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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然籇     倾宋txt下载     倾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五十七章 提携玉龙为君死(中)

    ps:18点双更!

    “南蛮子的神策军现在在什么地方?”刘整看向舆图上错乱的标注,忍不住皱起眉头,“昨天不是说神策军已经开始进攻金州,为什么现在金州哪里还没有传来消息?”

    刘元礼火急火燎的冲进来:“将军,将军,还没有神策军的消息么?”

    刘整苦笑着摇了摇头,站在下面的将领们也都是面带无奈。刘元礼狠狠的跺了跺脚:“这神策军到底是在和咱们捉迷藏,还是有着别的算盘?成都已经被包围了,如果咱们现在在这里按兵不动,就是要坐视成都府被南蛮子攻克,到时候失陷的可就不是一个成都府了,而是整个西川!”

    “金州自襄樊战后就一直是某潜心经营的入川防线,就算是南蛮子神策军全军掩杀,也不可能让金州连告急文书都来不及发出来,只可能是因为南蛮子并没有露出踪影。”刘整伸手敲着桌子,“叔举(刘元礼表字),某知道你兄长身在成都府,但是现在不是考虑个人的时候。”

    见刘元礼还想要争辩,刘整沉声说道:“你要清楚,南蛮子已经攻破了遂州,威胁到东川侧翼,一旦神策军对着达州和巴州发难,到时候整个东川守不住不说,从西川向汉中撤退的道路也会被彻底封锁。”

    刘元礼死死咬着牙,一言不发。刘整只能叹息一声:“叔举,要是现在某出兵救援成都府,南蛮子有所异动,那么葬送的就是东西两川。”

    “可是南蛮子在南阳只有神策军和天武军,而他们要面对咱们在河洛的守军以及史丞相统领的怯薛军、伯颜元帅统领的南征军,南蛮子就算是有再大的胆量,也不敢对东川下手的。”刘元礼想到了什么,脱口而出。

    站在刘整侧手边的东川都元帅杨文安冷声说道:“叔举,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现在整个大蒙古各处兵力稀缺,成都府和西川丢了,咱们以后缓过劲来还可以重新攻打,但是一旦东川出了什么好歹,将东川和西川各部全部葬送在这里,就真的没有反击的资本了,你要清楚啊叔举,这个责任可不是谁都能够担待得起的!”

    想起来什么,刘整有些疑惑的盯着舆图:“上一次文天祥从襄阳北伐的时候,川蜀军虽然有所出动,但是只是为了牵制咱们,让咱们难以从金州进攻襄阳侧翼,但是现在整个北伐都已经告一段落,为什么川蜀军会在这个时候有这么大的动作,甚至步骑全部出动,非得要攻克成都府?”

    杨文安一怔,他一向是刘整身边最依赖的副手和智囊,现在让刘整这么一说,心中突然暗叫一声不好,径直走到舆图前面:“南蛮子进攻成都府,并不是单单为了成都府和西川,否则就不会在这个时候动手。”

    刘整长长吸了一口凉气:“南蛮子为的不只是成都府。”

    就当下面将领无一不是云里雾里,不知道两位将军在说什么的时候,刘元礼却是猛地大叫一声:“南蛮子,天杀的南蛮子,他们是为了锁死从西川南下大理的通路!”

    “南蛮子想要进攻的不是西川,是大理!”刘整狠狠一拳捶在了舆图上,“只要把成都府这一条南下道路掐断了,大理就真的成了孤军,到时候想要通过河西走吐蕃支援也已经为时晚矣!”

    杨文安却是皱眉喃喃说道:“可是南蛮子为了进攻大理,先来进攻西川,难道就不怕师老兵疲,或者被咱们看穿么。”

    伸出手在舆图上一指,刘整已然顿悟:“当真是好大的一盘棋。”

    定睛看去,杨文安倒吸了一口凉气,刘整所指的地方正是广南西路的邕州:“你是说南蛮子想要走广南西路长驱直入善阐府,但是又害怕大理守军有所防备,所以由川蜀军负责切断南下道路,然后做出佯攻姿态,迷惑大理守军将主力北调?”

    “不只是这些,”刘整沉声说道,“为了能够让川蜀军成功攻破西川,然后从容南下,叶应武还出动了神策军来牵制咱们,如果某没有料错的话,恐怕淮南的镇海军甚至江南的神卫军都会出动,从而让咱们在河洛和淮北的各部不敢轻举妄动。”

    “调动天下,只是为了能够一举攻破大理!”杨文安脸上神情一变再变,“这叶应武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可怜咱们只能跟着他团团转。”

    长长叹了一口气,刘整有些失神落魄的坐下,而下面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的将领们已经开始悄悄议论。

    “现在告知大理,还来得及么,至少能够把人撤出来。”杨文安心中还有一丝幻想,忍不住轻声询问,“现在咱们最缺的就是兵员,大理虽然只有两万余人,但是也都是当时大汗和阿术元帅南征时候存留下来的百战精锐,有总比没有来得好。”

    刘元礼有些慌张的看向刘整,如果大理的人能够撤出来,那么成都自然也就能够保住,有了两万步骑精锐,还容不得南蛮子在成都门外嚣张。

    “怕是已经来不及了,咱们明白的太晚了。”刘整有些苦闷的说道,“现在别说把大理的人撤出来,甚至救援成都府都已经······”

    凌乱惶急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一名哨骑快步冲入大堂:“将军,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有神策军的消息了?”刘整霍然站起来,一把攥紧案上剑柄,眼眸之中绽放出一股杀气,凛然注视着那名哨探。

    哨探有些艰难的抬头看向刘整,迟疑片刻之后沉声说道:“不是,西川消息,成都府中几名守将率亲兵临阵倒戈,斩杀刘安抚之后开城投降,现在成都府已经被南蛮子攻占!刘安抚的首级被挂在城门上昭告各方。”

    “什么?!”刘整感觉眼前一黑,而听到“成都府”三个字就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妙的刘元礼,如果不是旁边的几名同僚搀扶,恐怕就已经晕倒在地了,眼泪顺着这曾经震慑整个川蜀的汉子脸颊流淌。

    手微微颤抖着攥紧,刘整和杨文安面面相觑。

    成都府,刘家两代经营,号称固若金汤的成都府,竟然就这么简单被攻破了,而且还是自家人反水所导致的?这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这一刹那刘整和杨文安感到的只有深深的无力感。

    而刘元礼已经哭嚎着跪倒在地上:“两位将军,两位将军要替家兄报仇啊,家兄为国为民这么多年,不能就这么死了,两位将军!”

    “先把叔举架出去,好生安置。”杨文安轻轻摆了摆手,看向下面噤若寒蝉的诸多将领。他心中很清楚,成都府这样的坚固城池,就算是川蜀军有飞雷炮能够作为依凭,也很难在这么短时间内攻克,只能说明成都府中的将领在之前就已经人心不稳,否则不可能出现这种临阵倒戈的事情。

    既然成都府中有人心怀不轨,那么这潼川府中,也难免会如此。

    毕竟下面这些将领都是什么来路杨文安自己心中很清楚,除了像刘整这样和南宋有血仇恩怨的极少数人外,大多数都是墙头草一类的将领,更重要的是这些将领并非没有能力,只是因为他们薄弱的意志让他们在蒙古大军横扫川蜀的时候做出了背叛的选择,但是现在随着大明的崛起和双方显而易见的此消彼长,这帮子没有什么人格的家伙,很有可能和成都府的将领一样,也来一个背地里捅刀子。

    察觉到了杨文安明显不信任的目光,下面东川众多将领心中都是暗暗打了一个寒战,更有胆小怕事者径直出来跪倒在地:“将军,还请两位将军放心,末将虽然不才,但是对于大蒙古的忠诚之心天地日月可鉴,只要两位将军下令,必然为了大蒙古、为了大汗,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将军,我等忠心,日月可鉴!”有一个出来带头的,其余将领争先恐后的站了出来,一时间谁都顾不上西川如火如荼的战事了,毕竟这关乎到大家项上人头的存留。

    刘整和杨文安有些无奈的对视一眼,成都府失陷已经足够令人焦头烂额的了,现在这些一向有一点儿风吹草动都要出来表忠心的墙头草们,更是让刘整深深的不安,军马未动而将心已乱,素来是兵家大忌,现在却落到了自己头上。

    “大家都起来。”杨文安朗声说道,“诸位都是我东川征伐四方之干将,同时也是大蒙古在东川得以立足必不可少的助力,大家都是和某,和安抚将军一起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世间最信赖便是这袍泽情谊,诸位又何必如此呢,莫不是要折煞我二人?”

    刘整同样点了点头:“诸位快快请起,这样,事发突然,某与杨元帅也难免会乱了分寸,还请诸位先行下去歇息,东西川只要还有我二人在,就不会大乱!”

    此话掷地有声,让知道刘整本事的诸多将领宽心不少,不过他们还是窃窃私语着,显然心中还有什么放不下。

    看着一道道离开的背影,杨文安长长叹了一口气:“将帅相疑,这一战是真的没有办法再打了。”

    “西川,西川就这么丢了。”刘整沉声说道,“而且和西川一起丢的,恐怕还有大理。现在整个南面就真的只剩下我们了。”

    “那也要守住,拼尽一切也要为蒙古守住这一片落脚之地。”杨文安咬了咬牙,“大汗是古今少有的英才,就算咱们按兵不动,只要守住了东川,他也知道咱们的考虑和担忧所在,到时候非但无罪,必然有赏。”

    刘整缓缓地坐回到椅子上:“这个时候,还考虑那么多做什么,只能走一步是一步了。这天下,恐怕不久之后······”

    杨文安突然咳嗽了一声,打断刘整的感慨。有些错愕的看了一眼同伴,刘整旋即浮现出一丝苦涩的笑容,没有过多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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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砰!”一声闷响过后,不远处的草人已经被硬生生的撕成碎片。

    看着手中还在冒烟的火铳,李芾有些发怔,旋即看向身边同样目瞪口呆的马塈:“这火器······”

    “苍天保佑!”老将军的眼眶中不知不觉得已经湿润。

    “这火铳有多少?”李芾下意识的压低声音,眼睛却是紧紧盯着前面的那个草人,并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陈元靓郑重一拱手:“启禀两位将军,这一次某带着五十支火铳前来,殿下传令两位将军务必拿下大理,这五十支火铳优先于全军装备邕州军和宣武军,还请两位将军珍惜。”

    马塈点了点头,正色说道:“陈相公放心便是,只要老夫还在一天,这火铳自然会完好无损。只是不知道明王殿下有没有说什么时候进攻?”

    “这个非是某职责之内,另外在南下的时候,明王殿下也没有吩咐,不过既然连火铳这样的最新式火器都已经托付给两位将军,此间意思自然明了,大理是时候成为大明的土地了。”陈元靓沉声说道,“至于行军诸多事宜,还请两位将军自行决断,某此次前来所为转交火器并随同监护,并非监军与钦差之职务。”

    马塈和李芾对视一眼,顿时明白叶应武的意思,明王殿下还是和以前一样,让他们放手去做。

    “昨天收到川蜀的消息,成都府已经攻克,现在川蜀军除了扼守成都府南下大理的道路之外,叙州、播州、夔州等处的步骑都已经出动,虚虚实实做出进攻大理的姿态,至于大理的蒙古鞑子会不会上当受骗,那就只能听天由命了。”马塈向前走了一步,低声说道。

    李芾点了点头,撇开其他人跟上来,两个人沿着校场外的小路看似闲散的迈动步伐:“从川蜀到广南西路,路途遥远,其间多山,兜兜转转之间,总要浪费些时日,现在看来成都府攻克也已经是四天前的事情了,也就是说现在大理的蒙古鞑子有没有上当,已经能够看得出来了。”

    “大理那边的消息······”马塈缓缓攥紧拳头,“杨霆和娄勇这两个,自从上一次在泸西送来消息之后,就杳无音讯,千万不要出了什么岔子的好,否则······”

    “两位将军,善阐府传来密信!”一名传令兵快步而来,惊喜的抵上信件,“还请两位将军阅览。”

    “说曹操,曹操到。”李芾笑着说道,手却是有些颤抖,难以掩盖他此时紧张的内心。

    看到这一幕,马塈只是长长舒了一口气:“有能耐写信,说明就算不是收获颇丰,也已经差不多了。咱们这边终于可以动手了。”

    李芾点了点头,把手中抽出来的信件递给马塈,嘴角边带着一抹喜色:“正如老将军所料,各处暗记勘合无误,正是杨霆亲手所写,他们已经在善阐府准备和咱们里应外合,另外蒙古鞑子现在正在大理城外加紧防备,又从善阐府抽调两千人支援三赕,显然是想要防备成都府。”

    接过来信件看了一眼,马塈缓缓的合上,随手扔到旁边的火堆中,沉声说道:“蒙古鞑子已经中计了,不过难保他们不会意识到这是一个圈套,现在留给咱们的时间不多,宣武军的将士们近来如何?”

    “宣武军各厢这几天都在邕州西侧山中训练,所为的便是能够克服这山中的瘴气(高原缺氧反应),这么多天下来虽然还有上千人难以适应,不过终归要比来的时候好。”李芾微微皱眉,“现在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有一个人是一个人,至少能打仗的都得拉上去。”

    “也只能这样了。”马塈点了点头,“抽调你我亲卫当中的精锐士卒,务必在今夜掌握这火铳的用法,咱们明早就要动身,后天日落时候赶到泸西城,休整一夜之后,务必日夜兼程,十二个时辰之内要杀到善阐府城下,并且将这大理东面门户拿下!”

    李芾抬头看了看渐渐西沉的金乌,伸手按住佩剑。

    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明王殿下,你已经把整个大理托付给某,那某自当不会辜负明王殿下的心意!(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八章 提携玉龙为君死(下)

    “请乡亲们排好队,每天的粥都是足够的,只要大家不上前抢夺,肯定是能够分到,还请乡亲们放心!”站在高台上的年轻人朗声喊道,如果不是他身上满是灰尘和泥泞的衣甲还能够显露出一分亮色,恐怕谁也不会认出这带着疲惫神色的年轻人会是天武军的一名士卒,甚至还是这些士卒当中官职不低的人。

    站在台下的百姓缓缓的上前,每一个人手中都是拿着碗,看着高台上那一字排开的粥桶,满满的都是期待神情,显然他们当中不少人已经不知道饿了有多久,更有孩子在人群中哭泣,只不过抱着孩子的母亲正在小心翼翼的跟着前面人行进,没有一丝多余的力气劝慰。

    “大姐,孩子先让我帮您抱着吧。”一名全身披挂的女将大步走过来,郑重说道,孩子的母亲有些疑惑和谨慎的看了一眼这在人群中有些突兀的女将,一时间有些犹豫。

    旁边一名都头有些不耐烦的说道:“有什么好犹豫的,知道这是谁么,是咱们明王殿下的夫人,是这······”

    “好了!”杨絮微微蹙眉,冷喝一声,旋即换上柔和的笑容,“大姐,你放心,我就站在这个地方,这样您用双手盛粥也能稳一些。”

    孩子母亲手微微颤抖着将孩子递给杨絮,上下打量她一番:“你······你真的是明王殿下的······”

    “我家夫君正是明王。”杨絮小心翼翼的接过孩子,轻轻哄着。

    刹那间整个队伍都沉默下来,孩子的母亲缓缓的跪倒在雨后尚且泥泞的地上,作势便要对着杨絮叩头。而周围的人无论是瘦骨嶙峋还是饥饿难耐,此时都是面向杨絮,跪倒在地,黑压压的身影让杨絮顿时怔住了。

    “明王恩德,活我万民,夫人仁慈,不弃贫贱,当受我等一拜!”不知道是谁先喊了一声,所有的人原本挺直的脊背,在这一刻如同潮水一样弯了下去,甚至有的人声音已经带着哭声,“明王恩德,活我万民,夫人仁慈,不弃贫贱!”

    “大家起来,快点儿起来!”一手抱着孩子,杨絮有些惶急,而身后的百战都士卒急忙上前帮着搀扶,可是一个个人,一道道身影,就这样跪在泥泞中,重重的叩首,仿佛只有那随着风飘扬的喊声和那叩在地上发出的或多或少的声音,才能够表达他们无尽的心意。

    站在不远处的街角,叶应武轻轻叹了一口气,靠在墙上。

    “殿下,咱们现在不过去么。”小阳子在一侧轻声说道。

    叶应武摆了摆手:“不过去了,这蔡州的境况,某已经看到了,现在有絮娘出面,就已经乱成这样,更不要说某了,还是低调一些为好,咱们且到街上去走一走吧。”

    江铁和吴楚材这叶应武身边两个杀胚从黑暗中显露身形,郑重一点头,叶应武出门就带着他们三个,显然本来就没有打算声张。不过江铁还是迟疑了一下,沉声问道:“殿下此次前来,并没有告知江都指挥使,这样是不是有些······”

    “外面这就已经足够镐子焦头烂额的了,要是某再来了,恐怕他那点儿小脑瓜就真的转不过来了。”叶应武忍不住感慨一声,“更何况某把神策军调回襄阳,宋瑞坐镇颍昌府,姊夫身在唐州,这个时候镐子就只能靠自己了,足够他喝一壶的。”

    江镐和他们两个一样是不折不扣的杀胚,杀胚对于这等事务向来头疼,所以无需叶应武过多解释,江铁和吴楚材就已经流露出深表同情的神色。

    叶应武看着自己身上再普通不过的粗布衣衫,有些无奈的一笑,刚想要走出去,一道身影就已经冲了出来:“远烈,你小子他娘的终于来了,都快想死老子了!”

    眼睛瞪得大大的,叶应武诧异的看着险些撞到自己身上的江镐:“镐子,你······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江镐狠狠捶了叶应武一拳:“好你个叶远烈,别以为当了明王某就不敢揍你,刚才你说某的坏话,某可都是听得一清二楚,下一次千万别让某抓住了,否则就算你是明王殿下,某也得狠狠的捶你一顿。”

    “全天下这么没大没小的,恐怕也就只有你了。”叶应武一脚踹过去,不过被江镐灵活的躲开了,懒得和这个脑袋一根筋、就知道抄家伙上前冲杀的家伙斤斤计较,叶应武挥了挥衣袖,“你怎么知道某在这里?”

    江镐翻了翻白眼,伸手指了指外面:“你们家絮娘都来了,要是你小子不在这周围,谁能请得动她老人家大驾,所以某寻思着你这位明王殿下十有**是白鱼龙服来到某这蔡州了,而且估计距离这施粥的地方不远,于是就在这周围随便逛逛,果不其然就让某抓了一个正着。”

    叶应武哭笑不得的拍了拍江镐的肩膀,自己千算万算倒是忘了絮娘。和叶应武关系亲密一些的人都知道,只要看到了杨絮的身影,那么这位明王殿下肯定就在不远处,更何况是江镐这种叶应武一起长大的死党。

    正所谓人生四大铁,同过窗、扛过枪、票过昌、分过赃,两个人在很早之前就已经凑齐了。

    “背后伤好一些了,看你活蹦乱跳的。”叶应武笑着说道。

    江镐无奈的说道:“好是好了,可是这几年是没有办法喝酒了,真他么的让人想要骂娘,更重要的是以后上阵杀敌也只能在后面看着,这不是活脱脱的要人命么,没办法,也只能忍着了。”

    叶应武顿时没心没肺的哈哈大笑。

    “好了,不说了。”江镐摆了摆手,“你叶远烈可向来都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说说吧,这一次来我这蔡州一亩三分地,到底有何贵干?”

    沉默了片刻,叶应武淡淡说道:“蒙古鞑子想要和咱们和谈。”

    “什么?!”江镐跺了跺脚,“放······”

    见叶应武脸上露过一丝苦涩,江镐的骂声戛然而止,讪讪一笑。

    “早就料到你小子会是这个反应。”叶应武一边向前走着,一边带着讽刺的神情看了江镐一眼,“某知道你肯定不愿意,某自然也不想要和蒙古鞑子和谈,但是蒙古鞑子既然已经找上门来了,那咱们自然也不能闭门拒客,不过江南是腹心之地,某还是不放心,索性就直接在此处跟他谈。与其说把蒙古鞑子赶走,落得一个胆小的骂名,倒不如先听听他们的条件如何,另外更重要的是······”

    江镐一怔:“更重要的是什么?”

    嘴角边带着一丝神秘的笑意,叶应武凑过去在他耳畔低声说道:“更重要的是,自古以来,和谈所为的是什么,你自己也清楚。”

    自古以来,哪一次和谈不是拖延时间,从而能够为下一次开战做准备。

    虽然一向喜欢战场冲杀,不过江镐也不是一个傻子,顿时明白过来,嘿嘿一笑:“远烈啊,你这满肚子的坏水,什么时候才能用尽啊。”

    叶应武不可置否,只是微微一笑,看着天空:“某现在也没有别的选择,必须要给川蜀和大理留下足够的时间,万一那边出了什么意外,这和谈就是拖延的最好方式。”

    “大理平定了之后,下一步就是北伐了吧。”江镐有些跃跃欲试的问道。

    伸手重重敲了一下江镐的脑袋,叶应武指着周围破败的屋舍和远处那些来来往往的饥民,沉声说道:“北伐,北伐,看看这周围,你让某拿什么去北伐,用这些百姓们最后的一点儿血汗么,更何况他们现在的样子,有哪里还有一点儿血汗能够压榨?”

    江镐顿时沉默了,而叶应武缓缓转身,郑重的看着他:“镐子,北伐、收复百年间丢掉的万里河山,这是肯定的,但是这一切的前提都是不要再让百姓们为此付出血泪,不要让他们因此而怨恨,否则那你我北伐,又有什么用处,这和前宋端平入洛时候的狼狈,又有什么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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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四门当中以西门的防备最为薄弱,总共也就只有两三百士卒。”站在一条偏僻的巷道中,娄勇压低声音说道,“而且蒙古鞑子这几天一直在向北面调兵,所以守军人数已经比咱们来的时候少了很多。”

    站在不远处的杨霆点了点头:“不过也还是不能掉以轻心,毕竟咱们只有这五六个人,真的被蒙古鞑子发现了都不够人家塞牙缝的。”

    “这个自然。”娄勇缓缓攥紧衣袖中的刀刃,沉声回答。

    “不过既然西门的防备最为薄弱,那就从西门下手。”杨霆下意识的扭头看向巷道外,因为这几天善阐府频繁的军兵调动,已经让大理的民众感到不安,所以上街的人越来越少了,如果不是娄勇和杨霆他们都是清一色的街上乞丐打扮,恐怕早就有人起了疑心。

    毕竟这些身上破烂、脸带污泥,也不知道有多少天没有沐浴的乞丐,走到哪里都会让人下意识地避开,更不要说本来就把大理民众看作下等人的蒙古大理守军了。

    “现在消息还能传出去么?”杨霆轻声问道。

    娄勇苦笑着摇了摇头:“从今天早晨开始,各处城门都已经关闭,想来蒙古鞑子也已经嗅探到了什么。而且平日里或多或少都会有千百士卒北上,今天也是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不是蒙古鞑子察觉到了什么,而是咱们的人已经近在咫尺了。”杨霆从破烂的衣袖中掏出来火折子,看向娄勇,“估计过不了多久,就能够听见飞雷炮的声音了,咱们想要指引大军攻城的方向,那就只能······”

    “轰!”一声巨响打断了杨霆的话,娄勇和杨霆两个人下意识的对视一眼,只不过他们心中的疑惑很快就被接连不断的轰响声打破。

    飞雷炮,是飞雷炮的声音!

    “两位当家的,城上,城上好大的火光!”在巷道外放风的一名士卒快步跑过来,惊慌失措的喊道。

    “快,城中放火,在城西放火!”杨霆低吼一声,衣袖中滑出来几个火折子,全多攥在手中,“娄当家的,你带几个人走北面大街,某带人走南面大街,说什么也得让城外看到火光的位置!”

    娄勇点了点头,二话不说率先冲了出去。

    “你们,你们是什么人?”在街上快步跑向炮声轰鸣的城南的一队大理士卒发现了这些在陋巷中冲出来,身形矫健的乞丐。

    “动手,一个不留!”娄勇大吼一声,一把短刀已经从衣袖中落入掌心,整个人狠狠的撞在一名大理士卒身上,然后插入另外两名手足无措的大理士卒中间,手起刀落,已经刺穿左边一人的胸膛,又是飞起一脚把右边那人硬生生踹倒在地。

    娄勇这几个动作行云流水,只不过谁都来不及为他喝彩,杨霆带着人飞快向着西面跑去,而跟着娄勇的士卒则是同时挥动了衣袖间的刀子,若是换成那些曾经追随忽必烈远征大理的蒙古守军还会好一些,可是这本来就只是一个十人的大理士卒巡逻队,又乱了方寸,在这几个久经战阵的杀胚面前,根本没有多少抵抗能力。

    站在善阐府南门外,李芾朗声喝道:“飞雷炮,向城门纵深轰击,第一队,给某上!”

