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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然籇     倾宋txt下载     倾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三十四章 渡河!渡河!渡河!

    大风吹卷着衣袖,也吹卷面面旌旗。整个钟山下肃然无声。

    禁卫军在内层,神卫军在外层,将整个钟山英烈祠围的水泄不通。整个森然军阵露出了一个缺口,正对着上山的汉白玉石阶。而在石阶的两侧,十多名黑衣汉子负手而立,目光炯炯。虽然他们看上去高矮胖瘦各有不同,远远没有外层的军队精神整齐,而且手中没有拿任何家伙,但是周围的士卒用眼角斜光看向他们的时候,都是带着敬畏之情。

    这些都是从六扇门和锦衣卫中遴选出来的内家高手,外表看上去平平无常,但是只是在这里一站,就有不动如山岳的气势。由他们构成内层防线,也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

    南京城的民众早早地都已经出了城,站在风中看着眼前的景象。一排一排的明军将士岿然不动,而整个英烈祠前,以往的招魂白幡换成了象征大明军队的赤色龙旗。

    虽然朝廷在之前一直没有以官方的形式发布过任何消息,但是北地的消息早就不胫而走,再加上直道、官道和运河上时不时出现的粮队、马队以及大队士卒,都在表明一个事实,北伐就在左近。所以当朝廷昨天就开始布置场地的时候,整个南京城就像炸了锅一般。

    朝廷之前已经在钟山举行过几次祭奠英烈的祭祀了,所以百姓们都明白其中的规律,纷纷大早晨起来就占位置。

    “咚咚咚!”南京城中的鼓楼响了三声。

    鼓声还没有平息,南京城玄武门上的牛皮大鼓也被敲响,鼓声震彻。

    最后一声鼓响,钟山英烈祠前的那一面鼓也被“咚咚咚”敲响,同样是三下。

    或许是因为钟山这鼓的距离更近一些,所以刚才的鼓声显得甚是悠远,而这钟山的鼓声则听得更加震撼人心,让所有的将士和百姓都轻轻吸了一口气,齐齐将目光投向城门方向。

    这一次不比春耕大典,也不比祭奠英灵,大明禁卫军几乎是拿出了最大的排场。两队银甲轻骑率先出城,紧接着如同浪涛向两侧分开。拱卫着中间身披黄金铠甲的重装甲骑。

    叶应武并没有乘坐辂车,而是在百战都铁骑的护卫下,同样骑在马上。来自西域的高头大马低低嘶鸣,虽然这算不上汗血宝马,但是战马浑身体毛棕红,没有一丝杂色,绝对算得上上乘良马。

    当叶应武出现的时候,周围等候多数的百姓同时爆发出欢呼。而叶应武也冲着他们点了点头,缓缓策马向着钟山走去。

    随着叶应武走过,道路两侧手持赤色龙旗的明军士卒也陆续站定,昂首挺胸、目不斜视。

    当叶应武走到钟山下的时候,鼓楼、城门以及钟山英烈祠的大鼓再一次咚咚咚响起。而礼部尚书陈宗礼一身正统大明赤色官服,站在汉白玉石阶下,见到叶应武下马,急忙迎上去:“礼部尚书陈宗礼,参见陛下。”

    “陈爱卿请起。”叶应武伸手虚扶一下。

    陈宗礼直起腰杆,让开道路,朗声说道:“还请陛下登山祭天。”

    叶应武顺着他手的方向看向钟山。叶应武虽然不是第一次来钟山,甚至不是第一次在钟山祭天,不过实际上并没有上山几次。大明通过各种各样的渠道宣传渲染,将钟山塑造成一座神山,不只是大明的社稷坛在上面,象征大明军魂的英烈祠也在上面。

    所以除非是国之重典,否则一切祭祀都在钟山脚下进行,面向钟山祭祀,而不是站在钟山顶端祭祀。包括春耕大典,也是在钟山脚下进行的。

    相比于叶应武登基大典的时候,现在的钟山经过后来的不断基建,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除了伫立在钟山顶端的大明天坛,沿着钟山山体,英烈祠、祖庙以及无数大大小小的英烈墓碑依次排列。再加上钟山周围青山环绕,浩浩大江在青山下奔流东去。

    这里是钟山,是大明南京城的象征,也是整个日月大明王朝的象征。

    所有的墓碑整齐排列,有如沿着山体展开的队列,他们生前曾经为了大明浴血厮杀、死不旋踵,牺牲之后也享尽哀荣,葬于此山之上,眺望大江、眺望南京城,也眺望蒸蒸日上的大明王朝。

    因为这里大多数的墓碑都是衣冠冢,有的甚至只是埋下来将士战死处的一抔黄土,但是当人看到那墓碑上红色勾勒的大字时候,还是会想起这一个个曾经鲜活存在的生命,想起那一道道在血火中拼杀的身影。

    叶应武拾阶而上,身后禁卫将士和官员们都保持缄默。

    英烈祠和大明祖庙分列左右,寓意为大明拼杀的将士英烈,身份地位等同于大明列祖列宗。而在这两座庙宇中间夹着的道路,便是直通山顶天坛的道路。站在英烈祠前的礼部官员将手中香递给叶应武。

    叶应武接过来,先行左转,走到英烈祠前。

    英烈祠正中间供奉的是前宋岳武穆王,仿照西湖栖霞岭下岳王坟武穆王造像而塑造的武穆王按剑坐像,正在英烈祠中央。武穆王目光炯炯,直对着前方,如果这造像是活人,他能够清晰的看到洞开的大门外面,万里青山大江。

    而在武穆王的头顶上,“尽忠报国”四个大字铁钩银划。

    而在这巨大造像两侧,是无数的牌位,包括自秦汉以降青史留名的名臣大将,从秦朝的上将军蒙恬到前宋坚持北伐的韩侘胄,数百文武的牌位,都在此处,与其说他们是群星拱月,倒不如说是和武穆王相映成辉。

    叶应武默默看着武穆王,也看着这周围的所有牌位,轻轻呼了一口气。深深的一躬身,然后将手中香插入香炉当中。

    所有的官员和禁卫都跟着叶应武的身影,深深躬身。

    陈宗礼无声的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叶应武跟着他的脚步走向山顶天坛,而所有的禁卫和官员都在英烈祠前等候。

    祭天用的极品都已经摆好,叶应武伸手按着佩剑,向下俯视。

    钟山下,黑压压的人都面对他这个方向,抬头看着,看着这苍天。

    这一刻,钟山仿佛就是天地支撑,站在钟山上的叶应武,就是大明的天!

    陈宗礼缓缓展开祭文,开口朗读。

    这祭文叶应武之前有所过目,所以并没有怎么在意,更何况她现在更在意的,已经不是祭文说什么,也不是周围的江山风景如何。

    英烈祠的香火在袅袅升起,无数的军民在山下翘首以待。

    叶应武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

    三百年,三百年的等待,三百年的夙愿,三百年的梦想,就在今朝。

    自己来到这个时代这么长时间,终于等到了这一天。在北方阴云笼罩下生活了三百年的华夏,也终于等到了这一天。再也不会有本来应该发生在十年之后的崖山十万军民蹈海,再也不会等到百年之后才有淮上布衣揭竿而起重开两宋天,再也不用等到汉人第一次被异族征服才知道屈辱的滋味!

    三百年来,山河万里,多少遗民泪尽胡尘里,以至于看到有南方使者前来都会忍不住上前问询“王师几日能归”。

    三百年来,大江南北,多少将士前赴后继,只为了不再受屈辱和压迫。只为了保护身后这一方最后的华夏净土,只为了保护父老乡亲和自己的妻儿老少!

    三百年来,多少文武忠贞之士为了这个宏愿,和敌人拼搏厮杀、和对手斗智斗勇,最终就算是化为一掊黄土都要守望这一方天地,将自己彻底融入万里山河当中!、

    原本晴朗的天空,已经被云朵遮挡了太阳,大风呼啸,早就没有了春风应该的温柔细腻。仿佛成千上万战死的英灵在天空上舞动、咆哮;仿佛三百年来所有壮志未酬之士都在那九霄之上看着钟山;仿佛千年来所有华夏文武豪杰,都在冥冥之中默默凝视,凝视着这三百年来华夏民族的再一次浴火重生,再一次崛起!

    日月大明,普照世间。

    虽然陈宗礼已经年迈,但是从老人口中发出的声音依旧洪亮,声振林樾。一字一句,重重敲打着每一个人的心。整个钟山上下,只有陈宗礼的声音回荡。或许是因为山势的缘故,或许是因为有如神助,即使是站在山脚下,甚至都能隐隐约约听见这来自山顶的声音。

    “······故大明吾皇陛下辞曰:千秋耻,终当雪,中兴业,须人杰。便一城三户,壮怀难折。多难殷忧新国运,动心忍性希前哲。待驱除仇寇复华夏,还燕碣!”

    (作者按:化用《西南联大校歌》下阕)

    风中,声音洪亮,字字如雷霆,敲打心田。

    隐隐的,有人在低低哭泣。

    陈宗礼缓缓收起来祭文诏书,放在供桌上,然后冲着叶应武一拱手,缓缓退下。叶应武猛地一把抽出腰间佩剑。就在此时,一直被云朵遮挡的太阳突兀显露出来,点点如流水倾洒在剑锋上,转瞬间就变为光芒万丈。

    叶应武面向北方,面向滚滚长江,面向万里山河,朗声喝道:

    “北伐!”

