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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然籇     倾宋txt下载     倾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四十二章 江山谁与争明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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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过回廊,看着嘴角边犹带笑意的叶应武,赵云舒轻声说道:“叶家有后,妾身要恭喜夫君了。”

    “不管是男是女,总算是某的骨血,”叶应武缓步上前,言语之间带着难以掩饰的喜悦,一向叶使君留给人沉稳的性子形象荡然无存,在这突如其来的喜悦面前,老天爷会一视同仁。

    前面有两级台阶,叶应武顿了一下,伸出手来轻轻搀扶赵云舒,迟疑片刻,赵云舒还是小心翼翼的把手搭上去,抬起头来俏脸上带着暖暖笑意,伴着小小梨涡浮现在如玉的肌肤上:“谢谢。”

    “这有什么好谢谢的,”叶应武轻声说道,“这回廊还长着呢,你我携手要走的路,也长着呢。”

    “自作多情。”赵云舒嗔了一声,俏脸上浮现出红晕,却没有挣脱。

    两个人已经走回小楼前,风雨正迎风飘落,楼前落红一地。俏脸一黯,赵云舒并没有撑伞,走入雨中,步子迈的大了一些,让女孩俏脸上流露出一抹痛楚,不过她还是勉力弯腰,伸手拈起一片风雨中残破的花瓣。

    叶应武轻轻叹了一口气,解下外衣披在赵云舒肩头:“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由它们去吧。”

    赵云舒松开手,攥在手心中的花瓣缓缓飘落在地上,轻轻开口已然有悲戚之意:“落红不是无情物,人又何尝不是无情物。”

    一把搂过赵云舒,叶应武有些蛮不讲理的直接把她拽回到走廊上:“外面这雨虽说不大,但是也不能这么淋着,走,回去换一件干净的衣服,时候也不早了,早些休息。”

    看向叶应武,赵云舒轻轻颤抖一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衣衫沾上雨水而感到冷意,缓缓伸手拉住叶应武的衣袖,赵云舒螓首低垂,用蚊蚋一样的声音乞求道:“夫君,今天晚上留下歇息吧。”

    叶应武一怔,舒儿这个丫头不会是食髓知味,真的想要盘肠大战三百回合吧,不过赵云舒很快就在他手上轻轻掐了一下,瞪着眼睛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只是······这是这几天一直作噩梦,夫君若是能够······”

    伸手按住她的香肩,叶应武在舒儿额心吻了一下,有些自嘲的笑道:“别怕,某来陪你便是,反正都已经被婉娘赶出来了。”

    “说的就好像妾身这里是没人要的时候来度难也似。”赵云舒恨恨的一甩衣袖,先行推门进去。

    叶应武在后面摸了摸鼻子,不过还是厚颜无处的一手撑住了将要关闭的房门,然后追着赵云舒的背影钻了进去。

    身后叶应武的动作,赵云舒心知肚明,却是并没有阻止,或者说就算是她想要阻止也没有这个能耐。自有婢女赶在前面把屋里的火烛点燃,然后躬身毕恭毕敬的退下,还不忘将房门合上。

    赵云舒坐下来看向叶应武,声音有些低沉:“夫君,这大宋已经亡了,这天下也已经是你的了,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没有想到赵云舒会突然间问这个问题,叶应武沉默了片刻,拽过来一把椅子,自顾自的坐下:“不知道这个疑问,你是在以前宋信安公主的身份问,还是在用某叶应武后宅一人的身份问?”

    “有区别么,”赵云舒靠着桌子边,眼眸低垂,不知道看向哪里,伸手轻轻拨弄一缕秀发,“既然都已经是前宋了,那个三百年的大宋烟消云散,自然信安公主什么的也都随之消散了。”

    轻笑一声,叶应武凑过去饶有兴致的问道:“那敢问娘子大人,你觉得夫君我应该怎么办啊。”

    “对你来说,北方蒙古鞑子实际上远远没有看上去那么好对付,”赵云舒缓缓说道,“更何况是对于刚刚从大宋那里接过来这烂摊子的你,不可能现在就火急火燎的北伐,那样十有**是‘赢得仓皇北顾’。”

    叶应武点了点头:“聪明,接着说。”

    仿佛来了兴致,赵云舒并没有在意叶应武越来越近的脸庞:“而且这官场上和士林中实际上还有很多人在盯着夫君你的一言一行,他们心中想要效忠并不是一个匆匆忙忙站出来的篡位者,或许会因为这个人一时的强悍而不得不屈服,却一直是隐患。”

    “完全正确。”叶应武整好以暇的更向前凑了凑。

    “你做什么?!”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近在咫尺的脸,赵云舒忍不住低声惊呼。

    而叶应武抬头在她脸颊上吻了一下,坏笑着重新靠回椅子上:“我家舒儿说的头头是道,某当然要奖励一下。”

    赵云舒俏脸微红,刚想要解释,叶应武却是紧紧盯着她,一字一顿的说道:“归根结底就是九个字,勤练兵、缓称帝、广积粮。”

    见到赵云舒诧异的怔住,叶应武知道自己说中了,微笑着伸手敲打着扶手:“实际上对于蒙古来说,最大的弱点不是他们士卒不够精锐,也不是他们守卫的城池不够坚固,而是他们的赋税和粮草不足。”

    嘴角边掠过一丝阴冷笑容,叶应武缓缓攥紧拳头:“而真不幸,这恰恰是某的长处所在。”

    缓缓走过来,赵云舒俯下身,凑在叶应武耳畔:“缓称帝,这么说来夫君是打算先称王了?”

    吹气如兰,撩拨着叶应武的心神,不得不说这个今天还被自己弄得********的小丫头,还是很会挑逗人的。伸手猛地把赵云舒拽进怀里,看着女孩惊讶的神情和浑然天成的娇羞,叶应武心头一阵激荡,勉强镇定的压低声音:“某可什么都没有说。”

    赵云舒看着叶应武脸上的坏笑,顿时悔恨和无奈的闭上眼睛。

    自家夫君还真是容不得一点儿挑拨。

    “称不称王、称不称帝,到时候还是你夫君。”叶应武将女孩抱起来,径直扔到了床榻上,“**苦短,娘子咱们安寝吧,某明天还要早起呢,睡晚了免得到时候再给你安一个魅惑君王的罪名。”

    赵云舒狠狠瞪了他一眼:“这能怪我?”

    “不怪你怪谁!”叶应武笑着脱了外衣,扯过来被褥,两个人滚作一团。

    良久之后,床榻上安静下来,叶应武沉声说道:“舒儿你知不知道,后宫不得干政,刚才为什么要和某说这些。”

    不知道沉默了多久,赵云舒缓缓回答:“交给你的,是赵家三百年江山。不要对不起这么多年来捍卫它的人,即使他们失败了。”

    叶应武没有再说话,而是伸出手轻轻揽住赵云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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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瑞兄,月余不见,兄长神采依旧啊!”站在议事堂前,陆秀夫负手而立,一点儿应该有的礼节都是欠奉,只是笑眯眯的看着前面风尘仆仆而来的中年男子。

    文天祥止住步伐,随意拍打了一下衣袖,实际上雨后天晴,街道上并没有多少尘土,所以他与其说是在拍打衣袖,倒不如说是在向陆秀夫表示,某文天祥宁愿费力拍拍土,也不愿意和陆君实寒暄。

    “两位大早晨起来的就开始斗智斗勇,等会儿使君吩咐的时候,可千万不要落在后面。”谢枋得摇头晃脑的从一旁走出来,低低笑道,“你们看这天武军、镇海军、神策军、神卫军将令济济一堂,那边赵文义、汪立信甚至包括泸州的王世昌,都已经来了,使君麾下文武,基本上到齐了。”

    陆秀夫微笑着说道:“如果不是今日事关重大,难得把这散落各处的人召集齐全。使君这是想要定夺下一步的走法呢。”

    一直没有吭声的文天祥也是点了点头,不过却是先戏谑的看了陆秀夫一眼:“君实,恭喜恭喜,昨日主母有喜,母凭子贵,这后宅第一的位子是要坐的稳稳当当的了,你们陆家也要随之飞黄腾达了。”

    顿时脸上一沉,陆秀夫佯作恼怒:“好你个文宋瑞,按照你的说法,如果不是婉妹有喜,某陆秀夫还就闯不出来一番事业了。也不知道那蔡州是谁拿下来的,是谁保住了你的侧翼,上一次北伐要不是某带着天武军及时扑上去,你说不定就被伯颜抄了后路!”

    文天祥不可置否的只是摇摇头,一副懒得和你争吵的样子。

    “你们两个文官之首,这就嚷嚷上了?”谢枋得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嘟囔一句,看向不远处勾肩搭背的各军将领,“看看那帮子武将已经打得火热,再看看你们祸起萧墙,当真是扶不起的阿斗啊。”

    用肘子打了一下陆秀夫,文天祥满是爽朗的笑容:“阿斗,说你呢。”

    陆秀夫一怔,刚想要反驳,议事堂半掩的大门已经被推开,江铁和吴楚材并肩走出来,看着满院的文武,惊讶之余急忙拱手行礼:“诸位将军、诸位相公,既然来了何不进去等候。”

    “某这还没有称王称霸呢,你们这些家伙就已经把架势摆出来了?”叶应武一袭再简单不过的黑袍,迈过门槛,脸上满是愠色,“难不成还非得某出门相邀,才肯进来?”

    文天祥正色一拱手:“臣文天祥,参见使君。”

    大院当中顿时安静下来,一道道目光投在文天祥身上,旋即所有人都是站直身,然后毕恭毕敬的弯腰拱手行礼:“臣等参见使君。”

    叶应武顿时一脸黑线,这帮子家伙还真是动作迅捷,这“臣”字用得炉火纯青,说得好听一些是在表忠心,说得不好听一些分明就是已经等着叶应武登基犒赏他们这些有功之人了。

    “师兄,你可真是让某身处两难之地啊。”叶应武苦笑着抬了抬手,“诸位还请进来吧。”

    文天祥一笑,一点儿都不客气地走在了第一个。

    看着足足数十名文武鱼贯而入,站在门口的叶应武嘴角边也是掠过一丝笑意,当初唐太宗站在御史府门口,看着无数进士在身边走过,恐怕也是同样的心情吧。

    天下英雄入吾彀中矣!

    长长呼了一口气,叶应武一挥衣袖,自己最后一个走入大堂当中,堂前两侧文武肃然伫立,虽然挤得满满当当,但是这一刻大多数人都已经在这肃杀之气当中噤然,不会有人在意这些。

    一道道目光注视着叶应武,一个个身影随着叶应武向前的脚步而转动,在这一刻,那衣袖迎风,快步走上主座的叶应武,就是整个议事堂中数十人的中心。

    叶应武一撩衣襟,坐在椅子上,一侧作为他幕僚之首的梁炎午恭敬站立,而在左手边文官,自文天祥以降,陆秀夫、谢枋得、汪立信、陈宜中、赵文义、马廷佑、郭昶、叶应及、江钲等等,群贤荟萃;右手边武将,自苏刘义以降,张世杰、江镐、王进、杨宝、边居谊、唐震、尹玉、张顺、王达等等,将星璀璨。

    轻轻咳嗽一声,叶应武目光炯炯,看向下面每一个人:“客气寒暄的话某就不多说了,某知道你们每一个人都是忙得不可开交,但是还是把你们全都集中到了镇江府,是因为两件事,必须要当面和你们商讨。”

    所有人都下意识的看向叶应武,而叶应武不慌不忙的站起来:“第一件事,曾经让我们以为母国的大宋,亡了,但是这半壁山河依旧是为我汉家儿郎所有,自不能成了游兵散勇,把这山河拱手让人。”

    见到叶应武声音一顿,文天祥上前一步,拱手正色道:“启禀使君,臣以为是时候打出旗号来了。天下不可一日无主,也不能一日没有正朔传承,赵家皇室血脉本来就微薄,到了先帝这里更是断绝,又是先帝将这大好河山拱手让人,罪莫大焉!所以臣以为使君自立为正朔在情理之中。”

    文天祥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当中,一道道目光随着他的身影投向叶应武。叶应武脸上抽搐了一下,这些家伙的眼睛里面分明都是迫不及待,显然对于此时此刻已经等候太久了。

    虽然站出来的只是文天祥一个人,但是叶应武知道这背后代表的是整个文官体系的态度。这些按理说应该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的文官,都想要叶应武立起来自己的旗号、改朝换代,更不要说那些武将了。

    自苏刘义以降,这些天武军体系的武将虽然一句话不说,但是都下意识挺直胸膛,他们是怎么想的已经不需要言语来表达了,只要使君开口,弟兄们一点儿都不介意来一个黄袍加身。

    沉默片刻,叶应武看向文天祥,这个叶应武的师兄,陪着叶应武从临安一路风风雨雨跌宕而来的男子,这个在另外一个时空曾经破开了整个时代黑暗的曙光,此时正骄傲而坚定的昂着头,迎向叶应武的目光。

    师兄啊师兄,无论某有没有改变这一切,你永远都是这样的倔强。或许你不清楚某心中是怎么想的,但是你也不屑于猜测,只要你认为有利于这天下的,你就会固执己见。

    叶应武忍不住微微侧头,自己终究没有能力和文天祥这样对视,因为她从文天祥的神情中看到的不只是期待和坚定。

    他很清楚,文天祥不是那种狭义的只考虑自己的人,他虽然是代表全体文武站出来请命,但是他心中惦挂的依旧是这片天空下受到叶应武羽翼庇护的黎庶苍生。

    赵家无道,宋失其国,但是正如叶应武所说的那样,这片山河依旧是汉家山河,这迎风飘扬的旗帜依旧是赤色旗帜,是无数死不旋踵的好儿郎用躯体守护的山河,用鲜血染红的旗帜!

    为了避免一个割裂的乱世,为了避免北面的蒙古鞑子趁虚而入,现在叶应武必须要站出来,不再是大宋的叶使君,而是竖起一面崭新的旗帜,而是为已经看过了大宋太多颓唐和无能的百姓重新点燃心火。

    此时此刻,不管是打着什么样的旗号,必须有人站出来。

    在文天祥眼中,这个人就是叶应武。

    见到叶应武低头不语,陆秀夫缓缓的站出来,冲着叶应武的身影郑重拱手,躬身半弯,紧紧跟在他的身后,所有文官一个不差,全都向着前面那一道有些单薄和踟蹰的背影躬身。(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三章 江山谁与争明媚(中)

    ps:第二更18点!

    一众文官已经尽数站出来,颇有几分逼宫的架势。

    “末将恭请使君自立旗号,以正视听,以立正朔。”苏刘义终于忍不住,向外迈出一步,朗声说道,“镇海军上下将士,必当谨遵使君号令!”

    追随着苏刘义,张世杰、王大用、王虎臣等人都是霍然出列,干净利落。

    “天武军上下将士,必当谨遵使君号令!”江镐火急火燎的站出来,一向沉稳谨慎的天武军都虞候尹玉,这个时候也没有丝毫犹豫。

    “神策军(神卫军)上下将士,必当谨遵使君号令!”杨宝和王进几乎是同时带着所有麾下将领出列。

    包括兴州水师刘师勇、镇江府水师张顺,叶应武麾下所有将领都已经整齐划一的向前站了一步,拱手肃然而立,杀气凛然。而一向就快人快语的江镐,更是朗声说道:“从庆元到麻城,再到襄阳,这天下是使君带着弟兄们打下来,若是使君不坐江山,谁有资格坐江山!”

    “使君不坐江山,无人能坐江山。”苏刘义也是跟在后面沉声说道。

    叶应武伸手按在桌子上:“某称王称霸可以,但是现在还不是称帝的时候。只要北方蒙古鞑子有一天未曾被驱除,某就没有称帝以谢天下的资格。”

    一众文武都是一怔,旋即明白叶应武到底是在打着什么算盘,不得不说还是叶使君精明。毕竟在这个已经被宋儒思想或多或少影响的时代,百姓就算是看到了南宋无能和懦弱的一面,也对于这个朝代丧失了信心,但是他们在心中还是拥戴的,认为天命所归还是在宋的手中。

    断绝宋室天命传承的,是北方蒙古鞑子,而叶应武作为继承天子衣钵的不二人选,想要从宋室那里名正言顺的受命,最好的办法就是为宋室报仇,消灭蒙古鞑子,这样很容易就可以得到士林和百姓的拥戴。

    一日不驱除鞑虏,便一日不称帝。

    待到北伐成功之时,再受命于天,上能告慰宋三百年列祖列宗,下能让百姓归心以叶应武为英雄和正朔。

    这一招看上去叶应武是在走到最后的时候退了一步,但是所有人都明白,退一步是为了让最后一步走得更加名正言顺,在以后自己称帝的同时,叶使君还想尽收天下民心。

    “枭雄之姿。”文天祥喃喃念一声,旋即朗声说道,“称王不称帝,臣并无异议。”

    “臣等并无异议。”堂上这些文武都是天武军体系中高层将领官员,能够得到叶应武的赏识并且走到这个地位,没有一个是傻子,此间的利害关系他们也都心知肚明。

    本来就按照叶应武称帝已经做好充分准备的陆秀夫,施施然站出来:“启禀使君,虽然是称王不称帝,但也应该有王号,古往今来王之名号,应当为朝廷册封,现大宋已作古,王号唯使君自封耳。”

    叶应武微微皱眉,之前他一直在想着到底是称王还是称帝,倒是没有在意应该取什么样的国号,宋这个国号自然不能再用了,不过叶应武既然是打着为大宋报仇的名义,倒也不用按照五德终始说更滑所象征之五行颜色,继续沿用火德尚赤便是。

    见到叶使君明显是怔住了,一帮子文官顿时有些激动,毕竟一国之国号是整个国家的象征和代表,更是表明王室出身的正统,甚至以后叶应武称帝,也是要沿用这个名字的,绝对是重中之重的一个字。

    而现在叶应武这幅神情显然是之前没有考量过这件事,所以现在就当了他们表现的时候了,谁能想出来一个合情合理又符合使君心意的国号,那么在使君肯定会多看他一眼。

    国号国号,是一个王朝和一个国度的象征,古往今来国号以单字为尊,而且随着一个又一个朝代的更迭,能够用的好字已经越来越少,更何况国号还要和开国君主的出身有关系,这样可以表明这个皇族是从前朝那里接过来的天命,也是堂堂正正的华夏族群、炎黄子孙。

    唐高祖以之前唐王封号为国号,宋太祖以起家的宋州为国号,皆有此中的考量。

    一般选择国号,都是从之前的封号选起,可是叶应武到现在也不过是前宋的枢密院使,并没有被封王,所以就没有办法沿用了,只能从叶应武起家的各处开始找起。

    “使君自兴州起兵,自当以‘兴’为国号。”苏刘义见这些文官都在冥思苦想、细细推敲,索性站出来先行说道,他也没有指望着能够被采用,只是想要抛砖引玉罢了。

    谢枋得急忙说道:“兴字万万不可,唐称大唐,宋称大宋,而如果以兴为国号,则为大兴,大兴乃隋之国都,隋为短命之朝,不可以其国都之名作为国号,此为不祥之兆!”

    下面文官顿时一片附和之声,显然这个名字他们早就考虑过并且否决。

    叶应武伸手揉了揉太阳穴,不得不说起名字还真是一个痛苦的事情,但是自己不能不想出来一个好名字,当下里拍了拍桌子,叶应武有些恼火:“你们平时一个个引经据典、博古通今,说学富五车也没有错,现在给某想出来一个名字,难道有这么困难么!”

    包括文天祥在内,所有文官都忍不住流露出尴尬的神情,而一众武将知道自己不是这块料,索性就在一旁整好以暇的看热闹。

    “兴州、襄阳,皆为楚地,不如以楚为国号。”陆秀夫沉声说道。

    不等他说完,身后汪立信就已经站出来:“楚无论战国之楚、还是张楚、西楚,都是颓败灭亡之国,更非一统天下之国,更何况襄阳、兴州,俱非楚地中心所在,以楚为国号,未免牵强附会。”

    汪立信是湖南安抚使,还是鄂州知州,他说的话自然很有分量,陆秀夫便不再过多解释。

    叶应武看向一直沉默未曾说话的刘辰翁:“会孟师兄,不知道你可有何意见。”

    刘辰翁主管各处州府的教育,本就是才华横溢之人,叶应武主动找上他倒也不足为奇。当下里刘辰翁也未怯场,站出来昂首说道:“启禀使君,臣下刚才考量既然从使君发迹之地取一雅号,使君发迹之地,实际非是兴州。”

    刹那间一众文官都是诧异的看向刘辰翁,旋即面露懊恼神色。

    叶应武也是一怔,自己发家的地方还真不是兴州:“庆元府?”

    刘辰翁点了点头:“庆字,元字,都可为国号。”

    顿时无奈的翻了翻白眼,有些无力。

    大庆?怎么有一种某去挖石油的感觉?而且现在天下未定,就以庆祝之庆作为国号,和之前叶应武“不灭鞑虏不称帝”的口号有一种格格不入的感觉。

    至于大元······虽然这个时候蒙古还没有从“大哉乾元”中取元作为国号,但是自己先把元这个旗号撑起来,叶应武总是感觉不伦不类。打着大元的旗号去灭亡蒙元,作为一个历史专业的学生,怎么都感觉别扭。

    看着叶应武脸上分明是纠结和无奈的神色,刘辰翁也只能摇了摇头。显然对于这两个字使君都不是很满意,毕竟国号这个东西,七分要求表明出身正朔,三分也要看老大的心情,有的时候老大的心情也可以占到十分。

    叶应武不高兴,那就不用坚持了。

    正当叶应武打算把这件事情推后的时候,文天祥却是霍然站出来:“使君,庆元府在宋之前,并非庆元府。”

    庆元府就是浙江宁波,因为是南宋宁宗龙潜之地,所以按照宋时惯例,在宋宁宗登基之后,将这里冠上了宋宁宗的第一个年号——庆元,改名为庆元府。但是在这之前,庆元府一直被称作明州。

    “明州。”叶应武喃喃说道。

    文天祥郑重的点了点头,看向叶应武有些失神的脸庞:“明,以明为国号,日月大明。”

    叶应武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背后一阵发冷,当自己一直以为自己来到这七百年前,像热带雨林中的蝴蝶扇动翅膀,把这一切都改变的面目全非,将整个历史的车轮直接推向另外一个截然不同轨道的时候,才霍然明白,实际上历史车轮的沉重超乎他的想象,至始至终时代都在按照已经规划好的路径向前,就算是叶应武改变了一切的细节,都没有改变最后的结局。

    大明,日月大明。

    手不知不觉的有些颤抖,叶应武长长呼了一口气:“你们以为呢。”

    “日月大明,彰显使君光耀天下之气概,臣附议。”陆秀夫朗声回答。

    “日月大明,乃我各军横扫天下、大明黑暗之象征,臣无异议。”苏刘义脸上满是期待的神情,以至于声音都有些颤抖。

    日月大明,光照天下。

    脸微微抽搐,叶应武还是缓缓坐了下来,一言不发。

    文天祥衣袖一挥,已经单膝跪倒在地:“臣文天祥,拜见明王殿下。”

    “臣拜见明王殿下。”黑压压的人群已经跪地,面向新诞生的王者。

    叶应武也是霍然站起身来,看着这些诚心诚意拜倒在地的文武。当初自己也不过就是一个和爹娘闹别扭在考古队当中无所事事的大学毕业生,曾几何时,竟然会在这七百年前,接受一个时代英杰们的拜见。

    日月大明,这是属于他的崭新王号,这是属于整个时代的崭新代名词。

    这个百年之后才会出现的王朝,已经提前降生,而叶应武所要做的,就是把它的疆域拓展开来,不仅是收复靖康丢掉的国土,还要重新实现华夏期待已久的汉唐伟业!

    “诸位爱卿,平身。”叶应武勉强让自己保持镇定,缓缓说道。

    “谢殿下。”文官以文天祥为首,武将以苏刘义为首,同时肃然起身,动作可谓是整齐划一。

    叶应武忍不住微微晃动了一下,虽然是在这并不很大的议事堂上,不过叶应武还是能够感觉到这扑面而来的气势,王者的气势,接受四方文武大礼朝拜的气势。

    如果有一天自己能够走到金銮殿上,坐在龙椅上,真正的身为九五之尊,那又该是怎样的一种震撼人心?

    不过叶应武还是轻轻吸了一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现在还不是设想这些的时候,毕竟现在自己控住的也不过是半壁河山,毕竟自己带着这个崭新的大明要走的道路,还很漫长。

    “诸卿先行退下,宋瑞、君实、任忠、君直,你们随某过来。”叶应武沉声说道。

    就在这时,江铁快步从堂外走进来,拱手说道:“启禀使君,镇江府百姓听闻夫人有喜,已经扶老携幼前来,门外百姓渐渐聚集,敢为使君应该如何是好。”

    叶应武一怔,脸上流露出一丝笑意:“也罢,咱们先去看看。”

    看着叶应武一个人先行离去,文天祥等人都是怔了一下,不知道是谁低声感慨一句:“民心,民心所向啊。”

    突然间想起来当时叶应武大婚时候兴州阖城百姓拜倒在路边,再看看今日百姓上门道喜,文天祥也是忍不住心中感慨。无论是走到什么地方,叶应武都能够握住那里的民心啊。

    归根结底并不是因为叶使君为他们带来了什么切实的利益,也不是叶使君让他们的生活更加富裕,而是因为这个年轻的使君,用自己的双肩和双手,带着无数的好儿郎为他们支撑起一片可以安宁生活的天空。

    宁为太平犬、不做乱世人,见识过战火的百姓,愈发明白这份和平很安宁,是多么的来之不易,也愈发感谢带给他们这一切的人。

    军心、民心、士林心,虽然还没有称王称霸,但是实际上叶应武已经在天下人的心中,占据了不可替代的地位。

    “使君终究是谦恭了。”陆秀夫轻声说道。

    而邓光荐和刘辰翁这一对师兄弟并肩走过来,邓光荐正好听见陆秀夫的感慨,也是微微笑道:“一个谦恭的王者,一个能够战胜蒙古鞑子的王者,有君王若此,何其幸也。”

    看着叶应武走向前门的身影,文天祥低声笑道:“江山谁与争明媚,试问天下,谁又能敌得过叶使君?对于大明,某还真是愈发期待啊。”

    “日月大明,”汪立信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爽朗的说道,“亲手缔造一个王朝,怎能不令人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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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夫人,这鸡蛋您可一定要收下,小老儿家里只有这能够拿得出手,您可千万别嫌弃。”满是褶皱的手提着篮子,老大娘径直向着陆婉言手中塞去,“要不是有使君,这天都要塌了,这点儿鸡蛋也只能聊表心意。”

    陆婉言急忙按住老人的手:“老妈妈,保家卫国是妾身夫君的责任,本就不可推卸,无功不受禄,怎能接受您的东西。”

    “夫人,您就收下吧,我们这些小百姓的一点儿心意,一点儿心意!”几名老人都在最前面,颤声说道。

    后面更有拿着各式各样土特产的中年汉子朗声喊道:“夫人,之前在这镇江府的官员,要是娶妻生子,哪一个不是大摆筵席、想方设法的从咱们这里搜刮,只有叶使君什么都没有要,可是这么多大老爷里面,只有叶使君、叶相公护了咱们这一城的安全啊!”