    前面的城门已经被烟尘所笼罩,也不知道城上到底还有多少人,不过对于李芾来说,这已经不重要了,毕竟这一路长途跋涉,除了飞雷炮没有携带任何大型攻城器械不说,很多士卒也已经疲惫不堪,所以无论城上蒙古鞑子是已经有所防备还是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李芾都必须指挥将士们冲上去。

    一道又一道矫健的身影越众而出,飞快的向着城门处跑去,全部都是令人眼花缭乱的之字形,只有到这个时候,大多数经历过叶应武一手设定的天武军魔鬼训练的人才会明白,那些看上去没有多大作用的匍匐前进、百丈冲刺到底是为了什么。

    一排弓弩手也是咬着牙紧紧跟在后面,蒙古鞑子的投石机已经回过神来,开始投掷石弹,不断有前进的将士被击中,但是更多的人已经越来越靠近城门。紧紧跟着弓弩手的盾牌手齐声大喝,止住步伐,而弓弩手飞快地举起神臂弩对准城门扣动扳机,密集的箭矢呼啸而去。

    盾牌手熟练的再一次同时向前,将正在上弦的弓弩手护卫在身后。只不过城门上除了惨叫声没有太大的反应,让这一切看上去反倒像是宣武军的一次操练,而不是真的进攻。

    怀抱炸药包的士卒飞快的越过这两排同伴,继续向前,不过城头上终于有了反应,一名名蒙古弓弩手在滚滚烟尘中渐渐显露身影,没有丝毫犹豫的松开了弓弦。

    一支利箭贯穿最前面士卒的胸膛,不过后面的人立马扔掉刀刃将炸药包抢了过来,继续向前冲击。

    宣武军是镇海军后厢改编,都是久经战阵的精锐不假,城头上这些蒙古守军却也都不是简单货色,当初忽必烈远征大理,十万大军历经磨难,最后只剩下了两万,全部为血火磨砺出来的精锐,又在大理驻守多年,可以算得上是最难对付的敌人。

    这些守军也果然没有让李芾“失望”,城头上射下来的箭矢虽然稀疏,但是却足够阻拦冲击城门的将士奔跑的步伐。

    轻轻吸了一口凉气,李芾沉声说道:“告诉前厢,就算是全军压上,也要把这城门在半个时辰之内······”

    “指挥使,指挥使您看,城中起火了!”一名都头突然间惊喜的喊道。

    李芾一怔,城中一道道黑烟滚滚升起,而且距离并不近,显然不是飞雷炮引起的,当下里明白过来,李芾朗声说道:“左厢、右厢,立刻进攻西门,另外飞雷炮也带走,半个时辰之内,攻克西门!”(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九章 千里江山寸许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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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把玩着手中的茶杯,文天祥轻声问道:“殿下是打算通过和尤宣抚的和谈来拖延时候,从而让大理和川蜀能够掌控在咱们手中。”

    叶应武点了点头:“某今天早晨刚刚收到的消息,善阐府已经被突破了,大理的侧翼已然暴露在我军兵锋之下,平定大理全境已经指日可待。不过虽然大理和中原已经截断了音讯,但是蒙古鞑子不可能察觉不到蛛丝马迹的,这尤宣抚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文天祥皱了皱眉:“既然大理已经被突破,那么殿下为什么还要和这尤宣抚和谈,就算是不和谈,这蒙古鞑子现在也没有能耐杀到咱们这里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算蒙古鞑子真的破釜沉舟,那天武军、神卫军也已经恭候多时了。”

    沉默了片刻,叶应武看向近在咫尺的文天祥:“师兄,你的意思某清楚,但是一旦战火重燃,中间受害的还是我汉家百姓,现在既然有一丝能够看到曙光的机会,便不能放弃。”

    狐疑的看着叶应武,文天祥放下茶杯:“殿下,你的意思是说?”

    叶应武想了想,嘴角边带着一丝坏笑,凑过去低声说道:“通商,某现在想要的是南北对峙和南北通商。”

    “嘶!”狠狠的吸了一口凉气,文天祥的手都下意识的微微一抖,不得不说叶应武这一招绝对是阴狠,无论是宋金还是蒙宋,百年来并没有真的进行过双边大规模贸易,一是为了防止北方的战马落入宋人手中,二是避免南宋庞大的资金冲击自己因为连年的战乱和难民而过于单薄的市场。

    只要让南宋的商人掌控了自己国家货物来往交流的命脉,就算是北方未开化的鞑子,也知道会是什么样的后果。所以这百年来,除了襄阳战前忽必烈为了迷惑南宋朝廷,曾经开过一段时间的边市,使双方有些许贸易往来之外,两边的市场就一直处于各自独立运转的状态。

    而现在叶应武想要做的就是打破中间的壁垒,从而使得叶应武手中丰厚的资本能够杀入蒙古控制的地方,并且逐步成为城中商铺、酒楼等必不可少的设施背后金主,这样的话就算叶应武没有掌控整个蒙古的财政,也已经在各处城池埋下了钉子,到时候北伐,里应外合足够蒙古守军焦头烂额了,更不要说叶应武手中还有各式各样先进的火器正在逐步列装。

    “可是这尤宣抚也不是傻子,会答应么?”文天祥有些疑惑的问道。

    叶应武一笑,从旁边的棋篓中捻出几枚棋子,向桌子上放了一枚:“这个,是大理。大理被攻破之后,蒙古鞑子再也无法威胁咱们的后路。”

    见文天祥怔住了,叶应武又落下一枚棋子:“这个,是西川,西川现在尽为我所有,蒙古鞑子对于侧翼的威胁已然解除。大理和西川被咱们收复之后,蒙古鞑子想要战胜大明,就只有走襄阳或者两淮了,可是他们想要这么做又岂是那么容易。”

    脸上浮现出一丝微笑,文天祥点了点头。蒙古鞑子在襄阳丧师十万,在两淮甚至就连怯薛军都出动了,也不过和镇海军战了一个平手,等于这两条道路已经没有走通的可能了。随着西川被攻占,他们现在只需要去考虑怎么保住更多的土地便好,南征已经快沦为一个笑话。

    “这个是颍昌府,颍昌府直接面向河洛,是蒙古鞑子的腹心所在,对我们而言不啻于一把伸出去的匕首,对蒙古鞑子而言这绝对是头顶悬剑。”叶应武接连落下两枚棋子,“这个是胶东,水师战船在临安全军覆没之后,从江南到胶东,皆是我水师纵横所在,可是蒙古鞑子并没有多余的兵力抽调出来防备胶东。”

    看着文天祥,叶应武又随手落了一枚棋子:“这是某现在能够想到的最后一颗棋子,装配有新式火器的大军,蒙古鞑子至今还没有找到能够对付新式火器的有效方法,除非他们把所有的城池都丢掉,回归他们原本的方式,流窜、劫掠,但是并不攻城略地。可是蒙古鞑子的兵力是有限的,尤其是他们的本部骑兵,少了千个,最多能够补充百人,久而久之,蒙古鞑子也就再也没有壮丁能够拿出手来了。”

    看着桌子上一字排开的棋子,文天祥的眼眸中闪过一道光彩。而叶应武沉声说道:“某清楚某手上有什么让蒙古鞑子感到后怕,而蒙古鞑子身临其境,更是明白,所以就算明知道某这一次是在拖延时间,可是蒙古鞑子还是不得不要来和谈。”

    “既然按照殿下所说蒙古鞑子想要和谈是真,那为什么还要派尤宣抚前来,这不是明摆着······”文天祥诧异的说道,不过旋即明白过来,回答自己的疑问,“因为蒙古鞑子也并没有打算真的和谈,他们想要的是拖延时间,拖延时间所需要的不是对我大明亲善的人,而是真正了解大明的人,一直在江南呆了这么多年的尤宣抚,确实是唯一的选择。”

    叶应武站起来:“忽必烈这一次做的没有错,甚至可以说他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但是即使是这样某也得在他身上刮几两肉下来。宋瑞兄,这一次和谈就由你和姊夫出面,既然那尤宣抚想要拖延时间,那就跟他托,咱们现在这边这么大的一个摊子,也确实需要收拾一下。”

    “定不辱命。”文天祥郑重的一拱手。

    叶应武点了点头:“师兄,某相信你,也相信姊夫,所以你们放手去做就是,某此次前来,也是为了以防万一,同时更重要的还是想要看一看这南阳和淮西百姓的境况。”

    “殿下还请放心,”文天祥脸上和煦的笑容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严肃的神情,“不过殿下以后还是少离开南京为妙,毕竟殿下是天下之主,自当坐镇南京总揽大局。”

    叶应武负手看着门外的天地,沉声说道:“宋瑞兄,你知道么,某想做的不是一个被锁在深宫中的君王,包括某的后代,某也不想看着他们长于深宫妇人之手,导致性格阴狠毒辣而或软弱无能,成为国家之祸害、权臣之把柄,千百年来历朝历代,具是亡于此,可是某又应该如何做?”

    “殿下······”文天祥顿时怔住了。

    “好了,这些不说了。”叶应武摆了摆手,径直向着门外走去。

    而文天祥缓缓站直,看着叶应武远去的背影,忍不住轻轻叹了一口气,殿下到底还是年轻,此生之中怕是还有很多南征北战的机会,到时候想要阻拦都阻拦不住,这些早在文天祥的预料之中,真正让文天祥感到心中震颤的是叶应武刚才那些话。

    自汉唐以来,每一个王朝的覆灭,多数都是因为常年长在深宫的帝王,已经难以驾驭在红尘中摸爬滚打,已经历练成老狐狸的文武百官,最后导致奸臣擅权,包括北宋有蔡京,南宋有贾似道,皆是如此。这和皇帝软弱的性格有着很大的关系,数百年前开国皇帝那尚武的风气传到这个时候已经丧失殆尽,整个王朝也到了灭亡的时候。

    不能长于深宫妇人之手,这位一手缔造了崭新时代的明王殿下,又会怎么避免这个问题?

    文天祥很清楚叶应武刚才绝对不是无意间和自己说起这件事情,十有**是他的心中已经开始盘算,并且还拿不定主意,这算是上门求助来了。轻轻捻住衣袖,方正平和带着书卷气息的脸庞浮现出凝重神色,文天祥站在门槛旁静静的看向天空。

    远烈,这还真是一个难题呢。

    不过某相信,不管有没有某的帮助,你最后会拿出来一个合情合理的答案,只不过就看到时候,怎么去施行了,毕竟这种做法必然会损伤到很多人的切实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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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快看啊,雪山,是雪山!”不知道谁先喊了一声,整个山路上原本蜿蜒前进的队列缓缓停下来。疲惫不堪的将士们下意识的抬起头来,向着天与地的尽头看去。

    无尽的山峦在眼前展开,带着浓郁的苍翠,而就在远处那一座山峰的顶端,虽然有白云环绕,不过依然可以清楚的看见皑皑白雪。此时已经快要入夏,能够在这大理看见如此雄浑壮丽的景象,看到夏日之雪,无疑让这些多数来自于江南温暖水乡的将士感到惊讶。

    缓缓策马上前,看着那负雪的山峦,包括李芾和杨霆脸上都不由得流露出诧异神色。而马塈指着前面连绵的山峰:“大理有四美,风花雪月是也。眼前所见的便是苍山雪。”

    “苍山负雪,美极人间。”李芾忍不住轻轻感慨道,“谁曾料到几个月前咱们还是在江南烟雨之中,现在就已经在这大理,即使是夏日炎炎,依旧能够看到冬日之雪。”

    杨霆握紧刀柄,微笑着说道:“难怪千百年来中原王朝一直都想要征服这一片土地,这等美丽恐怕走到其他地方都难以寻觅。老天爷对大理可真是不薄。”

    李芾点了点头:“不过这大理,现在要是我们的了。”

    嘴角边掠过一丝笑容,马老将军轻轻抚摸着自己白须:“大理就在苍山脚下,已经见到苍山,说明大理也不远了。传令各部,兵分两路,从洱海南北两侧包围大理!”

    山路上的大军再一次开始向前挺近,而转过这一座山,曾经看上去遥不可及的雪山,已经完完整整的呈现在眼前,一排山峦高低起伏,向着天的尽头延伸,而就在山下,如同明镜一般的湖泊仿佛让整个世界都为之宁静。而在湖泊旁边,一座看上去远远没有中原城池大的城镇,就这么孤零零的伫立着,城头上一面面黑色的旗帜飘扬。

    “看来蒙古鞑子已经有所防备。”李芾沉声说道。

    娄勇从前面飞快前来:“两位将军,蒙古鞑子在洱海东西两侧都有重兵布防,目前已经哨探清楚,其主力应该集中在大理城以及城外苍山的两处营寨上,另外在洱海东侧的大理太庙一带布下两座营寨,互为犄角之势,显然是想要防备我军从洱海东侧绕到大理城后。”

    马塈顿时皱了皱眉头,旋即沉声说道:“大理城是蒙古鞑子重兵云集所在,倒也不出意外,可是蒙古鞑子也应该清楚,凭借着这么一座小小的大理城,想要阻挡我等,未免痴心妄想。”

    “老将军,你是说?”李芾顿时明白了什么,抄起杨霆递过来的舆图,“大理城实际上处于洱海和苍山之间,城外地势也算得上是开阔,实在说不上是易守难攻,如果蒙古鞑子死守此城,却是未免痴傻。”

    伸手在舆图上一指,马塈压低声音缓缓说道:“老夫估计蒙古鞑子也不会这么傻,而且既然能够被咱们这么简单就探明其兵力布置,未免有些做作和故意于其中。所以老夫怀疑蒙古鞑子在这大理城和太庙布下的只是疑兵,真正的主力应该已经撤出城了,毕竟想要防备飞雷炮,在城外荒野中要比城内好多了。”

    “老将军怀疑蒙古鞑子在龙首关(今大理上关)设下埋伏?”李芾抬头看向前方寂静的有些诡异的大理城,“龙首关位于大理城北,是山海之间的险要所在,对于蒙古鞑子来说,确实是进可攻,退可守。”

    “这正是老夫担心之处。”马塈沉声说道,“当初蒙古鞑子征伐大理的时候,就曾经一度被阻遏在龙首关下,一旦城中上万蒙古鞑子云集龙首关,并且和苍山上的营寨相互呼应,到时候可就棘手了、”

    吸了一口凉气,李芾看了一眼高耸入云的苍山山峦:“确实如此,苍山之高,非是江南山丘所能够比拟,甚至某估计飞雷炮也很难起到作用,一旦难以将炸药包打上去,反而会伤及自身。所以对于大理,不可强攻,只能智取。”

    伸手在舆图上标注了一下,马塈指着一处说道:“川蜀军南下已经挺进会川(今会理),马上就要逼近大理北侧,是不是让川蜀军径直南下入大理,这样两路······”

    “川蜀军能够到会川,就已经竭尽全力了。”李芾皱眉打断马塈,“毕竟他们在东川还有刘整这样的对手,绝对不敢抽调更多的兵员。咱们现在能够依赖的也就只有自身了。”

    “在这大理粮草转运艰难,现在每个人只不过携带了五天的口粮,也就是说,如果两天之内拿不下大理,恐怕就要退回到善阐府了。”杨霆缓缓攥紧自己手中的长枪,“给咱们的时辰,只有两天。”

    伸手拍了拍杨霆的肩膀,李芾淡淡说道:“两天,两天已经足够了。”

    对视一眼,李芾和马塈都是会心一笑,而杨霆和娄勇有些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

    “传某命令,各部径直沿洱海东侧挺近。”李芾攥紧马缰,“宣武军左厢代替前厢作为前锋,右厢和后厢作为两翼,迅速突破大理太庙。邕州军、静江军在太庙被突破之后向前挺近,清扫沿途蒙古鞑子!”

    而马塈看了杨霆和娄勇一眼,微笑着说道:“蒙古鞑子不是想要等咱们攻克了大理然后以逸待劳么,那咱们就不如直接集中全部兵力,抄了他的后路。倒要看看有飞雷炮开路,这龙首关又能够坚持多久!”

    “这么说,两位将军是不打算进攻大理?”杨霆下意识的看向舆图。

    “若是龙首关一破,那么大理还算得上什么。”李芾微微一笑,“老杨,蒙古鞑子在洱海东侧不会布置有太多的人手,某相信你能够在几个时辰之内将他们尽数扫清。”

    杨霆郑重一点头:“这个叔章你放心便是!”(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章 千里江山寸许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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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提起笔在善阐府上轻轻点了一下,看着巨大的舆图上半边江山已经标注了红色,叶应武忍不住轻轻呼了一口气。善阐府攻破了,不过只是打开了大理的东大门。

    前世叶应武虽然是坐着飞机上的昆明,但是到大理这一段路也是在车上煎熬度过的,这条路有多么艰难,以及大理周围是怎么样的地势,叶应武心知肚明,李芾和马塈他们想要轻松突破大理,又岂是那么容易。更主要的是,在大理之后,蒙古鞑子并不是无路可退,一旦让他们的大队退入了三赕,那这一场战,就真的有热闹看了。

    毕竟宣武军主要还是江南士卒,叶应武对于他们的体质很清楚,经过自己一手制定的训练之后,在平原上长驱作战或许没有什么难处,但是要在大理、三赕这样的地方,就真的到了考验和历练人的时候了,毕竟比这里高了三四千米的海拔,即使是李芾他们在冲上大理之前肯定进行了训练,能够起到的作用肯定也不会太大。

    默默看着大理,叶应武心中喃喃自语,李叔章,你可千万不要把这给老子搞砸了,某不求你能够为某保住多少儿郎,某想要的就是这个大理,就是北伐的时候没有后顾之忧。

    屏风后面突然传来脚步声,叶应武一怔,缓缓的站起来,一动也不动。而站在他身边的小阳子下意识按住了佩剑。

    “殿下,尤宣抚来了。”江铁小心翼翼的从屏风前面转过来。

    叶应武点了点头,重新坐下,并且摆了摆手让小阳子他们这几个护卫不用这么紧张,同时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意思是只用耳朵听就是了。做完这些,叶应武又重新抬头看向舆图,仿佛屏风后面来的并不是蒙古鞑子和谈的使者,而是一个和自己毫不相关的人。

    “尤先生还请坐,来人,给有先生看茶。”文天祥微微笑道。

    虽然听不见尤宣抚的声音,不过叶应武也能够猜测到三分。果然很快便听见张世杰冰冷的声音:“贵使放心便是,来者是客,我大明有日月光耀天下之雄心,自然不会行此卑劣无耻之事。”

    尤宣抚沉声说道:“卑劣无耻之事,恐怕大明最为擅长吧。甚至就连这江山社稷都是从煌煌炎宋手中窃取而来,你们的明王殿下原来更是大宋的臣子,几位也是前宋重臣,这个时候全都自称大明之臣子,难道就不感觉脸上有愧疚之感?”

    同时把手按在了佩剑上,江铁和小阳子几乎想要冲出去,不过叶应武狠狠瞪了他们两个一眼,看来自己当时把吴楚材留在外面,让这两个家伙进来还真是明智的选择,否则恐怕这个时候早就忍不住拔刀砍人了。

    只听得文天祥笑着说道:“前宋三百年国祚,传承二十代,至临安城破之日,国运已然告罄,然上苍难忍令我华夏衣冠与万里江山沉沦蒙古鞑子异族之手,故明王殿下受命于天,得万民拥戴,缔造巍巍大明,于情于理,没有任何不妥,尤先生可要清楚。”

    张世杰紧接着淡淡说道:“由宋至明,我华夏之正统未亡,数千年自炎黄以降,虽几次偏安,然终究未曾断绝,而我大宋之文武,皆为胸怀壮志之人,自当共攘华夏之存续,难以比拟北面人士类如尤先生者,短短百年便已忘却汉家衣冠,为鞑子异族而拼命,不知是谁荒谬可笑。”

    尤宣抚只是冷冷一笑:“人各为其主,张将军有何必说的义正言辞。都是战场上刀兵相见的,某这一次前来也不想和两位过多寒暄,咱们还是直接说正事的好。”

    文天祥不可置否,点了点头:“尤先生远道前来,必然也是为了家国大事,便请尤先生先说说,你们大汗这一次开出了什么条件。”

    脸上流露出一丝难堪和沉痛的神色,显然尤宣抚也知道自己正在做的实际上并不是两边对等的和谈,而是蒙古在向大明求和的谈判,在这之前的任何一个南下蒙古使者都是趾高气昂的接受南宋的匍匐恭维,谁曾想到时到今日,天翻地覆,换做曾经横扫四方、所向披靡的蒙古主动和谈了。

    这是耻辱,是奇耻大辱!

    而且这样耻辱和难堪的事情,竟然还是由自己来完成,尤宣抚知道自己将会面对怎么样的罪名,但是他别无选择。既然已经选择了蒙古,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那也就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下去了。蒙古泱泱大国那么多人,却也总需要有一个人站出来完成这件耻辱之事。

    掂量掂量忽必烈给自己开出来的条件,尤宣抚沉声说道:“我大蒙古是为了两国和平相处而来,自然要展示出诚意。已经被明军所占领之许州并蔡州以南直至襄阳的各处州府,归属大明所有,但是还请大明从即刻起,停止对于蒙古西川和大理的攻击,并且撤出淮北涟海和五河口。另外作为补偿,我大蒙古将会给予大明黄金五千两,白银万两,另外还有战马千匹、牛羊两千头。”

    文天祥和张世杰翻了翻白眼,漫天要价,着地还钱,这蒙古鞑子还真是一点儿都不含糊,许州也就是颍昌府以南的州府,已经掌控在大明手中,就算是他们不承认那又有什么干系。整个条款归根结底就是用黄金白银和牛马来换取大明在淮北的立足之地,归根结底蒙古作为战败求和一方,竟然占了不少便宜。

    “尤先生还真是可笑。”张世杰一边坐下,一边看向尤宣抚,“暂且不说颍昌府、蔡州以南各处州府,本来就是我华夏故土,大明收复之,于情于理都说得过去,那淮北涟海和五河口也是我镇海军儿郎浴血奋战拼搏得到,怎么能够说撤出就撤出,另外恐怕还有一事尤先生自己不清楚。”

    尤宣抚微微一怔,看向张世杰。

    指了指挂在文天祥身后的一张舆图,张世杰戏谑的说道:“恐怕尤先生一路舟车劳顿而来,还不知晓,现在西川成都府已经为大明川蜀军攻破,刘整退守潼川府。另外宣武军也已经杀入大理,大理归于大明麾下已经是指日可待了,恐怕这消息一来一往之间,尤先生就再也难以在大理找到蒙古鞑子的一兵一卒,刚才尤先生说让明军不再进攻西川和大理,可是明军在这两个地方已经找不到敌人了。”

    眼前一黑,如果不是及时用手按住桌子,恐怕尤宣抚就已经晕厥过去。这几天他一直在淮北等消息,有忙碌辗转蔡州,还没有来得及看最新的战报,原本他以为西川和大理就算是再不济也能够抵挡些时日,南蛮子刚刚改朝换代,一切都需要安稳和平静,不可能这么快就对这两个地方下手,谁曾想到这叶应武就是为了打出这么一个出人意料!

    从随州到襄阳,再到临安,叶应武就像是所有蒙古元帅名将的克星,甚至是整个蒙古国运的克星,一年之前蒙古还蒸蒸日上,十余万大军云集襄阳,准备撕开南蛮子最后的防线,可是谁曾想到一年之后就已经落魄到如此地步,甚至要仰仗大明手下留情。

    尤宣抚作为一个常年暗藏在江南的密探,看的很清楚,这一切并不是因为其他任何人的阴差阳错,而是让叶应武硬生生的改变,仿佛正是这位让人捉摸不透、就连大汗也颇为头疼的明王殿下,挽回了这东南天倾,也仿佛正是这位明王殿下,带着已经走上绝路的南宋,凤凰涅槃、浴火重生,有了今日敢于睥睨天下的大明。

    叶应武啊叶应武,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竟然能够凭借一人之力做到三百年来千万人未曾做到的奇迹?

    沉默了片刻,尤宣抚沉声说道:“西川一丢,大理已经成为四面楚歌之地,于我蒙古,已然是鸡肋,不如弃之。只是不知道大明现在有颍昌府、蔡州作为拖累,还有没有本事吞掉一个大理。”

    “有没有本事那就不需要尤先生操心了。”文天祥冷冷一笑,“不管尤先生是否感兴趣,某还是要说大明想要的。”

    并没有在意尤宣抚愈发阴沉的脸色,文天祥自顾自的说道:“蒙古在西面放弃东川,在东面交还河洛,另外赔偿黄金两千两,白银两万两,战马一万匹,牛羊五万头。同时绑缚灭我前宋之罪魁祸首张弘范,从犯帖木儿不花、隋世昌等十余人家眷于大明,如何处置听从大明发落。”

    “砰”尤宣抚狠狠一拍桌子,霍然站起来:“岂有此理!”

    张世杰并没有动,甚至都没有看向尤宣抚,只是在嘴角边掠过一丝冷笑。而不远处吴楚材缓缓伸手按在刀柄上,目光冰冷如刀剑。那些站岗的明军士卒同样也都是默默的目光投了过来。

    感受到这凛冽的杀意,尤宣抚背后汗珠直冒,不过他毕竟还是见过大场面的人,所以并没有当即怯场,只是面带愤怒神情看向文天祥、文天祥自失的一笑,摆了摆手:

    “既然尤先生这都不想听下去,那某估计也就没有什么好谈的了,尤先生还是请自便吧,来人······”

    “且慢!”尤宣抚急忙伸出手。

    屏风之后,叶应武的嘴角边难得带着笑意,什么时候连文天祥文宋瑞这样一向耿直不阿的人,都会玩点儿心计了,看来自己原来还真是把这位靠着忠正之精神名扬天下的师兄看得太简单和极端了。

    毕竟,这是文天祥啊。

    第一回合,大明获胜。

    张世杰紧接着说道:“尤先生你可要好好想想,刚才文相公所说的于情于理皆说得通,本来蒙古所占的就是大宋之土地,大明既然是继承大宋衣钵,自然应该收回大宋领土,另外蒙古占领河洛这么多年,所收赋税,也应该一并偿还,而我明王殿下有好生之德,不愿毁坏两国之情谊,所以折合金银牛马作为补偿,尤先生也要明白。”

    微微一怔,尤宣抚脸上的表情笑的比哭还难看,谁都知道当初金国被蒙古一路从燕云驱赶到蔡州,大军败退所到之处,就像是蝗虫席卷一切,等到南宋北伐端平入洛的时候,本来剩下的就只有断壁残垣,三路大军还是想尽一切办法搜刮,说是挖地三尺也不为过,所以丢给蒙古的本来就是一个巨大的包袱,这么多年河洛以南各处州府的百姓仍然在温饱线上挣扎,这也是为什么当时文天祥北伐的时候,忽必烈果断放弃了河洛南面这大块土地,宁肯把腹地暴露在宋军面前。

    这些年蒙古在这片土地上至始至终都没有收回成本,按理说没有找当时劫掠的南宋算账已经算不错了,现在文天祥他们竟然还要蒙古为此而赔偿,简直就是笑话。

    可是现在孰胜孰负看的一清二楚,蒙古必须要拖延时间,等着凑足兵员,所以就算是天大的笑话也得想方设法忍着。

    挤出来一丝微笑,尤宣抚斟酌说道:“既然我们两国想要结为友邦,又有着如此大的分歧,那就不如各退一步,我大蒙古自然应该赔偿大明的损失,但是就以现在划定的界限作为分界,化兵戈为玉帛,不知道两位以为如何。”

    见文天祥和张世杰有些犹豫,尤宣抚急忙趁热打铁:“毕竟两位都是和蒙古有过交锋的,想必也清楚蒙古虽然虚弱,但是并不是软弱可欺之国,为了双方能够不再爆发战争、为了有更多的好儿郎可以解甲归田,也为了千百年的和平与宁静,咱们各退一步,于情于理都说得过去。另外现在大明已经占领了大理和西川,版图已然不小,虽然明王殿下有睥睨天下之雄姿,也应该知足了。”

    张世杰微微皱眉,轻轻敲打着桌子:“按照尤先生所说,是我大明害怕了蒙古鞑子和你们这些在异族脚下苟且偷生的叛徒?未免笑话!”