    “北伐!”英烈祠外,无数的官员和将士同时高声喝道。

    “北伐!”整个钟山,整个南京城,都被这震天动地的呼喊声淹没。

    大明永乐二年三月廿六日,大明皇帝叶应武于南京城外钟山祭天北伐。

    ————————————————————

    “轰轰轰!”轰响的炮声将整个天地都淹没。

    站在大河南岸已经听不到除了这炮声之外任何的声响。大河对岸滚滚烟尘升腾翻滚,蒙古人经营许久的各处营寨都被这烟尘彻底笼罩。蒙古人显然也已经知道对岸进攻在即,所以在明军炮兵出现的时候,营寨中驻扎的军队就陆续拉出营寨,向北侧迂回躲避。

    明军炮兵并没有因为蒙古鞑子只有少量人留守在营寨就手下留情,因为蒙古鞑子打得算盘显然是等着明军渡河开始,再依托这些营寨固守,所以炮兵们绝对不介意将这些营寨全部从地面上抹去。

    这已经是炮击的第二天,对面的营寨几乎快看不出来曾经存在过的痕迹,而在对岸两侧山上蒙古人修建的堡垒也都已经坍塌。

    站在山坡上举起千里眼看向对岸,江镐抿着嘴一言不发。而站在他旁边的尹玉握着刀柄,这位一向以沉稳冷静著称的大明将领,现在显然也有些焦急,手微微颤抖,眼眸之中散发着滚滚杀意。

    “朝廷的旨意还没有下来么?”江镐放下千里眼看向身边。

    尹玉摇了摇头。

    明军炮击了两天,一来是为渡河做准备,二来也是想等到朝廷的旨意。毕竟北地前锋送来的情报,天武军早就已经收到了,所以江镐和尹玉都很清楚,现在不能再等下去了,如果天武军一直在河南虚张声势的话,不啻于反而将两淮军和山东的侧翼暴露给了逐渐收缩防线的蒙古鞑子,而且也意味着将会留给蒙古鞑子充足的准备时间坚壁清野。

    “这一次到底是怎么了。”江镐狠狠一挥拳。

    “朝廷也有自己的苦衷和考量。”尹玉低声说道,冲着江镐使了一个眼色,周围将士众多,江镐这样抱怨的话,未免会扰乱军心。

    江镐点了点头,当下里只是站着看向大河对岸。自从上一次叶应武视察天武军排练并且大发雷霆之后,江镐仿佛就像变了一个人,不再急功近利,总是想着怎样铤而走险取得胜利,而是开始认真学习兵法、研究练兵方略,同时加强对于天武军的操练,终于使得原本有些安逸享乐的天武军再一次变成了一群嗷嗷叫的饿狼。

    现在这些饿狼就在山坡下整队,而大明水师的战船也在上游和下游集结。可以说只要朝廷的命令送达,天武军可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突破河防。

    尹玉无意识的轻轻跺脚,此时此刻就算是一向沉稳的他,也快忍受不了内心的煎熬了。一百年前,就是在这个地方,宗泽老将军高呼三声“渡河”,含恨去世。数十年前,就是在这个地方,端平入洛的宋军被突然掩杀的蒙古骑兵杀的落花流水、一溃千里。

    现在到了大明了,江镐和尹玉不想成为又一个宗老将军,天武军也不想成为端平入洛时候的宋军。

    隆隆炮声依旧在回响。

    但是所有人都听见了在这炮声中一丝别样的声音。

    马蹄敲打大地,清脆而急促。

    十多名传骑飞快从南方而来,直冲上江镐和尹玉所在的山坡。山上的将领们、山下的士卒们,在这一刻同时屏住了呼吸。

    传骑上气不接下气的吼道:“陛下诏书,北伐!”

    诏书递给江镐。

    江镐伸出双手接过来。

    周围所有的将领同时轻轻呼了一口气,而不知道什么时候,尹玉的眼眶之中已经有晶莹的泪水打转。哭泣之声远远近近,隐约可闻。不过在江镐缓缓展开诏书看完之后,所有的人都已经止住了声音,挺直腰杆。

    泪水擦抹干净,手按住刀柄。

    江镐的手有些颤抖,不过还是以刚强的步伐转过身,一把抽出佩剑。

    剑锋直指对岸!

    “渡河!渡河!渡河!”江镐大声吼道。

    “渡河!”尹玉第一个冲下山坡。

    将领们手忙脚乱提着佩剑向山下跑。而炮声在这一刻已经平息。

    只有江镐和尹玉的呼喊声在风中回荡。

    百年之前,为这国家、这江山耗尽最后一丝心血的老将军高呼三声“渡河”却只能溘然长逝。百年之后,这个梦想,终于到了实现的时候。

    “渡河!”将领们纵马冲入自己队伍中,一面面将旗升起来。

    而上游和下游待命的水师运输船同时向这边而来,白帆在风中鼓荡,护卫炮船再一次将炮火倾泻在对岸。

    江镐手按佩剑站在山坡上,看着滚滚前进的军队。

    三百年北伐的夙愿,百年渡河的梦想,在这一刻终于变为现实。

    在那一刹那,江镐仿佛听到了来自百年前刺破时空的声音,仿佛看到了百年前那高高举起却只能无力放下的手臂。

    “渡河!渡河!渡河!”

    所有将士高吼着跑向河岸。

    “渡河!渡河!渡河!”

    此情此景,怎能不让人热泪盈眶?!(未完待续。)

第五百三十五章 燕云辽海尘万丈(上)

    大明永乐二年三月末,北伐开始。

    在朝廷旨意下达的五天之内,原本只是小打小闹的各个战场,已经彻底沸腾。天武军一战突破河防,沿着太行山两翼不断穿插横扫;两淮军和张世杰亲自统率的东洋军互成掎角之势在华北平原上追着蒙古人打,而在河西,天雄军和神策军也开始主动出击,整个西域和蒙古西部已经被搅得大乱,八剌部、海都部以及那木罕部已经彻底乱了套。

    蒙古人没有想到的大明竟然真的在这个时候开始北伐,而且是下定了决心的大规模北伐,已经憋够了气的各主力战军,几乎可以用“高歌猛进”这四个字来形容,甚至推进速度最快的一支轻骑,已经超过了蒙古鞑子的断后步骑,直扑向幽燕。

    在这一刻,大明的战略安排已经展现无遗,更或者说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各主力战军将蒙古军队压迫到幽燕一带,然后锁上长城,关门打狗!

    但是就算明明看出来了大明的战略,完全被打乱阵脚的蒙古人也已经无计可施,可以说因为四处穿插的明军轻骑以及以泰山压顶之势而来的主力战军,已经切断了蒙古各部之间的联系,使得蒙古人在慌乱和得不到命令之下,只能被迫不断向北撤退。

    因为明军进兵极快,所以很多蒙古军队甚至来不及完成屠城、劫掠人口的目的,就必须收拾能够携带的金银细软抓紧撤退。这也使得一路狂飙的大明主力战军有了可以立足之地和转运粮草的地方。

    毕竟功能齐全的城镇总是要比荒郊野外临时搭建的营寨要安全和方便,尤其是现在想要在野外搭建转运粮草的营寨,需要抽调不少人手,无疑会在一定程度上减缓明军推进速度。

    兵贵神速,尤其是对于现在的大明军队,从蒙古鞑子手中救下一座城池、一群妇孺,都能够为后面的重建减少压力。虽然以现在的情况来看,似乎用“接收”这两个字来形容更加合适妥帖。

    但是实际上推进最快的并不是在华北平原上一路狂飙的两淮军和天武军这两个担任主攻的主力战军,而是从高丽向辽东进攻的镇海军。此时正是春天,辽东的冰雪已经消融,道路并不泥泞,而且大明皇家北洋舰队不断向辽东运送所需的粮草、兵刃和器械,从而能够维持镇海军在辽东长驱直入。

    而且本来辽东就是地广人稀的地方,原本就多次经过蒙古人洗劫屠杀的女真人和渤海人,已经所剩无几,现在蒙古又缺少兵员,甚至就连汉人壮丁都不放过,更不要说这些同样能够纵马奔驰的女真人了,所以大部分的女真壮丁都被补充到蒙古军队中,散布在整个战线上,这也间接导致辽东蒙古军队在兵力上捉襟见肘不说,损失了之后还没有办法及时补充。

    更主要的是当地的女真人还对大明有反抗的斗志,渤海人本来就是被压迫的民族,所以很多渤海人在滚滚如潮水而来的明军面前直接投降。渤海人以弓弩见长,原本在女真人金国的兵力编制中,渤海人就是主要充当弓弩手的职务,现在渤海人大批大批的倒戈,更是使得蒙古军队中缺少弓弩手,而弓弩已经是蒙古现在能够拿出来抵挡明军的唯一武器了。

    北伐开始后的第五天,镇海军左翼攻破盖州,建立防线,而右翼则是在沈州(作者按:今沈阳)附近展开,大有一言不合就攻城的架势,而镇海军前锋和中军则在东宁府(今辽阳)一带展开,东宁是蒙古在辽东统治的核心州府所在,更是镇海军最主要的进攻目标,拿下东宁也就意味着蒙古在整个辽东沿着盖州、东宁、沈州一线构筑的唯一一层防御被彻底击穿,到时候蒙古草原的侧翼和燕云之地的腹心全都将暴露在镇海军兵锋之下。

    连山只是辽东一座并不起眼的小城,但是随着镇海军进攻,距离东宁、沈州距离差不多的连山城,一下子成为了明军屯驻大军、展开攻击队列的最好选择。随着中军和殿后辎重队伍的抵达,整个连山城热闹非凡。

    大大小小的营寨在小城周围拔地而起,道路上来往的骑兵以及从高丽源源不断赶来的粮队,总是掀起遮天蔽日的尘埃。

    虽然春天冰雪消融,但是毕竟才三月多,所以外面还是很冷。王大用哈着白气伸手掀开营帐的帘幕,大步走进去。

    王虎臣正站在舆图前面,和随军的郭昶轻声交谈着。郭昶主要负责联络辽东的锦衣卫,同时指挥随他而来的六扇门在关键时候采取响应行动。所以两人正在商量怎么对付不远处的东宁府。

    “叔忠(作者按,王虎臣表字),好消息。”王大用急匆匆的走到王虎臣身边,脸上带着笑意,“看看吧,这是从南面送来的战报。”

    王虎臣怔了一下,急忙接过来,顿时露出笑容:“好,左翼军抽掉了一支轻骑直扑金州,沿着金州、复州直扑狮子口,已经成功和北洋舰队派出的战船汇合,总算是赶在蒙古鞑子回过神来之前把这条道路打通了。”

    (作者按:狮子口,今旅顺口)

    郭昶这些天一直在和王虎臣一起研究辽东战事,一听自然就明白过来。虽然从胶州到高丽距离并不算遥远,但是相比于到狮子口,还是远了不少,所以皇家北洋舰队一直计划着能够拿下狮子口到金州这一线,这样甚至可以保证舰队的运输船队每天来往两次。

    海上运输效率因此大大提升不说,从狮子口到盖州、东宁前线的距离也比从高丽到这里的距离要近上许多,路上转运同样轻便。更主要的是舰队一直没有用武之地的炮船,也可以沿途巡逻、护卫这条道路安全,随时以船上火炮威慑所有想要靠近粮队的蒙古骑兵。

