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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然籇     倾宋txt下载     倾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零一章 雪满后乐园(上)

    小心的掖好被角,赵云舒忧心忡忡的摇了摇头:“已经请了临安最好的大夫开的药,虽然只是小风寒,但是孩子年纪还小,没有办法下重药,只能这样拖着。”

    作为历史上最为富裕的朝代,南宋的医疗也达到了顶峰,只不过和后世相比,依旧不是一个水平上的。这个时代的人们,还是只能依靠中药的调理,面对大多数的疑难杂症,依旧是束手无策。而年幼的孩子,因为风寒早夭,也实属常见。

    叶应武默默地点了点头,他不是学医的,对于这一块也知之甚少,而且战乱频发的宋末刚刚结束,人命如草芥,相对于鼎盛时期,这个时代的医术已经有明显的下降,人们甚至不会在乎一个身强力壮的男子明天是不是还有命活在这个世上,更何况一个生病的女孩。

    “随行的御医怎么说?”叶应武看着惠娘给昏昏欲睡的微儿喂药。

    “御医也无计可施,只能这样养着。但愿不是什么大碍,只不过这孩子已经发烧有三四个时辰了,头滚烫滚烫的。”赵云舒低声说道,声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颤抖,赵云微发烧,有很大的关系是因为冒着雪在断桥上跑的那一程,让赵云舒后悔怎么当时就答应了这个丫头的要求。

    御医虽然是能够找到的最好的大夫,但是这些御医心中的小九九,叶应武却也很清楚。他们治病向来都是采取最保守的方法,毕竟人是自然病死的,只能怪医术不发达,无力回天。但是如果人是因为他们下药下错了或者下重了而死,那他们就可以等着人头落地了。

    见叶应武只是阴沉着脸,舒儿心中也不由得被揪了一下,伸手拽住叶应武的手臂:“夫君,妾身一时糊涂,没有听从夫君吩咐,可是事已至此,夫君一定要想办法救救微儿。妾身没有什么,这孩子命苦,夫君也是知道,这么小就失去父母,又长在宫廷,能够依赖的只有奴一个姊姊,如果微儿就这么······奴又如何独活?”

    叶应武轻轻呼了一口气,挤出来一丝笑容,拍了拍赵云舒的肩头:“舒儿别怕,不还有某的么。”

    话音未落,叶应武挽起袖子站起来:“来人,把生姜切碎之后,加红糖大煮,另外给某提一桶温水来。”

    原本站在屏风一侧惶恐不安的婢女们急忙退下,而惠娘放下药碗:“夫君,难道你有办法?”

    “某尽量吧,还有注意好通风,正对着这边的窗户关上,其余的全部打开。”叶应武一边下令,一边看向着急的赵云舒,“舒儿,你帮某一个忙。”

    “夫君尽管吩咐。”赵云舒急忙应道。

    沉默片刻,叶应武指着床榻上蜷缩的小小身影:“把微儿衣服脱了。”

    一轮弯月挂在空中,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冷风呼呼的在庭院中横扫。因为后乐园占地颇大,而叶应武此次南巡一概轻车简从,所以带来的随从远远占据不了整个后乐园,使得偌大的葛岭上只有一小片灯火,看上去颇为寂寥。

    如果不是能够看见不远处灯火下肃然伫立的百战都将士,恐怕大半夜在这等地方行走,都能够被吓个半死。

    靴子踩在松软的雪上,嘎吱嘎吱作响。前面提着灯笼的婢女一点儿声音都不敢发出,只是低着头带路。惠娘低声说道:“夫君,你先带着舒儿姊姊休息,妾身自会看着微儿。”

    叶应武怀中搂着已经睡过去的赵云舒,点了点头。这个丫头从下午开始就忙前忙后的,一直折腾到这将近午夜,反倒是中间惠娘被她赶回去睡了一觉,现在精神抖擞。

    “刚才微儿就已经醒了,某摸了摸头已经没有那么热,等会儿除了喂药之外,再喂点儿红糖姜水,捂着被子睡上一晚上估计就没事了。”叶应武尽量压低声音嘱咐,“某先把舒儿安置好了再回来,惠娘你要是困的话,就先去休息吧。”

    惠娘眨了眨眼:“夫君你还是照顾好舒儿姊姊吧,她今天折腾得可不轻,如果也累病了可就足够你心疼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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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心翼翼的将舒儿放在床榻上,叶应武轻轻呼了一口气,伸手褪去女孩的外衣和靴子,解下玉簪和金钗,然后拽过被褥盖在她身上。赵云舒无意识的轻轻翻身,手腕垂在床沿上,露出衣袖里那昆仑羊脂白玉的镯子。

    叶应武摇了摇头,舒儿是真的喜欢当初自己用扇子换来的这个镯子,即使是远行南洋也随身携带着。靠在床榻边,一股困乏之意泛上心头,叶应武打了一个哈欠,眼皮子终于快架不住了。别看他刚才很精神,但是实际上下午晚上的都没有休息,而且擦拭喂药实际上大半都是他干的,刚才只不过是在惠娘面前掩饰罢了。

    而似乎感受到了目光的注视,长长的眼睫扑闪了两下,舒儿睁开眼眸,旋即下意识的惊呼一声,整个人缩到床榻一脚,看着靠在床边已经睡着过去的身影:“夫君?你······你怎么?”

    叶应武一下子惊醒过来,急忙伸了一个懒腰:“某没事,刚才只是打了一个瞌睡罢了。舒儿你先睡吧。惠娘还在那边看着,某过去看看。”

    伸手拽住叶应武的衣袖,虽然俏脸上带着疲惫之色,不过赵云舒还是坚定的摇了摇头:“夫君,还是妾身过去吧,夫君也已经······”

    叶应武微笑着说道:“某于国是一国之主,于家亦是一家之顶梁柱,既然某还在这里,岂有让你们来回操劳的道理?舒儿听话,乖乖的躺下休息,某把惠娘拽走休息,就回来陪你。”

    赵云舒沉默了片刻,缓缓松开手:“那·······妾身等着夫君回来。”

    叶应武重重应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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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脚步声在大堂上孤单的回响,恭恭敬敬站在堂下的几名御医即使是大冬天,额角上也有汗珠冒出。

    叶应武的目光在他们身上扫了一遍,终于还是一句话都没说。御医们不敢看叶应武,一个个的都将目光投向站在叶应武身边一直保持缄默的女子,他们之中甚至还有两人是前宋太医院当中的,和这位王妃算得上旧识。他们几个没有能耐治得病,结果让明王殿下用不知道什么来路的土法子治好了,先别说以后还能不能继续在太医院靠着这本事混口饭吃,现在只要明王殿下跺跺脚,就是身首异处的下场啊。

    站在门口的江铁和吴楚材,自从他们几个进了门,冰冷的目光就一直在他们后背上逡巡,只要叶应武一声令下,这两个家伙的手中刀剑绝对不介意将这些没用的御医全部劈砍在地。

    赵云舒抿了抿唇,微儿现在虽然已经没有大碍,但是毕竟身体还有些虚弱,归根结底也是因为这些御医不敢出手的缘故。虽然体谅他们为皇家诊病的难处,不过这一次险些要了自己心中最疼爱的妹妹的性命,赵云舒即使是心地善良,也不想管他们的死活。

    “臣参见殿下。”梁炎午和另外两个人快步走进来。

    见到来者,叶应武阴沉的脸色顿时消融:“没想到马老相公能够亲来。”

    时为大明两浙安抚大使、两浙东路安抚使的马光祖拄着拐杖缓缓走来。当时在临安叶应武孤立无援的时候,正是当时的参知政事马光祖和礼部尚书陈宗礼两位老人在关键的时候站了出来,使得叶应武一步登天成为前宋枢密院使,在和贾似道的斗争之中没有落于下风。

    所以对于这两位老人,叶应武还是很感激的,更何况两人还远远没有到告老还乡的地步,身子骨都很是壮实。而且大明草创,正是人才青黄不接的时候,对于这等官场上摸爬滚打多年的前朝重臣,自然是需要多加任用。毕竟相比于那些还在成长中的新官员们来说,这些老臣办事更为稳妥,也不用叶应武事事躬亲。

    尤其是大明礼部尚书陈宗礼,这位老人家简直就是叶应武的梦魇,每一次礼仪大典都要被老人家带着一群人折腾的死去活来。

    “老臣一副残躯,当不得殿下如此惦记。”马光祖顿时微微一笑,目光落在叶应武身后的赵云舒身上,不过很快就收了回来,脸上浮现出一丝失望之情,不过毕竟是官场老狐狸了,面部表情收放自如还是能够做得到了,很快呈现在叶应武面前的还是一如临安初见时候和蔼可亲的样子。

    不过刚才马光祖的表情变化叶应武还是尽收眼底,轻轻一笑,这些前朝老臣的心意他当然明白,包括自家爹爹恐怕心中也有这样的小算盘。虽然叶应武代替前宋,成为新一代王朝的开国者,但是这些老臣毕竟大半生的心血都投在了前宋上,现在前宋亡了,但是他们自然也不想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岁月光阴消磨,最后一无所留,所以这赵家皇室最后一丝血脉就成了他们天天盼望的。

    只要赵云舒能够为叶应武诞下孩子,赵家的血脉就依旧在流传。至于这个孩子最后会不会登上皇位,实际上这些老臣倒还真的不很关心,他们在意的,只是自己效忠了一生的前宋赵家,能够平平稳稳的传承下去。

    这些老臣的心意,叶应武很能理解,如果换做他,可能和这些老臣的所思所想也一般无二,不敬谁都不想看着自己毕生心血付之东流,更何况这些前宋留下来的老臣在大明的官职上也是兢兢业业,没有什么可挑剔的。所以叶应武也就由着他们去了。

    毕竟历朝历代都有这样的情况,当年唐太宗麾下那些前隋老臣,不也一天到晚期盼着杨妃能够诞下龙子,甚至这孩子能够登临大宝么。

    叶应武现在担心的,只是这些老臣们的野望,最后会不会害了自己和舒儿的孩子。不过车到山前必有路,现在叶应武真正在意的,是赵云舒这个丫头的肚子怎么就是没有动静。

    见叶应武有些失神,梁炎午急忙轻轻咳嗽一声:“殿下。”

    “哦,”叶应武肩膀微微一抖,旋即笑道,“朕看见马老相公,有些激动。舒儿,你先退下吧。”

    赵云舒应了一声,冲着几人盈盈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马光祖站在中间,左边的是叶应武的幕僚梁炎午,右边则是临安府知府李世修。只不过年纪尚轻的梁炎午和李世修都有自知之明,进来之后就一直低垂着头,不敢冒犯王妃。

    叶应武沉声说道:“朕命诸位前来,便是为了商讨医疗之事。昨天西湖大雪,郡主受了风寒,卧床至今,而太医院御医束手束脚,不敢施为,以致朕不得不亲自为郡主诊断。归根结底在于平时遇到这等病例太少,也在于医疗手段方法已然落后退步。”

    叶应武说的很重,让那些太医们更加羞愧的低下头,毕竟明王殿下说的也是事实,让他们无力反驳。

    “朕也知道你们的难处,无意问罪,但是为了改善这一状况,朕决定在临安设立传授医学之学院,暂且命名为‘临安医学院’,归属太医院和学士院管辖,你们几个有罪在身,朕虽不责罚,也不代表就此放过你们,这医学院便交给你们,有需要的,可以找太医院或者学士院,甚至可以直接上奏于朕。而朕想让你们做的,就是将太医院的医术推广,也吸纳民间的医术。至于院长,还请马老相公亲自出任。这也是朕劳烦马老相公之处。”

    医学院?

    大堂中一众人都有些诧异的看向叶应武,没有想到叶应武并不是打算问罪,而是打算在这临安建立一个医术交流和传播的机构。

    马光祖轻轻呼了一口气,在来之前他一直好奇叶应武为什么会把自己叫来,这些御医的生死,似乎和自己风马牛不相及,叶应武也不可能为了怎么责罚这几个人而在这雪后初霁的寒冷日子把自己拽出来。

    虽然马光祖的第一反应是自己之前根本没有接触过这些东西,岂是那么容易胜任的,不过他也是老而弥辣的人,顿时明白而叶应武实际上只是想让自己挂一个空名。到时候凭借马光祖的名号,就足够让很多人蜂拥而来。

    更何况有这些太医院的御医坐镇,哪一个不是天下少有的名医?

    几名御医劫后余生,对于他们来说,不用战战兢兢的伺候皇室,还能够教书育人、取长补短,从而增进自己的医术,何乐而不为?

    “臣遵旨!”马光祖和几名御医同时拱手行礼。

    而叶应武看向临安知府李世修:“医学院是学士院重点之一,也关乎到能否为大明培育更多优秀的大夫,从而拯救更多人的性命。所以医学院所有求,朕希望爱卿能够一一落实。”

    这还是李世修第一次这么近距离见到叶应武,他的手激动地都有些颤抖。临安府现在虽然不再是大明的帝都,但是毕竟也是整个江南的重镇,更是从江南出海的必由之路,所以临安府的地位短时间内还没有谁能够撼动,在李世修之前朝廷派来坐镇临安府的更是李叹和汪立信这两个大员,所以李世修也很想在自己的任期中做出些政绩,一来为自己的履历增光添彩,二来也能够在历史上留下一段佳话。

    结果谁曾想到老天爷保佑、明王殿下开恩,想什么来什么。这医学院一旦办了起来,就相当于将临安确立为天下医学之中心,也成为救死扶伤之圣地,李世修又如何不激动?

    当下里他急忙连连拱手。

    叶应武点了点头:“学士院那边,朕会和他们详谈,医学院尽管筹备便是,另外还有重要的一点。”

    见叶应武顿了顿,几名御医急忙说道:“臣等愚昧,还请殿下明示。”(未完待续。)

第四百零二章 雪满后乐园(下)

    看着一众御医,叶应武沉声说道:“临安医学院的建立,不只是为了将太医院的医术和民间进行交流、相互进步,还有更重要的目的,就是为了以后大明的北伐。”

    隐隐明白叶应武的意思,包括马光祖在内所有人都霍然抬头看向叶应武。明王殿下的经历大家都清楚,是从一个小小的团练使靠着实打实的战功打拼起来的,他最大的依仗就是那些陪同着他南征北战、忠贞不渝的将士,所以叶应武并不是简单的爱兵如子,而是以兄弟袍泽待之。

    古往今来,凡是有战争,就必然会有伤残,不过无论对于文官还是武将,士卒不过都是烂命一条,他们受了伤、没有办法征战沙场,那就等于这个人没有用了,不会再有人关心他的死活。这也是为什么这么多年来,民间和宫廷的医术都趋于丰富和完善,但是偏偏在战场上的伤亡依旧居高不下。真正有效的,还是千百年老祖宗流传来的些许草药和金疮药,治疗一些刀剑小伤靠谱,但是再大的伤口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而显然叶应武是要改变这个局面:“以后北伐,临安医学院与南京护理学院配合,负责从川蜀到两淮各处战场的医疗保障,朕没有多少要求,只是需要你们尽最大的可能挽救更多人的生命。”

    肩头沉甸甸的,御医们纷纷颔首。他们现在也明白这个根本不是一个轻松愉快的活计,战场上的刀枪皮肉外伤,和他们平时调理的宫廷妃嫔内疾有着很大的不同,一个是需要最快见效,另一个则是需要常年的调理。换句话说就算是他们现在能够诊断大多数的内科疾病,到时候面对那些嗷嗷惨叫的将士,还是束手无策。

    渐渐地这些御医们明白叶应武为什么强调的是与民间交流,而不是传授,因为在这一方面上,太医院的御医并不占优势。

    “好了,你们这些御医先退下吧。”叶应武摆了摆手。

    马光祖他们几个都是一怔,原本以为创办临安医学院就已经是一件大事了,现在才明白原来这只是开胃菜。等到御医们离开,叶应武沉声说道:“现在朝廷的头等大事,除了北伐还有尽快将南洋内化,虽然现在朝廷已经开始推动百姓向南洋去,并且为他们准备了丰厚的利润,但是毕竟朝廷的能力有限,能够顾及州府,却很难普及到下面的乡镇,所以某决定以两浙东路作为先行示范,从州府向乡镇宣传南洋之利处,不求真的有多少人能够下南洋打拼,只求能够把这个消息通过各式各样的道路传向全国。”

    李世修和马光祖有些诧异的对视一眼,叶应武选择两浙东路也是在情理之中,毕竟两浙东路一来是整个江南最为富庶的地方,苏湖熟,天下足,两浙东路每年的赋税和粮草已经足够养活整个大明,二来两浙也是大明除了泉州之外商贾云集的地方,且多数都是想要在竞争力日益庞大的内陆市场中杀出一条血路的老牌商贾。

    对于他们来说,一个崭新的、充满危险和挑战但是也充满幸运的南洋,确实值得他们去放手一搏。

    上下打量李世修一番,叶应武点了点头,李世修这个人他还是有印象的,之前李世修一直担任江阴军的知军,江阴军本来就是在镇江府旁的一处小州府,一直不甚被重视,但是江阴却掩护着镇江府的侧翼,也是大江上几处门户渡口之一。

    镇海军入驻镇江府,其营寨自然而然的夹着江阴军排开,李世修自然也明白当时镇海军四厢都指挥使苏刘义打得算盘,而且对于自己的几斤几两也很是清楚,所以毫不犹豫的站在了叶应武这边,算是比较早的从龙之臣了,只不过因为他这个江阴军知军很不起眼,偏偏叶应武一直也找不到合适的人选顶替李世修,所以李世修也就只是一直在江阴军默默无闻罢了。

    但是这个人在历史上的作为叶应武还是清楚的,没有他一手改变的另外一个世界中,在蒙古大军横扫整个江南的时候,李世修率领江阴百姓和守军据城死守,后来南宋朝廷在临安投降,整个江南只剩下江阴军一处未降,伯颜盛怒之下以屠城作为威胁,一向爱民的李世修犹豫再三之后,终于还是开城投降。

    虽然最后李世修还是选择了背叛,不过叶应武却很能理解他,毕竟他拼命抵抗了,尽到了一个大宋臣子的责任和义务,更重要的是作为一地父母官而不是守卫城池的将军,他的任务更多的应该是保全城中百姓的性命,一个为了成全自己忠烈之名,却将阖城百姓弃之于脑后的官员,在叶应武看来是忠诚之士,却绝非为民之臣。

    当然,历史再一次证明,江阴百姓并不是苟且偷生的孬种,当三百年后满清的铁蹄再一次踏上江南土地的时候,江阴用鲜血和勇气证明了华夏民族的气节,尚未亡于崖山!

    叶应武当下里沉声说道:“李知府贵庚?”

    李世修一惊,急忙答道:“启禀殿下,下官今年三十有三。”

    “倒是年少有为。”叶应武感慨了一声。

    而大堂中所有人都惭愧的微微低头,李世修更是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年少有为,别说这大堂上了,放眼整个天下,您明王殿下敢自称第二年少有为的,恐怕谁都不敢称第一。一时间不知道叶应武是在赞赏自己还是讽刺自己,李世修也不敢作答了。

    意识到自己似乎说错话了,叶应武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朕没有别的意思,朕就是想问李知府,有没有兴趣下南洋?”

    “下南洋?”李世修下意识的惊呼一声,旋即意识到自己君前失仪,急忙躬身,“臣罪该万死,还请殿下恕罪。”

    叶应武轻轻咳嗽一声,李世修刚才的表情她也看到了,显然这位李知府可并没有做好下南洋的心理准备。毕竟对于大多数甚至全部的大明官员来说,南洋即使是有金矿,和荒蛮之地也没有什么区别,被明王殿下派往南洋,和发配流放有什么区别?

    更何况李世修现在是什么位置,临安府知府。临安府是两浙东路的第一大州府,前宋的都城,更是江南仅次于南京的重镇,即使是现在临安府知府的含金量比之往昔有所下降,但是也绝对是明王殿下的心腹、受到殿下赏识的人才有能耐坐到这个位置上。

    和临安府相比,南洋又算得上什么。

    见李世修战战兢兢的样子,叶应武不由得摇了摇头,自己毕竟还是高估了这些官员的前瞻性,毕竟只有自己是从后世穿越来的,知道南洋的重要和财富之多。看到李世修是什么样子,叶应武就能够想象其余官员是什么样子了。不过他只是伸手撑住桌子,沉声说道:

    “大明南洋北路的安抚使朕还没有想好,不知道李卿有没有兴趣?”

    安抚使?即使是马光祖这样见识过太多风浪的老狐狸,也不由得脸上抽搐了一下。不管南洋是不是贫瘠,是不是刚刚纳入大明的版图,这一个安抚使和临安府的知府,可不是一个档次上的官员。

    一个是地方父母官,一个是封疆大吏,安能同日而语?

    更何况大明征服南洋之后,对于南洋的行政规划也已经落实到位,整个南洋划分成三个部分,南洋北路、南洋南路和安南路,而南洋北路便是管辖吕宋岛屿,甚至据说朝廷还打算把崖州等地也都划归进去;南洋南路自然就是渤泥、阇婆诸多岛国的土地,而安南路则包括安南、真腊两块大明刚刚征服的国度,另外在安南路和南洋南路中间,还有效忠于大明的三佛齐和占城两处小国。

    而且朝廷既然已经将南洋划分为三路,自然不会再有什么其余的安排,也就是说一旦李世修能够担任南洋北路的安抚使,便是实打实的南洋三巨头之一,更何况众所周知,南洋最令人眼馋的碧瑶金矿,就在南洋北路。

    这绝对是千金不换的差使。

    李世修的手微微颤抖,看着叶应武,躬身到底:“臣虽无能,愿为殿下分忧,为我大明建设南洋尽心尽力。”

    轻笑一声,叶应武显然也料到会是这样的局面,只是点了点头:“嗯,朕记在心里,到时候朝廷自然还会有旨意的,爱卿无须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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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夫君开设医学院之意妾身明白,只是为什么夫君选择在临安,而不是在南京。之前学士院的书院和护理学院不都是选择在南京么,这医学院岂不是应当与护理学院相配合为好?”踏着松软的白雪,赵云舒轻声问道。

    叶应武负手走在白雪覆盖的小径上,微儿烧退了之后,也无须两人多担心什么,所以事了之后,叶应武和舒儿闲来无事就一直散步到这后乐园偏僻之处。因为这后乐园占据了整个葛岭,富丽堂皇,甚至不亚于前宋临安的宫殿。而园子中伺候的多数都是禁卫,洒扫庭除的仆人少之又少,更何况这边也一直没有人来,所以道路上也无人打扫。

    反倒是这样,能够寻得一二踏雪之趣。

    叶应武抬头看着天空中冬日的太阳,站在这庭院中感受不到丝毫的暖意,冬天了就连这太阳都是懒洋洋的:“毕竟天下的学问不能全部集中在南京,更何况是医学这等能够救人性命之学术。某之所以将护理学院和医学院分开,也是想要让两个学院能够在取长补短之余,也将医术从南京和临安两个地方推广向整个大明。”

    赵云舒若有所思的嗯了一声,叶应武这样做的目的,她隐隐也明白,鸡蛋不能全部放在一个篮子里,更何况是医学院这等关键时候可以挽救一个国家战力的机构,和平时期聚集在一起或许有利于医学的交流和进步,但是在这等南北对峙时候,只有把这些分开,才能够确保国家的安全。

    而且叶应武说的也有道理,毕竟大明现在需要的是把这些医术推广开来,分开设立学院既能鼓励两个学院相互竞争,从而进一步促进医术发展。看着叶应武有些孤单的背影,赵云舒明白自家夫君在这上面也是煞费苦心。

    转过前面的假山,叶应武突然怔住了,赵云舒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一枝腊梅从石头缝中探出来,枝头覆盖着白雪,但是一朵朵寒梅却在风中含苞待放。叶应武伸出手将梅花枝干轻轻下拉,一股沁人心脾的香气随着风直钻入心底。

    “夫君喜欢梅花?”赵云舒抿唇轻笑道。

    两个人认识也不过就是九个月之前,并没有一起经历过冬季。平日里叶应武对于这些植物向来是不太在意,却没有想到今天难得看到他对凝神注视这一束梅花。似乎发现了明王殿下什么小秘密,赵云舒心中也没来由的有些兴奋。

    “某不是喜欢梅花,只是因为看到梅花,总能够想到自己,想到大明。”叶应武沉声说道,“浴血拼杀,最终打下来这偌大的天下,此中的艰苦无人得知,人们看到的,都是这个王朝屹立在南方的辉煌。”

    放开那束腊梅,叶应武想起来什么:“对了,赵家皇族已经陆陆续续迁移到南洋北路,甚至有的还向南洋南路。这些家伙的动作倒是快,非得找个天高皇帝远的地方躲着。”

    “谢谢。”赵云舒轻轻说道。

    叶应武摆了摆手:“本来某就没有打算把他们怎么样,不过就是指一条活······停!”

    微微一怔,赵云舒看着叶应武脸上浮现出来的坏笑,心中咯噔一下,下意识的向后退了半步。不过叶应武已经恬着脸凑上来,脸上不带任何惭愧的神色,仿佛刚才自己说的也抛到脑后:“是啊,舒儿,你看某看在你的面子上,都没有对这些家伙下杀手,还让他们能够平平安安的到南洋,这可是天大的人情啊,不知道小娘子你准备怎么来报答?”