    笑容僵硬,尤宣抚缓缓站起来:“张尚书,所谓和谈,自当应该拿出来诚意,可是现在某并没有见到大明的诚意。”

    “呵呵。”文天祥轻轻一笑,摆了摆手,“张相公,你先镇定,毕竟和谈和谈,是为了两国的握手言和,自然不能再像战场上那样杀气凛然。尤先生,你说没有看见大明的诚意,未免笑话。”

    语气转冷,文天祥霍然撑着桌子看向尤宣抚,伸手指了指自己:“某文天祥,身为大明左丞相,乃是一人之上万人之下。张相公身为兵部尚书,同样也是主掌大明各路兵马军事,皆是朝中一等一的人物,哪一个不是出门文武官员相簇拥,现在我二人能够坐在这里和尤先生和颜悦色的谈论,难道不算是大明的诚意么?!”

    尤宣抚沉默了片刻,缓缓坐下:“刚才是某冲动了,还请两位相公不要挂怀。”

    屏风后面,叶应武忍不住露出一丝笑容,文宋瑞这一招以势压人,没想到竟然还真的制住了尤宣抚。归根结底,这还是因为尤宣抚虽然看上去对蒙古有鞍前马后之功劳,但是实际上他的身份地位并不高,甚至还比不上一些朝中普通蒙古官员,更是因为汉人的身份,在大多数蒙古文武那里自然都是卑贱和下等的存在,对于这种突如其来的权势压迫,会有一种下意识的低眉顺眼和服从。

    文天祥就是抓住了这一点,由刚才的和颜悦色突然爆发,换做任何一个人都难免会被吓一跳,尤宣抚更是险些唯唯诺诺,彻底丧失胆略。

    第二回合,大明稳操胜券。

    看着尤宣抚有些捉难的神情,文天祥脸上冷峻的表情终于缓和下来,淡淡说道:“尤先生刚才所说也不是没有道理,如果尤先生以为大明没有诚意的话,那我大明也不妨再退一步,两国不如以地异地,刚才大明所要之东川和河洛,依旧是蒙古所有,但是还请蒙古归还所占领之徐州并徐州以南三处州府,以及在徐州战死之李庭芝李将军并淮军将士尸骨。”(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一章 千里江山寸许长(下)

    “徐州以南各处州府?!”尤宣抚的眉毛几乎快拧成了麻花,刚才还有些好转的脸色立刻阴沉下来,“徐州各处,已然是河北土地,难道大明甚至就连这个都想要?”

    不等张世杰和文天祥回答,尤宣抚就已经带着质问的口气:“河北这几处州府看似距离大明很近,但是却为蒙古于山东之门户,怎能轻易与人。更重要的是大明不要东川和河洛,以和蒙古划河而治,偏偏想要这河北土地,恐怕大明所为的,不是两国之和平永久,而是为了以后更好的进攻蒙古吧,那不知道文相公刚才口口声声所说诚意在何处?!”

    文天祥和张世杰都下意识的沉默。

    而屏风后的叶应武终于忍不住轻轻捶了一下腿,这一次文天祥还是有些操之过急了,这和谈自然不会一天两天结束,现在刚刚见面,虽然尤宣抚和两人唇枪舌剑,看似争吵的热闹,但是实际上双方还是在互相试探,处于漫天要价的阶段,结果文天祥说出想要徐州,不啻于向蒙古暴露了底线和意图,果不其然被尤宣抚抓住这个把柄。

    这一回合,算是大明输了。

    不过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叶应武明白文天祥有如此昏招,一来还是因为和谈这方面的经验不足和对于蒙古的估量不足,二来也是文天祥心中急切的想要为北伐打下好的基础,毕竟作为彻头彻尾的主战派,文天祥不可能看着蒙古和大明就这么和平共处,北方的土地,早晚还是要收回的。

    抬头看了看巨大的舆图,叶应武轻轻叹息一声。

    千里江山寸许长,多少锦绣山河,在这地图上,实际上都只是一个小小缩影,但是却足够大家为之争吵一天甚至一周。一寸河山一寸血,这些都是千百年来列祖列宗染红了鲜血拼杀下来的,自然不能够轻易舍弃。

    “这张舆图上的九州,终究都要插遍我大明旗帜,一点都不能少。”叶应武站起来轻轻拍了拍舆图,喃喃自语。

    而在屏风的另外一边,文天祥和张世杰对视一眼,沉声说道:“既然尤先生已经这么说了,那我大明自然不能让友邦起疑心。这样,淮北涟海和五河口原本为大明之土地,现在依旧,不过还请蒙古归还李庭芝将军并战死淮军将士尸骨。”

    隐隐感觉到大明索要李庭芝和淮军尸骨并不是什么好事,不过现在尤宣抚能够做的就是为蒙古守住哪怕一寸土地,所以并没有丝毫犹豫就点头答应了,不过旋即想起来什么,尤宣抚有些紧张的说道:“不过一应事宜都要由蒙古负责,贵国可以派出官员亲眷验尸,但是绝对以此为借口派遣军队北上,还请两位相公清楚。”

    张世杰有些不屑一顾的一笑,不可置否。

    而文天祥挥了挥手,桌子上摊开的一张大纸上,一名中年男子小心翼翼的写下了这一条,尤宣抚看了一眼这男子,心中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不过最后还是微微摇头,就算是认识也没有什么用。

    这奋笔疾书的中年男子,正是叶应武麾下现在的第一幕僚梁炎午,只不过当初微末之人、几面之缘,尤宣抚自然认不出来。

    第一条已经谈妥,文天祥轻轻呼了一口气,接着淡淡说道:“刚才所说还有绑缚张弘范、帖木儿不花等攻破临安之罪魁祸首家眷,不知道尤先生以为如何?”

    手心微微冒汗,尤宣抚看向文天祥:“那不知道文相公以为,某尤宣抚在这临安之战中又是什么角色。”

    文天祥面无表情的敲了敲桌子:“明王殿下所开列的名单当中,并没有尤先生的名字,显然明王殿下并不认为尤先生在临安之战中做了什么,我大明惟殿下马首是瞻,殿下所说,自当遵从。”

    沉默了片刻,尤宣抚冷笑道:“这名单上的人,远远不够,不知道明王殿下到底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还想要离间蒙古臣子之间的关系?”

    学着叶应武经常做的动作耸了耸肩,张世杰依旧端坐在椅子上,声音冰冷带着丝丝缕缕的杀意:“尤先生怎么理解都可以,现在我大明想要的,是尤先生是否同意此事,还请尤先生给予一个肯定或者否定的答复。”

    尤宣抚微微打了一个寒战,这南蛮子还真是居心险恶,到时候没有被提到名字的官员家眷,肯定会支持,而提到名字的必然会反对,双方势必成水火之势难以调和,别说他尤宣抚本来作为临安大难不死之人,在中间两边都有可能得罪,就连大汗本人,恐怕也会感到棘手。

    别说蒙古将领本来就沾亲带故、盘根错节的关系和庞大的亲眷数量了,甚至就连张弘范这样的汉家将领,因为在朝中的多年经营,也已经有不少亲信和死党,虽然张弘范死了,但是张家的人还在,整个党派还在,为了维护自家利益,他们肯定也会和对手拼命。

    这分明就是逼着现在看上去还很团结的蒙古朝廷分裂,党派之争,向来都是相互致对方于死地,两宋前车之鉴,尤宣抚可是看的很清楚。

    “此事事关重大,某还需要多多揣摩思量,还望两位相公见谅。”尤宣抚慎重回答,这个决定可不是这么短时间内他就有胆量做出的。

    文天祥嘴角掠过一丝笑意,指了指门外:“今日天色已晚,尤先生远道而来,自然应该多多休息,本官已经安排了一处院落供先生歇脚,自会有人为先生带路,还希望明天先生能够给我等二人一个合情合理的答复。”

    这南蛮子,当真是居心不良!

    尤宣抚暗暗地骂了一声,外面虽然太阳已经下山,但是双方今天只谈拢了最无关紧要的一条,实际上等于没有多少进展,对于需要给忽必烈一个答复的尤宣抚来说,虽然这确实帮助自己拖延了时间,但是并不是什么好事,因为这说明南蛮子比自己还想要拖延时间!

    南蛮子拖延时间,自然有其想要做的小动作。不过文天祥和张世杰转眼间就已经转到屏风后面,没有了踪影,就算是尤宣抚还想要多说什么,也只能憋到肚子里了。

    “尤先生,请吧。”一直站在门口肃然不语的吴楚材冷声说道,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但是另外一只手一丝不苟的按在了剑柄上,也不知道是习惯如此还是在威胁尤宣抚。

    恨恨的一跺脚,尤宣抚只能一拂衣袖,快步离开。

    等到尤宣抚离开之后,屏风另外一面,叶应武冷声说道:“江铁,某把百战都和城中锦衣卫、六扇门全都交给你,务必弄清楚这一次跟着尤宣抚前来的都有什么人。”

    文天祥和张世杰一怔,旋即张世杰按住佩剑,沉声问道:“远烈,你是怀疑这尤宣抚······”

    “什么时候和谈会让一个人前来?”叶应武在舆图前面踱步,“除非是忽必烈真的信任和放心尤宣抚。不过对于这样一个曾经多年混迹江南的人,忽必烈能够做到推心置腹么?所以这其中必然还有猫腻。而且刚才尤宣抚虽然走的不情不愿,但是却不是想要冲进来接着求见,说明他心中也在犹豫和琢磨,想要找一个人商讨之后,再回来和咱们接着谈。”

    点了点头,文天祥微笑着说道:“今天看到这位尤先生时而哑口无言,某就感觉有些不对,估计十有**背后还有人在主持。”

    抬头看了看房顶,叶应武忍不住轻声喃喃:“这个背后的人,又会是谁,蒙古鞑子对于这一次和谈看的很重,所来的人不可能是什么简单货色。这一场和谈,现在竟然变得越来越有意思了。”

    想起来什么,叶应武接着问道:“对了,姊夫,这几天各处蒙古鞑子有没有什么异动。”

    “这个倒是没有,怯薛军和伯颜的南征军最近都很老实,就是在不断的加强防备,显然害怕咱们率先动手。”张世杰毫不迟疑的回答。

    “这更能说明真正来的不是等闲之辈。”叶应武负手站立,玩世不恭的神色已经消散干净,这位大明王者的眼眸之中,仿佛有火焰在熊熊燃烧,要把世间一切罪恶都燃烧,“那咱们就走着瞧!”

    -————————————————

    城头上有光芒闪耀,轰响的爆炸声紧随而来,飞溅的碎石和烟尘遮天蔽日。不知道有多少蒙古士卒正在城头上高声喊叫着,不过他们的呼喊声很快就伴随着连绵不断的爆炸声戛然而止。

    “杀!”李芾朗声喊道,手中佩剑已经霍然拔出,指向远方。

    一排一排的宣武军和邕州军将士同时高高举起了手中的刀枪,向着前方冲去。沉闷的吼叫声中,龙首关一线已经陷入血火当中。一面面赤色的旗帜在地平线上跃出,转瞬之间就变成滚滚前进的浪潮,仿佛前面的一切阻拦都会在这潮流之中被拍为齑粉。

    “盾牌!”杨霆高吼一声,猛地就地一滚,几支箭矢已经在杨霆身边擦着过去,如果不是杨霆眼疾手快,恐怕就已经成为了这龙首关下的亡魂。盾牌手应声上前,为冲锋的袍泽抵挡箭矢,而后面弓弩手已经发现了目标,纷纷就地单膝跪下,手中神臂弩扬起。

    爆炸声在前方接连起伏,明军势如破竹从洱海东面一路掩杀过来,就算是挺进速度再快,蒙古守军也明白他们是为了什么而来,所以抓紧在这龙首关加强防备,并且把大多数的人先行在城墙上撤了下来,以至于飞雷炮的轰击并没有起到太大的作用。

    现在蒙古弓弩手已经全部上城,对向前冲峰的将士造成了很大的威胁。更重要的是另外一侧苍山云弄峰上的蒙古营寨中,不断有投石机和床子弩在怒吼,使得明军不得不在沿着洱海边的细长道路上冲击。

    “虞侯,前面有陷坑,冲不过去!”一名都头快步而来,脸上满是鲜血,也不知道是他的还是其他袍泽的,不过难以掩饰他焦急的神情,显然在这陷坑处,已经有不少将士战死。

    杨霆眉头一皱,这蒙古鞑子还真是有所防备,不过现在龙首关近在眼前,杨霆没有别的选择。宣武军和邕州军的将士们长途跋涉从善阐府一路到这大理,本来就是疲惫至极,大家不过都是含着一口气从洱海东面一路掩杀过来,现在如果不能一鼓作气攻破龙首关的话,对于士气是一个不可估量的损失,到时候恐怕再想要攻克这扼守大理北门的雄关,就难上加难了。

    抬头看向前面的雄关,杨霆缓缓攥紧手中长枪。这建立在红土地上的龙首关,空山扼海,当真是天下少有险要之处。虽然城墙是用红土夯实,但是因为胜在足够宽阔,所以即使是飞雷炮砸在上面,也最多是留下一个不大不小的坑洼,还没有到将城墙贯穿轰塌的地步。

    箭矢呼啸着从身前身后掠过,杨霆狠一咬牙:“来人,速速回去告诉两位将军,这龙首关的要害不在此处,而在那弄云峰上,弄云峰营寨被拔除,龙首关也就没有什么以为屏障的了!”

    烟尘弥漫,等不及后面传来消息,杨霆抬头看了一眼龙首关,朗声喊道:“弟兄们,咱们从邕州一路长驱,所向披靡,今日不能被这小小龙首关阻挡了去路,为了大明,随某冲!”

    “大明!”一名又一名的都头和虞侯高高举起手中的兵刃。

    “大明,大明!”曾经卧倒在地的将士,艰难的互相搀扶着爬起来,哪怕是头晕目眩,也要向前迈动步伐。

    龙首关前弯曲狭窄的道路上,原本被投石机所抛射的石弹掀起的烟尘渐渐消散平息,在飞雷炮的气浪中艰难挣扎着爬起来的蒙古士卒,目瞪口呆的看着关城下。那烟尘尽出,一道又一道的身影显现出来,继续向着龙首关挺近,仿佛刚才那暴雨一般密集的箭矢和石弹并没有能够阻止他们的步伐。一面面赤色的旗帜同样破开烟尘,虽然已经破烂,但是依旧骄傲的在风中飘扬。

    爆炸声再一次传来,却不是在龙首关上。蒙古士卒下意识的抬头看去,刚才还居高临下攻击明军的弄云峰营寨,已经被光焰所笼罩,而且那苍翠青葱的山间,满是银亮的刀枪,也不知道有多少明军正在拼命的向着山上营寨冲击,不过他们的鲜血和旗帜,很快就把整个弄云峰染成红色。

    万山红遍,层林尽染。

    整个弄云峰都已经被炮火所笼罩,杨霆轻轻松了一口气,身边弓弩手正在想尽一切办法压制城头,而无数的好儿郎在那曾经让袍泽折戟的陷坑上跳过,甚至有的径直踩过袍泽的尸体,每一个人都是高高昂着头,看向越来越近的龙首关。

    这是大理的门户,也是大理的象征,是整个大理最坚固的地方,一旦突破了龙首关,为了胜利,在这一刻没有任何人犹豫。

    因为他们是大明的好儿郎,因为他们的君王为他们勾勒出一个美好的未来和康庄大道,而这一切的前提,就是杀尽这些该死的蒙古鞑子!让他们在东方巨龙的咆哮声中,化为齑粉!

    “炸药包!”杨霆径直跳入城外的壕沟中,伸手冲着前面一指。

    一名都头咬着牙抱起炸药包,向前冲去,只不过城头上的蒙古士卒显然也明白他想要做什么,一支支箭矢呼啸着射下来,将那名都头硬生生的钉死在地上。杨霆看的眼睛赤红,刚想要亲自上前,原本紧闭的城门竟然缓缓打开,战马嘶鸣声回响。

    壕沟中的明军士卒有些诧异的对视一眼,心中都是下意识的咯噔一声,原本他们以为蒙古鞑子有雄关作为依凭,不会动用骑兵,现在终于明白过来,蒙古鞑子只不过是想把这个杀手锏留到最后,从而将逼近到城门外的南蛮子全部斩杀。(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二章 宝马嘶归红旆动(上)

    ps:第二更18点!

    龙首关外,战马嘶鸣。

    嘴角边泛起一丝冷笑,杨霆看向身边弓弩手,追随着大队冲上来的弓弩手们已经准备就绪,只不过这上百支神臂弩想要阻挡几个千人队,怎么看都是有心无力。

    缓缓的伸手将绑在背后的火铳抽出来,杨霆低低的呼了一口气,原本以为这种新式火器是没有上场的机会了,没有想到这些蒙古鞑子的骑兵倒是成全了杨霆。既然他们有本事来了,那就不妨用他们的项上人头和胸膛中鲜血来测试一下这种新式火器在战场上的真正威力。

    杨霆的亲卫们见到自家都虞候的动作,顿时都没有丝毫犹豫的纷纷拿出来火铳,在盾牌手的掩护下填装火药。

    战马嘶鸣,足足两个千人队如同潮水一般涌出城门,而且甫一出城,早就已经上弦的箭,顿时迎着风呼啸而出。

    “蹲下!”严阵以待的都头和虞侯们拼尽全力高喊。

    原本尚且露出头的明军将士,同时向下一缩,无数的箭矢就像是卷地的狂风,从头顶上掠过,不过还是有一些反应慢的人被射中,鲜血直流,伴随着凄厉的惨叫声。

    “该咱们了,放!”

    一排神臂弩同时抬起,对准越来越近的蒙古骑兵。

    而杨霆也是轻轻咬牙,抬头看了一眼越来越近的蒙古骑兵,缓缓举起了手中的火铳。

    沉闷的响声下一刻在壕沟中回响,所有冲锋的蒙古骑兵都被眼前这突然间迸发出的火光所震撼,下意识的狠狠拽住缰绳。而他们的不少同伴,已经在这光焰中摔落马背。

    “轰!”显然发现了这些出城的骑兵,刚刚蹂躏了弄云峰营寨的飞雷炮,毫不犹豫的调转了方向,将铺天盖地的炸药包倾泻下来,

    整个龙首关前,已经被火焰所笼罩。

    手持长矛的明军将士从壕沟中跳出来,这壕沟原本是作为龙首关的护城壕沟存在,谁曾想到现在却成了蒙古骑兵向前冲击的障碍。刚才被火铳和飞雷炮两种新式火器重点照顾了蒙古骑兵,此时正乱作一团,谁曾想到明军竟然会毫不在意后面骑兵射过来的箭矢,就这么怒吼着冲了上去。

    不断有士卒倒下,但是更多的将士则是挺起长矛,将锋利的矛尖狠狠的刺穿蒙古骑兵的胸膛。

    明军将士悍不畏死的向前突进,本来就打算在此处挽救整个大理败局的蒙古骑兵,更是纷纷压住心中的震惊,握紧手上马刀,催动战马向前冲锋。虽然这龙首关前的空地并不算开阔,又有陷坑和壕沟四处纵横,但是想要收拾这些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南蛮子,已经足够了。

    毕竟这些骑兵都是当初忽必烈南下大理留下来的精锐,哪一个不是经历了九死一生以至今日,现在虽然蒙古倾颓,但是他们作为当日老兵、精锐中的精锐,面对这些曾经在他们的铁蹄下呻吟的南蛮子,自然不能够后退半步。

    这是蒙古的荣耀所在,也是草原上的雄鹰能够傲视天下的精神所在。

    长枪刺穿了一名蒙古骑兵的胸膛,鲜血顺着枪杆流淌,杨霆猛地将长枪抽出来,然后就地一扫,旁边的一名蒙古骑兵猝不及防之下被狠狠的抽中了马腿,那骑兵从马背上摔落,不过显然这也是一个在战场上摸爬滚打多了的老兵油子,竟然在地上滚了一圈之后抽出腰刀,纵身而上。

    “将军小心!”一名士卒大喊一声,将杨霆扑倒,那一把腰刀正正刺穿他的胸膛。

    杨霆大吼一声,原本冷峻的眼眸之中已经满是熊熊燃烧的怒火,长枪从那名士卒身下如同蛟龙入海,卷动着鲜血和泥泞刺穿那名蒙古骑兵的右腿,一把推开身上袍泽的尸体,杨霆来不及抽出长枪,索性就整个人狠狠的撞在了那蒙古骑兵腿上,两个人同时滚落到不远处陷坑中。

    好在当时蒙古挖掘陷坑的时候因为时间仓促,所以并没有在坑底布置倒刺,所以杨霆只是摔得眼冒金星,却没有多少大碍。后面发现他遇险的两名亲卫已经快步跳入陷坑中,手起刀落将那蒙古骑兵砍倒在地,一名亲卫惶急的凑过去:“将军,您还好吧?”

    “给老子去杀鞑子,老子好得很。”险些被这蒙古鞑子害了,再想想刚才为自己挡了一刀的那名士卒,杨霆心中怒火熊熊,指了指外面朗声喊道。

    “将军,咱们先出去!”两名亲卫自然不可能舍下杨霆自己冲出去和蒙古鞑子拼命,当下里不由分说将杨霆架了起来,三个人有些狼狈的从陷坑中爬出来,却发现原本浴血奋战的势头似乎有些不对。

    之前甚至已经开始压着明军打的蒙古骑兵,竟然已经自己乱了阵脚,开始徐徐退却,而明军之中邕州军和宣武军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虽然娄勇和杨霆都陷入了苦战,但是随着蒙古骑兵阵脚松动,训练有素的各处都头和指挥使都开始率领麾下儿郎向前拼命挺进。

    “怎么回事?”杨霆找到自己的长枪,刚才撞在坑底那重重的一下让他到现在还有些头晕脑胀,走路也踉踉跄跄。

    娄勇提着一把朴刀,快步而来,见到杨霆这个样子却并没有笑,而是伸手指了指弄云峰:“刚才老将军亲自带着人冲上弄云峰了,蒙古鞑子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现在山上营寨的投石机正集中起来居高临下对付龙首关。”

    微微一怔,杨霆旋即定睛看去,忍不住轻轻吸了一口凉气。整个龙首关已经被投石机的石弹和密集的箭矢所覆盖,更重要的是显然李芾和马塈并没有忘了把飞雷炮搬到山上,一发发炸药包如同雨点砸落在龙首关,爆炸声已然成为天地间唯一的一种声音。

    “快看,是白旗!”突然间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杨霆和娄勇都是诧异的看向城头,一面白旗已经升了起来,在爆炸的气浪中摇摇晃晃。而几名大理人打扮的家伙,正探出身来大声喊着什么,不过因为炮声太大,根本听不清楚,而且那几道身影也很快消失在城头,不知道是自己被吓着离开了,还是被箭矢和炸药包消灭。

    只不过那一面白旗,依旧孤零零的飘在城上,取代了原本的黑色旗帜。

    而龙首关的大门,在一双双或是惊讶或是迟疑的目光当中,重重关上,使得关外的蒙古骑兵,除了和眼前越来越多的明军决一死战之外,没有别的退路。仿佛意识到什么,蒙古骑兵们举起他们的马刀高声吼叫,只不过龙首关的大门却是纹丝不动。

    李芾轻轻踢开挡住去路的一根焦黑木头,大步走上弄云峰营寨,周围都是明军将士在忙碌着。而亲自率军攻破了弄云峰的马塈老将军已经站在营寨垮塌了一半的点将台上,看着山下。

    “或许蒙古鞑子怎么都没有想到,大理人竟然会在这个时候背叛他们。”马塈轻轻捋着自己的胡须,忍不住感慨一声,“现在大理人正在龙首关中和蒙古鞑子激战,并且凭借着人数占据了上风,蒙古鞑子赖以横行天下的骑兵又被逼迫到了城墙脚下,再难冲锋,恐怕谁都不会料到这一场大战竟然会在这个时候发生如此变化吧。”

    轻轻笑了一声,李芾淡淡说道:“大理一直都是依附于强者,原本是我中原王朝之属国,后来又归降蒙古。等到大明在江南崛起,并且一步一步打的蒙古没有还手之力,这些大理人就算消息再怎么闭塞,也终究还是会动动脑子的。更何况这也不是第一次了,之前川蜀军进攻西川,成都府不就是守军内讧之后被依附于蒙古的汉人拱手奉上的么。”

    想起来什么,李芾脸上的笑容更盛:“更何况再一再二不再三,如果这一次大理人归附了大明,那就已经是他们第二次背叛了,如此算来,等到下一次大理人决定换主子的时候,就要好好考虑考虑了。”

    马塈伸手按住剑柄,沉声说道:“他们已经没有下一次了,大理,是要彻底纳入大明的版图,这大理人,也是要彻底成为大明的子民。”

    山下的杀声已经渐渐平息,不得不说娄勇和杨霆这两个家伙还真是下手狠辣,从后面陆陆续续赶上来的重装甲士作为前锋,一排排的长矛兵如同浪潮向前涌进,最终将丧失了速度这最大的利器的蒙古骑兵硬生生钉死在城墙上。

    或许被杀的血流成河的蒙古骑兵并没有想到,自己杀出城的时候,就已经被托付了后背的友军背叛,而这曾经可能是他们扬名立万的龙首关,终于成为了这两千多名骑兵的埋骨地。

    随着最后一名蒙古骑兵的倒下,原本紧闭的龙首关城门,被缓缓打开,一名大理打扮的瘦削汉子快步走出来,见到迎面而来的两名被众多将士拱卫的两名明军将领,急声说道:

    “龙首关高程,献关于诸位大明军爷。”

    杨霆看也没有看这自称高程的男子,一边提着满是鲜血的长枪大步走入城门,一边朗声喝道:“宣武军、邕州军各部,立刻占领龙首关,同时清扫各处蒙古鞑子,两军前厢,随某速速前去大理城!”