    “叶使君是保家卫国的好汉子,受得了!夫人您就收下吧!”

    “夫人,叶家有后,也是咱们镇江府的荣幸,夫人,您就看在镇江府这么多百姓的份上,收下吧!”

    “就是啊,夫人,收下吧!”

    陆婉言有些犹豫,而一旁搀扶她的青萍,哪里见过这等场面,更是被吓的面无人色,比自家娘子还要紧张。

    “你们怎么让婉娘出来了!”叶应武狠狠瞪了绮琴和杨絮一眼。

    绮琴有些无奈的凑过来:“是婉娘自己坚持要出来的,妾身总不能带着人架住她吧,更何况她肚子里有孩子,要是生气动了胎气,妾身更是没有办法交待啊。”

    絮娘也是委屈的点了点头,显然对于这位执意要出来的大妇无计可施。

    “你们两个真是胡闹!”叶应武低低责备一声,然后又瞪了后面赵云舒和王清惠一眼,“你们两个也是助纣为虐!”

    惠娘顿时来气,刚想要回敬叶应武两句,不过被赵云舒眼疾手快拽住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四章 江山谁与争明媚(下)

    顾不得绮琴她们四个,叶应武三步并作两步快步走下台阶,冲着人群一拱手:“乡亲们,某叶应武在此谢过诸位乡亲们的厚爱了。家中娘子有喜确实不假,但是某叶应武自问无功于百姓,没有什么能够受得起诸位如此厚待的地方,还请乡亲们速速回去,收回这些东西,某叶应武受之有愧!”

    “使君,就冲您带着咱们镇江府的好儿郎打败了蒙古鞑子,您就当得起!”一名年轻人高声喊道,激动得面红耳赤。

    “对!”顿时附和声一片,“保得住咱们安宁,如何当不起!”

    叶应武上前一把攥住陆婉言的手腕,顾不上责备有些惊慌失措的自家老婆,看着一个个激动万分的百姓,无奈之下只能伸手在那老婆婆篮子中拿了一个鸡蛋,郑重的说道:“如果某不收下,诸位心中不悦,如果某收下,某心中有愧。所以某只收下这一个鸡蛋,诸位之心意,尽在此处,不知道乡亲们以为如何?”

    人群渐渐沉默下来,有人大喊了一声:“叶使君万岁!”

    原本寂静的门口,刹那间再一次沸腾,黑压压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深深的拜倒在地上,高声喊道:“叶使君,万岁!”

    “万岁!万岁!”

    不知道有多少人在高喊,整个镇江府仿佛都回荡在这呼喊声中。

    陆婉言微微晃了晃,轻轻靠在叶应武肩膀上,叶应武一言不发看着眼前的景象。当初他和陆婉言大婚的时候,兴州百姓就曾经如此拜倒在街道两旁,以示对于带给他们安宁和平静的叶使君最崇高的敬意。

    但是那一次并没有人喊出“万岁”,那时候叶应武还没有襄阳之战的荣耀加身,还没有后来的步步高升。

    但是现在不一样的,百姓们实际上也看得很清楚,普天之下,还有谁有能力取代眼前的叶使君,还有谁能够为他们带来更好的明天?

    且先不管其他地方的人们怎么想,至少这一城的百姓,受过叶应武的恩惠,知道叶使君的能耐,也见识了叶使君的正直和廉洁,只有这样的人,这样的青天,才是他们心中货真价实的王者,货真价实的君主。

    当时兴州百姓藏在心底没有喊出来的,今天镇江府百姓再没有遮掩。

    等待百姓们缓缓起来,叶应武沉默片刻,冲着所有人一拱手:“诸位乡亲们诚心待某,某叶应武也不会辜负诸位的厚望。今日某就在这阖城百姓面前说清楚,只要一日未曾驱除鞑虏,某叶应武一日不称帝!”

    陆婉言微微一惊,看向叶应武,而百姓们也是诧异的抬起头来,目光当中满满的都是惊讶,不过旋即就被火热的期待所代替。这才是他们心中的叶使君,这才是能够带着他们走向未来的叶使君!

    在这山河破碎、风雨飘摇的时候,在这三百年煌煌大宋崩塌的时候,有如此英雄男儿挺身而出,实乃此生之大幸。

    “驱除鞑虏!”无数的人高高举起手臂。

    驱除鞑虏!叶应武攥紧拳头,微微颤抖。

    ——————————————

    小心翼翼护着陆婉言走回府门,叶应武忍不住轻声责备:“婉娘,你怎么说出来就出来了,要是动了胎气怎么办。咱们可就这一个宝贝孩子。”

    陆婉言霍然回头,俏脸上一贯的灵动已经被一种难以言表的慈爱所替代:“夫君,这是镇江府的百姓,是你的子民,换句话说,又何尝不是妾身的子民,更何况他们有的人还是从周围村子赶过来,风采露宿便是为了送上这些心意,虽然都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但是在妾身眼中,这些却要比三山还重,自当亲自出门答谢。”

    看着绮琴她们几个都没有说话,陆婉言接着抓住叶应武的手腕,柔声说道:“夫君,不要责怪几位姊妹,她们确实曾经阻拦,是妾身坚持己见,夫君要怪也请怪妾身吧。”

    叶应武轻声摇头:“算了,不过下一次不要这么冲动,毕竟这么多百姓来了,也不想看着咱们孩子有什么好歹。”

    这时小阳子快步迈进门:“使君,外面百姓们把东西都放下,人走了。”

    叶应武一怔,猛地转身,霍然将半掩的大门推开。

    雨后的阳光洒在他的身上,曾经空旷的门口,各样或是贵重或是普通的物品,整齐的摆放在那里,而每一个离开的人都会下意识看向叶应武这边,当他们看到阳光下默然伫立的叶使君时候,眼神中都带着期许。

    “收下吧。”叶应武拍了拍小阳子的肩膀,看向旁边绮琴和杨絮:“琴儿、絮娘,你们两个操劳一下,让仆人清点这外面的东西,不管是贵贱全都搬到府里面来,活物可以吃了,那些家什用具能用则用,不能用也好好的藏起来,着人看管。”

    绮琴和杨絮都是郑重颔首,叶应武接着轻轻蹲下,伸手在陆婉言尚且平坦的小腹上轻轻摸了一下,抬头笑着说道:“以后等咱们的孩子出生了,每天带着他看看这些。”

    陆婉言微微一怔:“看看这些?”

    “嗯,”叶应武站起来沉声说道,“让咱们的孩子也看看,某未曾辜负这阖城百姓,这阖城百姓,也未曾辜负某。”

    陆婉言沉默片刻,旋即微笑着应了一声,伸出手细细的帮助叶应武整理了一下衣襟:“夫君不是在议事堂么,那么多文物大员,不要让他们久等了,还是快快回去吧,妾身这里有姊妹们跟着,没有事的。”

    叶应武伸出手轻轻抱了陆婉言一下,旋即快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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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恭喜使君了。”文天祥他们几个已经在书房中等候,见到叶应武进来,急忙说道,脸上都带着笑意,显然刚才那响遍全城的“万岁”也直直的冲击了他们的心灵,看到不只是这数十文武闭门造车,而是叶应武真正得到了阖城拥戴,他们怎能不高兴。

    民心,这是民心啊。

    原本属于大宋的民心,现在归于叶应武。

    “咱们说正事。”叶应武点了点头,并没有歇息,倒是江铁很有眼色的急忙被叶应武端上来一杯茶,“宋之中书门下和枢密院与六部职责相叠加,更容易形成两权分立,并非治国之良策与长久计,故某以为保留中书门下而去枢密院,是军政得以一体,不知道几位意下如何?”

    文天祥和苏刘义等人都是一怔,宋三百年设立中书门下和枢密院,就是为了让这东院和西院互为敌体,从而避免出现一人独大的情况,虽然枢密院和六部当中的兵部有不少职责重叠的地方,长年以来也没有人认为不妥,毕竟都已经做到这一步了,宋三百年来依旧是党争不断,要是去除其中之一,那真的就有可能导致一家独大。

    古往今来,如果一个王朝走到了大臣擅权的地步,那么距离灭亡也不遥远了,汉唐如是,宋也如是。

    就当文天祥等人犹豫的时候,叶应武接着开口说道:“虽然如此,但是中书门下并非一人执掌,而是依循前宋之制,其权责分作三部,换句话说就是把六部分成三部分,其中工部和户部交付给左相,刑部和兵部交付给右相,吏部和礼部交付给参知政事,三人共同执掌中书门下政事堂。”

    脸上流露出诧异神色,文天祥、陆秀夫等人都是对视一眼。

    他们隐隐明白叶应武是什么意思了,去掉枢密院之后,看上去政事堂已经算一家独大,但是实际上叶应武又吧他们分做三部分,使得原本为一体的左右相、参知政事一下子成为了敌对。

    六部当中最为重要的便是兵部、户部和吏部,一个掌管军事,为护国之根本;一个掌管钱粮,为国家之主体;而最后一个掌管官吏,为国家之骨干。现在把这最重要也是实力最为雄厚的三部分作三份,交给三个人,这三个人遇到军国大事的时候自然离不开对方的协助,而在平时则自然是互相看着不顺眼,根本不可能穿一条裤子。

    简而言之,叶应武这是把原来的东西院和两极分化变成了更加微妙的三权分立,如果两个人的话,一旦互相看着不顺眼,很容易斗在一起,但是如果是三个人,就算是有两个人互相厌恶,也不得不考虑两败俱伤之后第三个人渔翁得利的可能,从而避免内斗。

    “臣以为可也。”文天祥沉声说道,“大宋所亡,实则亡于党争,国之将亡犹且党争不断,甚至使得贾似道叛国投敌、临安动荡,我等自当吸取其中教训。更何况一旦使君一统江山,那么能撼动我华夏者并不多,如此安排看上去使得中央分散,却能够避免党争,保证稳固。”

    陆秀夫和谢枋得也是点了点头,看向苏刘义,如果真的有人反对的话也轮不到他们,毕竟叶应武如此施为,实际上损失最大的是苏刘义,毕竟苏刘义能够被叶应武留下来,说明在叶应武心中他已经是军中第一的存在,原本那枢密使的位置自然是留给他的,现在叶应武取消了东西院两个老大之一,转而使得主管军事的成为右相,成为三个人之一,对于苏刘义来说当然是有所损失。

    苏刘义抬起头,沉声说道:“去枢密院使,使兵部不至于被架空,臣以为可也。不过臣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顿时翻了翻白眼,你都“不知当讲不当讲”了,那某总不能不让你说吧。叶应武有些无奈的看向苏刘义,都这个时候了大家就不能多一点真诚,少一点套路么:“有事直说,某把你们四个留下,是因为你们是某值得信赖和托付的人,也是某认为最有能耐肩负这天下的人。”

    露出一丝笑容,苏刘义缓缓开口:“末将以为去除枢密院甚是妥当,但是三相掌控六部,亦当防备这三人同流合污,故御史台作为一国刚正之所在,应当加重其分量,另外国子监并朝中翰林院、书画院、学院,应自成一体,以免朝中权臣当道,以为扶植亲信之沃壤。”

    叶应武眼前一亮,好你个苏刘义,某弄出来小的三权分立,你又在这外面给某套了一个更大的三权分立。而且取消枢密院保留中书门下,虽然在实力上并没有太多的此消彼长,不过毕竟在名字上看不好看,所以苏刘义索性也不让文天祥他们文官好过。

    御史台本来就是集中各种善于挑刺的“人才”,也就是喷子所在的地方,尤其是自宋以来,皇帝和士大夫共治天下,所以御史们对着皇帝喷吐沫星子也不是没有过,只不过随着南宋偏安,权臣当道,御史台早就沦落成“收破烂”的地方,基本上不被待见的人和墙头草全都踢到这里,让他们少在相公们面前晃来晃去,如果不是偶然还被提起,恐怕很多人都已经快忘了这个曾风光一时的衙门。

    现在苏刘义是想要把御史台重新利用起来,就是为了能够让朝堂上有人一直盯着这些留守的文官,想要背着出征在外的武将做什么小动作,门儿都没有,大家还是平平安安的好。

    当然御史台也就算了,就算是苏刘义不提,叶应武也不可能放任不管,一朝自当有监察之人。但是翰林院和学士院从整个朝堂体系当中独立出去,这就是在赤果果的掐血脉了。

    要知道每年绝大多数的新科进士,都会进入翰林院或者学士院镀金深造,培养一下经验,同时也作为皇帝的幕僚,而学士院、翰林院的领袖资政殿大学士、翰林院大学士,不光地位清高、桃李遍天下,而且还是实打实的朝中权臣、皇帝近臣,也是整个文管体系得以左右君王的依凭所在。

    包括贾似道在内,多年来宋之权臣扶植亲信,就是通过翰林院和学士院,从而做到把大多数新科进士一网打尽,这是最快也是最有效的办法。

    现在如果把翰林院、学士院,包括书院、画院等等和文化教育有关的部门全都分出去集中在一起,就等于卡断了文官培养亲信的源头,从而可以有效避免一个人才济济的党派的快速成长。

    如果用后世的看法,实际上就是把大学和官场之间的关系一刀斩断,大学生就是大学生,官场中人就是官场中人,不是所有大学生毕业了都要去做官,也不是所有学士院中的人走出来都要去做官,他们同样可以根据自己的选择投身于文化、军事、商贸等等各个领域。

    而且以后学士院和翰林院走出去的人师承一处,又散落在文武官员并御史台的各处,就算是真有朝中对立,一看对面的都是同门师兄弟,自然也不会往死里下手,而隐隐的学士院和翰林院也会通过这些盘根错节的关系成为一个不容忽视的崭新力量。

    三权分立套三权分立,叶应武忍不住苦笑一声,自己实际上不过是在照搬明代的内阁制度,并且借鉴一下后世的三权分立,把中枢一分为三,这苏刘义却是比自己更敢想,竟然是要把整个朝堂一分为三。

    苏刘义也察觉到旁边文天祥他们有些无奈的神情和叶应武怔在那里的样子,在椅子上坐得笔直,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让人又好气又好笑。

    “甚好。”叶应武缓缓说道,“那就如此。”

    轻轻松了一口气,苏刘义一动未动。

    而叶应武已经表态了,文天祥他们自然也不再说什么,毕竟对于他们来说,关心的还是这个崭新的国度怎么才能更加平稳的运行下去,所以这些损害文官体系利益的安排,要是叶应武犹豫他们还会争取一下,要是叶应武都点头了,那他们也无异议。

    对于叶应武来说,他看中的并不是这更大一层的三权分立,而是能够把翰林院、国子监、书院等等学院类型的部门和朝廷、和权利分割出去,形成一个崭新的独立个体,从这个上面叶应武已经看到了后世大学的样子。

    一个只注重学识和培养人才的崭新体系,而不是和官场有着太多的牵牵扯扯。同时凭借这个,叶应武也能够更加顺利的培养各个方面的人才,包括科技、医疗、文化等等。

    毕竟自己已经来了,就不能坐看物理、化学等等学科依旧让西方取得遥遥领先的地位。

    虽然现在西方还处于最黑暗的中世纪,但是叶应武知道科学不是一天就能够研究探索出来的,留给他的时间,并不多。

    在那一个时空中,华夏民族因为落后而挨打、而被蹂躏,只能忍着伤痛奋起直追、只能付出别人不能想象的努力和牺牲。而既然自己已经来到了这个时代,自然就不能再看着六百年后的黑暗重演。(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五章 日月初升照万方(上)

    这是某叶应武的时代,这也是某叶应武的大明。

    “既然已经定了,那就如此吧。”伸出手轻轻敲打着桌子,叶应武淡淡说道,“宋瑞,你可清楚了?”

    文天祥颔首,沉声回答:“朝中分作三部分,分别以中书门下政事堂、御史台和学士院为首,其中军政由政事堂负责,监察由御史台负责,每年科举和人才培养由学士院负责,政事堂细分为左右相与参知政事,分别掌管六部。”

    “这就好,”叶应武细细揣摩一边,旋即说道,“官职如何安排已经确定,那么就是人选的问题了,这种事情某也不想多过问,你们几人好好商量之后给某一个名单,今天中午之前,下午就可以让各地文武走马上任了。”

    对于叶应武这明显是撒手掌柜的作为,还说得理直气壮,文天祥也只能学着叶应武一贯的样子耸了耸肩。倒是谢枋得想起来一事:“使君,是不是应该在近前举行称王之典礼。另外王都所在,使君以为何处合适?”

    自己好像是不能在这镇江府待着,毕竟镇江府虽然是重镇所在,但是既没有古来作为都城的经历,城中格局也太小,叶应武虽然只是称王,也不能再委屈在这小小陆府了。

    “江南之地,临安又是偏安所在,前宋晦气云集之处,自是不可。”叶应武摩挲着下巴,有些好笑,“哪还有选择么?”

    “苍苍金陵月,空悬帝王州。”文天祥站起来笑道,“这建康府空空荡荡,正等使君入主。”

    叶应武的目光穿过半掩的窗扉,下意识向着西面望去,金陵、建康府,在沉寂了数百年之后,这个六朝古都、龙脉繁华所在,又要迎来一个新的主人么?

    既然是汉家王气所在,那某就在那里,走出一条新的道路。

    “那就这么定了。”叶应武淡淡说道,“至于称王诸多事宜,还有礼部老尚书陈宗礼陈老相公在,某想应该不会棘手吧。”

    看着叶应武连都打算告老还乡的陈宗礼都不放过,文天祥等人也不得不表示自家使君这使唤人的本领还真是越来越高了,不过名臣魏征当年说得好,“垂拱而治”当为君王治国有能、麾下臣僚文武全才之象征,现在叶应武这个样子,不知道算也不算。

    文天祥等人依次出门,而叶应武则是缓缓转过身。

    实际上他并不是真的什么事情都撒手不管,而是这些细碎的无关大局的小事,叶应武真的不用操心。毕竟他麾下本来就是这个时代最强而有力的人才,无论是怎么样的任用,都不会说有无才无德的体现,更何况放着赫赫大名的“宋末两山三杰”不去使唤,自己在这里伤脑筋,那不是傻瓜是什么,这些事情文天祥和陆秀夫包办,叶应武还是信得过的。

    他现在更为关心的,还是眼前这一张巨大的舆图。

    还是双方犬牙参差的界限和那些尚且标注着黑色的城池土地。

    北伐,自己来到这个时代,想要的并且一直在做的,归根结底,还是北伐!河洛两京之地、山东河北之地,还有那已经离去了三百年的燕云十六州!这个不争气的王朝曾经丢掉的一切,叶应武都要收复。

    “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叶应武低声吟诵,伸手一拳狠狠的捶在了舆图上,“某自当收拾这旧山河。”

    三百年来,战死的千千万万华夏好儿郎,不能血空流。

    年迈的宗老爷子,那渡河杀敌的怒吼;含冤的岳王爷,那还我河山的夙愿;年轻病逝的虞相公,那北伐驱尽鞑子的咆哮。还有家祭无忘告乃翁的陆游,还有将军百战身名裂的辛稼轩,还有全力北伐最后却为奸人陷害的韩侘胄······

    多少人,多少年,泪水凝固、血汗拼杀,就是为了北伐,就是为了汉唐伟业,为了那个曾经烟消云散的庞大国度和四方朝拜的尊严。

    某叶应武既然来了,既然保住了这山河半壁和华夏衣冠,自然也会告慰你们的在天之灵。叶应武紧紧盯着舆图,目光如火炬。

    身后的脚步声轻轻,叶应武仿佛根本没有听见。

    “夫君,太湖上好的明前碧螺春,用金山下中泠泉(作者按,号称天下第一泉)冲泡,夫君暂且休息一下吧。”赵云舒轻轻的将茶杯端起来放到桌上,然后将叶应武另外一杯泛凉的茶水收走。

    一直沉默不语的叶应武微微怔神,旋即回头,看着赵云舒明显有些生涩的动作,顿时忍不住皱了皱眉:“这碧螺春是惠娘最爱的茶,平时一旦冲泡,都是那丫头亲自送过来,就像献宝也似,怎地今天换人了。”

    察觉到叶应武语气有些不善,赵云舒只是低垂螓首,柔柔一笑,之前直来直去的公主风范荡然无存,更像是一个贤惠淑德的宅中妻妾:“惠娘正在看着微儿学诗,妾身横竖无事,索性就为夫君奉上香茗。”

    看着赵云舒想要遮掩的神情,叶应武上前一把,一把握住她的手腕:“事出反常必有妖,你平时不是这个样子,有事坐下来慢慢说,何必遮遮掩掩,别以为某没有看见。”

    赵云舒脑海中一片空白,下意识的放下盘子,坐在叶应武对面,樱唇微启,却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轻轻吹了吹茶水,抿了一口,叶应武无奈的说道:“平日里你们后宅几个人可还真没有谁像舒儿你今天这个样子,就是琴儿也没这么温柔过,所以想要讨好某,咱们打开窗户说亮话,都是一张榻上滚过的人了,何必这么含蓄。”

    “谁是和你!”赵云舒霍然一拍桌子,娇嗔道,只不过话说了一半却说不下去了,有些尴尬和懊恼的站在那里,坐也不是,走也不是。毕竟她有事相求,而且叶应武说的两个人在一张榻上滚过,这是人证物证俱全的事实,容不得赵云舒狡辩。

    “这才正常。”叶应武松了一口气,“你是想说两浙东西路赵家支脉联起手来想要讨好某的事吧。”

    顿时瞪大眼眸,赵云舒诧异的说道:“那封信送到我这里并没有······”

    叶应武无奈的笑了一声,凑过去:“我的娘子大人,别那么天真好不好,你难道以为某麾下六扇门都是吃干饭的?要是这点儿小事都打探不清楚,凭什么和皇城司斗智斗勇?更何况······”

    赵云舒微微发怔,叶应武重新坐了回去:“更何况事关前朝遗族。据说这一次老赵家也是下了血本了,两个姿色绝佳的宗室女子,还有黄金白银珠玉丝绸,还真是把某叶应武看成贪得无厌的土财主了。”

    “这么说你是不想收?”赵云舒沉默片刻,轻声问道。

    叶应武淡淡说道:“你认为某现在缺钱么?”

    “不缺。”女孩如实回答。

    “那你认为某现在缺妻妾么?”叶应武有些暧昧的一笑。

    他的笑容让赵云舒联想到一些非常不应景的过往,只能伸手扶额:“后宅这些姊妹虽然远远比不上其他人的数量,但是各个都是貌美倾城,就算是姿色上佳的宗室女子,怕也难以比得上婉娘、絮娘两位姊姊,更不要说当日临安花魁的琴儿姊姊了,所以······不缺。”

    “这不就得了。”叶应武的语气依旧平淡,“更何况宗室女子,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有吸引的是曾经高高在上、就算是有钱财万贯也难以攀上的皇家血脉身份,可是对于某来说······”

    赵云舒撑着额头的手微微颤抖,俏脸发白。

    “对于某来说,天家女儿都收了,还会看得上这个么。”叶应武沉声说道,“用这些某一样不缺的东西来换取某的宽容甚至功名,难道你以为这是一个很划算的买卖么。”

    见到女孩一声不吭,叶应武接着说道:“更何况某也知道这些宗室为什么求某,为什么奉上这些,还不是因为他们这些年仗着宗室的头衔在各地空领着朝中封赏、为所欲为,等到什么都没有的时候,才发现除了吃喝嫖赌,并无一技之长?”

    “舒儿,你知道你们老赵家为什么会说亡了就亡了么?”叶应武的声音缓慢却冰冷,“一个家族丢失了一切,却并不去反思为什么,而是考虑如何让一个不应该承受这么多的弱质女流去承担,这个家族焉能不亡?百年前靖康时候便是如此,只不过是康王命好,竟然硬生生支撑了百年、偏安了百年,可是百年之后,赵家依旧如此!大好男儿缩在后面,让女人去承担敌人的仇恨和报复,为什么?”

    一个字又一个字敲打在赵云舒的心头,泪水顺着脸颊流淌。

    伸手端起来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叶应武回头看向被细细密密的线条标注的舆图:“某现在所关心的是北伐大事,是整个天下数百万黎民的生死,对于赵家这区区数万人,某又如何能够面面俱到,又如何能为了他们的生存而忽略更多?舒儿你知道么,这很自私。”

    看着赵云舒不说话,叶应武只能掏出手帕递给她,声音并没有停顿:“而且舒儿你也不要忘了,之前这是赵家的天下,赵家的生死存亡,就是天下的生死存亡,可是现在不一样了,这天下已经换了主人,赵家不可能依凭着这些积攒下来的老本度日的,终有一天积蓄的财富会消耗一空,到时候某也不可能怜悯这数万的妇孺老弱。”

    “既然是自己弄丢了这个国,那么就要承担后果和责任的。”叶应武轻轻敲打着桌子,“对于前朝遗族,某不会有任何的优待,当然也不会有故意的欺压,自食其力的人,能够重新打下一片天地,自力更生的人,能够重新走上万众瞩目之位,但是这样想要依靠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卖弄,那就真的没有任何希望所在了。”

    轻轻叹了一口气,叶应武还是走过去,伸手轻轻按在赵云舒的肩膀上:“舒儿,听话。”

    仿佛找到了能够托付的温暖,赵云舒下意识的一把搂住叶应武的腰:“夫君,你知道妾身也不想的,可是毕竟,毕竟那是血脉亲族啊。”

    “舒儿乖,这件事怪不到你。”叶应武叹息着说道,“换作任何一个心肠软的人,顾及血脉传承的人,都会选择这样的做的,只不过赵家吃了这片天下三百年,已经足够了,是时候让他们用一双手重新开拓去了。”

    看着赵云舒轻轻擦拭泪水,叶应武缓缓闭上眼睛。

    赵家那么多宗室,终归也不能放任他们,毕竟这里面有很多人都是一些好吃懒做的纨绔子弟,叶应武现在也没有多少闲情逸致管他们。不过这么多人想要从自己这里混口饭吃,倒也不能让他们失望了。

    伸手轻轻揽过赵云舒的肩膀,沉吟片刻之后,叶应武轻声说道:“这样吧,舒儿,让赵家人的族中耆宿来镇江府一趟,某倒是有一件事情很有兴趣和他们商量商量。”

    赵云舒有些惊喜的看向叶应武,叶应武想了想:“也罢,还是让他们直接来建康府吧,某倒是不介意在新的王府当中接见一下这几位。”

    脸色微变,赵云舒细细品味着叶应武这一句话的意思,声音有些颤抖:“夫君,你是打算定都建康了?”