    “你就知道占我便宜。”赵云舒恨恨的一拳捶在叶应武的胸口。

    一把抓住女孩的手腕,叶应武正色说道:“今天马老相公的脸色你别以为某没有看见,不只是马老相公,现在满朝的前朝重臣都想着你能够为某诞下子嗣,甚至某估计在很多人心中你成为大明的王后才是名至实归。你我的孩子也应该是大明的太子。”

    俏脸一白,赵云舒连忙摇头,急切的迎向叶应武的目光:“夫君,妾身绝对没有和婉娘姊姊相争的意思。”

    看着女孩焦急和委屈的样子,叶应武轻笑一声,赵云舒的心思他很明白,这个丫头亲眼看着前宋天空的崩塌和皇室的覆灭,身为亡国之人,在这后宅之中她一直都是与世无争,乖乖的看着微儿长大,只不过因为自己总是喜欢有事没事拽着她,才让原本就尽量低调的赵云舒显得很突兀。

    凭借着赵云舒的姿容,要是真的想争宠的话,即使是叶应武自问也抵挡不了她的诱惑,更何况自幼长于深宫,那等后宫嫔妃争风吃醋的龌龊手段这丫头肯定也很清楚,只是用不用的问题。要是真的斗起来,别说陆婉言,恐怕就连绮琴这等青楼出身的花魁都不是赵云舒的对手。

    当然了,叶应武也不会允许自己后宫之中有这等明争暗斗,一旦出现,他丝毫不介意把谁发配冷宫反省反省,因为叶应武不能容忍枕边人心中想着如何算计和利用自己。可是赵云舒偏偏并没有那样的打算,她只是想守着自己的妹妹过最平淡的生活。

    叶应武脸上流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而赵云舒也是冰雪聪明的人儿,顿时明白这个家伙又在戏弄自己,轻轻哼了一声,转身就走,不过却被叶应武在后面一把抱住了。

    “想跑,可没有那么容易。”叶应武附在舒儿耳畔,“前几天你说来那事儿,说明还是没有怀上,咱们得继续努力。不管别人怎么看,某还想要多要个孩子呢。”

    赵云舒挣扎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没有办法挣脱叶应武的手臂,只能赌气的狠狠跺了他一脚。(未完待续。)

第四百零三章 陌上马蹄轻

    从河北到江南,一场大雪一夜之间席卷神州大半。

    相比于南方临安西子湖上飘飘扬扬的细雪,淮北的雪称之为鹅毛也不为过。多年拉锯血战造成的荒废原野,已经被没过脚踝的大雪所覆盖。雪原上看不到任何生灵的影子,只有萋萋荒草在寒风中颤抖。

    远处的山脊线上出现几道黑影,不过很快这些黑影就顺着山坡飞驰而下,虽然大雪将整个原野都覆盖的,但是战马循着官道依旧可以走的飞快。而在这几名骑兵过后,一处荒草丛中,有轻微的晃动。

    小心的往自己嘴里塞了一捧雪,全身都已经埋在荒草和泥泞雪地里的年轻哨探轻声说道:“头儿,这已经是蒙古鞑子第三批骑兵过去了,不过每一批都只有十来个人,这么多人过去都凑不够一个百人队,这蒙古鞑子应该只是想要来往巡查吧。”

    “你小子老老实实的趴着。”同样埋伏在雪地中的十将低喝一声,伸手拨开面前遮挡视线的荒草,看着留下一串马蹄印记的原野:“这三批人,一批比一批多,而且都是向着一个方向,说明后面必然还有······”

    话音未落,黑压压的身影出现在刚才的山脊上,整个大地在这一刻都缓缓的颤抖起来。刚才还苦着脸想要抱怨趴在这里又冷又饿的年轻哨探顿时被吓住了,他不过是从军两个月的新兵,甚至这不过是第二次北上探查,这一辈子都还没有见到过这么多的骑兵。

    马蹄刨动着白雪,将深处的泥泞翻上来,寒风呼啸之中,这些骑兵只是一声不吭的催动战马,每一个人都是一般无二的身披黑色皮甲,腰间挎着马刀和弓箭,而在这队列之中,一面面旗帜迎风招展。

    “蒙古鞑子的草原骑兵。”看到旗帜上的字,十将的瞳孔猛地收缩。

    而旁边那名年轻士卒则是直愣愣的看着眼前这无声而威严的阵列,一直等到这足足六七千人的骑兵通过之后,方才吸了一口气:“这······蒙古鞑子从北面调兵了?”

    “不是怯薛军,而现在蒙古鞑子在中原能够用的上的就只有汉家步卒了,所以这些骑兵必然是刚刚从草原调来的骑兵,甚至还有可能是蒙古鞑子的本部骑兵,相传当年蒙古鞑子横扫西洋,只靠着两万这样的骑兵就所向披靡。”十将的声音有些颤抖,“难怪之前会有三批哨骑经过,恐怕蒙古鞑子也是把这些骑兵看成了宝贝,不想有所损失或者被咱们打探到风声。”

    “那······那咱们应该怎么办?”年轻士卒下意识的想要摸出埋在雪里的刀,不过手却被十将按住了。

    “小子,算你走运。”十将轻声说道,“难怪这两天其余哨探都没有了音讯,估计十有**是折在这些人手里了,而且之前蒙古鞑子莫名其妙的在陈州大闹了一场,也有可能是为了掩护这支骑兵的行踪。”

    年轻士卒的后背一阵发寒:“那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过去?”

    “不要轻举妄动。”十将将全身都埋在雪窝当中,声音轻的几乎要被呼啸的寒风吹散,“和咱们一路的哨探都是天武军中的佼佼者,他们都被干掉了,说明这支蒙古鞑子骑兵必然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话音未落,又有足足上百人的身影出现在刚才蒙古骑兵行过的地方,并且散得很开从荒原上缓缓前进。刚刚还有些诧异的年轻士卒顿时明白过来,急忙整个人缩在雪中,这个时候也顾不上饥饿和寒冷了,保住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难怪之前的哨探都没有消息传回来,因为对于大多数正常人来说,看到如此突兀出现的强大敌人,第一反应都是抓紧起来前去禀报,然而这正好会被在后面紧跟而上的这支百人队发现,毕竟白皑皑的荒原之上想要看到两个移动的黑点对于这些草原上射雕的蒙古勇士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等到这些蒙古骑兵悠悠然过去,荒草才又晃动一下,十将抬头看着就在荒草丛前面的一道深深的马蹄印记,不由得长长舒了一口气,如果不是自己发现异常,并且挖的雪窝很深,人埋进去根本看不出来痕迹,恐怕刚才已经死无葬身之地了。

    “走。”十将拽了一把年轻士卒,两个人小心翼翼的从草窝中匍匐着向不远处的一处小山坡前进。好在平日里训练匍匐前进是必须的,据说这也是明王殿下在兴州治军的时候就流传下来的传统。

    一直等到靠在山坡上的一块大石头后面,十将方才手按胸口大口大口喘息,而他身边的年轻士卒浑浑噩噩显然还没有从刚才的惊吓之中回过神来。毕竟身临如此险境,换做任何人都得被吓得半死。

    探出头看了一眼已经再一次空无一人,只有密密麻麻马蹄的荒原,十将沉默片刻,喃喃说道:“蒙古鞑子这是想要搞什么,难道真的准备开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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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心的吹了吹勺中热粥,叶应武送到陆婉言唇边。

    南巡的时候婉娘的肚子还只是微微隆起,现在却已经如同山丘,马上就要到临盆的时候了,也让后宅中老老少少分外牵挂。虽然叶应武自认为平时老老实实的绝对没有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但是下意识看看身后一左一右眼睛时刻不离开他的琼鸾和杨絮,叶应武不由苦笑一声。

    难道自己在娘亲心中,就是这样的顽劣孩子,就是来看看婉娘,都得派两个人来盯着,其中一个还是舞刀弄枪的絮娘,仿佛生怕叶应武闹出什么幺蛾子,而且看絮娘带着杀机的眼眸,叶应武敢肯定自己现在要是把这一碗汤洒在婉娘身上,这个疯婆娘能够抄刀子劈了自己。

    婉娘乖乖的将粥喝下去,看着叶应武带着紧张的神色,温婉一笑,自从怀上孩子之后,陆婉言原本为叶应武熟知的那股少女的灵动已经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颦一笑之间的母性光辉。伸手按在婉娘高高隆起的小腹上,叶应武久久不愿分开。

    毕竟这是自己在这个时代唯一的骨血,而是大明王室唯一的子嗣。

    “这几个月某都没有陪在婉儿的身边,婉儿不会生气吧。”叶应武一本正经的说道。

    陆婉言白了他一眼,不过看着叶应武明显晒黑了一层的皮肤,还有刚刚回家眼眸中尚且带着的疲惫神色,心中一痛,伸出手轻轻摩挲着叶应武的脸颊:“怎么会呢,夫君南巡是为了大明,也是为了这个家,妾身既然身为王后,自然要有母仪天下的心怀,若是因为此事而和夫君置气,那后宅这些姊妹又会怎么看妾身,百官和万民,又会怎么看妾身?更何况夫君既然有胆量让妾身来做这一家之主,必然你自己心中也很清楚。”

    叶应武轻笑一声:“万一是你遇人不淑呢?”

    迟疑片刻,陆婉言下意识的想要去拧叶应武:“当初明明是你把人家抢进门的,就算是遇人不淑又能如何?”

    叶应武顿时讪讪一笑,背后絮娘和琼鸾对视一眼,都流露出无奈的神情。自家夫君的后宅基本上不是拐骗就是硬抢凑成的,说出去不免让人耻笑。不料叶应武却是捧住婉娘的手,郑重其事的说道:“是啊,某把你们抢来,也是付出代价的,某抢了你们的人,你们抢了某的心。”

    “扑哧!”杨絮第一个忍不住笑了出来。

    婉娘有些无奈,自家夫君的脸皮厚度却是超乎常人的想象。

    而叶应武并没有在意到从几个方向抛过来的白眼,只是掖了掖婉娘的被角,然后凑到婉娘小腹上:“婉娘原谅了某,孩子可还没有呢。”

    “你倒是能够听到什么?”婉娘饶有兴致的看向故作认真的叶应武。

    叶应武站起来点了点头:“孩子说了,他要爹爹亲亲。”

    婉娘顿时怔住了,露出一抹笑容。原本以为叶应武难得这么正经,能够说出来什么,结果最后还是归根结底到了这上面。不过还不等陆婉言回过神来,叶应武已经轻轻吻在她的唇上。

    “羞死人了!”俏脸翻上两抹红晕,陆婉言伸手按在叶应武胸口,最后却终究没有力量将这个家伙推开。不过杨絮和琼鸾还是比较识趣的站起来向外面走去,她们两个也很清楚,如果自己再多待下去,还不知道这个无赖夫君要闹出来什么幺蛾子呢,所以还是先明哲保身的为妙。

    叶应武翻了翻白眼,重新坐回去:“都是孩子他妈了,还有什么好羞涩的。更何况后宅你们这些姊妹,以后某迟早要弄到······”

    感受到陆婉言明显带着寒意的目光,叶应武硬生生把这句话吞了下去,不过却是重重点了点头,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样子。

    婉娘无奈的摇了摇头,刚想要说话,一股钻心的疼痛突然间窜了上来,下意识伸手捂住小腹,她惊慌失措的看向叶应武:“夫君,痛!”

    叶应武一怔,一蹦三尺高:“要出来了?!”

    “估计是,孩子在踢!”秀眉微蹙,婉娘的额头上已经有汗珠冒出。即使是冬天都出这么多的汗,疼痛可想而知。

    “快,叫御医,叫稳婆,把后宅能派的上的人都给老子喊来!”叶应武一边紧紧握住婉娘的手,一边朗声吼道。

    刚刚出门的琼鸾和絮娘已经快步闯进来,一看情况就已经明白,絮娘当即转身喊人,而琼鸾则是抄起旁边盆子中的湿巾上前,小心的给婉娘擦拭额头上的汗珠。

    “夫君!”婉娘长长的呻吟一声。

    叶应武的眉头紧皱,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婉娘,两人紧紧握着的手因为满是汗水而几乎要滑开,叶应武索性和婉娘十指相扣。慌乱的脚步声已经越来越近,本来婉娘就已经快要临盆,王后身怀大明的唯一子嗣,对于她太医院自然是严阵以待,本来太医院当中御医最擅长的都是妇科,而且也有大量的稳婆坐镇,不过因为太医院草创,御医水平难免参差不齐,为了以防万一,陈氏还专门征召了南京以及周围州府最好的妇科大夫和稳婆,平日里就直接待在宫中一个专门开辟的院落中,可以以最快的速度到达陆婉言休养的宫殿。

    “殿下,请殿下先出去。”几名上了年纪的稳婆颤颤巍巍的过来。

    叶应武一怔,刚想要拒绝,陈氏就已经拽住他:“远烈,你出去候着,这里有娘亲看着,没事的。女人生产,男人待在这里不祥。”

    缓缓的松开陆婉言的手,叶应武沉默了片刻,还是转身走出去。而陈氏冲着絮娘和琼娘使了一个眼色,让她们跟上看着,然后顾不上其他,和稳婆们一起忙碌起来,她这一辈子给叶家诞下这么多儿女,甚至叶应武还是老来得子,所以陈氏绝对算得上“有经验人士”,说她是半个稳婆也不为过,所以有陈氏坐镇,叶应武倒是大可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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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边搓手一边哈着热气走进大堂,王安节看着正坐在火炉边烤火的尹玉,不由得一怔,旋即解下披风,笑着说道:“什么风把尹虞侯吹来了?”

    两个人都是沉稳的性子,因为两淮军和天武军驻地相距不远,在和蒙古鞑子对峙的日子里两支大明的主力军队自然不可能无所事事,最简单的方法自然是把两军拉出去操练对抗,而来往联络,尹玉和王安节就已经熟稔。虽然尹玉是较早从龙之臣,从天武军前厢都虞候的位置一步步走上来,颇得叶应武赏识,但是他本来就为人低调沉稳,不喜欢招摇,再加上王安节虽说是后来人,却是实打实的皇亲国戚,所以尹玉反倒是常常以后辈自居。

    尹玉急忙站起来,冲着王安节一拱手,却是开口说道:“王将军,来不及客套,某此次前来,有要事相商。”

    平时尹玉都是客客气气的,今天见他开门见山,王安节也是吃了一惊,因为这往往是江镐的行事方法,怎地今天这一向不慌不忙的尹虞侯,脸上都难得挂着焦急神色?

    径直走到舆图旁边,尹玉伸手在汴京的位置重重点了一下:“刚刚收到的消息,一支足有六七千人的蒙古鞑子骑兵已经漏夜南下,天武军的哨探派出去十批二十人,最后只有两个人活着把这个消息带回来了。而且发现这支骑兵的时候已经是在汴京最南面,也就是说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支骑兵现在应该已经到达陈州了。”

    王安节顿时吸了一口凉气,快步走过去:“蒙古鞑子从哪里抽调来的骑兵?整个中原忽必烈也就只有怯薛军可以调动了吧,而且除了守卫都城的那些,怯薛军的主力已经被咱们盯在了陈州,怎么可能······”

    伸手往上一指,尹玉皱着眉头说道:“其装束都是最正统不过的蒙古骑兵,十有**是从草原而来,更重要的是蒙古鞑子趁着这一场大雪,天寒地冻,趁机越过冰封的大河,将草原上的兵马向南调动,大河如此长,而且处处皆可以渡河,所以现在根本不清楚到底有多少蒙古鞑子的骑兵在南下,也不清楚他们的意图是什么。”

    “就算是草原上,蒙古鞑子又何来如此多精锐?”王安节勉强让自己冷静下来,他从军多年,也不是没有见过大世面,更何况父亲王坚更是当年钓鱼城一战击退蒙古,力挽狂澜的英雄,所以对于王安节来说,蒙古是整个家族两代的敌人,宿命中的对手。

    对于这一天,他已经期盼久矣。

    看着王安节,尹玉摇了摇头:“不知道,之前襄阳大战,蒙古本部骑兵就折损了不少,按理说没有能耐派出来这么多人,不过要知道蒙古鞑子这些年不只是向南和前宋、大明交手,也在向西扩张,如果他们停止西征,勒令各处汗国出兵援助,那么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王安节点了点头,拳头缓缓攥紧。(未完待续。)

第四百零四章 龙脉初啼鸣

    叶应武焦灼不安的在庭院中兜着圈子,即使是隔着内堂和外堂两层门都能听见婉娘的惨叫声和稳婆们焦急的呼喊声。而房门打开,一盆血水被直接端了出来,倒在外面花丛中,还有热气升腾。

    而婢女们被使唤的团团转,一盆盆热水烧好之后放在外面凉到水温合适,然后飞快的端进去,而毛巾更是一块一块的往里面送。很快就听不见婉娘的叫声了,叶应武一怔,大步想要推门进去,却被稳婆拦住了:

    “殿下请留步,只是为了防止王后咬到舌头,所以让王后含住了毛巾,没有事的,还请殿下放心。”

    叶应武恨恨的一甩衣袖,皱着眉又折返回来,看着庭院中的大树,一脚踹了上去,这甚是粗壮的大树竟然缓缓的晃动了一下,上面的积雪纷纷扬扬洒落下来,落在叶应武的肩头和手上,叶应武却仿佛没有感觉一般重新折返,负手在庭院中踱步,目光冰冷,随意的在那些稳婆身上扫过,都让她们不由得打了一个哆嗦。

    一旦王后除了什么差错,她们敢肯定明王殿下会毫不犹豫的让所有的稳婆人头落地的。这是马背上冲杀出来天下的君王,即使是他平时有多么的爱民,这个时候也不介意用他的愤怒燃烧世界。

    “外面寒风甚烈,夫君还是去前面屋子里休息吧。”赵云舒缓步走过来,“娘亲和琴儿姊姊都在里面看着呢,又有这全南京最好的稳婆,这些御医亦为国医圣手,夫君放心。”

    叶应武哈了一口热气,回头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惠娘、微儿她们都已经站在了回廊下,而之前就负责陪同叶应武的琼鸾和絮娘,也站在门口静静地等着,因为看不到里面的情况,所以一道道目光都落在叶应武身上。叶应武轻笑一声,拽着舒儿走回去:

    “某皮糙肉厚的没事,你们几个都去前厅歇着,让婢女把火炉烧起来,尤其是微儿上一次在临安发烧刚刚过去几天,正是身子娇弱的时候,别再冻病了。”

    赵云舒低低应了一声,不过还是有些担忧的看着叶应武。

    叶应武刚想要把她们推走,便听见屋里面传来一声响亮的啼哭。

    刹那间所有人都怔住了。

    “夫君!”赵云舒下意识的推了一把叶应武。

    叶应武也反应过来,飞快地向着门口冲去,而一直紧闭的大门在这个时候也缓缓打开,绮琴站在门口,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就险些被叶应武撞倒,不过好在叶应武眼疾手快,一把揽住了她:“琴儿,怎么样?”

    眼眸中带着晶莹的泪水,一向性格文静的绮琴也是激动地握住叶应武的手:“夫君,母子平安。”

    “母子?平安?”叶应武下意识的重复这两个词,一股热血已经涌上心头。激动地手足无措的明王殿下也顾不得周围站着那么多的稳婆和婢女,在绮琴额头上重重吻了一下,“琴儿,辛苦了。”

    话音未落,整个人已经窜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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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战马刨动着积雪,一道又一道黑色的身影出现在天地之间,转瞬就变成在白皑皑的平原上席卷的黑色浪潮。绣着狼头的大旗迎着风招展,黑色的旗帜仿佛能带来无尽的死亡与杀戮。

    “蒙古鞑子的骑兵!”一名士卒大吼一声。

    身后的都头已经跃起身,狠狠的敲动大鼓。

    这只是一座小营寨,就位于陈州的边境上,也是上一次明军包围陈州时候留下来的几个前出营寨。虽然占据在陈州的地盘上,实际违反了两国之间的和约,但是当时蒙古着急想要宁事息人,也就没有对此斤斤计较。

    不过江镐和王安节虽然一个急躁一个沉稳,却都是明白此中利害关系的,非但没有将这些营寨撤出,反而不断加强武备,别看这一个营寨不大,里面驻扎的却都是天武军和两淮军遴选出来的精锐。

    而且从大型的床子弩、飞雷炮等杀伤利器,到神臂弩等先进弓弩,再到已经逐渐列装明军各部的火铳应有尽有。而驻守这一个营寨的,也是天武军前厢的两个都。要知道天武军是明王殿下起家的队伍,而天武军前厢一来是江镐的老底子,二来也是诸多大战的急先锋,绝对历经战火磨炼的精兵悍将,更何况这二百人当中,甚至还有一百人是经历过襄阳大战的老兵,这样的老卒在其余的队伍中都是可望而不可得,恐怕也就只有天武军才能够拿的出来这么大的手笔。

    鼓声一响,将士们飞快的从营帐当中冲出来,一架架梯子搭在寨墙上,大队的弓弩手已经攀援登上寨墙,一排神臂弩张弓搭箭,而下面的士卒也是推动着床子弩和投石机一一就位。在营寨的最中央,十台飞雷炮也已经全部扬起炮口,操控飞雷炮的士卒正在着急的搬运炸药包。

    虽然火铳逐渐列装,而可靠有效的火炮也在紧张研制当中,但是飞雷炮在目前甚至以后很长的时间中,依旧是大明实力最强大的火力输出。本着不能为蒙古缴获研究的原则,这些飞雷炮一般都会被布置在中央,无论营寨被从哪个方向突破,都能够来得及销毁它们。

    虽然只有两百名士卒,但是咚咚作响的鼓声当中,整个营寨却是笼罩在肃杀之气里,所有的人都面带寒意看着前方,没有任何人因为怯懦而退缩,只有十将和都头来往的低声喝令。

    “老范,蒙古鞑子的骑兵有多少?”另外一名都头提着刀快步走过来。

    刚才敲鼓的范都头伸出手将同伴拉上望楼,指着前方地平线上出现的黑压压身影:“老程你看,这怎么地也得两个千人队,足足两千骑兵对付咱们这一个小营寨,蒙古鞑子还真是看的起咱们。”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程都头笑着摆了摆手,“要是给你老兄两千人马,半个时辰,你能拿得下来这个营寨?”

    范都头顿时瞪他一眼:“半个时辰,你以为······”

    伸手指着后面熊熊燃烧起来的狼烟,程都头整好以暇,不像是大战来临,倒像是在等着看热闹:“这狼烟升起来,后面天武军就能够在半个时辰之内赶到,你以为就蒙古鞑子一天到晚琢磨咱们?咱们的江指挥使可是每天都对着舆图发呆,还不是想着怎么收拾这帮狗娘养的!”

    “老程,好像有些不对。”范都头一把拽住同伴,“你看!”

    程都头急忙看过去,只见那些蒙古鞑子骑兵竟然在距离营寨四五百丈的地方勒住战马,如果他们再往前一点儿,恐怕明军就要下令放箭了。范都头皱着眉头说道:“蒙古鞑子这是什么意思?”

    轻轻呼了一口气,程都头沉声说道:“这一下估计是打不起来了,蒙古鞑子也知道咱们床子弩和飞雷炮的厉害,他们想要攻击营寨,最有效的办法就是加快马速,从两侧包抄,用骑射对营寨内进行压制,同时强行撞破大门冲进来,可是现在他们在这么近的距离上戛然而止,想要再提起马速可就没有这么容易了。”

    “你是说蒙古鞑子并不是想要打过来,只是来炫耀武力?”范都头不由得皱了皱眉。

    不等程都头回答,一名哨骑已经飞快的从营寨后方而来,如果不是营寨上的十将下令开城,恐怕全神贯注的士卒就会直接扣动神臂弩的扳机。那名哨骑冲入营寨,马不停蹄的奔向将旗飘扬的地方。而程都头和范都头也三步并作两步走下寨墙。

    “启禀两位都头,指挥使有令,蒙古鞑子来则防之,不动则各营寨亦当严加防守。同时蒙古鞑子一旦冲入飞雷炮射程之内,另行点燃狼烟。”传令兵一拱手,朗声说道。

    范都头和程都头对视一眼,点了点头,程都头还不忘问了一句:“现在整个陈州边境上所有营寨都是这样的么?”

    那传令兵苦笑着说道:“岂止是陈州,整个两淮都有大量蒙古鞑子骑兵出没,不过并没有想要进攻的意思,都是跑到营寨前四五百丈的距离停留一会儿之后就开始后退······来不及给两位都头说清楚了,属下还得去另外三个营寨传令。”

    两人点了点头,扭头看向营寨外面逡巡的蒙古鞑子。

    难道蒙古鞑子以为凭借这些骑兵就能够吓得住我们?这也未免太自以为是了。他们是草原上的好汉不假,但是天武军也是刀山火海里面一点一点打拼出来的!

    就当两人准备快步走向寨墙的时候,外面却是号角声大作!

    “不好!”两个久经战火的都头对视一眼,心中咯噔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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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婉儿,辛苦你了。”叶应武轻轻攥着陆婉言的手。

    手心中都是汗水,而叶应武却是死死攥着,怎么也不松开。这只手自己不久之前也曾经紧紧攥住,但是却不得不分开。刚刚生下孩子,陆婉言靠在床上软垫,勉强挤出来一丝笑容:

    “夫君言重了,这孩子本来就是你我的,妾身自然应当为夫君生下来。”

    叶应武攥紧陆婉言的手,轻声说道:“刚刚在松手的时候,婉娘可知某的心中是如何的难以割舍,现在母子平安,正是某,也是全天下百姓祈求的结果。某发誓,以后婉娘痛苦的时候,某再也不会离开你······”

    陆婉言另一只手轻轻掩住叶应武的嘴唇,眼眸之中已经有晶莹的泪水滚动:“夫君如此宠爱妾身,妾身······”

    凑过去在自家娘子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叶应武笑着说道:“现在你的最重要任务就是好生歇息,某必然会护你周全,直到百年。毕竟咱们还没有到老夫老妻的程度,以后路还长着呢,这不过是第一个孩子,还会有很多,很多,儿女成群······”

    出奇的没有责怪叶应武总是想着这种事,陆婉言抿唇微笑看着近在咫尺的男子,这一刻仿佛时间都已经凝固,两个人在默默地享受着这难得的安宁和温馨。

    良久之后,陆婉言俏脸微红,低声说道:“孩子夫君看了么?”

    叶应武无奈的说道:“某就看了一眼,就被那群疯女人抢过去了,更何况还有娘亲在,哪里轮得上某看。”

    陆婉言顿时忍不住笑了一声,自从陈氏来了之后,叶应武的身份地位一落千丈,从之前后宅姊妹都躲着他的小霸王变成了现在的受气包,毕竟陈氏是叶应武的生母,叶应武虽然不是那等至孝之人,但是对于陈氏还是言听计从,只要母亲大人吩咐的全部照办,保证老人家开心就好。

    如此一来,叶应武见到陈氏就得绕道走,否则陈氏不是责备叶应武在后宅总是游手好闲,就是催促叶应武抓紧去给老叶家再添子嗣。即使是后宅这些女人见到陈氏,也是万分头疼。

    不过老人家的心思她们也都能够理解,这么多年来老人家一直梦寐以求的不就是抱上大胖孙子么。

    “这一次好说歹说是生下来长子,”叶应武摇了摇头,“否则某还不得被老娘当成种(和谐)马使唤。我看她之前是恨不得一天到晚让某在床榻上搂着你们行周公之礼。”

    “这不是你梦寐以求的么?”陆婉言斜斜的瞥了叶应武一眼,这个家伙想搞胡天胡帝、大被同眠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只不过大家一直提防着他才没有让他诡计得逞。这个时候叶应武把责任全都推卸到陈氏身上,陆婉言自然毫不犹豫的揭穿他。

    叶应武讪讪一笑:“好了,婉儿,好好休息,某等会儿再过来陪你。”

    陆婉言轻轻嗯了一声,伸出手帮着叶应武整理了一下衣襟:“妾身没事的,倒是夫君快去看看咱们的孩子。”

    走入前厅,叶应武却是吃了一惊。前厅的热闹显然超出了他的预料,莺莺燕燕围成一大圈不说,堂前堂下也已经堆满了各式各样的礼品和用具。看着叶应武过来,被支使的团团转的小阳子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快步走过来:“殿下,这些都是京中百官送来的礼品,全部为恭贺殿下得子。属下也没有办法拒绝。”

    叶应武无奈的点了点头,踮起脚尖看了一眼抱着孩子和自家娘子们说的热火朝天的陈氏,不由得轻轻吸了一口气,刚想要回避的时候,一道身影已经出现在门口,拐杖随意的扔到地上,叶梦鼎和叶杰两个老人已经颤颤巍巍的走上来,吓得江铁和吴楚材赶紧上前搀扶。

    “老婆子,你让老夫看看老夫的乖孙子。”叶梦鼎着急的张开手。

    陈氏笑着上前一步,两个老人看着怀里的孩子窃窃私语。

    “长得真像远烈小时候。”叶梦鼎的白胡子随风飘扬,手有些颤抖。

    陈氏瞪了他一眼:“看看你手抖成那样,我可不敢把孩子给你,老头子你就乖乖的看着吧。”

    而叶杰也是笑眯眯的说道:“是啊,这可不就是远烈小时候的翻版么,你看这眉毛、这鼻子,不知不觉也已经二十多年过去了,恍如隔日啊!”

