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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然籇     倾宋txt下载     倾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八十二章 敢与争锋芒

    ps:第二更!

    垂拱殿中。

    荣王赵与芮显然也来了兴致,顿时板着脸,伸手敲了敲椅子扶手:“马相公,此言差矣,为这大宋尽职尽责是你臣子本分,君不见江、叶诸位相公也还在各地奔波,马相公怎么就想退了?身为这宋之大宗正······”

    见到赵与芮怔在那里,陈宗礼忍不住笑道:“殿下,身为大宗正您可还真管不了马老头儿!”

    赵与芮也是哈哈大笑,只不过声音当中却流露出岁月消磨不堪的沧桑。马光祖摇了摇头:“还有小辈在这里,你看看你们两个,能不能拿出点儿正形来,这大宋的未来还要落在他们的肩上,总不能和咱们这几个老不死的学坏了,到时候老夫和陈公放心,荣王殿下恐怕就要担心官家天下了。”

    熟练的翻了翻白眼,赵与芮此时看上去不像是一个年过花甲的老人:“此言还是差矣,还是差矣。儿孙自有儿孙福,儿孙自有儿孙愁,这么多年来老夫也没有在意过官家,他想怎么样便怎么样吧。都已经是年过六十的人了,没有多少年活头了,安安生生过自己的日子便是。”

    一直站在那里的叶应武忍不住轻轻一笑,老爷子,别的不说,你这句话还真是说错了,您老可是足足又活了二十年,不但是少有的看着自己儿子当了皇帝孙子当的人,而且还是宋廷皇室少有的高寿,只可惜这高寿也是在宋亡之后忽必烈见证的了。

    赵与芮显然不会猜到自己本应该的命运,此时脸上流露出的还是一个年迈老人对于平淡富足生活的满意。

    马光祖轻轻咳嗽一声:“这人老了到底是有些唠叨,又不知道扯去什么地方了。现在时辰也不早了吧,估计快到上朝的时候了,贾相公往常按理说应该已经来了的,今日倒是奇也怪哉。”

    陈宗礼和气一笑,一边招呼叶应武别干站着,一边缓缓说道:“该到时候了,咱们这些老家伙手脚不灵便,还是早早行动吧。”

    荣王赵与芮点了点头,拄着拐杖当先走,因为年纪轻一些的缘故,虽然拄着拐杖却已经健步如飞,竟然片刻就转向屏风后,不见了踪影。而马光祖他们似乎早就习惯了,相视一笑,马光祖更是对叶应武说道:

    “远烈啊,你年纪轻轻,无须这么慌张,坐下来吃点儿喝点儿也好,从这里走过去,怎么着也要比门外那些官员快。”

    叶应武看着这个更像是自己长辈而不是上司的老人,郑重的点了点头,还不等他回答,垂拱殿的大门却是再一次被推开,两道一前一后的身影走入大殿当中,伴随着的还有临安初春的一抹浅浅晨光。

    “叶相公,别来无恙。”贾似道微微笑着说道,只不过话语之中带着丝丝浸入骨髓的凉意。

    饶是叶应武也见识过不少场面,此时和贾似道面对面,内心还是狠狠地颤抖了两下,小心脏“扑棱扑棱”的跳动,竟然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迎面而来的贾似道完全不像是昨天毕恭毕敬甚至有些心事的样子,这个已经不知道有多长时间没有在早朝上展露身影的老人,刚刚出现就已经卷动寒意扑面。

    显然这个纵横官场半辈子的大宋权相,已经摆出了最佳的战斗姿态,并不像叶应武想象中那样颓唐。

    贾似道很清楚,在战场上他是没有办法战胜叶应武的,就算是当初把他打得落花流水的阿术都不能战胜叶应武,更不要说他这个半吊子将军了,所以想要战胜叶应武,最好的地方便是这朝堂之上。

    如果说在战场上贾似道就是三岁小儿的话,那么初入朝堂的叶应武,在贾似道眼中又何尝不是一个三岁小儿?虽然这个三岁小儿全副武装,不过贾似道并没有打算和他打持久战,索性双方一战定胜负。

    “这就来真的。”叶应武心中忍不住轻轻嘀咕一声,这可不是贾似道一贯作风,显然他也看出来威胁所在了。

    站在贾似道身后的翁应龙也是目光冰冷,紧紧盯着叶应武,不过可以看得出来,贾似道是踌躇满志,翁应龙却是有些紧张。

    叶应武从容不迫的一笑,上前两步,冲着贾似道恭敬的一拱手:“昨日与贾相公未能详谈,追悔莫及。小臣在沙场之上冲杀换来今日,终究比不上贾相公,贾相公勤于政务、鞠躬尽瘁,实在是吾辈之楷模!”

    贾似道的嘴角忍不住一阵抽搐,叶应武是在夸奖自己,还是在揭短?你要是想说反话,难道就不能说的高档一些?这个说法谁都能够察觉出其中的端倪来,尤其是一个傻子都没有的官场之上!

    “扑哧!”突然间传来一声轻笑,贾似道和叶应武同时下意识的看去,却只看到了马光祖转过去的身影。

    刚才叶应武说的很清楚,自己能够有今天的地位是从沙场上连番血战获得的,一步一步走的踏实,蒙古鞑子的鲜血浸满了脚印。而贾似道却是不同,对于自己的出身贾似道一直是避而不谈,毕竟凭借着一个专宠于君王前的姊姊才能够平步青云,这对于任何有点儿志气的人都不是什么好意思拿得出手的过去。

    而说贾似道勤于政务、鞠躬尽瘁,朝野上下谁不知道贾相公已经好些年没有上过朝了,政务也全都是翁应龙和之前廖莹中帮忙打点,所以要说他是勤于政务,即使是贾似道脸皮和临安城墙一样厚,也能听出这是讽刺而不是拍马屁。

    不等贾似道回过神来,叶应武不慌不忙的看向翁应龙:“翁先生,兴州一别,数月不见,分外想念,不知道什么时候翁先生能够赏脸和小弟小酌几杯,聊叙衷肠?上一次翁先生的一席话可是让小弟受益匪浅啊!”

    “叶相公此话何意?”贾似道脸色一沉,也顾不上叶应武刚才的讽刺了自己,显然自己最倚重的心腹和最大的敌人私下里有交流,让他看到了恐慌甚至是压力。因为翁应龙知道的实在是太多了,而且廖莹中失踪之后贾似道已经不能没有翁应龙的攘助!

    如果不是多年波谲云诡、尔虞我诈的官场斗争,让贾似道的性格愈发沉稳,恐怕这个时候已经爆发出来了。

    叶应武含笑不语,翁应龙刚想要解释,突然间有内侍转出来:

    “请诸位相公移步上朝!”

    外面也传来钟声,宫门已经完全开启,甚至能够听见百官的脚步声。

    贾似道倒是很快镇定下来,轻轻地吸了一口气之后,看也不看身边已经浑身颤抖的翁应龙:“老夫之前还真是小看了叶使君。叶使君请吧。”

    虽然不知道贾似道为什么突然间称呼自己为叶使君,而不是刚才叶相公,叶应武也懒得和他斤斤计较,至少刚才贾似道和翁应龙两个人的表现已经说明这第一回合自己是占了上风。

    这就已经足够了。

    贾似道似乎也收起来小瞧之心,和叶应武并肩而行,要知道在朝堂上即使是马光祖这样的两朝老臣都没有如此待遇。一向心高气傲的贾相公可不会把自己和这些人放在一起。

    或许垂拱殿当中这一刻最轻松的就是吴革了,看着叶应武和贾似道刚才一场对抗,他已经汗流浃背。毕竟这也算是密辛了,不管是谁占了上风、落了下风,都不希望这种事情被更多的人知道,而作为唯一“目击证人”的吴革,自然感受到了压力。

    叶应武和贾似道,向来是那种对于小鱼小虾的人物能动手就绝对不动口风格的。

    不过好像这两人并没有把吴革放在眼里,都是暗暗捏着一把劲儿等着下一次再来一场大碰撞。刚才是叶应武一招制胜,现在贾似道不能不有些表示了,否则叶应武等会儿恐怕就真的制衡不住了。

    心思一转,贾似道一边迈动着步伐,一边压低声音不慌不忙的说道:“叶使君昨天夜里恐怕有贵客上门吧。或许叶使君以为这件事情能够做的无声无息,只是······”

    贵客上门?叶应武脚步一顿,心中暗叫一声算你狠,不过脸上却是强作镇定:“倒是让贾相公失望了,前来拜访的正是陈御史,怎么鄙人私下里听说这位陈御史和贾相公还是有几分交情的?”

    贾似道微笑着看向叶应武:“叶使君,叶相公,都是明白人,又何必打哑谜。陈与权前去拜访也是老夫的意思,毕竟同朝为官,都是为官家分忧的,使君初来乍到,自当拜访一下,这没有什么不妥。可是陈与权拜访的时候分明是下午,老夫刚才说的可是晚上。”

    叶应武登时沉默了,这不过是几个时辰之前的事情,贾似道显然已经了如指掌,是谁说出来的?杨镇?虽然叶应武对于这位杨驸马了解不多,不过也知道杨镇绝对不是那种会背叛赵家倒向贾似道的人,而且颇为稳重,这消息绝对不是从他那里泄露出来。

    那么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宫中还有贾似道密探,二是皇城司的人三更半夜不休息上街盯着。不过后者的可能性也不大,叶府到皇城这一段距离不远,靠近城墙有杨镇的人,靠近叶府有六扇门的人,所以虽然赵云舒是孤身前来,但是想要在这两股力量的监视下隐藏踪影,可没有那么容易。

    那最大的可能就是宫中了。

    叶应武轻轻呼了一口气,看着霍然呈现在眼前的南宋宫室,这规模并不大的宫城当中,又不知道暗含着多少杀机和鬼鬼祟祟的身影?

    见到叶应武脸色阴沉,贾似道微微一笑,也没有多说什么。

    细细想来,叶应武却感觉这件事情愈发蹊跷,按理说凭借全皇后的能耐,就算是赵云舒这个丫头察觉不到,她也会察觉到自家女儿宫室也有贾似道的眼线,否则也不可能凭借和贾似道没有半点儿关系的身份,在权力倾轧的后宫坐的这么安稳。

    这么说来全皇后甚或者信安公主是故意让贾似道知道这件事情的了?

    果然不等叶应武向前,贾似道从容的看了他一眼,已经越过一个身位,变成自己在前,叶应武在后的架势。而且在超过叶应武的时候,贾似道还不忘低低说道:“难道叶使君认为皇后娘娘有多大的能耐?”

    叶应武悚然一惊,猛地抬头看向贾似道挺直的背影。

    贾相公啊,贾相公!

    这位皇后娘娘还真是有不小的能耐,竟然能够在一夜之间把你我二人同时卷了进来,而且还如此不动声色!

    全皇后分明就是让贾似道知道她正在和叶应武偷偷联系,而对于贾似道来说,叶应武和全皇后之间明显是叶应武更好对付一些,毕竟全皇后还顶着当朝皇后的名字,是母仪天下、朝野认同的皇后,饶是贾似道有手段有能耐,也得掂量掂量收拾全皇后的难度。

    而叶应武则不同,就算是现在身为沿江制置大使,统帅十余万儿郎,但是归根结底叶应武是“客场作战”,在贾似道这一亩三分地上,只要能够在朝堂上扳倒叶应武,那对于城外天武军,贾似道也没有什么好怕的。

    沙场不行,官场上的阴谋、阳谋可正是贾似道吃饭的家伙!

    这分明是全皇后看着叶应武和贾似道还在不断试探对方,认为火候不够,所以就往里面又添了一把柴,这把柴自然就是信安公主。想想赵云舒那个傲娇的性子,意识到自己也不过就是母后手中一枚棋子,也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看着前面越走越快的贾似道,叶应武无奈摇头叹息。

    这被一个女人玩弄在手掌心的感觉也不怎么样。原本以为昨天夜里那一场风波能够置身事外,最后却发现无形之中真正置身事外的是全皇后,而叶应武和贾似道则像是两头被突然间踢入了一个牢笼的猛虎。

    除了面对面撕咬,换去遍体鳞伤、一线生机,恐怕他们没有别的选择。

    而恐怕遍体鳞伤的无论是叶应武还是贾似道,对于全皇后来说都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而那些见到两只老虎同时倒下的中间派、******官员,甚至还有那位荣王赵与芮,恐怕都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只要能够获得官家的信任,等待他们的就将是从来没有想过的飞黄腾达。

    看来自己是需要和这全皇后好好交流交流了。叶应武嘴角边泛起一丝冷笑,脚下步伐不由得加快。

    第二回合,表面上贾似道赢了,实际上真正赢得人,不是叶应武也不是贾似道。

    “诸大臣入殿参拜。”门口内侍高声喊道。

    一声又一声,从汉白玉蟠龙石阶上一直传到石阶下。

    贾似道站在台阶下,看着自己已经不知道有多久没有来过的文德殿,长吸了一口气,然后迈动脚步。只不过让贾似道吃惊的是,之前向来都是他迈上了台阶,文武百官才有胆量跟随。

    这一次却是不同,另外两道身影同时毫不犹豫的跟了上去。

    一边是已经年迈的荣王赵与芮,老人轻轻捋着胡须,拄着拐杖,却看不出来有多少手脚不便的老态。而另外一边则是刚才还不觉落后自己半步的叶应武,大宋沿江制置大使叶使君一点儿都没有在意自己的身份够不够和贾似道并驾齐驱,就这么直直迈了上去。

    台阶之下鸦雀无声。

    贾似道脸色微变,却始终就没有说话,依旧缓缓的向前走着。而一向只在正旦盛典等场合出现的大宗正赵与芮,好像也咽不下这一口气,紧紧追着贾似道的身影,就算是不争别的也要争一口气。

    只不过一道身影却是走得飞快,叶应武三步并作两步已经站在了台阶顶端,脸不红心不跳,手中的笏板也是拿的工工整整。

    抬头看着头顶上文德殿的匾额,叶应武忍不住流露出一丝笑容,猛地回转,贾似道和赵与芮不过才走了三分之二,而且因为年迈疲惫,所以越来越慢,而文武官员都没有这个胆量超过他们两个,只能憋屈的在后面跟着。

    叶应武却也不再多管,而是径直迈动脚步,走入文德殿当中。

    第三个回合,实际上他已经棋高一筹。

    年轻力盛,这就是叶应武的本钱!就算是贾似道有再多的能耐,也终究难以在年龄上战胜叶应武,叶应武就算是别的什么都不动,只需要拖时间也能够让贾似道吃不了兜着走。

    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可不就是这个道理。

    “年轻就是好啊。”登上最后一级台阶,赵与芮轻飘飘的说道,然后缓步走入大殿,留下身后贾似道面沉如水。(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三章 静听瓦釜鸣

    ps:这两天与母上大人游玩苏城,今日且一更,望见谅

    “年轻就是好啊。”赵与芮说的简单,但是对于贾似道来说却像是在耳畔炸响的惊雷!

    这让他突然间意识到,叶应武对于自己已经不再只是威胁了,而且有很大可能取而代之。赵与芮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分明是在提醒自己,如果不抓紧把叶应武除去,对于他贾似道后患无穷。

    为什么?

    贾似道默然看着大殿内,阴沉沉的大殿当中叶应武一个人的身影显得孤单而又萧索,但是正是这一道孤零零的身影,当遮挡住视线,让人看不见官家龙椅的时候。贾似道有一种感觉,这个年轻人和龙椅已然合为一体。

    莫不是赵与芮也察觉到了一旦给这个叶应武时间,他能够制造出来怎样的风潮?这个平时不显山不露水却总能够在关键时候凭借他人之力步步高升的荣王殿下,这一次也是想要借助他贾似道的力量战胜叶应武么?

    那想的未免有些简单了,老夫可不是你们老赵家的忠犬和走狗!不过这个叶应武,却是一个必须要除去的心头大患。

    贾似道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终于还是一步迈进文德殿中,只不过和刚才台阶下的脸带笑容相比,此时已然是心事重重。

    自然知道贾相公心事在何处的文武官员,都是保持沉默,这个时候即使是马光祖这样的官场老人,也不会上前找不痛快。甚至那些墙头草官员已经开始用心琢磨今天在这文德殿之前看到的精彩一幕,背后又象征着怎样或是明了或是潜藏的矛盾斗争。

    尤其是一向不显山不露水、一副闲散王爷架势的荣王赵与芮,今天确实表现出来了一副和贾似道颇不对付的样子,这分明就是在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打脸,也难怪饶是贾相公,在登上台阶之后也是一段时间回不过气来。

    这是不是意味着已经坐拥大统名位三百年的赵家皇室,终于后知后觉意识到了贾似道对他们的威胁?还是说他们原本就已经隐忍了太久,现在终于凭借着天武军入城、叶应武出现和贾似道分庭抗礼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抓紧上前插手,想要渔翁得利?

    马光祖微微眯眼,却是一言不发,能够在贾似道的眼皮子底下呆那么久,他早就已经是处变不惊、风轻云淡的性格,能够争取到的就争取一下,难以争取到的连碰都不碰。所以对于眼前出现的这个巨大政治漩涡,已经是官场老人的马光祖分明是置身于事外的意思。

    毕竟对于他这个年岁的人来说,就算是不离休也已经差不多了,没有必要在那自己剩下的不多时光来赌这一把,虽然成了或许她马光祖就不再是一个傀儡一般的参知政事,但是如果失败了,这一生拼搏努力的血汗都可能要付之东流了。马光祖就算不考虑毕生的心血,也不得不考虑着那些还在仰仗自己吃饭的儿孙。

    见到参知政事马相公就跟没事人儿一般跟着走了进去,其他官员发怔的同时,也不得不赞叹还是马相公看得开啊!不过话说回来,面对现在已经分明两个阵营的叶应武和贾似道,还有隐隐自成一个阵营的荣王赵与芮,这些中间派官员们又很是犯愁了。

    对于马光祖,这辈子能够走到参知政事这种两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就已经很成功了,在史书上也算是大宋的丞相,可是他们这些官员可还在下面努力攀爬,可不打算就在这样的职位上虚度了此生!

    按理说这三个或明或暗的阵营当中,应该是贾似道的实力最大,毕竟在朝堂之上盘根错节这么多年,亲信遍地走。可是那叶应武也不是什么好对付的角色,不说他身为叶梦鼎的二衙内,自然而然的得到江万里一党甚至天下士林的拥戴,只是叶应武凭借着一己之力在赣北襄阳打下了一片天地,上一次还在江南弄得贾似道颇没面子,就知道这个年轻人就算是实力弱一些,却也有着不俗的手腕和能耐,完全足够和贾似道一较高下。

    更何况临安城外可是有五千货真价实血战而归的天武军士卒,当朝大臣可都没有一个是傻瓜,除非把叶应武稳稳拿住,否则谁都不敢保证叶应武提兵进临安“清君侧”,会是怎样的后果,那些花拳绣腿的禁军士卒拿来蒙骗蒙骗百姓和官家还差不多,想要蒙骗他们可没有这么简单,大家谁不是心里看的一清二楚。

    乱世有兵就是草头王,这叶应武也惹不起!

    再加上今天分明是想要插一腿的荣王赵与芮,这赵与芮可也不是平常人啊,且不说这位大宗正亲王是当今圣上的亲生爹爹,单是被赵家皇室掌控的那些力量一旦发动起来,也是可以起到猝不及防作用的。尤其是在这赵家还没有丧尽民心的时候,谁能够得到皇室的支持,谁才能够占据道德制高点。

    而且如果贾似道和叶应武斗一个你死我活,赵与芮趁虚而入的话,已经沉沦了太久的赵氏中兴,也不是没有可能。满朝文武,谁不愿意去做一个中兴之臣?想当初秦桧、虞允文,无论生前身后评价如何,也都是真真正正位极人臣的存在!

    看着已经走入大殿的三前一后四道身影,所有官员都是忍不住心头一震,这是在逼着自己站队啊。倒是和马光祖差不多的陈宗礼一边捋着胡子,一边随意地看了一眼这些官员,信步走了进去。

    贾似道已经昂首站在了文官之首,而叶应武则是走到了武官第二的位置,只不过枢密院副使吴革可没有这个胆量让叶使君站在自己下首,急忙微微侧身,挪到了叶应武另外一侧,叶应武一笑,看了不看对面贾似道显然有些诧异的表情,毫不犹豫的向前迈了一步,和贾似道面对面。

    叶应武这分明是在告诉贾似道,看到没有,某这个位置是人家诚心诚意让给某的,不想某些人凭借着自己的权势走到这朝堂之上就占据文官之首的位置,也不看看别人眼里是什么样的目光。

    不过贾似道却是整好以暇,对于这样小小的挑衅,他除了惊讶一下还不至于大惊失色,毕竟现在还不是找回场子的时候。而荣王赵与芮显然也没有打算继续刺激这两个从一见面就针锋相对、互相不对付的家伙,而是径直走到了龙椅之下,拐杖敲打着地板砖,发出清脆的响声。

    这天下,还是赵家大宋的天下!赵与芮站在属于自己的大宗正位置上,微微眯眼,看也不看阶下明争暗斗的官员。而自有内侍快步为他搬来椅子,往大处说,这位是大宗正,是大宋皇室的一把手,就连皇帝陛下也得听从他的管教;往小处说,这可是官家的亲爹,实打实的“太上皇”。

    无论是凭借那个,赵与芮都有资格坐在龙椅的下方。

    “陛下到!”站在屏风一侧的内侍高声喊道。

    原本还在看着前面几道身影窃窃私语的百官,顿时宁静下来,同时把目光看向自己手里的笏板,一副思考有什么大事要向皇帝陛下禀报的虔诚样子。倒是叶应武还是第一次拿着笏板穿着如此庄重上朝,所以有些好奇的东张西望。

    前面传来脚步声,官家赵禥已经缓步走到龙椅侧,见到自家爹爹的身影,也是微微一怔,竟然有些胆怯的先行缩了缩“龙体”,这才轻手轻脚的坐到龙椅上。

    紧接着文官之首的贾似道和武官之首的叶应武同时带着文武百官手持笏板向着赵禥一躬身:“臣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卿平身。”赵禥旋即站起来,双手平举,衣袖飘飞,这样看上去还是有那么几分皇者气度的,毕竟这一身龙袍也不是白披上去的,不过饶是如此也难以掩饰他脸色的惨白和那两个分外夺目的黑眼圈。

    众大臣平身之后,叶应武瞄了一眼微微低头的文武百官,旋即明白难怪这帮家伙都是低着头,估计也是害怕抬头就想笑吧。

    虽说是这样,不过当亲身经历这一刻的时候,叶应武心中还是感慨万千,这是从汉唐承袭下来的华夏遗风,这是还属于汉民族、通行着汉文化的土壤和山河。直直的站在这大殿之上,叶应武难以想象那些恭恭敬敬向着皇帝下跪磕头的满清官员,会是怎样的憋屈以至于麻木。

    这片江山,这个王朝,尚未被奴化,哪怕是支离破碎,却依旧是华夏衣冠流传、汉唐雄风吹拂的国度!

    没有跪拜,没有扣头,没有辫子,也没有那来自草原的膻腥味道。

    “诸卿有本上奏,无事退朝!”站在赵禥身边的内侍太监高声喊道。

    贾似道却是微微闭眼,一副“世界很和平,没啥好上奏”的架势,按理说这次大朝会的主要任务就是讨论大宋在襄阳战后对北面的政治、军事战略,以及新的一年当中的经济、文化发展方案,并且将大臣的奏章以及当朝提出的意见交付政事堂、枢密院商量讨论,并最后与官家一并做出决断。

    可是现在贾似道一言不发,他的亲信党羽们也都是嘴巴紧闭,这个时候哪怕是有千言万语,也要和自家贾相公保持一致。至于那些中间派官员,更是早就经验丰富,贾似道不开口,他们可不会没事找事。

    一道道目光全都从贾似道身上转移到了叶应武这里。叶应武一怔,旋即感到好笑,这个贾相公还真是有点儿意思,竟然能够想出这样的方法来对付他。实际上对于现在的大宋来说,大朝会完全就是一个摆设,不过就是官家从床榻上爬起来和大家见个面。

    毕竟政事想来直接送到贾似道葛岭宅院,翁应龙带着贾似道的亲信们批过之后送回城里盖章;至于军事,现在大宋襄阳主战场和川蜀、两淮战场分明就是各自为政,无论是高达的潼川府路安抚使,还是李庭芝的淮西安抚使,而或者是叶应武的沿江制置大使,都是把当地军政、民事一把抓,甚至就连粮饷都是通过就近取材,和蒙古怎么打更是从来没有请示朝廷这一说,说得不好听点儿,就是类似于唐末藩镇割据。

    只不过因为现在国难当头,北方蒙古实力强大,大家对于大宋只能忠心耿耿,只要是有点儿脑子的人都知道这个时候搞分裂和自寻死路没有什么区别。

    然而这一次的大朝会却是有些不同,主要还是要讨论大宋军事方面问题,而在场的吴革这个枢密院副使根本就是一个傀儡,另外两个战场的主帅高达和李庭芝都没有在场,所以说的更细致和直白一些,这个朝会就是让叶应武来变着法子讨好处的。

    贾似道分明是做好了不开口的打算,而如果叶应武也不开口的话,那么就等于自己放弃了给天武军继续争取些什么的机会,这样难免会导致朝野官员对他失去信心,一个不知道给自己团体争取更多更大利益的统帅,也不值得大家追随。

    话又说回来,如果叶应武先开口的话,就等于把自己心中的条件给公布了,那些已经不知道准备了多久的贾似道一党亲信官员肯定会如同浪潮一样攻击叶应武提出条件当中的漏洞,到时候“穷兵黩武”、“目无官家”这些大帽子一顶一顶的扣下来,就算是堂堂叶使君也真的招架不住。

    轻轻吸了一口气,叶应武抬头看向贾似道,这一次算你狠,两相比较取其轻,你不开口老子也不开口,天武军之前拿的好处就已经不少了,某还真没有打算多拿到什么,还不如早早回家守着老婆热炕头呢!

    额,虽然南方没有热炕头,不过老婆还是有的。

    昨天晚上和赵云舒谈了那么久,叶应武本来就已经疲惫,又没有睡够,所以此时困意泛上心头,只能强忍着不打哈欠。要是能够早早回家,也不失一个不错的选择。

    更主要的是某叶应武的名声可不会因为一次小小的放弃就迎风臭十里,等着让某重用的年轻才俊可多了去了。

    下定决心,叶应武索性也微微眯眼,一副随你便的表情。贾似道嘴角边掠过一丝笑容,没有开口,倒是那些准备充分的贾似道亲信们颇为失望,自己盼着这一天可是已经很久了,尤其是昨天叶应武在和宁门下逞尽威风,更是让他们嫉妒和愤恨,就憋着一口气准备今天好好反驳叶应武。

    可惜现在这个样子,估计他们的期望都要落空了。

    整个大殿中贾似道默然不语、叶应武闭目养神,一群贾似道的亲信就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蔫儿了,要说最高兴的恐怕就是坐在龙椅上的赵禥了。往常这种大朝会少说也要持续一个时辰,官员为了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也会争吵,虽然这些事情颇为有趣,但是毕竟比不过后宫美酒佳人,所以每一次朝会对于赵禥来说不啻于煎熬。

    可是今天却是一个开口的都没有,估计不久自己就能够回去了,赵禥一直暗淡的眼眸当中放出精光,颇为感谢的看着叶应武和贾似道。这两个人不说话自己可真是占尽了便宜!