    “蒙古鞑子显然打算固守狮子口,根据战报来看,如果左翼第一师动作再慢一点儿的话,恐怕咱们在狮子口找到的就只有残砖乱瓦了。”王大用喜悦过后,更多的是心有余悸。

    当时第一师派出的轻骑杀到狮子口的时候,蒙古鞑子已经开始破坏城池设施,只是因为没有想到明军还没有攻克盖州,竟然就直接掉头南下,所以仓皇之下甚至没有来得及屠城。

    “按照之前北洋舰队给咱们的计划,”王虎臣沉声说道,“狮子口虽然没有什么城镇码头设施,但是本身是天然良港,北洋舰队眼馋这里很久了,对此处天文地理摸得甚是清楚,所以就算是暂时只搭建简易码头,也能够让船队抵达近海,通过小船只进行转运。等到明天入了四月,天气必然越来越热,也就不用担心人站在水中搬运物资对于劳力的损伤。”

    郭昶点了点头说道:“之前锦衣卫曾经配合北洋舰队搜集了大量关于狮子口的资料,并且在工部那边留有档案,某相信工部对此肯定也已经有所规划,所以说不定还不等北伐完成,狮子口港口码头就开始修筑了。”

    “这些都是以后再说,”王虎臣显然因为这放松了不少,伸手在舆图上敲了敲,“咱们的当务之急,是拿下东宁府。东宁府是蒙古鞑子辽阳路的首府,也是整个辽东重中之重的州府。拿下东宁府,镇海军方能够在对辽东战事上掌握全部主动。”

    “现在前锋第三师已经抵达东宁府东三里处安营扎寨,而中军随时可以开拔。”王大用当即凝神说道,“这些天后续的辎重队伍已经跟上了,除了左翼第一师进攻盖州、右翼第四师进攻沈州所需的弓弩和火器之外,咱们还能够剩下不少对付这个东宁府。其中包括五十门火炮、百门飞雷炮,同时还有二十台以上的三弓床弩和更多小型投石车。而且现在前锋已经开始准备攻城云梯和大型云梯车。”

    连山位于东宁府东南侧,隔着太子河和东宁府相望,这太子河传闻是当初战国燕国太子丹曾经逃命藏身的地方,因为最后太子丹被李信在这太子河边追上杀死,所以当地人将此河改名为“太子河”,以纪念那位矢志报国的燕太子。

    只不过随着女真人的崛起,整个太子河周围已经很难寻找到汉人的踪影,而这太子河也在当地方言中变为了“无鲁呼必喇沙”,意为“芦苇河”,彻底抹去了汉家称呼中的纪念意义。

    现在随着大明的赤色龙旗再一次飘扬在太子河两岸,这条河也就自然而然的重新恢复了汉家称谓。

    镇海军选择连山作为驻军地之后,前锋第三师击退蒙古散骑的骚扰,渡过太子河直逼东宁府,而在第三师营地和连山主营地之间,明军修建了大量的浮桥,甚至几艘北洋舰队的平底战船也赶来支援,这种内河行驶的战船虽然速度极慢,但是吃水浅,上面还装备了不少火炮,随时都可以为两岸提供需要的火力支援。

    “将咱们现在有的粮草和火器数量抓紧统计报上来。”王虎臣吩咐一声,一名亲卫都头急忙转身下去安排,而王虎臣侧头看向王大用和郭昶,“只要粮草和火器数量已经足够,明天就开始攻城。”

    “锦衣卫在城中有十多名探子,都是渤海人,就算上街也不会被蒙古鞑子发现什么意外,到时候他们会在城中放火,尽量扰乱蒙古鞑子的布置。”郭昶点头说道,“另外估计今晚城中布防的图纸就能够送出来了。”

    王虎臣和王大用都轻轻松了一口气。这一次北伐是决定大明国运的战争,所以六扇门和锦衣卫也没有丝毫藏着掖着的意思,将自己的实力全部展现出来,着实让军方吃了一惊。

    短短几年时间,锦衣卫和六扇门已经发展强大到每一座城池都有人手,在大军行军中可以引路、提供舆图不说,甚至还能在攻城中起到重要乃至决定性的作用。尤其是在辽东这等荒僻之地,军队哨探很难涉足,而且容易被人发现,所以锦衣卫提前收买的大量女真人和渤海人作为内探,在此时就体现出其价值所在。

    本来渤海人和女真人就是当地民众,他们只要小心,不会有人注意到反常的行为,而且随着蒙古的人手不足,很多当地人尤其是青壮年劳力都被拽入军中或者当地府衙,临时充当衙役更或者直接掌管军队,这也使得锦衣卫的触角实际上已经蔓延到了整个城中的各个角落。

    再加上对于锦衣卫来说,有大明这个坚强的后盾,从来都不用担心财力有什么缺失,所以在收买线人上,锦衣卫也从来没有胆怯过。尤其是随着蒙古对于军粮军饷的需求,对于民间进行搜刮劫掠,更是让很多妇孺老弱没有办法维持生计,而送上门的金钱和并不高的要求让他们有了可以生活下去的可能性。

    这也是锦衣卫能够在辽东快速发展的主要原因之一。

    随着北伐的进行,锦衣卫多年的布局也都逐渐派上用场,比如现在镇海军就在享受锦衣卫的谍报网带来的好处。

    “那就这么定了。”王虎臣沉声说道,“明天前锋就可以攻城了,在前锋进攻的同时,中军立刻顶上,在另外两个方向发动佯攻,必要的时候可以转换佯攻为强攻,到时候还请锦衣卫内外联通,无论是扰乱敌人布置还是打开城门,都将大大有利于镇海军的进攻。”

    对于镇海军来说,进攻东宁府实际上用不着什么奇兵突出,需要的是一战攻破东宁府,从而起到对整个战线上蒙古军队震慑的作用。与此同时,进攻东宁府实际上应该是镇海军北伐之后和蒙古鞑子第一次正面交锋,所以王虎臣和王大用并不要求什么大获全胜、全歼守军,只需要稳扎稳打的拿下这一次开门红。

    所以镇海军攻城的布置也是最基本的“围三缺一”。

    王大用和郭昶点了点头,而一名将领一把掀开营帐帘幕,大步走进来:“启禀将军、督导,北洋舰队用飞剪快船送来陛下行在急报。”

    “陛下行在?”王虎臣三人都怔住了,心中未免忍不住咯噔一下。

    从陛下行在所在的消息,肯定是和北伐有关系的,而现在北伐已经开始了,作为侧翼军队,镇海军的主要目的是在辽东战场尽最大可能牵制蒙古军队,同时试探性向蒙古腹地进攻,这是早就已经制定好的大战略,而陛下和朝廷从来都不会干涉前线军队的战术举动。

    所以从陛下行在来的急报,只有两种可能,一是改变北伐战略,二是就此停止北伐。

    顿时大帐中三个人都屏住了呼吸。

    王虎臣伸手拿过来信封,检查了一遍火漆,王大用递上来小刀将火漆撬开。明黄色绢纸写的信件滑落出来,无声无息的象征着皇室的高贵,也象征着这信笺上所写内容不可违背。

    王虎臣咬了咬牙,直接拿起来信件猛地展开,只是匆匆浏览了一遍,顿时松了一口气,递给王大用和郭昶。

    王大用和郭昶看了几行,脸色都是微变。

    沉默了良久之后,王大用霍然转身走到舆图前面,看了一遍舆图,声音都有些颤抖:“陛下和朝廷这一下子,可真是好大的手笔!”

    伸手在舆图上重重点了一下,郭昶喃喃说道:“如果镇海军不是漫无目的的向西牵制蒙古鞑子侧翼,而是南下直冲幽燕,实际上就等于将整个辽东战场和北伐主战场融为一体,而进攻幽燕的大明主力战军也将不只是来自南方,还会来自北面,来自蒙古鞑子的背后。”

    王虎臣的目光落在郭昶手指的地方。

    那个地方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标记,只是用毛笔简简单单写着两个字。

    锦州。(未完待续。)

第五百三十六章 燕云辽海尘万丈(下)

    一队蒙古骑兵穿过破败的村庄。

    被火焰吞噬过的断壁残垣在风中诉说着这里曾经发生过的惨剧,甚至可以在很多墙边角落里看得到直接浸染到土地中的鲜血,触目惊心的深沉血红色甚至还有隐约可以辨别出来的枯骨,不忍直视。

    “不知道哪个天杀的,竟然抢先一步。”带队的蒙古千夫长用蒙古语低低咒骂一声,根据那些散落在断壁残垣间的枯骨可以看得出来,这里被洗劫的时候,还是有人居住的,有人居住就意味着至少还有粮食和家畜,至少还能够让整支队伍填填肚子。

    哪怕是吃不饱,总比现在饥肠辘辘到只能喝水来得好。

    舔了舔嘴唇,嘴中没有丝毫的味道。口粮袋中最后一条肉干在几个时辰之间就进了千夫长的肚子,只是可惜显然这肉干没有给千夫长继续支撑下去的力量,千夫长的肚子早就在咕咕叫了。

    身边跟着的骑兵也都是一般无二的在马背上东倒西歪,千夫长相信如果不是这些人是坐在马背上,恐怕早就摔在地上了。还好这荒无人烟的原野上,什么都缺,唯一不缺的就是战马吃的青草。这些长途奔跑、很是疲惫的战马,只要人稍微有看不住,就直接冲到路边啃食青草。

    对此,大多数的骑兵实际上都是听之任之了,毕竟他们已经没有多大力气拽住马缰将战马拽回去了。

    这也导致千夫长带着九百多人摆脱明军的追击,结果到现在身边连五百都不够,显然那些人都以各种各样的可能在路上掉队了。

    千夫长深深唿了一口气,想要招唿身边手下去看看这还有没有什么能够吃的,实在不行杀马也要支撑下去,毕竟明军的步骑追兵随时都有可能冲上来,没有力气的五百人,还比不上有力气的两百人。

    如果可以的话,千夫长散发着绿光的眼睛从战马转移到士卒身上,如果可以的话,那些不属于蒙古部落的女真人骑兵,完全也都可以作为粮食。

    就在几名蒙古士卒跳下战马准备到房屋已经坍塌一半的屋子中看看的时候,一声闷响传来。

    千夫长有些惊讶的低头看着自己胸膛上赫然出现的血洞,低低呻吟一声,最终还是一头从马背上栽落。

    这一声闷响,就是信号,很快院落中、街道拐角中,一道道形如鬼魅的身影出现,神臂弩和火铳或是发出刺耳锐啸、或是发出阵阵闷响,一片一片的蒙古骑兵在猝不及防中倒下,至于这些倒下的人有多少是被箭矢和铁弹打中,有多少是惊讶之中吓的一头栽下马背,那就不得而知了。

    一名明军都头一脚踹开只剩下一半的院落门,刀光闪动,一名踉踉跄跄爬起来的蒙古士卒被他一刀砍掉了半边身子,鲜血喷涌。而更多的明军将士怒吼着从破败的房屋中、坍塌的墙壁后甚至还有地窖中冲出来,杀入混乱不堪的蒙古鞑子当中。

    本来这些蒙古人就已经饥肠辘辘、疲惫不堪,在加上唯一对他们还有通灵能力的千夫长被明军很准确的上来一枪的就干掉,所以现在这些蒙古骑兵已经彻底乱了阵脚,有如无头苍蝇在混乱的自家人和怒吼的明军士卒之中来回冲撞,很快就被越来越多的明军将士淹没。

    狼牙棒重重的砸在一名蒙古士卒头上,直接将头盔和头颅砸的硬生生凹下去,红白色相间的脑浆、鲜血喷涌飞溅。那名蒙古士卒狰狞的瞪大眼睛看着眼前杀掉自己的人,只是不知道他这狰狞是愤怒和不甘多一些,还是疼痛多一些。

    徐晨看都不看被自己狼牙棒砸死的人,顿住脚步大声吼道:“发讯号!”