    心中咯噔一声,叶应武冲着小阳子使了一个眼色,小阳子顿时明白,闪身挡住叶应武,叶应武趁机蹑手蹑脚的向屏风后面走去,不过刚刚走到半路,便听见惠娘惊讶的声音:“夫君,你什么时候来的?!”

    而赵云微也是跑过来拽了拽叶应武的衣袖:“大哥哥,大哥哥,孩子真的很像你小时候的模样么?肉嘟嘟的,真的好可爱啊!”

    不过好在叶应武的脸皮厚度天下也是数一数二的,当即转过身,若无其事的揉了揉赵云微的小脑袋:“某又不知道某小时候长什么样子,再说了这是某的儿子,长得像不是应该的么。”

    赵云微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而惠娘忍不住嘟囔了一声:“可惜长歪了。”(未完待续。)

第四百零五章 刀兵纷乱闪

    ps:第二更18点

    “来,琴儿,多吃点儿,今天你跟着老身忙前忙后,确实是辛苦了。”陈氏为绮琴夹了一筷子,脸上带着慈祥的笑意。

    陆婉言刚刚生产完,身子骨还虚弱,自然不会有人同意她下地,当家主妇不在,后宅中在这一段时间里主管内外的绮琴自然而然得陪在陈氏身边,而身份最为尊贵的赵云舒坐在另外一边。

    而叶应武和叶梦鼎爷俩默默地坐在陈氏的对面,显然对于叶家两代女人之间的“交锋”,这一对儿父子选择了出奇一致的眼不见为净,只是低头吃饭。果然不出叶应武的预料,片刻之后陈氏就握着绮琴的手开始轻声絮叨,而绮琴、赵云舒、絮娘和琼鸾四女只能毕恭毕敬的听着。

    叶应武抬头瞄了一眼,饭桌上这个时候大多数人的目光都落在陈氏身上,仿佛把这唯二的叶家两代顶梁柱抛到了脑后。坐在叶应武身边的惠娘微微侧头,轻轻吐了吐小****,显然眼前的架势也把她吓住了。

    终于忍不住了,叶应武轻轻凑过去:“爹,娘再这样下去······”

    叶梦鼎看了叶应武一眼,摇摇头:“你就随着她去吧,你娘等这个孙儿已经等了十年,人这一生又有几个十年?她等不得了。更何况为了大明的江山,多繁衍后代,也没有错。”

    叶应武一怔,当初在兴州的时候自家爹爹是全力支持自己,再加上叶应武展露出来的才华和能力确实值得赞赏,所以叶梦鼎对于这个儿子能够成长为栋梁之才抱着很大的希望。

    只不过老人却没有想到,短短一年时间,叶应武不仅借着蒙宋大战的东风,一跃站到了整个官场的顶端,更是最后缔造了大明王朝。叶梦鼎在前宋为官大半生,自然也不愿意看到前宋的覆没,所以虽然是亲生儿子一手取代了这个凝聚着他心血的王朝,却也难免心有芥蒂,当初出任大宗正的时候就是不情不愿,之后更是一直住在大宗正府上,很少和叶应武见面。

    对此叶应武无奈之下也只能随着老人去了,毕竟这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即使是自己是穿越而来的,实际上对于叶梦鼎并没有太多的感情,但是一来叶梦鼎是自己这副身躯的缔造者,二来叶梦鼎的学识、为人,都值得叶应武给予他最高的敬重。

    对于叶梦鼎,文天祥他们也是很看重的,上一次蒙古鞑子在陈州闹事,文天祥他们请出陆婉言垂帘听政的同时,也不忘将叶梦鼎这个大宗正请来。

    但是归根结底,新朝的这些官员,对于叶梦鼎,还是抱有提防之心的,毕竟王爚、章鉴等人都是旗帜鲜明的表达了对于新朝的拥戴,甚至就连江万里这曾经的旧朝党魁对此也是毫无异议,偏偏只有叶梦鼎,曾经明确表示过不配合不反对的态度,让人在感慨这位老爷子性格执拗的同时,也不得不对他抱着一百二十个不放心。

    可是今天叶梦鼎口口声声已经是为了大明的江山,着实让叶应武眼前一亮。难不成自家爹爹终于认清现实,改邪归正了?

    叶梦鼎刚想要说话,小阳子已经快步冲进来,凑到叶应武身边:“启禀殿下,蒙古鞑子寇边,北方急报!”

    “什么?!”叶应武和叶梦鼎同时诧异的脱口而出。

    小阳子郑重的点了点头。

    叶应武轻轻呼了一口气,这等大事禀报给他的时候必然已经得到了边境各部的确认,而且十有**双方已经大打出手了,所以不可能是谎报军情。而且叶应武的消息是通过地方州府、地方驻军、六扇门、锦衣卫等等多个渠道而来,想要欺君罔上,可没有那么容易。

    “事不宜迟,让杨老统领立即过来见某,另外让文宋瑞、苏任忠、陆君实、谢君直立刻到御书房。”叶应武霍然站起来,沉声吩咐一句,接着看向已经快步而来的江铁和吴楚材,“传令百战都各部,随时备战!”

    “诺!”三人同时朗声应道,转身快步离开。

    而叶应武脸色阴沉,一边接过惠娘递过来的外衫和佩剑,一边对杨絮使了一个眼色:“絮娘,咱们走!”

    杨絮应了一声,本来她今天为了方便行事,就是一身精干的短打,并不像之前在后宅的衣裙,索性也不用回去换衣服了。毕竟对于常年便装的六扇门来说,认得也不是衣服,杨絮本尊比她腰间的令牌管用多了。

    陈氏脸色也是微变,刚才小阳子急迫之下也并没有怎么压低声音,所以老人听得很清楚,顿时敲了敲桌子:“这蒙古鞑子怎地这么不长眼,这个时候出来闹事,这不是成心不让人肃静么。”

    不料不等陈氏说完,叶梦鼎已经缓缓站起来:“老婆子,少抱怨两句。天灾**,非是个人能决断。”

    接着叶梦鼎也拄着拐杖向外面走去。

    厅中所有人都站了起来,陈氏有些诧异:“老头子,你这是上哪里去?”

    叶梦鼎脚步一顿,头也不回的说道:“鞑子犯边,不知其意欲何为,然此为国战,老夫又怎可坐视?”

    出人意料的,陈氏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默默的看着这一对父子一前一后的离开。身旁的绮琴小心搀扶老人坐下,刚想要解释劝慰两句,陈氏却是笑着说道:“和蒙古鞑子决战,这是老头子多年的心愿了,也是我们这些历经战乱的老骨头们最想看到的,这一战开始的时候,人刚过中年,现在已经是垂垂老矣,这么多年,总该有个分出胜负的时候。”

    沉默了片刻,陈氏轻声说道:“让他们爷俩,放手去吧。”

    ——————————————

    登州。

    登州是山东延伸向大海的重要前突部分,也是北方王朝防范南方水师的桥头堡,南方水师想要骚扰幽州和辽东,就必须要拿下登州。所以自从女真控制了胶东之后,就一直加强在登州的防备,使得多年来南宋水师对于登州只能是有限的袭扰。

    等到蒙古取代金国成为北方的霸主,面对南宋在海上日益频繁的进攻,蒙古也是焦头烂额,毕竟国内初定,他们也实在拿不出来足够的资金巩固城防、坚壁清野。最后如果不是张弘范设下圈套将南宋的胶州水师一举歼灭,恐怕蒙古到现在还不知道应该怎么对付这个对手呢。

    只不过好景不长,南宋的胶州水师灭了,大明的胶州水师却是又很快的组建起来,只不过因为大明最近一直忙着对付南洋,胶州水师的不少海船都抽调南下,所以一直不显山不露水。然而随着南洋的安定,叶应武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将最新下水的飞剪船和大宝船全部配属给胶州水师,另外还在南洋抽掉了一支分队北上,以求能够最大限度的保证胶州水师的战力。

    虽然现在是两国承平之时,但是对于胶州水师的建设,叶应武却没有丝毫的松懈,统帅胶州水师的更是从跟随叶应武起家的水师名将孙虎臣,这个原本的兴州水师都虞候,经验丰富资格老不说,而且在指挥作战和谋略上有过人之处,作为活跃在第一线甚至是敌后的胶州水师,叶应武并不要求他们能够浴血拼杀,和蒙古鞑子面对面激战,只要求胶州水师能够在保全自己的同时,将山东搅乱,甚至是趁机拿下胶州,从而为大明借助水师直驱幽州和辽东打下基础。

    叶应武的信任让孙虎臣感激之余,也是全身心的投入到胶州水师的建设当中。虽然叶应武是以陆师起家,但是毕竟水师对于偏安南方的历朝历代来说都是最大的依仗,而且叶应武对于水师的重视也不小于陆师。孙虎臣固然没有在海上打拼过,但他面对的也并不是海上的敌人,所以筹办胶州水师还是绰绰有余的。

    自从大明和蒙古和谈以来,胶州水师更有了艰巨的任务,就是保障从江南、淮南甚至泉州、岭南到登州的海路畅通,并且随时保证登州市舶司和商贾们的人身财货安全。

    远处码头上繁忙的景象尽收眼底,孙虎臣一边小心翼翼的放下千里眼,一边啧啧感慨,这玩意还真是个好东西,不过据说现在大明也一共只有三个,一个在明王殿下那里,一个在南洋水师统帅张贵处,还有一个,就是自己手上的了。

    从这千里眼的分配上,也能够看得出来殿下对自己的厚望,所以自己既然站在这里,就不能让殿下失望。

    孙虎臣轻轻摩挲着千里眼,看着在战船身边来来往往的商船。这是胶州水师这个月来的第二十五次护航了。水师战船会从大河河口等待南方来的商船船队,然后护送它们北上。这样的护航也并不是完全免费的,商贾们到了登州之后,在进出为大明划定的租界时候,依据货物的多少,向市舶司缴纳万分之一的赋税,实际上相比于商贾来往南北所获得的利润,这已经是微乎其微了,要说这样的护航是免费的,实际上也没有什么差错。

    而且能够得到自己国家水师战船的庇护,对于商贾们来说,也是与有荣焉。当然了,对于水师这也不只是来往跑腿的活计,凭借着这么多次护航,孙虎臣已经把来往的航道摸得一清二楚,并且在海图上一一作了标注,自然不可能再像之前南宋胶州水师那样被糊里糊涂的带进埋伏圈,另外通过千里眼和商船,孙虎臣也把登州的城防内外吃透。

    因为登州不比陈州,到底只是一个普通的海边州府,所以蒙古没有那么大的精力在城中设置百般防范的内外城墙,所以不需要六扇门和锦衣卫出面,孙虎臣就能够知道城中各处的布置。

    只要南京传来战令,孙虎臣敢打保票,一天之内拿下登州。

    站在桅杆挂盘上的士卒伸手指向码头:“将军,你看,起火了!”

    “什么?”孙虎臣一怔,旋即飞快地抄起千里眼向着码头上看去。

    实际上已经不用千里眼也能够看得清楚,滚滚的黑烟升腾,将半边码头覆盖,而站在孙虎臣身后的都虞候轻轻吸了一口气:“是市舶司那边,而且这烟······是狼烟。”

    “各船启碇!”孙虎臣随手将千里眼收起来,按住栏杆,怒吼道。

    战鼓咚咚敲响,因为这滚滚翻腾的狼烟而慌乱的港湾当中,十艘大型海船缓缓的前出。而码头上仓皇启碇的商船,已经陆陆续续升起了大明的赤色龙旗,浪花翻涌,虽然有不少商船慌乱不知所措,但是大多数的商船都很聪明的从水师战船两侧驶过,躲到战船后面。

    那在海面上如同连绵山岳排开的水师战船,就是他们最大的依靠。

    浓烟滚滚,一时间看不清码头上的具体情况。孙虎臣轻轻吸了一口凉气,虽然之前有过心理准备,但是当自己直面的时候他还是心中一紧。狼烟升腾,再加上码头上的呼喊声,发生了什么他已经可以预料。

    水师战船缓缓上前,越来越逼近码头,孙虎臣的将旗已经在旗舰的桅杆上迎风飘扬,而大队的水师将士飞快推动者飞雷炮到船舷,今天海面上的风浪并不小,浪涛拍打着战船,换作平常人在船上甚至都有可能站不稳。炸药包被从船舱中小心的取出来,甲板上回荡着都头和虞侯们的呼喊声。

    孙虎臣紧紧皱着眉,朗声喊道:“飞雷炮准备!”

    “将军,海上浪大,这个时候飞雷炮不宜发射······”一名都头有些诧异的看着孙虎臣。

    跺了跺脚,孙虎臣冷声喝道:“现在还顾得上这些么?!”

    那都头一怔,旋即应了一声,招呼属下。而孙虎臣则是朗声下令:“蒙冲前出,上岸勘察!”

    ————————-——————-

    蔡青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水师都头,原本是在鄱阳湖水师之中,鄱阳湖水师不过是南宋水师中的二线部队,换句话说就是拉下来的败兵弱将关系户养老的地方,蔡青也以为或许自己就要这样平平淡淡度过一生,可是谁曾想到,一切都改变了。

    鄱阳湖水师被征调改编成兴州水师,作为郢州水师折损之后大宋面对蒙古襄阳大军的先锋,指挥使刘师勇和都虞候孙虎臣都是已经在水师中崭露头角的骁将。而对于这支水师的训练和改造,也完全沿袭天武军的一贯风格,在经历一系列痛苦的甚至不愿回忆的地狱磨炼之后,蔡青终于成为了兴州水师的新兵蛋子。

    但是当时刚刚大难不死的他,还不知道这只是自己人生的另外一个起点。因为汉水冰封,兴州水师还没有上战场,襄阳大战就已经落下了帷幕,紧接着兴州水师作为叶应武起家的主力,分别驻扎在襄阳和鄂州,同时又吞并了郢州水师的余部以及一直在鄂州避而不战的范文虎荆湖水师,实力迅速的膨胀。

    不过因为延承自南宋水师的强大实力,还没有谁有胆量挑战兴州水师的威严,所以兴州水师在文天祥北伐时候小露一手,就没有再多的表现机会。之后叶应武定鼎江南,经营胶州水师,孙虎臣被任命为都指挥使,在临走的时候孙虎臣从兴州水师中挑选了一批基层骨干,其中就有因为从军时间长而升任十将的蔡青。

    之后又凭借着几次护航有功,再加之军队不断扩充,对于老兵越来越看重,从军年岁久的蔡青平平稳稳的提升到了都头。

    但是实际上一直到此时此刻,才是蔡青蔡都头第一次面对血与火的战争,就在刚刚,他眼睁睁的看着一名中年男人倒在了血泊中。

    而劈砍他的雪亮马刀,正是来自突破烟尘,怒吼着的蒙古骑兵。

    “都给老子安静点儿!”蔡青压低声音吼道,让身后紧紧跟着的数十名将士小声。他们现在躲在街道旁边的一处偏僻院落中,刚刚蒙古骑兵就从院门外冲过去,并没有发现这些活生生的猎物。

    后面的士卒都下意识屏住呼吸。

    他们也明白,这不是日常的操演,而是关乎他们的生死。(未完待续。)

第四百零五章 刀兵纷乱闪

    ps:第二更18点

    “来,琴儿,多吃点儿,今天你跟着老身忙前忙后,确实是辛苦了。”陈氏为绮琴夹了一筷子,脸上带着慈祥的笑意。

    陆婉言刚刚生产完,身子骨还虚弱,自然不会有人同意她下地,当家主妇不在,后宅中在这一段时间里主管内外的绮琴自然而然得陪在陈氏身边,而身份最为尊贵的赵云舒坐在另外一边。

    而叶应武和叶梦鼎爷俩默默地坐在陈氏的对面,显然对于叶家两代女人之间的“交锋”,这一对儿父子选择了出奇一致的眼不见为净,只是低头吃饭。果然不出叶应武的预料,片刻之后陈氏就握着绮琴的手开始轻声絮叨,而绮琴、赵云舒、絮娘和琼鸾四女只能毕恭毕敬的听着。

    叶应武抬头瞄了一眼,饭桌上这个时候大多数人的目光都落在陈氏身上,仿佛把这唯二的叶家两代顶梁柱抛到了脑后。坐在叶应武身边的惠娘微微侧头,轻轻吐了吐小****,显然眼前的架势也把她吓住了。

    终于忍不住了,叶应武轻轻凑过去:“爹,娘再这样下去······”

    叶梦鼎看了叶应武一眼,摇摇头:“你就随着她去吧,你娘等这个孙儿已经等了十年,人这一生又有几个十年?她等不得了。更何况为了大明的江山,多繁衍后代,也没有错。”

    叶应武一怔,当初在兴州的时候自家爹爹是全力支持自己,再加上叶应武展露出来的才华和能力确实值得赞赏,所以叶梦鼎对于这个儿子能够成长为栋梁之才抱着很大的希望。

    只不过老人却没有想到,短短一年时间,叶应武不仅借着蒙宋大战的东风,一跃站到了整个官场的顶端,更是最后缔造了大明王朝。叶梦鼎在前宋为官大半生,自然也不愿意看到前宋的覆没,所以虽然是亲生儿子一手取代了这个凝聚着他心血的王朝,却也难免心有芥蒂,当初出任大宗正的时候就是不情不愿,之后更是一直住在大宗正府上,很少和叶应武见面。

    对此叶应武无奈之下也只能随着老人去了,毕竟这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即使是自己是穿越而来的,实际上对于叶梦鼎并没有太多的感情,但是一来叶梦鼎是自己这副身躯的缔造者,二来叶梦鼎的学识、为人,都值得叶应武给予他最高的敬重。

    对于叶梦鼎,文天祥他们也是很看重的,上一次蒙古鞑子在陈州闹事,文天祥他们请出陆婉言垂帘听政的同时,也不忘将叶梦鼎这个大宗正请来。

    但是归根结底,新朝的这些官员,对于叶梦鼎,还是抱有提防之心的,毕竟王爚、章鉴等人都是旗帜鲜明的表达了对于新朝的拥戴,甚至就连江万里这曾经的旧朝党魁对此也是毫无异议,偏偏只有叶梦鼎,曾经明确表示过不配合不反对的态度,让人在感慨这位老爷子性格执拗的同时,也不得不对他抱着一百二十个不放心。

    可是今天叶梦鼎口口声声已经是为了大明的江山,着实让叶应武眼前一亮。难不成自家爹爹终于认清现实,改邪归正了?

    叶梦鼎刚想要说话,小阳子已经快步冲进来,凑到叶应武身边:“启禀殿下,蒙古鞑子寇边,北方急报!”

    “什么?!”叶应武和叶梦鼎同时诧异的脱口而出。

    小阳子郑重的点了点头。

    叶应武轻轻呼了一口气,这等大事禀报给他的时候必然已经得到了边境各部的确认,而且十有**双方已经大打出手了,所以不可能是谎报军情。而且叶应武的消息是通过地方州府、地方驻军、六扇门、锦衣卫等等多个渠道而来,想要欺君罔上,可没有那么容易。

    “事不宜迟,让杨老统领立即过来见某,另外让文宋瑞、苏任忠、陆君实、谢君直立刻到御书房。”叶应武霍然站起来,沉声吩咐一句,接着看向已经快步而来的江铁和吴楚材,“传令百战都各部,随时备战!”

    “诺!”三人同时朗声应道,转身快步离开。

    而叶应武脸色阴沉,一边接过惠娘递过来的外衫和佩剑,一边对杨絮使了一个眼色:“絮娘,咱们走!”

    杨絮应了一声,本来她今天为了方便行事,就是一身精干的短打,并不像之前在后宅的衣裙,索性也不用回去换衣服了。毕竟对于常年便装的六扇门来说,认得也不是衣服,杨絮本尊比她腰间的令牌管用多了。

    陈氏脸色也是微变,刚才小阳子急迫之下也并没有怎么压低声音,所以老人听得很清楚,顿时敲了敲桌子:“这蒙古鞑子怎地这么不长眼,这个时候出来闹事,这不是成心不让人肃静么。”

    不料不等陈氏说完,叶梦鼎已经缓缓站起来:“老婆子,少抱怨两句。天灾**,非是个人能决断。”

    接着叶梦鼎也拄着拐杖向外面走去。

    厅中所有人都站了起来,陈氏有些诧异:“老头子,你这是上哪里去?”

    叶梦鼎脚步一顿,头也不回的说道:“鞑子犯边,不知其意欲何为,然此为国战,老夫又怎可坐视?”

    出人意料的,陈氏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默默的看着这一对父子一前一后的离开。身旁的绮琴小心搀扶老人坐下,刚想要解释劝慰两句,陈氏却是笑着说道:“和蒙古鞑子决战,这是老头子多年的心愿了,也是我们这些历经战乱的老骨头们最想看到的,这一战开始的时候,人刚过中年,现在已经是垂垂老矣,这么多年,总该有个分出胜负的时候。”

    沉默了片刻,陈氏轻声说道:“让他们爷俩,放手去吧。”

    ——————————————

    登州。

    登州是山东延伸向大海的重要前突部分,也是北方王朝防范南方水师的桥头堡,南方水师想要骚扰幽州和辽东,就必须要拿下登州。所以自从女真控制了胶东之后,就一直加强在登州的防备,使得多年来南宋水师对于登州只能是有限的袭扰。

    等到蒙古取代金国成为北方的霸主,面对南宋在海上日益频繁的进攻,蒙古也是焦头烂额,毕竟国内初定,他们也实在拿不出来足够的资金巩固城防、坚壁清野。最后如果不是张弘范设下圈套将南宋的胶州水师一举歼灭,恐怕蒙古到现在还不知道应该怎么对付这个对手呢。

    只不过好景不长,南宋的胶州水师灭了,大明的胶州水师却是又很快的组建起来,只不过因为大明最近一直忙着对付南洋,胶州水师的不少海船都抽调南下,所以一直不显山不露水。然而随着南洋的安定,叶应武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将最新下水的飞剪船和大宝船全部配属给胶州水师,另外还在南洋抽掉了一支分队北上,以求能够最大限度的保证胶州水师的战力。

    虽然现在是两国承平之时,但是对于胶州水师的建设,叶应武却没有丝毫的松懈,统帅胶州水师的更是从跟随叶应武起家的水师名将孙虎臣,这个原本的兴州水师都虞候,经验丰富资格老不说,而且在指挥作战和谋略上有过人之处,作为活跃在第一线甚至是敌后的胶州水师,叶应武并不要求他们能够浴血拼杀,和蒙古鞑子面对面激战,只要求胶州水师能够在保全自己的同时,将山东搅乱,甚至是趁机拿下胶州,从而为大明借助水师直驱幽州和辽东打下基础。

    叶应武的信任让孙虎臣感激之余,也是全身心的投入到胶州水师的建设当中。虽然叶应武是以陆师起家,但是毕竟水师对于偏安南方的历朝历代来说都是最大的依仗,而且叶应武对于水师的重视也不小于陆师。孙虎臣固然没有在海上打拼过,但他面对的也并不是海上的敌人,所以筹办胶州水师还是绰绰有余的。

    自从大明和蒙古和谈以来,胶州水师更有了艰巨的任务,就是保障从江南、淮南甚至泉州、岭南到登州的海路畅通,并且随时保证登州市舶司和商贾们的人身财货安全。

    远处码头上繁忙的景象尽收眼底,孙虎臣一边小心翼翼的放下千里眼,一边啧啧感慨,这玩意还真是个好东西,不过据说现在大明也一共只有三个,一个在明王殿下那里,一个在南洋水师统帅张贵处,还有一个,就是自己手上的了。

    从这千里眼的分配上,也能够看得出来殿下对自己的厚望,所以自己既然站在这里,就不能让殿下失望。

    孙虎臣轻轻摩挲着千里眼,看着在战船身边来来往往的商船。这是胶州水师这个月来的第二十五次护航了。水师战船会从大河河口等待南方来的商船船队,然后护送它们北上。这样的护航也并不是完全免费的,商贾们到了登州之后,在进出为大明划定的租界时候,依据货物的多少,向市舶司缴纳万分之一的赋税,实际上相比于商贾来往南北所获得的利润,这已经是微乎其微了,要说这样的护航是免费的,实际上也没有什么差错。

    而且能够得到自己国家水师战船的庇护,对于商贾们来说,也是与有荣焉。当然了,对于水师这也不只是来往跑腿的活计,凭借着这么多次护航,孙虎臣已经把来往的航道摸得一清二楚,并且在海图上一一作了标注,自然不可能再像之前南宋胶州水师那样被糊里糊涂的带进埋伏圈,另外通过千里眼和商船,孙虎臣也把登州的城防内外吃透。

    因为登州不比陈州,到底只是一个普通的海边州府,所以蒙古没有那么大的精力在城中设置百般防范的内外城墙,所以不需要六扇门和锦衣卫出面,孙虎臣就能够知道城中各处的布置。

    只要南京传来战令,孙虎臣敢打保票,一天之内拿下登州。

    站在桅杆挂盘上的士卒伸手指向码头:“将军,你看,起火了!”

    “什么?”孙虎臣一怔,旋即飞快地抄起千里眼向着码头上看去。

    实际上已经不用千里眼也能够看得清楚,滚滚的黑烟升腾,将半边码头覆盖,而站在孙虎臣身后的都虞候轻轻吸了一口气:“是市舶司那边,而且这烟······是狼烟。”

    “各船启碇!”孙虎臣随手将千里眼收起来,按住栏杆,怒吼道。

    战鼓咚咚敲响,因为这滚滚翻腾的狼烟而慌乱的港湾当中,十艘大型海船缓缓的前出。而码头上仓皇启碇的商船,已经陆陆续续升起了大明的赤色龙旗,浪花翻涌,虽然有不少商船慌乱不知所措,但是大多数的商船都很聪明的从水师战船两侧驶过,躲到战船后面。

    那在海面上如同连绵山岳排开的水师战船,就是他们最大的依靠。

    浓烟滚滚,一时间看不清码头上的具体情况。孙虎臣轻轻吸了一口凉气,虽然之前有过心理准备,但是当自己直面的时候他还是心中一紧。狼烟升腾,再加上码头上的呼喊声,发生了什么他已经可以预料。

    水师战船缓缓上前,越来越逼近码头,孙虎臣的将旗已经在旗舰的桅杆上迎风飘扬,而大队的水师将士飞快推动者飞雷炮到船舷,今天海面上的风浪并不小,浪涛拍打着战船,换作平常人在船上甚至都有可能站不稳。炸药包被从船舱中小心的取出来,甲板上回荡着都头和虞侯们的呼喊声。

    孙虎臣紧紧皱着眉,朗声喊道:“飞雷炮准备!”