    “诺!”身上带着鲜血,杀气凛然的一众厢都指挥使纷纷应诺,而大队的明军将士根本没有在意愕然的大理士卒,飞快的向着城内冲去。

    高程脸上带着分明错愕的神情,看着这些浑身鲜血、目光炯炯的明军将士,却是没有胆量多说什么。如果不是这些人在城墙下面拖住了蒙古骑兵,恐怕也不会留给他们大理人反戈一击的机会,而谁曾想到,那在大理这么多年来作威作福的蒙古骑兵,竟然会被这些人在短短半个时辰之内消灭殆尽,自高程以降这么多大理人,自问是没有这个能耐的。

    也不知道这些像是神兵天降一般撕开善阐府的防线,一路杀入大理来的明军、汉人,到底都是什么来路。

    “你就是龙首关大理守军万夫长高程?”一名纵马而来的中年男子在高程面前拽住马缰,战马嘶鸣。

    高程打了一个哆嗦,急忙学着汉家礼仪拱了拱手:“正是末将。”

    那男子微微皱眉,不过还是和颜悦色的说道:“某是大明宣武军四厢都指挥使李芾,此次和广南西路安抚使马老将军共同主持收复大理之战,识时务者为俊杰,高将军能够弃暗投明,实在是大理之幸!”

    虽然不是很明白“识时务者为俊杰”是什么意思,不过高程知道是在表扬自己,当下里谦恭的连连弯腰拱手,忙称不敢当。

    看着眼前这个瘦削汉子卑躬屈膝的样子,李芾却没有多说什么,毕竟这个高程能够在这么紧要关头毅然决然的站出来和蒙古鞑子反目,说明至少在对于站队方向的判断上和胆量上这个人还是有那么两把刷子的,自己可不能小瞧这种人物。

    更何况大理高家的人,又有几个是等闲货色?

    当下里李芾从马背上翻下来,伸手搀扶高程:“高将军无须如此,既然高将军已经将这龙首关献于大明,那么自然有功于大明的江山社稷,若是高将军想要继续为大明效力,恐怕明王殿下会很乐意的。”

    高程有些惶恐不安的抬头看了李芾一眼,旋即咬咬牙下定决心一般点了点头:“高某自然恭敬不如从命。另外这大理最重要的三处州府,善阐府、大理府和三赕府,其中善阐府已经是大明之土地,而大理府也是将军囊中之物,既然入大明,末将自然应该有所表示,这三赕府中大理儿郎,向往大明久已,若是将军放心,末将愿意为将军兵不血刃夺取这三赕城。”

    脸上流露出惊喜的神色,李芾急忙握紧高程的手:“当真是天赐高将军于我大明,实在是大明之幸也。高将军想必家眷也在此处,不如抓紧回去看看,兵荒马乱之中,保住家人安危,当为重中之重!”

    高程感激的点了点头,急忙招呼两名亲卫快步离开。

    而李芾看向高程瘦削的背影,却是忍不住皱紧了眉头。

    “怎么?”不知道什么时候,马塈已经走到了李芾的身边,压低声音。

    “这个高程,不容小觑。”李芾缓缓伸手按住了剑柄。

    马塈微微一怔,看着李芾难得流露出的凝重神情,当即凝神说道:“叔章,你这是不打算留他了?”

    李芾沉默了片刻,轻声说道:“这个高程,不能留也也得留,毕竟这是第一个投靠咱们的大理人,而且能够守卫这龙首关,说明他还是有几分真才实学和声望地位的,毕竟蒙古鞑子也不是傻子,让这个高程来和他们共同守关,必然有其所求。”

    “这么说来,叔章是不打算明面上动手了?”马塈不只是一个沙场老将,也是在官场混迹这么多年的,一眼就看穿了李芾的心思,归根结底,李芾还是想要对这高程下手。

    伸手摩挲着下巴,李芾声音越来越低:“既然这个高程现在还不能动他,那就不如先捧起来,毕竟这样的人物,拿来做一个榜样也好。不过倒是要把他手中的实权想办法拿下,至于以后他是老老实实的还是有什么异动,那就要看他自己的觉悟了。而是不是要除掉这个人······”

    马塈下意识的环顾四周,大队的明军将士已经控制住了龙首关上下,倒是不用担心有谁会听去。

    “是不是要除掉这个人,那就是殿下自己去决定了。”李芾缓缓说完,“这事儿,咱们尽臣属之心,就已经足够了。”

    轻轻点头,马塈露出一丝笑容,李芾说得对,自己和他实际上都没有必要为了这个高程的去留操心,毕竟以后宣武军和邕州军不可能一直待在大理,这大理的未来,还是让明王殿下决定为好。

    就在这时,前面飞快而来的传令兵打断了两个人纷乱的思绪:“启禀两位将军,大理城已经攻破!”

    呼了一口气,李芾抬头看看天空。

    这一场艰难的战斗,终于快要接近尾声了。(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三章 宝马嘶归红旆动(中)

    小心翼翼的把手伸到粮仓中,叶应武从里面抓起来一把,旁边小阳子已经识趣的举起火把凑了过来,只不过当火光照亮这一片黑暗的时候,两个人脸上流露出的分明都是错愕的神色。

    叶应武抓在手中的这一把粮食,并不是想象中的白色米粒,而是各种颜色的粮食混杂在一起,既有正常的白米粒,又有菽麦等等杂粮,甚至叶应武伸出手指轻轻拨弄一下,还看到了夹杂在其中的草根。

    本来还想径直甩出去,砸在身边文天祥和江镐沉默的脸上,不过勉强呼了一口气,叶应武终于还是忍住了,手微微颤抖着将这粮食重新撒回到粮仓当中,脸色铁青的从梯子上跳下来,什么都没有说。

    文天祥和江镐默默的看着他,见到叶应武只是缓步迎面走来,索性直接侧身向两边站开。叶应武走过他们两个身边,缓缓扭过头:“实话告诉某,这样的粮食发放给百姓,已经有多久了。”

    冲着叶应武郑重的一拱手,文天祥沉声说道:“已经是第五天了。现在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虽然江南百姓捐赠的银两锦帛不少,但是毕竟市面上能够采购的粮食终究还是不多,就算是咱们想尽一切办法从北面走私,不过也已经难以解燃眉之急,所以只能出此下策。”

    当下里文天祥深深的弯腰下去:“臣文天祥有负殿下所托,罪该万死,还请殿下责罚降罪。”

    叶应武并没有搭理他,而是缓缓的转身,看向黑暗中一座一座黑黢黢的粮仓,忍不住轻声说道:“降罪,降罪给你文宋瑞,又有何用,难不成你一人的血肉能够解决这数十万百姓的饥饿?师兄,你未免太高看自己了。”

    文天祥微微一怔,沉默在风中不知道应该说什么。而江镐上前一步:“殿下,这也是无奈之举,毕竟这些粮食实在难以支撑到夏收,而且而且现在不仅是这颍昌府和蔡州缺粮,这两年来愈发密集的大战,蒙古和咱们都是粮草全无,可以说是快拼光了家底。当务之急,是能够保住这么多百姓的性命,无论吃些什么,保住性命总比其他好。”

    轻轻叹了一口气,叶应武过去搀扶起来文天祥:“师兄,某知道你的苦衷所在,但是现在颍昌府和蔡州这边的饥民,已经快要拖垮整个大明了,这一次如果不是这么多江南百姓慷慨解囊,恐怕这一关怕就真的要过不去了。只要再多坚持一个月,到了夏收,江南荆湖这一年宁静,自然收成少不了,到时候这颍昌府和蔡州自然也就稳定下来。”

    “殿下!”伸手抓住叶应武的手,文天祥的声音已经有些颤抖。

    士为知己者死,文天祥知道自己已经竭尽全力,但是实际上用这样的粮食来赈灾,换做任何人都会感觉心里面发酸,只不过文天祥也清楚,自己已经没有别的选择,做这件事情他并不后悔。

    拍了拍文天祥的肩膀,叶应武看向江镐:“这是大明的无可奈何,也是大明的耻辱,蒙古鞑子带给咱们的苦难,以后要让他们加倍偿还。”

    “诺!”江镐、小阳子等人都是郑重拱手。

    缓步走出粮仓,叶应武沉声问道:“尤宣抚有消息么?”

    一直站在门口的杨絮轻轻摇头:“自回到咱们安排的院子之后,尤宣抚就一直没有动静,只有他的几个贴身随从负责服侍饮食盥洗,而且之间都是最简单的交谈,咱们的人并没有听出来什么。”

    叶应武点了点头:“尤宣抚也不是傻子,这点儿必然清楚,不过他的反应越是淡定,某便越能断定他的心中有鬼。毕竟换做其他人,在这个时候是不可能一如既往的简单盥洗、上床歇息的。”

    “夫君是说?”絮娘顿时紧张起来,伸手一招,几名六扇门头领已经在黑暗中快步而来,上前郑重一拱手。

    “不管来的是何方神圣,某今天晚上也要会一会他!”叶应武一挥衣袖,“走,咱们去尤宣抚住处看一看。镐子,明天分派粮草的事情尚且责任重大,不可有疏忽,另外也不要让蒙古鞑子的来人看出端倪。另外宋瑞,怕是要麻烦你跟着某走一趟了,还是你文宋瑞的名头比较好用。”

    文天祥微微一笑:“恭敬不如从命。”

    ————————————

    点燃蜡烛,站在尤宣抚旁边的随从轻轻退后半步,只是低着头一声不吭。

    尤宣抚小心翼翼的从床上下来,伸手掀起窗帘向外看了一眼,月亮已经挂在天上,清辉洒在院落中,能够看清回廊下绰绰约约的人影。当下里尤宣抚吹灭了蜡烛,故意大声喊道:“你退下吧。”

    那随从也是有模有样的向后退了几步,发出明显的脚步声,然后却是重新蹑手蹑脚的回来。尤宣抚依旧在窗户边小心看着,回廊下那几道人影并没有什么动作,显然没有察觉。

    当下里尤宣抚微微躬身,尽量压低声音:“太子殿下,此是南蛮子巢穴之中,请恕属下不能全礼。”

    那随从微微一笑,举手投足和普通的汉人别无两样,甚至就连开口说话的声音也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怀疑,正是纯正的北地汉话,恐怕就算是换成文天祥他们亲自在这里看着,也难以发现这个随从是一个蒙古人。

    而且还是蒙古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东宫太子,忽必烈最为倚重和疼爱的大儿子,孛儿只斤·真金。因为从小喜欢汉家文化,所以真金太子除了在面容上还能找到些许蒙古人的影子,无论是生活习惯还是说话,和汉人没有什么两样。当下里看到尤宣抚手按胸口躬身的行礼方式,真金太子甚至还下意识的皱了皱眉,毕竟在他的东宫之中,文武以汉家的拱手礼为主,这个时候突然间看到一个汉人行蒙古的礼节如此纯熟,自然会给人一种不伦不类的感觉。

    “好了,尤先生无须如此客气。”真金太子微笑着说道,虽然声音压得很低,但是一种久居上位者的气势已经没有丝毫掩饰。毕竟对于他来说,平时扮演最多的身份还是大蒙古汗国的太子。

    尤宣抚有些唯唯诺诺的凑过去,压低声音毕恭毕敬的说道:“臣属今天和南蛮子已经有所交谈,南蛮子狮子大张口,想要咱们割让所有河南土地并东川,不过臣属与之力争,后来南蛮子有想要淮北之地,不过臣属没有答应,正僵持着。”

    真金太子微微一怔:“开口便是东川,难不成······”

    “还没有收到消息,不过南蛮子说的言之凿凿,恐怕西川和大理已经凶多吉少了。”尤宣抚沉声说道,当时算他也被惊住了,不过想想以文天祥和张世杰的身份,自然不可能撒谎,所以估计现在西川和大理已经落到了南蛮子的手中,“不过既然南蛮子想要东川,说明刘将军依旧还在坚守。”

    轻轻敲打着手心,真金太子点了点头:“父汗倒是已经料到南蛮子会觊觎东西川和大理,只是没有想到他们的动作竟然如此快。”

    “现在至少南蛮子已经让步了,对于河洛和东川,他们并不再诉求。”尤宣抚苦着脸说道,“而且臣已经驳回南蛮子对于淮北土地的要求,不过南蛮子倒是提出来一个颇为奇怪的要求,想要战死淮北徐州的前宋淮东安抚使李庭芝和淮军士卒的尸体,对此臣属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不过看在南蛮子不再诉求土地的份上,勉强答应了。”

    真金太子的眉头顿时皱紧:“这个叶应武,还真是打的好算盘。要回李庭芝和淮军士卒的尸体,肯定还想要在这里大做文章。淮军虽然几次大战损失惨重,但是绝对不是再无一战之力,淮西安庆府还有夏贵,扬州北面还有两淮水师,叶应武十有**是想要通过追封李庭芝来换取这两支淮军的效忠。”

    轻轻吸了一口凉气。尤宣抚顿时有些无奈,毕竟这一项他已经答应了,现在就算察觉到叶应武的意图,也已经为时晚矣。

    “当然了,”真金太子勉强露出来一丝笑容,“这件事情倒也怪不到你的头上,爱卿无须如此自责。毕竟对于大蒙古来说,南蛮子没有多要土地,就已经很不错了。要是叶应武占不到一点儿便宜,这和谈就不过是一纸空文,又有何用。”

    尤宣抚还是有些不甘心的攥紧拳头,自己这么多年在临安,实际上熟悉的还是南蛮子在官场上的那一套,没想到终于还是棋差一着,没有想到叶应武迎回这么多尸骨,实际上想要做的不是对付朝中那个官员,而是想要把淮军紧紧的攥在自己手心中,毕竟那也是数万兵马,换作任何人都不会忽视,更何况是叶应武这样靠着军队起家的人。

    “南蛮子虽然不要土地,但是开出的金银牛马赔偿依旧惊人。”尤宣抚迟疑片刻之后,有些艰难的开口,“而且臣属以为其中最值得慎重考虑的,还是绑缚张弘范、帖木儿不花等等诸位将军的家属给南蛮子谢罪。”

    “这个不可能。”真金太子沉声说道,“南蛮子未免欺人太甚。而且父汗的为人本殿下也清楚,这样的事他肯定不会同意,宁肯和南蛮子决一死战。”

    看着真金太子,尤宣抚沉默片刻之后,低声说道:“还请殿下明鉴,现在我大蒙古朝中蒙、回、唐兀、汉等等各族官员,本来就明争暗斗,互相抱团结为党羽,就算是大汗心中不同意,可是也会架不住那么多人落井下石,到时候不同意恐怕也得同意了!”

    见真金太子怔住了,尤宣抚接着说道:“而且南蛮子叶应武列出来的名单,并不完全,还有很多南下临安的将领没有名列其中,比如唆都将军,到时候这些人的家眷和族群,说不定就会站出来支持,毕竟······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为了生存,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做得出来。”

    “他们那不是为了生存,是为了本族群的利益,有人倒下了,自然就会有人腾出来位置,谁会去管整个大蒙古的生死!这个叶应武,”真金太子咬着牙狠狠一捶床榻,“当初要不是阿术元帅轻敌,让这叶应武保住了性命,恐怕就没有今日诸多忧愁烦心之事,我大蒙古恐怕早就成为了天下之主!一个懦弱的南蛮国家,苟延残喘百年,竟然让叶应武在短短一年之中翻天覆地!”

    尤宣抚脸上同样流出苦涩神情,毕竟阿术已经战死沙场,现在战况糜烂成这个样子,蒙古外强中干已经被揭露的一干二净,他们在这里再怎么懊恼和悔恨,都已经为时晚矣。

    “太子殿下,咱们必须拿定一个主意了。”尤宣抚轻声说道,“现在如果在和南蛮子这样拖下去,恐怕东川和淮北就要有动静了。今天白天殿下也看到了,南蛮子从江南调来那么多粮食救援这边,咱们当时甩给南蛮子的包袱并没有拖住他们的脚步。但是咱们蒙古就要小心提防,背后会不会有人想要闹出什么幺蛾子。”

    “你是说?”真金太子霍然站起来。

    “每逢如此乱世,少不了有人想要铤而走险。”尤宣抚沉声说道,“当时山东李璮,难道太子殿下忘了么。”

    点了点头,真金太子低声吩咐道:“对,这和谈速战速决,不能再拖下去了,这样,金银牛马的赔偿,能压就压,另外牛马之中尽量以牛为主,马能少给就少给。另外寸土寸金,我大蒙古的土地,一寸都不能给南蛮子,现在南蛮子和咱们互相控制了多少州府,便当成事实吧。”

    尤宣抚刚想要答应,突然间传来敲门声。

    两个人对视一眼,都流露出诧异的神色,刚才说话声音很小,有灭了蜡烛,不可能有人察觉到什么,怎么会大半夜来敲门?当下里真金太子三步并作两步出去,他作为尤宣抚的贴身随从,本来就在外厢休息,现在出去开门倒也合情合理。

    而尤宣抚则是急忙掀乱被褥,扯过外袍,装作刚刚从床榻上起来的样子。

    “大半夜的,何人敲门?”真金太子毕竟还是见多识广,低声喝道。

    “我家文相公收到南京急报,特来拜会尤先生!”门外传来一声呼喊。

    真金太子怔住了,旋即回头看向尤宣抚,沉默了片刻,尤宣抚点了点头。真金太子小心收起来衣袖当中已经出鞘的匕首,退后一步猛地拉开房门。月光撒入屋中,已经可以清楚的看见站在门口两个人,一个是和尤宣抚白天见过的大明左丞相文天祥,而另外一个他身边普通白衣的年轻男子,手按佩剑,看不出是什么来路。

    只不过在真金太子和那白衣年轻男子对视一眼的时候,两个人的眼眸中全都闪过错愕的神色,不过很快真金太子就低下头退到一边,而那白衣男子只是嘴角边掠过一丝冷笑,向前迈了一步,跟上文天祥。

    尤宣抚没有想到文天祥和这不知何方神圣的白衣男子竟然直接走进屋里来,不过还是毕恭毕敬的一拱手:“文相公漏夜前来,不知道所为何事?”

    文天祥微微一笑,刚想要开口,站在他旁边的白衣男子伸出手制止了他,目光冰冷如刀剑,直勾勾的看着尤宣抚:“敢问尤先生,这屋内可供歇息床榻有几处?”

    尤宣抚一怔,虽然不知道这个年轻男子是什么意思,不过事已至此,也没有什么好搪塞的:“这房屋是文相公为某安排的,屋中床榻只有两处,可供某和随从休息,不知有什么不妥?”

    那白衣男子没有多说什么,而是径直走到不远处的外厢床榻处,看也不看低着头的真金太子。床榻上的被褥凌乱,显然刚才有人在这里躺过,白衣男子冷笑一声,这家伙倒是手脚麻利,临开门了还不忘把被子弄乱。

    当下里伸手向被褥里一探,白衣男子霍然扭头看向真金太子和尤宣抚。意识到什么,两个人的手同时微微颤抖。虽然真金太子急迫之中尚且没有丧失理智,知道把被褥翻乱,但是这被褥是凉的,根本没有办法掩饰。

    白衣男子冷笑一声:“不知道尤先生这位随从,是什么来路?既然已经熄灯歇息了,还把他叫到屋里面去吩咐事宜?”(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四章 宝马嘶归红旆动(下)

    看着白衣男子脸上的冷笑,尤宣抚和真金太子都是下意识的打了一个寒战,不过尤宣抚旋即正色说道:

    “不知道这位先生是什么来路。而且此处既然是我蒙古使团落脚歇息之处,晚上有什么商量吩咐的,恐怕先生还管不到吧。而且先生进门一声不吭便直接去摸人被褥,不觉得失礼么。”

    白衣男子轻轻一笑,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径直走回到文天祥身边,看了文天祥一眼。文天祥冲着白衣男子郑重的一拱手,然后转身冷声说道:“尤先生这个问题,不知道是问谁?”

    尤宣抚和真金太子看到文天祥这个动作,突然意识到什么,放眼整个大明,能够让大明左丞相这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恭敬行礼,恐怕也就只有一个人了,只是······只是这个人竟然······

    不等尤宣抚回答,文天祥冷声说道:“这是我们大明明王殿下,身为大明之君主,当与贵国大汗同列,尤先生身为臣子,与天争声,某还想问尤先生不觉得自己太猖狂了么!在这大明的土地上,如此与大明之君主交谈,还真是可笑!”

    没想到文天祥竟然“义正言辞”的说出这么一段话来,尤宣抚和真金太子本来就震惊于眼前这个白衣男子的身份,一时间更是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而叶应武只是轻轻一笑,看向一直低着头的真金太子:“不知道尤先生这位随从是什么来路,本王还真是颇为好奇。”

    真金太子只是一声不吭,而尤宣抚勉强镇定下来,冲着叶应武一拱手:“不知道是明王殿下亲临,还望明王殿下恕罪。这随从是某的下属,刚才某吩咐他一些事宜,难不成明王殿下以为有什么不妥。”

    叶应武上前一步,上上下下打量了真金太子一番,冷冷一笑,缓步走回到文天祥身边:“现在某身为大明君主,亲自过来和蒙古谈判,尤先生不过只是贵国的一介幕僚,还不配与某面对面而坐,更不配和某谈论金银土地之归属赔偿问题,所以还请尤先生现在回去,让忽必烈或者哪个足够身份的人过来,否则从即日起,大明将会对蒙古全面开战。”

    “你这是在威胁蒙古?!”尤宣抚的手都有些颤抖,没有想到叶应武竟突然来了这么一下,他很清楚大明现在的囤积粮草和久战疲惫之将士,根本不可能拿出来和蒙古决一死战,但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和现在更加虚弱的蒙古相比,大明还是占据优势的。

    只要叶应武真的下定决心和蒙古全面开战,还是有把握多拿下几个州府的,尤其是大明觊觎已久的东川、河洛或者淮北,这些都是可以直接威胁蒙古腹心的州府。当然,话说回来,叶应武也要面对当初南宋端平入洛时候可能发生的惨案。

    叶应武微笑着看向尤宣抚,什么都没说,而他身后小阳子已经默然向前一步,手按刀柄。

    “好好好!”尤宣抚伸出手指着叶应武,“好你个叶应武,这一招还真是决绝狠辣,那咱们两国,以后就······”

    “且慢!”一直低头一言不发的真金太子霍然开口,打断尤宣抚。

    尤宣抚一怔,而真金太子上前一步,一挥衣袖,冷声说道:“本王乃是大蒙古燕王,当朝太子,孛儿只斤·真金,不知道明王殿下以为本王在此,可否和明王殿下谈判?”

    “嘶!”文天祥和小阳子他们都是倒吸了一口凉气,诧异的看向叶应武,自家明王殿下还真是料事如神,没有想到这里竟然真的藏着这么一条大鱼。忽必烈的皇长子、蒙古鞑子的皇太子,这就是未来蒙古的大汗啊。

    只不过叶应武却是一副早就料到的神情,看了真金太子一眼:“真金太子远道而来,自然不能委屈在这小小屋舍当中。宋瑞,你立刻在某所住的府邸中为太子殿下安排一处歇息的地方,今天某就和太子殿下好好谈一谈两国和谈之事。”

    尤宣抚本来还想要阻止,不过真金太子摆了摆手,旋即微笑着说道:“那就有劳明王殿下了。”

    叶应武点了点头,看向满是紧张神情的尤宣抚,嘴角掠过一丝笑容:“尤先生放心便是,两国交战,尚且不斩来使,更何况是贵国太子这样尊贵的人,我华夏千百年来利益道德之邦,岂会为此坏了祖宗规矩!”

    虽然也知道叶应武说的不假,不过毕竟这是当朝太子,如果出了什么事,忽必烈肯定不会放过自己。死死攥紧拳头,尤宣抚看向真金太子。

    也罢,也罢,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那就由他去吧!

    大不了到时候大家死在一处!

    真金太子只是看了叶应武一眼,旋即负手而立:“有劳明王殿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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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张巨大的舆图摊开,四周烛台全部点亮,将并不算装饰豪华的大堂照得金碧辉煌,总算也是能够配得上站在舆图两边两个人的身份。当然了,此时真金太子和叶应武的目光全都汇聚在这张巨大舆图上,一时间还都顾不上周围的装饰如何。

    叶应武轻轻一笑,接过小阳子递过来的长杆,在舆图上一指:“今天白天宋瑞和尤先生已经谈过,这淮北之地大明只保有涟海、五河口和淮西的金刚台,其余州府概不诉求,不过蒙古归还前宋淮东安抚使李庭芝尸身和全部战死于徐州将士之尸骨。”

    沉默了片刻,真金太子淡淡说道:“这是已经白底黑字写在条约上的,蒙古自然不会反悔。”

    不过在说完这句话,真金太子还是有些诧异的看向叶应武,他对于叶应武狮子大张口提出什么条件实际上并不感兴趣,而是在乎为什么叶应武会在这深更半夜的把所有人拽到这里一条一条的商量谈判事宜。

    之前一直想要拖延时间的是他,现在又开始突然间加速谈判的也是他,至始至终叶应武都在调整和掌控整个和谈的节奏,为什么?

    真金太子微微皱眉,唯一的解释就是叶应武想要和谈,只不过之前他还有什么事没有做完,而现在却已经准备充分。

    难不成是南蛮子已经完全占领了大理和西川,可是这也是在蒙古这边的预料之中,为了这个叶应武应该没有必要突兀更改谈判时间,甚至不惜在深更半夜进行。

    看了真金太子一眼,叶应武冷笑一声,紧接着说道:“另外我大明收复之大理、西川并颍昌府、蔡州、唐州、邓州等等州府,全都为我大明之土地,想必贵国对此也没有异议。”

    沉默了片刻,真金太子还是点了点头。现在凭借蒙古的实力还真的没有本事把这些丢掉的州府抢回去,叶应武说是他们的就是他们的吧。虽然知道这种辱国丧权的条约意味着怎样的屈辱,但是真金太子知道就算是父汗在这里,也没有别的选择。

    毕竟蒙古太需要喘息的时间了。

    叶应武霍然扭头,看向真金太子:“太子殿下,不知道蒙古准备赔偿给大明多少金银牛马?”

    微微一怔,真金太子轻声说道:“贵国开出之条件实在苛刻,蒙古一时间根本拿不出来这么多的金银牛马,所以最多能够赔偿贵国黄金千两,白银五千两,另外牛羊万头,战马五千匹。”

    轻轻拍了拍手,叶应武沉声说道:“可是据某所知,几个月来蒙古一直忙着扩军,同时大量从北面运来战马,这犒赏银子和那些来的战马,恐怕就已经足够贵国赔偿的了,然而贵国并没有拿出来这些来赔偿,反而一边口口声声说着国内贫瘠,一边在用金银扩军,这是真的为了两国之和平么,这是在欺辱大明天真么?!”

    “没想到明王殿下倒是清楚,”见到叶应武脸上带着恼怒神色,真金太子却是不慌不忙的说道,“蒙古虽然贫瘠疲弱,但是也为拥地千里、披甲十万之国,如果连一方土地都无法守护,那么和亡国有什么区别。既然蒙古将亡,赔偿大明之金银又有何用?”