    “不错,定都建康,金陵王气所在。”叶应武沉声说道,“也是某力挽这狂澜所在。”

    缓缓的攥住叶应武的手,赵云舒低声说道:“夫君······”

    揽着她的肩头,叶应武抬头看向舆图:“何某一起,看着这江山。”

    手微微颤抖,有些冰凉,赵云舒靠在叶应武胸口,只是静静看着舆图。

    “看着万山红遍。”叶应武的声音很低,但是赵云舒却是用力抓住了他的手,仿佛只有靠着叶应武,才能给他走下去的力量。

    ————————————————————

    叶应武轻轻翻看着放在桌上这长长的一份名单,墨迹尚未干,每一个字都带着叶应武独有的刚柔并济,当初为了练成这样的字体,叶应武可是没少给那个白胡子飘飘的老师说好话。

    现在看来即使是来到这七百年前也不输于他人。

    “夫君为何还要誊抄一遍?”绮琴在一旁小心翼翼的收拾堆满一桌子的奏章和书籍,见到叶应武打了一个哈欠,于是上前伸出手轻轻揉着叶应武的太阳穴,绮琴本来就素手纤长,柔若无骨,又因为在青楼中受过训练,所以就算是叶应武“身经百战”,这个时候也是忍不住轻轻的哼哼两声。

    手上的册子缓缓合上,叶应武闭上了眼睛:“毕竟这是某以后赖以治国的人才,也是未来整个大明的栋梁支柱,这一边誊抄或许在别人看来算不上什么,但是对于某来说,却是要心中有数。”

    想起来什么,叶应武将这象征着整个大明未来中枢的册子递给绮琴:“琴儿,来,帮某念一遍,某还需要细细考虑考虑。”

    “夫君,你现在如此疲惫,还是先歇息一会儿吧。”绮琴担忧的说道,刚才叶应武脸上想要遮掩的疲惫神色,让她心中一痛,自家夫君平日里都是懒懒散散的样子,难得见到他如此心累。

    “念吧。”叶应武的声音虽然很轻,但是依旧坚定,“虽然蒙古鞑子现在阵脚不稳,但是要说他们就此死了南顾之心,这绝对不可能,更何况北面还是忽必烈这等人物,留给某的时间却也不多啊。”

    见到叶应武坚持,绮琴终于还是有些无奈的应了一声,伸手接过来那沉甸甸的册子,小心翼翼的翻开,低声念道:“大明官职草拟如下:左丞相文天祥,右丞相苏刘义,参知政事陆秀夫······”(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六章 日月初升照万方(中)

    前宋咸淳三年四月初一,黄道吉日,宜出行嫁娶祭拜。

    江南佳丽地,金陵帝王州。逶迤带绿水,迢递起朱楼。

    实际上从昨天开始,整个建康府的百姓就已经翘首以待,毕竟对于建康府百姓来说,这是他们期待了百年的时候,也是他们心中整个建康府能够从沙场第一线变成一国煌煌之都的唯一机会。

    百年之前,建康曾经迎来落魄的君王,曾经有可能成为靖康之耻后南宋复兴反攻中原的根基所在,可是满城百姓看到的,却是黑压压冲上来的金军,看到的是他们忠心护卫的君主并没有想要死守这座城,而是就那样落荒而逃,只留给建康一道背影。

    这些百姓就这样向南望了百年,直到今日,他们终于等来了这座城新的主人,等来了带着建康重返六朝国都、金陵帝王州荣耀的主人。

    这里,终究是天下瞩目的地方,终究是华夏的南方龙脉根源所在!

    “臣,两浙东路安抚使赵文义,谨率两浙东路并建康府官吏,恭候殿下大驾。”站在建康府南面朱雀门外,赵文义传统的华夏宽袍大袖、赤色宋制官服,拱手躬身朗声说道。

    一把拽住马缰,叶应武从马背上翻身而下,明媚的春日阳光下,一身黄金铠闪烁人眼,只不过此时街道两侧深深躬身下去的官吏,没有人有胆量抬起头来看向叶应武,毕竟这已经不是和他们同朝为官的叶使君了,而是今天就要入主建康府的王者,是未来他们的君主和效忠的人。

    叶应武沉沉呼了一口气,只是不知道叶使君这一口气,到底是因为自己终于走到了这一步而轻松,还是因为身上这炫目的黄金铠实在是过于沉重。手按剑柄,叶应武上前两步,搀扶赵文义:“爱卿平身。”

    “谢殿下。”赵文义一丝不苟的说道。

    “某先把这建康府托付给你,便让某看看,这建康府是怎样的崭新气象!”叶应武沉声说道,“咱们边走边说吧。”

    赵文义应了一声,一名属下已经为他牵来马匹。叶应武虽然对于属下没有太多的要求,但是向来喜欢官员做事整洁利落,所以赵文义原来并不善于骑马,现在却也多加练习,竟然已经甚是熟练。

    看出来赵文义上马的时候依然有些紧张,叶应武忍不住自失一笑,“楚王好细腰”,不过自己这也就是一点儿小小癖好,对于属下这些官员想要迎合的心思,叶应武并不会太在意。

    毕竟赵文义本身的才能还是值得赞赏的,叶应武并不会因为他这点儿瑕疵而叱责。

    两人策马走过朱雀门,赵文义上前两步,压低声音:“启禀殿下,兴州的两位先生前些日子就已经赶过来了,现在这建康府应该如何修缮整顿,如何为殿下营造宫殿,臣下现在不敢妄言,一例遵照两位先生指示。”

    叶应武点了点头,郭守敬和陈元靓这两个就算是半吊子,也终归是要比赵文义这些人好一些,半吊子总算还是有点儿能耐的。

    “另外今日殿下登基称王大典诸多事宜,都有礼部陈尚书居中调度,还请殿下放心,由臣负责引领殿下。”赵文义依旧低声说道,伸手一挥衣袖,“殿下,这建康府民众都已经在街道两侧相候,您看······”

    抬起头来,叶应武的视线已经投向前面的街道,沿着街道的两侧,已经有不少百姓在等候,更有心急推攘者,已经推开了守卫士卒的枪矛,挡住了半边街道。

    沉默片刻,叶应武低声问讯:“距离吉时还有多久?”

    “回禀殿下,还有两个时辰。”赵文义急忙回答。

    叶应武翻身下马:“时候还早,那咱们就直接走过去吧,小阳子,牵马。”

    小阳子诺了一声。

    而叶应武站在长长的街道上,从朱雀门一路北上,便是两晋南北朝和五代十国时候的御道,也是整个金陵城的中轴所在,虽然街道上有不少人阻挡,但是依旧可以看到这御街尽头的红墙琉璃瓦。

    “南唐时候的宫城已经破败不堪,后来也多有拆卸,”赵文义轻声说道,“后来前宋高宗建炎时候泥马渡江,曾经在这建康府落脚歇息,宫城虽有修缮,但是时隔不长便有北面鞑子南下,破城长驱,宫城也再一次败毁。而且六朝宫殿,都是半壁江山,未曾收复北方疆土,建炎时候宫殿,更是不祥之兆,所以两位先生直接撇开了这些宫城,以为当在城外另造宫殿。”

    “这建康府百年萧条破败,确实是格局小了一些。”叶应武看着街道两侧,百姓的衣衫都有修补痕迹,和自己所见临安府那些锦衣玉带的人相比,犹如天壤,即使是镇江府也有所不及,更不要说周边的楼阁也不知道是多少年之前修建,即使是这些天有所修缮,却也都显得破败老旧,叶应武这么说确实是没有错。

    赵文义有些无奈,尽量压低声音:“殿下,百年来建康府一直是屯驻大兵之处,也是前宋面向北面金国鞑子、蒙古鞑子的沙场重镇所在,来往的商旅本来就少,百年前城破百姓流离,更是一直没有人回来。而南面各处州府,则是不断接受此处逃难人群,此消彼长,孰优孰劣,自当可见。”

    “所以,”叶应武顿了一下,并没有看向那些人群,而是看向了赵文义,“所以某把这建康府交给你,现在来看,至少这建康府还有三分样子。”

    有服章之美谓之华,有礼仪之大谓之夏,华夏从古到今自称“****上国”,就算是再勤俭节约的朝代,也会顾及自己的尊严和面子,所以对于这个都城,叶应武不能没有太多的要求。

    毕竟这个都城,要能够体现大明富甲天下的雄厚财力,要能够体现叶应武麾下各军雄师劲旅的昂扬风范,既不能有秦时阿房宫那样的过于奢华,也不能像南宋时候临安宫城的狭小憋屈。

    这不是一个偏安的朝代,而是一个像初升的太阳想光耀天下的朝代。

    “建康府,还是太小。”叶应武抛下一句话,迈动步伐向前走去,战靴踏在青石板的街道上,发出铿锵有力的声音。

    在叶应武的身后,赤色旗帜迎风飘扬,百战都士卒虽然都下马步行,但是依旧昂首挺胸、目不斜视,让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在下意识打个寒战的同时,也不由得为之骄傲。

    这是我们的好儿郎,这是守卫建康府的好儿郎!

    有军威若此,如斯之盛,那么就算是这座城等候了百年、沉沦了百年,方才迎来它的主人,哪又有何妨,只要人们还能够保卫它,只要这崭新时代的大军能够横扫神州,那么自然而然的会有一天,建康将成为整个天下的中心所在。

    汴梁因北宋之繁荣而闻名,临安因南宋之繁荣而闪烁。

    建康亦能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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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抹阳光洒在钟山上,也洒在无数的人身上

    一排又一排的士卒昂首挺胸,排成整齐的队列。一面面赤色的旗帜迎风飘扬,上面都是清一色斗大的“明”字,全部都是用黄金丝线绣成,在阳光下闪动着耀眼光芒。

    “臣,礼部尚书陈宗礼,拜见明王殿下。”陈宗礼站在祭台之下,朗声拱手行礼。

    叶应武点了点头,抬头看向钟山。

    如果说现在整个建康府有一样东西能够拿得上台面的话,恐怕就是这叶应武称王大典上所用的祭台了。汉白玉的台阶从山下一直铺到山顶,就算是钟山并不高,在这青山林木掩映之下,就像是一条直通向天际的玉带和劈开绿色浪涛的康庄大道。

    而飞檐斗角的天坛,更是昂首立在钟山顶上,沿着这条玉带也似的登山台阶,两队精挑细选的镇海军将士全部都是披甲持枪,一身银亮衣甲,而每隔五步,便有赤旗,每隔十步,亦有金瓜假钺礼器。

    缓缓攥紧拳头又再一次松开,叶应武伸手按住剑柄,陈宗礼已经侧身让开,而叶应武左手边文天祥等众多文官,右手边苏刘义等诸多武将,都已经是朝服在身,毕恭毕敬的等候。

    至于叶应武身边,除了一侧贴身护卫的小阳子,百战都已经在外围止步。

    “还请殿下登临钟山天坛祭天。”陈宗礼虽然年迈,但是这些礼部尚书应该做的依旧做得一丝不苟,须发迎风舞动,目光却是炯炯有神。

    冲着陈宗礼微微颔首,叶应武有些颤抖伸手摘下来自己头盔,捧在手中,以示对于上天的尊重。

    文天祥、陆秀夫、苏刘义,张世杰,一道又一道的目光投在叶应武身上。而叶应武长长呼了一口气,自己的手在颤抖,而且叶应武清清楚楚的用余光看到小阳子甚至包括陈宗礼在内,手都有颤抖。

    能够亲身经历这数百年未曾有的局面,何其幸哉。

    而叶应武微微眯眼,一边抬头看着天空,一边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台阶在他的脚下不断后退,而天空已经越来越近。

    当迈上最后一个台阶的时候,叶应武屏住了呼吸,一手按着佩剑,一手托着头盔,霍然回头。阳光倾洒在他的身上,闪动着无数的光亮。而就在这钟山脚下,翠绿春意的尽头,一个又一个整齐的方阵默然伫立,无数的赤色旗帜勾勒出太阳与明月的符号,合起来正是大明的象征。

    仿佛有炎炎烈火,正在燃烧,又好似是日月共升,照亮这天下!

    而在这军阵的前面,建康府城内外,黑压压的都是抬头看向这钟山之巅的人群,一道道目光,一个个身影,就像是湖泊和海洋,暖暖的春风难以激起浪涛,但是在他们的心中,已经有烈火燃烧,已经有怒涛酝酿!

    四月一日。

    叶应武抬头看了看春雨洗礼之后瓦蓝的天空,距离自己来到这个风云激荡、大厦将倾的时代正好一年。

    三百多天英雄人物如同走马观花来来往往,多少豪杰儿郎浴血拼杀,从庆元府到麻城再到泸州再到襄阳,直到最后的火焰在临安凤凰山顶熄灭。叶应武不知道有多少人追随着自己走到现在,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已经在冲锋的路上倒下。

    但是他知道的是,自己今天站在这里,未曾辜负他们的期待和追求。

    今天自己站在这里,已经改天换地,挽回这天之将倾!

    不是蒙古铁骑横扫么?

    不是朔风浩荡无人能敌么?

    某叶应武孑然一身来到这七百年前,终于改变了这一切。就算是历史庞大的车轮依旧厚重,但是叶应武已经让它一路碾压而来的车辙和自己原本所在的那个时空大相径庭。

    某,终究还是做到了。

    此去天涯岂孤旅,犹有青山九万里。

    叶应武站在钟山山顶,手按佩剑环视周围的莽莽山峦林海,也将山下那如同一棵棵劲松默然站立的士卒尽收眼底。

    青山九万里,是啊,直到今天,知道某这个时候,才明白什么是青山九万里,才明白是何处的青山,何处的希望。

    这青山九万里,既是南宋半壁山河,也是站在这山下的文武,站在这山下的森然军列,更是即将诞生在自己眼前的巍巍大明。他们的站姿,已经如同一座座青山,以他们的灵魂,已经千锤百炼。

    这是汉家的青山,华夏的青山九万里啊。

    叶应武缓缓转过身,一步一步走到天坛中央。

    不得不说陈宗礼确实是下了一番苦功夫,天坛上虽然只有一张再简单不过的桌案,但是当这桌案的背后就是青山和无尽天空时候,没有任何一个人会感到这桌案的孤单和矮小。

    因为就像山下那阵列像青山一样,这桌案也仿佛和天地融为一体,不分彼此。受命于天,既寿永昌,从这里接过来上天的旨意,从这里登上属于一个崭新王朝的君王之位。

    沉默片刻,叶应武心中也是蹦蹦直跳,轻轻伸出手,小阳子低着头小心接过叶应武的头盔,然后退后两步,站到台阶之下。

    天坛之上再无一人,如果此时此刻站在高处踮起脚尖眺望,所看到的整个钟山最高的地方,便是叶应武所站的地方。

    这一刻叶应武站在了天地之间。

    陈宗礼并没有按照正常的登基大典那样陪同皇帝,甚至至始至终都没有跟着迈上台阶。

    没有人指引叶应武,也没有人告诉他天命在何处。

    陈宗礼这样布置不是没有其道理所在,毕竟叶应武不是从前朝那里接过来的天命,而是重新自上苍处获得,所以不需要让人来指引,真正天命所归的人,本来就能够听到苍天的旨意。

    至于叶应武能不能好好的装神弄鬼,实际上陈宗礼并不关心,因为没有人会看的到叶应武在天坛上做了什么,人们看到的只是叶使君在那里和上天沟通,在那里走上自己的王位,在那里开启一个崭新的时代。

    这就已经足够了。

    身前身后空无一人,叶应武忍不住露出一丝苦笑,高处不胜寒,莫非就是这个道理?不过他还是一步一步的走到桌案前,桌案上除了中间香炉,左面一排瓜果,右面一排胙肉,甚是简单,不过叶应武却也没有轻视。

    就算是没有人,他还是小心翼翼的点燃三支香,冲着天的方向躬身,又转过来,冲着建康府、冲着地的方向躬身。

    祭天、祭地。

    人在做,天在看,叶应武不相信自己是平白无故来到这个时代,不管自己是不是被苍天选中的人,他都不想让自己的心中留下遗憾。

    这是自己的第一次祭天,也是一个王朝崭新的开始。

    太阳挂在空中,下面日月的赤色旗阵在风中舞动。

    日月初升,照耀万方。

    前宋咸淳三年四月初一,叶应武于建康府钟山登基开国,自号明王。

    明延承前宋火德,尚赤,战旗衣甲依旧不变,国号大明,年号暂沿用咸淳,以示对于那个灭亡在蒙古鞑子手中的王朝的尊重和悼念。

    另外叶应武叶使君在登基时候也声明,一日未曾驱除鞑虏,则一日不称帝,此言一出,天下沸腾。(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七章 日月初升照万方(下)

    “左丞相文天祥,右丞相苏刘义,参知政事陆秀夫。”站在叶应武身边,梁炎午一板一眼的高声念道,“礼部尚书陈宗礼,礼部左侍郎江万载,礼部右侍郎叶应及,户部尚书谢枋得,户部左侍郎李叹,户部右侍郎江铎,吏部尚书王爚,吏部左侍郎汪立信,吏部右侍郎李叹,兵部尚书张世杰,兵部左侍郎刘师勇,兵部右侍郎张贵,工部尚书章鉴,工部左侍郎郭守敬,工部右侍郎陈元靓。”

    黑红色相间的四爪金龙蟒袍披在身上,叶应武的目光炯炯,看着大殿上缓缓站出来的一道又一道身影。

    这大殿是临时整修了一下之前宋高宗时候的行宫,房檐低矮不说,这么多文武大臣站在殿上,已经很是拥挤。虽然大明的宫城不可能这么寒酸,但是在叶应武也只能先忍忍了。

    毕竟新的宫殿已经开始设计规划,不过想要避免建设成豆腐渣工程,还是需要时间的。

    “臣领旨,谢殿下。”文天祥冲着叶应武一躬身,重新走回去。

    一名又一名的文武官员依次出列,当吏部尚书王爚站出来的时候,叶应武沉默了片刻,终于还是静静地看着王爚上前毕恭毕敬的躬身行礼。对于叶应武,新朝开国初立,正是百废待兴的时候,虽然叶应武很清楚实际上自己这些曾经并肩作战的叔伯还是心向旧朝的,但是毕竟汪立信和郭守敬都是年轻初登高位,而且汪立信还要坐镇临安,郭守敬忙着规划建康府,一时间都脱不开身,让两位老人这个时候出来顶上,也是无奈之举。

    “接着念吧。”叶应武沉声说道。

    阶下的梁炎午点了点头,接着朗声念道:“大宗正叶梦鼎。”

    整个大殿上顿时沉默和寂静了几分,所有人的目光霍然投在站在文天祥前面的那个老人身上。已经年近七旬的叶梦鼎,嘴角边流露出一丝笑意,手中拐杖敲打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而终于按捺不住,叶应武缓缓的站起来,快步走下台阶,还不等叶梦鼎拜下去,就已经伸出手架住他:“爹爹,您无需如此,还速速请起。“

    叶梦鼎上午方才到建康府,便来这正午朝会,所以还是叶应武在称王之后第一次看到自家爹爹。

    “走到这一步,也不知道爹爹应该责骂你是逆子,还是感谢你真是光耀门楣了。”叶梦鼎的声音很低,而且他又站在最前面,所以只有叶应武能够听的清楚。

    心头微微一震,叶应武只是轻轻地搀扶起来叶梦鼎,对于叶梦鼎,实际上叶应武要说没有心存愧疚那是不可能的,毕竟叶梦鼎一直想要让叶应武匡扶社稷、保扶这赵家天下,可没有想着让这个臭小子一脚踢开了官家自立为王。不过自己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叶家都成了一个崭新的皇室,就已经容不得叶梦鼎有更多的反对。

    叶梦鼎并没有抵抗叶应武的搀扶,即使是已然年迈,不过手脚依然麻利,深深地看了叶应武一眼之后,缓缓后退。

    在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叶应武知道大宗正这个位置是自己能给爹爹最好的补偿了,而且对于年迈的爹爹来说,这也是最好的选择。而且实际上这也有叶应武的私心在里面,毕竟叶梦鼎身为大宗正,自然也要负责处理前宋皇族,实际上等于叶应武到最后还是对前宋皇族有所宽恕。

    毕竟至少叶梦鼎在的时候,还可袒护一二,换做别人对这些前朝余孽自然不会手下留情。

    见叶梦鼎站在那里低头不语,叶应武也未有多说,只是一挥衣袖,重新走回台阶上那个椅子旁,却是笔直站立,并没有坐下,目光也变得冷峻而深邃,让所有文武都下意识屏住呼吸。

    他们不知道叶梦鼎和叶应武刚才说了什么,但是看叶应武明显阴沉和冷峻下来的脸庞,自然知道使君和这位“太上皇”肯定有些不愉快,而叶梦鼎是原来众所周知的大宋忠耿之臣,易地而处,一众人也能够想明白叶梦鼎为什么会生气。

    毕竟自己忠诚于的王朝,被儿子葬送,而儿子又亲手建立了一个以自家为皇室的崭新王朝,这对于任何人来说,恐怕都是一样的难以抉择。就算是心中有再多的不满,叶梦鼎也要服从于朝野的呼声,也要为了叶家的团结和未来考虑,所以他不得不站在这个地方。

    而叶应武脸上的不悦没有丝毫掩饰,更是让所有人心中惊讶。

    明王殿下这是在告诉所有人,自己称王称霸之心,已经亮亮堂堂摆在这里,无须你们再揣测。而且就算是自家的爹爹对此不满意、有疑虑,明王殿下都可以面露不悦,更不要说你们这些没有什么血缘的人了。

    现在摆在这些文武面前的,只有一条路可以选择。

    跟着叶应武,跟着这大明,一条路走到黑。

    成王败寇,已经不是这些文武官员能够自己决定的了。

    江万载、王爚等人有些担忧的微微侧首看向一言不发的叶梦鼎,每一个人心中都是五味杂陈。他们是前朝老臣,今天重新站在这个地方,一来是因为叶应武继承大宋衣钵,依旧是华夏子孙,所以虽然大宋亡了,但是华夏依旧还是华夏,大明不过是一个换汤不换药的存在,在道义上和良心上实际上并不是说不过去;二来江家、王家都是大明的开国功臣,也是最早从龙的家族,叶应武再怎么着也不会忘记他们的荣华富贵。

    站在家族的利益这里来考虑,王爚等人容不得不站在这大殿之上。

    而当今天此时此刻,当叶应武毫不掩饰的表示心意的时候,王爚他们才豁然发现,自己不只是站在一个新的王朝的殿堂上,而且也不知不觉的从当初扶持、帮助叶应武的长辈叔伯,变成了这个战车上牢牢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变成了和叶应武同进退的人。

    实际上这也是说的好听一些,说得难听就是他们这些长辈从现在开始就不再只是长辈叔伯了,在他们的头上又多了一个令他们不得不仰视的关系——君臣。就算是他们和叶梦鼎称兄论弟,见到叶应武已经应该行礼,以及应该以君臣礼仪为先。

    嘴角边流露出一丝苦笑,王爚下意识的看向旁边章鉴,只不过章鉴眯了眯眼,似笑非笑的看过来,又旋即转回。

    王爚顿时暗暗叹了一口气,章鉴这分明就是铁了心要和叶应武一条路走到黑了,这老家伙终究没有老糊涂,既然现在已经来了,既然已经骑虎难下,那就索性闭上眼睛向前走吧。

    不管这大明未来,到底是真的光明闪耀,还是就此南北割据沉沦,随他去吧。本来剩下的寿命就已经不长,和贾似道在朝堂上争高下时候,就已经不惧生死,更何况现在。

    小心翼翼的环顾四周,王爚发现大多数的官员都是脸色如常,顿时明白叶应武这一下子分明就是在给他们这些老人看,当下里心中索性也就平淡下来,一生无论是起伏波澜还是碌碌无为,所剩时候也不多了,倒不如用这把老骨头的余力,为晚辈们多做些事,为百姓多做些事,终归是不错的。

    叶应武轻轻挥了挥手,梁炎午急忙低声接着念道:“御史台监察御史江万里,左都御史陈宜中,右都御使姚訔。”

    江万里还在南康军,出来领旨谢恩的只有陈宜中和姚訔,不过谁都不敢小看这两位都御史,一来百官心知肚明这两位的来路,一个是和叶应武里应外合推翻了贾似道甚至推翻了整个大宋的主,另外一个也是临安危急时候揭竿而起响应叶应武的豪杰人物。

    而且更重要的是,别看陈宜中原本是监察御史,现在好像反倒降职了,不过谁都清楚江万里年迈,自从退回南康军之后就很少过问世事,所以只是挂一个名义上的监察御史罢了,御史台还是掌控在陈宜中和姚訔手中,而且现在的御史台和之前贾似道手中的那个傀儡已经大不相同,自当承担起监察百官文武的指责,是真正的清贵之位,也是实权之位,别说降了一级,就是降了三四级,大家挣破脑袋也想挤上去。

    而叶应武的这个安排也不得不说巧妙,陈宜中为人机智多变,而姚訔最是刚正稳重,两人相互配合,这御史台以后绝对不是可以小觑的存在。

    “翰林院大学士刘辰翁,学士院大学士邓光荐”

    本来刘辰翁和邓光荐就是在主管整个天武军体系的教育,对于他们来说虽然是从几个州府变成整个天下,但是毕竟还是老本行,而且他们也清楚叶应武在这上面无人可用,这两个大学士必然是留给自己的,所以都是从容出来领旨。

    “征北大将军,领天武军四厢都指挥使江镐;镇北将军,领天武军四厢都虞候尹玉。”梁炎午接着朗声念道,下面江镐和尹玉已经霍然出列受命,“龙骧大将军,领神卫军四厢都指挥使杨宝;鹰扬将军,领神卫军四厢都虞候边居谊。”

    神卫军本来就是叶应武拿来守卫襄阳这个原本根基之地的,现在既然已经在金陵定都,神卫军自然也要随之向东开拔,接替镇海军职务,让镇海军能够腾出手来向北。

    杨宝和边居谊也没有丝毫的犹豫,毕竟就算没有办法参与北伐,他们这“禁卫军”的荣誉想来是跑不了了。捍卫叶应武和金陵的安危,一样是不可推卸的重担。

    “征东大将军,领镇海军四厢都指挥使王大用;镇东将军,领镇海军四厢都虞侯王虎臣。”

    苏刘义和张世杰入朝,平时如果不是前面战局激烈,自然就不会出京,镇海军的都指挥使和都虞候自然也不能让他们两个继续担任了,正好可以交付给赫赫有名的镇海军“双王”。

    “征西大将军,领川蜀军四厢都指挥使高达;镇西将军,领川蜀军四厢都虞候张珏。”

    川蜀现在战火稍微平息,泸州、合州各部依旧在和刘整你来我往的过招,所以高达和张珏都没有到场,这一应的封赏也都是王世昌代领。

    “虎贲大将军,领神策军四厢都指挥使王进;镇远将军,领神策军四厢都虞候唐震。”

    神策军和天武军现在在许州和蔡州互成掎角之势,以后也是叶应武北伐长驱河洛的主力,现在冠以“虎贲”和“镇远”的雅号,叶应武在此间给予的谆谆期待之情自然不言而喻,王进和唐震也是没有犹豫,立刻站出来领命。

    “征南大将军,领宣武军四厢都指挥使李芾;镇南将军,领宣武军四厢都虞候杨霆。”

    李芾和杨霆已经率领镇海军后厢兼程南下,此时亦是不在,而从这里面,所有人都已经能够看得明白,叶应武并没有打算让大理的蒙古鞑子和安南那些猴子开心的看戏,这宣武军想来就是为他们准备的。

    “伏波将军孙虎臣,定海将军张顺,横海将军白怒涛,楼船将军张贵。”

    水师是重中之重,一连这么多将军,众多文武自然也没有异议,更何况水师的功劳实所共鉴,大家也没有什么能挑剔的。

    梁炎午小心翼翼的把写着密密麻麻名字的圣旨收起来,冲着叶应武毕恭毕敬的一躬身,方才退下。

    整个大堂上官员还有很多,而天下州府的官员更多,自然不可能一一念出来名字。刚才所念到的也不过就是未来大明的中枢官员还有军队上的核心将领,他们之前的功绩值得他们拥有这样的荣耀。

    “某······本王的旨意你们等会儿也都可以看到,上面每个人的官位职务全部写得清楚,统属政事堂、六部、御史台、学士翰林院而或各军各部,都要看清楚了。”叶应武站在台上,目光炯炯,沉声说道,“今日算是大明的第一次朝会,诸位臣工可有本要奏?”