    “将军,海上浪大,这个时候飞雷炮不宜发射······”一名都头有些诧异的看着孙虎臣。

    跺了跺脚,孙虎臣冷声喝道:“现在还顾得上这些么?!”

    那都头一怔,旋即应了一声,招呼属下。而孙虎臣则是朗声下令:“蒙冲前出,上岸勘察!”

    ————————-——————-

    蔡青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水师都头,原本是在鄱阳湖水师之中,鄱阳湖水师不过是南宋水师中的二线部队,换句话说就是拉下来的败兵弱将关系户养老的地方,蔡青也以为或许自己就要这样平平淡淡度过一生,可是谁曾想到,一切都改变了。

    鄱阳湖水师被征调改编成兴州水师,作为郢州水师折损之后大宋面对蒙古襄阳大军的先锋,指挥使刘师勇和都虞候孙虎臣都是已经在水师中崭露头角的骁将。而对于这支水师的训练和改造,也完全沿袭天武军的一贯风格,在经历一系列痛苦的甚至不愿回忆的地狱磨炼之后,蔡青终于成为了兴州水师的新兵蛋子。

    但是当时刚刚大难不死的他,还不知道这只是自己人生的另外一个起点。因为汉水冰封,兴州水师还没有上战场,襄阳大战就已经落下了帷幕,紧接着兴州水师作为叶应武起家的主力,分别驻扎在襄阳和鄂州,同时又吞并了郢州水师的余部以及一直在鄂州避而不战的范文虎荆湖水师,实力迅速的膨胀。

    不过因为延承自南宋水师的强大实力,还没有谁有胆量挑战兴州水师的威严,所以兴州水师在文天祥北伐时候小露一手,就没有再多的表现机会。之后叶应武定鼎江南,经营胶州水师,孙虎臣被任命为都指挥使,在临走的时候孙虎臣从兴州水师中挑选了一批基层骨干,其中就有因为从军时间长而升任十将的蔡青。

    之后又凭借着几次护航有功,再加之军队不断扩充,对于老兵越来越看重,从军年岁久的蔡青平平稳稳的提升到了都头。

    但是实际上一直到此时此刻,才是蔡青蔡都头第一次面对血与火的战争,就在刚刚,他眼睁睁的看着一名中年男人倒在了血泊中。

    而劈砍他的雪亮马刀,正是来自突破烟尘,怒吼着的蒙古骑兵。

    “都给老子安静点儿!”蔡青压低声音吼道,让身后紧紧跟着的数十名将士小声。他们现在躲在街道旁边的一处偏僻院落中,刚刚蒙古骑兵就从院门外冲过去,并没有发现这些活生生的猎物。

    后面的士卒都下意识屏住呼吸。

    他们也明白,这不是日常的操演,而是关乎他们的生死。(未完待续。)

第四百零六章 炮打登州城

    “都头,现在外面都是蒙古鞑子,咱们应该如何是好?”一名虞侯有些慌张的看向蔡青。

    蔡青靠在墙壁上,轻轻喘着气。当时孙虎臣下令派遣一个都的人上岸勘察,蔡青的都便被选中了,当时蔡青还没有意识到,等待自己的是什么。一直到这一刻他才明白。

    战争,爆发了。

    而他作为一个并没有参加过几次大战的老兵,被深深地席卷到这战争漩涡的最深处,已经难以脱身。更何况自己身边还有朝夕相处的数十名弟兄,他们之中的大多数人都是第一次直面死亡和杀戮。

    “指挥使让咱们上岸探查市舶司的情况,现在不过刚刚走到码头左近就看到蒙古鞑子的骑兵,市舶司那边肯定凶多吉少了,都头,咱们还是抓紧撤退吧。”另外一名十将快步上前,“这个时候弟兄们咬着牙杀出去,或许还能寻得一条活路。”

    呼了一口气,蔡青抬头看向十将和虞侯,沉声说道:“大明军令第一条是什么?”

    两个人都是怔了一下,旋即压低声音低声说道:“军人以服从军令为天职,军令所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蔡青点了点头,缓缓站起身:“服从命令!”

    实际上从码头到市舶司的距离并不远,毕竟蒙古人也不可能好心的为大明划出太大的一块地让他们用来商贸甚至暗中的谍报。但是这一段路现在却绝对是世界上最危险的一段路。

    熊熊大火从道路两侧燃烧,吞噬着商铺,而街道上随处可见倒在地上的人,在蒙古骑兵的马刀面前,北地汉人和南方商人并没有太大的不同。加之因为市舶司提前点燃狼烟的缘故,所以大多数的商贾都已经撤退,这里留下的多数都是不知所措的本地人或者那些雇佣的仆人,甚至还能够看到有一些不怕死的家伙趁着这个机会冲到店铺中打砸抢烧。

    顾不上那么多了,蔡青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市舶司门前的台阶。

    市舶司的大门已经被撞开,开阔的庭院中一片狼藉,蒙古士卒和大明将士的尸体交叠在一起,曾经飘扬着大明赤色龙旗的旗杆已经被折断,旗帜就掉落在地上,满是尘土,不知道有多少人在上面踩过。

    蔡青心中一痛,看到眼前的场景,他已经明白这一下恐怕是凶多吉少了,不过来不及细想,一边下令麾下儿郎控制住大门周围,他一边向着市舶司里面冲去。

    “南蛮子!”还没有走到二进,就传来一声惊呼,十多名手里捧着金银细软的蒙古士卒惊慌失措的看着突兀出现在眼前、全副武装的明军。

    瞳孔猛地一缩,蔡青已经手起刀落,将当先的那名蒙古士卒斩杀,而后面的弓弩手反应过来,神臂弩抬起来便是一通乱射。蔡青手心额头上都是汗水,走过去看着已经死绝了的那几名蒙古士卒,狠狠的呸了一口吐沫,不过这些蒙古士卒出现在这里,也进一步证实了蔡青的猜想。

    沉默了片刻,他伸手推开半掩的房门

    鲜血一直流淌到门槛,映入眼帘的,是七横八竖的尸体,身穿大明官服的市舶司官员一个个手提兵刃,倒在地上,每一个人都是怒目而视,能够想象得到他们生前的最后一刻还在勉力杀敌。

    在他们的前面,确实倒着两三具蒙古士卒的尸体,不过可以想象,想让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对抗兵将,能够取得这样的成绩,已经很不错了。蔡青闭上眼睛,身后的将士们这个时候都是默默的注视着眼前这惨烈的一幕。而从侧厢走廊冲到后面的两名十将,这个时候也是面带黯然神色大步走回来,一声不吭的站在蔡青面前。

    “怎么样?”蔡青沉声问道。

    两名十将对视一眼,摇了摇头,眼眸中甚至还有泪水翻涌,其中一人声音已经哽咽:“都头,惨啊,太惨了,二三十个人,全都死在那里,包括女眷也都已经自杀了。”

    “走,过去看看。”蔡青沉声说道。

    后院的尸体更多,后院是市舶司这些官员家眷住的地方,一排厢房摆开,看上去有些简陋,每一处房间都是打开的,可以看到门口倒下的尸体。显然守卫市舶司的将士们已经为大明尽忠到最后一刻,而房内更是男女仆人家眷的尸体交错,鲜血覆盖了整个地面。

    不忍心一间一间房看过去,蔡青直接冲向书房。

    市舶司的总管提举市舶使靠着墙倒下,他手中还握着一把匕首,只不过这匕首最后却是扎进了自己的胸口,戍守市舶司的明军都头,也倒在了书房的门口,手里提着沾满鲜血的朴刀,有一圈蒙古士卒倒在他的身边。

    蔡青轻轻呼了一口气,书房中乱作一团,显然蒙古鞑子在这里翻找过,只不过什么都没有发现。不过很快蔡青就注意到提举市舶使的手正按住地上一块砖。沉默片刻,蔡青上前小心翼翼的挪开英烈的尸体,看着那个按着血手印的地板砖,吸了一口气,猛地向下一按。

    墙壁缓缓分开,狭窄的夹墙出现。周围的将士们都面露诧异神色。

    蔡青小心的走过去,却是怔在那里了。

    夹墙当中放着几本卷轴和一封信,当然更重要的是一个襁褓中的婴儿正静静的躺在那里,因为婴儿嘴里含着一块布,所以虽然小脸憋得通红,却并没有发出声音。

    小心翼翼的将婴儿抱出来,蔡青递给身边的十将,然后拿起那封信,只是看了一眼,便缓缓合上,铁打的汉子在这一刻泪流满面。

    “都头,外面蒙古鞑子骑兵好像发现了咱们,正在向这边赶来!”一名虞侯火急火燎的跑过来。

    蔡青伸手抹去泪水,转身霍然喝道:“传某命令,炸开后墙,交替掩护撤退,另外准备一把火,把这市舶司,烧掉吧。”

    “烧掉?!”几名将士都是诧异的看向蔡青。

    回头看了一眼提举市舶使的尸体,蔡青沉声说道:“咱们英雄的尸骨,不能留给蒙古鞑子肆意****,把这一切,都烧掉!”

    看着低声啼哭的孩子,一众虞侯和十将们脸憋得通红,都是一言不发的下去派遣手下。刚才还是恐惧,但是当他们亲眼看到这市舶司当中惨烈的一幕时候,不再有人想要退缩。

    连这些文官都能够抄起兵刃和蒙古鞑子决一死战,更何况他们这些军人。蒙古鞑子来就来吧,胶州水师在海上横行天下,在陆地上也不会怕了你们!

    炸药包的爆炸声轰然传响,甚至遮盖了越来越近的马蹄声,滚滚浓烟取代了之前的狼烟,在市舶司院落中升起,火光吞噬着世间的一切。

    几道纷乱的身影冲出烟雾,不过很快就被从一侧呼啸而来的箭矢射中。蔡青挥了挥手,明军将士飞快的顺着后墙外的小巷向港口冲去。临行的时候蔡青想起来什么,低声吩咐一句,一名十将立刻转身冲入前院,虽然蒙古骑兵已经冲到门外,不过他还是一把推开地上一具尸体,将那面被很多人踩踏过的赤色龙旗捡起来,然后重新追向大队。

    “放!”断后的虞侯下达命令,弓弩手们同时扣动了扳机。

    ——————————————————————

    “是炸药包的爆炸声”孙虎臣喃喃说了一句。

    “启禀将军,码头上的人差不多都已经撤出来了,现在咱们大明的商船都已经在水师的庇护下向外海撤退。”一名虞侯快步走过来朗声说道。

    孙虎臣点了点头,之前虽然水师已经把架势拉开了,但是他可没有胆量真的下令开炮,毕竟码头上还有很多大明的人,水师前来的最重要目的是确保这些人的安全,而不是向蒙古鞑子开炮。

    透过千里眼,可以清楚的看见市舶司那边有火光升腾起来。已经隐隐意识到战争就在眼前爆发,孙虎臣手有些颤抖的同时,也暗暗咬紧了牙关,虽然平时已经一次又一次的推演可能面对的情况,但是当战争真正来临的时候,孙虎臣还是难免紧张。

    更主要的是,之前派遣上岸的那个都也没有任何的消息,一旦贸然开炮,很有可能炸伤自己人。

    就在这时,一条小船靠上水师旗舰,几名之前孙虎臣有过几面之缘的商贾有些狼狈的快步而来,还没有走到孙虎臣近前,就已经要拜倒在地,声音里面带着哭腔:“孙将军,大明的诸位将军,要为我们做主啊!”

    孙虎臣一怔,也顾不上码头那边的情况,急忙迎上来:“几位无须如此,快快请起,我大明胶州水师护航,便是为了保证诸位的安全。不知道诸位可否说说,这岸上,是怎么回事?”

    几名商贾急忙说道:“蒙古鞑子,今天蒙古鞑子的骑兵突然上街,大开杀戒,市舶司那边也只来得及放出狼烟,咱们因为商铺都是靠着码头,平时就谨慎小心,看到这狼烟更是明白出事了,所以跑得快,只是恐怕市舶司那边,凶多吉少了!”

    “什么?”孙虎臣霍然回头。

    周围的明军将士都是握紧了兵刃。

    “诸位军爷,要为咱们做主啊!”一群商贾都是悲怆的喊道,“咱们大明富裕,财货丢了就丢了,但是人命关天,却安能让蒙古鞑子占了这等便宜,大明国威,今日便受蒙古鞑子践踏了!”

    事态的严峻已经超乎孙虎臣的想象。他不清楚蒙古鞑子为什么会突然动手,而且现在听见的也只是这些商贾的一面之词,甚至码头上还没有看到蒙古鞑子骑兵的身影,不过看着眼前的情况,孙虎臣已经明白派遣上岸的蔡青那个都已经凶多吉少了。

    而且留给他的时间,也不多了。

    “各船听令,准备!”孙虎臣霍然抽出刀。

    “将军,您看!”一名眼尖的士卒突然间喊道。

    孙虎臣一怔。

    只见码头上黑压压的近百人身影出现,只不过是且打且退。

    一路骑兵呼啸着顺着街道向这些人的后方包抄,然而很快被神臂弩密集的箭矢淹没。火蒺藜的爆炸声更是从船上也能够听得一清二楚。一面赤色的龙旗虽然残破,但是却骄傲的在风中舞动。

    孙虎臣下意识的抬起千里眼。

    街道的尽头,一个都头打扮的身影一边指挥弓弩手射击,一边向着海上比划着什么,尽力看去,孙虎成已经明白,因为那个都头一直在重复做着水师下令开炮的动作。

    蔡青,是蔡青!孙虎臣已经认出来这个平时总是不吭声,为人甚是低调的都头。而且隐隐约约看得清楚,蔡青的怀里似乎还抱着一个孩子。

    “开炮,向纵深开炮!”孙虎臣已经下定决心。

    这个时候,不用犹豫了!

    “开炮!”身后的都头怒吼道。

    “开炮!”周围的水师战船上,无数的人在怒吼。

    全部的战船在这一刻,剧烈的晃动,飞雷炮向着码头释放毁天灭地的怒火。仿佛狂风在码头上横扫,那些想要迫近明军将士的蒙古骑兵,被这从天而降的巨手硬生生的撕成碎片。

    原本看上去坚固的房屋,也在风中垮塌。

    站在狂风之中,蔡青只是眯着眼,身前身后所有的将士在这一刻也是停止了动作,已经不需要他们担忧,水师的飞雷炮在他们面前拉开了一张不可逾越的火网,明白过来的蒙古骑兵也没有想要追击的意思。

    虽然蒙古骑兵骁勇善战,但是他们还没有到自不量力、以卵击石的地步。

    一艘战船缓缓的靠过来,放下小舟,而蔡青腿一软,险些跪倒在地上。

    这实际上是他第一次身临一线,幸而未曾辱命。

    ————————————————-

    “臣大明登州提举市舶司谢廷,自受命以来,远渡重洋,于此护国来往之商贾,未曾辱命。然登州为敌之腹心,开设市舶司于此,于国于民有大利,然但有两国开战之灾祸,登州市舶司必首当其中,故臣自别却京城,便知此去九死一生,特书此信,以示君上同僚。市舶司之夹墙,虽能容人,然必为敌所察觉,故臣死时,必以此躯遮挡,并将市舶司之来往商船卷宗、官职印章放于其中,不能为敌所辱,切切之心,言之于此,秉忠贞之志,日月可鉴。大明登州提举市舶司谢廷。”

    孙虎臣缓缓地将信合上,这或许是谢廷在来登州之前就已经写好的,这位自己曾经见过,并且有着不错印象的谢大人,显然在这之前就已经做好了身死此处的准备。只不过想起那个有些胖乎乎、总是挂着和蔼笑容的人,孙虎臣心中还是不由得一黯。

    “将军,这是谢相公的孩子。”蔡青小心的将襁褓中已经熟睡过去的孩子递过来,“谢相公在孩子的襁褓中还写了这一张纸条。”

    微微一怔,孙虎臣伸手接过来,这与其说是纸条,倒不如说是布条,显然是随意从衣服上撕扯下来的,而上面写的字迹也甚是潦草,细细看去才能够看得清楚,显然写下这几个字的时候,已经是最后关头。

    “临去之时,终有私心,此为独子,望见者怜悯抚养,余自当含笑九泉。谢廷绝笔。”

    缓缓地攥紧布条,孙虎臣默然良久。

    虽然自己见惯了生死,但是这样的生死,本来不会发生。

    蒙古鞑子,必然要为此付出血的代价!

    紧紧咬着牙关,他回头看向浓烟滚滚的码头。

    “传某命令,抽调两艘战船护送商船返回,其余战船,随某绕行至北面。”孙虎臣朗声喝道。

    “将军打算如何?”蔡青霍然看向他。

    狠狠一拍栏杆,迎着风,孙虎臣的眼眸中已经带着浓烈的杀意:“血债血偿,蒙古鞑子攻击市舶司,谢大人殒命,这一战,已经开始了!既然蒙古鞑子这么不识好歹,那就告诉他们,胶州水师不再是原来那个胶州水师了,某要让登州在炮火中呻吟!”

    一艘艘战船缓缓离开浓烟滚滚的码头,靠近码头的海面上,水已经渐渐被染成红色。所有的将士在离开的时候都下意识看向这个曾经欢声笑语的繁华地方,也将带着杀意的眼神,投向更远处。

    所有将士枕戈待旦等候的战争,来的很突然。

    但是无从躲避,那就痛痛快快的揍他狗娘养的!(未完待续。)

第四百零七章 朔风袖底生(上)

    飞雷炮在滚滚的洪流中炸裂,十多名蒙古骑兵顿时被抹去了身影,只不过前行的浪潮并没有因为这几个人的缺少而被阻断,之前出现的漏洞立刻被后面的骑兵补上,而且随着距离越来越近,这些骑兵在散开的同时,也张弓搭箭。

    伏在寨墙上,程都头大吼一声:“床子弩,盾牌!”

    之前他和范都头还以为这些蒙古鞑子骑兵只是想要来炫耀武力的,却没有想到这些骑兵之所以停住,一来是让明军放松警惕,同时自己也方便观察这处小寨,二来是为了等待后面的步卒跟上。

    那才是他们真正用来进攻营寨的兵力。

    而蒙古骑兵显然并没有打算在这个小小营寨上纠缠过多,密集的箭矢呼啸着从寨墙两侧飞入营寨当中,敲打在盾牌上更或者直接刺入寨墙,发出接连的闷响。

    弓弩手顶着箭矢冲上墙头,虽然不断有人中箭从寨墙上摔下来,但是其余弓弩手还是咬着牙对准敌人扣动扳机。可以清晰的看见蒙古骑兵之中也是有人落马,不过大多数的骑兵还是从这死亡的弓弩之中逃出生天,令人奇怪的是这些蒙古鞑子骑兵并没有停顿,而是直接向着蔡州方向飞驰。

    “蒙古鞑子的骑兵为什么直接走了?”程都头诧异的看着消失在天边的烟尘,这些蒙古鞑子没有丝毫想要回转的意思,仿佛他们的目标至始至终都不是这处营寨。

    范都头伸手指着前方越来越近的蒙古步卒大队:“显然蒙古鞑子是把进攻营寨的事交给这些炮灰了,之前为了等待步卒,已经消耗了他们不少时间,如果骑兵因为这一座小小的营寨而来回冲杀甚至丧失了大量体力,又何谈和咱们天武军主力决一死战?”

    冷笑一声,程都头提着神臂弩冲上墙头:“给老子打!”

    箭矢呼啸着跨过寨墙来往,刚才这些步卒跟在骑兵的后面,并没有收到多少损伤,而且人数足足有两三千人,是营寨中明军的二倍,毕竟这小小的营寨只是起到类似于烽火台的作用,江镐当初也并没有指望着这些营寨能够起到多少作用。

    换句话说,就是拿来在蒙古鞑子进攻的时候起到阻挡和缓冲作用,从而可以让天武军主力做好准备,同时也能够部分抵消蒙古骑兵千里奔袭、高速突击的速度优势。说得好听一些是提前预警,说得不好听一些,就是随时准备牺牲。

    程都头和范都头都明白这一点,营寨中的将士也明白这一点,在数量足够多的蒙古鞑子面前,这些先进的火器和器械也没有办法拯救他们,尤其是现在蒙古骑兵并没有因为这座小小的营寨而受到阻拦,依旧向前,这就使得天武军即使是知道此处告急,也没有办法赶来救援。

    毕竟寻找到这股蒙古鞑子骑兵的主力并且与之决战才是重中之重,否则现在淮水结冰,一旦将蒙古鞑子放过淮水,整个两淮都会震动。这是动摇大明根基的失利,江镐和王安节绝对不会允许。

    整个寨墙剧烈的晃动一下,站在寨墙下面的范都头一挥手,十多名士卒推动着塞门刀车缓缓顶在寨门后,一排弓弩手和长矛手也已经肃然站在塞门刀车左右。

    “砰!”一名士卒从寨墙上摔下来,紧接着一名壮汉提着狼牙棒翻过寨墙,接连将左右两边措手不及的明军弓弩手砍翻在地,然后飞快的顺着上寨墙的梯子滑下来,手中狼牙棒没头没脑的一阵狂抡,竟然把寨墙后面的士卒阵型打乱。

    范都头大吼一声:“弓弩手,放!”

    壮汉手中狼牙棒不断敲打,虽然箭矢一支支的掉落,但是从他身侧和背后钻来的箭矢还是陆陆续续的钻进体内,鲜血不断地流淌,但是那壮汉还在尽量的向前冲杀。

    雪亮的朴刀霍然出鞘,范都头猛地向前一步,侧身闪过落下的狼牙棒,在那壮汉身上重重撞了一下,然后麻利的手起刀落,壮汉瞪大眼睛,看着这个身形远比自己矮小,但是动作却老辣飞快的敌人,终究还是不甘心的缓缓倒在地上。

    范都头猛地在壮汉胸膛上踹了一脚,身后的士卒们爆发出一阵欢呼,到底是参加过襄阳之战的老卒,这一番动作行云流水,其余的士卒自问是做不到的,有范都头这样的人带着他们,现在就算是身临绝境,大家也有和蒙古鞑子拼命的资格!

    “顶上来。”程都头手中的长矛刺穿一名嗷嗷叫着顺着云梯向上爬的蒙古士卒,指着旁边的空缺吼道,几名弓弩手刚刚想要扑上来,原本就不断晃动的寨门,轰然打开,两扇门在那足够进攻城池城门的撞木撞击下不出预料的直接散架。

    程都头一怔,旋即拽过身边不知所措的士卒:“告诉后面的飞雷炮,即刻轰击寨门,并且沿着寨墙轰击!”

    那士卒顿时吓了一跳:“都头!”

    程都头瞠目欲裂:“快去,这个时候顾不上那么多了,大家死的时候多拉两个垫背的就是赚大发了!”

    已经意识到等待自己的将会是什么,那名士卒没有再多犹豫,天武军没有孬种,抛头颅洒热血,怕它作甚!

    范都头也听见了同伴的呼喊,张了张嘴,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连自己这个一向乐观看的清楚的同伴,都已经明白等待自己的将会是什么,用飞雷炮沿着寨墙和寨门轰击,和自杀已经没有多少区别了。

    但是即使是到了这个地步,大家依然还想要咬着牙拼一把。

    大队的蒙古鞑子步卒一边吼叫,一边顺着寨门冲进来,塞门刀车锋利的刀刃刺穿冲在最前面的人的**,鲜血顺着刀车流淌,后面的人推攘着前面继续冲击,不断有人被刀刃贯穿,一直到刀刃终于没有办法击穿更多人的身体。后面的蒙古士卒显然也都已经杀红了眼,这个时候都是直接踩着同伴的尸体继续向前冲击。

    这一次不用范都头吩咐,长矛手同时高高扬起手中的兵刃,刀盾手也是吼叫着冲上前拼命的劈砍,虽然人数不多,但是没有一名明军士卒退缩。就在这时,后面传来再熟悉不过的闷响声,火光率先在寨门处点燃,原本在蒙古鞑子的破坏之下就已经快要散架了的寨门,终于在这炸药包掀起的暴风当中灰飞烟灭,伴随着寨门一起消散的,还有寨门旁边的足足数十名蒙古士卒。

    狂风呼啸,即使是隔着七八丈远依旧能够感受到风头如刀。

    蒙古鞑子显然也没有想到这些明军竟然会如此决绝,一时间竟然有些退缩,不过很快几名千夫长就已经提着大刀冲到了第一线。蒙古士卒像是草原上的狼群,嗷嗷直叫着追随那一面面旗帜向前冲击。

    寨墙已经被飞雷炮的火焰覆盖,而床子弩也缓缓的推开,士卒们拼尽全力想要多射出一支箭,而在每一台床子弩的后面,都有一名士卒手持火把等待,一旦事态失控,他们会毫不犹豫的将床子弩点燃。

    程都头三步并作两步冲到范都头身边,沉声说道:“这些蒙古鞑子步卒好像不是北地汉人。”

    范都头点了点头:“北地汉人还没有这么强大的战力,而且你看不少人甚至就是胡人的模样,十有**是唐兀人和色目人,这一次蒙古鞑子显然也是下了血本了,你看之前那一队蒙古鞑子的骑兵,衣甲鲜明,令行禁止甚为严谨,这个模样的蒙古鞑子也就是怯薛军能有这个水平,可是怯薛军的旗帜某认得,这必然也是类似于怯薛军的蒙古鞑子精锐。”

    看着如同野兽扑上来的蒙古鞑子步卒,程都头咧嘴一笑:“这么多鞑子,咱们人太少,这一次恐怕是要交代在这里了。”

    范都头缓缓提起朴刀,沉声说道:“老子已经杀了四五个了,绝对够本。”

    “这么说来反倒是我还欠账。”程都头谢谢瞄了一眼同伴,抽出自己的刀,大吼一声撞入人群中,“狗娘养的蒙古鞑子,放马过来吧!”