    就当赵禥兴奋的双手有些颤抖,准备站起来宣布退朝的时候,一直坐在他的下首沉默的大宗正赵与芮缓缓站起身来。老人的身影身影有些佝偻,白发苍苍,不过赵禥刚刚抬起的屁股却是不得不重新落回椅子上。

    毕竟这是自己的爹爹,虽然爹爹平时并不怎么管自己,但是这种来自辈分和血缘上的压迫感,还是让赵禥胆怯的不敢看向赵与芮。

    “请陛下稍安勿躁,老臣有一事想要问询。”

    就像是一声惊雷,在所有人的耳畔炸响!

    仿佛平日尽是瓦釜声,今朝始闻钟磬音,文武百官忍不住心里咯噔一下。

    “爹······大宗正请讲。”因为赵与芮平时很少在大朝会上开口,所以赵禥甚至不习惯叫他的官职,如果不是匆忙改口,恐怕“爹爹”两个字就直接吐出来了。

    赵与芮却是面无表情,看向贾似道和叶应武两人。

    心思各异的文武百官,都是小心翼翼的抬头,打量这个实际上并没有太多印象的大宗正。谁都知道这个大宗正选择在这等紧要的时候站出来,根本就是在和贾似道、叶应武打擂台。

    而主要针对的,还是贾似道。

    难道是以赵与芮为首的赵氏皇室打算站在叶应武一边,还是说赵与芮只是看到叶应武落了下风,所以打算拽他一把?(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四章 金銮潜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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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与芮到底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他已经和全皇后私下里有了沟通,可是这也说不通,若是如此,满后宫都是眼线的皇城司不可能一无所知,凭借着贾似道刚才脸上表情的波动,叶应武也能猜测到他并不知情。

    只可能赵与芮和全皇后这两个宫内宫外赵家皇族掌权的人物同时意识到了对于他们来说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机会,然后毅然决然采取行动,只不过恰巧碰到了一起,让叶应武和贾似道着实措手不及。

    叶应武来不及多想,只能和贾似道眼睁睁的看着赵与芮缓缓站起来,就算是他们两个想出来对策,这个时候也难以阻止赵与芮站起来开口。归根结底这也是当朝官家的父亲,只要这还是大宋的天下,他们这些做臣子就没有能耐让赵与芮闭嘴。

    赵与芮站起来,并没有再看叶应武和贾似道,而是侧身向着赵禥方向,郑重的拱手说道:“老臣启禀官家,老臣虽为大宗正,本应以家族事务为己任,朝野政令通行、军卒调动非是老臣所涉足,然老臣终为大宋之臣子,当此百官皆无言语之时,自有寥寥数辞······”

    见到赵与芮顿了一下,赵禥急忙站起来,伸手说道:“大宗正但言无妨。”

    这个时候赵禥也没有胆量和心思去考虑那些床榻上百媚生的后宫佳丽,自家爹爹一脸郑重的样子还是让他吓了一跳。在他的印象中可从来还没有见到过这个老人什么时候摆出如此姿态。

    而听到刚才赵与芮“百官皆无言语”,叶应武和贾似道难得会心对视一眼,都看出对方嘴角边的苦笑。而后面的文武大臣则是心中无比郁闷,这开不开口说话能怪我们嘛,明明是前面两位大佬明争暗斗,我们这些小鱼小虾没得到命令不敢冲锋陷阵好不好!

    赵与芮仿佛没有感受到下面投射过来的复杂交错目光,依旧朗声说道:“臣以为,蒙古十五万雄兵旦夕覆没襄阳,少则五年,多则十年之间,蒙古当无力南侵,故我大宋其一,应当休养生息、操练士卒,其二应当逐步北上,虽不复艺祖疆域,亦当有高宗之土。”

    休养生息?逐步北伐?听到赵与芮说出来的两点,叶应武和贾似道少有的同时轻轻松了一口气,这都是百官认同也必然会做的两件事情,凭借大宋的经济能力,休养生息还是比较容易的,而且天武军仗着兵威,收复几处城池也是举手之劳,就算是赵与芮不提出来叶应武和贾似道也会有默契的分头去做。

    不过赵与芮却是继续缓缓说道:“老臣窃以为宋兵各路当中,论统兵之手段、攻伐之眼光,以沿江制置大使叶应武为最。故老臣特此请陛下擢大宋沿江制置大使叶应武为枢密院使,留于临安,主掌我大宋北伐各项事宜,不知陛下以为可否?”

    仿佛晴天霹雳,除了叶应武和贾似道两个站在前面的,其他官员包括马光祖在内,都是心头一震。赵与芮这哪里是想要让叶应武留在临安,分明是想要把叶应武和贾似道这两头猛虎彻底锁死在这个牢笼里。

    临安不容二虎,除非一虎归山!

    之前叶应武想要避免和贾似道冲突,实在是举手之劳,只需要出了这临安回到赣北,天高皇帝远,贾似道就算是想要收拾他也没有办法,而且叶应武一旦以大宋沿江制置大使的身份组织北伐,贾似道就算是看他千万般不顺眼也没有胆量暗地里下绊子,毕竟那是要和大宋全国上下百万兵马作对,看看秦桧的下场,贾似道就能明白。

    可是如果叶应武以枢密院使的身份留在临安,那就不一样了,名义上是一步登天执掌大宋兵权,但是谁都知道自从宁宗以后,宋廷向来是执掌朝政的左右丞相或者平章军国事兼任枢密使,朝中只设立枢密副使,因为百年来一直沿用这样的官职设定,所以这已经不知不觉得成为了大宋官场的潜规则,但是实际上贾似道的一连串官职当中并没有枢密使。

    这么多年来大宋枢密使的责任一直都是贾似道负责,但是实际上这个官职却是一直空缺。只是没有想到这个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有在少数重要场合露露脸的荣王、大宗正,竟然能够敏锐的抓住这一点,凭借叶应武的功绩,担任枢密使也无可厚非。

    赵禥也察觉到这件事情背后肯定不是平时官员升迁那样的玩笑话,脸上难得收起玩闹的笑容,流露出谨慎神色,有些慌张的看向贾似道:“大宗正请先坐下。”

    看也不看手忙脚乱的官家,赵与芮安然坐回椅子上,仿佛他这一次来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接下来就需要像之前那样闭目养神。

    见到贾似道面无表情,赵禥也只能自己硬着头皮说道:“那不知道诸位臣工意下如何?”

    贾似道和叶应武都是站在那里一言不发,这个时候他们一举一动都可能被抓住,所以最好的对策就是先让身后这些小鱼小虾折腾,毕竟无论什么时候都没有老大第一个上场的道理。

    而翁应龙冲着身后沉默的百官使了一个眼色。监察御史陈宜中当先站出来,朗声说道:“微臣启禀陛下,叶相公虽于襄阳有不世之功业,然而毕竟年纪尚幼,难以当此重任,何不考校历练两年再谈此事?”

    只不过陈宜中话音尚未落下,殿前马军都指挥使杨亮节就已经整好以暇的站了出来,抬头看了一眼赵禥,高声反驳:“微臣以为陈御史所言差矣,岂不闻春秋时甘罗十二岁亦能拜相,使秦富足以致称雄;汉时有终军以弱冠出使南越,缚王以归;又有霍骠姚以二九之岁踏破河西,拜冠军侯封狼居胥。此皆年少之英才也!况叶相公已过弱冠,血战于襄阳,破敌十五万,区区枢密使自可胜任!”

    杨亮节跳出来吼了这一嗓子,彻底把文德殿下百官镇住了。就连叶应武和贾似道脸上都流露出凝重神色。而官家赵禥也是愈发慌张,不断地对自家爹爹和贾似道使眼色。

    可惜大宗正赵与芮一直闭目养神,而贾似道则是内心慌乱,哪里还顾得上官家是什么感受。

    和杨镇不同,杨亮节应该算是赵家皇室在朝中除了大宗正这一类官职外最大的官了,殿前马军都指挥使可是三司之一,谁都不敢小觑。

    (作者按:杨镇是宋理宗的驸马、理宗谢皇后的侄儿;杨亮节是宋度宗杨淑妃的兄长,即大宋国舅,二者非兄弟关系。)

    更主要的是杨亮节来了这么一下子,更是让当朝文武百官看到了以赵与芮为首的赵家皇室将叶应武抬上枢密使高位的决心,毕竟是皇家的威风和名望压在这里,就算是贾似道的亲信们,不吃个熊心豹子胆可不敢挑战这些皇室宗亲的威严。

    以杨亮节为例,不管你怎么作对,只需要他给自家妹妹杨淑妃禀报一声,因为诞下赵禥第二个女儿、也是第三个孩子而正母凭子贵的杨淑妃可不介意帮着自家弟弟吹枕边风。

    当今官家赵禥那个外事听太师,内事听嫔妃的性格,一阵枕边风吹下来,估计明天和杨亮节作对的那个家伙就得倒大霉,就算是贾似道也难以把人保下来。

    这也是为什么平时贾似道对于赵与芮、杨亮节这些皇室宗亲,也是能避让绝不正面冲突的原因。

    更让百官心中戚戚然的是,大宋立国三百年来,党争已经形成了一套完整严谨而有序的套路,两党相争,必然是最小的官员跳出来打擂,然后挨个的站出来一直到党魁。本来今天翁应龙直接让监察御史陈宜中这样的高官出场就已经很反常了,所为的可不就是要把贾似道一党的意思表达的清清楚楚。

    贾似道是铁了心不想和叶应武在这临安大打出手的,能够踹出临安自然是最好。

    可是谁曾想到,本来应该孤身一人,只能自己给自己辩护争取的叶应武,却突然间得到了皇家亲戚的攘助,而且这些皇亲国戚可是一点儿都不按照党争的套路走——他们也没有官职那么低的人——第一个上场的就是党魁一般的杨亮节,用更强硬的语气把陈宜中压了下去。

    此时摆在贾似道一党面前最大的难题来了,是贾似道带着一众已经开始打退堂鼓的官员拼了老命顶上去,和这些平素各安其道的皇亲国戚撕破脸皮大打出手,还是默认叶应武被抬上枢密使和贾似道正面交锋的事实?

    杨亮节微微一笑,不慌不忙的退回去,一点儿都没把这些人放在眼里。

    外面禁军都是他麾下的儿郎,真正到了最后大不了动武,对于党争向来没有多少兴趣的杨国舅可没有那么多的闲工夫和他们磨叽。现在至少还是大宋的江山,还是赵家的天下,虽然受到祖宗礼法限制,我们这些皇亲国戚或许没有能耐身居政事堂当中,但是动武大家同归于尽的本事还是有的!

    叶应武在心中暗暗叹息一声,还真是一场热闹非常的大戏啊。

    实际上自从杨亮节站出来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被忽略了,因为谁都知道这位叶使君实际上在朝堂真是无亲无故,除非亲自上阵,否则只可能任由贾似道亲信劈头盖脸的进攻。

    现在既然有以杨亮节为首的当朝皇亲国戚站出来和贾似道打擂台,那就更没有叶应武什么事情了,他只需要默默地等着两派争执出来最后的结果便是。毕竟他叶应武就算是有再大的能耐也没有办法在这朝堂之上单挑其中任何一股力量。

    其实对于赵与芮和杨亮节他们的提议,叶应武还是颇为赞同的。毕竟之前他也没有打算回避和贾似道的冲突,而且一旦身为枢密院使,就真的是统筹大宋各路军事,相比叶应武之前的沿江制置大使要名正言顺多了。

    更主要的是枢密院使是堂堂正正的京官,天子近臣,面对赵禥这种奇葩的官家,叶应武身在外地实在是没有什么安全感。毕竟可能赵禥随手一句话就可能让自己一下落入万劫不复的地步。

    而且叶应武也不可能一直在朝堂当中没有一个帮着自己说话的人,想要在这临安扶植亲信,最好的办法就是自己在临安站住脚跟,这才能够让那些人看到叶应武的实力和手腕,以及追随叶使君可能有的光明未来,才会让更多的人转投他的麾下。

    朝堂党争,比拼的就是谁那边人数多、会说话。

    尤其是叶应武接任枢密院使,也就意味着杨亮节这些皇亲国戚都会助他一臂之力,别看这些皇亲国戚人数不多、权利不大,但是掌控的都是像殿前禁军、宫城防御这些至关重要的地方,在这朝堂上一旦他们发难,即使是贾似道也不得不再三考虑。

    站在贾似道侧后方的翁应龙已经能够清清楚楚看到他后颈上豆大的汗珠不断滚落,显然这个已经纵横朝堂数十年的老人,也意识到这一次自己的选择将会关乎接下来自己的命运。

    是毕生心血付之东流还是高位而退、此生无憾,更或者是迈出自己心头当中一直想却难以下定决心的那一步。

    这不是一件小事,也不只关乎他贾似道一个人的项上头颅。

    赵禥有些紧张的看着贾似道,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好,不过贾似道却似乎一直在犹豫,低着头根本不搭理赵禥。心中盘算片刻,赵禥终于还是无奈开口问道:“不知道太师看此事如何?朕······朕自以为杨指挥使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一直闭眼假寐的赵与芮缓缓睁开眼睛,冷冷看了赵禥一眼,显然对于赵禥这么软弱的表现很是不满。既然贾似道沉默不语,就等于是默认了,那还有什么好纠结的,直接拍板做决定便是。

    可是这毕竟是当初自家兄长做出的决定,对于兄长向来是全力支持的赵与芮也难以评说将赵禥立为太子的对错。自己这个愚笨的儿子,要是当初直接咽气,或许今天就不是这样令人难堪和叹息的局面。

    赵禥正在慌乱当中,不过也察觉到了赵与芮冰冷的目光,心头打了一个寒战,既然贾似道不开口,说明他也应该是默认了,在太师和自家爹爹之间,赵禥只能选择自家爹爹。当下里赵禥缓缓说道:“若是太师和诸位臣工没有异议,那朕就准奏了。”

    话音未落,一直沉默不语的贾似道终于站出来,冲着赵禥恭敬说道:“回禀陛下,老臣以为此事可行,不过叶使君到底年轻,我大宋北面强敌压境,正是危难时刻,叶使君担当枢密院使如此职位,未免过高,可先以枢密院承旨一职委任之,且身兼此职,叶相公无须担心枢密院主事,亦可随时以沿江制置大使身份率军出战,可免束手束脚,不知陛下以为如何?”

    枢密院承旨?赵与芮转头看向贾似道,贾似道没有丝毫畏惧,这已经是他能够做出的最大让步了,某贾似道也不是被吓大的,哪里能够让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

    叶应武淡淡一笑,不等贾似道站回去,就已经悠悠然向前迈出一步,朗声说道:“启禀陛下,臣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文武百官同时都是震惊的看向他,他们这才发现两边明争暗斗这么久,竟然都已经忘了他们争论的核心人物还在这大殿之上。只能说因为叶应武是太过低调了。

    赵禥伸手轻轻拍着龙椅,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叶卿家但说无妨。”

    如果说之前赵禥还认为这朝堂上的争论没有太大意思,不如直接去后宫花天酒地的话,现在看着贾似道、杨亮节、叶应武这一个个的站出来,都是平时很少说话的高级官员,顿时感觉到事情有些好玩了。

    如果不是自家爹爹在旁边冷眼旁观,恐怕赵禥已经欢快的手舞足蹈了。

    叶应武轻轻吸了一口气:“枢密院承旨固然是朝廷命官、中枢之职,然而臣下不知身在枢密院,应当听从谁之命令,是枢密院副使吴相公之命,还是贾相公之命?且臣下所知,吴相公未曾经历战阵,贾相公逢战必输,鄂州一战更是是我大宋之颜面荡然无存,此二人臣窃以为不足以当枢密院之主持,否则必有靖康误国、建炎避难之祸!”

    所有人都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

    叶应武这是在做什么,这是在打脸啊,而且是啪啪的打着赵家皇室和贾似道的脸!(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五章 犹闻风波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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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曾想到这位走上大殿就一直默然不语的叶使君,开口反击竟然是如此的犀利和无所畏惧。且不说赵家皇室在靖康、建炎年间蹉跎的事情,单是说这鄂州之战,当时贾似道是当做大捷报给宋理宗的,一直到现在宋廷在官面上也是一直声称鄂州大战是一场空前绝后的胜利。

    可是只要有点心思的人都知道,这不过是贾似道拿来掩饰的华丽辞藻罢了,否则以这位贾相公的脾性,不可能鄂州大战回来之后反倒是小心翼翼的收敛自己的锋芒,更是没有胆量带着一兵一卒回来夸功。连朝堂之上的官员都清楚鄂州之战是个什么来的,更不要说那些前线的官员和将领了,只不过大家看在贾似道的权势上,谁都没有胆量揭穿。

    今天叶应武却是毫不犹豫的把这道伤疤血淋淋的揭了开来。

    看看,这就是你贾似道,鄂州之战丧权辱国,你就是一个不会打仗的白痴,根本没有本事担当这平章军国事的重任。

    贾似道脸上一阵红一阵白,鄂州之战是他毕生的耻辱,也让他自己意识到自己真的不是文能力压满朝、武能披挂上阵的全才,从那以后,贾似道再也没有提起过自己统帅大军的事情。

    因为知道贾似道这个人好面子,所以就连当初江万里他们也不敢对着这件事情做文章,否则很有可能引来贾似道不管不顾的反扑,最后吃亏的还是他们自己。

    包括翁应龙这样贾似道的亲信,也都是微微低头,不敢看向自家老大,面的有什么动作或者表情不对,最后使得自家老大先把自己收拾一顿。

    轻轻咳嗽一声,赵与芮的嘴角边流露出一丝笑容,好像并没有因为叶应武把当初靖康、建炎时候老赵家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往全都影射了一遍而生气,反而颇为高兴的看向赵禥,再一次颤巍巍的站起来:

    “陛下,老臣以为叶相公所言极是,身为大宋沿江制置大使,叶相公一战定襄樊,能万军之中取蒙古上将首级,此乃不世功业。前杨都指挥使亦言之有理,霍骠姚、汉终军扬名立万之世,亦非家国稳定之时,我大宋立国三百年来,尚未有如此年轻俊杰,若是令其受制于人、多年徘徊,恐为自绝栋梁之才!”

    赵与芮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是掷地有声。

    “臣附议!”杨亮节毫不犹豫的站了出来,“请以叶使君为枢密院使。”

    “臣附议!”一直在朝堂上犹如傀儡一般的参知政事马光祖出乎意料的站了出来,“请以叶使君为枢密院使。”

    “臣附议!”陈宗礼缓步走出来,冲着赵禥郑重的一拱手,这个礼部老尚书已经不知道有多久没有在朝堂上说过话了,以至于有人都快把他遗忘,但是现在老人站在那里,礼节一丝不苟,没有任何苍老姿态,“请以叶使君为枢密院使。”

    大宗正带头表态,殿前马军都指挥使、参知政事、礼部尚书这些皇亲国戚和当朝老人都是毫不犹豫的站出来附议,顿时中间派的官员们在心头剧震的同时,也已经知道自己应该如何选择。

    突然间他们这才意识到,叶应武在这朝堂上至始至终都不是一个人,他身后有这天武军血战襄阳破敌十五万的赫赫战功,有着江万里一党官员执掌天下士林牛耳的舆论支持,还有着皇亲国戚们一边倒的力挺。

    刚才叶应武一言不发还好,现在他一开口,这些接二连三跳出来说话的当朝大佬实在是让人目瞪口呆。

    贾似道仿佛下定决心一般向前迈出一步,冷声说道:“臣再无异议。”

    声音之冰冷,让翁应龙他们感觉心头都是一抖,不过叶应武却是挤出来一丝笑容看向贾似道,虽然不像是幸灾乐祸的样子,但是依然能够看到那笑容当中带着的嘲讽意思。

    赵与芮微微点头,坐了回去,身为大宗正他可不会害怕贾似道。更何况是已经服软了的贾似道。而杨亮节则是敬佩的看了一眼在这等关键的时候站出来的马光祖以及陈宗礼,如果不是这两个老人毅然决然的附议,恐怕贾似道还会和他们纠缠不休。

    马光祖和陈宗礼都是面无表情,看也不看贾似道,回到自己的队列中。

    本来就没有主见的赵禥见到贾似道也同意了,也就不管这位太师是真的同意了还只是一时气话,这个时候他已经感觉到了朝堂上各方角逐的杀意,自然也就不感觉这还是一个好玩的游戏。

    还是抓紧退朝回后宫的好,只有在后宫这属于自己的一方天地当中,赵禥才能够真正找到独属于自己的快乐和安宁。当下里他毫不犹豫的说道:“既然如此,那沿江制置大使叶应武进枢密院使,总领各路战事。”

    “臣,领旨!”叶应武急忙上前一步,冲着赵禥一躬身,“谢主隆恩!”

    “叶卿家请平身,”赵禥有些按捺不住的说道,也不用旁边内侍再慢慢悠悠拖长腔,“诸位爱卿可还有本要奏?无事便可退朝。”

    见到下面没有大臣开口,赵禥顿时面露喜色:“那就退朝,退朝!”

    赵与芮在心中暗暗叹息一声,而叶应武则是面露诧异的神色。倒是贾似道他们显然已经习以为常,对此置若罔闻。

    历朝历代像这种皇帝帮着把太监的事情都办了的,恐怕还真是屈指可数吧?不过站在赵禥边上内侍可不敢就这样陪着走下去,急忙高喊了一声:“退朝——”

    贾似道和叶应武带领文武向着赵禥方向躬身之后,诸位大臣方才三三两两散去,至于官家跑得比他们快多了。荣王赵与芮缓缓从台阶上走下来,自有杨亮节带着几名皇亲国戚迎上去,低声交谈。而贾似道也是带着翁应龙这些亲信走在一起。

    中间派的官员同样结伴同行,低声议论着今天朝堂上这令人心惊胆战的一系列交锋。

    看着下朝官员的百态,叶应武忍不住翻了翻白眼,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前面马光祖身边,此时马光祖和陈宗礼两个老人正缓缓走着,不但贾似道一党的官员离他们远远地,就连一些中间派官员也都是可以躲着走。毕竟谁都知道这两个老家伙今天是真的触怒了贾似道。

    贾似道收拾不了叶应武,收拾不了那些皇亲国戚,但是想要收拾这两个没有什么根基的老人却是易如反掌的,本来他们就都是贾似道抓上来充当门面的傀儡,现在踢下去随时都可以再换一个上来。

    “多谢两位前辈相助。”叶应武毕恭毕敬的说道,这些都是和叶梦鼎他们同龄的人,就算是刚才他们一言不发,叶应武也不会失了自己作为晚辈的礼节,“若不是两位前辈站出来,恐怕贾相公还会有所打算。”

    马光祖看向陈宗礼,陈宗礼忍不住哈哈笑出声,而马光祖也是点头:“远烈啊,说什么当年在这朝堂上也是和你爹爹并肩作战的,同朝情谊怎能说忘就忘。同道之人再不相互扶持一把,靠什么走下去?”

    “举手之劳,无须挂怀。”陈宗礼笑着说道,“更不要说我们两个老家伙本来就一直想要告老还乡,或者外放到山清水秀的地方好好养老,倒是要感谢远烈你啊,没有荣王殿下为了你闹了这么一出,这两把老骨头就算是烂在朝堂上也没人管喽!”

    听着两人豁达的笑声,叶应武却是心中凄然,这两个老人今天是在用仕途前程保扶自己走上高位,他们本来没有这个义务和责任的,只是因为对于当年和叶梦鼎他们一起睥睨天下的情谊追思,以及对于叶应武这个或许会改变大宋、改变天下格局的年轻人的信任。

    这份情谊,这份信任,重若千钧。

    “也不要太相信荣王他们,”马光祖突然间想起来什么,压低声音,“他们保扶你的目的很明确,就是想要你和贾似道在这临安拼个你死我活,可是一旦你一击难以将贾似道置于死地,那么他们就很有可能重新帮助贾似道站起来,能够在你们两个当中维持一个平衡、他们恪守中庸两不相帮,这才是他们想要的。但是一旦陷入那样的僵局,对于你来说百害无利。”

    叶应武点了点头,没有想到在临安这等地方,竟然还能有长辈这样细致的叮嘱,怎能让他不感动。

    “儿孙自有儿孙福,”陈宗礼从一侧扯了扯马光祖的衣袖,“老马你无需关心这么多,远烈既然能够披荆斩棘走到这一步,已然是有其过人之处,就凭借着你这点儿功夫,分明是在带坏孩子。”

    马光祖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多说话。而陈宗礼一边抬头看看前面的宫门,一边轻声说道:“远烈贤侄,放手去做吧。老夫倒要看看,这天下风云当中,又有谁能拦得住你!”