    身后的亲卫忙不迭拉响讯号烟花,这种工部专门为军队改进的讯号烟花,虽然依旧只有一响,但是在天空中炸裂开来,颜色绚烂不说,烟花花朵也甚是庞大,即使是在晴空万里下,也能够看的清清楚楚。

    烟花炸裂,明军将士吼叫着从徐晨身边左右冲过,扑向前方蒙古鞑子。

    而马蹄踏动大地的声音传来,一队队骑兵出现在地平线上,而在这些骑兵队伍当中,赤色龙旗迎风飘扬。

    徐晨下意识的看了一眼眼前的战局,只是可惜没有多少能够留给骑兵们收拾的了。这些像饿狼一般嗷嗷叫的小伙子们一定会抱怨。

    “旅长,说好留给咱们的蒙古鞑子呢?!”说曹操曹操到,一名年轻小将一马当先冲入村子中,手中马槊扬了扬,有些不甘心的看着眼前已经一边倒的战局。此时骑兵冲过去,反倒是有可能给杀得正起兴的步卒添乱,所以小将及时拽住马缰,然而嘴上应该有的抱怨还是一句不少,“旅长你这么说话不算?!”

    “你小子还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敢这么和老子说话,别以为老子不敢收拾你。”徐晨顿时毫不犹豫的喝道。

    这年轻小将正是王翼周。因为两淮军第一旅在合蔡镇血战蒙古鞑子的战绩足以彪炳史册,所以朝廷不但在钟山举行祭奠仪式,为第一旅战死将士立碑,还下令两淮军尽最大可能重新组建第一旅,并且将所有在合蔡镇一战中存活下来的第一旅将士就地提拔。王翼周也就顺理成章的成为了十将,手底下也有十来号弟兄。

    对于陛下和兵部的决断,王安节自然不敢怠慢,很快以这些第一旅幸存将士为骨架,从各旅抽调精锐重组的第一旅,浴火重生。而徐晨虽然还是第一旅的旅长,但是实际上他已经成为了真正的两淮军甚至是大明各大主力战军中的王牌旅旅长。

    王翼周还想要说什么,脸上的笑意却一下子凝固了。

    徐晨看到了他的表情,自然明白为什么。

    被大火焚烧过的房屋、坍塌的墙壁、焦黑色的枯草,还有家中使用的锅碗瓢盆、农具衣服,都散乱的每一处角落,可以想象有人粗暴的翻动房屋中的摆设,然后将这些不值钱的东西全都随手扔出来。

    更触目惊心的,是不知道生前承受了多少痛苦的枯骨,靠在墙壁上或者趴在曾经存在的门槛上,大火吞噬了他们的肌体,也吞噬了他们的灵魂。而更多身首异处的尸体,集中倒在街道两旁的小巷中,可以想象蒙古人曾经在那里进行了有计划的集体屠杀,尸体上的刀痕和被鲜血染成红色的土地,无声无息的控诉着曾经的暴行。

    看到这一幕,王翼周怎么都不可能笑出来。周围所有骑兵也都是脸色一沉,悄无声息的攥紧马槊。

    王翼周和其余骑兵一起在村子十多里开外游弋,等待信号,所以一开始并没有进入过村子,并不知道村子中竟然有这样的悲惨,还以为这只是一座被放弃的村落。

    “咱们终究是来晚了一步。”徐晨叹息一声,“之前实施暴行的那一队蒙古鞑子,不知道向哪里去了。不过至少咱们在这里消灭了不少蒙古人,还有一个千夫长,勉强算是可以慰藉这里死难的父老乡亲。”

    话音未落,徐晨回头看了一眼亲卫队长,亲卫队长会意,指挥手下前去收敛死难的村民尸体。

    前方的杀声已经渐渐平息,十多名蒙古骑兵跪倒在地上,双手高举,惊慌的看着围着他们打转的明军士卒。

    这些蒙古骑兵都是女真人,毕竟真正的蒙古人都知道,明军是不可能放过自己的,尤其是在这等刚刚被屠杀洗劫过的村落,所以他们就算是拼尽最后一丝力气也要抵抗。而女真人不同,本来他们就是被强拉的壮丁,在机上饥肠辘辘,实际上早就无以为战,蒙古人还在的时候尚且可以装装样子,蒙古人都战死了,他们自然也就没有抵抗的斗志了。

    毕竟在之前大家都饥饿不堪的时候,女真人分到的粮食远远比蒙古人少不说,那些蒙古人看向女真人的眼神,分明就是想要将他们也都一并吃掉的意思。

    王翼周低低咒骂一声,正想要催马上前,徐晨手中狼牙棒勐的一抬,拦住王翼周的去路。

    “旅长!”王翼周的眼睛已经通红。

    “旅长!”周围明军骑兵同时喊道。

    徐晨霍然回头,冷声说道:“大明现在需要战俘!”

    徐晨说的是事实,对于大明来说,不缺钱,也不缺少北伐的精锐士卒,但是缺少劳力,尤其是苦力。所以朝廷在北伐之前就曾经下达过明确的命令,尽量多抓俘虏。

    虽然徐晨知道这些女真人为虎作伥,跟在蒙古人屁股后面没少做坏事,甚至有的时候蒙古人懒得下手了还会让女真人去。所以这些女真人手中汉人的鲜血一点都不少,更何况华夏和女真,本来就是百年世仇!

    但是徐晨不能杀掉他们,甚至还要派人护送他们回去,因为这些人将会为大明直道的修建、运河的疏浚出力。

    被徐晨这一声大喝,王翼周虽然还想争辩,一句话梗在喉头,最后什么都没说。

    而在此时,站在屋顶上眺望的一名士卒喊道:“有人,骑兵!”

    村子中打扫战场的明军将士都是吃了一惊,纷纷提起手中的兵刃。

    一队足足百人的骑兵飞快冲向村子,而一面赤色龙旗在骑兵队伍中迎风飘舞。看到这赤色旗帜,将士们顿时松了一口气,而徐晨却是皱了皱眉头,冲着王翼周使了一个眼色。

    王翼周顾不上其他,点了点头便招唿手下将士跟上去。

    作为两淮军的精锐,第一旅自然当仁不让的充当北伐前锋,甚至在北伐还没有开始时候就杀入蒙古控制州府中,为两淮军扫清道路。所以第一旅是两淮军各部当中冲在最前面的,左翼的第二师和右翼的第三师距离第一旅实际上都有几十里的距离,而且就算是急行军赶上来,这两个师也不可能抽调百余人骑兵先行。

    毕竟骑兵对于明军来说,还是好东西,除非十万火急,谁都不会这样暴殄天物。百余名骑兵一旦被蒙古鞑子大队发现,就算是想要逃命,也必然会被吃掉大半。

    所以在这个时候出现的明军骑兵,是真是假还真的难以辨别。

    这也是为什么徐晨让王翼周前去一探究竟。王翼周这小子勇勐不说,还继承了王坚、王安节一脉相传的聪慧,甚是机灵,所以徐晨相信,如果有什么不对劲的话,王翼周一眼就能看出来。

    而周围明军骑兵也都暗暗含了一口气。两淮军第一旅是精锐,这体现在很多方面,其中很重要的一方面就是第一旅是两淮军骑兵拥有数目最多的一个旅,足足三四百人。就算是对面来的是蒙古鞑子上百人本部骑兵,第一旅也有信心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更何况在这周围,大多数的蒙古骑兵实际上已经是女真人、唐兀人甚至渤海人在充数了,真正的蒙古骑兵已经难觅踪影,更不要说蒙古本部骑兵以及怯薛军这样精锐中的精锐。

    前面王翼周和那领队的都头交谈两句之后,立刻带着人回转。

    徐晨松了一口气,王翼周显然是已经验明过对方的令牌,这小子将门世家出身,实际上还算个半吊子皇亲国戚,在这方面自然很有经验,他认为没错的令牌,自然就不会有错,这一点上徐晨是信任王翼周的。

    “旅长,陛下诏书!”王翼周上气不接下气的冲过来,“来的这一队骑兵是禁卫军的人。”

    “禁卫军的人?”徐晨顿时怔了一下,禁卫军是陛下亲军,陛下动用自己亲军前来送诏书,说明这一道诏书真的是重中之重。

    “徐旅长果真是英勇异常,害的兄弟一番好找,没有想到徐旅长竟然已经冲到这里了。”那禁卫军都头是个爽朗汉子,从王翼周身后纵马上前,冲着徐晨拱手朗声说道。

    虽然对方只是一个小小都头,但是这气势阵仗看上去就非是凡人,徐晨也知道禁卫军是从各大主力战军中遴选的精锐,有的人甚至为了进入禁卫军,宁愿自降等级,所以别看禁卫军中一个小小都头,甚至有可能曾经是个旅长也说不定。

    徐晨当下里不敢怠慢,拱手还礼。

    “陛下诏书,徐晨接旨!”都头从怀里拿出来信封。

    周围的明军将士急忙下马,而都头也从马背上翻身下来,将信封递给徐晨:“徐旅长还请检验一下火漆。”

    旁边亲卫递上来小刀,徐晨接过来信封翻覆看了一遍,将火漆翘掉,展开里面的诏书,只是粗略的扫了一遍,徐晨脸色就是一变,旋即大声喊道:“拿舆图上来!”