    “殿下今日劳累疲惫,还是早些退朝歇息为好。”文天祥站出来朗声说道,“诸位臣工也是初来乍到,风尘未洗,多数事务未曾交接,臣下以为诸多事宜臣下书写奏折呈递殿下之后,明日讨论。”

    “这样也好。”叶应武沉默了片刻之后,还是轻轻点了点头,毕竟他也不能不考虑很多文武都是刚刚抵达这建康府,甚至连自己的称王大典都没有来得及赶上,舟车劳顿,现在自然已经是疲惫不堪。

    因为身边没有太监,所以身为龙图阁大学士的梁炎午,此时也不得不苦着脸重新站出来:“诸位臣工退朝!”

    “臣,遵旨!”一众文武整齐划一的冲着叶应武躬身行礼,然后缓缓退下,片刻之后整个大堂上,只剩下那一道有些苍老的身影。

    “你也退下吧。”叶应武轻声吩咐,梁炎午急忙告退。

    拐杖轻轻敲打着地面,叶梦鼎一步一步走到台阶下,微微抬头看向叶应武:“你娘亲想必已经在后面了吧,老夫也去看看婉娘。”

    叶应武一怔,急忙上前小心搀扶:“嗯,娘亲是中午时候到的,不过孩儿还没有见到她就直接过来了,所以不知道现在娘亲在何处。爹爹,这是高宗行宫,虽然百年破败,不过整修一下依旧能住,而且王府后院足够大,爹爹和娘亲就在这里住下。”

    手有些颤抖,叶梦鼎喃喃开口:“罢了,如果你娘亲想要住的话就让她住下,老夫还是去你兄长府上歇息吧。”

    “是因为这里曾经住过大宋的皇帝么。”叶应武沉声说道,直直看向身边显得愈发苍老的老人。

    叶梦鼎没有退缩,侧过头来看向叶应武,嘴角边艰难的挤出一丝笑容:“老夫心中忐忑不安,或许为此。”

    不过叶应武并没有生气,只是点了点头:“爹爹心中所愿,孩儿自然不能违背,只不过这样孩儿便不能在膝下尽孝,还请爹爹谅解。”

    叶梦鼎颤颤巍巍的看着自己实际上最有出息的小儿子,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远烈,爹爹也不想求你来尽孝,有你兄长就已经足够。爹爹只求你能够尽你所能,带着这文武,带着这天下好儿郎,收复咱们三百年间丢的所有。”

    见叶应武沉默了,叶梦鼎只是喃喃自语:“汉唐,大明,汉唐,大明······”(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八章 弄潮扶旗任西东(上)

    “话说这叶使君走上钟山山顶天坛的一刻,那建康府钟山上烟云缭绕,你们猜怎么着?!”瓦舍里面,说书先生一身宽袍大袖,也顾不得捋他那白花花的宝贝胡子,吐沫星子横飞。

    下面轻车熟路的人们听到这里,脸上纷纷流露出抱怨的神色,不过手上动作却是一点儿都不慢,各种铜板铜钱飞也似的往台上砸,那说书先生乐呵呵的也没有闪避,“啪”的一声惊堂木一拍:“却说这钟山上只听得隐隐有一声龙吟,紧接着金光闪耀,一条真龙光彩熠熠的就从那云里面窜出来,仰天就是一声长啸!”

    “龙?!”人们也听得入神,竟然同时下意识的向后倒去,更有甚者探头探脑的看向天空。都知道天子是真龙的化身,可是大家这么半辈子,可还真没有见过真龙长什么样子!

    “怎么可能有真龙出来,咱们活了这么久,谁见过真龙?”一名胖乎乎长得甚是憨厚可爱的中年男子小心抿了一口茶,扫了周围人一眼,茶杯在桌子上一顿,开口说道,“你这说书的可不要骗人!”

    这分明就是来砸招牌的,说书先生也顾不得停顿了,刚想要解释,谁知旁边一个年轻汉子就已经跳了起来:“张掌柜,这话您可说错了,叶使君是谁,现在的明王殿下,当时从兴州一路打到襄阳,这是大家都看得见的功劳。要说他不是真龙天子,那咱说什么也不信,有条真龙怎么了?”

    另外一个布袍文士不等这汉子话音落下,就微笑着站起来,冲着张掌柜一拱手:“张掌柜,鄙人是孔孟学徒、读书人,按理说是不应该信这些玄无缥缈之论的,奈何鄙人的兄长当时去建康府探望叔父,亲眼看到了这一幕,兄长诚信之人,所以鄙人相信当真有金龙现世。”

    顿时包括说书先生,所有人都直勾勾的看过来,那布袍文士也没有怯场,向着周围环拜,人们或是懂或是不懂,也都纷纷给这位长相温文尔雅的文人还礼,毕竟这是经过大宋三百年熏陶出来的社会,对于文人和知识的尊重那是一等一的,就算是张掌柜这样家财万贯的商人,面对文人墨客也是礼让三分。

    “众所周知,这当朝天子,就是真龙之身,龙附身上,方能有通天入地之能,方可富有四海、令万民俯首称臣。”文人也不用翻书,只是一挥衣袖,侃侃而谈,“宋三百年,真龙融于血脉,代代皇帝传承,自然从艺祖登基以来,再无真龙现世,现在前宋已亡,蒙古不过是些茹毛饮血的北方鞑子,咱们汉家的九州山河可轮不到他们来做主。真龙好仙山,建康府钟山本就是当年始皇帝封印龙脉所在,当得真龙在此处栖居,等候后来人。”

    文人说到这里,就已戛然而止。

    不过包括那汉子和张掌柜在内,都忍不住微微点头,然后一齐看向说书先生。有这城中也颇有名气的文士相佐证,大家自然深信不疑。这真龙三百年重新现世,就是在钟山!

    “啪!”说书先生知道文士帮了自己一把,而且还没有断了自己财路,感激之下也急忙拍了一下惊堂木,接着说道,“这金龙在天上盘旋九圈,象征天下九州,也象征万方百姓,然后这五爪天家帝王之龙,就直接朝着钟山山顶处那座祭坛缓缓点头,倏忽一声,破风便走,转瞬化作一道黄金光影,正正没入走在山间的叶使君体内!”

    “难怪,难怪!”另外一个凝神细听的脚夫顿时恍然叫道,“听说那天明王殿下一身黄金铠,手按龙泉剑,金光照耀,在钟山上有如神降。敢情是因为真龙俯首,将这天下万民和九州全都托付给了明王殿下!”

    “是啊,如此说来,明王当有天下!”

    张掌柜也是霍然站起来,脸憋得通红,从袖子里面掏出来一个十足的银锭拍在桌子上:“说得好,这十两银子我就给你们了!”

    就当人们从激动中缓过气来,感慨张掌柜的财大气粗时候,张掌柜径直向前大步走上台,看到那银子,说书先生手有些颤抖,并没有阻拦这位财神爷。张掌柜面红耳赤的撸起袖子,看着下面凑上来的人群,当真是三教九流的闲杂人物,在这里都能看到踪影:

    “叶使君,明王殿下登基时候,有金龙出世,说明明王真的是天命所归,是咱们这九州的真龙天子!而且诸位再想一想,明王转战大江南北,驱除鞑虏杀得血流成河,临安一役如果不是明王殿下力转乾坤,恐怕你我现在都已经做了那蒙古鞑子马蹄下的奴仆,只有匍匐称臣、更改衣冠的份儿!”

    见所有人都沉默了,张掌柜毫不犹豫的摊开一张纸,他的随从快速的从一旁磨墨,然后张掌柜抢过来笔,一边说着一边写下:“今日某取万贯银两,捐献给明王殿下,让明王殿下能够带着大家打过淮北,驱除鞑虏!”

    “打过淮北,驱除鞑虏!”那名文士也是振臂高呼,“虽是儒冠,手无缚鸡之力,但是些许家财尚有,张掌柜,麻烦记上鄙人的名字,千贯之财,从今往后就是明王殿下的,就是咱们这大明的了!”

    “打过淮北,驱除鞑虏!”瓦舍中人们高高举起手臂,目光炯炯,那些被这眼前气氛所渲染的商贾、富足之家,纷纷上前在那张白纸上留名,很快就写满了整整一张纸。

    刚才那站起来和张掌柜争辩的汉子,此时也是默默上前两步,从兜里面掏出来些许铜板,拍在桌子上:“这点儿心意还请张掌柜代为转达。”

    张掌柜面露惊讶之色,还没有回过神来,那汉子已经转身朗声喊道:“弟兄们,咱们虽然没有钱粮支持明王殿下,但是咱们还有这一身使不完的力气,今天我就去报名参军,有没有胆量和某一起的?!打过淮北,那咱们就追随着大明旗帜,亲自打过淮北!”

    “有,怎么没有?!”也不知道有多少的手臂举起,刚才还因为囊中羞涩而不敢上前的一群群汉子,此时都是霍然站起身来。

    三百年的屈辱,三百年的战火,大家都已经受够了,一代又一代的血泪,从燕云十六州到靖康再到而今,大家终于盼来了一个崭新的大明,终于盼来了一个能够带着好男儿力挽狂澜的明王殿下,说什么都不能再放弃,这是祖祖辈辈的夙愿,这是三百年来每一个汉家儿郎忍不住眺望的方向!

    ————————————--

    费尽力气从人群中挤出来,张掌柜已经是满身大汗,而且周围人看他的目光也已经不再是原本对于商人的目光,而是像看待一位值得所有人尊重的英雄。在张掌柜和城中几位德高望重的乡绅商贾联名号召下,很快整个城中大多数的人都已经行动起来。

    家中压箱底的钱,也都拿了出来,只为了能够为这期待了三百年的和平,献上一点儿心意,只为了能够让那自己曾经从北面迤逦逃难的祖先,在九泉之下能够安详离去。百年之前的血火屈辱,就算自己不能亲自湔雪,也要在为这北伐出一份力。

    马车孤零零的停在街角,张掌柜掏出手帕有些颤抖的抹去汗珠,艰难爬上马车,车上已经有一个人端坐,正是当时站出来反驳他的那文士。

    轻轻舒了一口气,马车中空间小,不过张掌柜面带郑重神色,冲着文士一丝不苟的一拱手:“宁国府六扇门所属张信,幸未辱命。”

    文士点了点头,伸手小心掀开车帘,看着密密麻麻从全城各处涌来的百姓,嘴角带着笑意:“至少这一次殿下不用担心钱粮的问题了。”

    张信有些诧异的说道:“钱粮?殿下是打算近来北上了?”

    “这些钱粮,可不是北上用的。”文士叹了一口气,对于张信还是很信任的,尤其是今天张信作为宁国府六扇门的统领,亲身上阵不说,更是开创了这么好的局面,其能力可见一斑,实话说道,“上一次文相公北伐,别看收复的州府不少,但是这里面大多数都是空城,或者只剩下一些饥寒交迫的百姓,如果不是文相公把各军原本积攒的钱粮全部调上去,恐怕蒙古鞑子不用一兵一卒,咱们就不得不因为钱粮不够而被拖垮。”

    “这么说来实际上现在整个北线,根本打不起来?”张掌柜有些不可置信的说道,毕竟宁国府作为府,也是消息来往通畅的地方,他就算不是六扇门的人,也知道在北面天武军、神策军、镇海军各部一直剑拔弩张,而蒙古鞑子也是大军云集、摆出死守的架势。

    “心有余而力不足啊。”文士轻轻叹了一口气,“咱们现在就是一个空架子,蒙古鞑子有点儿胆量试探一下就能够看得出来。只是可惜他们已经被杀破了胆,而且兵力不多,见到天武军各部竟然能够在许州、蔡州站稳脚跟,就算是心中疑惑,也不敢轻举妄动。”

    看了张信一眼,文士缓缓靠在软垫上:“现在只要有一天不向北送粮,各部就会出现断粮。否则殿下也不会把主意打到这百姓们身上。”

    “咱们就不能把那些州府暂且放弃,等到蒙古鞑子拉开阵线之后在集中力量一鼓作气拿下么?”张信忍不住好奇问道。

    文士沉默了片刻,重新坐直,看向他:“那是汉家的州府,那是华夏的山河,就连你我都清楚放弃了更好,明王殿下和文相公是比咱们聪明千百倍的人,又怎么会不明白这个道理,但是······”

    伸手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心口,文士看着张掌柜,冷声说道:“但是扪心自问,情何以堪?一次又一次的北伐收复之后退却,这样的把戏,前宋玩的太多了,难道咱们也要做一个偏安的王朝么,难道咱们也要失信于天下么。或许蒙古鞑子以为这些州府不过是一些可有可无的包袱,但是在咱们心中,这是祖先留下来的故土,这是曾经的家乡,就算是天大的包袱,也没有丢弃的道理。”

    张掌柜沉默了,而文士只是下意识攥紧了自己的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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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某现在想知道蒙古鞑子现在在北面有没有什么行动。”叶应武一边快步穿过回廊,一边说道,“现在天武军、神策军的粮草都已经不足,否则某也不用把神卫军后撤。”

    郭昶有些无奈的说道:“殿下,现在除了竭尽全力向北面调运粮食之外,也没有别的办法,毕竟现在春耕才刚刚开始,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而且本来蒙古鞑子在河南的屯垦之地集中于洛阳,在颍昌府、蔡州一带也没有过多屯垦,之前蒙古鞑子也是从河北调运粮食接济。”

    叶应武沉默了片刻,旋即苦笑一声:“也罢,这一次算是忽必烈占了先机,某当时也甚是奇怪为什么蒙古鞑子会一退这么远。沿途还没有埋伏,这些州府虽然占地广阔,更是南下襄阳的必经之路,可是对于没有力气南征的蒙古鞑子,根本就是一个累赘,既然是鸡肋,就算是弃之可惜,也总比食之无味来的强。”

    脚步一顿,郭昶冲着叶应武一拱手:“未能探查清楚这些州府的状况,六扇门和锦衣卫难逃其咎。”

    “密探人数再多,也不是万能的,尤其是当蒙古鞑子刻意为之的时候。”叶应武摆了摆手,“不过忽必烈以为这样就能够难倒咱们、拖垮咱们,那就未免太天真了。六扇门的人在各个州府都已经发动了吧。”

    郭昶点了点头:“人已经全都出动了,而且翔季和杨老统领都已经出去了,现在就只剩下属下在这里看家。”

    “但愿这天下人,还能有点儿良知。”叶应武伸手按着自己的胸口,“能够省出来一点儿是一点儿吧,对了,某之前吩咐夷洲六扇门做的事情,他们到底有没有放在心上。”

    “海船在两周之前就出海了。”郭昶沉声说道,“不过茫茫西洋就算是经验丰富之人也不敢拍着胸脯保证能够平安归来,所以到底能不能找到使君想要的那些东西,属下就不敢说了。”

    叶应武轻轻叹了一口气,抬头看了看天空,自己还是不得不要被这个时代尚且不是很成熟的航海条件限制,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只能在这里祈祷他们能够平安归来吧。

    想起来一件事,叶应武转而看向另外一边紧紧跟着的梁炎午:“让户部谢君直尽快将现在需要支出的钱粮总数报上来,另外让工部两位侍郎暂且不要着急设计宫殿,速速过来见某。”

    梁炎午一怔,诧异的说道:“殿下,让两位侍郎前来?”

    咬了咬牙,叶应武点头:“对,让他们过来就是,毕竟这建康府和宫殿的修建是他们具体负责的。现在六扇门已经在各个州府劝捐,而如果某还在忙着修建宫殿,将有何颜面面对天下父老,自当为表率。”

    对视一眼,梁炎午和郭昶脸色都是一变,同时向着叶应武深深躬身,郭昶更是有些着急的说道:“殿下,咱们还可以从别的地方挤出来钱粮,但是这宫殿和都城若是不修了,使殿下就在这等狭小破败之处歇息,这是天下臣子的耻辱,请殿下三思!”

    叶应武有些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宫殿什么时候都可以建,某现在就是想要北面州府能够站稳脚跟,同时还能够支持南面李叔章对大理下手,这两个才是重中之重,世上在屋檐下苟延残喘的人多了去了,某不过就是在这里歇息两天,又有何妨!”

    “殿下,殿下三思啊。”郭昶和梁炎午同时说道。

    狠狠瞪了他们一眼,叶应武一挥衣袖,径直离开。

    看着叶应武远去的背影,梁炎午的手微微颤抖,喃喃说道:“天下有贤良君主若此,实在是万民之大幸也。”

    而郭昶也是目光炯炯,没有丝毫迟疑的快步向外面走去。(未完待续。)

第三百四十九章 弄潮扶旗任西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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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婉娘,这些天你就好好的调养,这是远烈的第一个孩子,也是叶家下一代的第一个孩子,听娘的话。”

    叶应武还没有走进堂内,就听见了陈氏殷切叮嘱的声音,刚才有些阴沉沉的脸上,也有了一丝笑意,毕竟母亲、妻儿,这恐怕是现在唯一能让叶应武在事务繁忙之余,能够开心的地方了。

    无论自己走到哪一步,也无论自己是称王还是称帝,这个家还是这个家,在家中自己依旧是父母的孩子,依旧是婉娘她们的夫君。

    “夫君回来了。”一道倩影正站在门口,见到叶应武拾阶而上,如同投林乳燕,扑入叶应武怀里,声音之中满是思念。

    “琼儿,你怎么来了?”叶应武一惊,心中也是一阵喜悦,抄起琼鸾的腿弯就把她拦腰抱起来,低头看着娇羞满面的女孩,坏笑说道,“快说,是不是把某的邀月楼扔了,自己跑过来的,要是那样的话,某可少不了要家法伺候。”

    琼鸾在叶应武胸前捶了一下:“琼儿是那样的人么,杨老统领现在已经赶回襄阳坐镇,一力负责对北面蒙古鞑子的诸多事宜,所以妾身反倒是空闲下来,正好娘前来建康府,妾身便一路随同了。”

    “某逗你玩呢。”叶应武笑着说道。

    “那就快把妾身放下。”琼鸾有些紧张的东张西望,显然不想让大堂中其他姊妹看见自己这样子。

    叶应武倒也没有拒绝,只是放下她之后,还不忘伸手在琼鸾****上拍了一下,声音甚是响亮,让琼鸾掩嘴低呼一声。而堂上陆婉言忍不住轻笑,陈氏看不下去,只能瞪了叶应武一眼,不过这毕竟是夫妻画眉情趣,她身为长辈也不好斥责。

    只有他们夫妻恩爱了,自己自然也就能够抱到更多孙子,对于这点儿陈氏是深信不疑的,所以对于叶应武在后宅中一点儿正形都没有,陈氏向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孩儿见过娘亲。”叶应武一丝不苟的冲着陈氏一拱手。

    陈氏微笑着点了点头:“你爹爹呢。”

    “爹爹先回兄长家去了。”叶应武有些无奈的回答,“或许过一会儿就会来的,毕竟婉娘肚子里面孩子,他是放心不下的。”

    “这个老顽固,”陈氏忍不住笑骂一声,“心里面还是放不下啊。不过他的心思老身可还是看得明白,放心好了,过不了多久这老顽固就会自己找上门来,毕竟他的孙儿,他自己挂念得很。”

    叶应武点了点头,走到陆婉言身边,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放在她小腹上,无奈的说道:“这感觉和之前没有什么区别啊。”

    陆婉言忍不住低笑一声,按住他的手:“夫君,这才几个月啊,偏偏就你最着急。十月怀胎,尚且早着呢。”

    “远烈这孩子,向来心急,更何况叶家有后,怎能不挂念。”陈氏慈爱的看向半蹲在那里没有丝毫王者风范的叶应武,“远烈,你要好好待婉娘,无论是男是女,这都是叶家第一个子孙。”

    “肯定是男孩。”叶应武笃定的说道,甚至还自以为是的点头,好像他伸手一摸就知道结果了。

    手指在叶应武额头上戳了一下,陈氏笑骂道:“孩子都没有出生,你怎么就知道男女了。难不成你叶远烈有上天入地通神之能?而且老身可是跟你说清楚了,不管你是喜欢男孩还是女孩,这都是咱叶家的第一个孩子。”

    叶应武郑重应了一声:“这是当然,要是生下来一个女儿,就是咱们叶家的掌上明珠。某刚才也不过就是说说玩的,娘亲可不要当真,否则怪罪到孩儿头上来,孩儿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陈氏顿时笑出声,而陆婉言轻轻松开手,推了叶应武一把,秀眉微蹙压低声音:“夫君,先站起来吧,这样让人看了笑话。还有夫君先回后院,琴儿姊姊有事情要和夫君商议,莫要让琴儿姊姊久等了。”

    微微一怔,叶应武挠了挠头:“有事情?你们几个人还能有什么事情,可不要大惊小怪的。”

    “让你去就去,哪里来的这么多废话,这里有娘亲和琼娘照顾,怎么着也不会有什么闪失。”陈氏有些不耐烦的摆了摆手,显然对于叶应武来打扰陆婉言静养很是不喜。

    自己还是亲生的么,叶应武看着娘亲眼眸中满满的“厌恶”,顿时摸了摸鼻子,转眼间婉娘肚子里孩子就成了家里的老大,让本来就没啥身份地位的叶使君现在更是沦落的看不到影子了。

    看了琼鸾一眼,琼娘乖乖的冲着叶应武微微躬身,叶应武这才耸了耸肩,径直向着后院走去。

    虽然知道后宅这几个人十有**不会有什么大事,就是赵云舒这位公主殿下麻烦了点儿,也不过就是她们老赵家的那点儿鸡毛蒜皮的小事,对此叶应武还真没有放在心上。而即使是陆婉言在,绮琴也因为跟着叶应武时间长和陆婉言对她的敬重而在后宅中隐隐有超然身份,更是帮助陆婉言在很多事宜上拍板,所以现在由绮琴出面,倒也没有什么不妥。

    转到后面书房,惠娘的贴身丫鬟晴儿已经带着几个婢女恭候,见到叶应武过来,都是整齐划一的躬身:“奴婢见过殿下。”

    叶应武有些不自在的摆了摆手,径直推开房门。

    “妾身见过殿下。”原本坐在桌前对弈的绮琴和赵云舒见到叶应武进来,急忙站起来。

    而就连屏风后面小公主赵云微的读书声也是戛然而止。

    叶应武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绮琴和赵云舒俏脸上都是带着一丝拘束,看着叶应武一步一步走上前。

    “看什么看,还是货真价实的自家夫君。”叶应武瞪了她们两个一眼,然后伸手拍了拍屏风,“还有惠娘,别带着微儿给某装腔弄势的,别以为你年纪小某就不敢收拾你。”

    赵云舒终于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扑入叶应武怀里,娇躯微微颤抖,而绮琴也是流露出笑容,自家夫君的脾性实际上没有谁比她们这些同床共枕的人更清楚了,别说是称王,就算是登基称帝,估计在后宫当中还是一点儿正形都没有,“家法”这两个字多少还是会挂在嘴边,而那一抹令人心神荡漾的坏笑更是成了抹不去的象征。

    “别一回来就投怀送抱的。”叶应武轻轻拍了拍赵云舒。

    不知道是不是看了叶应武这披着龙袍,却是好不拘束的样子实在是好笑,赵云舒只是在他怀里花枝乱颤。

    无奈的看了绮琴一眼,叶应武笑道:“琴儿,婉娘说你找某有事?”

    绮琴点了点头:“还请夫君随妾身过来。”

    “装神弄鬼的。”叶应武嘟囔一声,然后伸出手抬起赵云舒的下巴,“来,舒儿乖,告诉夫君你琴儿姊姊到底想要做什么。”

    赵云舒却是下意识避开他的目光,微微咬唇直直回答:“不知道!”