    叶应武嗯了一声,站在高高的台阶上目光炯炯。

    ——————————————————-

    小阳子看着叶应武脸上的笑容,知道今天在朝堂上自家使君肯定捞了不少好处,所以恬着脸上前问道:“使君,是不是有什么好事?属下都听见枝头喜鹊叫了。”

    叶应武沉默片刻之后说道:“也算是吧,不过虽然是升为枢密院使,不过归根结底能够掌控的还是天武军各部罢了。”

    “恭喜使君高升。”小阳子笑着说道。

    “你小子哪里来的那么多废话······”叶应武顿时脸色一沉。

    只不过不等他这句话说完,一名仆人打扮的年轻人已经快步走过来,冲着叶应武一拱手:“我家官人邀请叶相公午后前往西湖岸边熙春楼赴宴。请柬在此处,还请使君查验。”

    叶应武一怔,伸手接过来烫金红色请柬,上面赫然写着“大宋殿前马军都指挥使杨”一串大字。忍不住泛起一丝笑容,叶应武点了点头:“某知道了,回禀你们家相公,叶某必会准时到达。”

    那名下人离开,叶应武方才随手把请柬让小阳子收起来,喃喃说道:“没有想到这帮子家伙竟然这么着急,难不成恨得把某看成救命稻草了,恨不得现在就让某和贾似道斗上个你死我活。”

    “使君,咱们去何处?”小阳子虽然是战场上厮杀出来的,不过也不是那等粗鄙之人,也知道这件事情自己不能多问,当下里岔开话题。

    “走,既然已经来邀请了,那就去西湖吧。”叶应武缓缓说道,反正今天朝堂上刚刚定下来的事情,先是圣旨颁发,然后交接等等还有一连串冗长繁杂的程序要走,叶应武就算是现在去枢密院也没有他坐的地方,所以还不如眼不见为净,让贾似道他们头疼去吧。

    小阳子应了一声,叶应武接着吩咐道:“另外杨老统领也来临安了吧,让他过来一下。”

    好在马车当中甚是宽阔,所以叶应武无须绕路回家,可以直接在车上换好外衫。至于那靴子倒也不是什么特殊的制式,所以蹬着便是。

    临安的城墙是沿着西湖以及西湖南面山峦修建的。皇城环绕凤凰山,北起凤山门,南达江干,西至万松岭,东抵候潮门,方圆九里。而外城南跨吴山,北截武林门,右贴西湖,左靠钱塘,气势恢宏。但是实际上临安城并没有把西湖围住,而是将临安城局限在了西湖和钱塘江之间,不过这可没有办法阻挡临安人对于西湖的热爱。

    自从北宋杭州以来,历代主政官员都在用心修缮和维护这如画的山水,包括苏轼也是在西湖中修筑了苏堤,将自己的名字和这片湖水深深连接在一起不分彼此。而到了南宋定都临安,在开发西湖上面更甚,沿着西湖酒楼青楼林立,俨然已经成为临安的新城区。

    恐怕也只有在南宋这等经济、文化都达到中国古代封建王朝顶峰的国度,才会出现这样的奇景,城外沿西湖地带街道纵横、楼阁林立,来往车马日夜如龙,歌舞声通宵达旦,其繁华程度甚至远远超过了临安城中,使得处在中间的这道城墙显得分外尴尬。

    不过有能耐在西湖沿岸买醉的也都是非富即贵,比如之前堂堂临安净街虎叶衙内,就是这西湖一带的常客,三十六花街柳巷的声名更是迷倒临安全城、让天下所有寻花问柳的逍遥客心向往之。

    有百战都骑兵随行护送,虽然临安街道并不宽阔,不过马车的速度却是很快.从御街前面路口左转,过临安武学(前岳王府)、太学、国子监,一直到钱塘门下,一侧便是南宋大理寺所在之地,而在那有些阴森的高墙之后,有一座亭子臭名昭著,便是风波亭。

    “小阳子,停车。”叶应武突然开口说道。

    车外小阳子虽然诧异,不过还是靠着路边停车。这大理寺一带因为狱中不知有多少冤魂,所以来往车辆都是匆匆,很少有人停留,更是少见有步行的人。叶应武这一辆马车停在此处倒是也无人在意。

    风波亭前面就是钱塘门,甚至能够隐隐看到西湖波光粼粼。但是谁能想到只和外面那一片广阔天地一墙之隔,却是黑暗的深渊?

    叶应武从马车上跳下来,打量着周围甚至有些破败的屋舍,忍不住轻轻叹了一口气,身后往来马车纷纷,掀起尘土飞扬,没有一个过客注意到这里,也没有人会为了百年前的冤魂而驻足。

    “使君······”小阳子轻声说道。

    叶应武微微一怔,看着前面大理寺的匾额,默然片刻之后沿着院墙踱步,低声念道:“虎骑班而人神哀,龙纛回而山河咽。十年之绩,一朝而废。功败垂成之秋,志折将遂之时······”

    这里,是风波亭,百年之后,犹闻风波声!(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六章 万魂难安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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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应武的声音渐渐平息,转过院墙前方大树下,一辆马车静静停着,而自己熟悉的身影孤单伫立在大树下。

    “没想到你真的会在这里止步。”看着一脸错愕的叶应武,信安公主赵云舒的眼眸之中满是复杂的神情。

    撇了撇嘴,叶应武淡淡说道:“公主殿下,别来无恙?”

    赵云舒微微侧后两步,轻声说道:“你难道不奇怪么?”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叶应武有些无奈,“你愿意在哪里出现就在哪里出现,临安城再大,想要追着某,也甩不掉你。”

    “叶枢密院使,今天朝堂之上,你是如愿以偿了。”赵云舒绞着手指,“没想到爷爷竟然在这个时候站了出来,倒是出乎母后意料。可惜国舅他们这么火急火燎的宴请你,却也不是什么好选择。”

    叶应武脸上神情终于变化:“你知道的倒是不少。”

    赵云舒俏脸上难得洋溢着得意地笑容:“那是当然,难道你以为宫内外来往消息就这么闭塞么。就连本宫都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出来站在这里,更不要说口信了。”

    “那你倒是算的挺准,”叶应武赞许的点了点头,“知道偌大的西湖根本找不到某,所以就在这风波亭外守株待兔。可以告诉某为什么?”

    沉默了片刻,赵云舒缓缓说道:“因为这是风波亭,你是叶应武。”

    因为这是风波亭!叶应武心头一震,自己是大宋的叶使君,现在给这个朝代所做的一切一如当年岳武穆王所做的。同样是班师回京,最后岳飞魂断风波亭,而叶应武却是称雄朝堂。

    自古英雄惜英雄,叶应武来到临安,不会忘记岳飞,更不会忘记这个成为民族耻辱柱的风波亭。他必然回来走一走,看一看。

    “你不想重蹈武穆王覆辙,所以更会想来这里看一看,吊古思今,”赵云舒见到叶应武默然不语,轻轻呼了一口气,知道自己回答对了,“从御街去西湖,只能走钱塘门,而过钱塘门必然过风波亭,既然别的地方找得不到叶使君,在这里守株待兔又有何妨?”

    叶应武点了点头:“你说的没错,不过话说回来,找某有何事。某叶应武就算是身上再香喷喷的,你一个大宋公主也不能天天贴上来。更何况公主殿下可不要忘了······”

    “忘不了。”赵云舒声音转冷,“若不是因为国舅他们这件事情做得不好,爷爷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哪里用得到母后和本宫出面。”

    “你说请某吃饭?”叶应武一怔,旋即笑道,“荣王殿下未免敏感了些,贾似道还不会傻到因为吃一顿庆功宴就掀桌子的。而且······就算是他贾似道动手铲除异己,也都是在朝堂上阴谋阳谋手段,没有说会派人在这熙春楼做手脚的道理,想要将某和这些皇亲国戚一网打尽,未免痴心妄想,这个代价他承担得起么!”

    赵云舒轻轻伸手拍了拍身后的大树,有些无奈的说道:“他承担不起,可有人却是能够承担起的。贾似道这些天一直于葛岭闭门谢客,就连爷爷这样闲散王爷都能弄清楚,难道叶使君不知道?”

    心中突然一凉,叶应武豁然明了:“借助蒙古鞑子的名头,在这天子脚下刺杀新上任的枢密使。还真是好算计啊,只是不知道他贾似道有没有这么强悍的手下?能不能做的天衣无缝?”

    “如果熙春楼是贾似道自己的酒楼,你说有没有可能。”赵云舒只能和盘托出,“这件事情也不是什么秘密,只不过因为贾似道在临安的产业实在太多,所以没有谁在意过,毕竟熙春楼是西湖岸边最好的酒楼,但是在这个关头去熙春楼,难道你们能够保证贾似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是在他的心头割刀子!”

    “小阳子!”叶应武脸色一变,“传令杨老统领还有絮娘,六扇门不可轻举妄动!另外江铁和吴楚材,带百战都保护好城内宅邸,抽调百名骑兵随某出城。”

    “遵令!”小阳子急忙快步去了。

    拍了拍手,叶应武冷冷说道:“某倒要看看,这贾似道能玩出什么花样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迎着便是。”

    “你怎么这么不开窍啊,”赵云舒顿时焦急,“要是到时候贾似道下狠手,有个万一怎么办?普天之下能够找到的叶应武,也就只有你这活生生一个。爷爷已经派人去和国舅商量,本宫特地前来,就是为了看住你。就算是贾似道有千万胆量也不敢不顾本宫安危行刺。”

    叶应武沉默了片刻,淡淡说道:“也罢,你们老赵家既然想把某当棋子,那某便好好的当这个棋子罢了!你们想要怎么折腾随便,这样可否?”

    “你这人为什么这么······”赵云舒跺了跺脚,不过还是把骂人的话缩了回去,“明明是为了你的安危,现在竟然说是因为把你当棋子,不可理喻!早知如此本宫就不应该管你死活!”

    旋即赵云舒一边转身,一边说道:“把你当棋子,可是你叶应武又把赵家皇室当什么?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么?怕还不如棋子!”

    叶应武一把拽住赵云舒的衣袖:“跟某走。”

    本来想要把他的手甩开,不过当赵云舒看见叶应武眼眸当中的丝丝寒意时,还是乖乖转过来:“去哪里?”

    “西湖。”叶应武冷声说道,“江铁、吴楚材、小阳子!”

    吴楚材急忙快步上前:“启禀使君,小阳子已经回府,江统领尚在大营。”

    叶应武点了点头:“不管是谁,速速派人前去城外大营,告诉王进。”

    “还请使君吩咐!”吴楚材知道肯定有大事发生,急忙挺直腰杆,手按剑柄,仿佛随时打算带着百战都出去厮杀一场。

    这临安的胜负都是在官场上决出来的,使得百战都已经完全沦落为叶应武的亲卫仪仗,现在叶应武就连城外天武军都要动用了,肯定少不了百战都的活计,手早就痒痒了的吴楚材自然兴奋。

    还是这种刀头舔血、大杀四方的日子好受,好男儿就应该追亡逐北,在沙场上逞英雄!

    “叶应武!”赵云舒惊讶的一把拉住他的手,不过旋即飞快甩开,俏脸上飞起两片红晕,不再言语,看着前面这个背影有如山岳的男人,仿佛遮挡住了日光。

    叶应武却没有在意手心中短暂的温暖,冷声说道:“天武军各部,听某号令,随时可动,留两都正对余杭门,其余则面向西湖!”

    “是!”吴楚材应了一声,几名骑兵已经飞快策马。

    叶应武轻轻呼了一口气,转身看向身后的大理寺院墙,在这里已经能够看到那一抹亭子檐角,掩映在树后。

    沉默片刻之后,叶应武还是迈动脚步,负手向前走去,口中低声念诵:“继以三字之楚狱,毁兹万里之长城。罄中山之兔毫,而抒悲何尽;决东海之鸿波,而泄愤无穷!”

    知道叶应武这是在缅怀岳武穆王,回忆“莫须有”这一段可耻可悲的历史,赵云舒忍不住神情一黯。百年以来,尤其是贾似道擅权之后,这朝堂之上,已经不知道有多少次“莫须有”!

    难道大宋的气数,三百年终于尽了?赵云舒心中微微颤抖,自己这个身上流淌着赵氏血脉的人,都已经怀疑这个王朝的气数,更何况那些文武官员,更何况那些浴血厮杀的将士,更何况那些天下万民!

    已经病入膏肓了,怎能挽救。

    “走吧,公主殿下。”叶应武的声音已经消散了刚才的杀气,更像是一介文官,而不是血染征袍的叶使君。

    “使君终不欲为岳武穆,保扶江山社稷?”赵云舒仿佛挣扎了很久,方才轻声说道。

    沉默片刻,叶应武嘴角边流露出一丝笑容,回头指了指大理寺的匾额:“某不想安息在这里。”

    赵云舒蓦然回首,看向叶应武手指之处,仿佛有无数忠魂从那亭子一角升起,在青天之下尽情咆哮!大宋既然已经自毁栋梁,就不要怪未来之人失望落魄,走上另外一条道路。

    叶应武如是,文天祥如是,陆秀夫如是,天武军亦如是。

    在刹那间赵云舒仿佛感觉自己的三魂六魄都已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握住,不断有人在她耳畔高声咆哮,不断有人在天空中回环哭泣。

    那是岳飞长缨北向:还我河山!

    那是宗泽纵马大堤:渡河!渡河!渡河!

    那是韩世忠在朝堂上须发尽张:莫须有三字,何以服天下!

    “将军百战身名裂,向河梁回首万里,故人长绝。”叶应武突然间高声朗诵,“易水萧萧西风冷,满座衣冠似雪!”

    赵云舒缓缓跪倒在那堵院墙外,伸出手轻轻抚摸有些斑驳的墙体。

    仿佛有无数血泪,凝聚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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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让舒儿去拦那叶应武,是不是有些草率了?”谢太后坐在慈宁宫上座,声音虽然低沉,但是足够安静空旷的大殿中所有人听见。

    宫女内侍都已经被屏退,宫门敞开,几名杨镇麾下的禁军儿郎笔直的伫立在宫门外,这些都是赵家皇室旁支子弟,虽然平时纨绔膏粱,成不了大器,但是这个时候却能够保证他们绝对的忠诚。

    谢太后闺名谢道清,是前朝宋理宗的皇后,也是贾似道的姊姊贾贵妃的死敌,当初在册立皇后的时候,因为贾贵妃姓氏不妥,“贾”同“假”,群臣有假皇后于国不祥的顾虑,无奈之下宋理宗只能册封另外一个一直得到皇室拥戴的妃子——谢道清。当初谢太后上位就是凭借着对手姓氏的劣势,所以地位很不稳定,和贾贵妃明争暗斗这么多年,一直到贾贵妃和宋理宗先后相继离世。

    贾贵妃有如此权势,和其美艳固然脱不开关系,更重要的是朝堂之上宋理宗愈发依赖贾似道,使得后宫相应的谢皇后一直被压制,所以对于贾似道,谢道清至始至终都没有什么好感,尤其是现在贾似道控制了朝政,更相当于拿住了自家人的命门,换做任何人都不会不介意。

    更何况是和贾似道素来有仇无恩的谢道清。

    所以谢太后是完全站在全皇后这边的,只不过对于全皇后当先就把信安公主给派了出去很是不满。毕竟对于赵云舒这个丫头,谢太后还是很喜欢的,不仅是赵禥的长女,而且聪明伶俐,颇为孝顺,上一次谢太后卧病,赵禥对之不管不问,还是全皇后和赵云舒轮流守在卧榻旁伺候医药。

    “姊姊未免狠心了一些。”杨淑妃在一侧细声细气的说道。

    她本来就是江南温婉女子,而且平时也都是大事小事一律不过问,如果不是诞下了赵禥第二个女儿,得到赵禥宠爱,年后晋封为淑妃,恐怕还是那一个不显山不露水的美人身份。不过虽然是刚刚当上的淑妃,但是谁也不敢小瞧这个长相本就美貌的淑妃娘娘,毕竟她的兄长可就是殿前马军都指挥使,是一等一的实权人物。

    面对太后和杨淑妃的指责,全皇后脸上流露出苦闷的神色:“本宫也不想走这一步,可是这叶应武,难道只是爹爹他们许下来的一个枢密院使能够满足的么。或许娘亲和妹妹不了解,现在这大宋早就是各地拥兵自重,就算是枢密院使,也不过就是一个空头名衔罢了,那叶应武或许一两天内会珍惜,等到过两天发现没有别的好处了,自然也不会在为咱们卖力。”

    “玖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谢太后忍不住惊讶的说道,“大宋现在已经成了什么样子?拥兵自重,那岂不是重蹈唐末藩镇覆辙?我大宋自艺祖立国三百年来,用尽心思手段,可不就是为了防范这个!”

    全皇后苦笑一声,毕竟谢道清不问世事已经很久了,只是一心在后宫吃斋念佛,现在突然间说起来,自然难以让这个老人家接受,无奈之下全皇后只能安抚道:“是女儿刚才言重了,不过是因为各地将领因通信来往之不便,不得不各自为战罢了,归根结底军饷赏赐还是要仰仗朝廷的。”

    谢太后沉沉嗯了一声:“且不说这个,今日来便是单单论这个叶应武。荣王殿下和你的意思呢,老身也能参悟明白,可是依然想不通,这家国重事,关乎舒儿一个小小女儿家什么?不好好的在宫里面待着,出去只是乱跑,还和叶应武这等有谋国之心的乱臣贼子、操莽之流在一起,以后还怎么嫁人啊。”

    似乎想起来什么,谢太后接着说道:“说道嫁人,舒儿这丫头也已经是二八了吧,应该寻个婆家了,你们平时大事操心是应该的,但是这等儿女终身的事情也不能抛到脑后。可不能像几年前瑞国公主那样,让丁大全那等无用奸贼给耽误了,最后下降都已经是双十,老姑娘了!”

    毕竟年纪大了,谢太后一通话说出来,已经有些气喘,索性靠在椅子上,不过眼睛却是炯炯有神,直直盯着全皇后,显然她对于这件事的兴趣远远超过了皇室怎么扶持叶应武对付贾似道。

    全皇后微微皱眉,看向杨淑妃,杨淑妃却是低着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无奈之下全皇后只能自己硬着头皮说道:

    “娘亲,舒儿出去是女儿的意思,一来有瑞国公主的杨驸马帮助掩护,倒也不会为人所知;二来女儿窃以为想要彻底拴住叶应武这头豺狼,一个枢密院使根本不够,甚至十个枢密院使乃至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平章军国事都不够,但是坊间传闻此人颇好少女姿色,当初更是曾为一女妓而和吕家衙内大打出手,弄得满城风雨。正好舒儿本就是国色天香······”

    “砰!”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谢道清哪里还会不明白,当下里狠狠一拍椅子扶手,已经气得有些发抖:“你们这是胡闹!”

    全皇后和杨淑妃吓得花容失色,这位老太太自从先皇去后,没有人和她争风吃醋了,所以开始专心吃斋念佛、讲究养生,已经不知道有多久没有见到过她生气,今天竟然连说话都有些颤抖,足可见怒气之盛。

    “那叶应武是豺狼不假,”谢道清霍然站起来指着全皇后,眉毛倒竖,声色俱厉,“可是你们竟然拿一个小女孩去套豺狼,就是这么当孩子娘的么!你们这是要毁她一生,天下焉有如此狠辣无情之母?!”(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七章 水光潋滟好

    ps:双更!

    大宋皇城,慈宁宫内。

    全皇后默然片刻,向着谢道清的方向缓缓跪下,深深的叩头,声音愈发平淡和冷漠:“母后,别无他法。舒儿虽然不过是二八年华的小娘子,但是她更重要的身份,是大宋的信安公主,是皇家的女儿。现在宋室倾颓,外有蒙古鞑子割裂山河半壁,内有权臣逆贼****乱权······母后,这不是丰亨豫大、太平盛世,而是危急存亡之秋!”

    杨淑妃也是随着跪下,低头不语,但是附和的意思已经很明确,显然这个主意是她和全皇后一起敲定的。

    谢太后伸手按住自己的胸腔,长长吸了一口气,坐回椅子上。

    “母后,现在官家沉迷酒色不管不问,女儿不能再对这当年艺祖兄弟打下来的天下放任自流啊,母后,”全皇后重重的又一次叩头,“景德、靖康、建炎、绍兴、端平,这煌煌炎宋曾经一次又一次走到覆灭边缘,不过最后都侥幸化险为夷,但是这一次,如果没有人管,谁能保证老天爷还眷顾咱们赵家孤儿寡母啊!”

    (作者按:景德为宋真宗年号,时年辽军破三关南下,真宗御驾亲征,双方签订澶渊之盟,各自退军;端平为宋理宗年号,“端平入洛”前文有提,此处不再赘述。)

    谢太后沉默了,景德年有寇准力排众议、一战定危;靖康有宗泽老将军坐镇河南,争取一线生机;建炎有“中兴四将”万里血战,稳住南宋江山;绍兴有虞允文横空出世,采石矶血战逆转乾坤;就连前朝端平入洛,都有孟珙这样的雄才忠臣千里疾进,逆袭蒙古······

    每一次大宋面临灭顶之灾,都能够有人解救宋室于危难,可是这一次谢太后清楚、全皇后也清楚,没有人能够救得了赵氏的大宋了!整个大宋最有才能的两个人,叶应武和贾似道剑拔弩张,没有一个是忠心救主之人。他们眼中盯着的都是赵家盘踞了三百年的皇位。

    赵家只能自救,官家靠不住,荣王已经垂垂老矣,真正能够凭借的,也就只有后宫这些女流之辈。

    可是她们手无寸铁,能够拿来利用的,便是亘古不变的美人计。而身份高贵、姿色出众的信安公主赵云舒不啻为最佳人选。更何况她毕竟不是全皇后的亲生女儿,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全皇后就算是心疼也能好过一些。

    谢道清的脸颊上不知不觉已经是老泪纵横,即使是年轻的时候被贾贵妃在后宫当中百般打压,她也倔强的未曾流过眼泪,但是今天此情此景,老人终于还是难以忍受。

    三百年来,为什么大宋皇室总是要承受这样的屈辱,为什么这样的血泪总是让宗室女儿家来承担,忠诚于这个王朝的男人又去哪里了,能够为所有人遮风挡雨的男人又去哪里了?!

    “孩子,过来孩子。”谢太后缓缓张开手臂,声音有些颤抖。

    全皇后和杨淑妃膝行上前,谢太后抱住两个尚且年轻的儿媳辈,轻声哽咽:“苦命的孩子,还有老身的舒儿啊!”

    婆媳三人已然在空旷的宫中哭成一团,任由泪水纵横。

    “但愿舒儿那个孩子能够原谅你的苦心,”不知过了过久,谢太后的声音低沉又无奈,“此生辜负,惟愿来生不在帝王家。”

    ————————————————————

    “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叶应武站在西湖边,看着前面青山隐隐,波光粼粼,忍不住低声念诵。在他的身边,长长的街道沿着西湖延伸,酒楼林立、青楼楚馆鳞次栉比。

    赵云舒小心翼翼的从马车上跳下来,缓步走到叶应武身边:“你走到那个地方都会念叨这些忧国伤民的诗词,难道心中除了这些就装不下别的东西么?”

    叶应武沉默不语,看着眼前的湖光山色。而赵云舒张开双臂,温暖的春风扑面而来,衣袖翩飞:“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今日得见,这西湖当真是好风光。”

    有些诧异的看向赵云舒,叶应武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难道你在临安这么多年就没有看过西湖?”

    手臂缓缓放下,赵云舒神色一黯,默然良久之后,终于还是摇了摇头:“没有。我从小到大就是在深宫当中,每天最大的乐子恐怕就是和爹爹玩捉迷藏了,走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去钱塘江观潮。因为爹爹不喜欢出门,自然也不会带着我来这里。”

    叶应武楞然不语,而赵云舒接着轻轻说道:“今天还是第一次看到西湖,果然像书上描绘,诗词中歌颂那样美丽。”

    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叶应武回头喝道:“来人,去码头包一条画舫。”

    “你要做什么?”赵云舒惊讶的看向他。

    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此时的叶应武仿佛不再是那个官场上气势凛然的叶相公、也不是那个沙场上浴血奋战的叶使君,更像是吊儿郎当没有正形的临安纨绔衙内:“这临安西湖本衙内可以说是了如指掌,今天就带你好好游览游览西湖风光!”

    抿唇沉默片刻,赵云舒郑重颔首,不过旋即狐疑的看了叶应武一眼,若有所悟:“没想到叶使君还是如此精明之人,一条画舫在西湖上,就算是贾似道有三头六臂,也不可能动你分毫。”

    “也算是吧。”叶应武并没有否认,看着悠悠西湖水,“或许发自内心的某还真的想坐船在这西湖上游荡,美景醉人,佳人相伴,此乐何极。更何况大半年了,第一次回到这片山水间。”

    “什么佳人相伴,明明是你陪着本宫!”赵云舒有些气恼的说道。

    叶应武翻了翻白眼,懒得搭理这个敏感的小丫头,两个人沿着西湖边缓缓向前走去,不远处那座酒楼一侧便是西湖码头,一条条大小船只整整齐齐的排列。

    虽然今天春色甚好,暖暖的阳光照在身上很是舒服,不过毕竟刚刚开春尚且有些寒冷,又不是休沐日子,所以西湖上前来踏春游玩的人并不多,码头上也是只有三三两两人影,和节假日时候万人空巷上西湖的景象还是有所不同的。

    “使君,船已经租下。”吴楚材站在前面拱手说道。

    “今天既然是踏春赏玩,就不用这么恪守礼节。”叶应武笑着拍了拍吴楚材的肩膀,“让弟兄们放松便是,你看看一个个坐在马背上如临大敌,搞得就像这四面八方都是蒙古鞑子似的!”

    吴楚材顿时有些无奈,他本来就是严谨的性子,和江铁、小阳子这些总是喜欢和叶应武开玩笑的亲卫统领不一样。更何况虽然是在西湖上,但是毕竟也是在临安,谁能保证贾似道不玩出什么花样来。

    当下里吴楚材梗着脖子说道:“启禀使君,保护使君是属下的职责所在,使君之命令,属下恕难遵从!”

    “你小子真是长脾气了。”叶应武瞪了瞪眼,终究还是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

    赵云舒微笑着扯了扯他的衣袖:“好了,人家也是尽职尽责,为你着想,你这人怎么还这么坏的脾气。”

    叶应武皱了皱眉,终究没有再去多说什么,他也知道吴楚材是为了自己着想,一片好心终究不能辜负了。几人言语间已经走到码头边上,一条画舫正安静的停在那里。

    “几位大爷,里面请啊!”一名老鸨扭着腰走下来,“呦,这儿还有这么俊俏粉嫩的小娘子呢,不知道是哪家的头牌啊,老妈子我在这西湖······”

    “做你自己该做的。”叶应武冷冷说道,打断了她的话。

    老鸨感受到这个年轻人不是什么等闲之辈,不过自己之前却是没有一点儿印象,应该不是在这临安街头逞惯了威风的哪家衙内,可是年纪轻轻又财大气粗能够包下来一条画舫,自然也不可能是读书士子。

    越想心中越是忐忑,老鸨索性不猜了,毕竟这位大爷给钱就行了,她们这些卖笑的人也没有别的要求,当下里熟练的冲着叶应武抛了一个媚眼,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自有两名美貌婢女站在船舷处等候,只不过当赵云舒有些好奇的登上画舫的那一刻,两名自视甚高的婢女也不由得低下头。这个年纪不大的女孩不只是容貌倾城,更是有一种她们难以匹敌的富贵之气,仿佛是从骨子里面散发出来的,震撼世间宵小。

    就连叶应武也忍不住咋舌,到底是威严宫禁当中长大的,这皇家高贵气概即使是一身再普通不过的衣裙也难以遮掩。而那名老鸨脸色也是微变,这才意识到这个俏脸含霜的女孩不是自己之前猜测的哪家青楼头牌花魁,很有可能是大家富贵娘子。

    不过她这条画舫也是西湖上数一数二的了,临安城中各家小娘子也不是没有见过,今天这年轻男女却都是生熟面孔。莫不是哪位不久前进京的相公家眷?可是最近入临安的相公可就那一位啊。

    当初老鸨也是带着自家的莺莺燕燕隔着很远看过的,对那位年少英才的叶使君还有些印象,不过叶使君不过是二十岁冒头的人,又是家中二衙内,怎么可能有年纪这么大的家眷?