    趁着亲卫拿舆图去,徐晨双手端着诏书,冲着都头点了点头:“辛苦兄弟了,这一份诏书,果然有千钧之重。”

    都头敛身一拱手:“陛下有令,请徐旅长接到诏书后立刻出发,另外属下这百十号人也全部听从徐旅长的调遣!”

    徐晨嗯了一声,脸上更多的是凝重,显然他已经明白自己要承担什么重任,并没有因为平白增添了上百精锐的禁卫军骑兵而感到惊喜。

    舆图展开,徐晨看了一眼,闭上眼睛沉思片刻,方才扭头大声喊道:“传某命令,即刻启程!”

    一名都头急忙说道:“旅长,那俘虏怎么办?”

    徐晨想都不想,冷声说道:“军情十万火急,少一个人就减弱一份战力。这些战俘全部就地格杀,另外蒙古鞑子留下的战马足足有五六百匹,实在不行两个人分乘一匹,骑兵也都把副马分出来供骑乘,即刻出发!”

    骑兵的副马,一般是作为替换所用,此时全部拿出来,显然真的说明军情十万火急,需要第一旅进行长途奔袭。而看徐晨调转马头的方向,是向北。第一旅是两淮军甚至整个主要战场各主力战军最北侧的队伍,继续向北就是更加深入蒙古鞑子的腹心之地。

    所有将领都打了一个寒战,不敢怠慢。

    他们很清楚,这一战有的打了。(未完待续。。)

第五百三十七章 燕兵夜娖银胡觮(上)

    微雨纷纷,两淮田田。

    龙舟行驶于运河之上,两岸的淮南土地不断的后退,风雨中荡漾的水波拍打着船身,只不过因为龙舟体型庞大,所以在这小波浪面前根本没有丝毫晃动,可以称之为“如履平地”。

    两淮曾经是南宋和蒙古对峙的前沿,在两淮的风风雨雨中,双方曾经数十年血战拉锯。守江必守淮,宋廷明白这个道理,蒙古人也明白这个道理,当时在两淮集中的都是双方最精锐的军队,如果不是蒙古突然将目标转向襄阳,取中路南下,恐怕这两淮的土地上还要平添无数白骨。

    在大明成立之后,镇海军、两淮军席卷,整个淮南淮北也就全部成为大明的土地,而为了让因为兵荒马乱而荒无人烟的两淮恢复元气,大明着实费了一番功夫,无论是运河的疏浚还是从江南向北的移民,实际上都在带动整个两淮地区的繁荣。在加上淮水本来就连同运河、大河,所以沿着淮水两岸的城镇也因为大量南方商贾的到来而焕发生机。

    上一次叶应武北巡,路过两淮的时候,这里还是一番大兴土木的景象,而现在运河航运催生的码头、城镇在河两岸鳞次栉比,两淮也自然而然的重新成为了大明南北沟通的中心。

    手中拈着棋子,叶应武皱眉看向棋盘,不为外物所动。

    叶应武的棋艺在后宫中本来就已经是一个人尽皆知的笑话,所以众多嫔妃平时只要可以,打死都不愿意和叶应武下棋,因为赢了陛下脸色不对,可是想要输棋,就算是故意放水似乎都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这也使得叶应武有一段时间在后宫中无人能敌。一直到格桑出现,叶应武才总算是“棋逢对手”。两人时常捉对厮杀,难解难分。只不过格桑是来到中原之后才接触围棋,而叶应武已经接触围棋十余年。两人这么大差距的“棋艺年龄”,之后还能杀得天昏地暗,真是让人啧啧称奇。

    “夫君,前面就要过淮水了。”惠娘急匆匆的从外面冲进来,身后婢女手忙脚乱的拿着油纸伞跟她进来。这丫头走路素来是风风火火的,脚力差一点儿的婢女根本跟不上她的步伐。这也使得那油纸伞倒有一半时间不在惠娘的头顶上。

    风雨中走了一遭,惠娘半边衣服都已经湿透了,贴在身上,勾勒出曼妙的身姿。如果不是这衣服是深颜色的,就算是湿透了也看不出来里面褙子颜色,而且叶应武也了解这丫头的脾性,恐怕还真的怀疑这丫头是不是想回来勾引自己。

    “你看看你,这是出去看风景还是去游泳了。”叶应武笑着站起来,几名婢女上前伺候惠娘更衣。叶应武直接上前一步,将惠娘拽到火炉边,这个时候虽然已经是四月天,天气暖和,但是毕竟下雨,而且惠娘身上湿漉漉的,叶应武当然怕她受了风寒。

    见到陛下明显是想要自己来,几名婢女都微微躬身低头。格桑也站起来,拿起来干爽衣服递给叶应武。

    叶应武揉了揉惠娘湿漉漉的秀发,有些无奈的说道:“头发不干,这样下去会受风寒的,罢了,来人,先去烧水,伺候娘娘沐浴。”

    惠娘三下五除二解开腰带,褪去外衣,然后从格桑手中拿起来衣服披上,回头瞥了叶应武一眼:“你想得美。别以为妾身不知道皇帝陛下是怎么想的,不就是外衣湿了点儿么,至于这么兴师动众?”

    格桑俏脸微红,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毕竟叶应武厚脸皮,这句话就当没有听见,直接招唿格桑回去下棋。

    而敲门声响起,叶应武怔了一下,江铁的声音隔着屏风响起:“启禀陛下,前方最新战报。”

    叶应武让格桑帮着惠娘换衣服,自己走出去:“让所有幕僚和进士去龙舟中间的御书房。”

    夜色低沉,遮挡了天空中的明月疏星。

    东宁府的大街完全被夜色笼罩,没有一道人影,甚至看不到蒙古巡逻队的身影。

    辽东本来天黑的就早,再加上城中只剩下了妇孺老弱,所以蒙古人并没有实行宵禁,毕竟守城兵力就已经捉襟见肘,早就抽调不出来兵力巡逻了。更何况守城的蒙古军中,有一半都是在城中抓的壮丁,平时不开小差熘走回家就不错了,蒙古人自然也不指望着能够靠他们实施宵禁、充当巡逻队。

    小巷子中的门被轻轻敲响,开门的是一名中年妇女,辽东苦寒,这地方就算是城中居民,自然也不可能温婉柔弱如江南女子。这中年妇女只是正常身形容貌,在这城中实际上已经算是一枝独秀了。或许是因为家中缺少粮食的缘故,女人的脸没有红晕,透露出一种城中几乎每个人脸上都有的蜡黄色。

    毕竟最后一点儿粮食差不多都让蒙古人搜刮干净了,家中的壮丁不是在城头上,就是早就战死,家中剩下一群妇孺老弱,面对越来越高的粮价,只能坐着等死。甚至就算家底丰厚,有的时候甚至粮食都没有,就算是有钱也不能当饭吃。

    大半夜见到这敲门人,妇人非但没有惊慌,还流露出喜悦神情,急忙开门将他让了进来,小心翼翼的点燃桌子上的蜡烛:

    “等你等了好几天了,如果再不来的话,恐怕这东西就用不上了。”

    进来的是个瘦削矮小的汉子,身上穿的一身黑衣,否则他也不可能整个人仿佛都融入黑暗。当下里点了点头,汉子解开外衣,取下缠在腰上的粮袋递给妇人:“这些天蒙古鞑子封锁城池,所以也就只能给你这些粮食,不过放心,明天大明就要开始攻城了,一旦城池拿下,要多少有多少。”

    虽然那粮袋看上去没有装多少粮食,单薄的甚是一只手就能握过来,但是妇人在看到粮袋的那一刻,眼睛都直了。今天家里就已经揭不开锅了,如果这汉子还不来的话,明天家中老人和孩子就只能喝水了。

    这是一家的救命粮,妇人怎能不着急,当下里就想伸手接。

    汉子却是勐地一摆手,沉声说道:“老规矩。”

    妇人怔了一下,慌忙拉开桌子抽屉,从里面取出来包的严严实实的包裹递给汉子,手还在不断颤抖:“就是这个了,昨天他就偷偷摸摸跑回来,扔到家中院子的,我没有拆开看过,不知道是不是你们想要的。”

    “你家那位还是聪明人,知道家里人这些天都是怎么活下来的。”汉子冷声说道,“而且他也应该清楚,如果有错误,将会付出怎样的代价。”

    妇人打了一个寒战,不敢多看那包裹,任由汉子将粮袋放到她手中。蒙古人军中早就已经断了粮饷,她丈夫虽然因为从军时候早,已经当上了百夫长,但是那一点儿微薄的粮饷,养活自己都吃力,更不要说还有家中的老人和嗷嗷待哺的孩子。

    和汉人合作,他没有选择,她也没有选择。

    而且妇人也知道,像自己这样的,在这东宁府中还有很多。

    本来他们就是女真人,不是蒙古人,蒙古人欺压他们和欺压汉人没有什么区别,所以在背叛蒙古人上,他们也从来都不含煳。自家性命和最重要的妻儿老小性命都快没了,哪里还管得了什么蒙古!

    到了这个地步,只要还正常的女真人都明白一个道理。

    做汉人的狗还有命,做蒙古人的狗,连命都没有了!