    鲜血喷涌,飘飘扬扬洒在衣甲和脸上,滚滚铁流就在这小小营寨中,剧烈的碰撞在一起,兵刃迸溅出火花。

    不知道过了多久,厮杀声终于渐渐平息。

    短暂的沉默之后,一声震天动地的巨响震动天地。橘红色的光焰猛地向空中窜起,狂风呼啸着从营寨中席卷,滚滚烟尘翻涌,在这强大威力的爆炸面前,人的渺小和卑微展露无遗,惊慌失措的蒙古士卒被硬生生的撕成碎片,不断有血肉残肢被抛上空中,又如同雨点一样洒落。

    一直到最后一刻,范都头和程都头终于还是引爆了全部的炸药包,当然了给他们陪葬的,还有如同浪潮冲进营寨的足足三四百名蒙古士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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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咱们哨探发现蒙古鞑子步卒和骑兵大规模南下的时候为时晚矣,”苏刘义沉声说道,“其中包括蒙古鞑子震慑西面藩属国的本部骑兵、色目人的步卒还有唐兀人的步卒,至于是不是还有铁鹞子等重装甲骑,现在不得而知,不过估计既然忽必烈已经摆开了这样的阵势,也必然不会吝惜。”

    叶应武皱紧眉头:“今年天气虽然不甚寒冷,但是淮水也已经被冰封,去年大江虽然没事,但是终究没有办法预估今年。一旦让蒙古鞑子突破了蔡州和淮北的防线,又有多大的可能性在淮南拦住他们?”

    苏刘义面色阴沉,谨慎的说道:“神卫军主力已经抽调南下,现在还没有返回,所以在两淮能够依靠的只有镇海军、两淮军和天武军,不过天武军和两淮军都在淮北,所以一旦被蒙古鞑子冲破淮水,就只剩下镇海军负责防御,到时候镇海军应当以守卫扬州和南京为重任,蒙古鞑子的骑兵想要饮马大江、突破其他城镇,易如反掌。”

    狠狠一锤桌子,叶应武冷笑一声:“忽必烈这一次还真是下了血本了,能够把草原上的骑兵全部抽掉过来,十有**是对察合台汗国、窝阔台汗国等等有了退却和让步,否则那两个藩属国岂是这额容易好打发的。”

    蒙古的四大汗国和蒙古本部之间实际上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和谐,除了伊尔汗国是因为和蒙古本部同出拖雷一脉,所以一直站在一起,察合台汗国、窝阔台汗国和钦察汗国,早就看蒙古本部不爽了,毕竟广袤的草原和富饶的中土都让你们占着,而弟兄们只能够从干旱的沙漠里吃灰或者在皑皑雪原上吹风受冻,这换作谁都忍不了,更何况当初四大汗国的创始者——成吉思汗的四个孩子就互相看着不顺眼,一代代传承下来,只能让这种矛盾愈演愈烈。

    这也使得忽必烈不得不在草原上布置本部重兵,甚至还有色目人、唐兀人的主力,同时伊尔汗国也将大队的回回人布置在北面,回回人本来就骁勇善战,而且对伊尔汗国也是忠心耿耿,又擅长器械的制造,所以对蠢蠢欲动的其余三个汗国是非常危险的威胁,使得他们常年来也只能老老实实的。不过现在忽必烈竟然有胆量将这些拿来震慑藩属国的军队调来南下,说明忽必烈已经解决了和藩属国之间的矛盾。

    看向谢枋得,叶应武沉声说道:“蒙古鞑子上一次的三百万赔款,最后一共支付了多少?”

    谢枋得苦着脸说道:“启禀殿下,三百万两白银,分成六个月,现在不过是第三个月刚刚开始,所以只有前两个月一百万两。”

    “难怪。”叶应武喃喃感慨一声,“二百万两足够那几个汗国激动一阵的了,更何况只要多给他们些其他小利益,并且说明唇亡齿寒的道理,恐怕没有谁短时间内会觊觎蒙古本部的领土。”

    “殿下,那咱们应该如何应付?”苏刘义朗声说道。

    叶应武沉默片刻,回头看向舆图,沉声说道:“打,既然蒙古鞑子已经打到家门口了,那就没有容忍他的可能。正好也可以借着这个机会考验一下各部的反应,甚至还有整个大明对于战争的应对。”

    苏刘义点了点头,不过旋即说道:“殿下,现在大明的钱粮根本不足以支撑全线的进攻或者防御,臣以为蒙古鞑子既然调动骑兵,显然是想要在两淮一路突进南下,另外还有很大的可能想要切断颍昌府和襄阳府的联系,将咱们上一次北伐收复的失地全部夺回来,从而再一次将战线推进到襄阳城下。”

    叶应武沉默片刻,沉声说道:“实际上还有一处任忠你没有想到,蒙古鞑子的夙愿便是此处。自古以来南下分为三路,大明的都城在南京,东路必然是严加防守、将士用命,而中路有神策军、天武军、荆湖军成三角之势,不是那么容易对付,偏偏只剩下最后一路,实际上是蒙古鞑子和大明最薄弱的一处。”

    “殿下担心川蜀?”苏刘义顿时明白过来,脸上掠过一抹错愕的神色,不过隐隐理解叶应武的意思。

    看着舆图,叶应武在成都府上点了一下:“收复成都府,让大明一下子占据了成都府、重庆府这东西川的中心城镇,同时将蒙古鞑子一直压迫到了川北,甚至再往前挺进,蒙古鞑子就得退入关中,然而实际上成都府这里的川蜀军已然是大明诸军之中实力最弱的,对于蒙古鞑子来说,或许刘整没有办法对付川蜀军,但是不代表忽必烈从北方抽调的这些精锐没有办法,到时候成都府失陷,整个川蜀防线就会崩溃,甚至大理都难以防守。”

    苏刘义轻轻吸了一口凉气:“殿下的意思是?”

    叶应武的手从大理甚至南洋上划了一道弧线:“兵员不够倒是不用怕,用水师把神卫军北调,同时大理的邕州军和静江军也陆续北上,接替川蜀军的后方防务,同时从南洋征调的大象,全部拿来调运物资,还有占城人、三佛齐人不是一直口口声声的喊着要效忠大明么?现在他们的机会到了。”

    大殿中所有人都是默然无声。

    不得不说,南洋这些土著,倒是不错的炮灰,只要给他们提供足够的御寒衣服,守卫一下城池、消耗一下蒙古鞑子的兵力,还是绰绰有余的。更主要的是那真腊二十多万头训练有素的大象,足够帮助大明在短时间内将物资从南洋运到北面。

    叶应武沉声说道:“这一战,已经开始了。”(未完待续。)

第四百零八章 朔风袖底生(下)

    这一战虽然开始的突然,但是对于大明来说,并不是没有任何的防备,尤其是对于江镐这个天天摩拳擦掌恨不得和蒙古鞑子决一死战的家伙。.对于江镐,实际上很多年长稳重的将领或多或少的都心存异议。

    毕竟这个家伙的鲁莽和冲动实所共鉴,动不动就想着大开杀戒,有的时候甚至敢带着几百人孤军深入,将大军全部丢给尹玉节制。虽然这样的勇猛有的时候确实令人惊叹,不过更大的可能却是将事情搞得一团糟。不过这样的指责和疑惑最多也就是郁郁不平之人的腹诽,放眼天下,明王殿下的识人水平是有目共睹的,叶应武既然有胆量将自己起家的天武军交给江镐,说明他在心中对于这个从小玩到大的同伴还是很信任的。

    当然江镐的忠心耿耿倒是没话说,叶应武说往东打,这个家伙绝对二话不说嗷嗷叫着扑上去,所以很多人都考虑叶应武把大明最精锐的雄师劲旅交给江镐,也是为了保证这支北伐的主力效忠于自己。

    “启禀指挥使,东南二十里,发现蒙古鞑子骑兵!”哨骑飞快而来,冲入中军阵中。

    江镐皱了皱眉:“人数几何?”

    “大约六七个千人队!”

    江镐身边的尹玉今天早晨才刚刚从两淮军那边赶回来,脸上带着风餐露宿的疲惫神色,不过听见这句话还是下意识的挺直腰杆,攥紧马缰上前:“老江,咱们的哨骑上一次发现的蒙古鞑子南调骑兵差不多就是这个数,这些鞑子还真是来者不善啊。”

    “这里距离陈州边境还有二十七八里地,既然蒙古鞑子能够冲过来,说明边境上那几个营寨也已经凶多吉少了。”江镐手按刀柄,“更重要的是,能够这么快把那些营寨扫清,蒙古鞑子必然不会只有这么些人。”

    尹玉点了点头:“尤其是这些南调的本部骑兵,应该甚是棘手,当初襄阳之战的时候,这些蒙古鞑子本部骑兵没有少给左厢和中军他们找麻烦,现在终于轮到咱们了。应该如何是好?”

    “管他什么本部骑兵、外部骑兵的,是精锐就好,老子的天武军,打的就是他娘的精锐。”江镐霍然抽出佩刀,“传令下去,各厢成弯月阵散开,听候中军指令,弓弩手和火铳队准备,后厢掩护飞雷炮队!”

    一众传令兵轰然应允,而江镐看了一眼紧皱眉头的尹玉:“老尹,你素来为人谨慎,还是感觉有些不放心么?”

    尹玉看着翻飞的令旗:“蒙古鞑子既然是从草原上前来,必然还会发挥其速度优势,来往冲撞,从而使我军不战自溃。这弯月阵需要以月牙一面对敌,才能够将弓弩火铳的优势发挥到最大,一旦蒙古鞑子的骑兵从背后发动攻击的话,对于咱们就是死路一条。”

    缓缓的策马上前,江镐沉声说道:“那你说应该如何是好?”

    “四方阵。”尹玉迎着江镐的目光,“虽然是最中规中矩的方法,但是实际上也是最有效的方法,对于蒙古鞑子来说,这一个阵型没有任何的薄弱之处,也就没有任何能够让他们突进的地方。”

    ————————————

    炮声轰然作响,整个登州城已经被弥漫的硝烟所笼罩,甚至看不清楚城中城外来往的人。

    登州的治所在蓬莱,这个冠以海上仙山名字的城镇,也是胶州最大、人口最多的重镇,只不过唯一不好的就是城镇临海,很容易受到来自海上的进攻,不过因为长年以来登州都是以蓬莱作为治所,加之蓬莱又在胶州北岸,而不是南面,不会直面胶州水师,所以金国和蒙古都没有转移登州的治所所在。

    只不过今天,他们遇到了更胆大包天的对手。

    胶州水师虽然只有二十条战船在这里,但是依旧毫不犹豫的从登州的南面直接绕到北面,船上的飞雷炮对准蓬莱一阵乱轰。不过登州守军显然也已经做好了准备,整个城墙上下堆满了沙袋,从而可以将炸药包爆炸的影响减弱到最小。

    不过饶是如此,登州毕竟只是面向高丽和东瀛的边缘城池,宋时在此处也主要是为了屯驻胶州水师,所以城墙并不是很高,并且年久失修,一通炮击下来,已经有多处城墙垮塌。

    “将军,蓬莱阁那边有蒙古鞑子的投石机,导致咱们只能集中火力轰击这边一小段城墙,难以靠近。”一名虞侯站在孙虎臣身边,皱着眉头说道,“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蒙古鞑子对于这一段城墙重点防御,想要突破的话也不是那么容易。”

    孙虎臣斜斜看了他一眼,冷笑一声:“谁说某打算真的拿下登州?就凭着咱们二十条船,就算是打下了登州又能如何,难道守得住?”

    虞侯顿时怔了一下:“将军的意思是?”

    “温水煮青蛙,泥鳅钻豆腐。”孙虎臣手里撑着千里眼,端详被炮击的城墙,冷声说道,“老子就是带着人从这登州城盯着,胶州水师的后续船只和粮草到了之后,咱们这一支船队进可攻,退可守,能够让蒙古鞑子从登州到辽东一大片州府全都不得安宁。到时候把蒙古鞑子逼急了,必然还得故技重施,想要引诱咱们和他决战,甚至再一次集中大量投石机和人手,想要一举歼灭咱们,这才是真正给蒙古鞑子打击的时候。”

    虞侯点了点头:“那将军咱们现在?”

    孙虎臣看向远处的蓬莱阁,轻轻叹息一声:“文化荟萃之地,今日沦亡于战火,谁之过也?传某命令,炮击蓬莱阁,务必压制蒙古鞑子投石机。另外抽调五艘战船,抵进炮击!”

    “诺!”一众将领慨然应允。

    就在这时,原本在炮声中沉寂的登州城,突然回荡起来喧嚣的声音。孙虎臣一怔,旋即抄起千里眼看去,从城墙被轰破的缺口中,可以清晰的看见很多民壮手中拿着各式各样的兵刃武器,沿着城墙追杀蒙古士卒,同时一面白幡已经在城墙上升起。

    “看来这一次某想要拍拍屁股走人都没有那么简单了。”孙虎臣都是苦笑一声,没有想到登州此地的百姓竟然如此配合,容不得自己再有所犹豫和其他的算盘了。

    这个时候如果水师没有动作的话,寒的便是胶州民心。

    而且登州百姓已经揭竿而起,现在等于把登州城拱手让给胶州水师,孙虎臣自然没有不要的道理。

    “轰!”一声巨响传来,水师战船顶着投石机抛射来的石弹对准居于高处的蓬莱阁射击,终于一发命中了蓬莱阁高耸入云、俯瞰沧海的城楼,偌大的城楼在火焰和罡风中倒塌,将城楼下的投石机掩埋,而没有了投石机的干扰,更多的战船已经劈波斩浪向前。

    炸药包如暴风骤雨,在蓬莱阁的城墙上肆虐,隔着这么远都能够听见蒙古鞑子的呼喊声。

    “传令前厢战船,上岸,即刻进攻登州城。”孙虎臣冷声喝道。

    他已经别无选择,而且孙虎臣也知道,这一次也不是一次小小的炮击战了,而是一个崭新战场的开始。从这一刻开始,胶州也要被战火所笼罩了。而胶州水师,作为前锋自然不能辜负了大明!

    ————————————————————-

    积雪尚未融化的原野上,黑压压的蒙古骑兵呼啸而来,一把把雪亮的马刀已经高高的举起,反射着太阳的光亮,前排的骑兵已经抽出弓弩,只要一声令下,就能够让越来越近的这些南蛮子知道蒙古骑射的厉害。

    江镐和尹玉对视一眼,同时按住刀刃。

    整个天武军按照前后左右四厢排开一个正正方方的阵型,而弓弩手和火铳队位于中间,虽然缩短了射程,但是却能够保证最大限度的保护这些明军之中最有战力的兵种,同时也能够兼顾四方。

    “左右两翼!”尹玉瞳孔一缩,低声说道。

    蒙古骑兵在距离四方阵四五百丈的距离上同时向两侧分开,战马的马蹄刨动泥泞,一名名骑兵匍匐在马背上,手中的弓弩已经蓄势待发。

    “弓弩手,放!”江镐猛地大吼一声。

    虽然把弓弩手和火铳队都集中在中间,但是不代表江镐会没有提前的布置,毕竟摆下这个一个四四方方的大阵实在不符合他江镐的一贯作风,所以按照江镐对蒙古鞑子的了解,还是在左右两翼另外布置了一队弓弩手,蹲在那一面面盾牌下面,随着中军鼓声“咚咚”两声响起,这些弓弩手全部霍然起身,手中的弓弩对准越来越近的敌人。

    蒙古骑兵也意识到这个四方阵之中另有杀机,这个时候也顾不上射程够不够了,来得及张弓搭箭的骑兵全部竭尽全力向着阵中放箭。密集呼啸的箭矢撕裂冰冷的风,有的箭矢擦着骑兵的衣甲飞过,有的箭矢狠狠的刺进盾牌当中,不过大多数的还是找到了目标。

    毕竟这是天下骑射水平最好的一支军队和弓弩器械最精良的一支军队之间的对决,只要一出手就事关生死。

    不断有人倒下,但是后面的人眉头也不皱一下的向前补上,刀枪的森林和黑色的潮流并没有因为鲜血而出现缺漏。

    江镐拍了拍尹玉的肩膀,这里交给自己这位同伴就已经足够了,而尹玉和江镐搭档多年,自然也明白他的意思,只是沉着的点了点头。江镐轻轻呼了一口气,策马向前直冲:“开阵门,中军随某来!”

    一匹匹战马长嘶,前厢大队以长矛手为先锋向着蒙古骑兵的侧翼散开,虽然没有冲击之势,但是看着那扑面而来的长枪浪涛,即使是骁勇善战的蒙古骑兵也不得不有所退让,毕竟他们更擅长的是在运动中歼灭敌人,而不是停下战马,和这些兵刃比自己长四五倍的敌人面对面交锋。

    而江镐已经率领中军骑兵怒吼着冲了出去,自从上一次蒙古赔偿给大明牛羊马匹之后,大明各方面对此很是重视,先是挑选出优良种马尝试着在淮南繁殖,接着又把其余的战马编入军队,因为南征多为酷热雨林地带,并不需要多少战马,而且这些蒙古矮脚马也不适合那样的气候,所以这些战马除了百战都留下的,其余全部配属给了北伐各部。

    当然配属最多的还是天武、神策、镇海等主力,而不像王进、王虎臣他们将战马分散下去,作为各个厢的主力,江镐是直接把这些骑兵编成自己的中军,从而可以达到一旦发现敌人,第一时间集中力量突进。

    蒙古骑兵也没有想到明军当中竟然真的有骑兵冲出,飞快的调转马头,手中的马刀扬起,两侧的骑兵已经准备第二轮骑射。不过虽然如此,蒙古骑兵显然并没有将这人数也不过五千人的明军骑兵放在眼里,竟然还抽调出来两三千人绕到明军四方阵的另外一边,显然想要继续进攻。

    江镐轻轻呼了一口气,缓缓的提起战马上的马槊,身后的骑兵也都是默然缓缓的举起马槊,目光之中带着杀意。

    南船北马,自古以来,南方的骑兵就不被人看重,而且数量很少,在所有人潜意识当中南方人就不是骑马的料,但是今天江镐要告诉这些蒙古鞑子,在这个世上,即使是比拼骑兵,他们也不是没有对手!

    可是多少年来第一次,延承了汉唐传统的汉人骑兵,和蒙古骑兵在这辽阔的原野上,面对面的碰撞。赤色的旗帜迎风招展,一支支马槊缓缓端平,这种从古代一直流传到今日一直没有被取代的马上兵刃,象征着华夏骑兵千百年的传统和骄傲,也是战马上贵族的代名词。

    今天,江镐就要用这马槊,痛饮敌人颈中鲜血。

    蒙古骑兵显然也发现了这迎面而来的南蛮子骑兵似乎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并没有着急和明军骑兵交手,而是再一次向两侧散开,一来这样可以用骑射来试探一下对方的底细,二来也可以形成左右夹击之势,一击得手。

    然而蒙古骑兵想错了,明军骑兵也熟练的随着蒙古骑兵的散开而紧紧追上去,与此同时,手持大盾的步卒同时开始向前运动,盾牌后面的弓弩手和火铳手在这一刻没有丝毫的犹豫吝啬。

    箭矢伴随着铅弹呼啸着扑入猝不及防的蒙古骑兵阵中,不断有蒙古骑兵惨叫着摔落马背,其余的蒙古骑兵也在这突兀出现的盾牌面前不得不向内收缩,使得原本散的很远的两队蒙古骑兵再一次拉近距离。

    不等蒙古骑兵反应过来,一支支长长的马槊已经刺穿他们的胸膛,江镐身先士卒,第一个冲进蒙古骑兵阵中。身后的亲卫以及众多的骑兵都杀红了眼,尤其是这些亲卫们都很清楚自家将军的身体已经不能承担再多的伤痛,所以纷纷挺起马槊挑开前面的蒙古骑兵,将江镐层层裹挟。

    外围的骑兵不断地涌上去,虽然时不时有人倒下,但是后来的人却没有丝毫的犹豫,只是拼命的催动战马向前,手中马槊或砸或挑,鲜血迸溅在他们的甲胄上,没有一个人皱眉。

    “展开,杀!”尹玉在大阵当中高吼一声。

    已经按捺不住的各厢,在这个时候就像是绽放的莲花,涌动着的枪矛是带着死亡的花瓣,向着两侧扩张,不断地刺穿蒙古骑兵的身躯。

    江镐的战马从两名蒙古骑兵当中冲过去,手中马槊一横,将两名蒙古骑兵同时重重的撞倒在地,然后大吼一声:“为了大明,杀!”

    “杀!”身边无数的大明骑兵同时催动战马,奋力向前。

    “杀!”靴子践踏着泥泞,一排一排的天武军将士前赴后继。

    冬日的阳光没有丝毫的暖意,照在沙场上,让兵刃闪烁着寒芒。

    翻动的赤旗和黑旗交错,杀声阵阵。(未完待续。)

第四百零九章 铁骑踏关山

    ps:感谢书友akrmenross和碇忠虎的支持

    叶应武站在舆图面前已经沉默了很久。

    六扇门来往传递消息的人风风火火的冲入大堂当中,然后又转身离开,梁炎午和一众幕僚们已经忙得不可开交。自从双方开战以来,这座侧殿就已经成为了汇总消息的中枢所在,包括户部、兵部甚至吏部、工部,都派遣了要员在此驻扎,同时叶应武又抽调了翰林院的十多名学士过来帮忙处理这些从四面八方送来的纷乱文件。

    而外面的禁军也是将这个并不起眼的偏殿严谨保卫,毕竟现在这里是整个大明的核心和中枢,一旦这里出了什么意外,大明也就残废了。

    “殿下,最新战报!”一名幕僚快步而来。

    叶应武急忙接过来,旁边来往忙碌的一众幕僚和官吏都紧张的看过来,所有人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手中的动作都放缓,毕竟这是自开战以来第一份战报,他们当然很关心。

    打开看了一眼,叶应武轻轻呼了一口气,迎着一双双急迫的目光,郑重点了点头。顿时大殿中回荡起欢呼声。叶应武也是喃喃感慨一声:“镐子这一战打得不错,虽然损失大了一点,不过总算是把战火遏制在了陈州边境,没有让整个淮北都乱成一锅粥。”

    江镐率领天武军紧急北上,和南下的蒙古骑兵狭路相逢,最后双方死伤都在两三千左右,蒙古骑兵见事不可为,最终退却,而江镐虽然莽撞,但是也明白现在是遍地狼烟,整个千里边境乱成一团,所以并没有着急追赶,只是勒兵缓缓向陈州挺进。与此同时,两淮军也陆续北上,和天武军互成掎角之势。

    叶应武看了一眼舆图,沉声说道:“来人,带着朕的旨意,口头嘉奖一下天武军,一概功勋,战后再算。另外告诉苏任忠,淮北国家重地,不能有失,朕此次派遣他北上坐镇,就是为了守住淮北,至于是不是进攻徐州、陈州,让他自行决断。”

    梁炎午有些诧异的看了叶应武一眼:“殿下难道就不给各部一个指示?”

    转过身缓缓走到桌子旁,叶应武淡淡说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沙场之上,战况瞬息万变,即使是身在其中有时也难以判决,更何况朕在南京这数百里之外,况且蒙古鞑子骑兵本来就以速度见长,等到朕的命令下达了,恐怕为时晚矣。”

    梁炎午点了点头,叶应武说的倒是没错,毕竟现在这消息来往传达,等到叶应武的圣旨传到淮北,恐怕黄花菜都凉了。北宋开国之初对北方的几次大战,都是因为临出征的时候皇帝画好“将图”,大将作战只依靠将图作战,没有任何的变通,即使是北方金国和西夏的军队部署变化,这些大将也不敢更改命令,最后导致次次北伐都是兵多将广,最后却总是铩羽而归,最后导致整个大宋对于北伐已经不抱任何的期望。

    不过话说回来,古往今来大将在外拥兵自重的情况也不是没有,甚至汉唐亡国,都和藩镇拥兵自重有很大的关系,所以对于这些率领精锐在外的将领,不可能没有提防的手段。

    而叶应武采取的就是委派朝廷高级官员,然后将地方将领的地位、力量摆到一个高度上。上一次南征便是如此,叶应武让李芾、马塈和杨宝掌控的兵力差不多,这三个人当中谁都没有一家独大的能耐,然后又在这之上派遣了张世杰这个兵部尚书坐镇,张世杰对于叶应武的忠诚不言而喻,同时他个人的能力和军中威望也是实所共鉴,所以这三个来路各不相同、性格迥异的指挥使对于张世杰都是言听计从。

    这一次叶应武也是使用了相同的办法,由从南洋返回的张世杰坐镇京中,然后主掌军事的右相苏刘义坐镇淮南,统筹两淮战事,与此同时,作为叶应武划定的重中之重——川蜀,叶应武更是毫不犹豫的派出了左臂右膀文天祥,恐怕想要压住川蜀如同犬牙交错的各部,也只能让文天祥出马了,至少有了文天祥,再加上川蜀里效忠叶应武的王世昌,叶应武还是有信心能够掌控川蜀各部走势的。

    当然,这样往外派遣高级官员,也不是没有坏处,左右相先后离开朝廷,意味着参知政事陆秀夫必须主持大局,同时六部也要分担部分属于丞相的工作,使得大明原本就繁杂的政务更加难以处理。

    对此叶应武也并没有强求,毕竟战时不比平常,各种事务自然而然的会很繁重,这在历朝历代都是没有办法改变的,但是叶应武也采取了一定的措施,比如从翰林院和学士院,甚至御史台当中调取一定的年轻官员来负责各个部门的事务处理,从而缓解六部的压力。同时凭借着这个,叶应武也能够培育和训练年轻官吏,使得大明新的一代能够尽快成熟,并且在以后随着大明领土的增加,这些官吏能够尽快的走马上任,有效地避免上一次文天祥北伐时候少有官员可用的困境。

    当然了,能够抽调的官员也在少数,毕竟翰林院和御史台现在也是忙得不可开交,叶应武交给翰林院的任务就是想尽一切办法配合六扇门进行全国范围内的宣传,要告诉百姓和蒙古鞑子开战能够为大明、为他们的生活带来多少的好处,同时从道义上声讨蒙古不守信用,率先撕毁条约。

    至于御史台,王爚亲自坐镇,陈宜中带着一群得力官吏披星戴月检查每天的账目,战争时期,每一点兵刃和钱粮都不容有失,更不能容忍居心叵测之人在其中牟利,所以御史台要负责把每天的账目至少核查两遍,以防任何不必要的损失。

    而每天六部、御史台和翰林院都要详细描写今天的所作所为,同同时把统计出的数据上报,由梁炎午带着幕僚们处理之后,整合给叶应武,从而使得呈现在叶应武案头的,是工工整整甚至带着幕僚们建议的一排排文件,叶应武只要根据这些文件********即可。

    大明这种独特的以三权分立为核心,设置类似于后世的参谋部进行统筹兼顾的规格,虽然在一开始引起了包括江万里、王爚等老臣在内的异议,不过叶应武坚持己见,这些老臣们也就没有继续争辩,毕竟这天下归根结底还是叶应武的天下,他坚持的终归有道理在其中,倒不如先让他运行来试一试,看看效果如何。