    “好你个不知道!”叶应武带着威胁的神色凑近了三分。

    心中直打鼓,赵云舒一边惶恐的挣脱叶应武手臂,一边跟上绮琴的脚步:“进来不就知道了。”

    自失一笑,叶应武转过屏风。

    “惠娘,你先带着微儿出去玩一会儿。”绮琴揉了揉赵云微的小脑袋,微笑着说道,“微儿,姊姊要和你大哥哥说件事,先出去玩一会儿了,等会再回来背古诗好不好啊?”

    “好!”赵云微甚是积极的跳起来,显然也被这诗词折磨的不成样子。

    惠娘有些无奈的对赵云舒一笑,赵云舒狠狠瞪了火急火燎的自家妹妹一眼,不过旋即转过来,看向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的叶应武。

    绮琴缓缓走到旁边桌子上,桌上已经有一个盒子放好,小心的捧起来,绮琴递给叶应武:“虽然夫君想要隐瞒,但是江北是什么情况,妾身姊妹几个也不是没有听到些许,所以这点儿小小心意,夫君收下。”

    叶应武一怔,缓缓打开盒子,光芒一闪,里面竟然放满了首饰,还有一些把玩用的金玉饰品,心中顿时隐隐作痛,看向绮琴,声音发冷:“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伸手按住叶应武的手腕,绮琴一言不发的看着叶应武。

    “这个你们是谁的谁就拿回去。”叶应武沉声说道,“虽然是咱们家的东西,不过也是某给你们买的,或者原本就是你们自己的,某叶应武就算是穷困潦倒,怎么能够让家中弱女子相助?”

    “夫君,收下吧。”赵云舒在一旁低声说道,“这些不是给你的,是我等姊妹几个给北面州府尚且饥肠辘辘的百姓的。虽然不多,不过也是姊妹们一片心意,拿去当铺也能够换不少粮食,等到缓过气来,夫君只要再从当铺要回来就是。”

    嘴角边流露出一丝苦笑,叶应武将盒子放到桌子上,目光冰冷甚至隐隐有怒火在跳动:“这个不管你们怎么说,没有商量。”

    “夫君!”绮琴和赵云舒都忍不住低声唤道。

    而绮琴更是接着拽住叶应武衣袖:“夫君,夫妻本是同林鸟,现在正是艰难时候,夫君手中钱粮不足,并不是穷奢极欲,而是为了能够让更多的北面百姓活下来,妾身等身为明王殿下府中妻妾,明王当有天下,以黎庶为其子民,那么妾身等自然也应该庇护这天下百姓。”

    “这点儿首饰虽然不多,不过能够多换来一斗粮食也好。”赵云舒在一旁低声喃喃说道,“当年是赵家丢弃了他们,现在看着这些百姓受苦受难,妾身问心有愧、难逃其咎,还请夫君收下。”

    “你们!”叶应武死死咬着牙,脸色阴晴不定。

    而恰在此时,一道身影旋风般冲进来,絮娘身上尚且披着轻甲,手按佩剑,风尘仆仆显然刚从外面回来,额头上汗珠都没有抹去,不过见到叶应武在这里,俏脸上满满都是喜悦神情,从袖中掏出来一封信递给叶应武,

    然后絮娘一点儿形象都不要的抓起来旁边桌子上水壶大口大口喝着,等到几口水下肚,镇静下来,杨絮方才发现这书房内室当中气氛似乎有些不太对劲,狐疑的看向三人,再看到那个盒子,顿时明白过来,毕竟盒子里面也有她的东西在内。

    绮琴和赵云舒都是一怔,叶应武接过来信,飞快的拆开,脸上原本凝结不化的冰雪转瞬被喜悦所取代,手微微颤抖着递给绮琴和赵云舒:“看看吧,现在还不用你们操心。”

    “多半个江南州府,就已经是五千万贯?!”绮琴看到上面白底黑字,已经难以掩饰内心的激荡。

    叶应武狠狠一捶桌子,五千万贯,五千万贯!

    救人如救火,而天下百姓在这一刻,都没有犹豫。

    “夫君!”赵云舒激动的看向叶应武,而叶应武眼前一阵晕晕沉沉,如果不是一手撑住了桌沿,恐怕就晕过去了。

    杨絮喘着气,微笑着说道:“这还只是大半个江南,更不要说还有福建、赣鄱、襄樊、荆湖、川蜀,恐怕这最后捐献的粮秣钱财会超过亿贯,已经赶得上原来朝廷一年的税收了。”

    一亿贯是南宋每年正常的税收,最高的时候甚至达到了一亿两千万贯,而现在通过六扇门在民间募捐,就已经有了一年的税收,别说北面粮荒能不能解决了,叶应武已经可以考虑是不是要通过经济战彻底打垮蒙古。

    回过神来,叶应武猛地张开双臂,将赵云舒和绮琴死死揽进怀里:

    “谢谢。”

    ——————————————————

    “臣户部尚书谢枋得,参见殿下。”站在书房上,谢枋得冲着叶应武一拱手,说话声音中已经带着难以掩饰的颤抖,显然他也已经收到了消息,否则也不会在叶应武前脚说让他来禀报,后脚就已经急冲冲的到来。

    叶应武心情大好,有些懒散的坐在椅子上,轻轻抿了一口茶,笑着说道:“君直,无须如此拘束,你我相识已久,一路相互扶持而来,何必若此。”

    谢枋得有些绷紧的神情随之放松下来,不过声音已然平静,一丝不苟的说道:“启禀殿下,户部根据原来京西南路安抚使文相公提交的奏折,预判整个颍昌府、唐州、邓州、蔡州、随州、光州各处北伐光复的州府,需要粮草并钱财折合总计六千万贯,不过这六千万贯当中也包括天武军、神策军并各地厢军的组建和扩军所需粮饷,以及中间转运的损耗。”

    “现在这些州府都还有多少百姓民众?”叶应武放下茶杯。

    对于这个问题,谢枋得虽然是走马上任第一天,但显然也已经知晓,当下里不慌不忙的说道:“各地州府加起来也有百姓六十余万,这还是因为连年的战乱导致很多人流离失所。不过现在有咱们控制,所以百姓向南和向北迁徙的人数已经明显减少,另外臣已经在和两位侍郎商讨是否需要将江南的百姓向中原迁徙。”

    “到底还是中原繁华鼎盛之处,这么多年的战乱,人还是还不少。”叶应武轻轻敲着桌子,“这件事你们可以先商讨,毕竟颍昌府一线是以后北伐的起点,不过这一带也是被战乱破坏,想来很多地方都是荒无人烟,到时候怎么劝说百姓北上返回家乡,这个你们要考虑清楚。”

    见谢枋得怔住了,叶应武接着说道:“君直,这是最困难的一段时候,天下百姓毫无余力的支持咱们,所以咱们就算是有再大的苦痛,也必须要咬着牙撑过去,更不要想着通过强行驱赶百姓来填补这些州府的空缺。”

    咬了咬牙,谢枋得却是一言不发。

    叶应武霍然站起身来,直直看着他,良久之后缓缓说道:“君直,你的难处某也知道,毕竟如果任由这些州府有大片大片的荒地,那么长久以来朝廷都要给它们提供所需,但是这一切的前提,都是这个朝廷还存在。站在咱们身后的不只是天武军、镇海军这样的强军,还有天下万民的心意,百姓未曾辜负你我,你我也不能辜负他们。”

    神情一变,谢枋得冲着叶应武郑重一拱手:“属下明白,还请使君放心。”

    抬头看向窗外美好的春日景象,叶应武喃喃说道:“现在天下大势如同翻滚向前的潮水,而你我,正是站在这潮头手持红旗的弄潮儿,至于如何才能让这潮水狠狠的扑向北面蒙古鞑子,而不是将咱们自己吞没,这就要看你我,看咱们的本事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章 甲光向日金鳞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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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广南西路,邕州。

    邕州作为广南西路的第一大州府,同样也是直面大理蒙古屯驻军的第一线,邕州北面是扼守大江上游三峡的夔州,东面则是钦州、柳州、静江府等广南西路的腹心所在。

    而且因为大军主力都压在了襄阳一线,所以当初南宋只有在邕州有屯驻大兵,其他州府都由厢军来维持,这也使得邕州的重要性不言而喻,邕州破则广南西路就再无抵挡蒙古兵锋者。

    不过好在坐镇邕州的是名将马塈马老将军,名将世家不说,更是多年来镇守广南,对于这一带的地形地势和排兵布阵的招式了如指掌,这也是为什么蒙古在大理有数万兵力,却一直没有敢出手。

    粮草转运困难、滇马不善平地冲杀固然是一方面,对于马塈的防范和戒备也是不可忽视的另外一方面。

    当然马塈作为成名已久的老将,自然不可能把希望寄托在邕州这单薄的防线和后面各个州府的厢军身上,所以他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从各地厢军、乡兵当中遴选精锐,集中于静江府,然后亲率屯驻大兵主力以及依附于他的溪峒诸蛮土著士卒顶在邕州,另外还在柳州、钦州一带层层设防,使得广南西路防线层层叠叠、互为犄角,即使是蒙古在大理的士卒人数甚至要多于马塈,却也不敢下手,宁肯绕路去攻打占城和陈朝(越南陈氏)。

    就凭这能够镇住大理蒙古这一点,叶应武就能看出来马塈的能力,更何况在临安陷落之后,马塈是最先向叶应武效忠的地方守将之一,当然叶应武也清楚老将军这么做的目的并不是为了抓紧站队,而是为了能够稳住自家麾下儿郎的军心,同时让蒙古鞑子不敢轻举妄动,但是至少这说明在马塈心中还是认可叶应武和这个崭新的大明的。

    也是因为此,叶应武并没有撤换马塈,而是让马塈以广南西路安抚使统帅麾下所属各部,同新组建的宣武军并肩作战,这样也可以使初来乍到的李芾和马塈互为节制,另外叶应武也有考虑到两人的性格,马老将军是沉稳谨慎之人,而李芾文人出身,也不是那种飞扬跋扈之士,两人自然不会爆发多少争吵,甚至还能够相互学习、弥补长短不足。

    “这位明王殿下,当真不是等闲之辈。”马塈站在邕州城上,负手而立,喃喃说道,显然一直在捉摸叶应武的心思所在。

    “老将军,宣武军前锋马上就要到了。”马塈麾下最为信赖的广南西路兵马都钤辖娄勇快步上前,脸上带着笑容。

    马塈伸手拍了拍城垛:“终于来了么。”

    “是啊,终于来了。”娄勇目光炯炯,“咱们这么些年手下兵力一直捉襟见肘,蒙古鞑子就这么在头顶上压着,弟兄们要有多憋屈有多憋屈,现在终于等来了援军,加上这号称百战不殆的宣武军上万人,就算打不败蒙古鞑子,也不用整天提心吊胆的了。”

    “两万人,已经足够了。”马塈沉声说道,“不过老夫还真是好奇,这宣武军是镇海军后厢整编,而镇海军又是明王起家的天武军右厢扩编,这号称天下第一强军的,又是怎样雄师劲旅。”

    娄勇笑着说道:“不管怎么样,明王还是很厚道的,李梦龙那个什么都不做还总是给咱们下绊子的安抚使被直接罢免,有将军顶上来,这分明就是想要重用将军的意思,而且就连一战平定临安的宣武军这样精锐都已经派来南下,攘助将军一臂之力,让咱们终于能够杀入大理。”

    马塈点了点头:“老夫当初是最早站出来给明王殿下效忠的,要是明王殿下没有什么表示,岂不是要寒了天下文武官员之心。不过不得不说老夫也没有料到殿下竟然会把攻略大理和安南放在北伐之前。”

    “自大理失陷以来,朝中肉食者鄙,又哪里看得穿这大理的重要和安南对于咱们侧翼的威胁。”娄勇忍不住感慨一声,“唯有当时叶使君,今日明王殿下有这等眼光和胸怀了。”

    “这是明王殿下登基后第一战,明王殿下这么给老夫面子,老夫说什么也不能辜负了他。”马塈衣袖一挥,径直向城下走去,“走,咱们就去会一会这宣武军和那位李叔章李将军。”

    看着总是会西望大理、愁眉不展的老将军难得展露出一丝笑容,娄勇心中愈发期待,当下里一拱手,爽朗笑道:“敢不从命!”

    在天地之间,已经可以看见一道长长的队列,银亮的衣甲、嘶鸣的战马,更重要的是那一面面跃出地平线的赤色旗帜,骄傲迎风舞动,仿佛要和这邕州城上的旗帜交相辉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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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启禀殿下,这是规划的建康府城池以及新的宫殿楼阁。”郭守敬走上前,将厚厚的图纸递给叶应武,而站在他的后面,陈元靓终于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微微摇晃。

    叶应武有些诧异的看向他们两个,发现这两个当世一等一的工匠都是一样顶着黑眼圈,看上去疲惫不堪,不过当郭守敬将图纸递给叶应武的时候,难掩斗志昂扬,显然已经准备回答叶应武任何问题。

    伸手在图的标题上一指,郭守敬一丝不苟的说道:“建康府自汉以来,历经秣陵、金陵、建邺、建康数个名字更迭,但是实际上都未曾体现一国王朝都城之雄姿,汉唐以京师称呼其都城,而前宋以来,更是分设东南西北四京,镇守四方。”

    陈元靓上前一步,刚才的疲倦神色已经找不到踪影:“而现在殿下以建康府为都城,建康府之名,自当不可沿用,以示有别于其他,而臣下与郭相公商议,并已经问询过文相公、陆相公,建康府位于中原之南,应当以南京称呼之,或直接以京师代指,既能表示我大明以此为都、征伐天下之雄心,亦能展现此间为天下之心的宏愿。”

    “南京?”叶应武下意识的打了一个寒战,不知道自己是应该庆幸历史终于没有和他开玩笑,让建康府改名成应天府,还是应该对于这个数百年后应该属于自己生活了二十年那个时代的城市名字突兀出现在眼前而感到震惊和惶恐?

    看郭守敬和陈元靓都是郑重的点了点头,叶应武顿时流露出一丝苦涩笑容,无奈的敲了敲桌子:“那就南京吧。”

    “是。”郭守敬显然并不认为叶应武会在这上面反对,所以也没有去看明王殿下分明变了变的脸色,径直伸手在图上指着城解释,“整个南京城的图纸就在这里,此处为大略的样子,整个城东西南北方正,南面为聚宝门、通济门、石城门和清凉门,东面为定淮门、仪凤门、金川门,北面为神策门、太平门,东面为朝阳门、宣武门、崇文门、丹阳门。”

    叶应武伸手按住图纸,和自己印象中南京全盛时候的大明皇城相比,郭守敬画出来的这座宫城更为方正,虽然依旧没有把玄武湖囊括在内,不过看上去倒是颇有“天圆地方”的味道,而且相对于当时朱元璋的应天府,这座城池在南北上更长,囊括秦淮不说,更是接到了越城,使其成为天然瓮城,另外城中照例是把六朝、南唐和前宋的宫殿囊括其中,从而使得这些相对低矮和紧促的宫殿能够直接改造为官邸和府衙,也有让原来的六朝、前宋永远臣服于大明之意蕴。

    而更让叶应武惊讶的,是大明的皇城,郭守敬并没有像历史上朱元璋那样填燕雀湖营造宫殿,从而避免了地基不稳、宫殿下沉这个尖锐而不可避免的问题,同时郭守敬也没有选择把城中宫殿全部拆除,毕竟一来要为城中腾出空间,二来郭守敬也明白这样大动周章并非易事,所以索性直接把皇城沿着越城向着雨花台、高座寺一带延伸,将整个雨花台、聚宝山都囊括在内,从而形成类似于临安皇城囊括凤凰山的气魄。

    郭守敬点了点头:“如果从南京向外延伸皇城,西北便是大江,而东面则有燕雀湖阻拦、北面有玄武湖和钟山阻拦,所以只能向南面延伸,而雨花台为俯瞰一城之绝佳所在,囊括在宫城之中,于情于理都说得过去。”

    对此叶应武倒也没有再多说什么,毕竟郭守敬就算再不专业,也要比自己这个睁眼瞎的文科生好,当下里随手翻看了几张图纸,无奈的看向他:“这样,图纸某先留下,从大体上来看并无大碍,你们已经可以着手规划整个南京城了,不过现在北伐收复州府正是青黄不接时候,各地百姓踊跃,两位也是看在眼里,所以户部那边如果不放手,那就等一等。”

    郭守敬和陈元靓都是肃然冲着叶应武一拱手:“殿下高义。”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更何况是郭守敬和陈元靓这等平日里的科学狂,能够让他们拍叶应武的马屁,说明至少在他们心中是认可叶应武放缓宫城和京城营造速度这个做法的。

    “某也累了,你们可还有别的事情?”叶应武坐下来沉声说道。

    两人对视一眼,陈元靓咬了咬牙,向前一步:“启禀殿下,上一次殿下让我等二人研制的火铳,已经有了眉目。文相公北伐时候,唯一一支火铳曾经配属天武军,不过不尽人意,属下后来多有改造,现在已经隐隐有殿下所求之威力,不知殿下什么时候前去校阅?”

    “什么?!”叶应武猛地一拍桌子,整个人霍然站起来,“你是说火铳研制出来了?”

    没想到叶应武竟然会这么大反应,不过和火铳实验时候的威力联系一下,两人倒也不觉得奇怪了,当下里一齐点了点头。

    叶应武看着外面昏暗的天空,懊恼的拍了拍额头,现在天色已晚,自己身为殿下、一国之君,自然没有胆量动辄出宫了,否则刚刚走马上任的陈宜中下次上朝还不得撸起袖子带着人上来喷口水。

    “明天不上朝,就明天早晨吧。”叶应武有些激动的来回踱步,不断轻轻砸着手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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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广南西路安抚使,知邕州马塈,敢问当面可是李叔章李将军?”马塈微笑着站在十里长亭处,看着逶迤而来的长长队列,朗声喊道。

    听到他的声音,李芾缓缓纵马而出,翻身下马后快步上前:“宣武军四厢都指挥使李芾,见过马老将军。”

    不过马塈的目光很快就被李芾身后走过的长长队列所吸引,银亮的衣甲,迎风飘扬的赤色旗帜,更重要的是那一张张虽然年轻,但是有昂扬斗志和肃然杀气的宣武军士卒。

    作为戎马多年的沙场老将,在看到这些士卒的第一眼,马塈就知道这些绝对是沙场上血火磨砺出来的精锐,或许他们行军打仗的时间根本赶不上老将军麾下士卒的十分之一,但是他们参加的战争的惨烈程度却要远远超过广南西路士卒,毕竟这边也就只是和大理的蒙古军有些小打小闹,根本算不上是真正的作战。

    这些原本的镇海军右厢士卒转战淮南淮北,后来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破临安,使得张弘范盘踞临安、分化南宋的计策成空不说,还把自己的身家性命全都搭了进去。

    想想历经了这样酷烈的战火,能够在短时间内磨砺出这样的精锐,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看着自家老将军竟然在这个时候出神,娄勇有些无奈的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袖,自己先行拱手:“广南西路兵马都钤辖娄勇,久仰李将军大名,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

    马塈回过神来,笑着掩饰自己的尴尬:“李将军,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先行入城去,不知李将军意下如何。”

    李芾点了点头:“老将军是主,某李芾是客,既然来到老将军这一亩三分地上,自然要听从老将军的安排。毕竟以后无论是西进还是南征,都需要咱们两军相互配合、互为犄角。”

    点了点头,马塈做了一个请的收拾,和娄勇走在前面,而李芾抿嘴一笑,纵身上马,只是在两人后不慌不忙的跟着。

    微微侧头看李芾距离自己还有一段距离,娄勇忍不住压低声音开口:“老将军,这宣武军当真是名不虚传,只是这行军的阵仗,属下看了也有些心悸,到底是雄师劲旅。”

    马塈沉默片刻之后,沉声回答:“这也不是什么不好的事,至少从这位李将军的一言一行之中就可以看得出来,他此次前来,可不是为了对付你我两个和这广南西路的守军,而是真的想要对西面的大理下手,而且很有可能就在近前,而且你看那些骑兵护卫的马车,上面都盖着防水油布,想来就是传说中的飞雷炮了,分明有备而来。”

    娄勇点了点头:“既然这宣武军不是冲着咱们来的,那是不是咱们就可以等着跟在宣武军后面一路杀上大理?”

    轻轻攥紧马缰,马塈轻声说道:“不是跟在宣武军的后面,而是和这天下第一强军并肩,或许咱们的火器比不上他们,又或许咱们的精锐也比不上他们,但是还好咱们是此处土生土长的人,对于这广南西路和大理,还有比你我更熟悉的人么?”

    看到娄勇陷入深思,马塈抬头看了看天空:“不要忘了咱们现在是大明的臣子,而且还不是开国从龙之臣,所以想要以后平平稳稳的立足在这漫天风潮之中,自然少不了能够拿得出手的功勋,明王殿下的为人你也是看的出来的,并不是那等嫉贤妒能的人物,只要你我能够立下功劳,到时候少不了封赏,更何况······”

    “更何况平定大理,是整个邕州军和静江军好男儿的夙愿。”娄勇咬着牙说道,“属下受教,这个时候,谁都不能退缩。”

    马塈嗯了一声,看着越来越近的邕州:“这个时候,谁都不能退缩!”(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一章 甲光向日金鳞开(中)

    夜里一场春雨过后,金陵将军山下,晨风飒飒。

    连绵的壁垒土墙从山下一直向着山上延伸,而崭新的营寨则在不远处山上伫立,两边都是赤色的旗帜迎风猎猎舞动。

    “此处原本为武穆王抗金营寨,当时岳王爷就是在这里设下埋伏,大败金狗之后一战收复建康,故世人皆以将军山称呼之,另外沿着这已经废弃的壁垒向山上走,便是岳王爷的祠堂。”苏刘义站在叶应武身边,看着两侧春雨洗刷过的青山和飘扬的赤色旗帜。

    叶应武手按佩剑,肃然抬头看去,青山在阴沉沉的天空中沉默,而来往的士卒也都是轻手轻脚上下,仿佛有忠魂在空中久久徘徊不去,让人有发自内心的敬畏之情。

    “殿下,前面请。”郭守敬站在路口,轻声说道。

    点了点头,叶应武和苏刘义拾级而上,后面小阳子率领亲卫跟随。

    “这里的营寨主要是给护卫都城的神卫军准备,另外在山的最深处,便是从兴州通山陆陆续续搬运过来的火器作坊,到时候群山环绕,又有大军把守,应当是普天下最安全和隐蔽之地。”苏刘义轻声说道。

    从这里上山,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不远处山上堆砌的堡垒,已经有青苔爬满,不过那深深的沟壑、昂首伫立的壁垒,仿佛依旧在向每一个来者述说这里曾经爆发的大战,描绘那一道道昂扬不屈高举着旗帜冲锋的男儿身影,有青山依旧,忠魂无数。

    默默的伫立了良久,叶应武伸手拍了拍一侧山壁:“咱们走吧。”

    转过狭窄的山道,是一片宽阔的空地,不得不说郭守敬他们选的这个地方还是很好的,两侧林立的营寨锁死了唯一出路,而在沿山道路上随处可以看见来往巡逻的士卒,显然此处的防备是重中之重。

    一排一排的稻草人占据了空地的一边,而另外一边则是一溜砖垒的屋舍,火药全部放在里面妥善保存,从而避免下雨潮湿难以使用。

    而在屋子外面,一溜草棚排开,而陈元靓已经等候在那里,手中捧着一支并不是很长的火器。实际上苏刘义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个传说中的“火铳”,所以相比叶应武的有所预料,他此时脸上的好奇已经难以掩饰。

    毕竟从明王殿下弄出来的飞雷炮来看,这火铳的威力应该同样不小。

    陈元靓刚想要说什么,叶应武却是大步上前,伸手按在了他手中的火铳上,在一众人有些惊讶的目光中拿了起来。而一侧的郭守敬率先反应过来:“殿下,这试射还是由臣下来吧,殿下千金之躯,不能涉险。”

    “殿下!”苏刘义和陈元靓都是一惊,急忙拱手,而小阳子更是不知不觉得头上冒汗。

    要说陪着叶应武到沙场冲杀,那没有什么好怕的,毕竟五百多百战都骑兵紧紧簇拥,小阳子可以拍着胸脯保证上一次在随州叶应武中箭的意外,是绝对不可能发生,可是现在叶应武亲自试射的话,这火器到底是好是坏,会不会夺人性命,这就不是小阳子能够决定的了。

    叶应武凝神打量手中的这支火铳,不得不说陈元靓和郭守敬还是有基本本事的,这火铳和自己印象当中差不多,而且相比那种原始火铳,这支火铳更长一些,与其说是小小手中火铳,倒不如说是一支火枪,只不过只有前面的枪管,没有后面木质枪托。

    轻轻一笑,叶应武看也不看郭守敬和陈元靓,径直笑道:“某相信你们两个,也相信大明的工匠。”

    郭、陈两人顿时沉默,手微微颤抖,而跟在他们后面的几名工匠,此时脸上也是流露出激动和期待神色。毕竟对于他们这些素来不受待见的工匠,明王殿下亲自前来校阅不说,而且还亲自试射,这是对他们绝对的信任,在这个对工匠充满偏见和鄙夷的时代,这绝对是恩重如山般的信任。

    轻轻呼了一口气,叶应武看向另外一边的苏刘义和小阳子,他们两个还想要说什么,不过当看到叶应武脸上坚定神情时候,终于还是默然。

    殿下已经决定了,那就一定会去做,这一点儿所有了解叶应武脾性的人都清楚,即使是这个时候把整个御史台拉出来劝谏也是枉然。不过不得不说,如果没有殿下在关键时候的坚持己见,恐怕就没有现在的大明。

    叶应武有些笨手笨脚的填装火药,不过这已经让郭守敬他们目瞪口呆了,毕竟作为研制者他们知道如何操作,但是叶应武可是第一次见到实物,虽然动作很是生疏,但是丝毫不差。

    “殿下,还是让末将来吧。”小阳子还是忍不住轻声说道。

    摆了摆手,叶应武淡淡说道:“不就是一个火铳么。”

    话音未落,他已经点燃了火铳上的引线。

    包括苏刘义、郭守敬在内,一众人都下意识屏住呼吸,虽然这个火铳在之前也不是没有发射过,不过依旧还是试验品,并不稳定,随时都有可能出意外,更何况使用它的是明王殿下当面,就算是有千百分之一的几率可能出事,大家心中依旧会紧张,因为他们知道叶应武受伤的后果,更知道叶应武对于他们信任的厚重。

    “砰!”一声闷响,如同突火枪释放时候的声音,前面不远处的草人仿佛被洪荒天地之力硬生生的撕扯开来,半边脑袋已经没有了踪影。不得不说叶应武个人的枪法还是比较靠谱的。

    “彩!”苏刘义率先叫了起来,而郭守敬和陈元靓更是热泪盈眶,紧紧拥抱在了一起,后面工匠纷纷扯下帽子扔上天空,哈哈大笑。

    叶应武只感觉手心中一震,前面那个草人已经被削掉了半个脑袋,要说他没有被吓倒那是绝对不可能的,毕竟说实在在之前叶应武甚至就连突火枪都没怎么亲自用过,所以今日亲自操控火铳也有铤而走险,不过无论如何她终于还是成功了。

    刹那间叶应武发现小阳子和苏刘义的目光都变得火热,显然火铳的威力他们也都看出来了,而且这两个战场上血火磨砺出来的杀胚更是看得明白这火铳的重要性所在。

    现在别看明军各部或多或少都配被有飞雷炮,但是实际上飞雷炮作为一种大型火器,在运输上多有不便,襄阳之战和淮南之战,叶应武也是得力于飞雷炮在宋军控制区域内能够通过水师转运,可是一旦一路北伐,实际上就是进入了蒙古鞑子掌控的地区,以后甚至还要杀入草原,到时候颇显笨重的飞雷炮就已经难以跟上轻装长驱的大队了。

    所以明军在没有停止对这种大型火器生产的同时,也需要一种更加轻小,同时射程远远超过火蒺藜的火器来互为补充,尤其是镇海军和怀都、怯薛军在淮北两番大战,已经明白蒙古鞑子正在努力琢磨能够对付飞雷炮的手段,这两次如果不是镇海军各厢都指挥使冲在最前面、用人命填,恐怕蒙古鞑子就已经击破飞雷炮不败的神话了。

    苏刘义对于这几场大战记忆犹新,实际上蒙古鞑子对付飞雷炮的方法简单有效,就是通过周围有利的地势,将自家骑兵的速度发挥到极致,并且尽量分散突击,赶在镇海军反应过来之前直接冲到飞雷炮死角当中,使得飞雷炮难以取得到多少杀伤,同时还通过步骑协同,尽量扩大交战范围,从而是飞雷炮投鼠忌器。

    而现在如果有了火铳,就能够在近距离上锁死蒙古骑兵突击的可能,将这蒙古征伐天下的第一利器彻底斩落在火铳的光焰中。

    “这火铳每天能够生产多少?”叶应武沉默片刻之后低声问道。

    脸上的喜悦收敛,郭守敬有些无奈的说道:“每天最多生产五支,也就是说一个月也只能生产一百五十支。”

    叶应武一怔,声音低沉:“一百五十支实在是太少了。”

    陈元靓在一旁苦着脸解释:“殿下,咱们这里有能耐造出来这火铳的也就只有五个人,一天造出来五支已经是很不错了。”

    伸手敲着桌子,叶应武环顾四周,有些不可置信:“此处数十个工匠,为什么只有五个人能够造的出来?”