    更何况按照这些汉人许下的承诺,事成之后,大明都会对他们有所优待,朝廷会负责安排工作、解决一些难题,并且最重要、最吸引的人还是大明会给他们大明百姓的身份,这也就意味着家中不用送人上战场立军功,就可以摆脱随时有可能沦为奴隶的悲惨境地。

    这样的好处,再加上大明已经占据了全面上风,蒙古现在只有招架之力,所以怎么取舍,这些女真人不笨,自然都明白。

    收起来包裹,汉子转身离开。当妇人回过头的时候,他已经没有了踪影,只剩下房门虚掩。妇人捂着胸口轻轻唿了一口气,小心翼翼的上前看了一眼,然后飞快的将门关上,吹灭蜡烛。

    一切都再一次归入黑暗。

    只是妇人不知道的是,足足过了一刻钟,在她家墙下角落中,一道影子方才勐地窜出,转瞬就消失在小巷中。这是非常时候,瘦削汉子自然也得以防万一,免得这妇人和蒙古鞑子有所勾结,他为了大明战死在这里不要紧,恐怕到时候攻城的大军也会因为这城防资料的错误而白白付出牺牲。

    瘦削汉子的手脚甚是灵敏,飞快地穿过一条一条的巷道,一直到城西上城步道下面。

    “来者何人?!”几名士卒上前一步,低声喝问道。

    不过不等他们话音落下,身后一名蒙古百夫长已经站出来,摆了摆手,那几名士卒顿时会意,急忙退下,反而帮着警戒四周。瘦削汉子冲着那都头拱了拱手,用女真话说道:“兵来将挡。”

    那百夫长点了点头,显然在这之前已经得到了消息,什么都没说,直接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这暗语只要是从军打仗之人,或多或少都知道,所以很容易就回答出来“水来土掩”,但是真正的答案实际上是保持沉默。

    瘦削汉子没有丝毫犹豫,跟着百夫长冲上上城步道。

    这里是东宁府西门,也是明军唯一不打算进攻的城门,蒙古人显然也明白“围三缺一”的道理,所以在这里布置的军队多数都是女真人和渤海人,虽然没有指望这些家伙守城,但是拿来望风还是可以的。

    只是蒙古人没有想到,这些守城的女真人中,实际上有很多早就被大明锦衣卫买通,包括东宁府的城防图,都是这些女真人百夫长甚至千夫长给的,毕竟普通的士卒也没有能耐走遍全城,还能有机会绘制这么多图纸。

    一个吊筐早就准备好了,百夫长冲着瘦削汉子指了指,他的亲信已经四下里散开警戒。

    “你快点儿走,千夫长那个蒙古人现在还在睡觉。你来得晚了些,估计再不走他就起床来巡查了。”百夫长谨慎的低声说道,亲自拽过吊筐。

    瘦削汉子拱了拱手,跳入筐中。吊筐在周围士卒的帮助下缓缓放落。

    “你们在干什么?!”黑暗中突然传来一声唿喊。

    一名衣衫不整的人提着刀冲出来,而他身边还跟着几道身影,城墙上其余正在打瞌睡的女真人和渤海人士卒也被惊醒,揉着眼睛坐起来,有些惊讶的看着眼前的变故。

    百夫长咬了咬牙,蒙古鞑子对自己还是不放心,虽然西门城头上不过是六七百人,还派遣了一个蒙古千夫长过来。自己一直提防着这个家伙,这个家伙又何尝没有在提防自己?

    果然只是这么一点儿小动静,就把他惊动了。

    当下里百夫长毫不犹豫的一挥手,十多名女真士卒已经涌上去,将千夫长和他的几名亲卫团团包围。

    “你要造反么?!”千夫长厉声喊道,没有他的命令谁都不准出城,更何况这架势一看不是前去和南蛮子媾和的使者,就是南蛮子的哨探,没有想到自己百般提防此人,他还是想要背叛蒙古。

    “老子早就反了。”百夫长也下定决心,在这城头上,自己的亲信就有二三十人,再加上周围都是女真人和渤海人,大家都不傻,应该怎么做心知肚明,单单凭借着千夫长和他身边的三两亲卫,翻不起什么波浪。

    千夫长也顾不得这么多,抄起来弓箭就要射向吊筐上的瘦削汉子。而百夫长嘴角边露出一丝狰狞冷笑,勐地向前一步,手中早就藏好的短刃直接捅进了千夫长的胸膛,然后狠狠的转了一个圈。

    就算是在坚硬的心脏,此时也直接被刀刃绞碎。

    千夫长瞪大眼睛,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这张狰狞有如恶鬼附身的脸庞,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些平时唯唯诺诺的女真人,竟然真的有胆量杀自己。或许千夫长根本已经忘了,女真人也是马背上的凶悍民族,也曾经是中原的征服者,更曾经压着蒙古打,曾几何时,他们向蒙古俯首称臣、摇尾乞怜,只是因为他们藏起了自己的爪牙,等待着卷土重来的机会。

    那股白山黑水间铸就的狠厉劲头,可从来都流淌在血液中。

    千夫长身边的几名亲卫,很快被百夫长的亲信们乱刀砍死。百夫长低声拍了拍千夫长的背,对周围的士卒笑道:“千夫长只是喝醉了,来人,和某一起搀扶千夫长回去。”

    看到百夫长脸上狰狞的笑意,所有士卒都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

    这一刻,他们自然很清楚,百夫长已经是下定决心和蒙古鞑子对着干了,而且看着站在百夫长身边的那些人,他们更知道,女真人当中,不少人实际上已经暗中投靠了大明。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对于辽东的蒙古军来说,这只是一个开始。

    一场崩溃的开始。

    整个城墙上很快就安静下来,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而且瘦削汉子相信,就算是蒙古人真的起了疑心,派来人查看,看到的也应该是一个唿噜震天,睡得有如死猪的千夫长。更何况现在蒙古人的注意力显然不在西面城墙上,否则他们也不可能只派遣一个千夫长带着两三个亲卫前来。

    从筐中跳出去,瘦削汉子并没有着急头也不回的冲入黑暗中,而是若有所思的抬头看了一眼城墙,虽然看不到城墙上的人,但是瘦削汉子能够想象出城墙上那一道道人影。

    蒙古人对大明是敌人,女真人现在看来是在帮着大明,实际上他们只是想要活下去,如果让他们能够休养生息,那么有一天一旦大明虚弱了,这些女真人会不会再一次成为动乱的根源?

    瘦削汉子不敢再往深处想,让城下的黑暗吞噬了自己的身影。(未完待续。。)

第五百三十八章 燕兵夜娖银胡觮(下)

    大火熊熊燃烧,照亮草原半边天空。

    整个村落正在遭受着和中原那些村寨一般无二的命运,踉跄前行的妇女被驱赶出来,而甚至包括她们的孩子以及那些留守在村落中的老弱,全都被来往的骑兵阻拦在村口,任由那些妇女怎么唿喊,那些骑兵就像一道道铁墙,丝毫不为所动。

    大火越烧越大,而骑兵手中的马刀不断挥舞,任何想要向外冲的人影都被毫不犹豫的砍倒在血泊中,导致这些拥挤在一起的人只能无助的重新退向村子中。前有敌人,后有大火,对于这些人来说,实际上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黑暗中的茫茫草原上,马蹄踏动大地的声音和村落牧民被大火烧死前的凄厉惨叫声不绝于耳,甚至还夹杂着女人的哭泣声、孩子的唿喊声。

    “让你们的人抓紧。”八剌有些不耐烦的挥了挥手,看向身边的几名将领,“此次撤兵,人都带不了,完事之后直接杀掉便是。”

    几名将领有些惋惜看着那群女人,不过动作却是没停,当先催动战马冲入人群中。而不用他们下命令,看到将领做榜样,其余早就已经杀红了眼睛的士卒,自然明白自己应该怎么做。这些天马背上颠簸,不断的杀人放火,所有人的心火早就给撩的高涨,现在当然不想放过这样的机会。

    一道道身影在女人的惊唿声中冲过来,跳动的火光中、深沉的夜色里,很多憋得难受的士卒甚至根本不看自己抱着的女人到底是什么模样长相,直接上前撕扯衣服。

    而八剌坐在马背上,看着前方火光明暗中一具具缠在一起的身体,听着撕扯衣服的声音、男人的淫(和谐)邪的笑声还有悲惨的哭泣声,脸上也不由得露出一丝笑容。对于这些身份卑微的女人,八剌自然没有多大的兴趣,要知道就在昨天,他还刚刚带军扫平了一个分封给忽必烈儿子奥都赤的部落,因为奥都赤领兵在外,所以八剌就帮着他“安慰”了一下留守在部落中的几名妻妾,尤其是其中奥都赤新纳的一名小妾,身姿曼妙、貌美如花,让八剌好好放松了一下。

    所以作为对奥都赤的“感恩”,八剌没有杀她,将这个赤身果体的女人扔在了一堆奥都赤部落男女老少的尸体中任由她自生自灭,八剌甚至还想自己搞大了她的肚子,会不会给奥都赤留下一个小孽种。

    八剌身边的亲卫队长听到这声音,也不由得舔了舔嘴唇,周围的亲卫们更是双眼放光。军中待一年,母猪赛貂蝉。虽然蒙古军中对于这种事素来不怎么在意,甚至有时候还有随军的军(和谐)妓,但是毕竟此时八剌部长途奔袭,自然不方便携带女人,所以实际上这些蒙古将士也已经憋了很久,更主要的是路过哪个部落,其余将士都能轮流放松一下,这些亲卫却必须要守护八剌的安全,长久下来,不难受才怪呢。

    “你们也去吧。”八剌有些不耐烦的说道。

    亲卫们顿时大喜过望,不过还不等他们动身,前方突然传来马蹄声。

    八剌微微一怔,旋即大吼一声“敌袭!”,周围的亲卫全部霍然抽出马刀。

    成千上万的蒙古骑兵从南面和西面有如潮水翻涌而来,跃动的骑兵高举着火把,可以清楚地看到那木罕的旗帜。

    而显然这草原上燃起的熊熊大火,让这些蒙古骑兵已经丧失了理智,因为他们当中有不少就是这个部落的人,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部落被烧干净、辛辛苦苦放牧养大的牛羊正在被敌人砍杀,而自己的女人也无数蜂拥而上的身影中惨叫,就算是再有毅力的人,都不可能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更何况这些天那木罕带兵总是追不上八剌,只能不断的看到八剌焚烧肆虐的部落,所以他早就已经怒火万丈,现在自然不肯放过八剌。且不说自己一直解决不了八剌问题怎么跟父汗交代,单单是昨天奥都赤部落被八剌一把火夷为平地,那木罕就觉得自己不报此仇,根本没有脸回去见人。

    只是那木罕在焦急之下,倒是忘了一个问题,本来兵力就不占优势的八剌,是怎么有胆量放慢进兵速度,并且不断扫荡周围部落不断挑起蒙古骑兵怒火的?

    火光中,八剌脸上的笑容已经彻底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旁人很难见到的冷酷。而长久在他身边的亲卫队长很清楚,自家大汗这是动了杀心。

    毕竟八剌堂堂察合台汗国大汗,被那木罕这一个毛头小伙子在红柳河边打败了一场,本来就很折损面子,现在更是被那木罕在草原上追杀,明明知道星星峡已经落入明军手中,却没有办法回援,狼狈如丧家之犬,这口气他当然不可能咽下。

    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让给他这个耻辱的人,彻底死去。

    距离村落越来越近,那木罕突然意识到似乎有些不对。八剌身边左右看上去只有两三千骑兵,而那木罕很清楚,八剌不可能只有这么少人,至少不可能在短短两三天中凭空消失了七八千人。

    只有一个可能,这是一个十足的陷阱!