    有些不屑的一笑,叶应武看向真金太子:“这么说来殿下是不打算多赔偿金银牛马了?”

    “这已经是大蒙古的底线所在!”真金太子冷声说道,攥紧拳头,“还请明王殿下不要得寸进尺!”

    “大胆!”站在叶应武身侧的江镐冷喝一声。

    而一侧甲士也是整齐划一的把手按在了剑柄上,只要真金太子再有胆量出口辱骂自家殿下,他们就会毫不犹豫的把这个蒙古太子剁为碎片。

    叶应武只是自失的一笑,旋即淡淡说道:“既然太子一口咬定,那某也没有多少好说的。不过大明也不可能这么容易打发,这样,某给太子殿下另外一个选择,不知道太子殿下有没有兴趣。”

    下意识的感觉事情不太妙,不过真金太子还是凝神点头:“明王殿下不妨说来听听。”

    叶应武看了他一眼,笑着说道:“既然蒙古和大明已经结为友邦,双方自当互惠互利,还请蒙古向我大明开放商贸,双方能够贸易来往。为此我大明表示诚意,黄金白银,一两不要,只需要蒙古赔偿五千牛羊,五千战马,便已足够。”

    脸色刷的一下变得惨白,真金太子和尤宣抚对视一眼,

    这个叶应武,还真是狠辣的心肠!

    黄金白银,一两不要,说的倒是好听,可是一旦南方的资本倾泻过来,到时候恐怕整个蒙古的财富都是这些南蛮子的了,谁还会在乎这一点儿金银财宝。在无论官家还是民间的富有上,本来蒙古和大明就是天壤之别,更何况南蛮子仿佛天生都会做生意,就算是有着对等的资本,南蛮子照样可以打的蒙古人体无完肤。

    “这不可能!”真金太子冷声说道。

    叶应武似笑非笑的说道:“本王也知道这有些强人所难,不过本王相信太子应该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

    真金太子悚然一惊,这叶应武分明就是给蒙古划了两条道路,到底是大家现在破釜沉舟、同归于尽,还是苟延残喘,等着被大明吸收殆尽精髓之后,自己土崩瓦解。

    叶应武看向真金太子:“既然殿下难以决断,某也知道殿下的难处,不如这样,我大明再退一步。”

    有些诧异的看向叶应武,真金太子和尤宣抚都有些不可置信。这个叶应武,到底想要做什么,什么时候竟然如此好说话了,更或者说从一开始叶应武就并没有想象着蒙古能够真的向整个大明通商。

    沉默了片刻,真金太子到底还是久经上位,镇定的说道:“不知道明王殿下又想怎么让步。”

    叶应武伸手在舆图上一指,沉声说道:“蒙古既然没有办法开放所有的城镇,那就不如挑选几个比较重要的城镇,能够通过运河来往沟通的即可,两国之间可以通过这些城镇进行商贸往来。”

    真金太子一怔,开放几个城镇?

    而他身后尤宣抚脸上已经露出惊喜的神情,叶应武这个举动让人看不透,不过至少对于蒙古来说,只开放几个城镇好像要比全国都开放给南蛮子好上很多。

    “这已经是大明的底线。”叶应武看向真金太子。

    狠一咬牙,真金太子点了点头:“那就向贵国开放五个城镇,不知道贵国以为如何?”

    “七个。”叶应武冷冷一笑。

    真金太子霍然看向舆图,叶应武已经伸手在舆图上几处轻轻一点,冷声说道:“洛阳、徐州、登州、陈州、长安。”

    看着真金太子波澜不惊的脸色,叶应武冷笑一声,接着说道:“敦煌、中都(今北京)。”

    “好。”真金太子点了点头,“便是这七个城镇。”

    叶应武毫不迟疑补充一句:“张弘范、帖木儿不花等人的家属,我大明也不再索求,不过每一个人还请蒙古用牛马来换,这样,一个人一百头牛或者五十匹战马,不知道太子殿下以为如何?”

    “这些家眷合起来足足有两三百人,那岂不是要······”真金太子缓缓攥紧了拳头,忍不住冷声说道,“大明如此行径,和明取豪夺有什么区别?!”

    “自古以来,成王败寇。当初前宋在蒙古那里低声下气受的屈辱,恐怕远胜今日。”叶应武不可置否,只是淡淡说道,“太子殿下你自己心里面要想清楚,是什么让你有资格站在这里和某谈条件。”

    尤宣抚有些担心的看向真金太子,不过真金太子脸上的表情忽明忽暗,终于还是平静下来,沉重的嗯了一声:“那边按照明王殿下所说,蒙古······蒙古赎回应该给大明······大明赔罪之家眷。另外赔偿大明之黄金白银和牛马,还按照我蒙古提出之条件,不知道明王殿下可满意。”

    沉默了片刻,叶应武轻声说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话音未落,他已经冲着外面江铁招了招手:“来人,送太子殿下回去好生歇息。”

    真金太子刚才说出那几句话,仿佛耗尽了全身的力气,向前步履蹒跚走了几步,便是一个踉跄,如果不是尤宣抚及时伸手搀扶住他,恐怕这堂堂蒙古太子殿下,就真的会在叶应武面前跪倒。

    看着真金太子和尤宣抚远去的背影,叶应武终究还只是摇了摇头。

    “远······殿下,为什么要蒙古鞑子只开放这七个城镇,是不是太便宜他们了?”江镐在一旁满是疑惑的问道。

    “直接称呼‘远烈’便是,这天下如果连你小子都和某客客气气的了,那岂不是真的成了孤家寡人。”叶应武自失的一笑,旋即淡淡说道,“蒙古鞑子腹心之中重要之处也就是这么几处,只要咱们能够把握住这些城镇的商贸,和把握住蒙古鞑子全国的商贸又有什么区别。到时候他们全部的财富还是会向百川到海一样,倾泻、汇聚到这些城镇,终究为我所有。”(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五章 共倒金荷家万里

    大堂之内,转瞬已经只剩下叶应武、文天祥和江镐三道身影。

    听着叶应武所说,文天祥和江镐脸上都流露出诧异的神色,旋即文天祥明白过来:“殿下如此,也是为了防止蒙古鞑子被逼无奈,狗急跳墙么?”

    “真金也不是傻子,要说某这么做背后的意思他没有揣摩出来,也不可能,只不过某给了她一个台阶下,他自然识趣的踩了。你们看他最后气血虚浮的样子,自然不是因为那些金银牛马,而是因为他很清楚,这开放七个城镇,只不过是在表面上好听一些,和开放蒙古鞑子全国,没有多少区别。只要双方不点破,大多数人还是看不出来的。”

    轻轻叹了一口气,叶应武紧接着说道:“某确实担心蒙古鞑子想要拼命一战,所以也不敢过于刺激真金,毕竟大明想要的不是现在的和平,而是未来的整个天下!现在他们少给咱们一点儿,以后咱们还是要取回来的!”

    江镐还是有些犹豫的说道:“远烈,只是这样开放几个城镇,真的管用?”

    叶应武瞪他一眼:“你见什么时候见某有过无用之举。”

    当下里吐了吐舌头,江镐急忙闪身一边。而叶应武也是沉默了片刻,自失一笑。没想到几百年后西方列强拿来剥削清王朝的通商口岸,现在倒是被自己用上了,但愿南方这么多的商贾,不要让自己失望。

    走到舆图旁边,叶应武沉声说道:“宋瑞,谈判已经差不多了,估计明天就可以和蒙古鞑子签订,蒙古鞑子现在不想和咱们刀兵相见,对于合约上的诸多事宜,自然也会乖乖遵守奉行,这里赈抚百姓的事某已经传书临安,让谢君实抓紧过来,你腾出手务必要把通商城镇开辟和迎回北面将士尸骨一事做好,另外镐子,你和姊夫现在坐镇整个南阳,无必要把咱们这一块面向河洛和淮北的腹心之地看好。”

    江镐郑重一拱手,而文天祥沉声说道:“殿下是打算用李庭芝和战死淮军将士的尸骨来让夏贵父子效忠么。”

    叶应武轻笑一声:“也算是,也不算是。如果单单只是想要让夏贵父子为我大明效忠的话,倒也不用这么大费周章。某想做的,不是收这淮军区区数万人的军心,而是天下所有大明将士的军心。毕竟以后随着大明扩军,很难让所有的将士都和天武军、镇海军等诸军这样意志坚定、战力浑厚。”

    文天祥点了点头,既然叶应武已经有所设想,更或者这件事已经妥善安排下去,那他就不会再多问,到时候需要自己做什么就做什么。在这一点上文天祥认识得很清楚。

    走到舆图旁边,叶应武抄起一旁的朱砂笔,在舆图上轻轻画了几个圈,然后抬头看了看门外的天空,长长舒了一口气之后,悠悠然向外走去,还不忘回头看了文天祥一眼,笑着说道:

    “蒙古真金太子素来以刚正贤明著称,而且因为常年帮助忽必烈处理政务,所以积劳成疾,本来身子骨就不好,但愿这一次他能够挺过去吧。”

    对视一眼,文天祥和江镐都看出对方眼中的寒意。

    接受这样屈辱和不平等的合约,换做谁都难免会气愤万分,更何况是像真金太子这样刚正贤明、热爱国家的人。

    殿下,你这一次还真是下手狠辣啊。

    想起来什么,江镐急忙走到舆图旁边,定睛看向刚才叶应武用朱砂笔点了的地方,脸上露出一抹喜色。

    原本被标注成黑色的大理城、三赕府等等大理州府,刚才已经被叶应武全部用朱砂色覆盖,鲜红如血、明亮如火,就和那熊熊燃遍江南、燃遍山河半壁的赤色,如出一致。

    “南阳、西川、涟海直面蒙古鞑子,如利刃镶腹心,”文天祥站在江镐身边,轻声说道,“而后方大理已经落入囊中,以后不管殿下想要向北还是向南,都可收放自如。”

    “向南?”江镐顿时诧异的看向文天祥。

    轻轻颔首,文天祥轻声笑道:“殿下是胸怀九州之人,怎么可能坐视安南这样的王朝屹立于南面?所以收拾安南,只不过是早晚罢了。也可能殿下现在就已经在打算对安南动手了。”

    江镐似懂非懂的看着舆图,反正对于他这样一个杀胚性格的人来说,实际上没有必要想明白这些,只要叶应武下命令,弟兄们挽起袖子抄家伙杀上去便是!

    “殿下是开国君主,又年轻如斯,自然不会再把周围的虎狼留给后代。”文天祥沉声说道,脑海中却是再一次想起叶应武和自己所说,怎样才能保持整个王朝允文允武的风貌,从而避免汉、唐、宋之覆辙。

    自失的一笑,文天祥走过去拍了拍江镐的肩膀:“镐子,不用多想,至少现在是不会打仗了,大明和蒙古鞑子之间,估计会有少则五六个月,多则一两年的安稳,就砍这翻涌的暗流当中,谁是最后的胜者了。”

    ——————————————————

    明亮的清辉月色洒在台阶前,如同一泓秋水,倒映着斑斑竹影。

    真金太子步履蹒跚的走到叶应武专门为自己安排的住处,不得不说叶应武还是很仁义的,至少这个院落比之前给尤宣抚安排的院落要好上很多,不仅环境清幽,而且两进两处,在这蔡州已经算是能找到的不错的院子了。

    “殿下······”看着真金太子一反常态,有些佝偻的身影,尤宣抚忍不住轻声说道,真金太子在所有蒙古官员和亲王当中是最亲近汉人的,一向被朝野中的汉人官员视作靠山,所以看到真金太子这样,尤宣抚自然很是担忧,现在他想要的就是平平安安护送太子殿下北还。

    毕竟这样辱国丧权的条约,是真金太子签订的,和他尤宣抚已经没有太大的关系了,可是如果真金太子不能平安北上,到时候倒霉的可能就不只是他尤宣抚,还有整个朝堂上的汉人官员了。

    摆了摆手,真金太子淡淡说道:“尤先生劳苦功高,先退下去休息吧,本王没有什么大碍。”

    尤宣抚沉默片刻之后,上前帮真金太子推开房门,然后毕恭毕敬一躬身,还是缓缓退开。当他走出十多步之后,回头看到真金太子还直愣愣的站在门口,心中忍不住一痛,却终究什么都没有再说。

    而尤宣抚走远之后,真金太子微微颤抖着跪倒在台阶前,头重重砸在地上,喃喃说道:“父汗,父汗!孩儿无能,孩儿无能啊,这是把整个大蒙古都卖了,自伟大的成吉思汗以来,蒙古多少年拼搏的心血,就这样被孩儿卖了,孩儿无能,孩儿是蒙古的罪人啊!”

    “苍生天在上,孛儿只斤·真金,是蒙古的罪人啊!”真金太子抬头看向明月高悬的天空,声音之中满是悲戚神情。

    叶应武以为自己不明白,可是自己怎么可能不明白,蒙古多少年的扩军和穷兵黩武,已经让这个庞大帝国外强中干,只是在襄阳败了一战,就已经难以抵抗南蛮子的反扑。现在如果再向南蛮子开放七个主要城镇,那就真的是等于把自己的命脉都交给南蛮子了。

    这七个城镇可不是简简单单的城镇,或许尤宣抚看不出来,但是真金太子看的很清楚,全都是沿海或者沿着运河,又或者是河西走廊上的要害所在,换句话说就是蒙古和外界联系、和其他国家商贸往来的命脉所在,一旦把这么多南蛮子商贾放进来,恐怕资产薄弱的本地商贾,就会真的被打垮,到时候整个蒙古的商贸,依旧还是会掌控在南蛮子的手中。

    可是自己还有什么办法,还有什么筹码能够拿来阻止叶应武!

    轻轻咳嗽一声,真金太子下意识的掏出手帕掩住嘴,谁曾想到一旦咳嗽起来竟然停不下来,足足一盏茶功夫,真金太子方才缓缓扶着墙站起来,微微皱眉,看向手中的手帕。

    清澈的月光洒在手帕上,可以清楚的看见手帕中的那一滩鲜亮红色。

    平日里父汗就不让自己那么拼命,可是真金太子从来都是当耳旁风,谁曾想到真的积劳成疾。

    “或许苍生天也看不下去让我这一个罪人活在世上了。”真金太子自嘲一声,径直收起手帕,缓缓走进房中。

    房门“砰”的一声关上。

    ——————————————————————-

    “李叔章这一战倒是打的爽利。”叶应武一边在奏章上飞快的写着,一边忍不住轻声感慨,“原本某还想把这谈判多拖延一会儿,从而为他争取些时间,谁曾想到这家伙倒是这么轻轻松松就把大理拿下了。”

    站在一旁小心研墨的絮娘瞪了他一眼:“李叔章和马老将军这一次能够这么快拿下大理,也是因为大理高家向咱们效忠的缘故,蒙古鞑子有大理人在背后捅刀子,自然守不住最后的三赕府了。”

    “这个高程,还真是一个不太好对付的墙头草。”叶应武放下笔,沉声说道,“如果某对他封侯的话,以后难保又是一个大理王,等于大明帮助大理复国,本来大理人在那些州府就占据大多数,如果有人站出来号召的话,难免会有很多人赢粮影从,到时候这大理,就又不是大明的了。”

    絮娘微微颔首:“夫君的意思是?”

    缓缓攥紧拳头,叶应武靠在椅子上:“现在在南面,可不只有一个敌人,这高程现在就想要安享荣华富贵,没有这么容易。我大明草创,各部精锐都在北面,南面能够以为屏障的就只有宣武军和邕州军,现在倒不如以大理人为源,另创大理军,就让这高程率领着,对付安南。”

    “夫君这就打算对安南下手?”絮娘一怔,毕竟现在大明的敌人还是北面蒙古鞑子,如果两线同时开战的话,未免会吃力,也有些穷兵黩武,蒙古偌大一个帝国,是怎么变得外强中干,所有人都看在眼里,现在叶应武还想走这一条道路,絮娘难免会感到担忧。

    “安南陈朝现在的国君陈烇和大将陈国峻都不是什么好对付的角色,既然咱们和蒙古鞑子现在休战,就不如趁着这个难得的机会,解决后患。毕竟安南陈朝之前抗击蒙古鞑子所展现出来的战力,足够大明谨慎。”叶应武淡淡说道,“更何况自前宋以来,安南多次犯境,屠杀我百姓袍泽,如果大明一直坐视不管的话,又如何与广南东西路百姓交代。”

    絮娘疑惑的看向叶应武:“可是夫君真的就打算用大理人去对付安南?就不怕这个高程在半路上弄出什么幺蛾子?”

    伸手轻轻敲了敲桌子,叶应武轻笑一声:“某还巴不得他弄出什么幺蛾子呢,否则这个高程,还真的很棘手。如果他敢在征讨安南的时候拖后腿,那某说什么也得好好收拾他,名正言顺。”

    走过去站在叶应武身后轻轻揉捏他的肩膀,絮娘微笑着说道:“夫君这几天来往,也疲惫了吧,妾身先给你按摩一下。”

    叶应武点了点头,舒舒服服的靠在椅背上:“难得絮娘这么贴心。”

    微微一怔,杨絮秀眉微蹙,猛地一用力。

    “啊!”叶应武忍不住倒吸着凉气叫了一声,“谋杀亲夫啊!”

    见到叶应武疼痛的样子,絮娘也不忍心再收拾他,当下里恨恨的收手。而叶应武沉默片刻,轻声感慨:“这都已经快六月了,天都开始热了,今年马上就要过去一半。自新年之后,整整半年好像都是戎马倥偬,在家的日子屈指可数。”

    “你还真好意思说。”絮娘忍不住轻声嗔道。

    叶应武自失的一笑:“新年过后,元月是在襄阳大战之中度过的,二月在临安消磨了不少,三月是蒙古鞑子跨海破临安,四月又忙着整个大明的筹建,转眼间都已经五月了。”

    絮娘哼了一声,俏皮的嘟起小嘴:“对啊,五个月,在家的时候恐怕连一个月都不到。”

    “絮娘这是打算把责任都推到某身上了?”叶应武哭笑不得的伸手在絮娘瑶鼻上刮了一下,“这蒙古鞑子都已经打到家门口了,某不得不走啊。此中的血火惊险,絮娘也不是没有经历过。”

    沉默片刻,杨絮一边伸手捋着秀发,一边轻声说道:“夫君,沙场上刀枪无眼,就算是百战都精锐甲天下,也终究难免会有偏差,现在夫君贵为大明君主,以后还是······”

    “某向絮娘保证,以后能少去就尽量少去,好么。你看这大理之战某不也是直接交给李叔章和马老将军了么。”叶应武飞快的举手,一板一眼的说道,还不忘解释一句,“毕竟某不可能所有事情亲力亲为,培养一下麾下大将倒也不失为一策。”

    “自己看的清楚就好。”絮娘白了他一眼,风情万种。

    “但是让大明皇室延续后代的事情,某还真得亲力亲为。”叶应武坏笑着站起身,一把揽住絮娘,“这几天忙得不可开交,你说咱们虽然是老夫老妻,不过几天不亲热却也说不过去。”

    “谁是老夫老妻!”絮娘狠狠踩了叶应武一脚,气恼的说道,“你是老夫,我不是老妻。”

    叶应武顿时哈哈大笑,也没有多解释什么:“好好好,絮娘说的对,走,咱们去拿一壶酒,你我夫妻二人月下对饮,不知道絮娘以为如何?”

    “夫君什么时候有这等闲情逸致了?”絮娘顿时一怔,自家夫君在后宅向来都是一股地痞无赖之气,还真的少见他做月下对饮这等高雅的事情,今天仿佛换了一个人一般。

    声音有些低沉,叶应武淡淡说道:“这半年在外漂泊如浮萍,心中难免有些怅然。”

    当下里伸手在絮娘挺翘的臀上拍了一巴掌,叶应武笑着说道:“这和约签订了,至少现在咱们可以稍稍喘息。这里的诸多事宜,有宋瑞、镐子已经足够,某终于可以打道回府了。”

    絮娘也顾不得叶应武的禄山之爪,有些兴奋的看向他:“真的?”

    “真的,”叶应武郑重的一点头,哈哈笑道,“明天,咱们回家!”

    自己这半年来,倒是大多数时候都在外面,是时候回家了,看着一个崭新的都城崛起于大江之畔,也看着一个崭新的王朝翱翔九霄!

    “共倒金荷家万里,絮娘,今天夜里咱们不醉不休!”叶应武爽朗的笑声在院落中回响,“共倒金荷家万里,这家,终于不是万里之遥了!”

    ——————————————————第五卷·完——————————————————————(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六章 铮然一叶秋

    气寒西北何人剑,声满东南几处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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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微儿,咱们到前面去看看,只要微儿听话,姊姊给你买玩偶,微儿说好不好啊。”拉着赵云微肉嘟嘟的小手,惠娘轻轻说道,还带着笑意,清脆悦耳,让旁边匆忙走过的路人都不由得侧目,看着这一大一小粉雕玉琢一般的人儿,好奇是哪家有如此好命,竟然能够拥有这样的女儿。

    微儿郑重点了点头,眼眸中满满都是亮晶晶,显然对于街道两旁琳琅满目的商铺已经没有什么自制力了,如果不是惠娘小心拽着她,恐怕这个小丫头早就自己跑的无影无踪了。

    一身月蓝素白褙子遮掩住百褶裙,赵云舒跟在惠娘和微儿的后面,只是本来这一身就穿着朴素,又遮掩住女孩曼妙的身姿,走在人群中微微低头根本不会有人发现这里尚有倾国倾城的女子,甚至要胜过前面那活蹦乱跳的一对儿珠玉。

    看着自家妹妹开心的样子,赵云舒也不由得掠起浅笑,伸出手正正好好接住从风中悠悠飘下来的一片树叶,忍不住低声感慨:“一叶落而知秋,不知不觉都已经入秋了。”

    “都七月中旬了,立秋也有几天,这叶子,是时候落了。”叶应武一身同样毫不起眼的黑色衣袍,站在赵云舒身边,笑着说道。

    “夫君倒是不避讳。”赵云舒淡淡感慨了一声。

    叶子落,“叶”是大明的国姓,这叶子落谐音“叶字落”,可不就是不想让大明国运长久,甚至还诅咒明王殿下,按理说就算是杀头也不为过。

    无奈一笑,叶应武手中折扇向前一指:“这芸芸众生,又要用到多少叶字,难不成还真的都让他们改了,何苦来哉。”

    赵云舒有些诧异的看了叶应武一眼,并没有说什么,毕竟自家夫君至始至终都和别人有所不同,既然他不想避讳,那便随他去罢,估计这数月来满朝文武没有人提到这个事情,也是出于此。

    当下里赵云舒打量着街道两旁繁华的商铺,微笑着说道:“谁曾想到四月时候这里只是一片断壁残垣,三个月之后就已经繁华若此。”

    叶应武不可置否的点了点头,扇子在旁边几家店铺处一指:“自从蒙古鞑子和大明签订条约以来,各地的商贾就开始从四面八方汇聚到南京,然后统一由南京北上各处,久而久之,南京不想繁华也不可能。”

    自大明咸淳三年五月,蒙古和大明签订和约,永为友邦以来,整个天下已经度过了多年来最为平静的几个月。而原本在南宋灭亡的波澜中遭受到冲击的商业再一次蓬勃发展,尤其是蒙古向大明商贾开放七个通商城镇,更是让已经把大明内市场瓜分的差不多的大小商家,纷纷启程北上,希望能够开辟出一片崭新天地。

    当然,伴随着这些商贾北上的还有大量的锦衣卫密探,使得北面的风吹草动都一丝不差的汇聚到叶应武案头。

    要说现在蒙古调动一兵一卒大明都能够有所察觉,也不为过。

    正因为此,蒙古一时间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忍气吞声积蓄力量,而大明几次大战下来也已经耗空了气血,现在也抓紧****伤口。至于双方什么时候再一次刀兵相见,那就不得而知,不过大多数的百姓还是很享受现在这难得的和平。

    宁为太平犬,不做离乱人,这些经历过、见识过血火的百姓,最懂得珍惜他们现在生活的平静和安宁。

    “微儿和惠娘上哪里去了?”赵云舒突然间发现前面找不到两个丫头的身影,忍不住着急的拽了拽叶应武的衣袖。“这街道上人这么多,可不要出了什么意外。”

    叶应武笑着冲着人群中努了努嘴:“周围六扇门和百战都层层护卫,要是能出什么事才怪呢。更何况惠娘也都快十六了,要是心里面没点儿数就该家法伺候了。让她们两个丫头跑去吧,平日里想要出来一趟可不是这么容易,小姑娘家的总是锁在深宫中早晚会出事。”

    不过叶应武还是招了招手:“小阳子,你带两个人跟上去看看,让前面的人照看好就是了。”

    “遵······是,相公。”小阳子有些别扭的应了一声,快步没入人群。

    耸了耸肩,叶应武轻轻攥住赵云舒的手,女孩微微颤抖一下,有些惶恐的看向周围,附近不是匆匆忙忙走过的行人,就是目不斜视的百战都和六扇门护卫,赵云舒轻轻呼了一口气,瞥了一眼脸上满是镇定神色的叶应武,手指缓缓扣住了他的手。

    “某也是这几个月难得上街一趟,让那两个丫头玩去吧,舒儿,咱们过二人世界。”叶应武郑重的说道,“这一段路走下来你就一直低着头,看看这街道两旁有什么喜欢的,夫君今天出门又不是没带银子。”

    见赵云舒有些迟疑,叶应武抬头正好看见路边的首饰店铺,一把拽着她就直接走了进去,而在人群中来往的护卫也是默默的跟了进去。

    或许是因为这首饰店铺卖的物件比较贵重,所以并没有客人,大白天掌柜的也不过在那里打瞌睡,两个伙计忙着招呼客人。不过见到一下子涌进来这么多人,掌柜的一下子困意全无,站起来毕恭毕敬的说道:“这位客官,欢迎光临,欢迎光临!”