    突然间老鸨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已经渐渐被临安各大酒楼掌柜、青楼老鸨忘却的身影,那个曾经让临安人当面则退避三舍的叶衙内,那个曾经单枪匹马和火烧醉春风的吕家衙内大打出手的叶衙内。

    和眼前这个面带微笑的年轻人,一模一样。只不过眼前这个年轻人皮肤黑了些,眉宇之间的英朗气概取代了之前沉溺于酒色的苍白。仿佛经历了脱胎换骨的磨炼,但是举手投足间却依旧能够察觉到当年的感觉。

    如果不是一手按住了船舷,老鸨险些软瘫在船上。

    那位叶衙内回来了!而且谁不知道那位叶衙内和带着大宋儿郎学战襄阳、名扬天下的叶使君正是一个人。

    “叶······叶相公,老婆子我有眼不识泰山,有眼不识泰山!”老鸨顺势直接跪倒在船上,“刚才言语间多有冒犯,还请叶相公不要见怪。老婆子真的是瞎了眼了,竟然用我这张卑贱的臭嘴侮辱贵夫人,该死啊!”

    叶应武一怔,前面赵云舒也是猛地顿住了。

    “老婆子我自己掌嘴,自己掌嘴!”老鸨的声音中已经带着哭腔,伸手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她的身后两名婢女也是胆怯的躬身,“还请叶夫人原谅,还请叶夫人大恩大德不要怪罪老婆子!”

    难怪这一对儿男女竟然有如此不凡气质,男子英武非常,女子倾城倾国。放眼临安,如此出众的夫妇伴侣,也就只有叶使君能够符合了。谁不知道当日临安花魁便是叶使君的妾室,而叶家大妇更是镇江陆门的小娘子,这等高贵的出身和眼前这个女孩举手投足间的气势正好能够配得上。

    “本······我不是他什么人!”赵云舒俏脸绯红,险些没有忍住暴露自己的身份。

    而叶应武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一点儿都没有跃马入临安的气概,狠狠瞪了一眼不知所措的老鸨:“胡乱说什么!”

    老鸨也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不过转念一想,这个时候游湖,不会是小夫妻闲的没有事情干,分明就是热恋中的男女,而且照这个架势看,自然是叶使君追求人家。当下里老鸨暗暗骂自己真是老糊涂了,急忙下去吩咐。叶使君赏光,而且还是这样的秘闻,就算是老鸨这一次不收钱,通过大肆宣传照样能够在那些慕名而来的人身上捞够本。

    叶应武追着赵云舒走上二楼,不得不说吴楚材这个家伙还真的不给叶使君省钱,这一条画舫上下两楼足够二三十人宴会的了,更不要说那些预留出来歌舞的地方,现在却是两个人,怎么看都过于奢侈了。

    楼梯都是清一色的红木铺就,头顶更是雕梁画栋。二楼窗户全部打开,暖暖的春风吹拂,漫漫青山绿水随风入窗来,已经不知道是在船上还是像神仙一样凌波西湖中。

    沉吟片刻,赵云舒轻声说道:“这个很贵吧。回去让母后把佣金给你,不应麻烦叶使君破费。”

    叶应武随手捻起来桌子上的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淡淡酒香在风中飘扬,正是临安丰乐楼独家酿造的丰乐酒,滋味鲜美、临安无人能匹敌,故每一坛酒面世,都会被临安阖城疯抢,有“千金难买醉”之美誉。不得不说这老鸨能够在每张桌子上都放上一壶,确实是有些本事的人。

    “公主殿下实在是折煞小人了。”叶应武打趣的说道,“不过是举手之劳、小事一桩,怎能让公主殿下破费。若是传出去了,岂不是说某叶应武贪财小气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赵云舒却并不搭理他,显然心中还有气。

    画舫已经缓缓启碇,驶离码头。钱塘门外沿湖便是九曲路,德胜桥,黄山桥、扫帚坞,前面过断桥、招贤寺一直到栖霞岭。

    轻轻犁开柔柔水波,叶应武端着酒杯走到窗前,赵云舒已经在那里凭栏远眺。江山如画,在前方一一展开。沿路的酒楼,临湖的歌肆,即使是白天依旧传来欢声笑语和阵阵笙歌。

    “前面便是断桥。”叶应武指着在粼粼波光当中展露身形的那一座桥,还有一直延伸向湖中的堤坝,宛如一条玉带,“断桥后便是白堤和西湖十景当中的平湖秋月。”

    赵云舒怔怔的看着,并不言语,仿佛在将自己通过书本和言语勾勒出来的景象和眼前的实景相对照,俏脸上流露出欢喜的神色,一直等到画舫缓缓在断桥外掉头,方才轻声说道:

    “断桥残雪,天地一白,仿佛是在诗画当中才存在的美好。”

    叶应武点了点头:“这西湖水悠悠,本来就是一副天然画卷。”

    赵云舒微笑颔首,旋即好奇的看向叶应武的酒杯:“看你这么享受,这酒真的很美味么?”(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八章 当合相公心

    ps:晚19点第二更!

    “丰乐酒本来就是宫廷贡酒,你一个宫中长大的丫头片子,没有看过西湖也就罢了,竟然还问某此酒是否美味,当真奇也怪哉!”叶应武顿时诧异的说道,不过还是把酒杯递过去,“自己尝尝。”

    “我······我没喝过酒。”赵云舒顿时怔住了,脸上表情明显很是挣扎,“平时爹爹、娘亲他们都不让我碰的。”

    叶应武沉默片刻之后,笑着说道:“人间之美味,在于有胆量尝试,公主殿下都有胆量站在这里和某叶应武一起赏玩西湖,就没有胆量浅饮此酒?当真是笑话。”

    “哼!”赵云舒冷冷哼了一声,一把夺过来酒杯,将杯中残酒全都倒进口中,琼浆玉液在这一刻仿佛就像是白水一般普通。

    随手把酒杯塞给叶应武,赵云舒忍不住秀眉微蹙,也顾不得形象,冲进船舱找水喝去了。叶应武楞了片刻,旋即忍不住哈哈大笑。

    似乎很久没有这么肆意开心过了。

    身后传来上楼的声音,那老鸨显然被惊慌失措的赵云舒吓了一跳,不过刚才的经验告诉她自己应该装作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当下里恭敬的说道:“叶使君,可要茶点?老婆子这里的姑娘们可很想一睹叶使君风采,不知道可否让她们上来为二位弹奏两曲?”

    “茶点可以,人不行。”赵云舒愣是没有找到一壶水,顿时有些气恼,喉咙中火辣辣的感觉让她实在没有胆量接着尝试了,甚至没有感受到丰乐酒独步天下的淡淡香气,“拿水来!”

    老鸨显然被赵云舒凶神恶煞的样子吓了一跳,急忙转身,而叶应武在后面笑着说道:“让姑娘们上来吧,越多越好,就让她们看看某叶应武是什么样的人,也没有什么三头六臂!”

    面露喜色,老鸨不敢怠慢,急忙快步去了。而赵云舒一边吐着小****用手扇着,一边含糊的说道:“你还真是风流浪荡成性!”

    “某今天既然是故地重游,怎么着也得重现当年风采。”叶应武嘿嘿笑道,脸上流露出心向往之的神情,“说不定这些娘子当中还有一两位旧相识,毕竟大家风月春风一度,还是有点儿牵挂的。”

    “你是不是和很多······”赵云舒诧异的看向叶应武,秀眉微蹙,不过终于还是没有说出来。想想也是,叶应武当初可是临安出了名的净街虎,在这方面肯定混乱的一塌糊涂。

    叶应武一怔,他也不知道自己之前二十年到底是什么样的,只知道近几年来一直为了绮琴“守身如玉”,不过估计在这之前十有**也是一个一点儿都不检点的浪荡子,毕竟这里是风流倜傥的临安,又是年少轻狂,要说安安稳稳、没有一点儿风流韵事谁都不信。

    摸了摸鼻子,叶应武淡淡说道:“去京之后,某未曾因私事登青楼,不知公主殿下以为这个回答可否。”

    赵云舒勉强一笑:“没事,我就是问问。”

    正在这时,吴楚材急匆匆跑上来,恭敬说道:“启禀使君,杨老统领已经乘小舟而来,使君看······”

    叶应武点了点头:“请老统领上来吧。”

    “那本宫回避一下。”赵云舒很是识相的说道,向船舱外面走去,不过却是被叶应武一把拽住了。

    “听听也无妨,又不是什么大事。”叶应武随口说道,“告诉下面老妈妈,歌舞依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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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陪着信安公主在西湖上泛舟?”翁应龙皱眉说道,“你们确定没有看错?这叶应武未免太过逍遥了。”

    坐在一侧的陈宜中微微笑道:“之前还是小看了这叶应武。不过他以为上西湖泛舟就能够躲过注定要发生的事情么,未免太天真了一些。不知道翁相公通过皇城司可曾探知到那些今天冒出来捣乱的皇亲国戚是怎么打算的?原本不是打算在熙春楼宴请叶应武么。”

    “在老夫的地盘上举行庆功宴,”翁应龙上首端坐的贾似道霍然睁开眼睛,沉声说道,“这是真不把老夫放在眼里了!”

    翁应龙点了点头:“嗯,属下已经吩咐下去了,熙春楼今日装修维护,不对外开放宴请,虽然会有所损失,不过能够把这些人拦在外面却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否则整个临安文武官员还不知道会怎么看咱们呢。”

    “今天在朝堂上太过窝囊了,这口气不能这么咽下去。”贾余庆脸上满是阴冷神情,恨恨说道。他原本以为今天贾似道亲信这么多人浩浩荡荡,把叶应武批判的体无完肤也不是不可能,结果谁能想到那些该死的皇亲国戚甚至还有马光祖这样的老家伙全都站出来跟贾似道作对,白白让叶应武捡走了一个大便宜。

    大宋枢密院使,就算只是一个有名无实的头衔,却也是大宋军事上的第一把交椅,一旦挂帅便是“天下兵马都元帅”。凭借着这个职位叶应武已经快能够和贾似道平起平坐了,这些贾似道亲信哪里能够眼睁睁看着叶应武伸手摘了这个大果实。

    翁应龙接着说道:“不过荣王似乎也意识到现在就急着宴请叶应武未免有些操之过急,但是毕竟请柬都已经送过去了,容不得他后悔,现在属下又封了熙春楼,其他酒楼也都已经打过招呼了,能够让他选择的地方不多,倒是西湖上的画舫很有可能。”

    “画舫?”贾似道微微一怔,表情瞬间变的狠厉,“西湖上画舫有多少是老夫名下的,还有多少你们皇城司安插有密探?”

    因为西湖上画舫往往是临安城中官员宴请、士子聚会不错的选择,而因为画舫单独漂泊于湖上,很容易给人一种“隔墙无耳”的安全感,所以往往在画舫上人说话都会更加大胆一些,对于这一个明显的好处,翁应龙不是傻子,自然很清楚,皇城司在西湖各画舫上基本都安插有人手,更有一些画舫本来就算贾似道名下的财产。

    叶应武和赵云舒上船游西湖,也正是那条画舫上有人通风报信。

    不过在画舫上的眼线也相应的有不好的地方,便是消息只能等到画舫靠岸才能够送出去,未免会慢很多。所以不但万不得已的地步,贾似道并不期望杨亮节他们在画舫上宴请。

    他们和叶应武在席间商量的事情必然关乎怎么对付贾似道,这样重要的消息可不能等到下船了再送到这里来,那时候说不定叶应武和那些皇亲国企已经开始行动,而贾似道他们却还得商量对策。

    一直沉默的吕师孟霍然站起来:“相公,既然他们敢在画舫上宴请,那索性就直接把那条画舫凿沉,或者纵火,让那画舫和船上的人同归于尽!就算是能够寻到一条活路,短时间内也必然受到惊吓,不会和咱们作对,若是凭借此能够把叶应武赶出临安,也是不错。”

    “叶应武又不是被吓大的。”翁应龙忍不住皱眉反驳,“更何况只要有什么疏漏看出来是咱们下的手,难免会遭致天武军的报复,到时候你又有几个头颅能够留给天武军去砍?”

    翁应龙一边说着,一边还不忘在桌子上的那张不久前送来的消息上狠狠点了点:“叶应武已经下令天武军于营寨中集结,现在统率天武军的叶应武的铁杆走狗王进,若是他们打着演练的旗号出营,谁能够拦得住!五千天武军士卒放出去,要是闹出一个好歹来,谁能负责!”

    见到翁应龙突然间发脾气,吕师孟也是吓了一跳,他宁肯去朝堂上面对叶应武也不愿意得罪这位贾似道身边的左臂右膀,所以急忙低头坐了下来。而陈宜中、贾余庆他们也不敢多说。

    “应龙,此话何意?”贾似道却是出乎意料的开口说道,“莫非你翁应龙害怕了?叶应武再怎么样现在也是大宋的枢密院使,天武军再怎么样也是大宋的天武军,临安城门一关,难道天武军还有胆量攻城?!”

    被贾似道突如其来的呵斥镇住了,翁应龙额角冒汗,不知道自家相公这是怎么了,突然间发这么大的火气,自己刚才就算是说的有些夸张,也是在陈述事实的基础上,没有错啊。

    贾似道的目光炯炯,在翁应龙脸上扫过,翁应龙没来由的打了一个寒战,旋即意识到什么,心中暗骂叶应武无耻。相公虽然平时万事不问,但是实际上也是多疑的性格,今天在早朝之前叶应武那一声充满暧昧意思的问候,让贾似道对他起了怀疑心思。

    毕竟别人不知,贾似道却很清楚,翁应龙当初是做过叶应武阶下囚的,如果不是廖莹中作保,翁应龙可能就会自此沉沦,甚至被贾似道暗中抹去。从兴州回来后,翁应龙失魂落魄,很久才恢复过来,因为在处理平江府以及重组皇城司上做的不错,逐步赢得了贾似道的重新信任。

    但是今天被叶应武一说,贾似道总是感觉有些怪怪的,这翁应龙经历了这么大的挫折,最后竟然还能平安无事的走出来,是不是有可能他已经投靠了叶应武,或者通过出卖自己这边的消息和叶应武暗通曲款?

    因为这种事情是贾似道的拿手好戏,他已经不知道和北面蒙古人这样背着官家媾和过几次了,往往一个人做了坏事很容易怀疑别人也做过同样的事情,所以贾似道怀疑翁应龙不是没有根据。

    再联想翁应龙回来之后廖莹中就在平江府失踪,会不会是翁应龙暗中告诉叶应武消息,使得叶应武将廖莹中抓住暗杀或者囚禁,从而导致贾似道缺少一只臂膀之后愈发依赖翁应龙?

    还有那个出了临安就再也没有消息的王安鹤,这个人是当初翁应龙收买的,甚至还知道贾似道暗通蒙古的事情,会不会是翁应龙特意把这个叶应武的岳父安插进来,然后通过他把消息送给叶应武,以达到掩人耳目?

    结合最近自己一直没有办法在叶应武这里讨到好处,贾似道愈发感觉翁应龙有问题,也愈发心伤。毕竟这是他赏识提拔的人才,这么多年来甚至待之如己出,若是翁应龙背叛了贾似道,绝对是贾似道不能接受的!

    本来就心中狐疑和不愿相信的贾似道,看着站出来断然反对谋害叶应武的翁应龙,已经不由得细细考虑翁应龙这么说到底是事实,还是想要保护叶应武,当即怒火攻心,拍案而起。对于这样胳膊肘往外拐的人,就算是没有背叛自己,也不可饶恕。

    翁应龙脸色灰败,在其他人复杂的目光中缓缓坐了下来,一言不发。他知道自己说什么也没有用,贾相公就是这样的人,虽然性格多疑,但是一旦他确定了的事情,就算是谁劝也难以更改,尤其是在自己人背叛上。

    叶应武啊叶应武,你还真是害人不浅!

    “汉辅,你素来多智谋,且说说看。”贾似道转而看向留梦炎。

    在贾似道心中,留梦炎为人颇为狡诈多谋,只不过因为这个人总是贪图小利,又有些贪生怕死,所以一直没有着重提拔,但是好在对于贾似道一直忠心耿耿,关键时候还是靠得住的。

    留梦炎似乎早就料到贾似道会叫他,毕竟在贾似道亲信当中,位高权重一些的刚才基本都开过口了,就剩下他一直坐在角落里一句话没说。不过留梦炎可不是傻子,虽然知道西湖上沉船或者放火这些暴力粗俗的手段都不是什么好主意,不过当看向贾似道明显跳动着火焰的眼睛,还是心头微微一抖,深吸一口气之后朗声说道:

    “属下以为刚才吕相公所言极是,对于叶应武这等猖狂之人,太师不能再和他在言语上争高下,应当让他知道,这临安姓贾,不姓叶。另外那些皇亲国戚平时虽然老实,但是也没少给咱们挑毛病,就像苍蝇一样甚是烦躁,这一次顺带一起教训一下亦是可也!”

    吕师孟和贾余庆同时赞同的点了点头,便要站起来,只不过陈宜中比他们还快:“此事事关重大,还请相公三思。”

    陈宜中虽然站在贾似道这一边,但是绝对不是那等什么事情都会没原则附和的人,他必须要维护整个团体的利益,而不是迎合贾似道一时的兴趣。不过陈宜中也不傻,不会直接批评这件事情未免太过冒险,所以只是让贾似道三思,如果相公三思之后还是打算动手,那他也就不管了。

    引火烧身那是傻子才会干的事情,他陈宜中可不傻。

    贾似道勉强镇定着点了点头,旋即冷声说道:“与权所言此事重大,确实如此,老夫这么多年心血,便在此次,只可成功不可失败!应龙,不是老夫不信任你,而是你确实太让老夫伤心,此次你吩咐皇城司杨正负责,恐怕只有不会说话的人才不会把这样重大的事情说出去。另外各人,听候皇城司调遣,不能有失。”

    吕师孟、贾余庆这些和叶应武有血海深仇的人率先站了起来,满口答应。而陈宜中瞠目结舌,没有想到贾似道竟然理解错了自己的意思,以为自己是想要暗中提醒他翁应龙不可靠,应该换一个人来主持,心中无言的同时,却也只能追随其他人站起来。

    不过好在贾似道并没有注意到陈宜中慢了半拍,缓缓坐回到椅子上:“都回去吧。”

    等到翁应龙他们离开,贾似道方才呼了一口气,吩咐身边的仆人:“来人,去把住在东厢房那个人请到老夫的书房。”

    而翁应龙和陈宜中落在最后面走出贾似道在临安官邸的议事堂,陈宜中忍不住上前说道:“翁相公,刚才余实在不是此意。”

    翁应龙忍不住苦笑一声:“某非是蠢笨之人,自然明白,只是可惜贾相公正在气头之上,理解错了反倒是不会为难你。若是让他知道了你是怎么想的,恐怕难免会跟着某一起遭连累。”

    陈宜中心中有些不安:“可是明显吕、留等人都是为了迎合贾相公的心思出的这个主意,要是真的闹出什么事情来,怎么好收场。”

    “且走一步看一步吧。”翁应龙摇了摇头,“但愿杨正不会让贾相公失望。毕竟也是杨家的人,虽然聋哑、不问世事,但是却也能够守好秘密。现在某担心的不是这个啊。”(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九章 风樯遥天际

    ps:双更!

    陈宜中一怔,皇城司经营这么多年,也不是徒有其表,至少能够主导了鄂州战后蒙宋间谍大战,自有其手腕和实力所在。就算是被叶应武百般打击,毕竟也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更何况现在是在自家地盘上,想要动手还是很轻松的。不过陈宜中也清楚这些不是他应该知道的,索性就不问。

    翁应龙抬头看了看天空,无奈说道:“某担心的,正是东厢房那个人啊。”

    “东厢房?”陈宜中猛地回头,这才意识到从这里根本看不到东厢房。

    “北方来客,岂是那么好对付。”翁应龙淡淡说道,率先迈过门槛,“这一次不比往常,外虏虽平,然内患又起。”

    “蒙古鞑子的胃口,向来不小。”陈宜中等走到偏僻角落里,方才低声说道,“尤其是这一次贾相公想要借助北面人来平定自家纷争,这岂不是引狼入室?贾相公遇到此等大事也不是糊涂的人,这一次怎地······”

    翁应龙环顾左右,没看出有人跟踪或者监听的痕迹,这才舒了一口气:“老弟啊老弟,你且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这些话是能够在这里说出来的么,老弟要是不走,某可要走了。虽然说是让杨正负责,但是毕竟是个聋子,能够负责出来什么,归根结底还得某居中掌控啊。”

    看着翁应龙摇头叹息的离开,陈宜中本来想拉住他,不过刚刚抬起的手僵硬了片刻终究还是有些无奈的放下了。

    眯了眯眼,陈宜中看向身边高高的院墙,和北面的人商议自家的事情,贾相公你这是与虎谋皮啊!那叶应武就算再怎么难对付、再怎么桀骜不驯,终究还是华夏衣冠、堂堂汉人,现在甚至为了对付叶应武都不惜和蒙古鞑子商量了,难道贾相公你终究也被仇恨和嫉妒遮盖了眼睛么。

    祸起于萧墙之内,就算是贾似道赢了,实际上也输给了蒙古。陈宜中忍不住流露出一丝困惑的神情,不知道自己当初做出的选择是不是对的。可是现在又上哪里去找回头路呢!

    战胜叶应武,让大宋朝堂重新回到正轨,可是最后却是让蒙古人捡走了最大的便宜,甚至有可能换来划江而治的屈辱以及更加丰厚的岁币,陈宜中想想都感觉有些亏本。毕竟谁都知道整个大宋唯一有能耐在蒙古鞑子手里抢回来土地的就只有叶应武了,贾似道在多年前鄂州之战的拙劣表现已经说明他更适合做高高在上的平章军国事贾相公,而不是一个指挥千军万马打仗的合格统帅。

    前面翁应龙离开时候萧索而孤单的身影尚在,陈宜中忍不住轻轻叹了一口气,就连当初劝说自己选择贾似道的翁应龙翁先生,现在也已经沦落到被贾相公暗中提防的程度,明白的人知道必然是因为之前翁应龙做了什么事情引起贾似道的怀疑,不明白的人则肯定认为是贾似道在卸磨杀驴。

    而且这不明白的人无疑占据了多数。

    贾相公,你想做什么?

    这大宋,又是怎么了?!

    陈宜中伸出手重重捶了一下身边的院墙,只能踽踽独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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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人解赏西湖好,佳景无时。飞盖相追。贪向花间醉玉卮。

    谁知闲凭阑干处,芳草斜晖。水远烟微,一点沧洲白鹭飞。”

    欧阳文忠公的《采桑子》在这西湖画舫上佳歌姬口中轻轻唱出来,婉转的歌喉,轻柔的曲调,仿佛西湖的繁华、西湖的落寞、西湖的迷醉,都已经融入这歌声中,随着风悠悠飘荡。

    而在歌女两侧,各有一名女乐师弹奏琵琶,时而大弦嘈嘈如急雨,时而小弦切切如私语。不觉之间已然是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只不过虽然三女都是上佳之姿——否则也不可能在这西湖一等一的画舫上讨生活——却也不敢冲着叶应武抛媚眼。

    明知道眼前便是大宋年轻倜傥又最为传奇的人物,不过三名姬女还是谨慎的保持了沉默。

    毕竟坐在叶应武一侧的女孩不仅是天色国色让这些姬女显得黯然无光,而且星眸半闭也难以遮挡那颇为敌意的目光在她们身上扫来扫去。赵云舒端着茶杯,勉强让自己保持清醒,毕竟刚才那一杯残酒灌下,不仅是喉咙火辣辣的疼,这一会酒劲儿上来,信安公主殿下已经很难保持自己第一次喝酒而且一点儿都没有事了。

    脚步声匆匆,上楼来的正是杨老统领杨风,老人站在楼梯口却是怔住了,不过显然让他吃惊的不是眼前的歌舞和端着酒杯优哉游哉的叶应武,而是那个坐在角落里面半醉的女孩。

    叶应武急忙挥了挥手,那三名歌女不敢怠慢,匆匆退下。

    “臣杨风,参见公主殿下!”杨风急忙上前行礼。

    而跟着杨风上来的杨絮则是狠狠剜了叶应武一眼。叶应武冲着她耸耸肩,分明是赵云舒自己贴上来的,自己总不能拒绝尊贵的公主殿下吧,所以只能由着她了。

    杨风察觉到身后侄女面色明显不善,急忙扯了扯她的衣袖,公主现在显然快要不省人事了,所以也不会在乎有没有人行礼,不过杨风可不想让自家侄女在赵云舒面前表现太强的敌意。

    一来叶应武能够和赵云舒两人泛舟西湖,说明自家使君和这位大宋信安公主的关系已然非同一般,万事皆有可能,以后叶应武若是做了大宋的驸马,自家侄女还得在这信安公主之下,先科第一次见面说什么不能得罪了。

    二来就算是叶应武和赵云舒一清二白,得罪大宋公主可也不是什么好事,作为皇城司的老人,杨风可是很清楚赵云舒在当今官家那里是什么样的身份地位,基本就是说一句话就能够决定一人生死的!

    这样的角色恐怕就是使君也得小心伺候着,更何况自家侄女。

    杨絮知道杨风的好意,倒也没有上前,而是绕路走到叶应武身边,一边微笑着坐下来,一边手已经慢慢悠悠的伸向叶应武的腰间软肉。叶应武皱了皱眉,一把抓住她的禄山之爪,低声说道:

    “絮儿,别闹。”

    絮娘俏脸含笑,唇角翘起一个让叶应武心惊胆战的弧度:“哎呦,驸马爷儿,还真的让奴家说中了。”

    “说什么呢你,某和信安公主一清二白。”叶应武正色说道,“倒是你,怎么这大白天的就好大的醋味。”

    沉默片刻之后,絮娘缓缓说道:“妾身既然陪着夫君来这临安万难之地,自然要替婉娘姊姊她们看着夫君,夫君在外招花惹草也就罢了,甚至往家里再添上一个两个妾身也可以视而不见,甚至姊妹待之。可是夫君你知道这是谁么,大宋的公主,官家的长女,是能够随随便便收进家中的青楼烟花女子么?”