    而事实证明,这种方式相比于前宋朝廷上每天为了各种琐碎杂事争吵的不可开交、最后一事无成的方式有很高的效率,皇帝不用再无聊的看着大臣们互相喷吐沫浪费时间,甚至所有的官员忙的团团转,根本就没有在朝堂上面对面争吵的可能,他们只需要把自己负责的这一方面的意见和处理方法写下来呈递给叶应武就好。

    随着战争的爆发,整个大明就像是高速运转起来的机器,其中的每一个齿轮都没有停下来的可能,即使是自己不想动,也要被其余的齿轮推动着不断运转。

    面对北方滚滚而来的朔风,大明不再昏昏欲睡,而是毫不犹豫的亮出了自己的獠牙。

    这不是前宋,而是一个逢战争先的崭新朝代。

    梁炎午下意识的追寻着叶应武的身影,他能够从一个临安城的落魄官吏一步步走到现在的位置,和叶应武的赏识任用有着不可替代的作用,而正是这位曾经的叶使君,现在的明王殿下,凭借一己之力,带着一群在前宋郁郁不得志、甚至处处被朝廷压制的人,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面对北方的强敌,尚且占据山河半壁的大明,不再是如同前宋的退缩,而是毫不犹豫的展现对于鲜血的渴望。

    大明爱好和平,但是并不畏惧战争。

    走到大殿门口,叶应武伸了一个懒腰,冬日的阳光照在他的身上,身后是幕僚们来往的呼喊声和匆匆忙忙的脚步声。

    ——————————————

    文天祥还没有到达,川蜀的战争实际上就已经爆发了。

    和叶应武预料的大致不差,忽必烈选定的主攻方向正是川蜀,在两淮闹出那么大的动静,甚至在最重要的河洛都没有集中兵力抵御神策军,一味地采取防守,就是为了能够集中最多的兵力在川蜀打开局面。

    众所周知,从北方南下只有川蜀、襄樊和两淮三条道路,因为当初蒙古大汗蒙哥在钓鱼城下殒命,所以蒙古放弃了这一条路,转而走襄阳,在忽必烈当政期间也是坚定不移的进攻襄阳,只是没有想到横空杀出的叶应武将蒙古从襄阳南下的可能性完全粉碎,又接着击败了尝试走两淮道路的南征军和怯薛军,甚至就连不切实际的从大理进攻大明腹地、从真腊牵制大明广南的可能都被叶应武无情的消除。

    所以现在摆在忽必烈面前倒是很好选择,毕竟每一条道路都已经失败过了,也就没有什么好害怕和担忧的。而对于忽必烈来说,实际上他还有川蜀这一条道路没有尝试,毕竟当时战败的是蒙哥,不是他忽必烈,而且现在的大明守将是张珏和高达,不是当初那个真的有如铜墙铁壁的王坚,对于忽必烈来说,蒙哥会失败,不代表着他也会失败。

    更何况从事实上来说,川蜀也是大明控制力最弱的地方,川蜀军的战力在各部当中并不算出众,而且大明的新式火器也没有在川蜀军当中大规模的列装,一旦在川蜀开打,川蜀军除了依靠险峻的地势和后方可以支援的水师之外,并没太多的优势。

    这一点叶应武看的很清楚,忽必烈自然也清楚。

    所以忽必烈也就毫不犹豫的选择了从川蜀下手。

    大明咸淳三年十二月廿一日,蒙古突破绵竹关外的两处营寨,兵临绵竹关下。自古以来绵竹关都被视作成都府的北面屏障,一旦突破绵竹关,呈现在眼前的就是一马平川的成都平原,到时候就算是成都府城高池深,也难以进行长时间的坚守。

    “砰!”巨大的响声在关城上回响,一块一块巨大的石弹呼啸着重重撞击在城墙上。

    “蒙古鞑子哪里来的这么大威力的投石机?!”大明成都府路安抚使、川蜀军四厢都虞候昝万寿一边弓着身子,一边在一片狼藉的城墙上跑过,不断有石弹落在城墙内外,每一次石弹落地,除了掀起滚滚的烟尘,还会对城墙造成不可弥补的创伤。

    绵竹关落入明军手中实际上不过几个月的时间,虽然明白这绵竹关的重要性,不过昝万寿也没有那么多的功夫来修整关墙,再加上在之前蒙古鞑子南下的过程中,这座雄关曾经受到过战火的破坏,而且年久失修、一直荒废,现在城墙上找不到荒草,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昝万寿从军多年,也算得上是老将了,自然明白这样的城墙承受不了太久的进攻,甚至很有可能坚守不了一两天,这绵竹关就要守不住了、

    虽然这石弹对士卒的伤害不大,只要看清楚了天上石弹的方向,还是能够灵活躲闪的,但是却大量的摧毁了城墙上的床子弩和飞雷炮,同时也很容易造成城墙的垮塌,到时候蒙古骑兵顺着缺口杀进来,就算是昝万寿再有两三万大军,也阻挡不住。

    更何况看着城外黑压压的蒙古大军,昝万寿的心中都不清楚,到底是自己手下的兵将多,还是攻城的蒙古鞑子更多一些。

    “这样打下去撑不过两天。”终于跑到一处敌台下面,昝万寿靠在墙壁上大口大口喘着气,敌台是被重点关注的地方,而通到敌台上的台阶一侧,却是最容易被忽略的死角。

    看着台阶上遍布的尸体,还有敌台上已经被还原成零件的床子弩,昝万寿的脸不由得一白。

    “指挥使。”几名士卒恭敬行礼,昝万寿也看见从上城步道大步而来的张珏,冲着张珏点了点头,两个人虽然搭档时间不长,但是毕竟原来都是在川蜀打拼,所以还是比较熟稔的。

    “难怪城外的几处营寨连两个时辰都没有支撑过去,”张珏扫了一眼被破坏的一片狼藉的城墙,眉头紧皱,“蒙古鞑子这新式投石机射程远不说,而且威力巨大,不可小觑。”

    昝万寿点了点头:“不是没有办法对付,而是蒙古鞑子造出的这投石机数量不少,精度也不差,咱们的飞雷炮还没有来得及阻止,往往就被石弹摧毁,甚至有时候都没有办法转移。现在这城上床子弩和飞雷炮已经越打越少了。必须得想出一个法子,否则别说绵竹关了,就连成都府都保不住。”

    沉默片刻,张珏沉声说道:“天庆(昝万寿字),你有没有胆量冒险?”

    昝万寿有些诧异,看了一眼已经准备发动进攻的蒙古大军:“你说。”

    伸手指了指脚下的绵竹关,张珏看着昝万寿,只是不说话。隐约明白过来什么,昝万寿迎着张珏的目光:“这样真的可以?”

    “不试试怎么知道,更何况······咱们现在,还有别的方法可以选择么。”张珏轻轻呼了一口气,“所以某问你,有没有胆量冒险,这绝对不是一件小事,一旦失败了,丢的就不只是绵竹关和成都府了,咱们上一次北伐洒的鲜血,恐怕都要付之东流。”

    咬了咬牙,昝万寿压低声音,却带着不可动摇的坚定:“那就这么决定了,某倒要看看,这蒙古鞑子的气运,难道真的有这么好。不过就算是这样,也不过是拖时间罢了,蒙古鞑子吃了亏,必然还会故技重施,按照今天的法子进攻,到时候······”

    “有一天是一天,总比直接丢了绵竹关来的要好。”张珏的眼眸之中泛出杀气,“自从上一次北伐费尽千辛万苦杀到这个地方,某就不允许自己再撤退半步。大明的其余各部在荆湖、两淮高歌猛进,咱们川蜀军也不能碌碌无为,蒙古鞑子这投石机再厉害,终究也只是投石机罢了,又如何真的能够比得过火器?”

    跺了跺脚,昝万寿的声音中反倒是多了一份洒脱,一种向战友托付一切的豁达:“那某就信你一回,咱们杀个痛快!”(未完待续。)

第四百一十章 长风向河洛

    ps:诸位书友中秋节快乐!双更奉上以谢诸位的支持!第二更18点

    相比于和蒙古骑兵缠斗不朽的天武军、正在投石机面前无处躲藏的川蜀军,神策军绝对是手气最好的。

    自突然开战以来,大明在两淮和川蜀都受到了蒙古或多或少的进攻,而且都是蒙古仅剩的能够拿得出手的劲旅。但是毕竟忽必烈手中的精锐是有限的,用在了两淮和川蜀,自然在河洛这里就只能采取守势。

    蒙古老老实实的不动弹,可不代表着大明也不动弹,王进和唐震已经在颍昌府跃跃欲试很久了,毕竟颍昌府是直面河洛的最北面州府,说它是河洛的南大门也没有什么不妥,都已经摸到了河洛门口,却不得不干瞪着眼看着,神策军上下自然很是窝火,早就憋着一口气想要找蒙古鞑子好好较量较量了,毕竟杀入河洛这绝对是旷世的功劳,谁不眼馋?

    已收到淮北开战,王进就留下杨守明的荆湖军面向金州震慑刘整,然后率神策军主力从颍昌府直扑伊阙,当然了王进急切想要杀入河洛不假,不过还没有到丧失理智的地步,特意抽掉右厢面向汴梁。

    因为汴梁北面的大河是蒙古骑兵南下的主要通道,所以王进还没有胆大包天到率领一支神策军孤军深入切断这条生命线的程度,到时候他面对的很可能是南北蒙古骑兵主力的全面反扑,更何况相比于汴梁,洛阳四面都是险要,易守难攻,可进可退,更适合首先攻打。

    想要从颍昌府进攻洛阳,就必须要通过伊阙,阙者,门也,古人用这个名字来形容位于洛阳城南两座相对而立的青山,两座青山伫立在原野上,就像是刑天用干戚在两山之间劈开了一道缝隙,而伊水就在两山之间缓缓流淌,荡漾着清波。想要挺进到洛阳城下,就需要通过伊阙。

    而正是因为北面的大河、东面的虎牢关、西面的函谷关和南面的伊阙,洛阳城才会成为易守难攻、王气聚集之地。也正因为洛阳是历朝古都,被看做关中龙脉向中原的延伸,所以当初隋炀帝定都洛阳的时候更改了伊阙的名字,称之为“龙门”,后人也更喜欢用这个带着皇家龙气的名字称呼这两座山。

    南北朝时期,走马观灯一般在洛阳定都的诸国,也同样喜欢在这龙门中修建佛教石窟,使得龙门石窟规模之大,世所罕见。

    严冬的北方原野上,虽然没有积雪,但是萋萋的荒草和僵硬的土地,依旧让人感受到了这兵家必争之地在多年未曾经历战火之后的荒凉和破败,尤其是这个时候伊水冰封,更是没有半点春夏时候的涟漪荡漾。

    “你们两个到前面去看看。”爬上一块大石,神策军前厢都虞候霍良指着山顶说道,手中时时刻刻按着佩剑。

    自从神策军北上以来,还没有看到一个蒙古鞑子的踪影,现在都已经挺进到距离伊阙不到十里的地方了,王进终于按捺不住,传令前厢务必探查清楚敌情。而作为前锋的前厢也不敢怠慢,更或者说他们一路走来也是疑惑和郁闷,毕竟弟兄们摩拳擦掌,气势汹汹的杀过来,可不能一拳打在棉花上,到时候就算是兵不血刃取得功劳,也会被其他部队尤其是一直以大明第一劲旅自诩的天武军笑话。

    这也是为什么霍良一个前厢都虞候竟然亲自带着人先行一步来到伊阙探查情况,毕竟蒙古鞑子想要阻挡神策军进攻,这伊阙已经是最后一道防线,所以不可能在这里没有任何的防备。

    然而当身后的两名士卒手脚并用还没有爬上那块岩石的时候,一道黑影就猛的窜了出来,向着更高处跑去。霍良瞳孔下意识收缩了一下,那人虽然穿着土布衣服,不过身上却是带着兵刃,是什么身份不用想都知道。

    “追!”霍良还没有下令,追随而来的两名虞侯就已经纵身扑了上去,后面的士卒们也都反应过来,紧随而上。

    没想到这个蒙古哨探身手还颇为灵活,不等这在前厢之中身手也是数一数二的两名虞侯追上他,就已经三下五除二爬上了山顶,然后大吼一声:“南蛮子就要上山了!”

    霍良一怔,旋即意识到不好,黑压压的身影已经从山坡上出现,密集的箭矢呼啸着顺着狂风而来。艰难向上攀爬的将士猝不及防之下,纷纷中箭摔倒,从山坡上滚落下去,而霍良眼疾手快,扯着距离自己最近的两名士卒缩到岩石下面:“火蒺藜!”

    两名士卒点了点头,因为是都虞候亲自带队,为了以防万一,他们都携带了火器,一个人手有些颤抖的点燃火折子,另外一个人则是解开了挂在腰上的火蒺藜。

    小小的火器被点燃,霍良见两个人都有些犹豫,急忙飞快的抢过来,也顾不得箭矢在头顶上飞掠,径直站起身将火蒺藜扔了出去。火光在山腰上闪现,烟尘滚滚,几名冲在前面的蒙古士卒当即被掀翻在地。

    “尽量拖延!”霍良朗声喊道,虽然不知道这些蒙古鞑子到底有多少,但是看头顶上飞过的这些箭矢,他也知道自己惹上大麻烦了,或者说蒙古鞑子在这里的埋伏终于被识破。

    后面的天武军士卒飞快的躲在荒草和岩石之中,虽然手持神臂弩的弓弩手人数并不多,不过还是在尽力对准远近众多的身影扣动扳机。蒙古人当中传来一声声呼喊,然而不知道是何方语言,根本听不清楚。

    不过霍良也是历经过数次大战的老卒,和王进他们这些靠着和叶应武的关系“一步登天”的人不一样,他的功勋是自己一刀一枪劈砍出来的,对于这些小规模的冲突更是参与过很多,当下里就看穿这蒙古指挥的将领是想要正面佯攻,让弓弩手尽量压制之后,其余人从两侧包围过来。

    从石缝中看去,霍良数了数这些蒙古鞑子足足有三四百人,而自己身边却只有二十多个人,而且刚才中箭受伤身死的而还有不少,真正能够依靠的只有左近的七八个人。

    对于霍良来说,这已经足够了,毕竟他们的对手刚才展现出来的实力霍良心中已经多少清楚,这绝对不是蒙古的主力,否则那一通箭矢下来能剩下两三个活口就已经不错了,十有**是蒙古在本地协防的队伍,类似于大明的厢军甚至乡兵,和天武军这样大浪淘沙磨练出来的强军,根本就不是一个档次上的。

    毕竟霍良并不需要战胜他们,只要拖延到大军赶到就可以了。

    “现在山顶在他们的手里,居高临下,咱们太危险,现在某数三个数,一起向着山顶冲,这一会儿鞑子的弓弩手都在山腰,而且被咱们的人吸引过去,根本不会在意到咱们三个人。”霍良压低声音吩咐道,“一旦冲到距离就要到的位置,把火蒺藜扔上去!”

    两名士卒虽然是第一次上战场,不过也是受过天武军地狱般训练的,尤其是能够被挑选出来担当斥候,说明他们的单兵能力不错。更何况两个人也看出来敌众我寡,反正怎么着都是拼命,倒不如跟着都虞候赌一把。

    “动!”霍良猛地低喝一声,两个人同时先冲了出去,而霍良回头看了一眼正在和自家弓弩手你来我往射的不亦乐乎的蒙古弓弩手,轻轻吸了一口凉气,自己也跟着冲了出去。

    窜上附近的一块山岩,霍良一个打滚夺入草丛中,从腰间抽出来火铳,熟练的填装火药,还好河洛这边并没有下雪,否则这些火药非得受潮不可。另外两名士卒虽然动作小心,不过还是引起了山顶上几名蒙古人的注意,可惜他们当中没有弓弩手,只能一边吆喝同伴,一边握紧自己的兵刃。

    毕竟上来的只有两个人,没有什么好怕的。

    两名士卒继续向前窜了两步,身影没入乱石堆当中。山顶上的蒙古士卒诧异的对视一眼,咬着牙小心向下,这山上实际上并没有路,上山容易下山难,一旦不小心踩空了,很有可能直接从山坡上滚下去。

    然而不等他们靠近乱石堆,两个火蒺藜就已经飞了出来,凌空炸裂,几个人纷纷被这爆炸掀倒在地,而两名士卒大吼着提着朴刀冲出来,手起刀落将几名遍体鳞伤的蒙古士卒砍死。

    “啊!”另外一名蒙古士卒突然从石头后面冲出来,不过不等他手中刀劈砍中最近的那名明军将士,一声闷响从后面出来,霍良已经点燃了火铳,硬生生的撕裂了那人的后背。随手插上火铳,霍良看也不看尚未倒地的蒙古士卒,跑上山顶。

    蒙古弓弩手已经发现了这几个人,不过他们还没有来得及扣动扳机,霍良已经推动山上一块大岩石滚落下来,蒙古士卒原本就散乱的阵型顿时被冲散,漫山遍野都是呼喊声。

    不过毕竟还是蒙古人多势众,很快山腰上的明军士卒就已经倒地,整一座山上,就只有霍良三个人在山顶。

    箭矢敲打着石头,霍良轻轻叹了一口气,这一次是凶多吉少了。而两名士卒也是紧张的提起手中朴刀,就算是战死在这里,也得拽两个垫背的!

    就当三个人无言对视一眼,准备迎战的时候,战马嘶风,满山的蒙古鞑子惊慌的喊叫。霍良一怔,旋即探头看去,赤色龙旗飘扬,数百名前厢骑兵已经先一步抵达,而天地之间,黑压压的军列如同涌动的黑色潮水。

    “终于来了。”霍良缓缓放下兵刃。

    大明咸淳三年十二月廿一日,神策军攻破伊阙,兵锋直指洛阳城下!

    ————————————————-

    “冲!”昝万寿手中提着刀,率先撞入惊慌失措的蒙古士卒当中。

    绵竹关最险要的地方便是这鹿头山,就算是突破了关口,难以突破鹿头山,照样没有办法在关上立足,毕竟从山头上居高临下,就算是关城上有任何的动作都会受到打击。

    而张珏的战术很简单,放开绵竹关,依托鹿头山险峻的地势和崎岖的道路死守,同时以鹿头山为依托,在绵竹关的巷道中尽力消耗蒙古的兵力。不得不说这看上去血腥和简单的方法,却起到了出乎意料的作用,这些蒙古士卒显然很不适应在狭窄的街道上作战,再加上川蜀军将士身材矮小、来往自如,又布置了大量的弓弩手在街道两侧的房屋内外,所以蒙古士卒死伤惨重,丢下了足足上千的尸体,而且甚至还有两次险些连刚刚拿下的绵竹关城都没有守住。

    后面的蒙古将领显然也发现了这个问题,急忙抽调骑兵沿着大街扫荡,然后逼迫斗志并不高昂的汉家士卒上阵,毕竟草原上的儿郎面对这种狭窄的街道,还真的比不上汉人,更何况这些汉家步卒本来就是拿来当做炮灰的,只是没有想到却在这个地方派上了用场。

    看着突然冲出来的明军士卒,居中指挥的蒙古百夫长急忙拽住马缰,身边的一名骑兵已经飞快的向后跑去,想要呼叫后面的骑兵支援,不过很快就被从一道断墙后面钻出来的火铳手撂倒。

    顾不上有没有援兵了,百夫长催动手下人顶上去,然而这些汉家士卒脸上竟然都流露出犹豫的神色,毕竟这些南蛮子拼命的架势大家都看的清楚,更何况他们这些汉中、川北征发的壮丁,和这些东西川的南蛮子本来就都是川人,本是同根生,自然不想刀兵相见。

    百夫长心中大急,当下里催动战马自己先冲上去。

    昝万寿冷笑一声,猛地侧后一步,躲过呼啸而过的马刀,然后手中朴刀对准马头狠狠的劈了下去,鲜血喷涌,矮小的蒙古马抽搐了一下,带着主人一起摔倒在地,震动起烟尘滚滚。而昝万寿没有丝毫的犹豫,上前两步,手起刀落,已经将那名还没有来得及爬起来的百夫长硬生生劈成两半。

    “哐当”一声,一名汉家士卒的兵刃掉落在地上。很快一众汉家士卒就已经扭头逃跑,惶惶若丧家之犬,匆匆如漏网之鱼。

    “杀!”昝万寿并没有着急追赶这些士卒,只是从这身边人使了一个眼色,一众明军将士只是高声呐喊,在后面却是怎么都追不上这些吓破了胆子的蒙古汉家儿郎。

    在街道前听见声响的一队蒙古骑兵飞快而来,只不过让他们震惊的是,迎面而来的并不是凶神恶煞般的敌人,而是慌乱的自家人。虽然平时遇到这些临阵逃脱的汉家士卒,蒙古骑兵毫不介意挥动他们的马刀,但是这绵竹城实在是街道狭窄,等到骑兵们反应过来的时候,这些人已经撞入马队里,整个马队顿时被冲散。

    “冲过去!”昝万寿猛地在一匹战马上撞了一下,竟然硬生生的将战马撞开两步,手中朴刀直奔马背上手忙脚乱攥紧缰绳的骑兵。

    见到自家将军如此英勇,其余的士卒也都纷纷喊叫着冲进来,而在街道角落中,三三两两的散兵在这个时候也纷纷扣动手中的弓弩。

    站在鹿头山上,看着烟尘四起、杀声震天的关城,张珏轻轻松了一口气,主动打巷战能够发挥川蜀将士身材瘦小、来往灵活的优势,更重要的是,可以把神臂弩和火铳等近距离杀伤力很大的器械威力发挥到极致,更重要的是因为城中有自己人,所以蒙古一时间也不敢动用那大型投石机。

    当然了,为了防止有大的损失或者一时不慎让蒙古鞑子聚而围歼,张珏和昝万寿都不敢下令进攻城门,这也就意味着只要蒙古下定决心,这绵竹关早晚有一天会失守,现在不过是竭尽全力拖延罢了。

    在这期间,必须想办法解决蒙古鞑子这种突然出现的强大投石机,

    “再派两百人顶上去,务必要守住右侧街道。”张珏拍了拍身边一名指挥使的肩膀,沉声说道。

    这种添油战法实际上是兵家大忌,但是在惨烈的巷战中,却又是不得不采用的方式,现在的时间,实际上就是这些川蜀军将士前赴后继用鲜血换来的,所以张珏不能再浪费。

    “派个人去成都府问问,朝中文相公到什么地方了,另外还是要给高将军说清楚,务必加固城防!”张珏吩咐一名传令兵,然后微微蹙眉看着下面胶着的战场。(未完待续。)

第四百一十一章 流星探马归

    解下来水壶润了润干渴的喉咙,站在官道上几名传令将士风尘仆仆。

    胯下的战马嘶鸣一声,领队的十将沉声吩咐:“都把嗓子给老子亮出来,咱们八百里加急跑死了两匹马回来,就是为了这一下子,要是谁丢脸,老子回去非剁了他不可!”

    几名士卒点了点头,其中一人还朗声说道:“头儿你放心就是了,这等光宗耀祖的事情,大家谁不是憋着一口气!”

    十将嗯了一声,狠狠一抽战马:“走,入城!”

    战马刨动雪后道路上的泥泞,前面巍峨的城池已经呈现在眼前,站在城门口士卒肃然伫立,如同风中的雕塑。虽然南京作为大明的都城,又是江南,不过随着各处官衙的忙碌,整个城中也一直处于紧张。

    更主要的是已经开打好几天,一直都没有捷报传来,东面胶州水师攻占了登州之后难以前进,甚至还不得不主动放弃登州,掩护百姓撤退到海上,西面川蜀军丢了绵竹关,蒙古鞑子已经杀到了成都府门外······虽然朝廷这么长时间一直没有对外公布这些消息的准确性,不过民间街头巷尾的言论不分真假,都想长了翅膀一般满城乱飞,让百姓们心头都是沉甸甸的。

    虽然大家是相信大明,也相信明王殿下的,但是现在天气苦寒,蒙古鞑子动手又来得突然,吃败仗也不是没有可能,更何况谣言这种东西,一传十十传百,谁都是说得栩栩如生、如同亲临战场,容不得你不信。

    更何况从北面撤回来的很多商贾,这些天也都是阴沉着脸,时常皱眉,无形之间也证实了这些街头巷尾言论的准确性。

    所以现在即使是南京的百姓,也是难免人心惶惶。

    大家都看到了明王殿下的手腕,也看到了这个王朝在废墟中崛起的光明和希望,可是如果突然来了这样的失败,百姓们是没有办法接受的。

    按照历朝历代的惯例,前线大捷,必然会以八百里流星探马传讯京城报喜,所以这些天大家做手中活计之余,也不免下意识的向着街道和城门看去,希望能够看到骑兵飞快前来的身影。

    只不过让所有人失望的是,这几天他们并没有看到这样的身影。就当大多数人都已经习惯了这种紧张与压抑时候,南京城清晨的宁静终于被这突如其来的马蹄声打破。

    高高的举起手中的令牌,十将飞快的抽动战马,而身边的士卒一边纵马狂奔,一边高声喊道:“河洛大捷,洛阳光复!”

    “河洛大捷,洛阳光复!”

    “河洛大捷,洛阳光复!”

    声音从城外穿透云霄,站在城门外的士卒同时诧异的看向来者,那名十将手中的金色令牌让他们眼前一花,兵部的流星探马令牌!城门下的士卒下意识的挺直腰杆,看着骑兵卷动狂风飞驰入城门。

    不过等到这流星探马驰过,站在城门下的将士对视一眼,已经欢呼着紧紧拥抱在了一起。

    流星探马、大捷,他们看的一清二楚,他们听的一清二楚!

    “河洛大捷,洛阳光复!”骑兵一边向前飞驰,一边朗声呼喊。

    片刻之后,整个沉睡中的南京城仿佛都已经被调动,街道上三三两两来往的人在这一刻脸上的表情都已经凝固,不过很快一道道笑容就像春日的阳光融化寒冰。

    整个南京城很快被欢呼声覆盖,无数的人们涌出家门,看着这期盼了已久的流星探马在眼前掠过,甚至还有人已经开始细细琢磨这句话背后的意思,河洛大捷,洛阳光复,大明终于在前宋端平入洛,“赢得仓皇北顾”之后,再一次杀入了洛阳城。

    而非是休沐日子,有些冷清的茶馆瓦舍,也很快涌入了一道道身影,铜钱噼里啪啦的落到桌子上,激动地人们伸出双手:

    “温两碗黄酒!”

    “掌柜的,一坛上好的女儿红!”