    叶应武点了点头,这首饰店铺的柜台上一溜排开的都是精致玉器和金银器。君子佩玉,以象征高洁,所以古人对于玉器的通透很是看重,带有瑕疵的首饰是不可能摆上来的,以防砸了招牌。所以展现在叶应武面前的玉器每一个拿到后世都是绝对的无价之宝。

    一见到后面跟进来的几名大汉分明都是护卫样子,而且腰间鼓鼓囊囊显然带了兵刃,掌柜的就知道这一次的肯定非富即贵,十有**是个有钱的主,不过没有见过大场面的人自然也没有本事在南京这天子脚下开店铺,当下里掌柜的恭敬说道:“不知道客官想要什么,小店虽说不是百年老字号,不过也是从祖辈那里传下来的,整一条街上口碑还是有目共睹,这金银玉器全部都是纯正真品,童叟无欺。”

    毕竟是在宫中长大,这种金银玉器赵云舒见过很多,不过原来都是在贡品中挑选,现在这在店铺中买却是从来没有过,女孩的眼眸之中闪动着和普通女子一样的光彩,只是一时间有些迟疑,毕竟这琳琅满目的金银玉器,数量甚至超过了每年皇室收到的进贡。

    叶应武轻轻一笑,低头看了一看赵云舒欺霜赛雪的皓腕,心中一动,伸手指了指被掌柜的专门放在最中间的玉镯:“掌柜的,麻烦把这个玉镯拿出来看看。”

    掌柜的一边小心翼翼拿出来玉镯,一边赞赏的说道:“客官真是识货的人,这玉镯是用比这个大三倍的昆仑璞玉(今和田玉)、耗时三个月打磨而成。而且您看,这是正宗的昆仑玉籽料,昆仑玉里一等一的佳品,而且整个玉镯通透带着羊脂白色,和其他的碧玉大有不同。”

    赵云舒的目光自从那白玉镯拿出来之后,就没有转移过,而掌柜的见叶应武只是微笑并不开口,急忙接着说道:“客官您要知道,这白玉镯品质如此者,别说小店,整一条街上可就只有这一个,而且这是自大明商贾可以出入敦煌之后,小店的商队不远千百里带回来的,要是在之前,这昆仑玉想要买到可比登天还难。就算是现在能找到这么一块,也已经谢天谢地了。”

    知道掌柜的既然有胆量把这玉镯摆在这个位置,必然是真的把这个当做了镇店之宝,以赵云舒见过不少宫廷珍宝的眼光还能够被这玉镯吸引,自然也说明这玉镯的珍贵所在。

    “舒儿,喜欢么。”叶应武凑过去低声问道。

    赵云舒迟疑片刻,俏脸微红,郑重的点了点头:“嗯,之前没有见过。”

    叶应武翻了翻白眼,看向掌柜的:“开个价吧。”

    不知道眼前这位是什么来路,掌柜的顿时陷入迟疑,毕竟这南京城卧虎藏龙,可不像其他地方那样这种福贵公子往往都是最好敲诈的冤大头,尤其是眼前这个年轻男子只是站在这里就有一种上位者的威严之气,即使是几番掩饰还是能够感受到,而站在他旁边的女孩同样是倾国倾城之姿,就算掌柜的见多识广,看向女孩的时候还是难免心头一颤。

    有如此威严气势,又有天下少有的佳人相伴,此人自然来路不凡,甚至本身就是当朝权贵,所以掌柜的自然不敢漫天要价,当下里试探的说道:“五千两纹银,不知道客官以为如何?”

    叶应武一怔,五千两纹银对于这一个玉镯来说,已经算是半买半送了,毕竟美玉无价,更何况还是现在江南有钱都很难买到的昆仑玉。这个掌柜的倒还真是会做人。

    扯了扯叶应武的衣袖,赵云舒低声说道:“夫君,五千两纹银,买这一个玉镯,未免······”

    轻轻一笑,叶应武知道赵云舒原本那些首饰必然都是直接挑选,自然不知道价钱,现在第一次上街买东西,被这价钱吓到也是正常的。

    “这位小娘子,五千两纹银已经是良心价钱了,再向下降的话,小店就要赔钱了。”掌柜的顿时苦着脸说道。

    赵云舒纠结的看向叶应武,而叶应武低声问道:“真的喜欢?”

    手有些不安的绞在一起,赵云舒咬着下唇不说话。

    险些笑出声来,叶应武伸手抓起她的手腕,拿着那玉镯小心翼翼的给女孩带上,然后看向身后一名护卫,那名护卫顿时无奈的说道:“相公,咱们的银子都在统······田大身上。”

    叶应武顿时一脸黑线,早知道刚才就不把小阳子踹跑了。

    隐约明白是怎么回事,掌柜的笑着说道:“这位客官,只要您在这里稍候片刻,让随从回府上拿来银子,也耽误不了多少功夫。又或者您写一张条子,我家店里的小二以后去府上讨要便是。”

    赵云舒轻轻摩挲着手腕上的玉镯,却是不舍得摘下来。

    而叶应武自失的一笑,把手中的折扇扔给掌柜的:“拿着这个来要便是。”

    看也不看有些错愕的掌柜的,叶应武拽着赵云舒大步出门,而后面的护卫紧紧跟上去。

    “客官,客官!”掌柜的看着桌上折扇,欲哭无泪。

    而另外一个店伙计却是好奇的上前,打开折扇,当看到扇子上的字时,脸上旋即流露出震惊和狂喜的神色:“掌柜的,您看,您快看!”

    扇子反转,上面龙飞凤舞四个大字,“明王远烈”!

    除了这四个字,没有别的任何文字或者印章。

    掌柜的颤抖着向叶应武离开的方向郑重一拱手,然后急忙吩咐伙计:“快,去把这扇子找人裱起来。每天三炷香供上,不能有偏差!”

    “那咱们的银子?”店伙计诧异的问道。

    伸手轻轻抚摸着扇子,掌柜的声音还有些颤抖:“这四个字,又何止五千两银子!别说是一个玉镯了,就算是这里所有首饰都送给明王殿下,又有何妨,以后慕名而来的人,就已经足够咱们一生温饱了。”

    “为了这一个玉镯,害的夫君都把扇子给那掌柜的了。”赵云舒看着手腕上的玉镯,有些无奈。

    “只要舒儿高兴,一个扇子算什么。”叶应武微笑着说道。

    “可是······你明知道那扇子上四个字,足够让整个店铺门庭若市了。”赵云舒看向叶应武,“又何止五千两银子。”

    止住脚步,叶应武伸手按住赵云舒的香肩,看着她的眼眸,郑重说道:“某买这个镯子,是为了让舒儿开心,舒儿开心了,某自然也就高兴,某高兴了又何必在乎这一个扇子。更何况那位掌柜的开价颇为良心,这等诚心诚意做生意的人,帮帮他也没有什么不妥。”

    轻轻环住叶应武的腰,赵云舒娇躯微微颤抖。

    “姊姊好不知羞,在这大街之上就抱大哥哥。”旁边突然间传来女孩俏皮的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赵云微已经从人群中窜出来,冲着叶应武和赵云舒做了一个鬼脸。

    赵云舒俏脸通红,险些缩到叶应武后面。而叶应武则是走过去,蹲下来看向赵云微:“微儿,刚才你和惠娘姊姊上哪里去了?”

    毕竟还是年幼,赵云微没有把刚才的事情放在心上,刚想要回答叶应武的问题,却是正好看见旁边抱着糖葫芦串走过的人,顿时抬起手指:“大哥哥,微儿想吃糖葫芦!”

    叶应武一怔,这个小吃货,果然就是对吃感兴趣。

    不过当叶应武看见跟在赵云微后面惠娘也是一样亮晶晶的眼眸看向自己时候,顿时明白为什么这两个能够走得这么近。

    家里啥时候养了这么多吃货。

    当下里叶应武拦住那个卖糖葫芦的,想了想之后还是掏出自己随身携带的碎银子买了四串,惠娘已经默默的站在叶应武旁边,一把抢过叶应武率先拿下来的两根。

    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叶应武小心翼翼的又拿了两个,死死攥在手里,否则恐怕自己就真的吃不上了。见旁边赵云微和惠娘忙着对付手里的食物,没有闲心看向这边,叶应武方才对另外一边的赵云舒说道:“舒儿,你要哪一根?”

    “夫君还是自己吃吧。”赵云舒浅笑一声,小心的将带着玉镯的手缩回衣袖中,好像很害怕这玉镯碰到哪里有什么瑕疵。

    叶应武耸了耸肩,径直拉过赵云舒的手,硬往里面塞了一根:“拿好了。”

    顿时舒儿有些哭笑不得的看向他:“夫君!”

    叶应武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自顾自的咬了一口:“很好吃的,不信你自己尝尝。”

    难得见到自家夫君如此畅怀,赵云舒心中也不由得舒畅,试探性的轻轻咬了一口冰糖葫芦,酸酸甜甜的味道在唇齿之间回荡,一向注重在外仪容的公主殿下,俏脸上也掠过一丝甜蜜的笑容,足够让所有看到的人心中一阵激荡。

    就连临安三十六花街柳巷磨练出来的叶应武,也怔了一下。

    “看什么看!”女孩娇嗔着扬起手打过去。(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七章 陋巷织布声

    还带着夏天暖意的风在小巷子中打着转,沿着街道两旁的树木,所有枝叶不由在风中摇曳。

    惠娘拽着微儿早就已经跑了不见踪影,刚才闻讯赶来的絮娘已经亲自带人赶上去了,毕竟让小阳子这种战场上所向披靡的杀胚来暗中保护人,简直就是在虐待他,更何况还是一位大明王妃,一位明王殿下的妹妹,这两个人要是出了一点儿意外,小阳子非得吃不了兜着走。

    无奈之下叶应武也只能把絮娘从府中拽了出来,微儿本来就是人小鬼大,后院中哪个姊妹不是把这个小丫头捧在手心中,正好絮娘今天没有去六扇门那边,索性就出来······带孩子。

    “黄小娘子,这纺纱车您看看,还有不合适的地方么。”一个浑厚的声音从巷子中传出,回荡在风里。

    原本走到小巷子外的叶应武一怔,旋即止住脚步,一把拽住赵云舒,做贼也似靠在小巷子外,向里面探头看去。

    几个大汉正在紧张忙碌着,而更多民家朴素打扮的妇女在外面围的水泄不通,后面的人甚至踮起脚尖尽量向里面张望。只听得人群中传来黄道婆清脆爽利的声音:“好了,就是这样。诸位姊妹,麻烦大家上前靠靠。我来给你们演示一下这个纺纱车是怎么使用的。”

    原本还在窃窃私语的人群一下子安静下来,而几名匠人小心翼翼的退到一边,显然对于这个黄道婆指挥下他们一手改造的器械并不怎么信任。而黄道婆不以为忤,只是面带微笑,朗声说道:“原来诸位姊妹纺织,操控这么一台器械,少说也要三人,然而现在经过奴家吸取崖州黎族人传承下来的纺织技艺加以改造,只需要一个人就可以使用这个纺织机。”

    众多妇女都是流露出惊讶的神色,其中一人更是大声喊道:“黄家妹妹,我们也都听说了西面江南西路各个州府都在推广这种器械,只是不知道这东西真的就这么管用?”

    黄道婆笑了一声,索性径直走到这器械上,并没有丝毫犹豫就开始操控,因为是用一台废旧的纺织机改造,所以看上去的很是破旧的器械,缓缓的开始运转,所有围观的妇女甚至还有工匠都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用脚踩着纺纱车,车轮转的飞快,而黄道婆从容不迫的伸出手来握棉抽纱,棉纱棉线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诞生。按照平时,这样的成果足够两三个人忙乎半个时辰的了,而黄道婆只用了一炷香的时间,并且手上脚上动作相互配合,如同行云流水一般,与其说是在纺纱,倒不如说是在弹奏动人的乐曲。

    “好!”不知道是谁率先喊了一声,人群中满满都是喝彩声。

    黄道婆轻轻松了一口气,从纺纱车走下来,额头上甚至看不到汗珠,只是轻轻拍了拍身后的纺纱车,眼眸中满满都是对伙伴的赞赏和信任。

    “几位师傅,帮着我们家改造纺纱车!”

    “还有我们家,还有我们家!”

    “这纺纱机改造不管要多少钱,先算我们家一个!”

    不知道有多少人拥了上来,不过好在现在黄道婆身份尊贵,又是叶应武能够找到的为数不多的人才,工部尚书章鉴作为老一辈的人,自然明白这黄道婆的重要性所在,所以不管黄道婆是不是愿意,走到哪里都会有几名工部的衙役随从跟着随身护卫。

    有衙役拦住近乎狂热的人群,黄道婆并没有慌张,只是伸出手压了压,依旧朗声喊道:“诸位乡亲们、姊妹们,不要着急。明王殿下有令,家中所有纺纱机的改造,都由朝廷工部拨款,所以乡亲们不用担心价钱的问题。”

    “此话当真。”一听竟然是免费的,不少原本还有些担心的人都用近乎狂热的目光看向那纺纱机。

    更有人甚至已经转身冲着大明王宫所在的地方郑重躬身行礼。

    抬头看看天,已经临近正午了,黄道婆轻轻呼了一口气,今天说什么也还得在多走两个街道。正当黄道婆想要离开的时候,一道熟悉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人群前面,让黄道婆吃了一惊,不过她这些年来走南闯北,也算是见过世面,还没有怎么失态,当下里分开衙役,上前微笑着一拱手:

    “没想到在这里遇到衙内,有失远迎,还望衙内莫要见怪。”

    叶应武微微一笑,和赵云舒一起走到衙役后面,借助那几名衙役挡住那些百姓的目光。而黄道婆趁机压低声音:“不知道殿下如何称呼。”

    “黄小娘子客气了,赵某没有想到竟然会在这里得遇黄小娘子。”叶应武当下里提高声音说道,“自从四月一别,你我竟然已经三个月未曾谋面,今日道左偶遇,真是幸会幸会。”

    黄道婆看着叶应武微微抽搐的脸庞和赵云舒不知道什么时候捏住他腰间软肉的小手,险些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是啊,和赵衙内确实有一段时间未见了。”

    就在这时,一名街巷里长快步走上来:“黄小娘子为我百姓改进纺织机,功莫大焉,现在时候也不早了,黄小娘子不如就在此处用些餐饭,虽然饭菜简陋,不过也是大家一片心意。”

    见到站在黄道婆面前玉树临风的男女,那里长很识趣的接着说道:“两位想必是黄小娘子的好友,若是不嫌弃,不如留下来一起用餐。”

    顿时黄道婆和赵云舒都看向叶应武。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叶应武毫不犹豫的一拱手。

    黄道婆有些诧异的看了叶应武一眼,不过还是露出一丝微笑:“那就麻烦里长了。”

    等到里长走后,叶应武沉声说道:“这新式的纺织机在江南推广多少了。”

    “这三个月奴家从临安府开始,整个两浙东西路已经差不多了,另外江南西路也已经基本覆盖了全部的州府,现在派出去推广纺织机的人正在向着广南东西路和荆湖南北路进发,估计不久便可以抵达川蜀。”黄道婆细细道来,如数家珍,“只是这南京城中三个月来有不少百姓迁入,所以奴家不得不过来重新传授一遍。”

    叶应武点了点头:“南京到底是帝都所在,吸引很多人来也在意料之中。”

    “正是因为人多,所以奴家放心不下,亲自赶来,就是为了能让这天子脚下的百姓不能还比不上其他州府。”黄道婆笑着说道,想起来一件事,“此次新式纺织机的推广是从临安府开始的,还请赵衙内不要见怪。”

    翻了翻白眼,叶应武向黄道婆拱了拱手:“某还要恭喜你和长惜两个人呢,郎才女貌不说,夫妻二人更都是我大明栋梁之才,某得之,何其幸也!”

    黄道婆和李叹已经结下姻缘,现在也就只剩下八抬大轿迎娶这最后的程序了。李叹身为前宋韩侘胄的后代,因为祖上坚持北伐蒙冤,所以对于南宋怀恨在心,不过大明建立之后,叶应武就已经给韩侘胄平反,甚至还为他树立了祠堂,李叹也已经恢复韩氏子孙的名号。

    为了能够和李叹忠烈之后的身份相匹配,叶应武甚至让自家爹爹认黄道婆为义女,到时候黄道婆将会以当朝明王殿下义姊的身份出嫁,绝对配得上李叹了。对此夫妻两人也是感激万分,不过对于叶应武来说倒也没有什么,毕竟以李叹和黄道婆的能力,为了让他们两个一直效忠于大明,就算是自己付出更多的代价也值得。

    “来来来,几位贵客,还请尝尝咱们乡里乡亲的手艺。”里长知道黄道婆对于大明来说是什么样的身份地位,而黄道婆的故友,自然也不会是什么小角色,所以竟然殷勤的亲自上菜。

    不得不说这里长还真的谦虚了,或者说为了款待黄道婆,这一片街道还真是下了血本,两头羊两头猪已经宰好,而大盘大盘的河鲜端上来,里长还不忘面带笑容指着那鱼说道:

    “这可是今天上午刚刚在秦淮河里捞上来的,新鲜着呢!”

    叶应武急忙站起来郑重的一拱手:“里长,您也一起坐下来吧。”

    里长一怔,见这个被称呼为“赵衙内”的年轻人笑容可亲,并没有那种上位者高高在上的威严,心中也不由得产生好感,当下里放下盘子,小心的坐到叶应武对面。而叶应武看出里长一个五六十的人了,坐在这里依旧拘束和谨慎,索性倒了一杯酒:

    “里长,道左相逢,当以年龄为尊,小弟在此先行敬里长一杯。”

    能够混到里长这个位置,也是年少精明的人物,现在还摸不清这个衙内的来路,里长哪里有胆量让他敬酒,火急火燎的站起来:“小哥玉树临风,堂堂一表人才,我这老货,怎能让小哥敬酒!”

    这里长说的有趣,原本还有些担忧的赵云舒和黄道婆都露出微笑。

    无奈之下,叶应武只能和里长碰杯,一饮而尽,里长也试探的问道:“小哥和黄小娘子是故交,不知道是何方人士?”

    叶应武挥了挥衣袖,伸手指指自己头上的儒冠:“小弟是江南西路人,黄小娘子之前在兴州奉明王殿下之命改进纺织机械,因为家中颇有些闲钱,爹爹索性就让小弟拿出来,算作地方乡绅之捐献,小弟本来就不好读书,偏偏习惯摆弄这等奇巧淫技,和黄小娘子所谈甚是投机。只不过朝廷现在招贤纳士,九月开恩科,小弟侥幸过了前宋春闱,便被爹爹打发到这南京城,无论喜欢什么,总得先考个名堂有所着落。”

    原来是个进京赶考的!里长轻轻松了一口气,原本还以为是这天子脚下什么达官显要,不过这可不代表这位衙内就能小看,毕竟人家不是一般的地方乡绅,而是来自兴州。那可是当朝天子起家的地方,如果不是兴州地域狭窄,古来形胜,却不是作为都城的地方,恐怕现在就没有南京什么事了,兴州的百姓也是最早、最快融入大明之中的,并且凭借着已经占据中枢的当初兴州各县父母官们的支持,逐渐使得兴州成为大明在荆湖一带仅次于襄樊和鄂州的中心。

    而兴州百姓对于大明的忠心,也是天地日月可鉴。

    所以别看这个小小衙内,说不定当初明王殿下艰难的时候就曾经受到过他们家的恩惠,以明王殿下的性子,少不了要对这后辈提携。

    看到那里长有些犹豫,叶应武大度的说道:“您老啊,也不用把某看的想什么人似的,咱志不在此,来京城科考也是为了能够给爹爹一个交代,实际上是为了这一路上能够携娇妻游山玩水,一览我华夏江山之风采。之前战乱频生,多有不便,现在难得太平了,自然要好好享受。”

    里长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赵云舒,眼睛也是不由得瞪住了,不过毕竟这是五十多的老人,都快到花甲之年,对于女孩姿色倒也不怎么感兴趣,目光很快就回转到叶应武身上,显然刚才叶应武所说的更能引起他的兴趣:“是啊,这百年来,还真没有像现在这么难得太平呢。如果不是明王殿下带着咱们大明的好男儿一路杀将过去,恐怕蒙古鞑子现在已经饮马大江了!”

    看叶应武脸上依旧带着一成不变的笑容,里长轻轻感慨了一声:“此处邻里乡亲,很多都是从北面逃难过来的,多亏了明王殿下,否则恐怕这些都已经化作了孤魂野鬼。所以现在家家户户谁不是供奉着明王殿下的长生牌位,只恳求他老人家能够多多保佑咱们百姓,自己也能够长命百岁!”

    想起来一件事,里长说得愈发激动,竟然有些手舞足蹈:“衙内啊,你是不知道,咱们这街道今年也有五个好汉子被选中了去参军,现在虽说蒙古鞑子向咱们大明认怂了,但是只要他敢有什么异动,咱们大明的好儿郎还是照样抽他两耳刮子,从这边一路杀到黄龙府,到时候咱这街道里说不定也能出来那么几个英雄,那是何等光鲜、何等光鲜······”

    声音渐渐低沉,里长用衣袖掩面,竟然已经隐隐有哭声。

    黄道婆看向叶应武,轻声说道:“老人家北地归人,年轻时候蒙古鞑子和前宋在河洛大战,老人的妻儿都消散在兵荒马乱中了,只剩下这孑然一身来到此间,现在恐怕是想起悲痛之事。”

    俏脸上流露出一抹痛楚神情,赵云舒放下筷子:“夫君······”

    叶应武沉默了片刻,沉声说道:“这乱世,终究已经过去了,某相信只要明王殿下还在,只要这大明还在,只要大明的好儿郎一息尚存,自然不会坐视我华夏的河山再一次被异族铁蹄践踏,前宋的耻辱种种,都将有我大明的好儿郎用敌人颈上鲜血来洗刷!”

    原本热闹的小巷子顿时寂静下来,所有人或是诧异、或是好奇的看向叶应武,他们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衣着打扮并没有什么出奇之处的年轻人能够和里长、和黄小娘子坐在一起,但是他们都清清楚楚的听见了这一段掷地有声的话语。

    短暂的沉默之后,巷子中已经爆发了浪潮一般的喝彩声。

    虽然这话是从一个普通年轻人口中说出来的,但是所有人都知道,这话中代表的,是他们对于未来的期待,是明王殿下曾经许下的承诺,是整个华夏屈辱了数百年,终于要实现的宏愿!

    呼了一口气,叶应武重新坐了下来,而里长已经擦拭了泪水:“一把年纪了还流马尿,倒是让衙内笑话了。”

    沉默了片刻,叶应武仔细的夹起一块鱼肉放进里长的碗中:“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老人家心中之痛,小弟甚是明白,但是咱们的日子还得过,老人家难道就不想看着我大明王师直捣黄龙?”

    里长勉强点了点头。

    “听说大明将在两天后迎回北伐淮军将士尸骨,到时候里长何不带着乡亲们前去,看看为这国捐躯的好男儿。”叶应武微笑着说道,“到时候若是有缘,里长说不定还能看到某呢。”(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八章 秋风鼓满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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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个人缩在马车一角,赵云舒只是抱着双膝,眼眸之中带着难以掩饰的黯淡神色,仿佛有什么一下子抽去了她眼眸之中的灵动气质。

    见她上车的叶应武忍不住摇了摇头,刚才里长那一番由衷地感慨,换作任何一个前朝人听见自然都会不好受,泱泱大宋三百年,旦夕亡国之后,人们并不是怀念它曾经象征的史上最为富有的帝国,不是曾经有过的富有四海,而是这个大宋,三百年的大宋给人带来了怎样的屈辱。

    再多的钱财,终究没无法洗刷靖康耻。

    “殿下不去安慰一下?”黄道婆似笑非笑的瞥了一眼马车,看向站在一侧的叶应武,“小姑娘家都是哄出来的,这样下去可不好。”

    叶应武翻了翻白眼,正色说道:“某可没有这心情在这里和你开玩笑。”

    见到叶应武表情肃然,黄道婆微微一怔。

    “开春便是大明再次北伐的时候,”叶应武压低声音,“距离现在也已经只有几个月,七月流火,九月授衣,已经是时候织造衣服了,而大多数的明军将士现在还只是穿着夏衣,某需要的是至少能供给十五万大军的冬日行军甲胄,尤其是要能够对付北方的寒冷。”

    自南至北的征伐,以开春为上,毕竟开春之后大河最多还剩下些浮冰,南方水师能够轻易逆流而上,北方的铁骑却不得不被分割在大河两岸,这样南方将士一来不用忍受寒冬的考验,二来也无须对付全部的北方骑兵,更主要的是,开春之后,正逢青黄不接,一般北方根本来不及准备足够的兵粮,另外因为春雨细密持久的缘故,骑兵来往、粮草转运,都回避其他时候显得艰难。

    另外春天是一年之始,相比秋季,在春季出兵,能够有一年的时间巩固战果,也能够为新的一年博得一个好兆头。

    所以开春之后大明北伐,已经是注定的事情,只不过人们议论纷纷的是哪一个春天。黄道婆也没有想到叶应武竟然会选择来年开春,要知道蒙古和大明的条约才签订了几个月,新鲜热乎着,叶应武就打算开战,其雄霸天下之心,不容小觑。

    虽然黄道婆微微蹙眉,不过还是点了点头:“殿下的意思,是打算发动百姓了,否则也不会跟奴家提起这件事。”

    叶应武嗯了一声:“现在大明的户部、工部因为北方赈济灾民和都城营建的事情,忙得不可开交,如果不是夏收及时,恐怕现在也喘不上一口气来,某实在难以依靠他们了,这件事还是拜托给你某最为放心,当然了,六扇门和锦衣卫下属的邀月楼和醉春风两大青楼也会竭尽全力配合,十五万大军的衣衫至少也要有三十万套,万万不可小看。”

    “殿下放心便是。”黄道婆颔首,“奴家心中有数,到时候自然不可能让我大明儿郎冻着上战场。”

    “另外还有几个月前某和你说的护理学院的事情,上一周学士院呈递的奏折说已经成功地开办了?”叶应武并没有看黄道婆,目光游离之间已经在头顶上树叶里飘荡。

    黄道婆应了一声,却欲言又止。

    不由得笑出声,叶应武看破了黄道婆的心思,却并没有明着点出,只是低声吩咐一句:“某知道这事足够惊世骇俗,所以肯定有很多人阻挠,某会让宫中下达旨意,谁敢有异议,让他来找某辩论,另外军中对于此事自然是万分重视,苏相公和兵部不会坐视不管的,这个你放心便是。”

    黄道婆点了点头,笑着说道:“有明王殿下的圣旨,还有谁不长眼的敢来挑事,只要有殿下和兵部站在后面当靠山,奴家自然能够在北伐之前培训出足够的护理之人。”

    “不知不觉得都已经秋天了。”叶应武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声,“那黄小娘子,咱们就此别过?”

    “后会有期。”黄道婆有模有样的一拱手。

    叶应武哈哈笑着一挥衣袖,径直向着马车走去。

    看着叶应武的身影,黄道婆轻轻提了一口气,秋天到了,冬天也就不远了,冬天过后一旦大河开封,便是北伐时候。屈指一算真的没有几个月。这个戎马倥偬的明王殿下,这一次又要率领他麾下的英勇儿郎,缔造怎样的神话和传说?