    草原辽阔无边,最不适合的就是伏击战,但是实际草原上也不是没有可能打伏击战和包围战的。虽然没有树木和高大的山丘可以拿来隐藏埋伏,但是有的时候,黑夜本身就已经是最好的掩藏工具。

    一支又一支的八剌部骑兵出现在那木罕部的侧翼和身后。

    而那些本来还在发泄的八剌部士卒,也飞快的提裤子上马。还在排队的士卒,更是已经抽动战马冲出。

    刹那间,战局翻转,四面八方都是八剌部骑兵。

    那木罕暗暗含了一口气,这等局面对自己不利,但绝对不是死局。因为八剌部右翼还在牵制奥都赤等蒙古军队的注意,所以现在八剌麾下实际上只有当初出兵的左翼和前锋,人数并不多,这也使得当八剌对那木罕部实施反包围时候,根本没有足够的兵力,也就意味着,八剌部外围的包围圈必然有很多破绽。

    更主要的是,相比于八剌师老兵疲的军队,那木罕麾下的儿郎在红柳河一战取胜,然后又目睹了被焚烧杀戮的部落和亲人,所以现在那木罕部的斗志正是高涨,就算是逆风仗,那木罕也有信心。

    “向南、向北散开进攻!”那木罕冷声下令,麾下两名万夫长同时答应,

    两支蒙古骑兵队伍勐地分散成四支,同时冲入八剌部骑兵中。因为没有想到那木罕竟然会这么快就下定突围,八剌部外围冲上来的骑兵显然也吃了一惊,很快就被整个儿的贯穿。而蒙古骑兵没有丝毫的停顿,再一次回转,重新凿进八剌部骑兵当中。

    面对前前后后,四面八方而来的那木罕部骑兵,八剌部将士已经彻底乱了阵脚。不过好在八剌已经率领原本被包围在中间的骑兵冲过来,迎头拦住那木罕部南侧骑兵的进攻道路,而有了八剌坐镇,显然八剌部骑兵的心神也是安稳下来,纷纷策动战马追上那一面大旗。

    八剌部将士自然也明白自己这些天都做了什么,也知道如果失败将会面对什么样的命运,所以他们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八剌带着他们取得胜利。

    有这八剌部两三千骑兵突然加入战场,整个那木罕部南侧军队再一次被包围,终于坚持不住彻底崩溃,开始分散突围。而相应的,另外北侧的八剌部骑兵也在遭遇着同样的命运。

    双方骑兵在黑暗中不断吼叫来往,最终隔着大火渐渐平息的村落互相对望,就像两头一番狠斗之后舔舐伤口的野兽,都积蓄力量,等待着最后一击,将对方彻底置于死地。

    然而出乎那木罕意料的是,对面八剌部并没有着急收拢北侧败兵,反而在草草聚拢军队之后,头也不回的向西而去。

    顿时那木罕瞪大了眼睛,看着八剌部骑兵飞快离开。

    “汗王!”几名千夫长有些焦急的上前,想要督促那木罕追击。

    “没有想到某终究还是没有留下他。”那木罕深深吸了一口气,声音中暗藏着浓烈的愤怒。八剌在草原上大开杀戒,按理说自己最好的办法就是提着他的脑袋去给父汗赔罪,可是那木罕还是低估了八剌。

    八剌虽然性格暴烈、喜欢杀戮,但是绝对不是傻子,否则也不可能坐到察合台汗国大汗的位置上,更不可能当初被忽必烈当做对付海都的利器。所以或许八剌很想现在杀过来和那木罕决一死战,但是他也很清楚,自己和那木罕麾下兵力有差距,军队斗志也不足,根本不是那木罕的对手,这样杀过来和平白送死没有什么区别。

    反倒是双方一南一北对峙,对于八剌来说,是那木罕第一次让开了向西的道路,也或许是八剌的最后时机,八剌自然不会放过。趁着这个机会,八剌终于可以摆脱那木罕的纠缠。

    毕竟对于八剌来说,星星峡和察合台汗国根基所在,才是他最关心的,要知道现在明军已经占领了星星峡,而海都也提兵东来,大有和明军决战的架势。进入西域的咽喉被明军控制不说,甚至有可能察合台汗国也会被海都一口吞掉。八剌相信海都有这个机会,就绝对不会吝惜。

    所以八剌现在更着急的,是保住自己的根基之地。

    没有根基之地,就算是打多少胜仗,也不过是丧家之犬罢了。

    “汗王,咱们抓紧追吧!”几名千夫长看向那木罕。

    那木罕反而摆了摆手,目光深邃的看着那些最终在黑暗中消失了身影的骑兵:“有人去收拾八剌,咱们不能再向西追了。”

    “可是”

    那木罕霍然回头,目光中满满都是冰冷:“现在南蛮子北伐,咱们必须要放手了,苍生天和父汗都需要咱们南下!南蛮子才是咱们最大的对手!”

    所有千夫长都不吭声,随着那木罕的目光向南看去,缓缓攥紧马刀。

    北伐对华夏宋、明两朝来说,是百年大计,自然不敢掉以轻心。

    更何况这一次是叶应武身为皇帝陛下御驾亲征,哪怕是并不身临前线,也意味着叶应武会坐镇河洛甚至山东,随时处理整个前线战事和政事。甚至还要对后方发生的大事做出适当的批示。

    所以和上一次叶应武北巡,轻车简从,甚至连朝中事务也全都交给文天祥,只是让陆婉言垂帘听政以示皇权不同,这一次叶应武不但是乘坐龙舟,在河上镇江府水师和岸上禁卫军、神卫军的层层拱卫下北上,并且还携带了六部官员,六部当中,吏部尚书汪立信、刑部尚书夏士林和工部尚书郭守敬都随驾前来,而因为考虑到这一次殿试很有可能在洛阳行宫举行,所以学士院和翰林院也有众多学士随行。

    在加上其余各部的官吏,这一次叶应武甚至可以说是带走了半个朝廷,这样也能够保证叶应武不至于需要亲自处理大量的政务,也不用担心在前线有什么突发情况的时候,叶应武因为身边没有足够的人手,根本没有办法做出足够充分的反应。

    更何况此次北伐,事关重大,关乎大明国运,所以需要朝廷重臣在前线坐镇不说,留守南京的政事堂以及其余衙门也需要全力调度各地粮草和兵员,自然也没有办法及时处理其余地方的政事,所以为了不让文天祥他们分神,叶应武还是有必要将这个担子挑过来的。

    当然,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便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了。

    “参见陛下。”汪立信等人一齐走进来。叶应武摆了摆手,他们也就顺势不再躬身,毕竟船舱狭窄,这么多人一起躬身也确实有些困难,到时候难免会狼狈。

    叶应武晃了晃手中的战报:“蒙古鞑子终于不是一味地逃避了,现在也开始逐步调兵遣将。这战报你们拿下去看看,蒙古鞑子兵分两路,一路在蒙古草原上集结,大有随时南下,沿着岢岚军、岚州、忻州、汾州直奔太原府,这样就可以迎面阻拦天武军。这支军队很有可能是忽必烈的某个儿子更或者是他亲自率领,是蒙古军最后的主力。而另外一路,则是不断蜷缩的北地蒙古军,在史天泽和伯颜这一老一少、一汉一蒙将领的率领下死守幽燕之地,保护西面主力的侧翼,从而避免主力被包抄后路,自然也想要防范咱们抄他蒙古的老家。”

    汪立信等人急忙抬头看向舆图,实际上随驾以来,对于北地的舆图他们早就已经烂熟于心,此时不过是再确认一下,也可以给自己短暂的思考机会。当下里一拱手,汪立信沉声说道:“蒙古鞑子这样进攻也不是没有道理,天武军兵分两路沿太行山东西麓进攻,则太原府一带的我大明军队兵力较少,所以蒙古鞑子集中全力在此突破,很容易反过来威胁北伐主力的侧翼甚至直指河洛。而只要伯颜和史天泽能够在幽燕牵制住我大明北伐主力,到时候咱们进也不是、退也不是,除了撤退迎战蒙古主力之外别无选择。”

    “汪相公所言极是,”旁边夏士林站出来应道,“所以臣属以为,以蒙古鞑子退守龟缩的架势来看,天武军应该迅速合兵一处,迎战蒙古主力,否则恐怕太原府一线根本没有办法防守,到时候威慑河洛,军心不稳不说,陛下的安全也会难以保证。”

    叶应武霍然站起来,伸手在后面的舆图上敲了敲:“如果天武军正面迎战蒙古鞑子主力,就算是胜利,也必然是惨胜。而到时候大明凭借着两淮军恐怕很难啃下幽燕这一块骨头。对于大明来说,绝非上策。天武军是要合兵的,但是绝对不是把军队从东面全部调到西面!”

    下面的众多官员们顿时怔住了,而汪立信明白过来,向前一步有些担忧的说道:“陛下,这样是不是有些冒险?”(未完待续。。)

第五百三十九章 汉箭朝飞金仆姑(上)

    叶应武的意思汪立信他们自然已经明白过来,对于大明来说,分别对付蒙古主力和幽燕守军,确实有些吃力,毕竟明军的两大主力战军都被牵制在了河西,而后面赶过来的荆湖军和宣武军短期内还没有办法抵达战场,所以分开作战对于接收了大量土地州府而变得战线太长的明军来说,绝对不是什么好事,甚至还是把自己往火坑里推。

    所以叶应武索性直接让出太原府一线,集中军队固守太行八径,从而避免蒙古军队威胁到华北的明军,同时在大河南北岸构筑防线,凭借水师和叶应武亲自率领的神卫军、禁卫军这一外一里护卫亲军拖住战局。只要明军能够突破幽燕,整个蒙古腹地都会暴露在明军面前,到时候只要蒙古人还不是傻子,自然会乖乖从大河边退兵。

    虽然这样的策略看上去有些兵行险招,但是叶应武清楚,汪立信他们也很清楚,对于大明来说,这是最好的选择。

    毕竟谁都不想看着北伐最后落得一个草草收场、无功而返的下场,华夏已经等了三百年,没有再等下去的道理了。从当年宋军一败再败于白沟河开始,华夏对北伐、对胜利的渴望足足三百年,三百年中一退再退,三百年中天之将倾,三百年中江山寸寸染血。

    三百年后,这一战不能再失败!