    不知道是谁先点燃了爆竹,咚咚的响声并没有让陷入疯狂的民众稳定下来,反而愈发激动,整个城中也彻底陷入了欢乐的海洋。甚至最后南京府知府不得不派遣衙役上街维持秩序。

    河洛大捷,洛阳光复,多少从当初的河洛一步步南下迁徙到淮南,又迁到江南的人们热泪盈眶;多少矢志报国的年轻男儿热血沸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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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阳收复,臣等恭喜殿下。”陆秀夫和梁炎午等人同时冲着叶应武拱手,脸上都是带着喜悦神色,毕竟这些天前线传来的都是不好的消息,各部不是和蒙古胶着,就是不得不节节败退,而叶应武也一直是阴沉着脸一天到晚一言不发。

    叶应武笑了笑,缓缓坐下来,小阳子很有眼色的端上刚刚泡好的茶,叶应武冲着他点头示意,然后沉声说道:“洛阳本来就快成了一座空城,拿下并没有什么值得庆祝的,更主要的是能够守住洛阳,朕可不想重蹈‘端平入洛’的覆辙,更不想成为‘元嘉草草’。”

    陆秀夫等人有些诧异的对视一眼。

    叶应武旋即轻轻敲了敲桌子:“川蜀的战报想必你们也都看了,蒙古鞑子新研制的投石机威力巨大,能够让绵竹关只坚守了两日就失陷,其战力可见一斑,朕现在虽然已经急令工部抽调人手带着新式火器入川,但是这或许只能解决川蜀战场上的问题,河洛战场如果也出现一样的投石机,那这洛阳城,到底守不守?更何况现在大河冰封,蒙古鞑子从风陵、孟津一线可以轻松渡河,到时候是困守孤城还是就此撤退?”

    顿时梁炎午他们都是轻轻吸了一口凉气,之前谁都没有考虑到这个问题,毕竟在所有人潜意识当中,洛阳千年古都、城高池深、易守难攻不说,而且还是大明最强的神策军在此,蒙古鞑子想要进攻洛阳城,没有这么轻松,但是现在叶应武列举出来忽必烈手中的筹码,顿时大家甚至有一种忽必烈是故意让出来洛阳的错觉。

    或者换句话说,对于忽必烈,洛阳不过是想要攻打随时可以拿下的城池,到时候照样可以驱赶着明军横扫整个河洛直到两淮荆襄,一如当年。

    “殿下以为?”陆秀夫看向叶应武。

    伸手在背后舆图上一指,叶应武沉声说道:“在两淮和川蜀拖住蒙古鞑子,务必不能使蒙古鞑子调动骑兵包抄河洛后路,神策军既然已经顶在忽必烈的腹心上,必然不会被无视,正好拿来吸引忽必烈的注意。”

    顿时明白叶应武想要做什么,梁炎午率先说道:“殿下的意思,胶州水师也不能在海上游荡了,应该即刻进攻胶州,在山东打开局面。”

    霍然站起来,叶应武的目光之中已经洋溢起杀气:“单单凭借着水师还做不到这一点,胶州、山东甚至整个淮北,朕此次势在必得,就算是用河洛交换朕也愿意。因为淮北和山东才是真正面临蒙古鞑子进攻时候能够得到水师援助之地,并且也是大河以北的土地,相比于随时都可能是咱们囊中之物的河洛,朕更喜欢的,是山东。”

    “殿下!”陆秀夫沉声说道,叶应武想要干什么,作为跟着叶应武起家又是国舅爷的陆秀夫很清楚。

    叶应武冷声说道:“吾意已决,无须再议,朕会率领禁军北上,由海路拿下山东。诸位卿家放心,朕也不是执意冒险,以山东为目的,镇海军、荆湖军全力北上进攻,务必打通山东和淮北的联系,而神策军向西进攻,无论是救援川蜀还是进攻关中,让他王进放手去做!”

    这一次没有人喊“殿下三思”,所有的官吏和幕僚都是缓缓的站起来,眼眸之中斗志昂扬。

    他们都感受到了叶应武一字一句当中的凛然杀气和胆大包天,但是叶应武自起家兴州以来,又有哪一次不是绝处逢生,又有哪一次不是兵出奇路,所以他们并没有被这样的计划所吓倒,反而更想要将这一切变成现实。

    北伐的滚滚大潮向前,千里边境上蒙古和大明刀枪见血、狼烟飘荡,好男儿生逢如此,自当做出一份功业扬名立万!

    叶应武轻轻呼了一口气,有的时候自己都把自己看做一个赌徒,不过当下完注之后,他却是无比的轻松。既然下定了决心,无论是成功还是失败,只要自己放手去做便是。

    缓缓地站起来向后庭走去,叶应武晃了晃,如果不是伸手扶住屏风,险些摔倒在地,这几天叶应武就没有走出过这个大殿,甚至困得时候也就是躺在椅子上合衣睡一会儿,毕竟苏刘义和文天祥都已经出去,只剩下陆秀夫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全国各处的政务,所以一向当甩手掌柜的叶应武就算是没有多少前线的战事需要操劳,也不得不包揽过来多数的政事。

    另外粮草、兵马的调动以及签署给州府官员的命令,也都需要叶应武过目之后盖章,虽然每一个州府看上去也就是两三条指令,但是放到幅员辽阔的大明,就绝对不是一件小事。

    这几天死活支撑下来,王进终究没有让自己失望,虽然知道洛阳实际上等于忽必烈拱手让出来的,但是叶应武也知道,神策军这一战不仅鼓舞士气,而且也让大明岌岌可危的防御变得有了足够的回旋余地,或者换句话说整一盘棋已经活过来了。

    这就足够了,而自己也终于可以休息一下。叶应武也总算是明白,“勤政”背后意味着什么,难怪历史上以勤政著称的秦始皇和雍正寿命都不唱,这确实是一件心累的事情,而且对于身体健康也有很大的伤害。

    刚刚走到庭院中,就看到被烟花覆盖的半边天空,因为和北方的战事,南京城这几天已经实施宵禁,所以民众们都抓紧趁着这个时候放烟火庆祝,而欢呼声更是隔着宫墙都能够听到。

    但是叶应武现在更关心的还是自己的孩子,孩子出生之时蒙古鞑子在北方搅得风起云涌,叶应武只能盯在那里,看自己的孩子还没有看梁炎午他们的时间多。所以叶应武早就按捺不住,快步冲入坤宁宫。

    坤宁宫是后(和谐)宫最早建成的宫殿,不过饶是如此,叶应武还是一直不让陆婉言入住,新造房屋对于孕妇的危害叶应武可是一清二楚,先不管这个时代的油漆和后世有什么不同,一切都应以小心为上。

    一直等到陆婉言生产完,才陆陆续续张罗着搬进去,也象征着大明的王后终于坐在了应该属于她的位置上。

    坤宁宫当中颇为热闹,陈氏怀中抱着孩子,正在轻声逗弄着,而微儿踮着脚尖追着陈氏跑,至于惠娘和绮琴就坐在一侧桌子边研究着一张琴,赵云舒则坐在床边和陆婉言低声聊着,也不知道窃窃私语些什么。甚至就连那两个平日里深居简出的安南女孩也是小心的侍奉在一侧。

    “都在啊。”叶应武顿时流露出一丝笑容,除了絮娘和琼娘在六扇门,后宅的人还真是出乎意料的齐全。

    陈氏有些惊喜的看着突然冒出来的儿子,老人的心这几天都被这个大胖孙子绑住了,还没有太在意叶应武有没有继续给叶家续香火,更何况陈氏也是识大体的人,否则也不可能成为叶梦鼎的贤内助,所以她清楚现在叶应武为了北面蒙古鞑子的战事头疼,也没有精力在这事上。

    现在北方终于传来了捷报,前宋的西都洛阳已经收复,陈氏在欣喜之余,也知道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这几天笼罩在南京人心头的阴云,又何尝不笼罩在后宅中每一个人的心中,毕竟对于普通百姓来说,只是可能再一次陷入兵荒马乱当中,而对于大明王室来说,前方战败可是意味着很有可能成为亡国奴。

    靖康的耻辱让人不堪回首的同时,也愈发的害怕走上同样的道路。

    叶应武上前轻轻握住自己孩子的肉嘟嘟的小手,一挑眉毛,不得不说陈氏说的有几分道理,这个孩子的眉毛颇浓,而且脸上如果忽略掉那些肉的话和自己长得颇有几分神似,更重要的是那一双眼眸瞪得大大的,带着常人所没有的神采奕奕,还真是叶梦鼎到叶应武一脉相承的特点。

    “娘,我来抱抱。”叶应武伸出手。

    “这可不行,孩子让你摔了怎么办?”陈氏顿时皱眉,什么都可以商量,但是这她的心头肉可不行,非得一天到晚看着不可。

    叶应武可不敢招惹自家娘亲,急忙恭敬的点了点头,走到陆婉言床榻边,不让某抱孩子,总得让某看看老婆吧。

    “夫君辛苦了。”陆婉言看着叶应武脸上带着的疲惫神色,轻声笑道。

    叶应武顿时笑着说道:“某不辛苦,辛苦的是娘子啊。”

    发现叶应武的目光正瞄在自己小腹上,陆婉言顿时俏脸一红。而一侧的赵云舒娇嗔道:“三天不见,上房揭瓦,就知道调笑婉娘姊姊。”

    沉默了片刻,叶应武缓缓站直,沉声说道:“婉娘,某明天就要北上了,带着禁卫军走海路直接到胶州。”

    围上来的诸女都是一怔,陆婉言更是有些颤抖的握住叶应武的手:“夫君,此话当真?”

    赵云舒更是诧异的看向叶应武:“胶州泛指山东之地,那里现在还是蒙古鞑子的地盘,而且是蒙古鞑子淮北的后方吧?夫君此去,未免太冒险了吧!毕竟夫君是一国之主······”

    “我大明的江山,是一点一点打下来的,而且应该是某打下来的。”叶应武沉声说道。

    “兄长他竟然同意?还有宋瑞、君直相公他们竟然也答应了?”陆婉言有些狐疑的说道,按理说这样的大事,朝中几个相公还有那些尚书们非得跪下来劝阻不可。(未完待续。)

第四百一十二章 莺歌杂军鼓

    叶应武轻轻拍了拍陆婉言的手:“此次蒙古鞑子来的突然,如果不是大明早有防备,现在恐怕川蜀和两淮已经丢失殆尽,而文宋瑞已经入川,苏任忠也带着人前去两淮,谢君直忙的眼花缭乱,你兄长一个人,又如何懒得朱某,更何况某下定了决心,他也没有这个胆量独自反驳。”

    “可是······”陆婉言和绮琴她们都带着担忧神色。

    最后陆婉言微微咬唇,沉声说道:“不行夫君,这一次你要带着絮娘去,小样子他们毕竟没有办法照顾你方方面面,让絮娘跟着。”

    叶应武点了点头:“絮娘某会带着,毕竟联系六扇门还得靠她。”

    绮琴缓步走上前,一边整理叶应武有些凌乱的衣襟,一边轻声说道:“夫君,答应妾身等,一定要平平安安的回来。”

    手环在绮琴的腰上,叶应武轻声说道:“某会的,竭尽全力。”

    刹那间所有人都沉默了,因为她们从来都没有听过叶应武说“竭尽全力”,平时无论北上还是南征,叶应武往往都是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情,似乎只要去了摆摆手就能够平定一切,而今天叶应武说的却是“竭尽全力”。也就是说在他的心中,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夫君。”绮琴搂住叶应武,低低唤道。

    叶应武伸手捋着她柔顺的秀发:“琴儿放心,此去虽然险恶,但是比之当初襄阳还差了些,不要太担心。说不定某一个月不到就麻溜的回来了。”

    虽然尽量把话说得从容和爽快一些,不过叶应武的一字一句当中还是带着难以掩饰的沉闷,毕竟对于叶应武来说,这一战确实带着冒险和赌博的成分,但是陆秀夫一个人在这里孤掌难鸣,根本没有办法阻止他,更何况现在大明隐约有被蒙古压着打的架势,所以也确确实实需要明王殿下鼓舞士气,叶应武也是清楚这一点。

    毕竟大明的军队虽然强,但是也是在当初前宋军队的基础上建立起来的,勇气和胆略这样的东西不是在训练场上刻苦训练就能够训练出来的,是需要无数的战火磨砺、大浪淘沙之后才能够练就。可是现在叶应武已经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去锻炼一支雄师劲旅阻挡蒙古,也没有那么多的土地和士卒能够拿出去牺牲。

    这一战,许胜不许败,否则立国未久、根基不稳的大明,很有可能从此被蒙古逆转,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进而再一次沦落到南宋的位置。生下来就是战士的蒙古人,一旦回过这口气,即使是叶应武多出七百年的学识,也没有办法抵挡。

    所以叶应武此次必须要走,而且必须要走失败可能性最大的那一条路,因为大明想要化解蒙古的进攻,想要从这场突然展开的战事当中牟利而不是损兵折将,接下来的每一步都不能出错,即使是久战疲惫之师,也要竭尽全力向前、再向前!

    “相信某。”叶应武只是喃喃沉声说道。

    伏在怀中的绮琴已经泪流满面。而赵云舒和惠娘也是默默的聚拢,眼眸之中带着泪水翻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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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叶应武决定亲自北上之后,陆秀夫、梁炎午他们就很识趣的没有派人来打扰,甚至平时护卫叶应武左右形影不离的小阳子也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更不要说江铁和吴楚材带着的百战都的人,叶应武就权当这些家伙即将北上,也有家务要收拾安排。

    这几天来难得的一个安逸的下午,叶应武也自然不会浪费了,陈氏在鼓励的看了儿子一眼之后,就抱着大孙子会慈宁宫去了,对于自家娘亲霸占孩子的事,叶应武很是无奈,却也无计可施,总比自家爹爹也一天到晚抱着强,那样自己就真的看不到了。

    舒舒服服的躺在床榻上,这张叶应武见了贾似道在临安后乐园三丈乘三丈的大床之后按捺不住下令制造的床榻,实际上昨天才刚刚造好,不得不说躺在上面摆成一个大字就是舒服。

    更主要的是,不是自己一个人躺在这个床榻上。

    纤纤手指剥开南洋飞剪快船送来的新鲜新鲜荔枝,露出乳白色的果肉,绮琴将荔枝送到叶应武嘴边,看着叶应武吃下去,而另外一边赵云舒小心端着盘子接住吐出的果核。而两名安南陈朝的宗室女子一左一右跪在床榻上,给叶应武捶着腿。

    因为地龙烧的屋里滚烫滚烫的,所以叶应武赤着上身不说,在场的几个女子都是一般的衣衫单薄,已经能够看清玲珑的曲线。赵云舒不由得嗔道:“一骑红尘明王笑,无人知是荔枝来。”

    绮琴顿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而那两名陈氏女子都是微微颤抖着低下头,安南语言都是遵行汉语,甚至她们这些宗室儿女的文化水平都不错,吟诗作赋也行的来,所以刚才赵云舒这明显是讽刺叶应武的两句诗,怎能不让她们感到惶恐。

    君王一怒,天下缟素,叶应武要是生气的话,在场这些人都得人头落地。

    “舒儿我看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是你吧!”叶应武却是出乎意料的哼了一声,“某要是唐明皇的话,那你们几个就是亡国的杨贵妃!”

    赵云舒把盘子往叶应武怀里一推,气鼓鼓的坐到一边。叶应武无奈的摇了摇头,和绮琴相视莞尔,不过很快叶应武就看见微微颤抖低垂着头的两名陈氏女孩,顿时坐起来轻笑道:

    “你们两个不用这么紧张,闺房之乐,不止画眉矣。舒儿你看看,把两个俏丽人儿给某吓住了,你可是要负责任的。”

    赵云舒自己剥着荔枝,看都不看叶应武。

    “好你个臭丫头,某今天真得收拾你了!”叶应武顿时怒火中烧,猛的翻身将女孩压倒。出乎意料的是,赵云舒今天并没有以往下意识的挣扎,只是瞪着眼眸看向叶应武,翦水瞳当中带着浓烈的情义。

    两个人沉默对视了片刻,赵云舒轻声说道:“夫君,来吧。”

    叶应武点了点头,一把扯过被褥,将两个人的身影裹到一起。绮琴微微一怔,旋即想要带着那两名陈氏女孩退开,不过很快被褥中就伸出一只手,将她也拽了进来,而被褥翻滚,终于把另外两个惶急不知所措的单薄身影也一并席卷。

    “夫君!”正在这时,絮娘快步走进来,不过看着微微摇晃的床榻,还有那动人心魄的声响,不由得狠狠跺了跺脚,看向手中刚刚送到的陈州战报,还好是战况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恶劣,否则叶应武就算是现在提枪跃马,也不得不披上衣服飞快的冲回前殿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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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厢第三都,给老子上!”手中提着刀,江镐站在一道断墙之后。看着前方烟火缭绕的陈州城。

    从蔡州到陈州这短短距离,天武军和蒙古骑兵有三次交手,都是不出预料的两败俱伤,天武军在倒下了足足三四千人之后,终于杀到了陈州城下,只不过他们面前的陈州,也不是那么容易攻克的。

    毕竟蒙古鞑子这几个月来调集一切材料修缮陈州城池、潜心经营,即使是上一次边境冲突,江镐他们面对城高池深的陈州,也不敢真的下手,不过这一次真的开打,江镐就不得不面对陈州。

    之前他们必须要阻拦蒙古骑兵,一直放不开手脚,现在蒙古骑兵主力在损失惨重之后已经向着汴梁撤退,陈州城中只剩下伯颜的南征军和史天泽的怯薛军,都是大明的手下败将,江镐还真的没有把他们放在心上。如果不是陈州是一座坚城,恐怕他都不会正眼看这座城。

    不过江镐现在不得不承认,这个陈州确实不好对付。

    飞雷炮已经持续轰击了一个时辰,但是城中依旧时不时有箭矢和石弹飞出来,仿佛在给城外的天武军示威。

    尹玉快步走过来:“老江,事态有点儿不妙啊,两淮军在城父(今安徽亳州东南)和蒙古鞑子的一支骑兵对上了,一时半会根本赶不过来,而且还有一支人数两三千左右的蒙古骑兵在商水出现,只是北上还是西进不太清楚,某已经让哨骑紧紧盯住了。”

    江镐一怔,也顾不得前面如火如荼的攻城大战,快步走到身边的房子中。与其说是房子都有些寒酸,之前蒙古在龟缩防御的时候将外城不少房屋推倒,然后又放了一把火,包括陈州市舶司在内,一把火烧成白地,所以能够找到这么一处修缮一下勉强可以住人的房子,已经谢天谢地了。

    挂在墙上的舆图被满满的字迹标注,江镐伸手在舆图上敲了一下:“商水位于咱们西南,而两淮军被挡住的城父位于东南,也就是说还有两支人数不少的蒙古骑兵在身后游荡?”

    尹玉担忧的点了点头:“蒙古鞑子的骑兵流窜太快,之前想要消灭咱们,所以还能抓得住,现在分明是想要寻找机会突入淮南,从而趁机制造混乱,逼迫咱们不得不退兵,甚至因此就连镇海军也得被牵连着动弹不得。”

    江镐沉声说道:“天武军几场大战下来,已经是疲惫之师,甚至神策军、两淮军都已经出动,现在在淮南唯一有面临大战之能耐的,只剩下镇海军,显然殿下是打算将镇海军当做最后一击的刀刃,咱们现在必须拼尽全力保证镇海军不会出现大的损伤。”

    “那你的意思是?”尹玉也不是那等心思繁重、总是想着功勋的人,更何况身为天下第一军的都虞候,他也不介意友军在这一次占据更多的功劳,毕竟天武军损伤不少的事实摆在这里,而且消磨掉了大多数蒙古骑兵的功劳也不是看不见的。

    炮声轰响之中,江镐沉声说道:“蒙古鞑子骑兵靠的就是战马来往游荡,那咱们就针对这个,他们轻骑简从,那咱们就坚壁清野,让他们在这风雪中根本得不到粮食,另外派遣中军骑兵,截断粮道,另外加紧进攻陈州,陈州的重要这些蒙古鞑子不可能不清楚,陈州告急,他们自然会来救援,而且陈州城中的粮草又恰恰是骑兵必须的。”

    尹玉沉吟良久,缓缓开口:“这样有很大的风险啊。”

    拍了拍尹玉的肩膀,江镐一字一顿:“这样的风险,值得一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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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然睁开眼睛,叶应武径直坐起来。

    因为有心事压着,所以他实际上睡得并不沉,外面的天空出奇的昏暗,无意中提醒时候已经不早了。这张天下只有明王之尊能够享用的床榻上,玉(和谐)体横陈,被翻红浪,叶应武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荒唐了多久,但是他明白要是天天这样下去,和昏君也没有什么两样了。

    赵云舒和绮琴一左一右枕着他,离别之际,两个一向矜持的女孩再也没有了以往的欲拒还迎,都是近乎疯狂的和叶应武相拥,毕竟这很可能是最后一次同床共枕,两个女孩自然更希望能够“榨干”叶应武,从而能够为叶家怀上血脉。

    至于在赵云舒和绮琴外面,那两个叶应武甚至还不知道名字的安南女子,俏脸上带着泪水留下的痕迹,不过从她们唇角留下的笑意可以看得出来,对于明王殿下的恩宠,她们更多的是感激和欣喜。叶应武明白这两个女孩的心思,毕竟她们作为亡国之人被充入后宫,自然对自己的未来已经明了,也只有她们竭尽全力讨得叶应武欢心,才能够确保自己和家人的安全,而叶应武如果一直不正眼看她们,那等待她们的十有**是孤老宫中或者被转手送给其他人。

    相比之下,能够侍奉君王左右,自然是再好不过的。

    叶应武的动作虽然轻,不过床榻上的四个人还是惊醒了,两名安南女孩手忙脚乱的想要伺候叶应武更衣,不过灼热的疼痛让她们不得不缩了回来,叶应武笑着轻轻拍了拍两名女孩的肩膀:“你们无须如此,教坊司遴选你二人入宫中,是让你们来做嫔妃的,不是做奴婢的,更何况今日之后你们便真的是某叶应武的人,其余的事让婢女负责便是。”

    两名安南女孩轻轻颔首,叶应武和煦的声音显然让她们宽心不少。突然间想起来什么,叶应武微笑说道:“朕还不知道两位爱妃名讳。”

    左边一人急忙跪拜:“罪臣陈晃之女陈桐。”

    另一人也是跟上:“罪臣陈国峻之女陈栎。”

    看着两个女孩微微发抖的身躯,叶应武暗暗叹息一声,战争之罪,不在于她们两个,但是最后却是她们出来承担敌人的愤怒和报复。而真正的罪魁祸首却在固定的院子中安度晚年。

    有时候事实就是这么残酷,即使是叶应武想要更改都不可能,教坊司归属礼部,古往今来,礼仪为一国正统之证明,也是天子与上苍沟通的渠道,礼部制度,即使是千古明君也不敢轻易更改,更何况叶应武还是有自知之明的,自己和千古明君差得远不说,想要和礼部尚书陈宗礼那个老顽固争吵,简直就是在自找苦吃。

    更何况作为一个有需求的男人,而且还正是子嗣缺少的时候,叶应武也不可能拒绝自己的后宫充实。

    揽过两个已经和自己有过肌肤之亲的身躯,叶应武在陈栎和陈桐带着红晕的俏脸上轻轻吻了一下,然后吩咐早就等候多时的婢女伺候两位王妃梳洗更衣,自己则重新舒舒服服的躺倒在赵云舒和绮琴中间:

    “好了,你们两个也别装了。”

    赵云舒轻轻哼了一声:“你怎么知道?”

    叶应武捏了捏她的脸颊:“脸都红了还好意思说。”

    “那还不是你害人,拽着妾身和琴儿姊姊一起跟你就罢了,还祸害了两个好姊妹。”赵云舒一边缩进被褥中,一边愤懑的说道。

    “好了夫君,别跟舒儿闹了。”绮琴一边给叶应武披上衣衫,一边浅笑着说道,“时候不早了,夫君起来收拾收拾吧。”(未完待续。)

第四百一十三章 卧听风吹雪

    ps:感谢诸位书友长久以来的支持,今日奉上万字更,第二更18点

    阴沉沉的乌云几乎压到城墙上,冬季十二月,正是最寒冷的时候。

    朔风呼啸着吹过大江,扑入城中,江面上原本融化的差不多的寒冰,再一次凝固,相比于去年,这一次就连一贯奔腾的大江,都在这即将到来的寒冷和风雪前低下了头。

    拽了拽衣襟,叶应武不得不感慨这冰河期的威力,毕竟在七百年后,别说是长江结冰了,甚至就连淮水、汉水结冰都已经是奇闻,而十二月的江南,只是有些阴冷潮湿罢了,但是现在叶应武敢打赌,这温度算起来得到零下十度左右了。

    江南尚且如此,更能够想象北方是什么情况,尤其是蒙古所在的草原,所以叶应武也能够理解为什么蒙古人会不惜一切代价南下,即使是遇到了南宋这样强劲的对手,硬生生进攻了五十年,也要夺取这一片土地,这和蒙古人的侵略性脱不开关系的同时,也有很大程度上要赖该死的天气。

    但是天气原因归天气原因,这是华夏的土地,也是某的家园,哪里是你说来就来的。

    叶应武轻轻呼了一口气,一片雪花已经随着风落在他的手掌上,吓得身后两名婢女急忙张罗着想要为叶应武撑起来布幔,遮挡随时有可能从回廊这一边随风直接贯穿到那一边的大雪。

    摆了摆手让她们不必这么麻烦,叶应武径直向前走去。不过不得不说今天还真是奇了怪了,自己明天就要率领禁卫军和神卫军余部北上,后宅的这些妖精们已经闹腾了一个下午了,怎么偏偏到了晚上反倒是安静下来,从陆婉言的坤宁宫到后面一排储秀宫、翊坤宫、长秀宫、含英宫都是灯火都已经熄灭了,只有回廊中宫灯还在随风摇晃。

    当时设计宫殿的时候,郭守敬曾经详细问过叶应武的爱好,所以宫殿中并没有需要乘坐轿子通行的大过道,全部通过能够遮风避雨的回廊替代,从而一来可以满足叶应武喜好散步的习惯,二来也附和江南一带园林设计的风格,从而是这宫殿之中能够把江南水乡温婉小巧的风格和皇家的威严气派完美结合在一起。

    叶应武看了一眼,隐隐约约明白,只不过等到他回过头的时候,那两名婢女已经消失了身影。无奈的摇摇头,叶应武径直向前走去。还没有走到书房,一道娇俏的身影呈现在眼前,晴儿有些慌张的冲着叶应武一躬身:

    “奴婢参见殿下。”

    点了点头,叶应武抬了抬下巴:“惠娘在里面?”