    风吹卷着衣袖,带来丝丝凉意,黄道婆下意识的眯了眯眼。

    秋风渐起,肃杀之意寒人肺腑。

    没想到今天会在这里碰到黄道婆,反倒是了却了自己几桩心事,钻上马车,叶应武长舒了一口气,整个人重重的砸在车中软垫上。今天几乎快从南京城东走到了城西,要说不累那绝对是假的。

    不过看到旁边一言不发的赵云舒,叶应武微微一怔,还是勉强爬了起来,伺候完了家国大事,还得哄自家老婆,自己果然天生是一个劳碌的命。

    一边暗暗叹息着,叶应武一边从车厢的架子上找到了一个没用的奏章,从上面撕下来一张纸,虽然车厢有些摇晃,不过叶应武却是手很麻利的上下翻动,很快就已经折好了一只千纸鹤。

    自己年少的时候每当不开心了,妈妈就经常为自己叠一只千纸鹤,母子两人一起想象着这承载了太多的千纸鹤在空中飞翔,久而久之,叶应武书桌上已经摆满了千纸鹤,让他的书桌看上去不像是男生的书桌,不过他却从来没有想过扔掉。

    原本带着笑意的神情淡淡黯淡下来,叶应武心中一痛,急忙轻轻摆了摆头不去想这些,毕竟在这个时代,叶氏夫妇对自己也很好,应该知足了,总比无父无母来得好。

    或许在七百年后的父母,知道自己孤身一人在此已然有人疼爱,也会感到由衷的欣慰吧。

    叶应武轻轻的凑过去,将千纸鹤递给赵云舒。

    舒儿本来一直缩在那里不知道想些什么,见到这突兀出现的千纸鹤,美目当中自然而然的泛起一道光芒,毕竟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新奇的事物,哪怕是叶应武这临时撕下来的纸叠出来确实没有多少美感。

    小心翼翼的从叶应武手中捧过千纸鹤,赵云舒的俏脸上浮现出浅浅笑容,而叶应武托着腮帮子在一旁看自家老婆,看得竟然有些痴了。

    不知道这个今年还没有十七岁的小丫头心中都承担着怎样的风风雨雨,在历史上她就是一个人默默承担着国恨家仇,最后不得已之下出家为女冠,不接受北上大都作为俘虏的耻辱,而忽必烈为了展现对于宗教的尊重和对于南宋皇室的宽容,最终也就随她去了。

    单单是这毅然决然和滚滚红尘斩断来往,叶应武就自问做不到。

    所以在后宅中,或许并没有谁是叶应武最爱的,但是如果有一个是叶应武最为挂怀的,那就是这位信安公主殿下了,孤身一人还带着年幼无知的妹妹,在一手瓦解了赵家大宋的仇人后宅中生存,说这是在忍受屈辱也没有什么过错。

    以至于叶应武这一次白鱼龙服出门,也没有忘了带着赵家姊妹二人。

    看向赵云舒的目光愈发复杂,叶应武不知道自己这个算是抢回来的娘子,到底对自己有没有依恋和爱慕之意,还是说她安安稳稳的待在后宅不惹是生非,只是因为自己没有成年的妹妹和当初杨淑妃的嘱托?

    毕竟今天那里长对于前宋的不屑,让叶应武发现赵云舒心中还是久久没有放下那个曾经属于赵家的大宋,那个被叶应武见死不救、亲手葬送在临安大火中的三百年大宋。

    这个丫头还是没有忘怀,既然没有忘怀前宋,不知道她是不是还像原来那样记恨着自己?

    “你看什么?”赵云舒微微侧头,眼眸中满是疑惑的神情。虽然对于自己的姿色很有信心,但是赵云舒知道叶应武绝对不是那种会被美色迷住的人,好像他除了当初年少轻狂为了绮琴姊姊大闹临安之后,就一直安分守己,除了在后宅中没有正形,孤身在外一直都是洁身自好,和其他将领出身的莽汉相比实在是一朵奇葩。

    所以赵云舒很清楚叶应武肯定不是因为自己的容颜。

    “某在想,这几个月也好几次勤奋耕耘,怎么舒儿这小腹就没有一点儿动静。”叶应武一本正经的说道。

    赵云舒俏脸微微一红,却没有像往常一样愤懑的扑上来,只是一边把玩着千纸鹤,一边淡淡说道:“真的么?”

    叶应武心头一紧,后宅这几个女人没有省油的灯,只不过身为叶应武明媒正娶的大妇,陆婉言一直对叶应武怀有歉意,所以绝对不会因为后宅姊妹的关系而生气或者呷醋,而惠娘还小、絮娘最大的爱好还是整治六扇门以及把叶应武牢牢看住,琴儿素来是与世无争的懒散性子、琼娘又惟她马首是瞻,所以使得后宅之中难得的安宁平和。

    但是这并不代表着这几个妖精一个个会被叶应武骗过去。

    毕竟都是有了肌肤之亲的,说是互相知根知底也不为过,叶应武心中在想些什么,赵云舒显然已经猜到了三分,刚才女孩只说出来这三个字,显然是不想明了的拆穿叶应武。

    叶应武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毕竟大宋灭亡背后确实有自己的身影,而且杀死赵禥也确实是自己暗中给李叹下达的命令,以赵云舒的冰雪聪明,要是没有一点儿察觉那绝对不可能。

    看见叶应武脸上流露出迟疑的神色,赵云舒“扑哧”笑出声,径直凑过去娇声说道:“没想到夫君也有气馁的时候。”

    叶应武沉默片刻,轻声说道:“舒儿,原来某一直告诉你,在某叶应武的心中,你赵云舒是怎么样的存在,现在某累了,你能不能告诉某,在你心中,某到底是什么样的。”

    见到赵云舒怔住了,叶应武轻轻伸开手:“灭了大宋的罪魁祸首?”

    话音未落,叶应武一根手指弯下,又接着弯下一根:“杀了你爹爹的刽子手?”

    赵云舒咬着下唇,而叶应武近乎冷漠的弯下了第三根手指:“没有给赵氏一族指明活路,让他们自生自灭,并且坐视临安险些被一把火烧为灰烬的无情之人?”

    “求求你,不要再说了,好么?”

    叶应武却是直勾勾的看着她,声音愈发沉稳和平静,带着冰冷之意:“必须要靠自己出卖色相给他才能换来姊妹两人安全的好色之徒?”

    “叶应武!”赵云舒的声音有些喑哑,带着丝丝缕缕的怒气。

    嘴角边掠过一丝苦涩的笑意,叶应武却是出乎意料的张开双臂:“不管你赵云舒在心中是怎么看某的,是罪魁祸首也好,是酒肉之徒也罢,更或者是无情冷漠的刽子手,在某的心中,你都是某需要呵护、需要给予温暖的妻子,知道么,舒儿。”

    女孩原本微微颤抖的娇躯平静下来,缓缓闭上眼眸,靠在叶应武的肩头,低声说道:“你这个骗子······无耻的骗子,算你赢了。”

    叶应武呼了口气,将她搂紧,喃喃说道:“某不是骗子,是无耻的窃贼,传说中的偷心之人,终究还是把舒儿的心偷到了。”

    手臂环在叶应武的脖颈上,赵云舒有些生疏的凑过去,樱唇碰了一下叶应武的嘴唇,两个人已经是气息相闻,女孩身上散发出来的幽幽香气让叶应武近乎沉醉。

    他在外面虽然一直是洁身自好,但是并不代表叶应武真的就坐怀不乱,毕竟五千年来除了一个柳下惠,恐怕就只有佛法高深的大师能够做到了,叶应武自问没有这个能耐。

    更主要的是,这还是一向不主动的舒儿自己凑上来了。

    就当叶应武猛地将赵云舒柔软的娇躯压倒在软垫上,也顾不得摇晃的马车准备把她就地正法的时候,马车却是突然间停了下来,车帘被一把掀开,下午的阳光洒在两个人的身上。

    看着车厢里快要吻到一起的一对不知羞耻男女,唯一有胆量大大咧咧掀开叶应武马车车帘的絮娘,忍不住撇了撇嘴,哼了一声之后,把车帘重新甩了下来,很快就听见她的声音:“小阳子,快去再找一辆马车!惠娘,你看好微儿。”

    紧接着絮娘径直抄起马车的车鞭,等到惠娘抱起满是茫然神色的微儿上了另外一辆马车之后,絮娘方才沉声说道:“还请夫君坐稳了。”

    “这个疯婆子。”叶应武喃喃骂了一声,手上动作却是不停。

    “你······你别······这马车······”赵云舒发现叶应武眼眸中已经带着欲(河蟹)火,意识到大事不好。

    叶应武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没事,外面絮娘驾车,听去了也都是自家姊妹,说不定以后还经常听呢。”

    “无赖······”赵云舒最后一丝力气仿佛也耗尽,不过依然没有推开叶应武,只能卧倒在软垫上,喘息着看向手上动作纯熟的自家夫君,这个家伙果然像他自己自称的那样“善解人衣”,只是不知道他是不是经常幻想就在这马车上来。

    俏脸通红滚烫,赵云舒暗暗恼火,自己这都是在想些什么!不过旋即她就已经顾不上这些了,狠狠捶了叶应武一下:“你轻点儿!”

    嘿嘿一笑,大明堂堂明王殿下哪里还有文武百官面前的威仪,不过他还是随手掏出来手帕:“要是不想要被絮娘听见,那就咬着吧,否则你这小丫头疯起来什么都咬,某可不想动不动就见血。”

    赵云舒本来下意识的想要反驳他,不过很快一股强烈的难以抑制的快感涌上心头,甚至已经顾不上拿起那手帕,一声轻吟打破车中原本沉闷和带着尴尬的气氛。

    而车外絮娘听到这一声,不由得摇了摇头。

    这个无赖夫君!(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九章 相对坐调笙

    朱红色的大门缓缓打开,马车径直驶入府中。

    站在大门两侧的甲士森然而立,目送他们的王者归来。

    等到马车停稳,絮娘一把松开缰绳,根本就没有把车里人放在眼中,径直快步走向另外一辆马车,而惠娘已经小心的搀扶赵云微下来,见到絮娘火急火燎的走过来,然不住笑着说道:“絮娘姊姊,人还没有出来么。”

    杨絮瞥了一眼微微摇晃的马车,苦笑一声。

    而赵云微好奇的扯着惠娘的衣袖:“惠娘姊姊,大哥哥在车里么?那姊姊上哪里去了?”

    轻轻抱起来赵云微,杨絮伸手刮了一下她的小脸蛋,并没有多解释。而趁着絮娘把孩子抱走,王清惠有些无奈的走过去,隔着车帘说道:“夫君,已经到家了,天色不早,夫君和舒儿姊姊还是抓紧······”

    车帘被一把掀开,叶应武赤着上身站起来,伸了一个懒腰。而赵云舒晕晕沉沉的靠在他的肩头上,显然已经浑身酸软无力。而且女孩身上披着叶应武的外衫,秀发只是草草的拢了起来,看上去更像是叶应武应付公事的手笔,俏脸上潮红尚未散去,看上去娇懒诱人。

    惠娘忍不住吐了吐小舌头:“如果不是絮娘姊姊把微儿抱走了,妾身倒要看看夫君怎么解释。”

    听到“微儿”,原本疲惫不堪的赵云舒有些艰难的睁开眼眸,不过旋即把自己深深埋在叶应武胸口,还不忘软弱无力的捶了他一下。叶应武翻了翻白眼,将女孩拦腰抱起来:“走吧,这后宅之中也没有什么避讳的。”

    怀胎五个月,陆婉言的小腹已经明显的有所突起,而叶应武的母亲陈氏对于现在这个叶家唯一的后代恨不得天天用眼睛盯着,导致婉娘每天除了适当的走动之外,只能在那里躺着,好在这个她的胃口并没有见长多少,所以除了小腹鼓了起来,别的地方还没有怎么见发福,这有可能是最让婉娘欣慰的地方。

    看到自家夫君就这么赤着上身抱着赵云舒走进来,陆婉言忍不住轻轻一笑,轻声说道:“夫君今天出去,感觉如何?”

    叶应武小心翼翼的将赵云舒放在一侧胡床上,端详了一会儿女孩的睡颜,方才压低声音,淡淡说道:“南京城现在已经初具规模,郭守敬和陈元靓还是有几分本事的。不过终究还是比不上临安时候的盛景。”

    “夫君何必如此着急。”陆婉言下意识的伸手覆在小腹上,“自夫君称王定都这南京城一来,不过才三个月,四月时候的南京是什么样子,现在的南京是什么样子,大家心中都有定数。前宋百年繁华,方才缔造了一个临安,南京现在自然无法与之相比。”

    叶应武轻轻叹了一口气:“但愿如此。”

    坐在叶应武对面的绮琴正认真调试着琼鸾双手捧得乐器,当下里定睛看去,叶应武被勾起了好奇心:“笙?”

    微微颔首,绮琴有些无奈的说道:“娘说笙者,同‘生’也,所以在婉娘妹妹怀胎的时候,还是多听听笙,等到十月之后孩子将要诞生,说不定能出来的更顺利一些。”

    叶应武顿时满头黑线,这个娘亲还真是不能以常理度之,不过老人的心情她也能够理解,随她去吧。

    “姊姊,你醒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赵云微这丫头已经站在胡床边,显然这小丫头也察觉到自家姊姊有什么不对,所以眼睛就一直没有离开过那里,“姊姊,你是不是不舒服?”

    赵云舒缓缓撑着床头坐起来,拥着被子,秀发披散,女孩的容颜带着些许疲倦的神色,不过还是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微儿的小脑袋:“姊姊没事,只是有些累了,微儿乖,告诉姊姊今天玩的开不开心?”

    瞥了叶应武一眼,陆婉言俏脸上流露出催促的意思,而惠娘更是付诸行动,将装作什么都没看到,在旁边闭目养神的叶应武一把推了起来。轻轻咳嗽一声,叶应武脸上满是尴尬的神色。

    实际上在一开始,自己确实是想要好好哄一哄赵云舒的,谁知道最后好像变成了自己耍阴谋诡计骗她在马车上来了一次实打实的车(和谐)震,换做谁肯定都不会好受,更何况赵云舒本来就有心事。

    叹了一口气,绮琴让琼鸾放下笙,自己挽起衣袖,端起旁边的盘子,走到胡床边,握住盘子上的小刀,皓腕轻轻扬起,凝脂霜雪,盘子中的橙子在这闪动着秋水般光芒的刀刃下很快就破开,而绮琴微笑着掰了一块鲜嫩多汁的橙子,先递给赵云微。

    毕竟是一个小吃货,微儿毫不犹豫的接过来,三下五除二就把这一瓣橙子消灭干净。而绮琴很快就把橙子切成很多块,然后从旁边的小罐中随手捻起平江府进贡的上好吴盐,撒在橙子鲜嫩果肉上:“舒儿妹妹,来尝一尝吧,今天才刚刚送来的新鲜橙子。”

    并刀如水,吴盐胜雪,纤手破新橙,即使是赵云舒看的都有怔住了,更何况其他人。

    “谢谢。”赵云舒刚想要伸手接过来,叶应武已经坐到了她和绮琴中间。

    看也不看有些错愕的赵云舒,叶应武径直拿起一块橙子,然后递到赵云舒唇边,冲着她眨了眨眼。

    赵云舒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轻轻张口将那块橙子吃下去,含含糊糊的说道:“冤家······”

    不过叶应武只是小心的帮她揶了揶被角,然后将一旁正大口大口啃着橙子的赵云微抱到膝盖上,一本正经的说道:“微儿,你姊姊太累了,不要总是在这里吵闹好不好?”

    “大哥哥肯定是又欺负姊姊了。”赵云微一口咬定,寸步不让。

    沉默了片刻,叶应武沉声说道:“微儿,某必须要和你阐明一个事实,从现在开始你不准叫某大哥哥。”

    赵云微一怔,看着叶应武有些阴沉的脸庞,下意识的咬住手指:“不叫大哥哥,难道直接······叫无赖么?”

    堂上回荡着陆婉言她们的笑声,而赵云舒有些无奈的低低叹息一声,伸出手轻轻扯了扯叶应武的衣袖,她真的害怕叶应武会直接把赵云微甩出去。不过叶应武只是回头瞪了一眼教坏了微儿的赵云舒,刚才还可怜你,现在看来还是收拾的少。

    赵云舒下意识的缩了缩,自家夫君这个眼神给她一种很不祥的预感。

    而叶应武现在顾不上收拾这个姊姊,伸手拽住想逃跑的赵云微,很认真的说道:“微儿,从现在开始,不能叫大哥哥,也不能叫无赖,而是要叫某姊夫,姊夫,知道么,姊夫。”

    “姊夫?”赵云微怔了一下。

    “对,姊夫。”叶应武认真的重复了一遍,“某是你姊姊的夫君,你当然要喊某姊夫。”

    叶应武身后,舒儿索性直接拽过被子把自己整个人裹了进去。

    只不过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是,赵云微也是正色伸出手,抓着叶应武的裤腿,抬起头瞪大眼睛看着他:“微儿不想喊姊夫,就想叫大哥哥,可是这样大哥哥和姊姊会不会生气?”

    叶应武一怔,旋即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大哥哥怎么会生气,既然微儿愿意,那就叫吧。”

    话音未落,叶应武冲着惠娘使了一个眼色,惠娘上前连哄带骗的将赵云微支走。看着这个小祖宗离开,叶应武方才松了一口气,只不过旁边的绮琴却是有些担忧的站起来:“夫君······”

    “这个小丫头,还真是有意思。”叶应武伸手摩挲着下巴。

    赵云舒也察觉到什么,缓缓坐起来:“平日里好像咱们把微儿看得太小了。不知不觉微儿也已经六岁了。”

    不过并没有回答赵云舒,叶应武整个人倒在床榻上,倒是占据了大半的地方。枕着女孩柔软的大腿,叶应武淡淡说道:“飞燕合德也罢,大小周后也罢,某又不是昏君,还能怕了你们不成。”

    下一刻各式各样的东西已经迎面砸了下来,绮琴和琼鸾一左一右伸手到叶应武腰间,毫不犹豫的同时一拧。而赵云舒更是恨恨的把软垫砸在叶应武脸上,娇嗔道:“你要是敢打微儿的主意试试。”

    叶应武有些狼狈的挣脱,摩拳擦掌:“好你们三个,这是要谋杀亲夫了。”

    话音未落,整个人重新扑上去,而赵云舒惊呼一声,堪堪躲开,不过还是被叶应武揽住,而绮琴笑着轻轻推了一把琼鸾,自己却还是没有跑出去,被叶应武另外一只手拽住。

    “昏君。”赵云舒俏脸绯红,看着叶应武咯咯直笑。

    “某是昏君,那你就是祸水。”叶应武毫不犹豫的反驳。

    琼鸾娇笑着躲到陆婉言身后:“婉娘姊姊,你快管管他。”

    陆婉言刚想要开口,却听见外面一声禀报:“太夫人驾到——!”

    整个大堂中所有人都是一怔,叶应武原本松开的手重新箍上两人的腰肢:“快快快,笙吹起来,婉娘,你躺好,琼娘,你照看着点儿。”

    话音未落,叶应武已经扯过被子,将惊慌失措的赵云舒和绮琴裹在其中,三个人在胡床上翻滚。

    而陈氏已经快步走进来,看到床上被褥下面明显在动的三个人,非但没有生气,嘴角还难得洋溢起一丝欣慰的笑容。见到自家婆婆表情的陆婉言和琼鸾,不由的苦笑一声。

    有什么样的娘就有什么样的儿子,这世上拿捏陈氏心思最准的,恐怕除了叶老相公,就是自家夫君了。

    果不其然,陈氏只是叮嘱了几声,便转身离开,虽然是叶应武的母亲,也不能看着儿子和妻妾在这里行敦伦大礼,还是快快避开的为好,若是把人吓到了那就万万不妙了,现在老人想孙子都快想疯了,所有能够多添一个孙子出来的可能,她都不会放过。

    而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压迫叶应武。

    等到陈氏离开,叶应武方才小心翼翼的从被褥中探出头来,一见陆婉言和琼鸾无奈的看着他,方才长舒一口气。当着自家老娘的面行周公之礼,叶应武自问脸皮再厚也做不出来,如果陈氏再多待一会儿估计就能看出端倪。被褥中赵云舒和绮琴也是微微喘息着钻出来,刚才虽然大事没做,不过这家伙却是趁机占了不少小便宜,想想心中自然也是羞涩。

    翻了翻白眼,就当叶应武真的打算在这大堂上搂着两个倾世美人寻欢的时候,一身银亮衣甲、手捧头盔的絮娘大步走了进来:“夫君!”

    “大半夜的你装神弄鬼么?!”叶应武被吓了一跳。

    杨絮瞪了他一眼:“别和几个姊妹闹了,广南急报!”

    “广南?安南猴子闹事了?!”叶应武霍然清醒。

    焦急的点了点头,杨絮沉声说道:“刚刚送来的消息,陈国峻率领六万安南大军越过边境,如果不是咱们也在紧锣密鼓的准备对安南动手,恐怕这一次就真的损失惨重了。”

    “陈国峻?”叶应武轻轻吸了一口气,“好啊,鞑子不闹腾,猴子倒是开始闹腾起来了。”

    “现在夏日已过,南方不至于酷热难耐,安南陈国动手也在情理之中。”杨絮解释一声,“这消息是宣武军四厢都虞候杨霆将军亲自送来的,六扇门的探马也只比杨将军快了不到半个时辰,消息必然属实。”

    伸手拍了拍绮琴,叶应武沉声说道:“杨霆亲自来了,说明战况不利,叔章和马老将军必然遇到麻烦了,琴儿,把某的外袍拿来。某倒要看看,这安南猴子和号称战神的陈国峻,到底是何方神圣!”

    “夫君这一次还要出征么?”绮琴一边给叶应武披上衣服,一边轻声说道,带着隐隐的担忧和挂怀神色。叶应武自从五月末回来之后,实际上在家中也就待了不到两个月,而且广南路途遥远,这一旦出征,就真的不知道几个月才能够回来了。

    叶应武淡淡说道:“看情况吧,至少在中元节之前某是不会走的,如果一个小小的安南都对付不了,那李叔章就未免太辜负某的信任了。我堂堂大明除了李叔章之外也不是没有能战之臣,如果某事必躬亲的话,大明何时才能有栋梁之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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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霆在大堂中有些不安的来回踱步,见到叶应武出来,急忙上前郑重一躬身,言语之中已经带着激动:“末将参见明王殿下。”

    快步上前搀扶杨霆,叶应武微笑着说道:“杨将军率宣武军转战广南西路和大理,逢战必身先士卒,扬我大明军威,当真为大明一等一的好男儿,某即使是在南阳,听闻战报也感慨将军之勇猛。”

    脸上流露出愧疚神色,杨霆顿时诺诺:“明王殿下实在是谬赞了,末将无能,如何当得起明王殿下如此赞赏,这一次陈国峻险些偷袭咱们得手,末将就有罪责在其中,还望明王殿下恕罪。”

    叶应武哈哈一笑:“区区陈国峻,也就只能来一些偷袭的鬼把戏,来,给某说一说,现在广南那边的情形如何了!”

    杨霆点了点头,走到那张巨大的舆图面前,伸手在广南一指:“本来按照殿下的命令,平定大理之后邕州军和宣武军遴选精锐配合川蜀军坐镇,其余主力全部撤回到广南西路,专心对付安南,所以咱们的两万将士跟别驻扎在邕州的左江道和钦州,互成掎角之势,整军练武,只要时机成熟就可以对安南动手,谁曾想到这一次倒是被安南先发制人。”

    见叶应武微微皱眉,杨霆急忙接着说道:“就在昨天早晨,安南足足十万大军分成两路偷袭我左江道和右江道,左江道因为有宣武军坐镇,现在已经将安南猴子击退,只不过右江道守备薄弱,归化州、勘州一带已经被安南攻克。”

    “李叔章和马老将军打算如何处置?”叶应武沉声问道,毕竟自己不是在前线,而且从广南前来路途遥远,战况瞬息万变,只凭借杨霆的描述,根本没有办法下达命令。(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章 飒飒风声凛

    ps:收拾安(越)南,诸位以为如何

    杨霆毫不犹豫的回答:“末将离开的时候,叔章已经下令反击,马老将军会率领邕州军和归附大明的蛮族、大理兵沿路层层阻拦安南的在右江道的进军,而以宣武军为前锋,钦州军和静江军为左右两翼,叔章亲为统帅,现在恐怕已经杀入安南境内了。”

    “叔章这么做合情合理,”叶应武点了点头,“围魏救赵,虽然看上去简单,但是却也是兵行险招,就是不知道马老将军有没有能耐拦得住安南猴子了,这个陈国峻,既然号称‘战神’,自然也不是吃干饭的,必然有两把刷子。既然杨将军不在前线,而是千里飞驰回南京,说明李叔章或者马老将军又开始打某的主意了,说说吧,他们想要什么。”

    杨霆苦笑一声,果然什么都瞒不过明王殿下,当下里也就不再掩饰:“叔章说单单凭借宣武军和邕州军,恐怕已经难以应付举国而来的安南猴子,一旦围魏救赵失败,到时候整个广南西路恐怕都要面临灭顶之灾,所以还请殿下抓紧派遣援军,只要也要在广南东路和江南西路布置重兵,以防被安南真的突破防线。”

    叶应武哂笑一声:“这个李叔章,果然把主意打到某的头上来了,现在神策、天武、镇海三支大军都在北面防范蒙古鞑子,某又上哪里去给他另外找一支足够战力的大军。”

    杨霆直勾勾的看向叶应武,深深的躬了下去:“殿下,若是殿下见死不救,广南危矣!”