    “咱们的飞雷炮生产不能中断,另外还有火药的提炼,以及火蒺藜、震天雷等简易火器的制造,所以整个工坊有工匠上千人,其中专司火器铸造的有两百人,但是这两百人中只有五人会做,而另外五十人选出来作为他们的帮手,想要让他们也跟着一起做就没有这么简单了。”

    叶应武点了点头,实际上即使是继承了大宋的衣钵和经济实力,能够有这样的成果也已经不错了,毕竟到底还是古代,一切的科学和技术都是处于萌芽状态。这件事情怨不得郭守敬和陈元靓,倒是自己忘了告诉他们后世先进的生产技巧。

    伸手指向不远处那条专门为了防火而引过来的溪流,叶应武正色说道:“诸位看这溪流之水能够畅通流淌,是因为每一段的河道都能够尽职尽责的引领溪水流淌向应该流淌的方向,如果这整个火铳的铸造和溪水中每一段河道一样,不需要每一个人学会整个过程需要如何,只需要他们知道其中一个步骤应该如何,然后只去完成这一个步骤,不知道诸位以为这样可否让生产火铳之速度加快?”

    眼中都是一亮,郭守敬和陈元靓下意识的对视一眼,郭守敬手有些颤抖的拿起来那支火铳缓缓摩挲:“可也,可也!殿下当真是真龙天子、不世出的人杰,如果这样的话,能够在一天到两天之内让五十个人把整个火铳铸造的各个关节掌握纯熟,而每天就可以生产至少四十到五十支,一个月就是一千五百支!”

    叶应武笑着点了点头:“某有此想法,亦是来源于这流水,不如便称之为‘流水’之法吧。”

    冲着叶应武郑重一拱手,郭守敬和陈元靓脸上满满都是难以掩饰的激动神情,而那些工匠更是喜悦的交头接耳,显然也在讨论这种他们之前从来没有想过的铸造生产方式将会对他们、对整个工匠职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流水线生产之法,叶应武之前一来是没有想到过,二来生产飞雷炮的工序比较简单,通俗易懂,是不是使用流水线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留下郭守敬和陈元靓去安排诸多事宜,叶应武和苏刘义离开这靶场,向着山上走去,风吹卷的衣袖,苏刘义忍不住轻声问道:“殿下,这火铳率先应该配备给何处?”

    沉默了片刻,叶应武看着青山如黛,仿佛下定决心一般说道:“百战都留下来五十,然后天武、神策、神卫、镇海以及所属水师各自配备五十支,怎么分配由都指挥使决定,其余剩下的全部交付给宣武军。”

    “宣武军?”苏刘义一怔,声音虽然低,但是已经带着斗志,“使君是打算先让李叔章把后路解决了。”

    一边在蜿蜒的登山道路上大步走着,叶应武一边轻声说道:“大理终究是顶在咱们软肋上的一把刀。说来也真是倒霉,某好像走到什么地方都需要防范背后有人捅刀子,之前是防备贾似道,现在又要防备大理的蒙古鞑子,竟然没有一次能够放手一搏。”

    苏刘义忍不住一笑:“大理的蒙古鞑子是不能再留着了,不过只是进攻大理恐怕还远远不够吧,毕竟蒙古鞑子和吐蕃藏中关系甚是熟稔,另外通过成都府,蒙古鞑子依旧可以南下大理支援。”

    轻轻咳嗽一声,叶应武看向苏刘义,赞许的颔首:“任忠你倒是把整个大局看的一清二楚。咱们要是出手自然不能让李叔章和马塈老将军搭台唱戏,这样也未免太没有意思了,泸州高达和合州张珏自从投靠某之后,肯定已经摩拳擦掌等着建功立业了。”

    “可是川蜀军人数虽然不少,却是要面对蒙古鞑子在成都府和潼川府两处的威慑,这样未免有些独木难支。”苏刘义担忧的看着前面青山和那仿佛恒久都有杀声回荡的森严壁垒。

    伸出手轻轻拍了拍苏刘义肩头,叶应武微笑着说道:“谁说要让他们两面受敌?如果某调神策军牵制刘整,任忠你说这刘整还有没有胆量轻举妄动?到时候只剩下一个成都府,又有飞雷炮作为攘助,某相信凭借高、张两位川蜀中摸爬滚打这么多年的将领,是有能耐拿下成都府的。”

    “动神策军?”苏刘义喃喃说道,“可是只剩下天武军兼顾······”

    “还有镇海军。”叶应武沉声提醒,“虽然镇海军在淮北损伤惨重,终究也还能拿出上万人,如果某再从神卫军当中抽调两厢顶上去,想必已经足够震慑河洛和陈州了。当然了,镇江府水师和两淮水师,也不能坐着看好戏,这胶州就交给张顺和夏松了。”

    即将登上最高处,苏刘义却是摇了摇头:“真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当真如此。”叶应武并没有犹豫,整个人下一刻已经站在了山顶处,青山座座,像是群星拱月,而在这里透过薄薄雾气,能够看见仿佛依旧在沉睡中的金陵,能够看见滔滔流淌的大江。

    “某这处处皆动,到时候就要看蒙古鞑子能不能看破了。”叶应武叉着腰,没有丝毫明王殿下的样子,和疲惫的登山者并无两样,但是征服山峦站在顶峰眺望四方的快感,还是难以遮掩的。

    苏刘义和小阳子依次爬上来,站在叶应武身后,在他们眼中,与其说看到的是锦绣山河,倒不如说是一个天下的王者在眺望他的江山。

    张开双臂,风扑面而来,叶应武哈哈大笑道:“就算是忽必烈看破又能如何,他蒙古鞑子,又能奈我何,又能奈我何!”(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二章 甲光向日金鳞开(下)

    ps:昨天章节序号错误,非常抱歉!

    “蒙古鞑子在大理总共有十九个万户府,其中蒙古屯驻士卒有两万六千余人,只不过这些人当中只有万人为骑兵,而且所用马匹多为后来补充之滇马,滇马同为矮脚马,甚至要比蒙古马矮半头,胜在攀爬山地之耐力,所以蒙古鞑子这些骑兵相比于北面的骑兵,实力大打折扣。”站在舆图前面,马塈的声音有些难以遮掩的激动,显然这些关于蒙古鞑子在大理的细节消息老将军也都烂熟于心,只不过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有人支持他打上去。

    而娄勇站在马塈老将军身边朗声补充道:“蒙古鞑子的屯驻士卒多数集中在大理,另外在东面善阐府(今昆明)和西面三赕(今丽江)也有屯驻,不过多数为大理当地士卒驻守,毕竟对于蒙古鞑子来说,这大理崇山峻岭、雪山伫立,并非他们一贯适应之地方,能够有这么多人屯驻已然不错。”

    李芾凝神打量舆图,舆图上的标注并不甚明了,毕竟对于广南西路守军来说,主要的任务还是防守,很少派遣哨探进入大理,所以能够绘制出这样一份尚且完整的舆图,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虽然在这之前蒙古鞑子在大理的屯驻军人数一直多于我们,但是也不得不说蒙古鞑子也不是没有做好对咱们进攻的防备,”娄勇接着说道,伸手在舆图上一指,“大理地形崎岖、行军道路艰难,而整个大理的中心所在便是大理城,一旦大军突破善阐府,那么在大理的蒙古鞑子就能先于咱们收到消息,到时候从善阐府到大理这一条道路上随时都有可能面对蒙古鞑子的袭击。除此之外······”

    李芾和杨霆脸上的神情愈发凝重,直到今天他们才意识到叶应武派给他们的任务是怎样的艰巨,山路行军对于常年在两淮平原作战的宣武军来说并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更何况这不是单纯的山路行军,需要一直提防有大理当地人带路的蒙古鞑子袭击。

    见到娄勇欲言又止,李芾忍不住轻声问道:“除此之外还有什么?”

    似乎知道自己这个得力手下想要说什么,马老将军沉声回答:“除此之外,南疆大理有瘴气,使人往往喘息困难、头晕脑胀,甚至还有可能晕厥。千年以来真正征服南蛮大理的也就只有伏波将军和蜀汉时候的诸葛丞相。唐有安史之乱,亦是有数征南诏惨败以致民不聊生之过。故自前宋艺祖以来,对于大理一直以安抚为主,当年章相公开五溪蛮,自洞庭一路掩杀长驱广南西路,兵威之盛,一时无人阻挡,然却也未动大理分毫。”

    (作者按:伏波将军指东汉伏波将军马援,以“马革裹尸还”著称;章相公指北宋新党左仆射、上柱国章惇)

    轻轻吸了一口凉气,李芾和杨霆下意识的对视一眼,都看出对方目光中隐隐约约的担忧,他们在来之前不是没有看过有关大理的资料,不过这些资料一来有限,二来也是基于大理为宋之藩国所著。书中描写更多的是大理自然风光之美丽和与中原不同的风土人情,对于这些恶劣之处,最多就是一两句提起,很难引起人的注意。

    伸手轻轻敲着桌子,李芾沉默了片刻之后,沉声说道:“不管这大理是有多么难以征服,既然已经来了,站在此处,自然就没有退缩的道理。而且明王殿下能够亲自把这项任务托付给某,是明王殿下对于某、对于整个宣武军的信任,也是对于马老将军和在座诸位的委托。”

    马塈和娄勇都有些诧异的看向李芾,而李芾依旧郑重继续说道:“更何况蒙古鞑子有一天驻扎在大理,大明就要有一天布下重兵在这里提防,等于有一把尖刀一直顶在软肋之上,这让以后殿下北伐时候也不得不提防身后,古往今来行军打仗,尤其是这种多路齐头并进之举国讨伐,最忌瞻前顾后、踌躇不前,所以大理不能留。”

    伸手一拍桌子,杨霆霍然站起来,冷声说道:“我宣武军儿郎转战淮南淮北,和蒙古鞑子血战临安,还没有什么时候怕过,就算是这大理确实是艰难险阻所在,也没有辜负殿下厚望和嘱托,在这里徘徊的道理。”

    看着娄勇和马塈都是有些诧异,李芾淡淡说道:“要是有些人害怕了,那倒也没有什么,宣武军就算是独自冲上去,也没有什么好畏惧的。”

    “你说谁怕了!”娄勇顿时听出来问题,须发皆张,怒声说道,“老子在这广南西路虽然没有和蒙古鞑子打过什么大仗,但是单论这斥候面对面、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交锋,就不下百场,手刃的蒙古鞑子没有两百人也有一百多人,你倒是说说老子有什么好怕的!”

    脸上流露出微笑,李芾并没有看娄勇,而是看向马老将军。

    马塈顿时无奈的苦笑一声,自己这个属下还是有些心浮气躁了啊,只是让人家几句话一个激将法就给刺激成这样,不过这样也好,至少能够表明自家并不是害怕了,只是在阐述事实。

    杨霆也是面带笑容,看也不看气得手有些哆嗦的娄勇。

    而似乎意识到什么,娄勇看向身边的马塈,他能够作为马塈的心腹爱将一步步走到广南西路兵马都钤辖的位置,自然也不是只知道砍砍杀杀的粗人,这时候也明白过来自己不过是被人给激将了,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大理还是要打的。”李芾站起来,“不过怎么打,才能够让弟兄们伤亡最少,但是又能够占领大理。毕竟殿下现在准备北伐还需要几个月甚至一年到两年的时间,所以留给咱们的余地还是很充足的,人立足于世,自当有克服万事万物之能耐,只是去不去寻找。虽然瘴气可怕,但是如果并非没有克服之方法,另外对付大理层层设防之敌,只要我们小心推进,坚决歼灭敌人,蒙古鞑子在大理的人数是有限的。”

    马塈和娄勇都陷入沉思,而李芾接着淡淡说道:“更何况蒙古征服大理不久,大理百姓多多少少也还会有反抗之意识,尤其是当有人支持他们的时候,她们就愈发想要驱赶走这些侵略者。”

    “你是说?”马塈脸上神情顿时一变。

    “金银,”李芾冷声回答,“资助大理民众、收买大理将领,甚至还可以私下里给他们火蒺藜等火器。”

    大堂中马塈等人顿时轻轻吸了一口凉气。

    “让大理自己先乱起来。”李芾一拍桌子,声音冰冷,却带着不可抗拒的力量,“让蒙古鞑子根本没有向导带路,甚至根本没有立足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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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轰隆隆”巨大的响声从山谷中回响,一块又一块大石从山上滚落,蛮横的将正在通过山谷的那一支运粮车队拦腰斩断,甚至还有一块巨石径直撞断了车头旗杆,黑色的大旗在风中凌乱飘落。

    “南蛮子的埋伏!”走在最前面的蒙古千夫长猛地拽紧马缰,还不等他反应过来,一道道身影已经出现在山顶上,密集的箭矢呼啸着从两侧山坡倾泻而下,在毫无遮拦的车队当中横扫。

    几声爆炸的巨响传来,火光乍现,从山上抛下来的火蒺藜炸翻了前面几辆马车,使得本来就艰难前进的车队彻底停了下来。那名蒙古千夫长脸色铁青,打量四周不断冒出来的人影,还有那一面面迎风骄傲飘扬的赤色旗帜,南蛮子,这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南蛮子?!

    要知道这一道山谷就位于遂州城外的灵泉山,距离南蛮子控制的钓鱼城有一段距离不说,不远处更是蒙古潜心经营的青居城,除非南蛮子拿下遂州或者青居城其中之一,否则想要这么大张旗鼓的在此处设下埋伏,那绝对是痴人说梦。

    千夫长只感觉自己心乱如麻,毕竟因为是在自家地盘上前进,所以他并没有任何的防备,也没有料到竟然会由南蛮子神不知鬼不觉的杀出来,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责骂青居城和遂州的哨骑是在全部该死的同时,默默看着这足够青居城三千守军使用半年的粮草毁于一旦。

    只不过让千夫长真正感到惊讶的,还不是这突然杀出来的南蛮子,而是南蛮子并没有动用多少火器,在几通箭矢倾泻下来之后,山谷前后赤旗摇动,烟尘翻滚,竟然不知道有多少南蛮子怒吼而来!

    一支支神臂弩扬起,箭矢刺穿猝不及防的蒙古士卒胸膛,而烟尘之中一道又一道整齐的身影浮现,他们手中高高举起的长矛如同起伏的浪涛,随着指挥的将军一声令下,同时平举,一支支矛头闪动刺眼的银光。

    “合州儿郎们,随某杀!”一名骁将当先驱驰,高高举起手中的长枪,身后一面“史”字将旗迎风飘扬,正是合州张珏麾下大将史训忠。

    那名蒙古千夫长咬了咬牙,径直抽出马刀:“蒙古好汉,不能引颈受戮,草原上的金雕没有向兔子投降的道理,杀!”

    “杀!”护卫车队的蒙古骑兵怒吼着冲上去。

    黑旗漫卷,赤旗昂扬,双方就像是两股同样想要淹没对方的潮水,狠狠的碰撞在一起,绽放出朵朵血花,染红大地。

    “这支粮队的粮草当真不少。”站在山崖上,张珏并没有在意正在和蒙古骑兵厮杀的史训忠,而是面带笑意看着山下的景象。

    身后一名都指挥使点了点头:“是啊,咱们从钓鱼城一路杀过来,虽然胜在兵贵神速,但是粮草转运已经跟不上了,完全靠弟兄们携带的干粮,这样终归不是个办法,现在这蒙古鞑子还真是贴心,知道咱们缺什么,就真的给送上门来了。”

    张珏沉声说道:“不是蒙古鞑子贴心,而是青居城本来就粮草不足,咱们突破青居城的时候,里面粮仓都已经快空了,说明蒙古鞑子的运粮队十有**已经在路上了,而想要从遂州到青居城,免不了要过这灵泉山,与其在青居城守株待兔,倒不如咱们现在这里给他织就一个天罗地网。”

    那名指挥使笑着看向下面渐渐明朗的战局:“这一战倒是让老史打了个痛快,拿着数千人对付不到千人惊慌失措的骑兵,便宜他了。”

    张珏一笑:“青居城一战的战功都让你们几个抢的干净,这小子负责断后,等他来的时候一个蒙古鞑子都没有留下,现在要是再不让他痛痛快快杀上一场,恐怕对某就要有意见喽!”

    “不过话说回来,这飞雷炮还真是一等一的利器,属下能够在两个时辰内突破青居城,虽说和蒙古鞑子守卫松懈有关,但是却也少不了这飞雷炮的功劳。”指挥使回想起之前的战斗,忍不住暗暗咋舌,“有如此火器,难怪明王殿下能够横扫江淮,让蒙古鞑子哭爹喊娘。”

    “这是明王起家的东西,也是天武军压箱底的宝贝,能够给某,也算是明王对某的信任了。”张珏喟然一叹,“没想到某这个不过是和明王殿下几面之缘的人,能够得到殿下如此提携,从合州知州一路扶摇直上,成为和高老将军并肩执掌川蜀军之人,实在是幸甚至哉。”

    指挥使却是摇了摇头:“将军,您可看错了,明王殿下对您的倚重和信任,可远远不止这些,高老将军是咱这川蜀的架海紫金梁,没有高老将军泸州早就丢了,川蜀自然不保,高老将军执掌川蜀军于情于理都说得过去,可是归根结底高老将军也是年迈之人,估计过不了多久等着川蜀局势安稳下来,就是告老还乡、颐养天年的时候了,那时川蜀军可就是您说了算。”

    “你是说?!”张珏顿时一怔。

    “一旦平定了川蜀,便是将军您带着弟兄们北伐,这西路军的主帅除了您还有谁是最合适的人选?”指挥使看得透彻,笑着说道,“所以属下说明王殿下对将军的信任和倚重,远远不止这些,未来还多着呢。”

    沉默了片刻,张珏忍不住点了点头:“你倒是看得清楚,这么说来是某当局者迷了,不过不管怎么说明王殿下将川蜀托付给某,甚至动用了神策军牵制刘整,那某自然也不能让他失望,这一战就打他个落花流水!”

    身后脚步声匆匆响起,半边衣甲已经满是鲜血的史训忠大步走来,随手将一个首级丢在地上,朗声拱手:“启禀将军,领队的蒙古鞑子千夫长已经被属下枭首,还请将军示意。”

    张珏嗯了一声:“有没有清点这些粮草有多少?”

    “足够咱们三个月的了。”史训忠脸上带着笑意,“昨天打下青居城还以为大家都得挨饿呢,谁知道这蒙古鞑子就这么直挺挺的送到门口来了,那咱们当然是不要白不要。”

    “三个月?”张珏重新看向山谷中,粮队很长,大车足足有上百辆,而且每一辆都是一般的鼓鼓囊囊,粮草当真是不少,“之前锦衣卫送来的消息称蒙古鞑子粮草半年一次运送,想来这便是半年的量了,当真是收获颇丰。既然是三个月,那就在三个月之内,为明王平定这川蜀。”

    “谨遵将军号令!”几名站在身边的指挥使和虞侯都是霍然拱手行礼。

    而张珏目光炯炯,看向山下。

    青居城拿下,则遂州相当门户洞开,不过两三千的蒙古鞑子根本抵挡不住上万川蜀军在飞雷炮的掩护下进攻。而遂州之后,便是简州、达州、成都府,没想到自己在川蜀奋战了这么多年,一直都是被蒙古鞑子压着打,现在终于有了扳回一切的机会。

    “去,派人问询高老将军已经前进至何处,并且通报此间战况。”张珏朗声说道,“史训忠!”

    “末将在!”史训忠急忙站出来。

    张珏上下打量他一番:“这一战不过千余蒙古鞑子和一些民壮罢了,算不得什么,你小子就算是解解馋,现在日落之前把遂州拿下!”

    “遵令!”史训忠大吼道。

    目送史训忠离去后,张珏抬起头看了看天空,一抹阳光倾洒在山谷上下将士的衣甲上,天气正好。(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三章 报君黄金台上意(上)

    一抹阳光穿过半掩的窗户洒进来,珠帘帷幕随着风轻轻飘扬。

    无奈的推了推枕在自己腿上睡的正香的叶应武,赵云舒轻声说道:“夫君,时候不早了,马上就到巳时,抓紧起来吧。”

    叶应武模模糊糊的睁开眼睛,懒洋洋的滚到一边,有些诧异的说道:“这都什么时候了,舒儿你怎么在这里。”

    赵云舒轻轻哼了一声:“昨天晚上明明是你自己跑进来的,吓了我一跳不说,喝的烂醉,妾身刚刚扶你上床人就睡着了,鼾声打的震天响,妾身还没有找你算账呢,难道夫君就打算什么都不认了?”

    翻了翻白眼,昨天自己设宴款待郭守敬、陈元靓等人,又有张世杰和苏刘义两人相陪,因为高兴确实是喝了不少酒,毕竟叶应武的酒量不怎么样,原来就经常被江镐他们灌趴下,再加上庆功宴自己自然不能推脱,所以喝的烂醉如泥也实在是正常。

    至于自己是怎么摸到赵云舒床上来的,叶应武这就不糊涂也得装糊涂了,谁让整个后宅布置格局和镇江府的差不多,穿过书房,后面绮琴和絮娘她们的楼阁左右排开,而尽头则是赵云舒的地方,叶应武沿着走廊只是走直线的话自然会一头栽进来。

    不过对此明王殿下是懒得解释的,否则太丢人了不是。

    略微清醒过来就已经感觉头痛欲裂,叶应武晃了晃脑袋,不过赵云舒已经小心翼翼的从床头端起来醒酒汤,尚且冒着热气递给他:“先喝点儿吧,刚刚婉娘姊姊让青萍送过来的,让你醒了就抓紧喝下。”

    叶应武却并没有接过来,而是舒舒服服的靠在垫子上,看着赵云舒一句话都不说,嘴角勾勒出一丝笑容。

    赵云舒愤懑的扬起小拳头,不过想了想还是放下来,气鼓鼓的舀了一勺送到叶应武嘴边。享受着堂堂信安公主亲自伺候,就算是头疼欲裂也值了。不过赵云舒却是有些担忧:

    “夫君你总不能就这么一直······”

    熟练的伸手打了一个响指,一名丫鬟急忙从屏风后面转过来,叶应武打了一个哈欠:“让絮娘和琼娘把某书房里面的奏章给某拿来。”

    有些诧异的看着那名婢女离开,赵云舒顿时没好气的将醒酒汤在床头桌子上狠狠一蹲:“你是不是不打算起来了?”

    叶应武伸手指了指挂在衣架上的龙袍,笑着说道:“人生在世,不过是醒掌杀人权,醉卧美人膝,现在某已经做到醒掌杀人权了,难道舒儿还不愿意让某醉卧美人膝?”

    “无赖。”赵云舒轻声说道,看着凑过来的自家夫君,终究还是没有把他推开。不过叶应武也并没有得寸进尺,而只是轻轻伸出手搂住女孩,目光渐渐落在那一抹穿过窗户的阳光上。

    门轻轻推开,俏脸微酡,赵云舒下意识的想要推开叶应武,只不过叶应武凑过去在她俏脸上轻轻吻了一下:“又没有外人,有什么好······”

    “咳咳。”杨絮咳嗽了一声,然后将抱着的一摞奏折重重扔到桌子上,不冷不热的说道,“妾身好心给某些人把这么重的奏章亲自搬过来,某些人倒好,在这里卿卿我我。”

    “絮娘姊姊,夫君他又不是这样没良心的人。”琼鸾在后面微微一笑,一边整理者桌子上有些散乱的奏章,一边拽了拽杨絮的衣袖,“再说了平日里卿卿我我的事情絮娘姊姊也没少······”

    杨絮顿时狐疑的回头:“琼儿,你是站在哪一边?”