    晴儿急忙说道:“回禀殿下,娘子正在里面找两本书,让奴婢在外面候着,以免有人······”

    “是让你放哨吧。”叶应武轻笑一声,“行了,正主儿也来了,晴儿你就先退下吧。”

    晴儿顿时掩唇轻笑着退入黑暗之中,而叶应武伸了一个懒腰,难怪后宅这些人都如此安静,毕竟在惠娘面前,她们于情于理都会乖乖的让一步,更何况惠娘在叶应武心中的地位谁都清楚,平时被叶应武捧在手心中像散发着皎洁光芒的明珠,最怕磕到碰到,以至于惠娘已经过了及笄之年,叶应武依旧没有碰过她。

    书房中地龙烧的很热,叶应武轻轻推开门,寒风灌入房中,吹卷这烛火和散乱的纸张,一缕香烟在香炉中悠悠飘扬。惠娘正踮着足尖伸手去拿书架上的一本《花间集》,结果被身后的声音吓了一跳,手中一松,厚重的书本迎面砸下来。

    “呀!”惠娘惊呼一声,叶应武已经抢先一步上前,一把抓住那本书,惠娘正好撞入他的怀中。

    轻轻咳嗽一声,叶应武笑着说道:“惠娘,你这样投怀送抱,可真是积极,让某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呢。”

    “自作多情。”王清惠轻声说道,只不过字句之间已经没有了丝毫诘责之意,分明就是难以掩饰的欣喜。显然心上人恰到好处的救了自己,然后又送上怀抱,让这个怀春的小丫头很是激动。

    叶应武无奈的嗯了一声,算是承认,随手将书塞进惠娘的怀里:“下一次小心了,时候也不早了,外面天气寒冷,十有**要下雪,惠娘你还是抓紧回去休息吧,否则······”

    王清惠有些犹豫,而叶应武无所谓的松开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径直向外走去,只不过如果惠娘此时在叶应武面前的话,能够清楚的看见这家伙的嘴角边勾勒起一丝坏笑。

    沉默片刻,惠娘随手放下那《花间集》,匆匆上前两步,猛地张开手臂从后面抱住叶应武:“夫君,今天夜里······陪妾身好吗?”

    叶应武低低笑了一声:“你确定?”

    “妾身······都已经这样了,你还想怎么样。”惠娘懦懦说道。

    握住女孩微微颤抖的手,叶应武呼了一口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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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淮北的雪来的要比江南早一些,鹅毛大雪纷纷扬扬落在原野上,也覆盖在这陈州城外的断壁残垣上。曾经的陈州外城,汇聚了南北客商,短短几个月之内一跃成为整个淮北最繁华和热闹所在,只不过谁曾想到,这繁华就像镜花水月,当烽烟燃起的时候,万事成空。

    不过仅仅是这几个月,根据大明户部的估计,几处通商的城镇来往贸易之中,大多数的大明商贾都赚的钵盆皆满,来往流通的银子至少在三四百两,而且基本上都是从北向南,也就是说这几个月大明民间已经赚够了上一次蒙古的赔偿,当然了,这里面还有十分之二三属于大明朝廷的官号,另外加上市舶司收上来的税收,国库也充实了一百多两纹银。更何况叶应武拿这个也算是补充了上一次募捐时候众多商贾的付出。

    现在尹玉就靠在陈州市舶司的大堂当中,这也是外城一把大火,在加上几次鏖战下来,少有的尚且完好的房屋。陈州市舶司在上一次动乱中就已经吸取了经验,有着完善的地道不说,市舶司内的武备也是堪称精良,所以这一次蒙古鞑子虽然动手很快,不过还是让市舶司中官员全部平安撤退,总算是没有步登州等地的后尘。

    更何况当时两淮军四厢都虞候陈炤也坐镇在此处,如果被一锅端了那损失就大了。

    不过人撤走了,这些卷宗什么的就只能挑选重要的,其余的在后来蒙古搜查之中,都随意的散落在地上,一副末日零乱的景象。后来天武军杀奔城下,蒙古鞑子在外城也没有多做抵抗,毕竟那样低矮的土城根本不够飞雷炮伺候的。因为攻城匆忙,所以这些庭院也只是草草占领,并没有进行清扫。

    硝烟之中,又是大雪天气,不幕天席地就已经不错了,所以尹玉也没有在意这杂乱无章的环境。

    哈着热气,江镐大步走进来,看着连椅子都没有,只有散乱书卷的大堂,不由得挑了挑眉,旋即笑着说道:“老尹,这你都受得了?还真不是你平时的脾气喜好,莫非改头换面了?”

    “都巡视了一遍?城里的蒙古鞑子还安静吧?”尹玉没有顾得上和江镐扯闲话,将手中的战报递给他,“嗯,最新的战报。”

    “转过一圈了,弟兄们精神都还不错,就是现在这风雪来得太突然,烧火的木头不太够,毕竟房子是有数的,想要安排下这么多人,也没有办法拆房子,只能先咬咬牙忍过去了,某已经让他们先把炭火和木柴集中到伤病员那里,先保住这些弟兄们的性命再说吧。”江镐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将战报接过来,随意的扫了一眼,终于明白尹玉为什么啥都顾不上了。

    将烤好的干饼塞到江镐手里,尹玉沉声说道:“殿下要带着禁卫军北上直奔登州,趁着登州外海现在还只是有些许浮冰直接拿下山东,这等于是在敌后大开杀戒,镇海军现在已经开始向北推进,估计两淮军王指挥使那里也收到消息了,两淮军必然不会放过这个在殿下面前表现的机会,毕竟对于他们来说,博得一个‘军号’可甚是重要。”

    江镐点了点头,咬了一口干饼,嘟囔道:“神策军王进那小子肯定也不会一点儿都不动弹,而且唐震也是个胆大包天的家伙,某估计这两个人才不会安安稳稳的放弃河洛向关中佯攻,甚至帮川蜀军牵制刘整。他们神策军好说歹说也是大明开国诸军之一,怎么可能咽的下这口气。”

    “老江你是担心?”尹玉顿时皱了皱眉。

    “远烈这么一动,亲临战场,甚至直插敌后,咱们也不能在这里和蒙古鞑子耗着了,必须速战速决。”江镐冷声说道,目光投向舆图,“攻破了陈州,消灭这些令人讨厌的鞑子骑兵,我天武军只要还有余力,说什么也得北上分一杯羹!应天府(今商丘)、汴京城,这一战,现在只是开始!”

    尹玉微微一怔,旋即看向自己长久以来的同伴,两个人搭档这么长时间,经常互相托付后背,可以说是对对方了如指掌了,现在见江镐说的这么坚决,尹玉也没有反驳,毕竟江镐说的有道理,这一战因为叶应武的出场,将会由原来单纯的小规模反击,变成蒙古和大明之间一场突如其来的决战!

    或许这一战,就将决定逐鹿中原的两个王朝之间的胜利归属。

    虽然叶应武对于天武军的要求只是盯住淮北陈州的蒙古大军,但是在江镐的眼中,陈州只是一块肥肉,而他想吃的,是陈州后面真正的美食。更何况号称大明第一军的天武军,怎么能在其余各部高歌猛进的时候,在此蹉跎不前?

    尹玉的性格谨慎不假,但是这并不代表着他没有胆量、不敢和蒙古鞑子交手。试问天下,哪一个有胸襟有抱负的将领,不想着有一天能够封狼居胥,成为这一个时代的“冠军侯”?

    江镐看了一眼尹玉坚定的神情,刚想要坐下,便听见外面一声呼喊,旋即风雪之中更夹杂着接连的爆炸声和细碎的马蹄之音!

    “不好,蒙古鞑子想要漏夜突围!”江镐霍然抽出佩剑,飞快的冲出去。

    外面遮挡了视线的大雪里,杀声不断。

    房门一打开,狂风就已经倒卷着大雪扑面而来,院子中的亲卫士卒已经惊慌的向着庭院外面冲去,一名名弓弩手和火铳手从两侧厢房里飞快的冲出来,目光全都投在江镐身上。

    马蹄声踏碎,越来越近,外面已经能够听清士卒的呼喊声,江镐一怔,没想到蒙古鞑子的骑兵竟然直接杀到这里了:“长矛手封住大门,弓弩手上墙掩护,亲卫队,随某来!”

    尹玉此时也已经纵步冲出来:“老江,你听,院墙后面也有蒙古鞑子的骑兵!而且人数不少!”

    “这鞑子骑兵不是从城中冲出来的,而是咱们的猎物自己撞上来了!”江镐已经回过神,“他们想要在城南大开杀戒,然后趁着咱们混乱杀入城中,或者直接掩护城中鞑子撤退!”

    尹玉点了点头,现在只有这一种解释的可能,毕竟之前在东南和西南两个方向上游弋并且一直不和两淮军交手的蒙古骑兵却是很可疑,而且这市舶司位于外城的南面,天武军面向陈州城重重设防,蒙古鞑子的骑兵久战疲惫之师,想要突破这防御杀进来根本不可能。

    “怎么办?”尹玉言简意赅。

    “怎么办,管他的,先杀再说!”江镐沉声喝道,“敲鼓,各部严防阵地,不准任何蒙古鞑子通过!”

    鼓声咚咚响起,就像是引领黑暗中的蒙古骑兵方向,很快墙头上的弓弩手就纷纷扣动扳机,不过很快更加密集的箭矢刺透风雪,钻入他们的胸膛。箭矢敲打着砖瓦,迸溅出刺眼的火花,不断有弓弩手从墙上摔倒下来,显然外面的蒙古骑兵数量不少。

    “开门!”江镐大吼一声。

    紧闭的院门猛的打开,几名蒙古骑兵已经跃马扬刀冲进来。不过迎接他们的是严阵以待的火铳手,火铳的闷响声刺穿狂风,那几名蒙古骑兵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从马背上掀翻。

    “走!”江镐一挥手,长矛手和刀盾手已经陆续冲出去。

    而尹玉提起朴刀:“去前厢?”

    “嗯!”江镐点了点头,“后厢和中军已经被搅得大乱,咱们现在必须要有足够的人稳住阵脚!另外左厢和右厢听闻鼓声,自然也会想着这边聚集,更主要的是某之前把中军骑兵留在前厢,现在无论抵挡蒙古鞑子骑兵还是趁机突入陈州城,都能够派的上用场。”

    不等尹玉回答,一支箭矢从黑暗中钻出来,擦着他们两个飞过,四面八方火把燃烧,光点闪烁,也不知道有多少蒙古骑兵正在呼啸着来往。而大队的明军士卒也像滚雪球一样,追随在江镐的将旗附近越来越多。

    狠狠的一拽马缰,江镐飞快的催动战马,手中马槊已经提了起来,随着战马的加速,风雪中拱卫着江镐的十余名亲卫已经化作飞驰的光影。而尹玉则是从后统筹收集各部,缓缓推进。两人搭档这么久,历经数场大战,这已经算是无言的默契了。

    一支蒙古百人队突兀的从街道中冲出来,不过这些蒙古人显然也很吃惊竟然会当面撞上明军的骑兵,不等他们挥动马刀,迎面而来的马槊就已经洞穿领队的百夫长,后面的骑兵怒吼着撞上来,即使是蒙古勇士,在这样突然遭遇的对手面前,也是下意识的收拢战马,竟然硬生生的被十多名明军骑兵凿穿,地上还留下了两三具尸体,甚至包括他们的百夫长。

    “该死,给我追!”几名蒙古什长已经怒火冲天,被十多名南蛮子骑兵冲乱,还直接宰了他们的百夫长,这绝对是奇耻大辱,不杀了那几个家伙大家以后就不用混了。

    然而他们想多了,因为从后面吼叫着扑上来的大队明军士卒并没有给他们犹豫和调转马头的机会,密集的箭矢刺破风雪,没入胸膛,一名名蒙古骑兵瞪大眼睛从马背上摔下来,胸口中流淌出来的鲜血染红地面,不过很快他们的尸体上就又覆盖上一层薄雪。

    “不要恋战,刚才是指挥使,都跟着老子追上去!”带队的明军都头吼叫着招呼手下。世上最残酷的战斗就是夜间的巷战,所以还是速战速决来得好,都头可不想在打扫战场时候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风雪中,整个陈州城内外都已经陷入混乱,也不知道有多少蒙古骑兵在左冲右突,也不知道有多少旗帜在迎风舞动。

    大雪纷飞,鲜血溅涌。(未完待续。)

第四百一十四章 深闺梦里人

    属于明王殿下的黄金甲披在身上,叶应武伸手接过佩剑系在腰间。不得不说一身甲胄下来,让这原本有着书卷士子气息的明王殿下,更多三分杀气,往往直到这个时候,看到叶应武的人才会想起来,这位明王殿下的江山,是他从马背上一点一点劈砍出来的。

    “夫君,头盔。”琼鸾小心的递上来,趁机凑到叶应武脸颊上轻轻吻了一下,俏脸上满满的都是牵挂和期待之情。

    叶应武看着女孩含羞的模样,顿时轻笑一声,在她唇上啄了一下:“放心,某一定安安稳稳的回来。”

    琼鸾点了点头:“夫君不去和惠娘妹妹告别么。”

    “某走的时候,这丫头还睡的正熟,就让她睡会儿吧。”叶应武轻声说道,“虽然某昨天晚上已经尽量轻柔,但是你们也知道······等惠娘醒来之后,你们好生照顾。”

    “哼,你还好意思说!”琼鸾愤愤不平的说道,却是侧身让开道路,“快去吧,外面几个姊妹都等着呢。”

    绮琴和赵云舒一左一右护着陆婉言,她身子骨本来就娇弱,又是刚刚生产完,从温暖的坤宁宫穿越风雪过来,本来就已经是极大的挑战,可是婉娘来到此处之后,就一直默默站着,一直看到叶应武身影出现。

    “婉儿,你需要多休息,先坐下。”叶应武急忙上前搀扶。

    “夫君,妾身没事,诸多姊妹今日在此处,无甚所求,只请夫君能够在外照顾好自己,平平安安回来,妾身等人必日夜为夫君焚香祈祷,恭候夫君一如之前策马凯旋。”陆婉言正色看着叶应武,“夫君,为妾身等计、为万民计,万万不要冒险,我等孤儿寡母,又如何支撑这朝政天下?”

    叶应武沉默片刻,轻轻地将陆婉言揽在怀里:“婉儿你放心,某会尽快把蒙古鞑子解决,不过恐怕我儿的满月酒是没有办法参加了,到时候还要婉娘多多操劳,另外孩子的名字,便请爹爹来取吧,他老人家等候这个孩子已经太久了,应当为之取名。”

    婉娘应了一声,这时候也顾不上后宫之主的威严了,玉臂环在叶应武脖颈上,樱唇在他唇上重重印了一下,方才缓缓退后一步,旋即掩面,可以清晰的看见泪水顺着脸颊一直滑落到地上。

    叶应武摇了摇头,多情自古伤离别,这等场景,最是揪心。

    伸手轻轻握住叶应武的手腕,绮琴只是冲着叶应武微微颔首,她是后院姊妹中年纪最大的,自然不能流露出太多的伤心,婉娘现在坐月子休养,还需要她统筹后宅。

    “琴儿,辛苦你了。”叶应武轻轻拥了拥绮琴,在女孩唇上吻了一下,“这算是提前奖励,看好咱们的家,烽火虽是连三月,某有空的话也会为你们送来家书的,放心便是。等某凯旋,再好好的奖励你。”

    绮琴应了一声,一把推开叶应武:“都这个时候了还没正经儿。”

    嘿嘿一笑,叶应武转而看向俏生生站在那里的赵云舒,主动的张开手臂,赵云舒也顾不上微儿就在身边,低着头上前两步,然后踮起脚尖猛地伸手搂住叶应武,在他嘴唇上重重吻了一下,旋即说道:“满足了吧?”

    “好,不满足某也得走了。”叶应武沉声说道。

    “一定要回来!”赵云舒也终于忍不住了,之前的伪装全部撕碎,女孩紧紧搂住叶应武,泣不成声。

    叶应武重重的点了点头,而陈氏已经怀抱着孩子走过来递给他,叶应武伸手抱住孩子,这孩子实际上没有见到过叶应武几次,突然看到这么一个身披衣甲、杀气凛然的人,竟然没有吓得哭泣,反而笑着伸出手去抓叶应武的甲胄。

    “有乃父之风。”陈氏感慨一声,“远烈,娘这一辈子没有多少请求,杀够了蒙古鞑子,就回来,娘在这里等着你。”

    沉默片刻,叶应武硬起心肠,冲着陈氏嗯了一声,头也不回的迈动脚步,身后已经是哭声一片。而惠娘这丫头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已经醒了,身上只穿着睡衣,赤着足披头散发的跑出来,不过被绮琴和赵云舒拽住。

    快步走下台阶,叶应武轻轻呼了一口气,小阳子已经把战马牵来,禁卫骑兵就在宫殿下列队,每一名骑兵都是面向北方,整个大阵金光银光闪耀,又纹丝不动,凛然的杀气随着如林的兵刃弥漫。

    马蹄踏动地面,叶应武手按佩剑走到队列之前,看着风雪后的阴云下每一张年轻的脸庞,杀戮没有在他们的脸上留下太多的痕迹,每一个人看上去依旧是那么的朝气蓬勃,但是他们洋溢着杀气的目光,又足够洞穿一切,也能够说明他们的身份。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叶应武不知道此次北上,这些将士会有多少永远看不到江南的烟雨和春日阳光,也不知道会有多少从此落下伤残再也难以纵马扬鞭,但是他很清楚,这一战,自己必须要胜利。

    正如婉娘所说,并不只是为了身后妻妾儿女期待的目光,更是为了不让一代一代的华夏男儿沉沦于沙场、成为永不归来的深闺梦里人,更是为了守护着一方土地永远没有战火烧灼、不会再有铁蹄践踏!

    狠狠一拽马缰,叶应武霍然抽出佩剑,直指苍穹:“禁卫军!”

    旌旗迎风飞舞,旗帜上的赤底金龙仿佛活了过来,张牙舞爪,在九天之上咆哮,翻动日月风雪。一排排马槊同时缓缓放平,又重新扬起,像是翻涌滚动的浪涛,金灿灿、银亮亮,仿佛前面有任何的阻拦都会被这浪涛无情的拍为齑粉。

    “诺!”所有的士卒同时低低喝道,声音中带着凛然之意。

    那席卷宫室的寒风,在这一刹那好像不是来自北方,而是发自他们口中。

    “出征!”叶应武高声喊道,率先策动战马。

    所有的禁卫骑兵紧紧追随着他们的明王殿下、他们的主帅、这世间的真龙天子,绝尘而去。

    ————————————————

    爆炸声在陈州城内不断响起,在风雪中混战了一晚上的天武军也终于失去了耐心,面对坚守在房屋中的蒙古鞑子,他们全部采取了强攻的战略,飞雷炮直接架在远处的废墟中,对着房子一通乱轰,然后等候已久的将士会直接带着炸药包和火蒺藜冲上去,直接把墙壁炸开。

    “上!”江镐手中抱着神臂弩,朗声喝道。

    上百名士卒已经怒吼着冲上去,不过很快从远处的断壁残垣间射出来的纷乱箭矢就让大多数的士卒都倒在这一片空地上。这是整个陈州城最后的壁垒,陈州府衙。这几个月来蒙古也不只是重点经营了外城,更是对这很有可能成为最后据点的府衙进行加固,甚至把府衙周围的建筑全部清空,使得进攻者必须不得不顶着箭矢通过这一片空地。

    江镐径直跑到身后一堆破碎的砖瓦中,两名士卒正在紧张的操控飞雷炮,见到指挥使火急火燎的冲过来,急忙站起来行礼,江镐摆了摆手,伸手指着前面的府衙院子:“蒙古鞑子的箭矢是从左侧那个角楼射出来的,你们两个给老子把角楼炸掉!”

    “指挥使,距离太远,那个角楼又不大,咱们的飞雷炮大不了那么精准,只能说是瞎猫碰死耗子!”抱着炸药包的士卒不由得哭丧着脸说道,“属下刚才连着打了三次,都没有命中,反而有一发落在了围墙外面,白白浪费不说,还险些打到咱们自己人。”

    将那名士卒猛地踹翻在地,江镐沉声说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现在说好听点儿是给你们两个功勋,说不好听点儿是命令你们,给老子打中那个角楼,否则咱们的人不知道还有死多少!”

    两名士卒这一次没有再多犹豫,同时点了点头。

    而江镐提着刀大吼道:“亲卫队,准备跟老子上!”

    周围的将士都诧异的看过来,江镐对那两名操控飞雷炮的士卒吼道:“你们两个不管打不打得中,老子都会上去,你们看着办吧。”

    “指挥使,您身上有伤,还是不要冲了,有了三长两短,弟兄们就算是都掉了脑袋也没有办法赎罪啊!”亲卫队长声音中已经带着哭腔,平时江镐在数千中军骑兵的护卫下来往冲撞,实际上并没有太多的危险,但是现在却是要顶着蒙古鞑子的箭矢向前冲,这和送死有什么区别?

    江镐朗声说道:“好男儿杀鞑子,自当马革裹尸还,这有什么好怕的!某死了之后,尹虞侯接任指挥使,你们都听他的指挥,接着杀鞑子便是。”

    “某战死之后,前厢指挥使接任,接着是左厢、右厢、后厢。”江镐的身后传来冷静的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尹玉已经站在他的身边,“老江,你上吧,如果你回不来,老子就带着人冲上去,我天武军上下,岂有孬种!”

    尹玉转而看向废墟中一名名站起来的士卒:“弟兄们,此战从昨天夜里一直打到今天正午,咱们天武军战死已有万人,伤者更是将近两万,但是咱们也已经消灭了大多数的蒙古鞑子,现在各厢正在城中清扫,只剩下这一个府衙!不能让死伤的弟兄们鲜血白白流淌,杀鞑子!”

    “杀鞑子!”无数的人振臂高呼。

    江镐冲着尹玉轻轻点了点头,然后举起佩剑:“冲啊!”

    一排排长矛和盾牌举起来,弓弩手也拼命的扣动扳机。

    阴沉沉的天空中,一道黑色的弧线划过,准确的落在了那个一直不断向外倾泻箭矢的角楼上,爆炸旋即将整个角楼的二层硬生生掀翻,砖瓦和被撕碎的尸体横飞,砸落在围墙两边,围墙上的蒙古弓弩手也是乱作一团。

    箭矢擦着江镐的身侧飞过,身侧的将士们惊讶的看着江镐灵活的步伐,难怪这位指挥使每一次都是身先士卒,却只是受伤过一次,不知多少次的战场磨砺,已经将江镐变成不折不扣的老兵油子,那些蒙古鞑子紧张之下胡乱释放的箭矢可还没有这么容易击中他。

    猛地靠在已经有好几段塌陷的围墙上,江镐并没有着急沿着那些缺口进攻,反而示意身边的亲卫点燃火蒺藜扔进去。在接连不断的爆炸声中,江镐使了一个眼色,几名亲卫已经搭好人梯,身形瘦削的十多名亲卫在同伴手掌或者肩膀上一踩,如同灵猫窜入围墙内,手中的刀剑同时挥舞。

    在围墙缺口两侧埋伏的蒙古士卒没有想到竟然会有人从后面翻越围墙杀过来,急忙掉头阻拦,不过很快一支支长矛就已经贯穿他们的胸膛,大队的明军将士从缺口处涌进来。

    江镐一刀砍下一名蒙古士卒的首级,摇了摇头:“连声东击西的小伎俩都不懂,竟然还能挡住你们这么久。”

    顿时跟在他身边的几名都头都是羞愧难当,大家也都是战场上大浪淘沙留下来的老卒,作战勇猛比之江镐也不输,但是在临阵经验和小技巧上终究还是输了,毕竟他们平时训练新兵,也很难做到面面俱到,更何况这样的攻坚战在之前对于宋军、明军来说,也都是新鲜事物,毕竟前宋一直处于守卫状态,还真的很少进攻有重兵把守的城池。

    “指挥使,后面只发现了一个蒙古鞑子将领!”一名都头快步而来,脸上带着焦急神色。

    江镐一怔,旋即快步走过去。

    只见庭院之中中箭的蒙古士卒倒了一大片,还有很多被飞雷炮震死的,而伤员也都被驱赶着走到了庭院里,至于庭院的中间,一名蒙古将领被两名虞侯死死的压着,要不是把他五花大绑,恐怕早就扑到近在咫尺的刀刃上了,毕竟对于蒙古人来说,被俘受到屈辱,比死了还难受。

    江镐看向旁边的都头,这人他并不认识,不是伯颜这等有过几面之缘的“老冤家”了。

    “此人是蒙古鞑子南征军伯颜麾下的第一大将怀都,弟兄们伤了七八个才终于把他活捉。”都头急忙说道,“不过也就只发现了这么一个人,伯颜、史天泽和尤宣抚等人的身影都不见了。”

    江镐看了一眼拼命挣扎的怀都,也放弃了询问他的心思,飞快的向外走去:“传令中军骑兵集合!”

    “老江,你要做什么!”尹玉也已经走过来,看了一眼跪倒在地上的怀都,顿时明白过来,“伯颜和史天泽早就跑了?!”

    “现在只可能是这种情况,昨天晚上打的乱成一锅粥,这些家伙眼见大势已去,直接弃城跑路也不是没有可能,留下来怀都指挥,没想到竟然阻拦了咱们这么长时间。”江镐急匆匆的说道。

    尹玉一把拽住他:“老江,你别着急!伯颜和史天泽在陈州还没有被攻破就趁乱逃走,甚至那些蒙古鞑子骑兵为了掩护他们甚至不惜冲撞咱们的防线,说明蒙古鞑子肯定已经有了周密的布置,甚至在前面设下了埋伏,就等着撞上门去!”

    江镐顿时怔住了,沉声说道:“那就这样放过他们。”

    看了江镐一眼,尹玉点了点头:“咱们这一次伤亡不少,而且各厢都乱了阵脚,正是需要修整的时候,更何况你不要忘了,咱们还要北上呢,一旦中了蒙古鞑子的埋伏,损失惨重,凭借着什么北上?不管伯颜和史天泽有多大能耐,也不过是我大明的手下败将罢了,咱们真正想要的,是沦陷异族手中久矣的土地和城池!”

    轻轻的呼了一口气,江镐嗯了一声:“今天放过他们,算他们走运。”

    就在这时,一名传令兵飞快而来:“启禀指挥使、虞侯,右丞相已经到达蔡州,听闻我军正在进攻陈州,正在赶来,另外两淮军已经突破城父,正在向着应天府进攻。”

    “有任忠相公前来,这一次倒是不用担心各军争先的事了。”尹玉呼了一口气,“至少多了一个居中调和和下达朝廷命令的人。”

    而显然江镐关注的重点不在这里,右手狠狠一锤手心:“这一次王将军倒是够义气,两淮军兵锋直指应天府,分明就是把汴梁让给咱们嘛,咱们天武军自然不能辜负了他的好心!”

    尹玉不由得皱了皱眉头,下意识向北看去。

    陈州尚且费劲千辛万苦拿下,汴梁又岂是那么容易攻破,等待天武军,还有一场场硬战啊。(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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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宋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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