    “难道你以为青楼烟花女子某相中了就会抱回家?”叶应武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不过也知道絮娘的好意。整个临安,招惹谁也不能招惹官家的女儿,这是引火上身。

    可是分明是赵云舒自己带着火扑上来的,能怪得了自己么。叶应武不等絮娘回答,便径直看向一直低头沉默的杨风:“杨老统领,上一次某离开江南后,把平江府的烂摊子交给你,这几个月忍辱负重,终于重新带着六扇门打下一片天地,功莫大焉,现在却又劳烦老统领舟车劳顿前来临安这等凶险之地,实在是叶某的罪过。”

    杨风见到叶应武客气,急忙上前拱手:“使君此话过矣,小老儿受之有愧,受之有愧。六扇门能于平江府稳若磐石,盖因当初使君所得翁应龙之把柄,使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否则皇城司全力以赴,六扇门终究也是蝼蚁一般。现在翁应龙离开,皇城司也如潮水倒卷而退,江南各处州府六扇门已然占据上风,但又吩咐必当为使君效力。”

    轻轻舒了一口气,叶应武点了点头,看来当初费尽心思抓住翁应龙也不是没有用,而且他早晨在朝堂上也是凭借着这个堵住了翁应龙的嘴,使得翁应龙就算是想要跟贾似道解释,也得想想怎么编织谎言,而且也难免贾似道会起疑心。

    毕竟贾似道疑心之重,别看翁应龙是他的左臂右膀,却也难免。

    刹那间,叶应武对在贾似道和翁应龙这一对儿好主仆之间来一出离间计起了很大的兴趣,不过翁应龙和贾似道向来形影不离,想要接触一个而避免让另外一个知道,倒还真的有些难度。

    算了,先不管这些,叶应武看向杨风:“这些暂且放下,某想问问在临安有多少六扇门儿郎,上一次江南大乱之前布下的暗桩还有多少。”

    “回禀使君,六扇门儿郎这些天已经陆陆续续的进入临安,人数在二三十人,不过毕竟在这临安不敢过于声张,现在多数潜伏在使君府邸周围,”杨风轻声说道,“当时江南大乱便是皇城司针对咱们六扇门的一次清扫,临安城中的六扇门算是被连根拔起了,仅剩下的一两处驿站和酒楼,不过都已经转入暗中,现在已然没有办法联系。”

    叶应武点头,当初贾似道下手确实是狠,而六扇门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被皇城司来了一个雷霆扫穴,否则叶应武也不会一气之下在江南闹得腥风血雨,更是把天武军摆在平江府外面险些大打出手。

    不过虽然如此,叶应武对于六扇门还是抱有一线希望的,杨风也似乎想起来什么:“对了,曾经协助某前来临安的那位老鸨,似乎还活着,只不过也是半个多月前传出来的隐约消息了。”

    叶应武一怔,旋即站起身来,春芳虽然只是当初醉春风的老鸨,但是认准了叶应武倒是一直没有背叛过,甚至就连叶应武派人冒险返回临安,春芳也是没有丝毫的犹豫,尽全力经营醉春风协助杨风和六扇门。可以说现在六扇门能够通过隆兴府醉春风以及各处的青楼分号不断地向着各处延伸自己的触角,春芳当初打下的基础功莫大焉。

    更重要的是,春芳虽然不是六扇门什么重要的角色,但是对于那一次皇城司扫荡六扇门的事情却是亲身参与者,想必也知道六扇门当初的漏洞在哪里、又是谁背叛了六扇门。

    教训要吸取,叛徒必须碎尸万段!

    而且这还不说春芳算得上是绮琴和琼鸾两个叶应武妾室的“老妈妈”,就算是不想想别的,叶应武也得想想自家后宅两个女人期待的眼神。

    “人还活着?”叶应武沉声说道。

    杨风看向另外一边的信安公主赵云舒,公主殿下已经醉的不省人事。当下里杨风轻轻松了一口气,郑重点头:“这个消息应该是确实,不过现在毕竟过去半个月了······风云变化,非是人力能测。”

    “一线生机便不能放过。”叶应武重新坐了回去。

    杨风点了点头,刚想要说话,叶应武却是指了指身边的赵云舒,看向杨絮,杨絮顿时心中明了,急忙站起来搀扶赵云舒下去。信安公主殿下也不知道是真的醉了还是假装喝醉,伏在杨絮身上一动不动。

    叶应武皱了皱眉,不过终究还是闭口不言。他身前的杨风也感觉到什么,不过既然叶使君没有发话,他不会开口谈论这些事情的,本来身为六扇门的统领,他和叶应武后宅就不应该有任何的关系。

    所以对于叶应武应不应该招惹谁,杨风向来不参与、也装作不知道。

    “清净了,说正事。”叶应武轻声说道,端起来酒杯轻轻抿了一口,“马上就要午时了,岸上还没有传来消息么。”

    杨风顿时站直正色说道:“熙春楼以临时修缮为借口,推脱掉了今天所有的宴请,而且荣王殿下似乎也察觉到了此事实在操之过急,所以一个时辰之前就已经将两位杨将军招至府中,另外还有几位郡王,闭门商议。大宗正府中咱们没有眼线,就算是有线人这个时候也送不出来消息。”

    叶应武嗯了一声,不过旋即冷声说道:“既然如此,暂且不要搭理他们。既然是这些皇亲国戚想要举行升迁宴,那就随着他们去,咱们在一侧冷眼旁观便是。他们想要请客便送请柬来,怕了贾似道就也罢。难不成某叶应武身为大宋沿江制置大使,还愁吃不起一顿饭!”

    应了一声,杨风刚想要离开,叶应武接着补充了一句:“另外如果他们想要宴请的话,就只能选择临安城中酒楼或者西湖上画舫了,而且对于贾似道来说无疑画舫更容易做手脚,务必要小心谨慎。”

    急忙点头,杨风突然间想起来什么,竟然顿在那里。

    叶应武微微皱眉:“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杨风迟疑了片刻,终究还是低头开口:“不知道使君对于皇城司杨家了解多少?”

    “杨家······不是只有你们一脉相传了么。”叶应武诧异的问道。

    杨风咬了咬牙:“此言不假,但是实际上皇城司还有一路杨家,只不过向来不为人所知。而且皇城司也很少动用这一家的力量,因为这一家可不是什么平常人······”

    “不是平常人,姓杨?”叶应武一怔,脑海中隐隐勾勒出一道身影,只不过不知道杨风所说是不是这个人。

    “这一脉杨家代代皆为绝声之人。”杨风轻声说道,“虽然和我杨家二百年前曾经同为天波之后,但是在十余代之前就已分道扬镳,某所属之杨家不再承认这一脉人,而这一脉人随以杨姓传承,却也自绝于世,不以杨家后人自居。但因其绝声,故每一代虽只一人相传承血脉,但是却是皇城司当中掌管机要之人,武艺高强不说,又对皇城司忠心耿耿。”

    叶应武瞳孔一缩,却是忍住了那个即将蹦出牙齿的名字。

    “这一代绝声杨家人,”杨风接着说道,“唤作杨正。”

    心中猛地揪了一下,叶应武默默的侧头,窗外西湖上已经热闹起来,风帆鼓风,一直延伸向青山脚下。(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章 晴午归棹声

    ps:第二更晚7点,老套路

    杨正,没想到我们竟然会在这个地方以这种方式相逢。

    叶应武忍不住自失一笑,对于这个名见于史册的聋哑英杰,他还是很敬佩的,毕竟历史上也是崖山十万死难将士之一,为这个王朝和这个国家拼尽全力。更主要的是,多年以后他的子孙曾经帮助淮上布衣朱重八将曾经击败父辈的蒙古击败。

    “说来说去,某怎么发现这临安便是你们老杨家的人在搭台唱戏?”叶应武突然间发现了什么,笑着说道,“杨正不说,杨亮节和杨镇是站在大宗正那边的,还有你杨老统领,所谓三羊开泰,这场大戏可真是热闹啊。”

    杨风怔了一下,有些无奈,因为祖辈断绝关系,他和杨正实际上也是非亲非故,而和身为皇亲国戚的杨亮节、杨镇两人更是没有一丝半点儿的血缘联系,甚至杨亮节和杨镇两人本身也没有什么关系。

    仿佛是老天爷开了一个玩笑,把这临安变成老杨家大打出手的战场。

    叶应武轻轻咳嗽两声,让杨风猛地回过神来,“刚才开个玩笑,既然不知道大宗正怎么搭台,也不知道贾似道打算怎么拆台,那咱们就严加提防自己这一亩三地上的事儿,有人送上门来谢天谢地,没有人搭理咱们也是再好不过。”

    杨风点了点头:“不知使君可还有吩咐。”

    “没有了,”叶应武笑着说道,站起来伸了一个懒腰,窗外不知不觉已经是艳阳高照,“这就已经快正午时分了,走,咱们去熙春楼,怎么着也得大张旗鼓,大宗正不是想要逼着某和贾似道一决雌雄么。”

    嘴角边浮现一丝得意,叶应武看着窗外景色:“那咱们索性将计就计,然后抽身而退,就让这些皇亲国戚先去探探贾相公有几分底子!”

    微微一怔,杨风不得不赞叹自家使君还真是还击的毫不留情。叶应武大张旗鼓的前去熙春楼赴宴,结果被挡了回来,明面上看过去吃亏的是叶应武,但是实际上背后折损的可是杨亮节他们的颜面,这些心高气傲的皇亲国戚被这样打脸,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他们自然不能找叶应武的麻烦,最后怒火肯定要发泄在贾似道那里。就算是不敢直接对上贾似道,也会和贾似道的爪牙们大闹一番,这样一来便不是叶应武被这些皇亲国戚驱赶着和贾似道狗咬狗,而成了叶应武驱赶着他们去试探贾似道了。

    “想让某叶应武打头阵,还没有这么容易,”叶应武淡淡说道,“走吧,下楼去,这临安真的是越来越有趣了。”

    ————————————————--

    马车缓缓停在码头上。

    赶车的仆人急忙上前掀开帘幕,杨亮节脸上流露出不忿的神情,快步走向码头,甚至没有在意已经被落在后面的亲卫。

    码头上却是只有一条条画舫,几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老妈子见到有人走过来,而且穿着不是普通人,顿时来了兴致,纷纷上前,伸手便要扯拽杨亮节的衣袖,这样的达官贵人哪怕是一个,也能够让她们赚翻了。

    闻着近在咫尺浓浓的脂粉味,再扫一眼那些咧嘴一笑能够看见深深皱纹的老妈子,杨亮节皱了皱眉,他平时虽然也不是什么洁身自好的人,这种场面自然也经历过,但是毕竟现在心里面惦记着事情,所以猛的一把推开几名上前的老妈子,冷声说道:

    “来一艘快船,谁知道叶使君在那条画舫上?!”

    几名老妈子一看这个客官分明是来找人的,顿时没有了兴致,不过杨亮节话中“叶使君”三个字还是吸引了她们的兴趣,叶使君?叶使君可不就是昨天风风光光入城的叶应武叶使君?

    这位又是什么来头,竟然走到西湖码头上开口就是叶使君!

    “哎呦,杨国舅,什么风把您吹来了。”一名认出来来者的老妈子顿时拍着胸脯说道,平时这位杨国舅都是大刀阔斧、豪爽得很,白花花的银子砸下来从来没有见他皱眉过,今天怎地这个时候来了,现在可不是寻欢作乐的时候,君不见码头上一艘艘画舫可都空着呢。

    甚至还有几家的姑娘正临窗对镜梳妆,显然昨夜闹腾的太晚,现在才懒懒起来。

    杨亮节脸色一沉:“某只想问,你们谁知道叶使君在哪条画舫上!”

    身后几名亲卫气喘吁吁的赶过来,急忙把那些老妈子阻隔开来。

    “叶使君,哪个叶使君?”一名老妈子开口问道,“杨将军哟,找什么叶使君嘛,咱家叫上几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小娘子,和杨将军一叙衷肠如何,杨将军可要消消气,消消气啊,气大伤身!”

    “滚!”杨亮节狠狠一跺脚,一把抢过来亲卫的马鞭,“知道就说出来,不知道就滚!”

    本来还以为能够做单生意的老妈子们顿时一哄而散,而码头上正好传来一声吆喝:“翠旖舫回来了!来几个人帮着栓缆绳。”

    顿时码头上忙碌起来,十多名赤膊大汉来往跑动,而那些老鸨都是躲得远远地,看着远处水天间勾勒出身影的翠旖舫。早起的鸟儿有虫吃,不过是因为早了一会儿,这翠旖舫怎么就真的接到了客人?

    真是奇也怪哉!

    而正好一名原本与杨亮节相熟的老鸨灵光一现,指着那翠旖舫说道:“杨将军,现在出码头的也就只有这一条画舫,其他几个码头或许也有,那就不清楚了,不知道杨将军要找的人是不是在这翠旖舫上。”

    杨亮节点了点头,冲着一名亲卫吩咐一声:“速速乘舟,前去问询,可是枢密院叶相公!”

    “遵令!”亲卫急匆匆去了。

    而那些听见声音的老鸨们面面相觑,枢密院叶相公?她们既然是做这卖笑生意的,对于这些官场上、商场上、黑白两道的人物职位自然烂熟于心,枢密院能够称得上一声相公的,也就只有执掌枢密院的第一位了,后面枢密院承旨还没有这等资格。

    可是众所周知大宋枢密院副使可是吴革吴相公,今天杨亮节开口说出来的“枢密院叶相公”又是何方神圣?

    莫非是昨天那位叶使君,不觉又是高升,可是如此职位那贾相公又是怎么可能放手,除非······所有老鸨看向杨亮节,已然明了事情大概,各个噤口不言,这种朝堂上的曲折波澜,她们猜测到了便是猜测到了,大家私下里议论议论便是,可不敢拿到明面上来说。

    几名心思灵敏的老鸨已经忍不住看向临安的方向,虽然她们是在这西湖上讨口饭吃,好像那凤凰山下层层宫禁的磅礴大殿和她们没有太大的关系,但是当一道道目光投向临安,投向天边的时候,还是背后一阵犯冷。

    这大宋,是要变天了!

    ——————————————————-

    叶应武缓缓走下楼梯,杨絮急忙迎上来:

    “公主殿下醉的人事不省,怎么办,妾身已经让人去准备醒酒汤了。”

    摆了摆手,叶应武让杨风先去做自己的事情去,侧头望了望窗外,看到了白堤、断桥,知道马上就要回到码头了,忍不住轻轻舒了一口气:“没事,醒酒汤也不用准备,絮娘你先陪杨老统领去,这位公主殿下某来对付。”

    杨絮狐疑的打量他一遍,只能应了一声,毕竟她也看到了杨风脸上的凝重,可不放心家中硕果仅存的长辈独自承担。

    “看好周围,没有某的准许谁都不许进来。”叶应武转而吩咐吴楚材一声,然后轻手轻脚掩上房门。

    西湖上画舫往往都是傍晚启碇,一直到第二天清晨回来,而船上往往都会有不少房间以供喝的酩酊大醉的人留宿。而赵云舒躺着的便是这样一个房间,只不过这普普通通的舱房,也是细细装饰过得,两侧墙壁上挂着山水名画,甚至墙角还有一张古琴。

    或许因为长时间没有人弹的缘故,落了一层薄灰。叶应武走上前轻轻弹了两下,毕竟家里守着绮琴,就算是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所以叶应武信手弹来竟然还有三分曲调。

    然而叶使君明显志不在此,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床边,看着侧躺在床榻上的赵云舒,喝过酒后信安公主的俏脸上一直红彤彤的,仿佛能够渗出水来,让所有细细看去的人都忍不住心神荡漾,尤其是现在一身衣裙贴在身上,正好勾勒出玲珑的曲线,分明就是在诱惑人犯罪。

    叶应武伸手在赵云舒瑶鼻上轻轻刮了一下:“抓紧起来,别装了!”

    只不过赵云舒轻轻动了动,却是没有别的任何反应。不过明显受到了惊吓,女孩细长的眼睫微微扑闪了一下,动作虽然小,叶应武却是尽收眼底,心中感到好笑:

    “公主殿下,你再不起来,臣下要是有什么不轨作为,可就不要怪了。”

    也不知道赵云舒是想要知道叶应武能够玩出什么新花样,还是没有胆量睁眼,微微缩了缩娇躯,呼吸却是明显的加快。

    “骗人都不会。”叶应武叹了一口气,手已经按在了赵云舒的腰带上,嘴里不知道轻轻哼着什么花哨调子,三下五除二已经把腰带解开,淡淡的香气随着半掩窗户外吹来的风儿打着旋送到叶应武鼻中。

    “流氓——!”赵云舒尖叫着坐起来,一只手扯住马上就要散开的衣裙,另外一只手直接抽了过去。

    叶应武眼疾手快,攥住她的手腕:“果然还是来硬的比较靠谱。”

    赵云舒气得发抖,不断喘息着,猛地挣脱叶应武的手掌,飞快的把散开的衣带系上,只不过慌乱之下已经顾不得头上散乱的玉钗和皱起的裙琚、衣领,显得颇为狼狈。

    “公主殿下这是何苦,”叶应武摩挲着下巴,饶有兴致的说道,“不就是听到了点儿什么,至于这样装醉么。毕竟那不过也就是一口酒而已,就算是第一次喝酒也不至于醉的不省人事,你们老赵家别的不行,这吃喝玩乐可是一大长处,还没听说谁酒量差了。”

    “就凭这个?”赵云舒俏脸通红,抱紧被褥缩到墙角,显然刚才叶应武那一手确实让她受了不小的惊吓。毕竟她从小到大即使是爹爹也没有这样明目张胆的解自己衣带。

    这家伙在自己面前,根本不是正常人眼中堂堂叶使君,而是一个彻头彻尾、脸皮比临安城墙还厚的流氓,说他是伪君子都是在夸奖他了!

    仿佛察觉到赵云舒的目光中除了恐惧外,还有浓浓的鄙夷,叶应武忍不住耸了耸肩,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自己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尤其是在这样倾城倾国的佳人面前。

    “是你自己演的太拙劣了,难道要怪某么。”叶应武轻轻笑道,“非得躲到那个角落里面么,某又不是什么吃人不吐骨头的豺狼猛虎。而且你知道么,这房间是给那些喝的酩酊大醉的人住的,有的时候可能就直接在这张床上喝死了,有的时候呢可能一觉醒来不知东西南北,就直接把恶心的东西吐在那个角落里了。”

    不等赵云舒反应过来,叶应武嫌弃的指了指墙角:“你看墙都是黄黄的,也不知道泼上去过什么。”

    “啊!”赵云舒几乎是下意识的尖叫一声,从墙角窜出来,突然间想起来那些人吐到墙角,也有可能吐到被子上,而且这被褥不知道多少令人恶心的醉鬼盖过,一种浓烈的嫌弃泛上心头,即使是墙壁洁白如雪,赵云舒看上去也感觉沾满了呕吐物。

    叶应武张开手臂,整好以暇,等着那一道身影慌不择路撞入自己怀里,刚才匆匆忙忙系上的衣带开了,玉簪金钗掉落一地,好不狼狈。

    只不过这时候叶衙内却是很君子的抬起头,装作什么都没有看见的样子,任由赵云舒飞快的收拾好,然后从床榻上跳下来,那叫一个动作敏捷。等到她站直了,叶应武方才无奈的说道:

    “骗你的,你还真信啊。”

    “无中生有也罢,事实如此也罢,你就是一个无赖小人。”赵云舒咬牙切齿的说道,也不知道自己是前生没有积阴德,还是今生作孽,竟然会和叶应武纠缠不清,以至于都不知道应该怎样面对这个明显是要做大宋操莽的男子。

    深深地恨意也罢,丝丝缕缕的好奇也罢,此时赵云舒的心思已经成了一团乱麻。作为一个深宫中长大的人,在她心中男女之间多数都是像爹爹和那些后宫美人一样简简单单,还以为当年长以后,自己也会像之前所有大宋公主一样,安安稳稳的找一个不贪权势的男子嫁了,平淡一生。

    可是临安的平静被叶应武生生打破,在人们对于那些一下子爆发出来的潜流瞠目结舌的时候,不知不觉得赵云舒感觉自己生活的平静又何尝没有被叶应武打乱、甚至乱的自己已经不知道应该如何梳理。

    这个人,当真是大宋的冤家,也是自己的冤家。

    不知道今生今世还能否理清。

    “说说吧,有什么好担心的。”叶应武目光平淡如水,仿佛将一切都深藏在心底。

    赵云舒下意识绞动手指,仿佛在叶应武面前只有这个动作才能够掩饰住她内心的紧张和无措:“没,没有什么······只是这是你天武军的事情,本宫······本宫实在不应该听去,以免有些人杀人灭口。”

    叶应武扑哧一笑,杀人灭口?某对于杀一个小丫头片子还没有太大的兴趣,倒是对于宫里面那位把自己和贾似道全都算计进去的全皇后很感兴趣,不知道这个年幼聪慧的全玖,到底是怎样一个人?

    当然,自己也就是好奇好奇,叶应武还没有打算给赵禥送一顶帽子上去,绿油油的太难看了。

    瞥见叶应武有些不屑的笑容,赵云舒冷冷哼了一声,捏平衣角褶皱,仿佛又恢复了大宋公主威严尊贵的一面:“你就不怕本宫说出去?”

    叶应武有些惊奇的看向她,摇了摇头,却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

    画舫恰在此时缓缓贴在了码头上,同时隔着窗户传来一声呼喊:

    “船上可是枢密院叶相公,我家杨国舅特来拜会!”

    杨国舅?叶应武和赵云舒面面相觑。(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一章 棋子空敲落

    轻轻吸了一口凉气,叶应武飞快的站起来,而赵云舒俏脸上满是惶恐神色。“杨国舅”三个字已经把来人的身份陈述的再清楚不过。

    杨亮节怎么来了?!

    “快把本宫藏起来!”赵云舒几乎是下意识的一把拽住叶应武,“我出宫这件事情只有后宫娘亲她们知道,要是被国舅抓住了告诉爷爷,爷爷这个大宗正少不了要行祖宗礼法的。大宋公主未曾禀报官家,擅自出宫,这可不是什么小过。”

    叶应武诧异的说道:“合着你出宫的事情大宗正他们根本不知道,那又何谈帮助大宗正保护某?”

    “这话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赵云舒着急的如同火上的蚂蚁,毕竟杨亮节要是进来随便推开一道门正看到自己,那可就死定了。

    叶应武倒是若有所悟:“哦,某好像明白了什么。你出宫是皇后娘娘指使的,并没有征询大宗正的意见,否则若是大宗正点头首肯了,就算是和杨国舅打一个照面又能怎么样。”

    赵云舒怔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而叶应武慢悠悠的接着说道:“这么说来某好像发现你们这些皇室宗亲竟然还有分歧,真是有趣。杨国舅和大宗正站在一起,而杨驸马则是和皇后娘娘站在一起,恐怕皇后娘娘背后还有谢太后的影子吧。这还真是一场越来越有意思的游戏了啊。至于你母后和驸马为什么会瞒着大宗正让你出宫,而且还扯着大宗正的旗号,自然是为了让某放心了。”

    “不要胡乱猜测,皇家之事,岂是臣子能揣摩!”赵云舒猛地转过头,眼眸生寒,紧紧盯着叶应武。

    “为什么要让某撞上公主殿下,而且还能放心呢,自然还有另外一层意思在里面,”叶应武微笑着说道,根本没有在意赵云舒的警告,反正他也从来没有把赵家皇室放在眼里,“没想到信安公主殿下冰雪聪明的人儿,被自家母后卖了还快乐的帮着数钱!”

    缓缓伸出手扶住一侧的柜子,赵云舒只感到胸闷气短,她不知道叶应武到底是在胡说八道,还是正好刺中了自己心中最不愿猜测的那一块心田。从小到大,赵云舒在那些后宫女子嫉妒的目光中就知道自己有着怎样祸国殃民的本钱,也从后宫无休止的斗争中隐约知道应该怎么去利用,但是她至始至终都没有打算用容颜姿色去获得什么。

    一来不想,二来皇家富有四海,也没有什么需要的。

    一直到叶应武的出现,赵云舒也没有考虑过实际上自己甚至不需要动脑子,只需要特意一颦一笑就能够把叶应武的心狠狠攥住。可是她一直或是无意、或是有意的忽略这个自己最大的优势,宁肯去和叶应武艰难的谈条件。每次看到全皇后祈求的目光,赵云舒在心中痛苦的情况下总是会点头答应,无论自己是有多么讨厌叶应武。

    她从来没有想过母后为什么会把这件事交给自己,而不是另外任何一个人,后宫当中就算是贾似道爪牙再多,全皇后主持宫中事务这么多年,也不可能一两个信得过的亲信都没有,这些小小宫女无疑目标要比赵云舒这个大宋公主小多了。

    不愿想,也不去想,明明真相就在那里。

    直到此时此刻叶应武生生的说出了最残酷的事实。

    全皇后至始至终都是在利用赵云舒的姿色,而不是她的智慧和胆量。

    “你明白了?”赵云舒有些落寞的说道,“或许就是这样。虽然是把我抚养长大,不过终归不是亲生母亲,这个时候牺牲一个养女,换去你和贾似道斗的两败俱伤,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妥的。”

    紧接着赵云舒喃喃说道:“果然,最傻的还是我自己。”

    叶应武整好以暇的翻了翻白眼,没有丝毫想要安慰的意思:“原本以为贾似道他们搭好了台子,某叶应武入这临安是来唱主角的,现在才突然间发现,某这个钦定的主角竟然不知不觉成了看戏的了,可笑啊!”

    只不过旁边唯一的听众却是默默的站在那里,一言不发。叶应武皱了皱眉,朗声说道:“请杨将军上船一叙。”

    “遵令!”门外吴楚材应喝一声。

    叶应武转而看向赵云舒:“公主殿下,请屈尊陪着某去会一会国舅爷吧,某还不想用强把你绑了去,反正这些罪责可以一股脑的推到皇后娘娘身上。这位皇后娘娘把你卖了,你也可以把她卖了嘛!”

    死死攥住衣角,赵云舒微微颤抖低头轻语:“你是想要让大宗正和母后之间也互生间隙,甚至相互猜测、相互攻讦?叶使君,叶应武,你未免心肠太毒辣了!赵家皇室无论怎么样,也是为了自保,难道身为大宋皇族,自保有什么错么,就连这样你都不打算放过么······”

    “你母后可是拿你当棋子,算计到某的头上来了。”叶应武有些诧异的说道,“难道你心中就一点儿都没有怨恨么,就算不是亲生骨肉,也不能这样,岂不是成了用十六年培养一个棋子,一个弃子!如此绝情之人,还真是让人啧啧称奇。”

    “可······”赵云舒本来想说什么,却还是沉默了。

    叶应武也感到有些头疼,这家的娘亲,还有家里那个岳父老泰山,这都是些什么人啊,这位全皇后还有那位王知府再加上另外一位陆老爷子,凑到一起可真是绝配!

    不过叶应武却是咬了咬牙,这又不是自家老婆,有什么好犹豫的:“公主殿下,国舅爷马上就要上船了,千金之体,某还不想下狠手。”

    赵云舒沉默片刻之后,仿佛下定决心,径直跪倒在地,扬起白皙修长宛如白天鹅一般美丽的脖子,眼眸明亮像是闪动着光彩的墨玉:“叶使君,叶相公,赵家现在也不过就是在权臣之间苟延残喘,不求其他,惟愿叶使君能够给一条活路。算计到叶使君头上,想必娘亲也有其苦衷,不但万不得已她是不敢······”

    “你在求某?”叶应武半蹲下来,饶有兴致的打量着近在咫尺的脸颊,“为了一个把你养大但是又把你当做棋子的人?”