    被杨絮抓了一个现行,赵云舒顿时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只是咬着唇狠狠的瞪了叶应武一眼,然后就像沙漠中鸵鸟一样把头缩进被褥中。叶应武自失的一笑,脸色一沉:“絮娘,背地里说某的坏话也就算了,现在还真是长本事了,看来昨天家法的滋味还没有尝够。”

    一想到昨天夜里的旖旎风光,絮娘哪里还有工夫看叶应武,只能一把拽住琼鸾的衣袖落荒而逃。而叶应武看着她的背影得意一笑,你杨絮就算是再厉害,还是害怕某那一手好“家法”。

    “夫君就知道欺负人。”赵云舒嘟着嘴钻出来,刚想要逃离叶应武的魔爪,却被叶应武一把揽住抓了回来。

    看着满是幽怨神色的赵云舒,叶应武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别以为没你什么事了,来给某读奏章。”

    “你自己不会看啊!”舒儿怒火中烧,忍不住伸手在叶应武腰间摸索,只不过很快她就发现自己摸得地方和方向似乎有些不太准确,虽然那个地方也是鼓鼓囊囊的,但是即使是隔着内衣依然能够感受到火热。

    两个人同时都怔住了,而赵云舒像是触电一般缩手,不过还是没有阻止叶应武大吼一声,扑了上来:“小妮子,某今天没打算吃你,结果你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那就别怪某不客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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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利州东路安抚使张珏于前日率领川蜀军攻破青居山城与遂州,军报送抵之前已于简州下寨;潼川府路安抚使高达率川蜀军北上于资州下寨,二军成掎角之势,随时可以攻下成都府以献捷于殿下当面。”清脆的声音轻轻回荡,令每一个听到的人都有一种心旷神怡的感觉。

    只不过这么长长一段话念完,只换来叶应武懒洋洋的两个字:“已阅。”

    “哦,”赵云舒乖巧的应了一声,用朱批在奏章上写下已阅,不过还是狐疑的抬头,“夫君,就写这么简简单单两个字?”

    叶应武沉默片刻之后淡淡说道:“那就在写上一段话,让张珏和高达拿下成都府之后,牵制大理蒙古鞑子,最好是让蒙古鞑子看不清楚对于大理主攻的方向。”

    虽然这句话不短,赵云舒还是认真的用娟秀的蝇头小楷在奏折上写下,风轻轻吹过,让女孩的一抹秀发顺着光洁的额头垂落。叶应武心中微微一颤,小心翼翼的伸出手将这一抹调皮的秀发替赵云舒拨开。

    不得不说认真时候的赵云舒仿佛有一种令人心颤的吸引力,这种诱惑叶应武之前也不是没有看到过,绮琴弹琴、惠娘读书皆是如此,给人一种真正融入其中的微妙感觉。

    娇躯微微颤抖了一下,赵云舒松了口气:“写好了。”

    “下一份。”叶应武眨着眼睛说道。

    “哼!”看着某人这么不珍惜自己的劳动成果,赵云舒将奏章放回床边左边一摞上,然后又在右边拿起来一本。

    看着女孩赌气却又不得不摊开低声念出来的样子,叶应武不得不感慨,有这样有能力还能搂着睡的秘书,到底是舒爽,自己这几天忙得像牛马一样,几乎把整个南京转了一遍儿,每个府衙的门槛都迈过,昨天晚上更是在百忙之中抽出来时间宴请郭守敬他们,总算是把作为这南京城的新主人应该做的事情做完了。

    当皇帝他么的就是累,叶应武就想一整天都赖在床上不动弹了。

    “夫君这都已经过了巳时,却还在床上歇息,若是传出去,还不知道御史台怎么弹劾呢。”绮琴轻笑着走进来,身后几名婢女将饭菜放下,“妾身让人带来早饭,夫君、舒儿,你们先用点儿吧。”

    叶应武霍然坐直,夺过赵云舒手里的奏章晃了晃,义正言辞的说道:“某这可是在批阅奏折,批阅奏折!”

    “扑哧!”绮琴忍不住掩唇轻笑,清澈的目光在两个人身上扫了一遍,俏脸上的笑意却是更浓了。

    赵云舒一怔,旋即下意识的低头,自己刚才身上的褙子已经被叶应武扯开,扔到了一边,虽然诃子尚且还在,但是露出来的大半香肩雪肤还有那胸口处一个颇为明显的吻痕,已经在无声的控诉刚才战况的激烈,更重要的是叶应武分明枕在自己一条腿上,一般无二的衣衫不整。

    “呀!”赵云舒惊呼一声,手中笔一扔,径直拽过来被褥。

    而叶应武却是依旧安安稳稳躺在那里,笑着说道:“都已经老夫老妻了,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照某看啊,你们姊妹之间还是需要加强一下感情,要不以后就直接······”

    “直接你个大头鬼!”赵云舒径直把奏章拍在了叶应武脸上,然后飞快的抄起旁边的褙子,手忙脚乱的穿戴。或许在绮琴面前她还没有这么害羞,但是毕竟后面还有那么多婢女,不过好在这些奴婢只是默默地低着头,谁都知道这个时候看过来绝对少不了惩罚。

    耸了耸肩,叶应武淡淡说道:“琴儿,你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主儿,既然来了必然有事。”

    绮琴一边吩咐婢女伺候赵云舒更衣,一边颔首回答:“那位黄小娘子从兴州赶过来了,只是不知道夫君打算什么时候召见?”

    黄道婆来了?叶应武一怔,实际上黄道婆已经算是动作最慢的了,毕竟就连最费劲的火器工坊,现在大多数都也已经落户将军山。不过既然来了说明赣北一带的纺织技巧已经得到普及,让黄道婆能够抽出手来了。

    “越快越好吧。”叶应武正色说道,“现在婉娘有孕在身,需要静养,家中事务对外一直是絮娘和琼娘负责,惠娘那个丫头还小,每天看着微儿也就罢了,所以对内是你们两个,难得都在,某也有个打算和你们商量。”

    “可是和这位黄小娘子有关?”绮琴走过去拿起来梳子,帮赵云舒轻轻捋顺一头秀发,“舒儿,姊姊帮你扎一个随云髻可好?”

    赵云舒轻轻点头,看向叶应武,笑着说道:“夫君,这位黄小娘子又是什么来路,莫非夫君还以为这后宅空虚?又准备请来一位姊妹?”

    “这都什么跟什么。”叶应武撇了撇嘴,“某虽然自问也是风流才子,但是岂是这等花心之人,见到漂亮小娘子就要抢到家里来,那和强抢民女有什么区别,更何况若是如此,天下女子岂不是让某抢了一个干净。”

    看叶应武难得气急败坏的样子,赵云舒和绮琴相视一笑。而叶应武继续卧倒在床榻上,淡淡说道:“这位黄道婆黄小娘子倒是和李叹李长惜眉来眼去的,某看这两个十有**是有一腿,只不过就看某是不是有这等好心情居中做媒了。”

    “李长惜是天下少有的智谋之士,又帮着夫君经营夷洲岛、收复临安,功不可没,如此人才夫君自当收拢在身边。”绮琴一边拿起一枚金簪收拢舒儿的秀发,一边低声说道。

    “你看得到是清楚。”叶应武点了点头,“李长惜这个人确实是多才智谋之士,某当初有胆量用他也是因为李长惜和前宋不共戴天,所以某无须担心他会把夷洲岛这个后路拱手让人。”

    赵云舒微微颤抖了一下,眼眸微闭,什么都没说。

    而叶应武和绮琴都看到了她的反应,绮琴有些无奈甚至是幸灾乐祸的看向叶应武,而明王殿下只能耸了耸肩,开口打破这有些尴尬的沉默:“言归正传,某这一次急着让黄小娘子入京,是因为自转战两淮以来,天气愈发炎热,去年这时候某麾下兵微将寡,还难以看出,现在已经不得不面对士卒得不到良好的医治而伤者多成亡人的情况。”

    “这么说来夫君是打算让黄小娘子出面负责了?”赵云舒轻声问讯,“而黄小娘子出面,也就是说这护理士卒之人,应当以女子为主?”

    “嗯,沙场上自当是男人撑起一片天空,但是这从死人堆里面爬出来,再让这些大老粗去护理伤卒,简直就是让张飞去绣花。”叶应武无奈的说道,“大明各部都是依循天武军时候的精兵之策,能够保住一个人是一个人,毕竟天下能够经历如此磨砺,并且在沙场上奋勇拼杀之人少之又少。”

    绮琴微微颔首:“夫君之意妾身明白,我大明儿郎自然不能在沙场上拼的一条性命,回到后方应该接受亲朋夹道欢迎的时候却又无福享受。只是不知道夫君以为妾身姊妹几个应该如何攘助一臂之力?”

    伸手轻轻敲着床沿,叶应武淡淡说道:“一来某需要醉春风和邀月楼的支持,二来你们当中最好有一个人出面,和黄小娘子一起,某准备网罗天下名医,以培养能够面对各式各样疾病之男女护理人才,而这个学院名义上归属学士院和太医院,实际上由本王亲自主掌。”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绮琴轻声说道,“夫君如此决定,醉春风和邀月楼自然会鼎力相助,遴选良善清倌儿,具体有多少人还需要妾身和琼娘细细商议,另外家中丫鬟也可以分出去一些。”

    “这个就是你们决定的了。”叶应武伸手揉了揉太阳穴,“某想要的是百姓对于此的信任和支持,另外这医院院长之职,你们两个有一个人当也行,让絮娘或者琼儿去也罢,反正给某抽出来一个人,别一天到晚在家里闲着没事干。另外医院筹备的诸多事宜,某会找兵部、户部、工部和学士院商量,这个倒还不用你们操心。”

    “这个夫君放心便是。”绮琴轻声笑道,在赵云舒发间插入最后一枚簪子,“夫君看看舒儿妹妹这身打扮可符合夫君心意。”

    叶应武自信的说道:“我们家舒儿本来就姿色倾城,又是琴儿亲自上手,怎能不······”

    “夫君,黄小娘子于宫门处求见。”杨絮一身黑色劲装,大步走进来,正正好打断了叶应武对自家老婆的恭维。

    霍然坐直,叶应武脸上的笑容已经收敛,沉声说道:“伺候某更衣。”(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四章 报君黄金台上意(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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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明广南西路,自杞国泸西城。

    自杞国是广南西路和大理之间自立为国的乌蛮部落,在大理覆灭之前一直作为大理的属国存在,后来等到蒙古长驱直入大理,大理这个宗主国灰飞烟灭,自杞国转而奉南宋为主,节节抵抗蒙古入侵。

    作为依靠在大理和大宋之间贩卖滇马而发家致富的小国,自杞的财富让大理蒙古军垂涎三尺,所以自杞想要在夹缝中生存,依托身后广南西路的宋军是一个不错的选择,毕竟对于财富甲天下的大宋来说,自杞这点儿富足还看不上眼里,倒是把自杞当做蒙古鞑子自大理进攻邕州的第一道防线。

    而对于自杞国本身来说,宋军和蒙古军对峙,双方都不敢率先动手,所以让夹在中间的它反而能够获得一线生机。

    也正因为是夹缝中小国,所以蒙古和宋军的哨骑在自杞国的地盘上没少爆发冲突,对此自杞国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果宋军败了,他们就装作什么都没有看到,如果蒙古败了,他们就一拥而上将蒙古哨骑的东西抢个一干二净。

    而自杞的都城泸西城作为为数不多的自杞城镇,自然也成为了双方哨探来往交手的地方,这些年只是为了能够通过南宋购买的马匹数量弄清楚南宋在骑兵方面的组建程度,蒙古就多次派人进入自杞,和这里的乌蛮部落以及宋军爆发过激烈冲突。

    “上一次便是在这酒楼下面,十个蒙古鞑子让弟兄们逮了一个正着,虽然他们都是汉家打扮,但是那举手投足间的感觉就非我族类。”站在一家酒楼下面,身上穿着汉人长衫、看上去普普通通的娄勇轻声说道。

    街道上还有很多和他一样打扮的人,多数都是来往的商人车队,当然也有不少乌蛮部落中人也身穿汉服,来往如果不是细细端详,根本看不出来是本地人。

    “这些人身上?”站在娄勇身边的杨霆忍不住轻声问道。

    娄勇笑着回答:“自杞国靠着和咱们来往贸易发家,别看这些乌蛮部落的人平日里保卫这一方土地确实是不含糊,但是他们当中的很多人都曾经去过江南,自然也会羡慕咱们的繁华富足所在,所以穿着一些汉人衣衫也在情理之中。”

    杨霆点了点头,而娄勇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杨掌柜,来者是客,这泸西算是半个小弟的地盘,今天小弟请客,杨掌柜想吃什么,咱们就吃什么,说什么不能亏待了杨掌柜!”

    这酒楼装饰风格远远不同于江南,甚至和广南西路也有所不一样,处处都流露出自杞本地的特色风俗,包括店中小二都是一般的乌蛮衣服装饰,不过见到来者是汉人,一口汉话却甚是流畅:“两位掌柜的,里面请,敢问只是两位么?”

    “楼上雅间。”娄勇微笑着从袖子中掏出来一锭雪花纹银,“都是老客人了,莫非掌柜的这就不认识某了?”

    正在一侧算账的掌柜微微一怔,细细打量娄勇,脸上旋即浮现出一丝笑容:“我还倒是谁出手这么阔绰,原来是娄掌柜,当真是幸会幸会!不知道是什么风把您老人家给吹过来了。”

    娄勇笑着捶了那掌柜胸口一下,掌柜的并没有生气,反而兴高采烈的也反捶了他一下,然后两人笑着上前拥抱,片刻之后娄勇敲了敲桌子:“当然是东风正好,趁着这几天老天爷放晴,某可不得出来看看这些老朋友,否则这浑身筋骨都要烂了。”

    “娄掌柜身子骨健壮得很,何来此说。”那掌柜的笑着说道,满是乌蛮人原本的直爽大气,“老朋友,既然来了那咱怎么也得表示表示,楼上雅间,孩儿记住,酿雪梨、烧云腿、汽锅鸡,外加上一盘酸角糕,我可告诉你娄掌柜,在泸西这地界,想要吃上这么一桌原汁原味的,你这十两银子可真不够,咱算是便宜你了,再多了可就不好跟大掌柜的交代了。”

    “又不是一次两次来了,某心中可都清楚,大掌柜上一次身体可还好?”娄勇微笑着说道。

    “承蒙娄掌柜惦记,您也知道,自从上一次蒙古鞑子破了咱们这泸西城一来,大掌柜就一直生气,这些年也就是一直依仗草药吊着这条命。”掌柜的神色一黯,压低了声音,“若是娄掌柜想要去见大掌柜,恐怕是不行了,有什么事尽可以告诉我,自当为娄掌柜转达。”

    娄勇微微皱眉,摆了摆手:“这一次主要是过来看看,拜访故友,也没有什么必须要说的,便请店家引路吧。这是掌柜的孩儿?”

    “正是犬子。”掌柜的点了点头,慈爱的看向那年轻的店家小二,“这孩子家中最小,身子骨又弱一些,终究还是舍不得让他出去,留在家里看着这份家业也好。”

    缓缓点头,娄勇对杨霆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两人在那小二的引领下上楼。

    推开雅间房门,尚且没有坐下,那店小二就压低声音,和他爹爹相比汉语的水平就要差了很多,不过勉强还是能听得明白:“两位掌柜不知道有没有看见,下面大堂角落里几个人已经在这里坐了大半天,不知道来路,爹爹害怕是蒙古鞑子。”

    娄勇皱了皱眉:“某知道了,让你爹爹宽心,蒙古鞑子现在最多就是派遣一些哨探,还没有杀过来的胆量。”

    等到伙计离开,娄勇方才轻轻吸了一口凉气:“这蒙古鞑子恐怕也是察觉到了什么,否则自从去年那次之后这泸西城还真的少有看见蒙古鞑子哨探,从这里坐了大半天,十有**也是嗅探到什么味道了。”

    “刚才看你和楼下掌柜的交谈,这酒楼······”杨霆忍不住轻声问道。

    娄勇尽量压低声音,点头说道:“这酒楼的掌柜的,实际上是自杞国国主郍句的族弟,而咱们和自杞的消息往来,都是通过此处。那位大掌柜说的便是自杞国主郍句,也算是一代雄主了,当初带着乌蛮人和蒙古鞑子打的甚是惨烈,不过最后还是兵微将寡,丢了这泸西城,不过好在蒙古鞑子跨越千山万水而来,粮草已经不足,只能收兵,之后咱们的人顶上来,蒙古鞑子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看了一眼窗外,娄勇接着说道:“只是可惜到底是没有守住祖宗基业,郍句国主因此气病,这些年一直卧榻不起,而且一场战火下来,这泸西城已经远远比不得当年繁华了。”

    “泸西城距离善阐府三百里,如果不是在这大理实在人手不足,恐怕蒙古鞑子是不会轻而易举放弃这里的。”杨霆伸手轻轻敲着桌子,“娄掌柜难道就不好奇楼下那些蒙古鞑子到底是为什么来的么?莫非他们真的察觉到咱们准备从泸西进攻善阐府?”

    娄勇沉默了片刻,有些无奈的说道:“进攻大理,这泸西是上佳捷径,宣武军进驻广南西路,蒙古鞑子不可能没有一点儿察觉,现在就要看北面川蜀军能不能牵制住他们的精力了,如果不能那也无计可施。”

    就在这时,房门被一把推开,一名随从快步上前,低声说道:“两位掌柜的,楼下一直坐着的那几个人现在正在跟酒楼掌柜闹事,声音颇大,两位掌柜咱们是不是?”

    “闹事?”娄勇霍然站起来,“为什么?”

    “属下不清楚,不过他们手指着饭菜,应该是以此为借口,至于所为何事,属下愚笨,难以看出。”那名随从有些着急。

    娄勇刚想要出去,却被杨霆一把拽住了衣袖:“不要慌,既然刚才掌柜的说这些人十有**是蒙古鞑子的哨探,那么自然不可能和市井小人一样为了这点儿小事吵闹,必有其目的所在。”

    缓缓攥紧拳头,娄勇冲着两个随从使了一个眼色,两人一个走向楼梯口,另外一个则是缓缓的握住衣袖中的短刀。雅间房门打开,便能够听见楼下一个大汉操着大理口音说道:“你们这里饭菜里面竟然还有虫子,而且来来往往的人如此喧闹,给我们换一处雅间!”

    “对,换一处雅间!”另外一名大汉随手扔了一包碎银子。

    楼下掌柜的脸上微变,顿时明白这些人所为何事,当下里无奈的说道:“几位客官,不是小店伺候不周到,而是这楼上的雅间实在是没有空的了,几位还请将就将就,这样,咱店里再给几位上一道汽锅鸡如何?就当是我这个做掌柜的请您。”

    “不行,我们就是要楼上的雅间,刚才不是还有空房间么,弟兄们,走,咱们上去看看!”大汉顿时怒火中烧,招呼手下。

    “这里是自杞的地盘!”其他桌上的乌获族人顿时站起来,“别以为你们是大理人就能够横行霸道,自杞的地方还是自杞人做主!你们这些蒙古鞑子的走狗抓紧滚!”

    几名大汉顿时攥紧拳头,只不过掌柜的急忙站在中间:“大家不要闹,不要闹,客官您看,这楼上刚才确实是只剩下了一个雅间,实在是没有空的地方,要不······”

    “有没有,上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掌柜的顿时额头冒汗,要是真的让这几个人上去了,还说不定会闹出什么幺蛾子呢。他忍不住感慨一声,自杞平日里在大理和大宋夹缝里生存,本来还自得其乐,现在终于到吃苦头的时候了。

    只是不知道这左边虎,右边狼,最后又是谁胜谁负。

    “不是要楼上雅间么,那就把我们这一间腾出来给诸位吧。”娄勇从楼上施施然走下来,“诸位看模样都是好汉,某虽然是一个商人,但是最敬重这等豪爽江湖人物,若是诸位不嫌弃的话,某来敬一杯如何?”

    “汉人?”一名大汉凝神看向他。

    娄勇微笑着说道:“怎么了,没有见过汉人?”

    那名大汉刚想要说什么,娄勇猛地从楼梯上窜下来:“动手,杀鞑子!”

    “砰!”一声巨响,半掩的酒楼大门被猛地撞开,几名汉人打扮的护卫已经撞门而入,衣袖间短刀同时耀动一抹光芒,而娄勇和杨霆也是没有丝毫的犹豫,径直撞入人群当中,衣袖中刀虽然不长,但是这种贴身近战已经足够了,尤其是他们的对手还是猝不及防的这些大理人。

    一脚踹开一名大汉,杨霆冲着娄勇吼道:“现在怎么办。”

    “抓活的,然后有没有本事到善阐府走一遭?!”娄勇嘴角掠过一丝笑容,刀已经架在一名大汉脖子上,那汉子一见对方竟然直接动真格的,知道自己是遇到硬茬了,当下里梗着脖子,刚想要挣扎,却被娄勇一拳打翻在地,自有两名随从上前看押。

    “怎么不敢。”杨霆抹了一把脸上的鲜血,冷笑着说道。

    ——————————————————

    “两个月之内,能不能让整个江南和淮南的百姓掌握这种织布技术?”叶应武在大殿上来回踱步。

    黄道婆依旧是一身其貌不扬的粗布衣衫,站在大殿上昂首看向叶应武,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不过所有知根知底的人都知道这个面容清秀、特立独行的小娘子,对于大明是多么的重要:

    “还请殿下放心,上一次奴家从江南前去兴州的时候,就曾经把松江老家一带百姓教会,这些天奴家打算在江南各个州府寻访一下,毕竟整个江南地域广阔,想要短时间内教会所有人,那不啻于痴人说梦,所以奴家也只能寄希望于来往的宣传。”

    “这个你不用担心。”叶应武沉声说道,“需要多少资金直接去找户部谢尚书,某已经跟他打过招呼了。另外可以挑选聪明伶俐的合适人选,由你教会她们之后,再通过她们向各个州府宣讲和教授。”

    黄道婆脸上流露出一抹喜色,不过还是有些担忧的说道:“可是这样会不会耗费的······”

    伸手按住桌子,叶应武摆了摆手:“现在我们需要的是让更多的百姓能够在冬天穿上棉衣,能够通过这一技之长求得温饱,耗费多少的金银倒还在其次,如果君直那边还是不松口的话,尽管到某这里来告状。”

    黄道婆点了点头:“奴家明白,殿下仁义,百姓闻之必当感恩戴德。”

    叶应武轻轻叹了一口气:“感恩戴德算不上,毕竟无论如何这都是某的子民,这也是某的江山和天下,身为君主自当为万民着想。”

    “那殿下所称的女子学院,又需要奴家做什么?”黄道婆接着说道。

    目光炯炯,叶应武看向大殿外,淡淡说道:“某不只是需要你攘助一臂之力,还想要邀请你作为女子学院的院长。整个学院一来是为了能够培育护理人员,从而减少战场上将士们的伤亡,二来也是为了培养书画刺绣各门各类的良家女子,从而能够让更多的贫家女子得以出人头地。”

    “殿下设想是好的,可是殿下有没有想过天下人又会如何看此?毕竟对于大多数人家来说,女儿应该是深藏闺中的。”黄道婆有些无奈。

    “某需要的暂时不是那种大家闺秀,”叶应武沉声说道,“而是和你有着一样遭遇的人。”

    黄道婆微微一怔,抬头看向叶应武,叶应武郑重的点了点头,并没有再多解释。衣袖中的手缓缓攥紧,黄道婆缓缓的点了点头:“殿下的意思奴家明白,还请殿下放心,奴家一定为殿下办到这件事。”

    “那就麻烦你了。”叶应武难得浮现出一丝笑容,“对了,黄小娘子这一次前往各处州府巡查,可不要忘了路过临安,恐怕有人很想你呢。”

    一向古井不波的俏脸上掠过红晕,黄道婆有些心情忐忑的绞动手指,说什么也不抬头看叶应武了。

    叶应武端起来茶杯抿了一口,黄道婆却是红着脸说道:“明王殿下平时就是这么给人做媒的么?”

    “噗!”一口茶水全都喷了出来,叶应武无奈的咳嗽。(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五章 报君黄金台上意(下)

    成都府东为怀安军和潼川府,南为隆州、简州、资州,而西面直通吐蕃,自先秦时候李冰建设都江堰以来,成都便以“天府之国”闻名世间,现在同样也是成都府路以致整个川蜀的中心所在。

    自蒙古攻破成都府以来,此处就成为蒙古南下攻略整个西川的根基之地,尤其是蒙哥饮恨钓鱼城,这成都府便一直由刘黑马和刘元振父子两个潜心经营,这么多年下来,成都府已经成为一个铜墙铁壁般的堡垒。

    一座座高大的城门在四月春末暖洋洋的风中伫立,而城门上的黑色旗帜迎风猎猎舞动,站在城外一处山坡上可以看见来回走动的蒙古士卒。每一座城门前面都清一色的构筑了瓮城,又有护城河环绕,同时城门两侧还有突出的马面,从而能够对冲到城门下的敌人形成交叉箭矢射击。

    “此去经年,当初弃守成都府的时候,可曾想到有一天竟然会杀回来。”张珏勒马在城外一处小小山坡上驻足,目光炯炯带着凛冽寒意,投向远处高峻的成都府城。

    “咱们也不曾想到,这蒙古鞑子占据成都府,虽然是为了进攻嘉定和合州,但是实际上对于成都城本身他们也没有少修缮,以至于咱们眼前这成都城,已经比当初要坚固很多。”史训忠站在张珏身边忍不住感慨道。

    张珏看了他一眼,没有多说什么,毕竟自己麾下如果说勇猛善战的话,恐怕谁都比不上史训忠,所以史训忠这句话并不是害怕了,而是真的发自心底的感慨罢了。

    毕竟要是史训忠都胆怯,那川蜀军中恐怕也找不出来几个好男儿。

    “高老将军和王知府可曾前来?”张珏轻声问道。

    “老夫可不是那等让袍泽就等之人。”一个爽朗的笑声从身后传来,高达手按佩刀,眼眸之中满满都是昂扬斗志。

    只不过当张珏和史训忠看向他的时候,还是发现老将军的脸颊有些红晕,甚至气息都不太均匀,内心中都不由得暗暗感慨一声,这位叱咤风云、纵横戎马的老将军,终究还是岁数不小了,以后再想要纵横沙场的机会,恐怕越来越小,明王殿下想来是惜才之人,就算是老将军有廉颇、赵云之志,也不可能让他披甲上阵。

    察觉到张珏和史训忠眼眸中闪过的暗淡神情,高达脚步微微一顿,旋即将这些抛到脑后,指着前面成都府说道:“君玉(张珏表字)贤弟,整个川蜀重中之重莫过于成都府和潼川府,现在潼川府刘整处已经被神策军牵制住,留在咱们面前的就是这孤零零的一座成都府。”

    “拿下它。”张珏咬了咬牙,沉声说道。

    高达点了点头,看向城墙,正在这时城墙上有一道人影站起来,挥动着白旗向城下喊话。片刻之后一名哨骑绝尘而来,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高达和张珏面前,从马背上一跃而下:

    “启禀两位将军,城上蒙古鞑子自称成都府军民经略使刘元振,想要与两位将军答话。”

    “刘元振?”张珏眉头微皱,“这个刘元振都已经到了这个关头,却要和咱们答话?”