    点了点头,叶应武淡淡说:“李叔章的意思某明白,不过对付安南猴子,实际上并不是只有钦州和左江道这两条道路。”

    杨霆无奈的说道:“蒙古鞑子之前进攻安南,都是从大理直接进攻,可是从大理到安南侧翼的这一条道路咱们之前没有走过,所以并不敢冒险,否则宣武军就不是从钦州而是从大理出击了。”

    看了一眼杨霆,叶应武缓步走到舆图前面,伸手在升龙府(安南都城,今越南河内)的位置上重重一捶,冷声说道:“围魏救赵,擒贼先擒王,对付安南,只要拿下河内,他就没有多少回旋的余地了。”

    “明王殿下的意思是?”杨霆诧异的看向叶应武。

    “除了左江道、钦州和大理,还有另外一条道路,”叶应武笑着说道,“从海上进攻。”

    轻轻吸了一口凉气,杨霆有一种豁然明了的感觉,因为之前南宋在南面一直都没有安排水师,所以进攻安南谁都没有想到还可以调动水师。现在被叶应武这么一说,杨霆顿时意识到从海路上进攻对于安南的威胁所在。

    安南国土狭长,偏偏多有良港浅滩,水师战船可以在任何一个地方抢滩杀上去,突然间出现在身后的大明精锐,才是真正对安南造成威胁的。

    就在这时,已经候在旁边的梁炎午从门口快步赶来:“殿下,右丞相、兵部两位侍郎已经赶过来了。”

    杨霆一怔,右丞相苏刘义主掌军事,而兵部左侍郎刘师勇、右侍郎张贵,都是执掌水师,现在叶应武把他们叫过来,显然已经打算通过水师对安南下手了,反倒是自己过虑。

    “臣参见殿下!”苏刘义三人快步走上来,脸上都是肃然神情,显然安南的战报他们也已经收到,就算是叶应武不召见他们,他们也得准备进宫来拜见叶应武了。

    “任忠你们来了。”叶应武点了点头,“逸轩(梁炎午字),另外再去把户部右侍郎江铎宣来。”

    梁炎午匆匆前去,而苏刘义沉声说道:“殿下,安南这是已经打算和咱们决战了,大明自然不能再局限在广南的反击上。”

    伸手按在桌子上,叶应武郑重说道:“从即日起,大明和安南已经开战,而你们都记住,结束战争的时候是安南被我大明兵锋彻底淹没的时候。”

    “臣,遵旨!”苏刘义等人急忙朗声应道。

    “好了,”叶应武有些不耐烦的摆了摆手,“想要打破和安南之间的僵局,水师就不能在一旁看戏,甚至还要担当主力,说说吧,这一次能够出动多少水师参战。”

    苏刘义从衣袖中掏出来奏章递给叶应武:“大明水师现有兴州水师、镇江水师、两淮水师、荆湖水师和夷洲水师,但是这些水师当中多数都是以楼船为主力,楼船干舷低矮,不适合航海,所以真正能够依靠的只有夷洲水师的海船,不过自我大明立国以来,工部倒是一直在主持建造新的海船,从而能够更快重建胶州水师,这一批海船有三十艘,如果拿来应急的话倒也可以。”

    叶应武点了点头:“海船只是为了以防万一,对于没有水师的安南,根本不需要配备大型武备器械,包括士卒的转运,只需要普通的商船就已经足够。”

    有些为难的看向叶应武,苏刘义不得不开口说道:“殿下,可是咱们现在能够派的上阵的兵力捉襟见肘,镇海三军在北面对蒙古鞑子没有办法调动,宣武军和邕州军和安南鏖战,能够依赖的就只有广南东路和福建各处的厢军了······”

    “这个不用担心,”叶应武淡淡说道,“我大明还不至于山穷水尽若此,宣武军和邕州军足够拦得住安南猴子了,插向升龙的这一刀,便交给杨宝吧,神卫军不能一天到晚的在南京城干瞪眼。”

    “殿下!”苏刘义一怔。

    张贵和刘师勇更是霍然向前一步:“殿下三思!神卫军担当南京、镇江府的沿江防备,若是把神卫军抽调走了,就无人捍卫我大明中心之地的安危,殿下万万不可啊!”

    杨霆也意识到此间事关重大,毫不犹豫的跟着说道:“殿下,宣武军和邕州军就算是全军拼尽,也不能看着殿下把自己的护卫禁军调上来,这是看不起咱们宣武军!”

    叶应武瞪他一眼:“这个时候还跟某谈什么看得起看不起,某现在想要的是广南的安宁,是广南百姓不会为了这一战而流血牺牲!若是这都做不到,就算是某留着神卫军又有何用?!”

    见叶应武话中已经带着怒气,杨霆打了一个寒战,不敢多说。

    苏刘义点头说道:“神卫军是殿下京城护卫,一旦调动,兹体事大,臣以为不应将其全部调往安南,而应遴选其中部分精锐。神卫军上下五万余人,只须抽取其中三万人,定能平定安南,神卫军四厢都指挥使杨宝将军是最早追随殿下的从龙功臣,有勇有谋不说,往昔殿下对其也甚是信任,臣以为将此事托付给杨将军,必能听闻捷报。”

    对于杨宝和边居谊统率的神卫军,叶应武还是很放心的,毕竟这两个人单独拉出去或许一个趋于保守、一个性子偏激,但是放在一起相辅相成,却也堪当大将。

    “以杨宝为正,边居谊为副,两员大将某就不信拿不下升龙。”叶应武冷声说道,“右侍郎,水师由你亲自负责,我大明水师全部海船并民间征集之上船,由你一并统率。”

    张贵不敢怠慢,急忙上前拱手应是。

    “运兵大船的征集,某会交给户部和六扇门,这个倒是不用你操心。”叶应武沉声说道,“此次安南既然有胆量犯境,那就不能让它安安稳稳的退回去,本来大明就准备解决安南这个西南祸患,现在它送上门来更不能便宜了他们,想要一战平定安南,最重要的就是这一路水师,左侍郎,此间兹体事大,你自己要清楚!”

    没有想到叶应武竟然真的打算对安南下死手,包括苏刘义在内都是吃了一惊,原本叶应武将宣武军和邕州军这两支经历了战火考验的主力摆在广南西路,他们以为明王殿下只是想要教训一下安南,不料今天叶应武一开口,苏刘义等人才明白,明王这是打算动真格了。

    要知道自从汉末天下混战之后,安南就从华夏的版图当中脱离出去,后来经过隋唐时候的分分合合,终于在北宋初年正式和中原断绝从属关系,三百年来都以一个独立的个体存在,北宋时候朝廷就一直没有能耐征服安南,甚至还几次被安南杀入境内,烧杀抢掠一番,到了南宋更是疲软,有需要对付北面的女真和蒙古鞑子,更管不到安南了。

    换句话说,安南已经在华夏之外逍遥了三百年,也让华夏束手无策了三百年,甚至苏刘义这一代人已经习惯了安南作为一个独立国家的存在,现在叶应武突兀提出来想要消灭安南,自然会让他们吃了一惊。

    “安南自汉唐以来都是我华夏之土,是时候收回来了。”叶应武淡淡说道,“某希望在明年之前,世上不再有这个国家存在。即使是将明年准备北伐的物资南调,也不能再放任安南逍遥自在了。”

    苏刘义几人冲着叶应武郑重的一拱手:“臣等必当不辱使命!”

    轻轻一笑,叶应武眼睛只是盯着舆图:“这陈国峻既然声名在外,也不是什么好对付的角色,毕竟能够打败大理蒙古征讨军,即使是占据了地利人和,也说明他自身还有三分本事在其中。”

    “启禀殿下,户部江侍郎求见。”一名侍卫快步走入大堂。

    叶应武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让他进来,为几位相公看茶。”

    脚步声传来,官袍披在有些瘦削的身板上,江铎大步走进来,和之前襄阳血战时候那个年轻气盛的后勤总管不同,身居户部侍郎的江铎,此时看上去更有几分沉稳之气,而脸上的疲惫之色更是难以掩饰,显然在李叹缺席的情况下,他作为谢枋得唯一能够依赖的助手,忙的天昏地暗。

    “臣参见明王殿下。”

    叶应武点了点头,对于江铎这种同窗也没有什么好客气的,当下里开门见山说道:“国弼,如果现在朝廷想要对安南用兵,出动水师步卒总计人数近十万,户部能够用多长时间调集足够的粮草、金银和运输神卫军至少三万人的船只?”

    江铎一怔:“安南?安南犯境?”

    “安南寇我,不能任由其逍遥,某正好趁着这个时候将其斩草除根。”叶应武声音之中带着阵阵寒意,让所有在场的人都感受到了这位明王殿下的杀机,虽然明王殿下算得上是半吊子文官出身,但是实际上大多数的功名都是在战场上一刀一枪拼杀出来的,所以一旦叶应武下定决心,基本上别人也就没有办法让他改变。

    当下里江铎沉声说道:“因为今年江南和荆湖并未遭逢太多战火,没有耽搁春耕,所以夏收的时候都算是收成不错,除去支援北面南阳各处州府的,倒是还剩下很多,原本打算留作开春北伐所用······”

    “当务之急是击退安南。”叶应武的目光须臾未曾离开舆图,仿佛要把广南西路和安南印到自己的脑海中。

    江铎点了点头,殿下这是打算拖延北伐也要收拾安南了,这些倒霉的安南猴子,什么时候来闹腾不好,偏偏选择现在这等大明刚刚立国需要找什么来立威的时候,安南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心中暗暗盘算一番,江铎朗声说道:“启禀殿下,现在我大明沿江两岸的存粮还足够支撑十万大军三个月的征伐,若是在**万上下更是绰绰有余,只要能够在三到四个月之内灭掉安南,恐怕来年开春还能够支撑十万大军出征月余。”

    家中有粮,心里不慌,叶应武终于感受到了这种富足的美妙,想几个月之前自己看着蔡州粮仓当中那难以下咽的杂米心中难受之感,当真是翻身农奴把歌唱。

    不过叶应武还是勉强镇定下来,看向张贵。

    张贵霍然站直:“殿下放心,三个月足够。”

    “此时正值入秋,三月之后便是入冬,”叶应武的声音之中,杀意越来越浓,“秋天主杀伐,那就让安南猴子见识见识,我大明儿郎不是任人宰割!安南终究还是大明之领土!”

    苏刘义等人都是朗声应是。叶应武只是给他们指明了大略的目标,真正一项一项的施行还需要他们细细讨论,尤其是水师怎么样才能悄无声息的南下,如何征调商船等等,毕竟明王殿下不能事必躬亲,身为臣子,他们的任务就是把这些细节一一落实。

    等到苏刘义四人离开,叶应武方才缓缓的坐回到椅子中。

    恐怕只有把安南彻底同化了,才能够避免很多年后的诸多争执和风潮吧,但愿这些安南猴子不会像几百年后那样难缠,不过如果他们不让人省心的话,叶应武也不介意大开杀戒的。

    大明新生,就迎来和蒙古鞑子的谈判,使得这个日月普照天下的国度并没有太多的赫赫威名在外,如果不抓紧逮住这安南猴子立威的话,恐怕以后在和蒙古鞑子大打出手之前,还会有很多麻烦找上门来。

    杀鸡儆猴,某这一次就用牛刀杀猴子给你们看!

    叶应武缓缓攥紧拳头:“小阳子,宣文丞相。”

    等小阳子快步去了,一直站在屏风后面的絮娘终于忍不住走出来:“夫君心中作何打算。”

    抬头看了一眼舆图,叶应武淡淡说道:“安南到底也只是区区犬吠罢了,牟真正担心的还是蒙古鞑子趁火打劫,所以某不能动,不过张贵是兵部侍郎又指挥水师,而杨宝、李芾、马塈几位将军都是各统率一方主力,原本只有李叔章和马老将军的时候,相辅相成倒也罢,现在四个人三路进军,不能让他们再商量着了。”

    “夫君想要另派人坐镇?”杨絮迟疑地问道。

    叶应武点了点头:“嗯,到时候要是这几个人互相不服,恐怕就算陈国峻有多么好对付,都要吃亏,前宋五路伐夏的前车之鉴,不能够视而不见。不过现在任忠、宋瑞和君实坐镇京城走不开,某能够委任的恐怕就只有姊夫了······”

    突然间想起来什么,叶应武自失一笑:“姊夫向来是任劳任怨,只是恐怕下一次见到大姊的时候,某又要吃不了兜着走了,更何况现在爹爹就在姊夫府上歇息,他老人家听到的坏话恐怕更多了。”

    轻轻拉住絮娘的手,叶应武微笑着说道:“絮儿,你先去休息吧,某和宋瑞再谈一谈中元节大祭之事。”(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一章 毅魄归来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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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月中元节。

    和上元节共赏花灯、庆祝一年的开始不同,七月中元节主要是为了祭奠死去的先祖和亲人,相传在这一天百鬼上街游行,所以又称“中元鬼节”。大明之思想传承自前宋,唐宋虽然是中国历史上少有的经济发达、思想开化的朝代,但并不代表着她们就会抛弃长久以来形成的迷信思想,甚至帝王家还不会放过这样的节日来增强自己在民间的威信和统治。

    不过即使是早有先例,大明的百姓们也没有想到,今天他们竟然会见到这样的中元节。

    从前天开始,金陵城东的钟山就已经被封锁,无数的工匠在山上日夜忙碌,一直到今天钟山重新开放的时候,百姓才明白,这两天都发生了什么。在原本叶应武祭天称王的那座天坛周围,钟山上下,全都是汉白玉的一块块墓碑,在苍翠的松柏之间掩映,而赤色的旗帜在一条条新开辟的上山道路左右猎猎舞动。

    而在山下的道路尽头,一座牌坊已经树立起来,上面五个遒劲有力的大字足够让所有围观的人暗暗称赞。

    “钟山英烈陵”。

    白幡在风中默默的飘舞,黑压压的人群从四面八方汇聚到这钟山脚下。他们从来还没有见过有哪个朝代把战死的将士看的如此重,甚至没有哪个朝代能够为他们在本朝天坛旁边开辟一方土地。

    站在钟山脚下,文天祥沉沉的呼了一口气,从他这个角度看上去,一座一座的墓碑交替,和那层层松柏相互辉映,仿佛这些松柏和墓碑都在护卫那屹立山巅的天坛。

    “明王殿下驾到!”远远的听见一声高喊,从南京城绵延到钟山脚下的无数百姓,下意识的同时看向城门方向,然后缓缓向两边退开,表示他们对于至高无上的王者由衷的敬仰和崇拜。

    作为明王禁卫的百战都走在最前面,只不过和上一次百战都公开亮相不同,这一次的百战都不再是世人所知的五百人,足足上千前兵在宽阔的大道上摆出了磅礴森然的阵列。

    走在最前面的吴楚材手持“明”字大旗,一身银亮衣甲,衣甲两旁肩头上是昂首向天的猛虎雕刻,而他身后的足足五百名骑兵都是一样的装束,虽然衣甲单薄,但是所有人都不会怀疑这五百骑兵冲锋起来迅即如风的速度,他们只需要用手中的刀在对手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切割掉他们的首级,就已经足够了。

    而这五百骑兵之后,呈现在眼前的更令人震撼。

    长长的马槊握在手中,斜斜指向天空,战马和人都是一色的重甲,人马的护面全都拉了下来,只有面甲上那两个孔中,有目光杀气凛然。所有的骑兵就这么在沉默中昂首向前,他们不需要任何无用的呐喊,只是这一身甲胄,只是这手中闪动着光芒的兵刃,就已经足够吸引所有的目光。

    重装甲骑,大明的重装甲骑!

    虽然只有区区五百人,但是足够所有围观的百姓热血沸腾。

    自前宋靖康时候西军白梃兵折损殆尽之后,百年间再无人见到过华夏的重装甲骑,再也没有昂首挺胸的华夏男儿,手持马槊、身披重甲,用那沉重的马蹄声、用高高的怒吼声将一切敌人全都碾压为齑粉!

    “彩!”人群中欢呼声此起彼伏,只有亲眼看见这一排排整齐向前的轻骑和重骑,百姓们才能够切切实实的感受到这个崭新大明的强大,感受到支撑起头顶天空脊梁的强劲。

    宁为太平犬,不做离乱人,明王殿下为他们带来了这些,带来了蒙古鞑子的退避三舍,带来了大明的军威强盛。

    而在五百重装甲骑之后,又是一排骑兵,只不过和之前的那些银甲骑兵不同,这些骑兵虽然只有区区百人,却都是清一色的黄金甲,肩头上的护肩样式和刚才百战都的猛虎也有所不同,见多识广的人能够认得出来那做工精细、复杂恢弘的雕饰,正是夔龙。这些叶应武的贴身亲卫左手持马槊,右手按佩剑,马鞍上还挂着为他们量身定做的劲弩,虽然不过百人,气势却绝对不亚于前面的千名骑兵。

    而在这些亲卫层层拱卫之中,一辆八马驾驭的庞大马车缓缓向前,虽然看不见马车里面是什么,不过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尊敬的明王殿下就在这马车当中,恐怕也在侧耳聆听外面万民的敬仰和欢呼。

    “这一次殿下明面上是为了迎接淮军尸骨,实际上却是将禁卫全都拉出来炫耀武力,现在来看,臣要恭喜殿下了。”梁炎午坐在马车中桌子一侧,微笑着说道。

    叶应武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重装甲骑毕竟已经训练了两个月,当初上万人遴选,单是这夏天的酷热就已经淘汰了过半意志不坚定的,最后有历经折磨,最后终于选出这五百精锐之中的精锐,如果不给他们一点儿甜头尝尝,恐怕不知道多少人要戳某的脊梁骨呢。”

    梁炎午顿时忍不住哈哈一笑,虽然是中元节,不过看上去今天明王殿下的心情很好,并没有为南面如火如荼的大战扰乱心神。当下里梁炎午将手中的奏章递给叶应武:“殿下,您看这奏章这么作答可否?”

    叶应武微笑着接过来,看了一眼之后说道:“北面蒙古鞑子这肥嫩之肉,果然是够香啊,连南面泉州的商贾都嗅到气味了。也罢,藏富于民,既然蒙古有胆量给咱们开放城镇,那咱们又怎么会没有胆量把所有商贾都放出去,只要谁有本事能够把蒙古鞑子弄得倾家荡产,某不但不嫉妒,还要重重犒赏他!”

    点了点头,梁炎午笑着说道:“殿下这一下,恐怕要收尽天下商贾之心了,而且还能让蒙古大伤元气,一举两得。”

    “是啊,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呢。”叶应武淡淡说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商人逐利,自古如此,某也不求着他们能够对大明能有多么的忠心耿耿,只是想让他们自己清楚,跟着某,跟着大明,他们就有肉吃,有汤喝,大明一旦完了,谁都没有好果子!”

    想起来一事,叶应武又拿过过来奏章,皱眉端详片刻之后,沉声说道:“这样,让福建市舶司小心提防泉州蒲家,其余的放手便是。另外咱们的水师也要做好随时接应保护商船的准备。”

    “泉州蒲家?”梁炎午一怔,“这蒲家在前宋时候就已经是泉州一等一的富豪,而且素来对于朝政不是很热衷,虽然无功却也无过,殿下又何出此言。”

    叶应武看向梁炎午,沉声说道:“上一次北方旱灾,蒲家可又表示。”

    梁炎午一怔,旋即苦笑着摇了摇头:“臣记得好像没有,不过没有表示的也不是只有这么一家。”

    轻轻敲打着桌子,叶应武淡淡说道:“某虽然不是那等整天价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挂在嘴边的人,但是这种挣着我大明的钱,却并没有把大明江山社稷放在心上的商贾,是时候打压打压了,要让他们知道,单凭他们是不可能在这大明立足的,等到家国有难的时候,如果他们一直袖手旁观的话,那么朝廷不介意将他们扫地出门。”

    迟疑片刻,隐约明白叶应武的意思,梁炎午郑重的应了一声,另外写了一份奏折给市舶司:“殿下,只是告知市舶司一声么。”

    思忖一阵,叶应武冷声说道:“某向来不喜欢拖沓,既然能够解决那就一次斩草除根,临安现在不是已经安稳下来了么,李长惜也能够腾出手,让他和郭旭升把夷洲和泉州给某整顿一下。”

    梁炎午奋笔疾书,而叶应武则是站起来轻轻呼了一口气。

    马车缓缓停了下来,外面的欢呼声已经越来越遥远。

    拍了拍梁炎午的肩膀,叶应武一把掀开了车帘。秋风飒飒,迎面而来,而文天祥站在马车旁边,见到叶应武出来,微笑着一拱手:“臣参见明王殿下,还请明王殿下登临钟山,迎送淮军将士尸骨。”

    小阳子已经快步前来,想要搀扶叶应武,不过叶应武只是挥了挥手,自己从马车上跳下来。他今年也不过是二十一岁,风华正茂的时候,哪里会像其他帝王那样故作雍容华贵。

    “参见明王殿下!”站在左右两侧的文武和甲士都是霍然行礼。

    而叶应武点了点头,身上的王袍冠冕有些累赘,不过他还是大步流星向前走去。就在前面的空地上,两三千棺木密密麻麻的排开,而在这些棺木的最前面,则是一个更大一些的棺木,上面白底黑色的“奠”字,让所有看到的人都忍不住心头一紧。

    而在棺木左右,李庭芝和其他淮军将领的亲眷已经披麻戴孝,若不是黄道婆带着人拉开她们,恐怕这些亲眷就会扶棺痛哭了。毕竟对于他们大多数人来说,这棺木中的尸体,是家中唯一的顶梁柱,当时慷慨激昂北上,现在却只能躺在棺木中,天人两隔。

    “能够找到的尸体也就只有这些了。”文天祥在叶应武身边低声说道,带着悲戚神色,“数万淮军跨过淮水北上,最后只有这两三千人能够回来,实在是家国之殇。”

    叶应武沉默了片刻,回头看向白幡和赤旗飘扬的钟山,沉声说道:“无论他们是为了什么样的目的北上,又经历了怎样应该或者不应该的失败,至少他们都是真正和蒙古鞑子拼命的英烈,值得这样的礼遇。之前襄阳之战时候,咱们还不是天下的主人,做不到能让这些袍泽弟兄们死后依然在此并肩看日升日落,现在这天下已经是我大明的了,某就不能坐看他们横尸异乡,无人所知。”

    文天祥点了点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手缓缓攥紧。

    无论如何,这些都是为了华夏拼搏的好儿郎,他们值得这样的荣光。

    棺木之前,夏松搀扶着夏贵缓缓走过来,父子两人都是一般无二的一身肃穆黑衣,而夏贵的眼睛哭得红肿,如果不是夏松勉力支撑,恐怕已经摔倒在地了。

    叶应武和文天祥对视一眼,急忙迎上前。

    “殿下,殿下英明啊!能够让淮军将士魂归故土,能够以如此礼节供应他们,李祥甫在天之灵也能够安息了!”夏贵一把推开有些不知所措的夏松,猛地跪倒在地,嗷啕大哭。

    心中戚戚然,夏松只是冲着叶应武深深地躬腰到底,仿佛这躬身之间,已经是两淮水师向叶应武表达忠诚,也是安庆的淮军向叶应武效忠。

    “明王殿下,实在是千百年未曾有之明主,当有天下!”夏贵深深地低头在尘埃中,声音却是依旧的洪亮铿锵,“淮军上下,但听明王殿下号令,刀山火海,在所不辞,还请明王殿下尽管驱策!”

    叶应武脸上也满是肃然神情,上前小心搀扶起来夏贵,沉声说道:“夏将军,你的心意某明白,这些事情咱们等会儿再议。”

    见夏贵有些惊讶,叶应武看向旁边的层层棺木,声音愈发的肃杀和悲戚:“让我们一起再送这些兄弟们最后一程,送他们走完这人生道路上的最后一程,从此入土为安,黄泉路上好结伴。”

    夏贵郑重的点头,让开道路:“殿下请。”

    叶应武和文天祥一前一后大步走到最前面的棺木旁边,这是前宋淮东安抚使李庭芝的棺木,蒙古鞑子在杀死李庭芝之后将他枭首,首级挂在城墙上示众以炫耀武力,剩下的尸体则是直接丢到了荒郊野外喂野狗,甚至连那些被草草埋葬的淮军将士都不如。

    所以现在棺木当中盛放的只是李庭芝的首级,不过叶应武已然让这大明能够找得到的最好的木匠雕刻了李庭芝的尸体,另外蒙古鞑子好人做到底,也归还了李庭芝原本本身上的甲胄,所以至少现在棺木当中还是一个“完完整整”的李庭芝。

    “明王殿下。”李庭芝的遗孀和儿女在一旁弯腰行礼。

    叶应武轻轻点了点头,伸手缓缓覆在棺木上,沉声说道:“慷慨赴国难,视死忽如归,李安抚,你为了这华夏江山社稷捐躯,没有你和淮军将士的牺牲,恐怕现在大明的建立也会一波三折。”

    顿了一下,叶应武的声音很轻,却带着王者自有的威严:“李安抚,安心去吧,毅魄归来日,灵旗满山野······”

    话音并未落下,叶应武霍然抬头,看着一个又一个的棺木一直延伸到远方:“毅魄归来日,灵旗满山野,大明的将士们,送咱们袍泽兄弟最后一程,让他们入土为安!”

    当下里叶应武径直走到棺木旁边站定,而文天祥没有丝毫的犹豫,站在了另外一边。反倒是夏贵和夏松这一对父子有些诧异的看着这大明的君王和左丞相,夏贵的心中暗暗感慨了一声,李祥甫啊李祥甫,你还在世的时候总是想要和叶远烈抢风头,总是想要搏取些功名,可是谁曾想到自己最后阴沟里翻了船、尸首异处不说,就连下葬的时候,都是叶远烈给你抬棺!

    不知道你在九泉之下的魂灵知道了,又会是什么感受,但是至少某手中的这些淮军是要跟着明王殿下打天下了,明王殿下都已经做到了这个份上,殊荣若此,若是某夏贵还不识趣的话,恐怕就真的没有办法在这个世上立足了。李祥甫,你我兄弟一场,一路走好!

    不等后面文武官员上前,夏贵和夏松就已经分别站在叶应武和文天祥身后,这李庭芝的棺椁,他们作为淮军仅剩的顶梁柱,自然应该抬,自然应该送这些曾经并肩过的袍泽入土。

    咸淳三年中元节,大明钟山英烈陵并英烈祠落成,并在当日以国葬之礼安葬前宋淮东安抚使李庭芝并其余死难将士,立牌位于英烈祠中,明王殿下有诏,但大明一日巍巍然立于世间,则此英烈祠一日血食香火不可断。(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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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宋介绍:
当零丁洋上孤傲的人影只能被后人祭奠,当崖山海面十万军民蹈海成为民族的悲哀,一个名牌大学历史系毕业的学霸级富二代懵懵懂懂重返七百年前那东南天倾之时,煌煌炎宋、赫赫蒙元,华夏大地上最悲壮的一次文明碰撞从此改变原本的方向。赤旗飘扬神州万里、山河上下,不用等淮上布衣揭竿而起,自有我带领所有华夏儿女进行一场颠覆时代的逆袭。倾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倾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倾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