    楚楚可怜的神情,还真是令人神魂颠倒。

    江山绝色,有美如斯。

    见到叶应武明显是怔住了,赵云舒贝齿轻咬下唇,郑重点头。

    老子的心这一次可不会这么简简单单就软了。叶应武对自己说着,心里面都快被融化的代价就是有的地方已经是坚硬如铁了。如果不是知道眼前这女孩是什么身份,现在是什么时候,估计叶应武就彻底被下半身控制了,人抄起来提枪上马。

    “你有资格么?”叶应武挤出一丝笑容,夹紧腿,露出来就太他么丢人了,“某叶应武向来不做无本······”

    嘶!叶应武轻轻吸了一口凉气,因为赵云舒伸出手轻轻放在了他的大腿上,并且缓缓向纵深试探。她的手冰凉,不断颤抖,俏脸更是红的仿佛燃烧的篝火。

    几乎是下意识的,叶应武一把按住赵云舒的手,眼睛瞪得大大的,小兄弟那么明显的曲线,到底还是遮掩不住。

    见到叶应武拒绝,赵云舒倒是松了一口气,不过还得拿出来什么。信安公主殿下看的很清楚,或许和爹爹比她确实很聪明,但是遇到了叶应武就像是遇到了此生中最大的克星。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好像只有母后的打算,才是正确的。赵云舒眼眸当初诱人的神采已经消散殆尽,微微探头,两个人的脸颊越来越近。

    四瓣嘴唇微微碰触,不过叶应武就像触电一样猛地退后,险些坐倒在地上,赵云舒正正吻在了叶应武匆忙伸出的手心上。不只是叶应武,赵云舒也被自己一刹那的胆大吓了一跳,怔在那里不知所措。

    叶应武大口大口喘着气,差点儿就出事了。眼前这可不是惠娘她们这些充其量只能算是地方豪门家的小娘子,这可是大宋的公主。要是真的走到了那一步,一旦曝光,就算是叶应武不被迫请罪,也会被从中枢当中踢出来,成为贾似道的手下败将不说,还会彻底失去在临安和贾似道一决雌雄的能力,只能退回去经营襄阳。

    赵云舒俏脸苍白,看着叶应武。叶应武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手心中冰凉的感觉让他知道这不是梦里。

    “好,”叶应武点了点头,“某不会让国舅发现你,但是······记住了,公主殿下,这是一个人情。”

    仿佛整个人都被吓住了,赵云舒只是低着头不说话。

    叶应武接着轻声说道:“以后需要的时候,会让你还的。公平交换。”

    话音未落,叶应武站起来径直推开房门,与其说是走出去,不如说是落荒而逃。房门“砰”的一声关上,紧接着可以听见叶应武低声吩咐的声音。赵云舒对此置若罔闻,整个人缓缓蜷缩在冰凉的地板上。

    ————————————————-

    杨亮节站在画舫的二楼,静静打量着站在眼前的叶应武。

    这是他第一次和叶应武如此近距离的接触,面对面。杨亮节不得不承认这个年轻人确实有其非凡的地方,只是这样普普通通的负手站在自己的面前,却让杨亮节感受到了丝丝缕缕桀骜不驯的气质。

    一如叶应武在朝堂上丝毫没有畏惧贾似道一样,就算是在临安这一亩三分地上,叶应武也没有害怕他杨亮节。仿佛至始至终叶应武都没有离开过临安,这里恒久都是他的主战场。

    杨亮节轻轻吸了一口凉气,上前两步:“殿前马军都指挥使杨亮节参见枢密使。”

    殿前马步军都指挥使实际上就是枢密院所能够掌握的最近的两支禁军兵力,与其说殿前马步军是皇帝的亲军,倒不如说是枢密院的亲军。正是因为有京城禁军掌控在手里,大宋立国三百年来,枢密院哪怕是至始至终都只能掌控军事,却可以和掌控政治、经济、文化各个方面的中书门下分庭抗礼。

    当然,对于刚刚走马上任的叶应武来说,可没有期望能够得到杨亮节的效忠,甚至自己能够走到这个位置和杨亮节的力挺也有不可分割的关系。

    “杨将军客气了。”叶应武笑着说道,“快快请坐。”

    虽然不知道叶应武为什么这么开心,不过杨亮节也不傻,知道肯定不是因为担任了枢密使的缘故,当下里小心翼翼的坐下。不等他开口,叶应武又接着说道:

    “杨将军为何这个时候前来,还亲自找到了这西湖上?不是说好的正午时分就在熙春楼把酒言欢么?小弟这不是正打算下船赶过去呢,杨将军若是路过的话,不妨咱们同车前往?”

    瞪大眼睛,杨亮节上下打量着叶应武,叶使君的手段通天,这个大家也都是隐隐知道的,杨亮节可不相信叶应武到现在还一点儿都不知道熙春楼谢绝宾客的事情。

    这么说来叶应武就是在揣着明白装糊涂了,他想要做什么?

    “时候不早了,”叶应武看着窗外已经在正中央的太阳,“杨将军,咱们还是抓紧过去吧,莫让其他人久等了,来人!”

    不管叶应武是真不知道还是在装糊涂,杨亮节现在都得开口说话了:“叶相公且慢,叶相公莫非还不知道,这熙春楼突然间上下整修,据说是上楼的楼梯因为年久失修而断裂,今天闭门谢客,这正午的宴会怕是没有办法让叶相公如愿了!”

    叶应武一怔,满脸错愕的神情:“闭门谢客?这不是笑话。这熙春楼骗得了别人可是骗不了某叶应武。去年这个时候某还去过熙春楼,当时刚刚内外整修,焕然一新,怎么这才一年就年久失修了,这熙春楼莫不是想要砸了自己的饭碗!而且他们好大的本事,竟然都敢不给杨将军面子,毫不留情的驳回,杨将军怎能咽的下这一口气!”

    叶应武看也不看杨亮节,对匆匆上楼的吴楚材说道:“快去,通知王进,带上一千弟兄,咱们去这熙春楼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敢欺负到家门口来了!杨将军的这口恶气,某叶应武帮你出!”

    顿时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妙,杨亮节急忙站出来阻止,自从上船来,自己好像还没有来得及把这件事情解释清楚,就一直被叶应武牵着鼻子走,这位叶使君恐怕在这件事情上看得比自己还明白、还清楚。

    他之所以装糊涂,分明就是想把自己以及其他皇亲国戚当枪使,让他们先去和贾似道拼一个你死我活!

    这叶应武,还真不是一个吃亏的主儿,早晨大宗正刚刚把他和贾似道凑在了一起,中午叶应武就借着贾似道的手反过来把他们这些皇亲国戚推上来,刹那间杨亮节已经不知道选择叶应武是不是正确。

    这家伙的心狠手辣和随机应变程度,远远超过了贾似道,如果不是在临安的根基过于单薄,贾似道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叶使君,不可操之过急。”杨亮节急忙上前讪讪的说道,“这熙春楼既然谢绝宾客,必然有其苦衷,毕竟是这西湖边上一等一的酒楼,来往的也都是达官贵人,除非真的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否则不会这么莽撞。”

    “有要紧的事情,那敢情好啊!”叶应武笑着说道,一挥衣袖,“正好天武军的儿郎们每天闲得发慌,倒不如去帮帮忙,打打下手,活动活动筋骨,抖擞抖擞精神。”

    杨亮节顿时脸色一白,这叶应武好狠的心肠啊,他可不相信天武军去帮忙,这些沙场上的鲁莽汉子去了,最大的可能是三下五除二把熙春楼给拆掉,而且最后叶应武肯定想尽一切办法把这罪名栽赃在杨亮节头上。

    是杨亮节劝说叶应武去的,是杨亮节来找叶应武诉苦!

    不信,不信你们去打听打听,西湖码头上谁不知道这位杨将军和叶使君在画舫上密谈了好久。

    玩党争或许叶应武还没有这等本事,但是玩舆论,贾似道和杨亮节加起来都不是他的对手。当初在临安叶应武就是通过大搞舆论让江万里他们得以退出朝堂,这一次自然也可以再来一遍。

    看着叶应武,杨亮节苦着脸说道:“叶使君,还请消消气,还请消消气,某会让熙春楼给一个合情合理的解释的。另外某与大宗正商讨过,不如就在今天傍晚,与这翠旖舫上重开宴席,叶使君意下如何?”

    “好啊,”叶应武微笑着点头,“杨将军有心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二章 夜昏逐逝波

    ps:第二更晚7点

    “在这次翠旖舫上重开宴席,难保贾似道不会下手。”看着杨亮节远去的身影,叶应武拍了拍身边的栏杆,“原本以为能够让杨亮节这些皇亲国戚先去探一探深浅,没想到这位杨将军也不是痴傻之人,死活都是不上当啊,到最后某也只能被卷了进来。”

    春日的暖阳洒在身上很是舒服,站在叶应武身边的吴楚材迟疑片刻:“使君,那贾似道真的会用什么下三滥的手段?那咱们也不能看着贾似道欺负到头上,大不了使君直接带着天武军把葛岭后乐园给他围了!”

    看着咬牙切齿的吴楚材,叶应武无奈的一笑。要是自己能够这么办也就好了,可是到时候这无名无分在天子面前动用大军,而且进攻的对象还是当朝平章军国事贾似道,那就算是找得到贾似道什么罪证,最后被当做是乱臣贼子的还是他叶应武。

    在你自己的本分职能之内飞扬跋扈,不会有什么人管,但是如果飞扬跋扈超过了你自己的职能,那么就不是飞扬跋扈了,而是乱政谋国。

    叶应武在临安除了五千天武军士卒之外还没有别的能够掌控的力量,如果悍然动手的话,胜算实际上并不大。对于叶应武来说,不到最后关头自然不会轻易动手。对于叶应武来说是这样,对于杨亮节来说何尝不是这样,身为大宋禁军的统帅,他也不是不能在朝堂上直接把贾似道拿下。

    但是无论是对于叶应武还是对于杨亮节,这个乱臣贼子的罪名是摆脱不了了,就算是能够再进一步,登临大宝,也难免会落下“得国不正”的名号,毕竟这是在宋代,是立国三百年“皇帝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的王朝,对于百姓舆论的管辖也是最为宽松的,这种朝堂上动武的事情一旦传扬开来,失去的可就是民心!

    对于大宋的百姓,君前可动口不可动武,无论是对着谁动武,哪怕是奸贼贾似道都是形同谋反。

    “贾似道有胆量和咱们玩阴的,是因为这是临安,他的皇城司玩阴的玩的过咱们。”叶应武微微皱眉,看着远处的湖光山色,“某其实只是好奇,贾似道能够玩出来什么花样,尤其是那个被杨老统领看作眼中钉、肉中刺的杨正,又会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使君,照末将看来,怕它作甚,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管那贾似道能够弄出来什么刀光剑影,百战都儿郎绝对眉头都不皱一下,必然会护得使君周全。”吴楚材索性大大咧咧的说道。

    或许是在百战都磨炼的时间长了,当初那个梗着脖子有些执拗的瘦小年轻人,此时不但人黑壮了,甚至就连性格都变得豁达起来,换句话说是胆儿变得越来越肥了。

    叶应武缓缓点头,现在只能希望自己不会棋差一着。

    ——————————————————————

    尚未等到黄昏时辰,西湖码头上就已经陆续热闹起来,从钱塘门外一直到远处的白堤,每隔一两丈就有一个迎风摇曳的灯笼,将整一条环西湖大道照的灯火通明,宛如白昼。

    来往的车马上全都是临安中各处豪门的标示,而可以看得出来赶车的车夫都不是等闲之辈,一辆辆马车在石板路上飞驰,总能够巧妙的躲开对面飞快驶来的马车。

    叶应武站在画舫二楼,看着码头上的马车越来越多,两浙闽广察访使赵与柽和其弟赵与虑率先联袂而来,不过他们站在码头上倒是没有等着上船,毕竟虽然是赵家宗室,但是两浙闽广察访使放到外面是个不小的官职,在这临安却也不过就是一条不入眼的毛毛虫,所以这一对儿兄弟可不会这么着急进去,一旦被杨亮节以为是先去和叶应武套近乎,恐怕下一次就没有他多少事情了。

    虽然杨亮节是赵家外戚,但是毕竟人家兵权在握,而且更加重要的是虽然是赵氏宗亲,但是实际上这一对兄弟和之前宋理宗、荣王这一对兄弟没有什么两样,和大宋皇室基本上没有多少关系了,能够走到这一步完全都是凭借着自己的能耐,所以赵与柽兄弟虽然是姓赵,但是也只能默认一个姓杨的外家人来作为他们这些皇亲国戚的领袖。

    毕竟三百年前一样的祖宗和当今官家的大舅哥,别看一个有血缘一个没有血缘,但是实际上还是国舅爷这个身份和官家更为亲近。

    “杨驸马也来了。”叶应武晃着手里的酒杯,看着那一辆缓缓驶入码头的马车,忍不住笑着说道,转而走回舱内,“公主殿下,不走可是你自己选择的,到时候被你这些亲戚抓住了,某可坚决装作不认识,咱们公事公办,没有什么好商量的。”

    赵云舒只是轻轻点头:“本宫躲到一侧厢房里面便是,那里本来也就是一些丫鬟杂役住的地方,就算是有事也不会有人过去的。本宫这些亲戚向来自视甚高,可不会走到这样卑贱人的住处,沾一身晦气。”

    叶应武笑着说道:“也罢,既然公主殿下下定决心了,臣属也没有这个能耐阻挡,不过也不能让公主殿下饿着,某会吩咐人专门送一份餐饭。不过某还是很好奇,中午时候公主殿下可是很害怕和国舅爷照面,现在怎么对于这宴席又这么感兴趣了。”

    赵云舒沉默片刻之后,终于下定决心,坦言道:“你中午时候猜的一点儿都没错,实际上不用劳烦叶使君添柴加火,母后和国舅爷早就已经不太对付,毕竟国舅爷他们实际上不只是看贾似道不顺眼,而且看爹爹也不顺眼,一心想着能把贾似道推翻之后,重新立一个靠谱一些的官家,然后或是自己把持朝政,或者是还政,总之能够保证整个大宋依然可以在这些皇亲国戚的把持下安稳存在。”

    叶应武明白过来:“杨将军是想要把你爹爹和贾似道一并拉下来,毕竟就算是扳倒了贾似道,只要你爹爹在龙椅上坐着,贾似道完全可以凭借你爹爹对他无条件的信任而东山再起、后患无穷。但是你爹爹一旦下去了,皇后娘娘可就不是皇后娘娘了,你母后自然不会同意,这是在让她为了赵家而牺牲自己。”

    “本来不想说明白,”赵云舒轻轻说道,声音中带着一丝苦涩,现在赵家皇室在临安前有猛虎,后有豺狼,结果还会分成两派,实在是让人感到好笑,“这也算是家丑了,可是就算是本宫不说明白,你叶应武也不是什么傻子,又怎么会不明白。”

    “有意思,真是有意思。”叶应武看着码头上赵与柽他们和杨镇寒暄,忍不住笑着说道,“更有意思的是杨镇杨驸马站在皇后娘娘这边,国舅爷站在大宗正这一边,一个掌控禁军,一个掌控宫城,明明合起来的兵力足够让贾似道吃瘪,可是他们偏偏分作两端,互相牵制,谁都难有作为。”

    赵云舒沉默不语。而叶应武摩挲着下巴:“不过对于大宗正来说,好像在龙椅上坐着的是他的衙内吧,为什么大宗正都这把年纪了还会和杨亮节他们站在一起,甚至还是领头人,按理说也应该和你母后互通有无才对。”

    “爷爷也有其考虑所在,爹爹是什么出身,估计你也很清楚,”赵云舒一只手撑住桌沿,显然让她把赵家这点儿龌龊事情说清楚,也是一个心理上的考验,“当初爷爷根本没有打算让爹爹活下来,可是爹爹却出乎意料的一步步走到今天的位置,说是先皇膝下无子必须有人继承也好,说是贾似道这个奸相全力支持想要让爹爹当傀儡也罢,总而言之,在荣王殿下心目中,这个衙内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就不应该存在于世。”

    “虽然这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但是他并不在乎。”赵云舒终于说完,仿佛说出这些话耗尽了她全部的力气。

    叶应武的嘴角边泛起一丝冷笑,还真是让人感兴趣的宫闱秘史,原本当初入临安的时候他以为是自己和贾似道唱对手戏,后来全皇后和荣王依次出手,叶应武以为舞台上又多了一支握着正统的力量,可是现在才彻底弄清楚,全皇后和大宗正实际上根本就是貌合神离的两股力量。

    原本叶应武没到临安的时候,临安是贾似道一家独大,这些皇亲国戚就算是有再大的野心,也只能按捺下来,可是等到叶应武出面,打破这个平静而诡异的局面时候,皇亲国戚们不但跳了出来,而且还暴露了他们这么多年来暗暗积淀的矛盾。

    “真是好笑。”叶应武看着赵云舒,忍不住摇了摇头,“这样斗来斗去,难道就不心累么。”

    这一场公公和儿媳的斗争,简直要比叶应武和贾似道的斗争还精彩!

    赵云舒缓缓坐下:“这是因为人人都向往权欲的滋味。更何况既然爹爹不知道珍惜,他们自然不会介意走出这一步。”

    叶应武点了点头,看着窗外越来越热闹的码头,不得不说还真是这么回事,三三两两到达的皇亲国戚,一些人围着杨镇,一些人围着杨亮节,都在低声交谈着。而站在他们前面负责迎宾的吴楚材和江铁两员天武军大将站得笔直,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某下去了,不能让宾客在外面站着。”叶应武笑着说道,“那边厢房已经收拾好了,厢房和大厅之间只有一层薄薄的墙板,公主殿下可以听得见大厅内说的什么,不过厢房内还是不要点烛火为妙,公主殿下好自为之,属下只能做这些了。”

    赵云舒站起来,微微颔首。而叶应武想起来什么事情,突然间回过头笑着说道:“不知道某这么做,算不算站在了皇后娘娘一边?这皇后党的感觉还真是有些奇妙呢。”

    “滚!”赵云舒从贝齿之间挤出来这一个字。

    叶应武哈哈大笑着下楼去了。

    “使君,天武军已经开出营寨,只要使君一声令下,便可以扫荡葛岭,”见到叶应武下来,站在船舱外的江铁急忙快步走上来,压低声音,“另外杨老统领带着六扇门弟兄随时都可以配合天武军。至于百战都五百儿郎,则会把使君府邸和这画舫守的滴水不漏,还请使君放心。”

    叶应武微微皱眉:“不要打草惊蛇。没有某的命令,不要对葛岭动手,不过只要某一声令下,天武军在直扑葛岭的同时,也有迅速拿下余杭门,然后直插皇城,六扇门全力配合便是。另外家宅那边就交给絮娘和小阳子了,两百百战都骑兵让他们带着随机应变。”

    江铁点了点头,叶应武接着说道:“另外这边外松内紧,可不能把该来的人给吓退了,另外你们也要准备好,到时候只需要保护某的周全便是,让这些皇亲国戚和杨正折腾去吧。”

    脸上流露出诧异的神色,不过江铁还是郑重点了点头。作为百战都第一任也是唯一一任都统制,当初他培训出来的第一批百战都骑兵,或是已经血洒疆场,或是已经下放各个军作为骨干,所以江铁无疑是整个百战都资历最老的,跟着叶应武时间太长,已经使得这个沙场猛将懒得动脑子。

    只要使君说什么,大家做什么便是,反正这么长时间来使君想要做的事情就没有错过,何必去考虑什么,指哪儿打哪儿,世上还有比这个更加轻松的活计么。

    叶应武信任的拍了拍江铁的肩膀,然后昂首挺胸走到画舫头上:

    “叶某人已经在这翠旖舫上恭候多时了,诸位可真是好大的面子,叶某不亲自来迎接,这船是不肯上了?”

    一直在和自己的亲信官员窃窃私语的杨亮节、杨镇这才意识到主人已经亲自过来迎接了,急忙上前和叶应武客气两声,然后招呼人上船。他们已经等了有一会了,基本上该来的都已经到齐了。

    看着眼前这足足二三十人,叶应武忍不住暗暗咋舌,虽然知道这些皇亲国戚平日里并不是因为没有多少权势,只是因为比较低调、不会抛头露面,不过当叶应武看到这么庞大的阵容时候,还是忍不住轻轻吸了一口凉气。

    尤其是这些人或多或少的都和皇家有关系,要不就是赵家宗室,要不就是国舅、驸马等外戚,都能够称得上一声皇亲国戚。虽然里面大多数人叶应武都不认识,但是当看到当初来得最早的赵与柽兄弟都只能站在外围,便知道这些皇亲国戚都是些什么来头了。

    虽然大多数都是荣誉性质的闲散官职,但是品衔一个个却是让人心惊胆战,甚至还有几个郡王身份在内的。

    不过就算这样,在手握兵权的叶应武面前,这些皇亲国戚并没有摆出多少架子。杨亮节快步上前,冲着叶应武一拱手:“叶使君客气了,是某等为叶使君接风洗尘,结果天有不测风云,中午就已经令人遗憾,现在能够再次相聚自是弥足珍贵,怎能让叶使君客气相迎。”

    叶应武笑了笑,侧身闪开一条道路。这二十多个人,既然杨亮节抢着要请客,那就随便他了。而杨亮节冲着叶应武微笑点头,第一个踏上画舫。后面的皇亲国戚也是冲着叶应武一拱手,算是行礼。

    “叶使君就算是不出来迎接,这船又怎么不敢上。”驸马杨镇赶在杨亮节身后迈上画舫,以显示他仅次于杨亮节甚至和其平起平坐的身份,在冲着叶应武拱手的同时,杨镇看向叶应武的目光很是暧昧。

    背后有些发凉,叶应武怎么看都感觉这位驸马的眼神有别的意思。

    分明是一个驸马在向另外一个驸马打招呼!

    叶应武顿时一脸黑线,看也不看杨镇离开的身影,和后面上船的那些皇亲国戚一一寒暄,心中喃喃说道:这贼船,哪里是这么容易上的,等会儿你们就知道自己实际上才是局内人。

    而二楼的厢房,窗户微微打开一条缝隙,因为房内没有烛火,所以根本看不清房内有没有人。赵云舒默默地看着这些大宋的皇亲国戚上船,秀眉微蹙,总有一种不祥的感觉。

    不知道今天自己是在看戏,还是已经在这一局戏中?(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三章 觥筹金明灭

    “来来来,叶使君,尝尝这西湖醋鲤,可还是正宗风味?”杨亮节用筷子给叶应武夹了一块鲜嫩的鱼肉,“叶使君或许有所不知,这翠旖舫的西湖醋鲤可都是每天白天游湖之时新鲜捕捞,以渔网放养于湖水中,烹饪时方才宰杀,最是新鲜不过!”

    叶应武点了点头,他穿越之后,走遍江南半壁,各处美食确实吃了不少,但是偏偏这杭帮菜,因为当时从临安走得匆忙,倒还真的没有品尝过。

    七百年前这西湖醋鲤别看只是一条鲤鱼,却也是美味佳肴,毕竟这鲤鱼都是每天从湖中捕捞上来的新鲜野生鲤鱼,而且因为西湖中鱼的多少不一,所以并不是每天都能够吃得上,要是放在后世,怕是千金难求。

    和西湖醋鲤配套的还有宋嫂鱼羹,这两道杭帮菜当中压箱底的,正是在南宋早年开始流行,随着南宋定都临安而声名远扬,叶应武如果早穿越两三百年,可没有口福吃得上。

    另外龙井虾仁、东坡肉等杭帮菜当中的招牌也是赫然在列,点菜的时候叶应武可是袖手旁观,全都是杨亮节负责的,足可见这位杨国舅是费了一番心血的,这一桌怕也得千百两银子。

    “叶使君高升,兄弟自当敬叶使君一杯酒。”杨镇见到杨亮节给叶应武献殷勤,当下里也不甘示弱。

    叶应武笑着和他碰杯,对于杨亮节和杨镇,叶应武可没有兴趣在这两位当中横插一脚,毕竟这是他们老赵家自己的事情,叶使君向来是能少一事绝对不多一事,更何况皇亲国戚之间内斗,他这个外人还是两边都不要得罪为好。

    杨亮节坐在叶应武左手边,杨镇坐在叶应武右手边,两人一侧做的都是站在自己这一边的人,双方隔着桌子,貌合神离,让坐在主宾位置上的叶应武总是感到别扭,仿佛两边人随时都可能面对面厮杀起来,然后将她这个坐在中间唯一的外人撕成碎片。

    “今日兄弟能够入主枢密院,和大宗正的鼎力支持、杨将军以及诸位的全力攘助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叶应武脸上带着笑容,看向杨亮节,而能够感受得到另外一侧杨镇暗暗咬牙,“来,还请杨将军不要客气,这杯酒叶某人一定要敬你的。”

    杨亮节顿时感觉脸面生光,甚至顾不上酒液都已经洒在衣袖上。看过去仿佛不是叶应武因为杨亮节的帮助而登上枢密使的位置,而是叶应武作为枢密使没少提拔杨亮节,分明就是受宠若惊的样子。

    叶应武显然也怔了一下,旋即揣摩出来什么,暗暗叹息一声。这杨镇和杨亮节背后分别代表着全皇后和大宗正,针锋相对,互不相让,所以别看叶应武是他们捧上去的,但是他们谁都想得到叶应武的支持,从而能够压倒对方,成为皇亲国戚当中真正的掌权人。

    毕竟叶应武可不是一个人坐在这里,站在他背后的是临安城外天武军五千精锐,是襄阳赣北和镇江府四支宋军最为精锐的主力大兵,以及还有曾经能够隐隐和贾似道分庭抗礼的江万里一党。

    或许叶应武在临安势单力薄,但是一旦出了临安,就是他的天下!

    这样兵权在握的地方重将,杨亮节和杨镇可都想以为己用。

    看到叶应武主动给杨亮节敬酒,杨镇心中错愕的一会儿,不过很快就平静下来,并且在分明有些惊慌的一众亲信那里扫过一眼,让他们不要自乱阵脚。杨镇知道的内幕要比这些平时拉来占场子、凑人数的亲信多,全皇后是怎么对付叶应武的他很清楚。

    若是连信安公主那等天姿国色的玉人亲自上阵都不会让叶应武动心,那么杨亮节也没有什么能够让叶应武动心的。更何况对于赵云舒比自己曾经艳绝天下的妻子还要精致三分的容颜,杨镇还是信心十足,毕竟叶应武就算是功名赫赫,大半年前不也就是这临安浪荡子!

    对于就连和杨淑妃这个亲妹妹都是貌合神离的杨亮节,杨镇还是有很大胜算的,哪怕是现在杨亮节凭借着资历老而占据上风。

    只要能够把叶应武拉过来,他就没有半点儿的上风可以占!

    叶应武很爽快的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穿越一来他的酒量在江镐他们的磨练下不知不觉长进了不少,又因为每次战后庆功宴,都是军中烈酒灌下去,比这种文人士子喝的淡香酒液浓厚多了,所以这点儿酒还没有什么好害怕的。

    临安还是当时的临安,但是叶应武已经不是当时的叶应武了!