    “有什么好废话的,两位将军一声令下,弟兄们还怕了这成都府不成?”史训忠顿时按住佩刀,朗声说道,看向成都府城尽是不屑神色。原来弟兄们对这蒙古鞑子就没有害怕过,更何况现在还有飞雷炮这一等一的火器。

    和张珏对视一眼,高达嘴角边掠起一丝笑容:“不要慌张,咱们倒是不妨看看这个刘元振葫芦中能够卖出什么药来,现在整个成都府已经被我川蜀军围的水泄不通,周围简州、遂州都已经在咱们的控制之中,就算是刘元振想要趁机突围也不过痴心妄想,难不成他还以为刘整这个时候能够摆脱神策军前来?”

    “启禀两位将军,王知府从后军赶过来了。”一名传令兵快步上前。

    “正好,绪繁(王世昌表字)有勇有谋,咱们几个人既然拿不定主意,那就不让先问问绪繁是什么意见。”张珏沉声说道,“走,先去城下会一会这个刘元振,看看到底是什么来路,这个时候要想跟咱们来耍什么滑头。”

    见张珏已经决定,史训忠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手按佩刀紧紧护卫在张珏身后,时不时将目光投向远处的成都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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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川蜀叙州、夔州那边一直没有动静么?”马塈有些不安的在议事堂中来回踱步,而站在他身边的几名属下都指挥使都是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显然他们手下哨骑也不是没有北上联络,而是确实川蜀军尚未没有对大理这边动手。

    李芾放下茶杯,淡淡说道:“马老将军也不用担心,毕竟对于川蜀军张、高两位将军来说,收复成都府才是重中之重,如果成都府一战未能攻克,那么就算是为咱们牵制大理守军,也非上策。”

    “老夫倒不是担心川蜀军和两位安抚,毕竟高、张两位将军之能耐实所共鉴。”马塈摇着头依旧难以遮掩自己的着急的神情,“老夫现在担心的是一旦拖得久了会不会让蒙古鞑子察觉到什么,兵贵神速,现在咱们的哨探都已经深入自杞,快要摸到蒙古鞑子家门口了,可是若是这边一直没有动静的话,如果被蒙古鞑子发现异常,兵进自杞,锁死泸西这一条捷径,到时候想要杀上大理可就没有这么简单了。”

    李芾也是站起来,目光不离墙上的舆图:“老将军,你我最得力的属下都已经派了出去,以娄钤辖和宣武军杨虞侯的本领,想必就算是有什么意外,也能够被他们压下来,这两个说不定还能给咱们带来什么惊喜呢,老将军还是乐观一些。”

    毕竟从自杞泸西进攻大理是一条很可能被忽略的捷径,所以马塈和李芾在敲定进兵路线的时候,将这条道路定为了首选,为了探摸清楚自杞的消息,更是把麾下娄勇和杨霆一并派出去,就是希望以后肯定也要率军入大理的两人能够给出最为合理、合适的建议,而且派遣两员大将,也算是为了求一个万无一失。

    实际上李芾也是无奈之举,毕竟这是面对大理,而不是其他宋蒙州府,毕竟那些中原腹地地方往往都已经被锦衣卫渗透,就算是难以里应外合,到时候传递些许城内消息还是可以的,现在对于这个大理,就算是马塈老将军都是一知半解,李芾更是两眼抓瞎,不派出些靠得住的人哨探,那就等于把这数万儿郎往火坑里面推。

    这个时候杀鸡用牛刀也是值得的。

    就当议事堂中陷入沉默的时候,一阵匆匆忙忙脚步声响起。

    “报!”一名士卒快步冲进来,几乎是在这一刹那就吸引了大堂上所有人的目光,“自杞消息,还请两位将军阅览。”

    马塈和李芾都轻轻吸了一口凉气,说曹操曹操到,世上种种有时候就是这么玄妙。当下里马塈上前拿起信封,自有亲卫递上来匕首翘去火漆,信滑落出来,上面只有几行字,不过当认出来正是自己最熟悉的娄勇字迹时候,马塈轻轻呼了一口气,闭上眼睛将信递给李芾。

    饶是李芾这等向来淡定的人,看到信之后,也是忍不住手微微颤抖,感慨一声:“这两个家伙竟然有本事直接潜入善阐府,当真是胆大包天。”

    马塈快步走到舆图面前,伸手在善阐府上重重敲了一下。

    “这条路,不管有没有蒙古鞑子,杀过去。”李芾攥紧拳头。

    就在这时,一名传令兵大步而来:“启禀两位将军,金陵明王殿下消息。”

    “哦?”马塈和李芾都是微微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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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都府必须要在一周之内拿下。”王世昌看着快步而来的张珏和高达,低声说道,“刚才收到南面传过来的消息,两到三周之内,广南西路的宣武军和邕州军很有可能对大理动手,在这之前咱们至少要摆出进攻大理的姿态,而现在川蜀各部云集成都城外,想要南下,来往修整调度至少也需要四到五天,留给咱们的时辰不多了。”

    “这刘元振恐怕也是察觉到了什么,”张珏顿时皱紧眉头,“殿下先行攻略大理也是在意料之中,毕竟自从大理失陷以来,不仅要在广南西路布置有重兵防备,包括咱们每一次北上也得考虑后路的问题,先拔掉这一颗钉子于情于理都说得过去。”

    高达点了点头,看着来往忙碌的士卒和成都府:“刘元振能够继承他爹的衣钵,自然也不是那等愚笨之人,这个道理咱们看的明白,他当然也看得明白,只不过对于他来说现在自身难保,想要救援大理不啻于痴心妄想,只能凭借手中仅有的筹码来拖延,能够拖一天是一天。”

    “这么说来,这一次咱们倒是要失敬了。”张珏嘴角边掠过一丝冷笑,“对付刘元振,也没有什么要说的了,来人!”

    “末将在!”史训忠等人同时拱手行礼。

    “传令各部,准备攻城!”张珏按住佩剑,朗声说道。

    中军大鼓顿时轰鸣响起,一排一排的川蜀军士卒开出营寨,巨大的弩车和投石机走在最前面,紧跟其后的一面面盾牌如同移动的城墙,长枪整齐划一的指向天空,如同起伏的波浪。

    赤色的旗帜迎风招展,上面赫赫然一个金色的“明”字仿佛要深深的镌刻进每一个人的胸口。

    “大明!”史训忠勒马走在最前面,低低喝道。

    “大明!”无数的都头和虞侯用同样的呼喊声回答他们的统帅。

    “大明!大明!”一只只手臂骄傲的抬向空中,所有明军士卒骄傲的看向越来越近的成都城,仿佛这面旗帜在前,他们能够无坚不摧。

    张珏点了点头,和高达并肩走上已经搭建起来的巢车。虽然这么多年来南宋在川蜀一直处于守势,但是因为考虑到各处山城的易守难攻和拉锯,所以各式各样的攻城器械准备的并不比守城器械少,从而能够在一处山城丢失后也可以尽快抢夺回来。

    弩车和投石车在距离城门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就已经停止,大队的步卒在这些远程器械前面列阵,而云梯车也开始缓缓向前行驶。

    “让飞雷炮准备。”高达朗声下令。

    百余名骑兵从营寨中策马而出,被他们团团拱卫在中间的马车上包裹的严严实实,而周围看向这些马车的士卒,眼睛中分明都是热切和信任之情,毕竟在之前的大战中飞雷炮展现出来的威力已经让他们信服,也让他们知道,有这样的火器坐镇,不愁成都府攻克不下来。

    站在南门上,刘元振忍不住皱紧了眉头:“南蛮子竟然都不准备搭话了,这是要直接攻城的架势啊。”

    “将军,南蛮子恐怕也是看穿了咱们的打算,而且南蛮子火器厉害,对于他们来说这成都府就算是强攻也不是没有攻下来的可能,咱们不能在城里坐以待毙,到时候被南蛮子火器打的抬不起头来,那就一切都晚了。要不属下带着儿郎们冲出去厮杀,如果要是能够破了南蛮子那火器,至少咱们守城不必如此艰难。”一名蒙古汉家将领在一侧慷慨朗声说道。

    手紧紧按着城垛,刘元振目不转睛的看着下面正在紧张准备的明军,沉默了良久之后方才有些无奈的说道:“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了,这样也好,杨大渊,带着五千弟兄杀出去,步骑任你选择。记住,就算是没有办法接近南蛮子的火器,也要尽量拖延。”

    “遵令!”刚才那汉家将领顿时激动的拱手。

    看着他走下城门的身影,刘元振长长叹了一口气。五千人出去冲击数万有备而来的士卒所布军阵,和送死没有什么区别,但是对于现在的榴园镇来说,也没有更多的选择,毕竟他现在要做的,一是能够死死守住这西川第一重镇,二是要掩护身后从河西走廊直入大理的这条通路,一旦成都府被攻克,那么大理就真的被明军铁壁合围了。

    刘元振并不想知道这些狡猾的南蛮子到底是想要从哪个方向进攻大理,因为对于瓮中之鳖来说,无论敌人从哪个方向来,最后的结果都是死路一条,只不过死得早晚罢了。

    现在刘元振真正期望的可不是杨大渊能够带着人支撑多久,而不是自己脚下这个成都府能够在南蛮子的火器轰击下坚持多长时间,而是西面刘整什么时候能够带着潼川府军来援,这是他现在唯一的依赖,也是距离成都府最近的一支援兵,如果刘整都没有办法摆脱牵制他的南蛮子赶来,那么刘元振很清楚等待成都府和自己的命运是什么样的。

    自从自家爹爹驻守这成都府以来,刘家因为出众的才能已经是成都府的两任主人了,虽然刘元振知道现在蒙古各处被南蛮子压迫的不得不收缩兵力,严加防守,就算是丢失了成都府也不是他的过错,可是刘元振清楚,一旦自己丢了成都府,或许忽必烈大汗的信任、恩宠不会少,但是刘家两代打拼下来的盘根错节的实力都会灰飞烟灭。

    蒙古就是这样的体系,手中无兵,就算是地位高贵又能如何,到头来还是要被别的人所吞并。

    城下杀声四起,刘元振死死咬着牙,站在城头上一言不发。

    “这蒙古鞑子还真是好大的胆儿,告诉后面的弟兄们,床子弩、投石机和飞雷炮可以招呼了,不用害怕前面这些蒙古鞑子。”史训忠眯了眯眼,手中长枪缓缓提了起来,“来者是谁?”

    “启禀先锋,来者旗号杨大渊。”一名都头朗声回答。

    原本带着笑意的脸色一下子阴沉,史训忠冷哼一声:“这个叛徒,竟然还有胆量杀出城,那就莫怪小爷手下不留情了。儿郎们,杀!”

    “杀!”前排的明军士卒同时高呼道,一排排指向天空的长矛如同波浪一般翻滚着放下,在太阳下闪动着银光,白色的长缨迎风飘扬。(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六章 提携玉龙为君死(上)

    仿佛流星在天空中划过,留下一道光焰。飞雷炮发出的炸药包一发一发的敲打着城墙,当炸药包和城墙撞击在一起的时候,爆发出一抹又一抹夺人眼目的光亮,紧接着轰鸣的爆炸声足够震撼所有人的心神。

    气浪在城墙上横扫,曾经飞快跑动的蒙古士卒像是秋风扫落叶一样被卷倒,整个城墙似乎都在微微的颤抖。刘元振脸上满是铁青神色,他眼睁睁的看着几名蒙古士卒甚至被这气浪掀起来,然后又狠狠的拍打在了城墙上。

    “都给老子起来,起来!”刘元振下意识的踹了一脚近在咫尺一名趴在地上的士卒,“不就是······”

    这个时候,他身边的亲卫一把拽住了他:“将军,这些人都死了!”

    “什么?”刘元振一怔急忙蹲下身去将那士卒翻过来,果然嘴角边有鲜血流淌,虽然身上看不出来伤口,呼吸却已经没有了,竟然是被活生生震死的。背后冷汗直冒,刘元振来不及多想,就被几名亲卫扑倒在地。

    “轰轰轰!”也不知道有几个炸药包同时砸中了不远处的藏兵楼,这个曾经高大的城楼顿时陷入一片火海,砖瓦如同下雨般坠落,藏兵楼左近的士卒还没有逃离,已然被垮塌的城楼压住。

    倒吸了一口凉气,刘元振推开亲卫:“投石机,床子弩,都上哪里去了?!”

    话音未落,天空中锐啸声不绝于耳,刘元振打了一个寒战,也顾不上那么多了,自己就地一滚,闪身冲入上城步道。下一刻密集的箭矢和如同狂风暴雨般的碎石呼啸着在城头肆虐。

    这些南蛮子疯了,难道他们没有看见出城的蒙古步骑么,为什么他们还有胆量把这些大型攻城器械拉到这么近的位置?!

    “杀!”史训忠手中长矛狠狠向前一捅,已经刺穿了一名步卒的胸膛,而他后面紧随上来的亲卫,纷纷挥动手中朴刀,将那将死的步卒斩为两段,护卫着自家将军向前冲杀。

    鲜血顺着枪头染红了白色长缨,重装甲士和长矛手在蒙古步骑前面形成了一道坚固而难以突破的防线,任由黑色的浪潮拍打,岿然不动。

    “史将军不愧号称‘合州第一猛将’!”高达看着眼前的景象,伸手拍了拍巢车吊楼的栏杆,“有他在咱们不用担心攻城器械的安危。”

    “蒙古鞑子也在拼命啊。”张珏微微皱眉,“刘元振也真是大手笔,杨大渊算是她手下一等一的将领了,现在分明是想要靠着杨大渊这几个千人队,硬生生拖住咱们,这分明就是把人往火坑里面推。”

    高达摇了摇头:“对于刘元振来说,还有别的选择么?这五千人看上去很多,但是按照飞雷炮和投石机的攻击威力,填到城墙上恐怕连两三个时辰都撑不住,还不如拿出来和咱们以命换命呢,至少现在他们做到了,只要不消灭这个杨大渊,咱们永远难以开始攻城。”

    “他也未免太异想天开了。”张珏嘴角边掠起一丝冷笑,“咱们川蜀军转战东川和西川这么多年,上万好儿郎,尤其是几个千人队能够挡得住的,来人,传某号令!”

    “君玉,暂且等等。”高达拉住张珏,笑着吩咐身后士卒,“你们合州军已经出够了风头,我们泸州军自然也不能坐着看戏,你就让让老哥,不知道君玉意下如何?”

    不等张珏同意,高达就已经朗声喊道:“传令刘雄,带着将士们杀上去,给他半个时辰,帮助史将军绞杀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蒙古鞑子!”

    张珏一怔,旋即苦笑道:“老兄啊,老兄,你还真是······”

    刘雄是众所周知的泸州第一猛将,这个时候高达将刘雄派上去,除了想要让战事结束的快一些,也有展现实力的意思。毕竟这是东川和西川两支平日里各自为战的主力大军难得合军一处的大战,双方都不能落了自家的面子,让对方逞尽威风。

    “彼此彼此!”高达笑着拱了拱手。

    “砰!”一声劲响,史训忠和杨大渊的两支长枪狠狠的撞在了一起。

    两人一样的眼睛瞪大,脸庞憋得通红,握住枪杆的手青筋暴起,两支枪矛谁也不让谁就死死的顶在空中。

    “杨大渊,你还真是好大的胆子,这个时候杀出城来,难不成就是把你这该死的狗头送到小爷我的手上不成?”史训忠冷冷一笑,不等杨大渊回答,手中长枪突然向后一缩,杨大渊猝不及防之下身体自然而然的向前倾,而史训忠一把攥紧马缰,战马竟然狠狠地在杨大渊战马身上踹了一脚。

    杨大渊人向前,马向后,顿时身体不稳,摔落马背,而等到他的地上翻滚一圈,刚想要吼叫着爬起来的时候,一支长枪已经直挺挺的顶在了喉咙处,带着丝丝缕缕的寒意。

    “你使诈!”杨大渊不敢过多挣扎,不过还是尽量叫道。

    周围史训忠的亲卫已经冲上来将他团团包围,史训忠脸上的笑意消散干净,有些厌恶的看了一眼杨大渊,淡淡说道:“使诈?对于你这种背叛当年大宋、背叛列祖列宗的东西,又有什么道义和信用需要讲?”

    杨大渊还想要挣扎,只不过那些亲卫死死把他按在地上,迟疑了片刻,杨大渊终究还是叹了一口气:“成王败寇,当初如果不是蒙古在襄阳这一战阴差阳错败得太惨,恐怕现在成为阶下囚的就是你了。”

    “荒唐,可笑!”史训忠冷笑一声,“绑走,某看下一次拿来祭旗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就在这时,不远处杀声四起,一面赤旗招展,战马践踏大地,也不知道有多少明军从侧翼掩杀上来,彻底切断了这支出城激战的蒙古步骑后路。史训忠一边收拢将士,已辨认来者是谁,忍不住感慨一声:

    “泸州军终于也坐不住了,想要上来分一杯羹,不过高老将军还真是下了血本,这泸州军骑兵平时可都是当宝贝的,现在竟然都派上阵来了。有这个能耐统军的,恐怕也就是刘雄了。”

    “轰!”一声巨响传来,几名亲卫惊慌的护卫在史训忠前面。

    史训忠定睛看去,原来是一发飞雷炮打偏了,在吊桥前面爆炸,气浪翻滚,激起护城河里面的涟漪浪涛。

    “此处不宜久留,让弟兄们全都撤回来。”史训忠朗声喝道,调转马头。

    有刘雄带着泸州军骑兵压上来,还真的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尤其是这五千蒙古鞑子的统帅已经被史训忠拿下。想起来一件事,史训忠吩咐一声,几名亲卫急忙扯着嗓子大喊:

    “杨大渊已经束手就擒,杨大渊已经束手就擒!”

    城外还在浴血拼杀的蒙古士卒都是一怔,旋即下意识看过去,曾经象征着他们主帅的那面大旗已经被几个南蛮子狠狠折断,而无数的南蛮子步卒和骑兵如同卷地而来的罡风,从四面八方压迫。

    “哐当”不知道是谁的兵刃率先扔到了地上,很快除了少数负隅顽抗的蒙古士卒,其余人都下意识的扔掉了兵刃。

    “咱们打不过,不打了!”不知道是谁先喊了一声,黑压压的蒙古汉家士卒跪倒了一片。

    站在巢车上,看着蒙古士卒跪倒在地的景象,一直沉默的王世昌终于忍不住轻声说道:“蒙古鞑子,蒙古鞑子的气数,终于要尽了。”

    高达摆了摆手:“这些不过是一些汉家士卒,而且他们的统帅还生死未卜,如果换作咱们的人,恐怕也好不到哪里去,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罢了。不过这世上恐怕也不是所有的军队都像这样的一味依靠统帅。”

    “高老将军是说明王殿下一手组建的天武军?”王世昌轻声问道。

    点了点头,高达沉声说道:“这位明王殿下,自从上一次在泸州相遇之后,某就知道此人非是池中之物,谁曾想到几个月之间就已经腾云驾雾化为龙,正所谓时也命也,这位明王殿下固然是赶了一个好时候,他自身却也是经世济国的大才,否则也不可能能够在这混乱当中走到最后。”

    “至少现在来看,明王殿下对我等信任不说,甚至就连整个川蜀的战事也都一并委任之,恩隆之盛,自当感恩。”张珏淡淡一笑,“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当初明王殿下率五百轻骑救东西川于危难之中,现在自然也到了咱们为明王殿下打下一片江山的时候。”

    “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高达喃喃重复一遍,手紧紧地按在了栏杆上,“明王殿下未曾辜负你我,你我自然也不能辜负明王殿下。”

    嘴角带笑,张珏郑重点了点头,看向王世昌:“绪繁,告诉弟兄们,等到两轮炮击之后,攻城!”

    “属下遵令!”王世昌一拱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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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嚏!”叶应武打了一个喷嚏,下意识的揉了揉鼻子,“也不知道是哪个在背后说道某呢。”

    “夫君多虑了,莫不是因为风寒?”琼鸾一边添了一把熏香,一边想要给叶应武拿衣服。

    叶应武急忙摆了摆手:“琼娘,这都已经是快入夏的时候了,某就算是个卧榻病夫,也没有受风寒的道理,恐怕不知道是那个官员将领正在拍某的马屁,又或者是北面蒙古鞑子在跺脚大骂吧。”

    端上来一杯热茶,琼鸾含笑说道:“夫君还是不要说大话的为好,多喝些热水,您的千金龙体,要是出了什么好歹,妾身可又怎么过意的去。”

    “什么千金万金的,某又不是闺房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娘子。”叶应武站起来伸了一个懒腰,刚想要说什么,就被急匆匆而来的脚步声打断。

    絮娘全身披挂,大步走进来:“夫君!”

    见杨絮脸上满是错愕和着急的神情,叶应武心中也是一震:“絮娘,何事如此慌张?”

    “淮南消息,北面蒙古鞑子使者请求与咱们和谈。”絮娘急声说道,“使者现在已经到了淮水北岸,只不过楚州那边不敢放人过来。另外蒙古鞑子带来的马车就足足有百辆,六扇门和锦衣卫的人已经看过了,全部都是沉甸甸的,估计装满了金银珠宝。”

    叶应武脸上神情一变:“和谈······这个时候和谈按理来说也不是没有道理,可是这并不是忽必烈一贯的行事风格,不知道这位蒙古大汗到底再打什么算盘。”

    “对于忽必烈来说,川蜀告急,咱们又紧紧盯着大理,和谈也应该是在预料之中的。”杨絮上前一步,“毕竟蒙古鞑子这个时候根本来不及从北面和西面调兵遣将,一旦咱们再一次北伐,十有**河洛就保不住了。”

    皱了皱眉,叶应武转身看向舆图:“可是咱们现在根本没有北伐的余地,这一粗如果不是天下百姓慷慨解囊,恐怕就连南阳的饥荒都难以度过去。忽必烈也不是傻子,他不会对此视而不见,然后把好处送上门来的。对了,絮娘,这一次前来和谈的人是谁?”

    沉默片刻,杨絮有些讪讪的说道:“尤宣抚。”

    “嘶!”叶应武吸了一口凉气,“这下可真是有意思了。”

    为絮娘端过来一杯茶,琼鸾轻声说道:“当初正是尤宣抚劝诱贾似道倒戈,现在派尤宣抚过来,这忽必烈有是何居心。”

    “这分明不是和谈,是要砸场子嘛!”杨絮愤懑的附和道,“当初临安六扇门办事不利,竟然让尤宣抚跑了出去,没想到现在反而成了祸害。”

    叶应武摆了摆手:“当时整个临安乱作一团,就连陈与权没有跟上大队贾似道都没有注意,更不会有人在意一个小小的尤宣抚跑到哪里去了。就算是怪也怪不到六扇门的头上,而李长惜、白怒涛他们更是不认识尤宣抚,让他成为了漏网之鱼也没有办法。”

    “那夫君以为应该如何是好?”絮娘手按佩刀,“要不直接让人把这尤宣抚杀了了事。”

    “两军相争,不斩来使,更何况我们还是站在了道义一方,叱责蒙古鞑子为荒蛮之人,自更是不能对着他们下手。”叶应武淡淡说道,“这尤宣抚最擅长的就是挑拨离间和刺探消息,如果让他过来的话,很容易把咱们的腹心暴露出去,如果不让他过来的话,就等于自认怯懦。而且现在川蜀和大理形势未明,正是鏖战时候。”

    见叶应武陷入沉思,絮娘和琼鸾都下意识的屏住呼吸。良久之后,叶应武伸手在舆图上重重敲了一下:“既然左也不行,右也不行,那倒不如取折中之策,那尤宣抚不是想要和咱们和谈么,那就和他谈,不过不要在这南京城谈,就在颍昌府谈!”

    “把人放到颍昌府?”絮娘顿时有些诧异。

    “而且明面上让朝中一股肱大臣去,暗地里某要亲眼看着。”叶应武一挥衣袖,“正好北面饥荒某一直想要前去巡查,却没有拿定主意,倒是这尤宣抚给了某一个不错的机会。”

    来回走了两步,叶应武朗声喊道:“来人,立刻宣右丞相、户部、吏部两位尚书见驾。”

    小阳子立刻应声离开,而叶应武看向琼鸾:“琼儿,帮某研墨,另外絮娘,派六扇门加急传讯颍昌府,和谈诸项事宜由身在颍昌府的左相、兵部尚书两位大人全权负责。”

    “让文相公去么?”絮娘顿时有些无奈。

    叶应武一怔:“宋瑞师兄,有什么不妥?”

    杨絮和琼鸾顿时瞪了叶应武一眼,这个家伙分明就不是打算和蒙古鞑子和谈,而是想要拖延时间。毕竟谁都知道文天祥是朝野数一数二的主战派,让他老人家去和谈,不把事情搞砸了才怪呢!

    好歹忽必烈让尤宣抚前来,也算是一个熟悉江南风土人情的官员,可是叶应武直接让文天祥和张世杰负责,这两个天天恨不得直捣黄龙的家伙要是不消极怠工,谁都不相信。

    “某想要怎么办,已经明确的告诉忽必烈的,就看忽必烈是不是明白了。”叶应武冷笑一声,“尤宣抚,上一次在临安没有取了你的狗头,现在你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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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宋介绍:
当零丁洋上孤傲的人影只能被后人祭奠,当崖山海面十万军民蹈海成为民族的悲哀,一个名牌大学历史系毕业的学霸级富二代懵懵懂懂重返七百年前那东南天倾之时,煌煌炎宋、赫赫蒙元,华夏大地上最悲壮的一次文明碰撞从此改变原本的方向。赤旗飘扬神州万里、山河上下,不用等淮上布衣揭竿而起,自有我带领所有华夏儿女进行一场颠覆时代的逆袭。倾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倾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倾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