    酒过三巡,叶应武当先开口,首先看向杨镇:“咱们都是自己人,自当掏心掏肺,没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打开天窗说亮话。”

    叶应武脸上泛起死死酒晕,也不知道是不是喝醉了,说话都有些绕舌头,不过杨镇还是把“自己人”这三个字听得一清二楚,顿时心中窃喜,知道十有**赵云舒已经把叶使君拿下了。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即使是叶使君也难以例外啊。只是可惜了宗室有如此美玉,却便宜了这个家伙。

    那边杨亮节也没有察觉到叶应武这句话里还有什么深层意思,毕竟他和自家妹妹杨淑妃并没有外人眼中来往频繁,对于内宫中的事情,杨淑妃也往往以皇后娘娘负责作为借口推脱,自称不知,让杨亮节一直暗暗怨恨。

    转而看了杨亮节一眼,叶应武含笑说道:“诸位把某从沿江制置大使直接送上枢密使这个位置,为的自然是和贾似道一决高下,只是某毕竟之前从未参与过朝堂议事,在这方面不啻于婴儿,除了家父曾经有所熏陶,实在是没有多少计谋,还请诸位指点一条明路,叶某应该如何对付这位权倾朝野的贾相公?”

    杨镇反应很快,这个时候就是在看谁给叶应武留的印象好,毕竟杨镇可不认为像叶应武这样枭雄般的人物,会因为一个女子而决定自己的方向,尤其是当这一边的人表现不佳的时候。

    所以杨镇要让叶应武看到,自己这边不是只会用美人计,还是有那么几分真才实学的:“叶相公何须惊慌,这贾似道实际上并没有叶相公想象中那样难以对付,这些年在朝堂上嚣张,主要也是依仗着先皇时候着重培养的党羽人数众多,从而使得大小事宜上面都能够呈现出倾轧之姿态。当今圣上虽然英明,却是贾相公一力保扶登基,所以难免会偏向贾相公。但是只要叶相公据理力争、再加上有某等为叶相公之羽翼,贾似道就算是有三头六臂,也难以把叶相公如何。”

    “趁着和贾相公上下相持的功夫,”杨镇话音未落,坐在杨镇下首的外宗正并提刑两浙东路赵吉甫抢在杨亮节之前开口,“叶使君完全可以培养自己的亲信,尤其是叶使君若是能够相助我等夺得新一年科举主考之职,培养出来之进士,既为我等所用,也为叶使君所用,岂不妙哉!”

    叶应武若有所悟的点了点头:“言之有理,言之有理,多谢指教。”

    杨亮节明显脸色微变,而杨镇和赵吉甫脸上都是流露出喜悦神情。只不过叶应武却是腹诽一声,这些家伙还真以为某只是一个什么都不会做的傀儡?让你们去主持科考,然后人才为我所用?骗骗傻子还差不多,可是某叶应武可不是傻子,那些进士也不是傻子。

    见到杨镇明显是赢了一局,杨亮节暗含一口怒气,这个杨镇还真是不识相,并且对于当今官家甚是愚忠,否则他们两个姓杨的外戚强强联手,哪里用得到现在来给叶应武笑脸看,真是不可理喻。

    正当杨镇准备开口说话的时候,楼下突然间传来喧闹的声音。

    只见刚才起身前去更衣(上厕所)的宗室小辈赵由轕惊慌失措的跑上楼,甚至还险些摔倒在地:“走水了,楼下走水了!”

    话音未落,滚滚浓烟已经顺着楼梯翻涌上来,伴随着还有火焰****木头制作的楼梯发出的噼里啪啦的声音。

    短暂的平静之后,整个二楼瞬间就像炸了锅一样!

    走水了,竟然走水了,而且还是在这个时候。

    除了叶应武依旧端坐在那里,所有人都是惊慌的站起来,即使是杨亮节和杨镇都不例外。谁能想到防火措施向来完善的西湖画舫竟然会走水,而且更为可怕的是竟然是从楼梯处点燃的,下面人根本没有办法上楼救火!

    大家都是又害怕又担心,谁都看得出来这火焰从下而上,亲卫根本没办法冲上来救援,所以他们除非把火扑灭,否则就只能自求多福了。这西湖画舫百年以来走水的次数屈指可数,今天也不知道是不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中午好好地一顿饭说没就没了,晚上这还没有酒过三巡又碰到了这种事情!

    火焰升起来的很快,楼下船上的水龙甚至还没有来得及搬出来,发现大事不好的吴楚材和那些杨亮节等人的亲卫,纷纷带着人开始用水桶挑水,这个时候抓紧把火扑灭再说。

    “湖上有船!”站在外面望台上的几名亲卫同时发现了在清亮的月光下出现的影子,纷纷下意识的按住刀柄。

    西湖上画舫向来是各有各的一条路线,从来不会重叠甚至距离很近。更何况这几个隐隐约约的影子都不大,而且如同离弦之箭来得很快,根本不可能是慢吞吞的西湖画舫。

    湖上空旷,夜晚明月的清辉洒在水面上,波光粼粼,而那一艘艘小舟就像是从水中跃出来的虾兵蟹将,与月光下张牙舞爪。仿佛是得到了什么命令,站在最前面绰绰约约的人影同时抬高手,手里端着什么东西看不清楚。

    “砰砰砰!”一阵连续而密集的响声传来,望台上已然没有了声响,那几名放哨的亲卫全都倒在了血泊中。

    不过他们临死前终于知道那不是什么书生的折扇,而是夺人性命的劲弩强矢。

    有刺客!不用再有人喊,杨亮节他们就知道发生了什么,纷纷抄起来本来就挂在一侧的刀剑。而杨镇一眼看见火光中低着头的身影,更是明白了什么,飞快上前一脚踹到跪在地上不知所措的赵由轕:“你小子身为大宋宗室,吃里扒外不说,竟然还投靠了贾似道那个奸贼!”

    杨亮节等人也明白过来,不过赵由轕是杨亮节这边的人,他可不像这种丑事发生在自己人这里。可是让他失望了,还不等杨亮节说话,胆子不大的赵由轕就已经抱住杨镇的腿,鼻涕和眼泪全都涌了出来:

    “杨驸马,小王知道错了,小王知道错了,杨驸马,杨驸马大恩大德,饶了我这条走狗吧,我要是知道······知道竟然说点燃就点燃了,哪里还敢做这事。小王下一次再也不敢了,十万银子全都给杨驸马!”

    “十万银子就把你给收买了?”杨镇震惊之余,更是怒火中烧。

    没想到宗室当中竟然还有如此败类!

    火焰带着浓烟扑面而来,将杨镇等人的脸庞映衬的红彤彤的,显然在气头上,杨镇一脚踹开赵由轕,挥剑刺穿他的胸膛,鲜血如箭喷涌出来,洒在地板上,不过渐渐地已经被火焰吞噬。

    赵由轕的尸体伫立了片刻,一个小罐摔落在地上,随着盖子打开,一股浓烈的酒香扑面而来。顿时桌上人都已经明白过来,这家伙十有**是在更衣的时候偷偷把烈酒洒在楼梯上,然后正好撞倒楼梯口的蜡烛。

    千算万算,甚至都已经躲到了这画舫上,谁能想到贾似道竟然还会在他们当中埋下钉子,又有谁曾想到,杨镇、杨亮节这样的外戚尚且忠诚于皇室,倒是赵家皇室自己人率先背叛。

    造化弄人,世事难料,往往如此。

    “有刺客,快点儿把火扑灭!”楼下传来吴楚材焦急的声音。

    透过半掩的窗户,可以看见足足五六条小舟猛地靠上画舫,火光映衬下隐约可以看见湖水上漂泊的尸体,多数都是杨亮节等人的亲卫,而百战都士卒的尸体一个都没有。

    “放箭!”画舫两侧原本紧闭的窗户同时打开,手持劲弩的百战都士卒扣动了扳机。

    如此近距离根本不用瞄准,也无须动用神臂弩,密集的箭矢足够把所有小舟全都洗礼一边。惨叫声在月色和火光中分外清楚,令人不寒而栗。只不过百战都在画舫上也不过二三十人,而更多的小舟已经蜂拥上来。

    吴楚材他们也顾不得救火了,抽出佩剑和那些如同蚂蚁一般攀爬上来的刺客捉对厮杀。这些刺客当中更有一人手持大刀,纵横开阖间竟然无人能够阻挡。也不知道是不是得到了吩咐,百战都士卒全都绕着他走,并没有想要上前较量一二的意思。

    一剑逼退一名刺客,吴楚材飞快退后,勉强靠近正被火焰吞噬的楼梯:“使君,楼上诸位相公!刺客来得猛烈,某等只能拼命阻挡,还请诸位稍安勿躁,若是实在迫不得已,还请从舷窗跳湖,某等尽量接应!”

    听到吴楚材无奈的声音,杨镇和杨元亮脸色都是大变,而其他皇亲国戚更是手脚麻利的直接向着望台跑去,这个时候宁肯跳湖寻得一线生机,也比被这大火生生吞噬为好。

    在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面前,人的恐惧已经不用掩饰。

    “啊!”望台上一声惨叫,却是一名手脚麻利的年轻宗室被一支利箭钉死在了墙壁上,眼睛瞪大,满满都是不可置信。他可是大宋宗室,是皇亲国戚,竟然会有人敢下手杀他!

    而舱厅当中的人都是诧异的回头看去,满脸的震惊。竟然有人敢如此明目张胆的在临安杀人,而且还是大宋宗亲。

    刹那间杨亮节和杨镇发现自己好像低估了对手。

    那个人从来都不是病猫,从来都不是好欺负的!(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四章 焰明水月间

    ps:第二更提前到晚上六点,今天考英语四级,求保佑

    “诛杀逆贼!”十多名灰衣人手脚并用从小船爬上画舫,因为长兵刃不好携带,所以他们都是清一色一柄短刀,脸上一样的狰狞。

    吴楚材仗剑站在画舫中,身边百战都儿郎步步后退,两侧厢房中的弓弩手纷纷冲出来,对准船头越来越多的灰衣人。现在顶在前面的都是杨亮节他们的亲卫,不过是**人,即使船舱门口狭小,一会儿这些来势凶猛的灰衣人也能够冲进来。

    “不要自乱阵脚,去后面,随时准备接应六扇门。”吴楚材冷声说道,因为有弓弩手的威胁,所以包括那个手持大刀纵横捭阖的大汉,也不敢独自一人冲进来,倒是给百战都退后的时间。

    因为现在已经没有人来得及救火,所以火焰已然不只是顺着楼梯蔓延,很快就把两侧的厢房甚至主厅都吞噬进去。而多数在后舱的老鸨、歌舞姬女、乐师仆人等早就已经慌不择路的跳入湖中。

    他们可看的很清楚,这可不是什么玩闹的事情,只是不知道是江湖仇杀还是朝堂争端,不过还是抓紧逃命为好,毕竟整个船上也不会有人在意这些小鱼小虾的性命。

    吴楚材随手抄起来放在桌子上的神臂弩,虽然对于百战都儿郎很有信心,但是吴楚材还是提前在画舫中放置了几张神臂弩,毕竟万一遇到什么危险或者刺客来得太凶猛难以阻挡,还是神臂弩这种杀器来的有用。

    “统制,后面也有人登船!”几名士卒守在后舱门口,焦急的说道。

    赤红着眼睛,吴楚材怒声说道:“跟某来,清扫后舱,一个不留!”

    话音未落,吴楚材已经猛地扣动扳机,不远处纵身而上的一名灰衣人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没入胸膛的箭矢,晃动了两下终究还是摔入水中,掀起阵阵浪花水沫。跟在吴楚材后面,其余弓弩手也纷纷扣动扳机,一时间箭如雨下,刚刚登上画舫的灰衣人很快就已经横尸当场。

    在百战都这样战场上七进七处也不曾皱眉头的精锐面前,这些灰衣人就算是功夫了得,也终究差了不是一点半点。一旦施展开来,百战都就像一台不断运行的杀人机器,所有触碰到的人都会被绞成碎末,那些横冲直撞不可一世蒙古步骑如是,今天西湖上这些灰衣刺客也如是。

    吴楚材轻轻松了一口气,忍不住回头看去,大火已经吞噬了画舫的中段,使得船头的人根本过不来。而因为在后舱上船的人比较少,百战都士卒已经快要把这些灰衣刺客赶尽杀绝了。

    虽然这是在临安,是贾似道的地盘,但是只要贾似道想要动武,那么叶应武就不介意让他见识见识,大宋真正的雄师劲旅是什么样子。

    带队冲杀在前的十将厌恶看了一眼船舷边重伤的刺客,一脚把他踹入湖中,好像杀了这个家伙实在是侮辱他手中的刀剑。见到湖水里那个家伙翻腾两下就没有了身影,十将方才施施然转身大步而来,:“启禀统制,后舱已经清扫干净,弓弩手射住阵脚,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人冲上来的。”

    吴楚材点了点头,脸上流露出轻松的神色,忍不住捶了他一下:“干得不错,让弟兄们腾个地儿出来,六扇门的船估计也快到了。还有你们几个都给某盯紧了这边湖面,使君要是跳下来,抓紧救人。”

    “这边湖里都是尸体,还没有人活着。”一名虞侯皱着眉头说道,“要是跳下来的是那些皇亲国戚怎么办?”

    脸上流露出一丝狠厉的神情,吴楚材冷声说道:“使君有令,格杀勿论。”

    轻轻吸了一口凉气,百战都将士们不敢过多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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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楼两侧的舷窗都已经打开,火焰是从中部的楼梯蔓延上来的,所以画舫后面半段和前面半段已经被完全分隔开来。举行宴请的桌子是在前半部分望台所对应的船舱内,因为从那个角度就算是不登上望台,依旧可以看见西湖的山水景色,在晚上更是绝佳的湖中赏月所在。

    可是现在望台左近船舱内外却已经仿佛是修罗地狱,红莲业火不断燃烧、****着脆弱的船体,而望台上那些被弓弩钉死的尸体七横八竖,鲜血顺着台阶一直流到船舱内,显得分外狰狞可怖。

    杨亮节和杨镇这个时候已经顾不上个人的矛盾了,因为他们现在才发现,本来就没有太大实权的皇亲国戚,在他们两个人的斗争之中已经愈发疲软,终于导致了今天这样被人算计、毫无还手之力的局面。

    外面是虎视眈眈的刺客和冰冷的湖水,身后是不断向前蔓延的火焰,再有什么恩仇都已经可以放下了,杨亮节和杨镇手握刀剑,对视一眼,都看出对方的苦涩神情。

    更让他们感到害怕和担忧的,不是已经临近的死亡,而是刚才还端坐在身边一脸淡然的叶应武,此时已然没有了踪影。刚才楼下传来的声音不但让楼上这些从小锦衣玉食或者以皇亲国戚为名号自诩甚高的人们陷入了慌乱当中,毕竟他们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会直面死亡的威胁,也从来没有想过身为大宋宗室、朝廷命官,有一天会不得不狼狈逃窜,甚至还要跳入西湖当中。

    等到冲上望台的那几个人被密集的箭矢射杀,船舱内的人才总算是勉强平静下来,却赫然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本应该在这等危难关头作为他们主心骨的叶应武,早就不知上哪里去了。

    难道叶使君刚才就已经跳湖了?可是从舷窗翻出去这么大的动作,大家不可能看不见,而从望台走的话,谁都知道是个什么下场。

    杨亮节狐疑的打量四周,终于看到了一扇虚掩的房门,那是通向后舱厢房的通道,只不过因为火焰越来越快的蔓延,当杨亮节发现的时候,这一扇门也马上就要消失在火焰中了。

    心头生起丝丝凉意,杨亮节有一种事情不妙的感觉,难不成自己和杨镇还有这么多人,都被叶应武骗了,这本来就是叶应武和贾似道一起,或者说是借助贾似道之手上演的一场好戏?

    原本杨亮节和杨镇以为是自己搭台子让贾似道和叶应武唱戏,现在却是不知不觉发现在台上唱的热闹的是他们两个,而叶应武和贾似道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成了配角甚至是看戏,更甚至是······导演。

    “真是好算计。”杨镇咬牙切齿的说道,“没有想到大宗正和皇后娘娘终究还是小看了叶应武。”

    火焰越来越近,更多的皇亲国戚已经从船上跳下去,只不过从船上可以看得很清楚,他们多数人跳入水中,激起一阵涟漪之后,就已经没有了踪影,而少数几个通熟水性的,就算是勉强浮出水面,迎接他们的也不是温暖的篝火,而是那些小船上高高举起又落下的屠刀!

    “画舫失火,你我没于火中。”杨亮节苦笑着说道,“没想到隐忍了这么长时间,争斗了这么长时间,竟然会换来如此结果,可笑,可悲!”

    杨镇默然片刻,突然间想开了一般,笑着说道:“其实也没有什么,某砸这世上本来就已经是孑然一身,当初娘子撒手人寰的时候,就应该追着她去的,这些年真是妄活了,妄活了!”

    身为大宋的驸马,当初杨镇尚的是宋理宗唯一的女儿,大宋出了名姿色绝佳的瑞国公主,两人夫妻恩爱,即使是常常微服前去看望爱女的宋理宗,也不得不感慨两人生活的幸福,可是谁知道好景不长,瑞国公主体弱,年仅二十二就西去,为此杨镇固然是伤心蹉跎了良久,就连宋理宗也是心中悲痛,加上本来就已经年迈多病,不久也陪着女儿去了。

    杨亮节下意识的看了杨镇一眼,船舱中除了他们两个之外空无一人,火焰从后面呼啸而来,仿佛要把一切都化为灰烬。他死死攥着刀柄,自从妹妹一跃成为淑妃之后,自己也跟着风光起来,仕途顺利不说,还得到了大宗正的新任,逐步成为皇亲国戚当中的佼佼者,可是谁曾想到,死亡竟然来得如此之快。

    就像是昙花在绽放的那一瞬间无比绚烂、惊艳人间,但是却终归在不久之后归于尘土。

    繁华落尽终成空。

    “最后看一眼西湖?”杨镇笑着说道,很是开心,甚至是歇斯里地,“将军难免阵上亡,只是可惜了今天死的有点儿窝囊。不过老天爷既然已经想让某前去陪公主和先皇,那就不妨先走一步!”

    “你这个疯子。”杨亮节冷声说道,仿佛下定了决心,突然后退两步,然后握紧佩刀,飞快的冲向舷窗。

    在下一刻,大火将杨镇的身影吞没,而杨亮节则是从窗户里跳出来,纵身跃入水中,掀起雪白的浪花。

    “你终究还是怕了,这一次算某赢了!”大火沾染上衣襟,杨镇拄着刀,放声大笑,“你怕死,某可不怕,某可不怕——!”

    ————————————————————

    “怕死么?”叶应武看着已经到房门的火焰,整好以暇。

    火焰中甚至还能听得见杨镇临死时候的放声大笑,即使是没有见到当时场景,也能够想象必然是杨亮节跳船想要拼的一线生机,而杨镇则是任由大火把自己吞噬。

    黑色的眼眸映衬着火焰的光亮,赵云舒袖手站在窗边:“叶使君都不害怕,本宫又有什么好怕的。其实本宫只是很好奇,叶使君不着急对付贾似道,为什么先对这些宗室、外戚下手,趁着还有一会儿才能烧过来,叶使君不如解释一二?”

    叶应武翻了翻白眼,却并没有解释,而是看了一眼窗外,然后喝了一口手中酒壶当中的美酒,喃喃说道:“可惜了这丰乐美酒,要糟蹋了。”

    话音未落,叶应武直接把酒壶扔到火里,一道晶莹的酒液在空中划过美丽的弧线,如雨般洒落,原本就来势凶猛的大火,猛地蹿起来,就连屋顶也全都被****。

    “你这个疯子。”赵云舒忍不住娇叱,“真是无赖。”

    火势凶猛,伴随着浓烟滚滚,叶应武上前两步,火光映衬着赵云舒的俏脸红扑扑的,甚是诱人。叶应武伸了一个懒腰,飞快的解开自己的衣带,在赵云舒诧异的目光中把外衣内衣全都扯掉,露出精壮的上身。

    “你······你想干什么!”信安公主下意识的退后两步,这都什么时候了,这个家伙怎么······怎么脱衣服?

    叶应武猛地欺上前:“没时间废话,快点儿把外衣脱了,还有会不会水?”

    “不会。”赵云舒缩在角落里,一边低着头解腰带,一边轻声说道。

    女孩的手不断颤抖,叶应武皱了皱眉,径直抄起佩剑,一剑割断了赵云舒的衣带,一把扯掉了外衣,里面单薄的衣裙勾勒出女孩玲珑挺翘的身姿,不过叶应武这个时候可来不及细细品鉴,伸手握住赵云舒有些冰凉的玉手,不过想了想又重新改为十指相扣,这样可以拽的紧一些,免得被水流冲散。

    第一次和男人如此亲密的牵手,赵云舒更是不知所措。而叶应武顾不得考虑她的感受,猛地推开半掩的窗户,这厢房的窗户要比外面那些需要费不少力气翻过去的舷窗大多了,甚至能够让两个人同时出去。

    “攥紧某的手,死都不能松开,跳下去之后闭眼闭嘴,一直到浮出水面,某会尽量抱住你,明白?”火焰越来越近,叶应武急迫的说道。

    赵云舒乖巧的闭上眼眸,轻轻点头。

    下一刻叶应武托了她一下,然后伸手环住赵云舒的纤腰,淡淡的体香扑面而来。想起来什么,叶应武抽出她秀发上的玉簪,收入怀里,然后轻轻喝了一声,两个人从二楼一跃而下。

    “扑通!”一声巨响,水浪翻涌。

    而火焰已经猛地冲到了刚才叶应武和赵云舒站立的地方。整个画舫二楼终于彻底被大火吞噬。

    几艘小船如箭,刺破随风泛起波澜的西湖湖面。船头上的人一样都是一袭在普通不过的灰衣,但是他们的手臂上都清一色扎着红色布条。三条小船率先冲到船头部位,那些正在拼命砍杀落入水中的皇亲国戚的灰衣刺客还以为是自家援兵来了,不以为意。

    “放箭!”杨风老统领抽出佩刀,怒吼道。

    箭矢呼啸,破风而来,火焰中惨叫声连连。

    而另外几条船只则是快速的驶向船尾,高举火把将水面照的灯火通明。一枝枝长长的竹蒿伸入水中。

    吴楚材有些狼狈的抱住竹竿爬上来,浑身都已经湿透了,手脚并用好不容易把这位百战都统领拉上来的六扇门士卒,脸上都流露出笑容。而坐镇船上的江铁忍不住咋舌,揶揄道:

    “老吴,你们可真不亏待自己,只是这冬春之交的下湖游泳,是不是有点儿过分了,不冷嘛?”

    “妈的,再不跳船就火烧屁股了!”吴楚材把身上湿透了的外衣扯掉,自有一名士卒递过来干净的外袍,“某也是看着使君跳下来,才跟着从一层跳下来的。都快点儿找,使君出了事儿谁都别想舒坦!”

    江铁一听叶应武也在湖里,脸色微变:“你干什么吃的,使君是什么身份的,怎么能够跳湖!要是出了好歹,老子非剁了你不可!”

    刚才在湖里面折腾这一下显然也耗尽了体力,吴楚材靠在船舱壁上,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之后,方才虚弱的说道:“某有什么办法,船内外都已经排查过一遍,按理说不会有人在里面捣乱,可是谁曾想到贾似道连这些宗室都能买通了帮他放火,棋差一着!”

    “这些该死的宗室,自家的江山都不在乎,为了点儿钱真是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情都能做的出来,”江铁恨恨的跺了跺脚,“快,去通知杨老统领,派人手过来。”

    江铁这一嗓子声音很大,周围听得一清二楚,都是默然不语。

    距离船不远处,叶应武搂着赵云舒破水而出,正好听见江铁的声音,当下里腾出来一只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湖水,不忘打趣道:“骂你们呢。”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说风凉话。”赵云舒死死搂着叶应武的腰,俏脸让湖水冻得惨白,周围唯一能有些温暖的地方就是叶应武的胸膛了。

    感受着死死挤压在自己身上的柔软身躯,叶应武讪讪一笑,不过借着月光和火光,很快就看见了赵云舒昏昏沉沉的眼眸和惨白的脸蛋儿,暗叫一声不好,当即也顾不得形象,扯了一嗓子:

    “江铁,你个天杀的,快点儿来救老子!”(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五章 凝寒杀机重

    叶应武把赵云舒托上去,然后双手搭在船舷上,漂亮的翻身而上。江铁他们这些大老粗这个时候倒是心细,忙不迭的送来毯子,后面小舟上更是急匆匆烧了一壶热水。

    “走,不要恋战。”叶应武随便擦了擦身上的水珠,这个时候虽然湖水冰凉,但是冬天他也是在襄阳带着天武军吃冰卧雪征战的,这点儿寒冷还算不上什么,所以只是随手把毯子披在身上了事。

    旁边赵云舒坐在角落里不断打着寒战,她虽然不是那种深宫中一动也不动的富家小娘子,但是毕竟比不得叶应武、吴楚材这些身体强壮的将领,刚才在水中就险些冻得失去知觉。

    轻轻叹息一声,叶应武走过去把自己身上的毯子裹在她身上,然后看向江铁,不得不说自从铃铛嫁给江铁之后,这个原来只知道纵马冲在前面的杀胚也多了几个心眼,当下里殷勤的把剩下的毯子全都抱过来。往小处说,这是大宋的公主殿下,总不能冻着,往大处说看这架势,分明就是下一个主母,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叶应武就算是怪罪不到他江铁的头上,江铁也难免会有内疚。

    叶应武也懒得搭理旁边看热闹的吴楚材和献殷勤的江铁,这些杀胚能够记得多带两条毯子,他就已经谢天谢地了,也不指望他们能够做什么。抄起一侧佩剑把一条毯子切成两半,叶应武用其中一半在赵云舒小脑袋上狠狠揉了揉,虽然柔顺的秀发被揉的一团糟,不过但愿能够擦去更多的水,然后用把另外一半裹在她头上,接连绕了两三圈,勒得死死的方才作罢。

    “使君,水。”一名士卒快步走过来。

    接过来,叶应武冲着他点了点头,然后自己试了试水温,方才将被自己里三层外三层裹得分外严实的赵云舒扯到怀里,也不管女孩晕晕沉沉的还有没有知觉,端着水碗一口一口小心翼翼的喂她喝下。

    看着眼前的景象,江铁和吴楚材等人暗暗咋舌,到底是咱家使君,向前能够跃马披甲、上阵杀敌,向后也能温柔如水,收尽后宅妻妾的心。与其说这是张飞绣花,倒不如说是猛虎细嗅蔷薇。不过也就只有信安公主这样风华绝代的女子,才能够配得上天武军儿郎心中无比尊贵的叶使君。

    “咳咳,”赵云舒轻轻咳嗽一声,缓缓睁开眼眸,看着叶应武近在咫尺充满关怀之意的眼眸,还有那些来回忙碌、搭救百战都落水士卒的灰衣人,隐隐约约明白过来什么,只不过事已至此,赵云舒也不知道自己是应该责怪他还是应该感谢他。

    至少在离开的时候,叶应武没有把她这个皇亲国戚直接丢下。

    “还喝点儿吗,莫要受了凉气。”叶应武微笑着说道。

    赵云舒摇了摇头,当着这么多人缩在叶应武的怀里,换做其他人估计也不好意思了,更何况信安公主尚且待字闺中的皇室女儿家,不过因为刚才跳湖的时候受了惊吓,现在更是浑身酸软无力,根本挣脱不开,索性就像沙漠里的鸵鸟一样,低着头躲在叶应武臂弯当中,一句话都不说。

    叶应武靠在船舷上,看向画舫船头方向。整个画舫在这一场大火中已经燃烧的差不多了,只剩下一个漆黑的骨架,还有星星点点的火星时而在黑暗中跳动,但是在画舫船头处却依旧是杀声震天。

    一名灰衣大汉同样是浑身湿漉漉的,站在一条小舟船头,身后五六名灰衣人不断地扣动弓弦,虽然不是神臂弩,但是他们手中的劲弩却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尤其是距离这么近,一旦射中了也足够让一个人吃苦头。

    四五条小舟围着这一艘船不断绕着圈子,而杨风杨老统领就在一条船的船头,手握短刀,直视着那个灰衣大汉。

    情况如何,显然已经不用别人禀报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六扇门凭借着局部人数优势已经占据了上风,现在周围那四五条小舟无疑都是六扇门的人,甚至这里面还有王进专门支援的弓弩手,否则六扇门在整个临安都找不出来这么多可以操刀上阵的人。

    “过去看看。”叶应武冲着江铁说道。

    这边从后舱跳水的百战都将士已经尽数救了上来,一个个可以说是生龙活虎,就连刚才还有些虚弱的吴楚材也已经赤着膀子站了起来,看着远处猫捉老鼠的游戏跃跃欲试。

    江铁吩咐一声,这边观战的几条快舟同时冲了过去。而看到身后叶使君亲自前来观战,杨风狠一咬牙,手中刀向前一指,本来一直围绕着中间那条皇城司的小舟转圈的船只同时突然间调转船头,向中间逼近。

    “放!”每条船上都传来怒吼声,双方同时扣动了扳机,箭矢呼啸如雨,只不过显然六扇门这边仗着人多势众又有神臂弩作为依凭,很快就打的中间那条小船上的人抬不起头来。

    就连刚才还器宇轩昂的那名灰衣大汉,此时也有些狼狈的缩在船舱里,任由箭矢噼里啪啦敲打着船舷。杨风亲自抄起挂钩,勾住那条小船,身后两三名六扇门士卒已经怒吼着跳了过去。

    “当!”原本缩入船舱的灰衣大汉像是一头发疯的黑熊,撞入两名士卒当中,刀背就像是光电化成的长鞭,将左边一人砸入水中,又抬起一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踹中另外那名士卒急匆匆抬起的刀刃,这大汉也不知道有多大的力气,那名六扇门士卒本来也是颇为强壮,但是谁曾料到这一脚如飞,正正踢中胸口,竟然直接被踢落小船,掀起不小的浪花。

    当大汉准备接着迎敌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异响,他急忙回头看去,一张巨大的渔网迎面而来,拉动渔网的两条快舟同时向前破开波浪,船舷两侧划动船桨的士卒都是咬着牙拼命向前。

    大汉短暂惊慌之后,伸手抓住渔网想要挣脱,可是这渔网本来就是极其坚韧,而且每隔几个网眼就绑着一把匕首,在月光下闪动着粼粼寒光,让大汉一时间无处着力。

    “拽!”杨风不慌不忙的说道,而身边的弓弩手已经对准了小舟,使得船舱中那几个受伤的皇城司刺客果断的丢掉兵刃。

    各处小舟上六扇门儿郎同时怒吼一声,渔网猛地向前拖动,大汉无可奈何之下只能不断后退,一直退到船头。腰间传来冰凉的触痛感,大汉诧异的回头看去,几支拒马枪已经直直的顶住他的腰间软肋。

    “杨正,久违了。”杨风脸上带笑,冲着大汉一拱手,甚是潇洒。

    只不过大汉脸上流露出茫然的神色,直到细细端详眼前这个老人的面容,似乎这才明白过来,喑哑的吼叫两声,显然对于对手使出这样下三滥的手段让自己屈服很是不服。

    “这位便是杨正?”叶应武松开赵云舒,站起身来看向杨风。

    见到叶应武亲自过来,杨风也不敢怠慢:“启禀使君,正是杨正,乃是贾似道皇城司座下第一干将,不到万分危难时刻,贾似道是不会动用他的。只是可惜杨正是绝声之人······”

    叶应武点了点头,刚才杨正解决两名六扇门士卒的麻利还是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要知道六扇门士卒可都是在天武军当中专门遴选出来的,就算是没有经历过战阵,也都是训练中的佼佼者,想要让两名联手的六扇门士卒吃瘪,可没有这么容易,这个杨正还真是有点儿本事。

    而江铁他们也是小心打量着这个一动不动的汉子,无论是江铁还是吴楚材,自问是没有办法一照面就把两个六扇门士卒击败的。如果不是杨老统领急中生智想出这样的办法,恐怕想要抓住他可得折损不少人手。

    “杨老统领可知道如何和他交谈?”叶应武突然间意识到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虽然他是历史专业的,但是也不可能面面俱到,所以还真不知道这南宋时候人们是怎么和聋哑人交流的,不过叶应武倒是对于南宋的教育有些了解,知道南宋教育体系当中已经有了对于聋哑人的教育政策。

    杨风轻轻叹了一口气,上前一步,做了几个手势,只不过杨正闭着眼睛,却是懒得搭理杨风,显然对于这种胜之不武的方式很是不屑。

    叶应武皱了皱眉,虽然杨风也是通过手势和杨正交流,但是叶应武根本看不懂什么意思,前世的聋哑人手势他也知道几个,和这个根本不是一个套路。无奈之下,叶应武只能挥了挥手:

    “先绑结实了,带走。”

    杨风吩咐人去办了,而江铁上前一步:“使君,接下来应该如何是好?”

    叶应武有些诧异的看了他一眼:“如何是好?这么一场精彩的大戏这不是已经谢幕了么,没有什么好看的了,咱们可以散场了。”

    江铁按着刀柄,看着还散发着烟气的画舫:“使君,贾似道都已经逼到这个份儿上来了,难道天武军还是只能看热闹呢,刚才使君可是在这湖里面走了一遭啊,这是咱们天武军的奇耻大辱!”

    不说还好,江铁这么一说,吴楚材这个杀胚也按捺不住了:“只要使君一声令下,末将带着百战都冲在最前面,把他葛岭后乐园踏为平地。”

    叶应武皱了皱眉:“你们两个是不是憋得太久手痒痒了?手痒痒了就给老子躲得远远儿的,某从兴州和镇江府重新抽调一队亲卫过来。身为百战都统制,你们两个整天想着的都是怎么冲锋陷阵,那某要你们有什么用。”

    见到叶应武岔开话题,并且分明带着火气,吴楚材和江铁急忙噤声,使君平时不会发火,但是一旦发火他们可都承受不起,还是老老实实的听叶应武吩咐便是。

    “回去吧。”叶应武低声吩咐一声,重新走回船舱里。

    赵云舒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起来,见到叶应武走进来,没有一点儿血色的俏脸上满是询问的神色,缺一时间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只能有些无助的拉紧裹在身上的毯子。

    叶应武淡淡说道:“怎么了?”

    “没······没什么,”赵云舒勉强挤出来一丝笑容,“叶使君,不知道这船上还有没有人活着,杨国舅可曾找到?”

    “你是关心这个?”叶应武微微一怔,在船舱中的小火炉边舒舒服服的躺了下来,“这个就不用多想了,湖水多冷你也知道,而且刚才这些皇城司的人可都是紧紧盯着从船上跳下来的人,想要逃出生天,哪里是这么容易,外面湖面上漂浮着全是尸体,没那等功夫去分辨。”

    赵云舒重新坐下来,欲言又止,似乎有些发冷,蜷缩船舱角落中,脸上不知不觉浮现出病态的红晕。叶应武意识到什么,急忙凑过去,伸手一摸,这个傻丫头的额头滚烫滚烫的,没想到还是受了风寒。

    “砰,”一声轻响,小船靠在码头上。叶应武暗暗叫了一声谢天谢地,一把抄起来赵云舒腿弯,将她拦腰抱起,赵云舒浑身无力,秀发披散,缩在叶应武怀里,分外憔悴。叶应武粗暴的踹开船舱门:

    “来人,马车!”

    意识已经渐渐模糊,不过赵云舒还是能够感受到叶应武紧紧搂住自己的手臂,等到整个人卧倒在马车柔软的坐垫当中,她拼尽最后一丝力气,一把扯住叶应武的衣袖。

    看着俏脸上血色退散、曾经诱人的樱唇不但惨白而且还不断颤抖的信安公主,叶应武心头仿佛被狠狠的揪了一下,钻心的疼痛。分外悔恨自己当初怎么就同意这个傻丫头留在画舫上,她这种千金体弱之躯,哪里经得起初春冰凉湖水和寒风的折腾。

    “好好躺着,什么都别说。”叶应武脸上愈发焦急,而意识到事情不妙的吴楚材已经一把推开车夫,亲自登上马车攥紧缰绳。江铁也是翻身上马,百战都骑兵已经飞快聚集。

    “叶使君······”赵云舒突然间意识到什么,愈发攥紧叶应武的衣袖,缓缓开口,“能不能······不回宫里?我不想······不想再过那一道宫门,不想再看见······看见一些人······”

    叶应武一怔,看着赵云舒缓缓闭上的眼眸,轻轻叹息一声:“先回府上吧,另外杨老统领,抓紧带着人撤退,全是皇城司的事情,和咱们不要扯上关系,通知王进······”

    江铁、吴楚材和杨风都是一怔,诧异的看向叶应武。

    使君方才还没有打算动用天武军呢,现在怎么突然间变了主意。

    “天武军即刻接管临安余杭门城防,其余各门暂且不要动,为咱们留一条退路。”叶应武冷声吩咐,“同时快马通报镇江府苏将军处,镇海军随时准备抽调两厢南下平江府,盯住临安。”

    心中肃然,杨风等人都是下意识的拱手应是。

    叶应武轻轻呼了一口气,伸手摸了摸赵云舒滚烫的额头,看着女孩秀眉微蹙的睡颜,在睡梦中她会重复今天的噩梦么?

    马车缓缓开动,同时战马飞驰,冲向不同方向,虽然钱塘门外已经因为翠旖舫的大火而乱作一团,不过依然没有人敢于阻挡叶应武的马车,尤其是马车周围还有全副武装的百战都骑兵护卫。

    一路如飞,马车直接冲到钱塘门下,却发现钱塘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然关闭,一名城门守将手按佩剑站在城门外,见到这突兀出现的百余名骑兵,着实吓了一跳,不过还是硬着头皮上前:

    “前面来者何人?!”

    不等江铁呵斥,叶应武已经掀开车帘,沉声喝道:“大宋枢密使叶应武,为何关门!”

    见到只披着一身单衣的年轻人昂首站在马车上,剑眉倒竖,杀气森然,那名城门守将心头也是没来由的颤抖一下,急忙拱手行礼,要是别人或许他还有胆量阻拦,这位叶使君却是不敢。

    谁不知道余杭门那个城门守将,还尸骨未寒呢。

    这位叶使君还是不要招惹为妙。

    “是谁下令关门!”见到城门守将一言不发,叶应武冷声说道。

    那名守将顿时有些犹豫,不过见到手按刀柄的江铁,心中打了一个寒战,暗暗骂自己真是笨到家了,这些朝堂大佬的斗争,自己怎么能随便牵扯进来,得罪了谁都是死无葬身之地,当下里急忙回答:

    “回禀枢密使,是贾相公下达的命令,末将也是刚刚收到!”(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六章 春风知我心

    ps:第二更18点,祝我爹爹以及所有为人父之书友父亲节快乐!

    大宋临安,钱塘门外。

    看着那名城门守将,叶应武脸色阴沉:“刚刚宫城使杨驸马、殿前马军都指挥杨将军殁于国事,现在本官以枢密使之身份,命令你听从于枢密院调遣,但有其他命令,除非是官家圣旨,否则一概不可听从!”

    那名城门官心头巨震,临安禁军两个主要的统帅竟然同时都死了?这可不是什么小事,刚才那西湖上突然间燃烧起来的冲天火柱背后,又暗藏着什么样的权力倾轧和朝堂斗争,不知道杨将军他们是怎么触动了贾相公,竟然让贾相公如此不留情面的下狠手,又不知道这位临安炙手可热的叶使君又是怎么机缘巧合出现在这里的?

    也罢,这些事情也就是街坊里面大家小声议论两句,谁敢明目张胆的说出来,若是被别有用心的人听去了,那可不是杀头的罪过!

    不过容不得他迟疑,这临安确确实实叶应武在军事方面官职最大,容不得他这个蝼蚁一般的城门官反驳,急忙拱手。

    就在这时城门缓缓打开,叶应武站在马车上冷声说道:“入城!”

    灯火通明,照亮宽阔的街道,两侧楼阁鳞次栉比。

    看着再一次呈现在眼前的临安城,叶应武轻轻吸了一口气。

    贾似道,现在这些自以为黄雀在后的皇亲国戚都已经消散殆尽,现在就只剩下咱们两个,再也没有人聒噪,也没有人等着捡胜利果实。索性就在这临安放开手脚好好较量一番吧,倒让某看看是你贾相公的三寸不烂之舌厉害,还是叶某的十万雄兵厉害!

    叶应武迎着风,嘴角边露出一丝冷笑。

    而看着冲入城中的车马,那名守城官拍着胸脯呼了一口气,刚才真是在生死边缘上,仿佛他再迟疑片刻,叶应武就会毫不犹豫动手,守城官可不指望身边这些都快吓傻了的士卒能够帮得上自己。

    喜爱是抬头看了看天空,守城官忍不住暗暗感叹一声:“这临安,恐怕最近要变天啊,或者说,这天已经开始变了。”

    这位叶使君这么重的杀气,阴沉的脸庞,总是让守城官感觉心头一阵发寒,也不知道得杀了多少蒙古鞑子,才能够磨炼出如此杀意。也难怪这一次贾相公没办法像之前那样稳坐泰山,甚至派出人在西湖上动手。

    这不是鹬蚌相争,而是龙虎相斗。

    ————————————————-

    “相公,相公!”留梦炎快步走入政事堂。

    和王进他们想象的不一样,贾似道至始至终都没有离开宫城外和枢密院相对而立的政事堂,所以就算是天武军兵围葛岭实际上也没有太大的作用。

    此刻这个大宋朝堂的支柱,多年以来的不倒翁就闭着眼睛坐在椅子上,头靠在椅子背上,分外悠闲,仿佛已然是胜券在握。即使是留梦炎走进来,贾似道也只是抬起手微微向下压了压,让他不要这么着急。

    留梦炎明显有些紧张,现在贾似道把来往通报的事情交给他,不啻于释放出要重用他留梦炎的信号。留梦炎可不是平庸之辈,要说没有野心那是不可能的,去看看贾似道的这么多亲信,吕师孟、陈宜中等等,哪一个不是人中之杰,哪一个不是紧紧盯着贾似道左臂右膀的位置。

    只不过因为原来廖莹中和翁应龙追随贾似道时候最早、又最为得力,所以大家一直找不到机会,现在廖莹中不知去向、翁应龙因为和叶应武有交集,所以被贾似道所怀疑,一下子贾似道身边的左臂右膀已经全部消散,就算是原本没有野心的人,也会跃跃欲试,更何况这些都雄心勃勃的家伙,谁都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这两个位置。

    所以留梦炎既是感到兴奋,也难免有些担忧,现在分明是贾似道在考验他,如果让贾相公不满意,就等于把这个更上一层楼的机会拱手让人了。留梦炎在官场上打拼了这么多年,可不想就一直担当皇帝的高级顾问。

    翁应龙和廖莹中这是什么的存在,两人之下,万人之上!

    要是能够走到这个位置上,留梦炎就已经知足了。

    “不管是好事还是坏事,慢慢说。”贾似道缓缓睁开眼睛,不得不感慨一声,自己真的是老了,原来年轻和丁大全等人斗智斗勇的时候,谁曾想到会有一天竟然会坐着坐着就昏睡过去,人到了这个年纪,有时候不服老可不行啊。

    留梦炎点了点头,神情颇为复杂:“启禀相公,也不能说是好事,也不能说是坏事。杨亮节宴请叶应武的翠旖舫确实是被点燃了,而且也能够确定杨亮节、杨镇等人全都殁于大火当中,或者也被皇城司的人就地击杀。可是谁料那叶应武好像早就预料到相公会有这么一手,咱们派出去的皇城司人手全都被后面来的叶应武手下包了饺子,至今已经难以联络,恐怕是连一个活口都没有。”

    “杨正失手了?”贾似道霍然睁开眼睛,困意全无。

    一旦大火燃烧起来,杨亮节和杨镇在那样的情况下,想要活命确实是难上加难,不过贾似道也知道叶应武可不像杨亮节两人那么好对付,所以就算是派出那么多皇城司人手,也没有打算击杀叶应武,可是谁曾想到这件事情竟然会被叶应武预料到,然后反将一军。

    若是没有活口反倒是好事,就怕有俘虏,虽然派去的都是皇城司精挑细选、悍不畏死的精锐,但是难免会有人被动摇,到时候一个屎盆子扣在头上,贾似道可就不好解释了。

    杨正啊杨正,没有想到老夫把一切事情都托付给你,竟然还会失手。

    而留梦炎看着贾似道阴晴不定的脸色,心中却是忍不住窃喜,当下里轻轻说道:“相公,那叶应武诡计多端,杨正统领是耿直之人,虽然对于相公忠心耿耿、冲杀在前也是奋勇无人能敌,但是想要算计过叶应武,恐怕还不是那么容易,尤其是相公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叶应武宗室能够察觉到咱们的意图,莫不是因为······”

    贾似道轻轻吸了一口凉气,莫不是因为咱们当中有内奸,一直在给叶应武通风报信,所以叶应武能够每次都拿出对策。尤其是这一次,分明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借助贾似道的手除去这些比墙头草还要可怕的皇亲国戚不说,还能让贾似道提心吊胆害怕有什么罪证落入叶应武手中。

    不过现在就算是有内奸,也顾不上排查了。贾似道伸手按着桌子,这个时候可不能自乱阵脚:“走,汉辅,你去叫上与权,还有贾、孟二人,另外挑选几个靠得住的亲卫,咱们现在就入宫!”

    “入宫?!”留梦炎一怔,很是诧异。

    点了点头,贾似道冷笑着说道:“只有先让官家认为是叶应武的过错,咱们在能够占据先手,到时候把脏水全都泼到叶应武身上,某倒要看看没有了这些皇亲国戚帮腔,他叶应武还凭借什么和老夫作对,就凭马光祖那几个老不死的,还不够。”

    留梦炎郑重应了一声,突然间细细琢磨贾似道的命令,旋即似懂非懂的看向贾似道:“那相公,翁先生呢,入宫不喊着翁相公么?”

    目光中泛动这森严冷意,贾似道缓缓开口:“不要带他,甚至这件事情也不要让他知道!此次失败无论如何他都脱不了干系,还是先自己冷静冷静再说吧。”

    心中狂喜,不过留梦炎勉强克制住没有表现出来,当即冲着贾似道一拱手,一副虽然不是很明白,但是绝对会服从贾似道命令的表情。

    翁应龙啊,翁应龙,没有想到你竟然也会有今天!

    恐怕不久之后,某就要取而代之。

    就在这时,一名亲卫快步走进来:“相公,两位相公,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刚准备出门的贾似道和留梦炎心中一颤,下意识的对视一眼。留梦炎勉强镇定下来,衣袖一挥:“有某还有贾相公在这里,这天塌不下来,你倒是说说怎么大事不好。

    那名亲卫气喘吁吁的低着头:“天武军那些天杀的家伙,竟然······竟然不顾相公各处城门封城的命令,抢了余杭门,现在城门上已经飘扬起王进的将旗,另外其他各处城门禁军都已经······溃了!”

    贾似道脸色一变,没有想到这叶应武还击竟然如此迅速,而且如此犀利,他想要干什么,直接发起兵变?他叶应武有这个能耐和胆量么,难不成他能够趁着守城士卒人心惶惶,扑得下余杭门,还能够强攻宫门不成?

    只要官家还在贾似道的手中,叶应武就翻不起来什么风浪。

    当下里看向那名亲卫,贾似道冷声说道:“说清楚,那叶应武做了什么?”

    那名亲卫不觉已然汗流浃背:“回禀······回禀相公,那叶应武以枢密使的身份,下令各处城门不得听从他人号令,另外城门全部打开,现在天武军不但控制了余杭门,甚至还接管了······接管了钱塘门。”

    留梦炎轻轻吸了一口凉气,这个叶应武还真是好大的胆子,可是他却是大宋货真价实的枢密使,下达这个命令换做任何人都没有权力反驳。这个家伙还真是把所有能够利用的都利用到极致,要知道刚刚把他捧上枢密使位置的那些人,让贾似道在明、叶应武在暗,联手陷害的尸骨无存!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这个叶使君在临安这一亩三分地上,就像他在战场上一样狠辣。

    “有意思,有意思!”贾似道忍不住感慨两声,“汉辅,让他闹腾去吧,咱们入宫去见官家,就现在!”

    “遵令!”见到贾似道熊熊燃烧起来的斗志,留梦炎急忙应道,心中也是安稳了很多。

    到底还有贾相公作为他们的主心骨,难道还会怕了这个叶应武!

    归根结底也不过就是一个二十多岁的毛头小伙子罢了,再怎么样玩弄权术,也不可能斗得过贾相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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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鼹鼠刚刚送来的消息,贾似道入宫了。”杨风快步跟在叶应武身后,或许是因为战胜了多年以来压在自己头上的杨正,又或许是被现在临安波谲云诡的景象刺激到了,老人虎步龙行,看上去精神抖擞,一点儿都不像是五六十的人。

    叶应武点了点头:“这鼹鼠不过是某入临安之后方才投靠过来的,可确定是靠得住的人,否则天武军就要陷入万劫不复的境界了。”

    顿时有些诧异的看向叶应武,杨风有些无语,当时点头的可是你叶使君啊,怎么现在反过来问某。这天下还有谁比你“叶伯乐”看得更准的么。似乎也意识到这个问题,叶应武自失的一笑。

    只能说对于鼹鼠在历史上的表现,叶应武还是很信任他的,但是毕竟现在的历史已经不是原来那个样子,已然被叶应武改的面目全非。时代的巨轮都已经偏离了轨道,更不要说更加易变的人心。

    “还是谨慎一些好,不可全信也不可不信。”叶应武轻声说道,“另外鼹鼠这么重要的人物,你们平时务必要万分小心,皇城司这一次吃了亏,肯定会想办法扳回一局,不要掉以轻心。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有这个心冒着掉头的危险给咱们送消息。”

    “这个还请使君放心,”杨风郑重的说道,“皇城司确实是手眼通天,但是咱们六扇门也不是吃干饭的。”

    “你当心就好,”叶应武笑了笑,“要是连杨老统领都对付不了皇城司,换成翔季(马廷佑字)、旭升(郭昶字)他们,更是要抓瞎。对了,还有那个杨正,要抓紧让他开口。”

    扬风点头,不过旋即诧异的说道:“使君,贾似道入宫分明是想要找圣上,让圣上站在他那一边,多少对使君都会有所不利啊,难道使君打算坐视不管?”

    摆了摆手,叶应武淡淡说道:“想管,可是怎么管,总不能某带着百战都上街截杀贾似道,更何况这位贾相公就待在政事堂,一天都没有挪窝,分明是随时准备入宫,既然他都万事俱备了,咱们也没有必要跟着胡乱折腾,倒不如安安稳稳的走自己的棋子。”

    想起来什么,叶应武看向杨风:“在官家那里无论如何某都是拼不过贾似道的,不过这也不是一无是处,官家固然害怕贾似道这个太师,但是他的掌上明珠可是在某手上,到时候也得掂量掂量。这样,你把信安公主在某府邸养病的风声传到皇后娘娘耳畔,可否?”

    杨风一怔,沉默片刻之后点了点头:“这个自然可以,使君是打算通过皇后和太后尽量在官家那里争取到什么。”

    “虽然不想要太多,但是也不能让他贾似道舒服。”叶应武冷声说道,“要让他知道,这官家面前,也不是他贾似道一个人的天下。此事不易拖后,速速前去布置。”

    看这杨风离开,叶应武方才轻轻松了一口气,自己这是把赵云舒、全皇后甚至谢太后都已经算计在内了,心中总是感觉有些不安。毕竟信安公主已经是什么样子叶应武心里面清楚,在这样把一个病弱小女子当做自己和贾似道斗争的棋子,换做任何人也会内疚。

    毕竟叶应武归根结底不是一个甚至可以为了利益不择手段、大义灭亲的政客,而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心事重重下,叶应武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穿过回廊,回廊下有几名丫鬟在等候,见到叶应武过来,都是恭敬行礼。

    回廊中飘扬着花的香气,竟然是种在不远处的迎春花已然在风中悄然绽放。叶应武深深吸了一口淡淡的香气,看着月光下愈发明媚娇艳的迎春花,心中已经浮现在镇江府那些苦苦相候的女子的容颜。

    春风知我心,仍是旧时香。

    叶应武忍不住自失一笑,什么时候自己也变得这个多愁善感了。

    房门吱呀一声推开,杨絮有些惊讶的看着站在门口怔怔出神的叶应武,旋即忍不住揶揄道:“叶使君、叶相公,这是怎么了,这屋里面可没有吃人的老虎,怎么就不敢进去了。”

    “这不是有你这一只母老虎么,某可害怕一不留神就被吃抹干净。”叶应武勉强笑道,一时间竟然没有勇气迈动脚步。

    自己原本以为心肠足够冰冷,现在却是发现,还是太善良了。

    果然不是朝堂上争锋芒的料啊!(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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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宋介绍:
当零丁洋上孤傲的人影只能被后人祭奠,当崖山海面十万军民蹈海成为民族的悲哀,一个名牌大学历史系毕业的学霸级富二代懵懵懂懂重返七百年前那东南天倾之时,煌煌炎宋、赫赫蒙元,华夏大地上最悲壮的一次文明碰撞从此改变原本的方向。赤旗飘扬神州万里、山河上下,不用等淮上布衣揭竿而起,自有我带领所有华夏儿女进行一场颠覆时代的逆袭。倾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倾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倾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