    只是如果这样做,就意味着叶应武将会违背自己当初给政事堂几位相公做出的承诺,亲临前线,就意味着大明皇帝随时都要承受风险。皇帝君主是一个王朝的根基和核心所在,不能有任何差池。当初叶应武尚未登基的时候率军冲杀在第一线,朝中官员还不好意思说什么,但是到了现在,这件事可就没有那么简单。

    “如果不冒险的话,何来胜利?”叶应武反问道。

    汪立信当即上前一步:“还请陛下三思!对于大明,这次北伐本来就甚是仓促,就算是失败也情有可原,更何况现在北伐刚刚开始,谁都没有办法妄下定论。而陛下现在就让自己处于这样危险的位置上,我等为臣子的不能不为陛下的安危考量。”

    不等汪立信说完,一向沉默寡言、对于政事实际上并没有多大兴趣的郭守敬,有些出人意料的向前一步:“陛下,北伐可以失败,但是陛下不能有什么意外,到时候这个后果,大明承担不起!还请陛下三思!”

    “陛下三思!”一众官员此时都忍不住向前一步,朗声说道。

    虽然叶应武是大明的开国皇帝、马上君主,但是从他的为人和施政之中已经能够看出,就算叶应武不是千古明君,也绝对不是那等听不得别人劝谏以及不好后果估计的人,更何况官员当面反驳皇帝、晓以利害的传统,延承自前宋,在华夏已经有几百年,说根深蒂固也不为过,所以这些官员们在这等情况下也就没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了。

    这是明确在告诉叶应武,北伐可以失败,但是叶应武作为皇帝不能冒险!

    “你们都是这么认为的?”叶应武沉声问道。

    汪立信他们没有人回答,只是躬身行礼。这个时候,就算有谁心中存在异议,自然也不敢说出来,到时候且不说叶应武是怎么考虑的,汪立信他们也会怀疑此人是不是处于阿谀奉承的目的,毕竟古往今来,皇帝因为听信一些小人的熘须拍马而做出错误决定的先例可不少。

    叶应武微微皱眉头,其实汪立信他们的意思叶应武很清楚,甚至换位思考的话叶应武自己也很有可能有和汪立信他们一样的想法。皇帝亲临前线,确实危险,很容易成为敌人擒贼先擒王的目标,而且现在大明皇室血脉单薄,叶应武的几个孩子年龄太小,一旦叶应武出了什么意外,到时候不是仿照前宋太后垂帘听政,就是直接让叶应武的兄长叶应及即位。

    无论是垂帘听政还是叶应及就位,实际上都意味着君主和下面官员的重新熟悉过程。毕竟自文天祥以降,整个朝堂上的绝大多数官员,都是叶应武的亲信,是当初的从龙之臣,但是和叶应及以及陆婉言并不熟悉,到时候难免会出现动荡。

    在另外一个时空中,朱氏明朝的土木堡之变,就是最好的例子。明军一败失去君主,敌军压境,如果当时不是有于谦横空出世、力挽狂澜,恐怕大明的国祚也就戛然而止了。现在叶应武也面临着这样的风险,如果整个北伐过程中哪个环节出了缺漏,很有可能导致蒙古军队突破明军阻拦,导致自己有什么不测,到时候叶应武可没有办法寄希望于大明也能有人像自己当初拯救前宋一样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于将倾。

    沉默了片刻,叶应武转身看向舆图。

    舆图上明军各部高歌勐进,在已经被蒙古人放弃的土地上狂飙。可是谁又能看到,在那不断向前推进的红色箭头后面,暗藏着滚滚杀机?

    抬头看向汪立信他们,叶应武似乎已经想明白,沉声说道:“诸位卿家,朕想问你们一个问题,一旦北伐失败,大明可还有支撑之余地?”

    整个御书房中顿时鸦雀无声。

    汪立信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

    大明此次北伐,实际上并没有做好万全的准备,如果不是从南洋有大批的粮草北运,恐怕叶应武最后都不会下定决心北伐。可以说这一次大明是倾尽全力而北伐,不只是为了华夏三百年收复幽燕的梦想,也是为了和蒙古之间有一个彻底的了断。

    一山不容二虎,大明和蒙古多年逐鹿,既然全面开战,自然就要分出个胜负,否则双方都不会善罢甘休。

    大明以倾国之兵、倾国之钱财北伐,调动的不只是前线的地方州府以及主力战军,大明朝廷上下因为北伐已经忙碌的团团转,整个国库多年储备下来的家底正在如流水一般消耗,而民间的商贾也都积极参与其中,大量的资金倾家荡产也要砸进来。

    可以说现在的北伐,已经和大明的国运捆绑在一起,甚至和大明的国魂捆绑在一起。

    三百年前宋太宗北伐,大败而归,从此之后煌煌炎宋仿佛被彻底打断了嵴梁,再也没有向北进攻的能力,安安分分在北方民族的倾轧之下支撑了三百年。而三百年之后,大明崛起,一如当时日月初生的煌煌炎宋。如果此时大明北伐失败了、退缩了,不只是元气大伤,甚至整个王朝也会因此被打没了脾气,也会因此再一次沦落到和前宋一样的地步!

    到时候别说叶应武,就是现在站在这御书房中的这么多人,又有何颜面面对将要再一次遭受涂炭的百姓,面对黄泉之下的列祖列宗,面对天空之上咆哮的英灵?!

    叶应武一句话不说,目光直勾勾看着汪立信等人。

    多年来在叶应武的带领下、在前线将士的浴血厮杀下,很多人甚至已经有一种潜意识,那就是大明绝对不可能失败,就算是失败了也会很快东山再起。但是这一次北伐不比往常,前宋北伐失败了,三百年再也没有回到原点。大明如果北伐失败了,以现在大明久经战乱、并不强盛的底蕴,很有可能是分崩离析、一溃千里。

    等到了那个地步,就算是有叶应武,又有何用?

    “如果朕战死了,能够换来北伐的胜利,那也可以!”叶应武冷声说道,手狠狠地一拍桌子,“朕现在担心的是,一旦北伐失败,朕是不是要做那宋文帝,做那‘元嘉草草’,狼狈的重新跑回南京!”

    元嘉草草,赢得仓皇北顾。

    所有官员们都暗暗吸了一口气,这样的罪名,他们承担不起,而且都是主战派出身,谁也不想看着当年刘义隆的悲惨在自己身上、眼前上演。华夏有过一次又一次这样的尴尬和悲凉,绝对不能再应在大明身上!

    汪立信轻轻摇头,冲着叶应武一拱手:“还请陛下下旨意。”

    虽然汪立信总感觉叶应武这一番话当中还是有很多破绽,但是他并没有想反驳的意思,一来可以清楚地感受到,周围的官员,尤其是那些年轻气盛的官员,胸腔中的滚烫热血都已经被调动起来了,涨红着脸颊恨不得跟着叶应武现在就上战场,汪立信并没有想要“舌战群儒”的胆量,二来汪立信作为一个实打实的主战派,自然也明白叶应武御驾亲征,必然会大幅度提升北伐胜利的可能,所以如果不是考虑到叶应武对于大明的重要性,他并不反对叶应武御驾亲征。

    毕竟自前宋以降,主战派都坚定地认为,皇帝御驾亲征对战争胜利有很大的促进作用,所以当初寇准拥着宋真宗直奔澶州,而后来虞允文虞丞相北伐,也是和宋孝宗君臣约定东西两路齐头并进。而汪立信自问没有文天祥、陆秀夫等人的能力劝说叶应武回心转意,所以他能做的也就只有全力支持叶应武了。

    “还请陛下下旨意!”一众官员纷纷跟上汪立信。

    叶应武也是松了一口气。他很清楚自己这么做有些冒险,但是更清楚如果现在再不这么做的话,恐怕自己将要面对一个很难收场的北伐。

    甚至有可能大明和蒙古之间的优劣都要逆转。

    叶应武别无选择,也只有做出最好的选择。

    “即刻下令,天武军在太行山各处布置防线,依托大河和太行山死守各条道路,不能放蒙古鞑子一兵一卒进入燕赵之地,另外天武军主力全力配合两淮军进攻幽燕。另外下令神卫军急行军先行赶往河洛!”叶应武朗声说道,“传令其余各主力战军,北伐成败、大明存亡,在此一战,务必全力为战,向前,再向前!”

    整个东宁府都在隆隆的炮声中颤抖。

    为了尽快突破蒙古鞑子的防线,扫荡辽东守军,镇海军上来就没有留手的意思。火炮、飞雷炮架起来对着各处城墙城头狂轰乱炸。北地干燥寒冷,所以一般都是以黄土、黑土夯实作为城墙,外面并没有城墙砖,所以在火炮和飞雷炮面前就像一张薄纸。

    再加上辽东地处偏远,苦寒之地,蒙古本来也就是对当初女真人留下来的城墙进行加固,城墙低矮不说,也缺少马面、敌台等在中原和江南已经很常见的城防构造。不过话说回来,就算是有的话,对于集中火炮不停轰击的明军来说,似乎也不是什么难以解决的问题。

    毕竟镇海军这些丧心病狂的杀胚们,见到东北林海粗大的树木,自然也就没有客气的道理,结果导致最后建造的巢车、云梯车都要比城墙高上一大截,七八辆云梯车并排向前,已经俨然像是一道移动的城墙。

    架在云梯车上的轻型火炮居高临下对着城墙上的蒙古士卒点名,不断有烟尘激荡,伴随着蒙古士卒的惨叫声。而更多的明军将士有如潮水,已经越来越接近城墙。

    “已经开始攻城多半个时辰了。”站在巢车上,王大用眯着眼睛说道。

    “万事都要有个过程。”王虎臣放下千里眼,沉声说道,“一天之内,拿下东宁府应该没有多大问题,尤其是咱们现在已经拿到了东宁府的城防布置,火炮和飞雷炮能够对躲在城墙后面的投石机直接清除,从而避免等会儿步卒攻城时候还被反咬一口。”

    “这一次锦衣卫功劳最大。”王大用感慨一声。

    王虎臣笑了笑:“以后这战有的咱们打,所以第一次首功让给他们也罢,毕竟整个北伐道路上,合作的机会可多着呢。”

    王大用点了点头,刚想要说什么,一名士卒顺着梯子爬上巢车为了方便上下联络,在巢车吊房外还是放出了软梯供人上下走到王大用和王虎臣身边,拱手说道:“启禀将军、督导,东宁府的西门似乎生变,一队蒙古人在离开的时候受到了阻拦,导致只有一半人跑出去,其余人似乎被困在了城中。”

    “什么?!”王虎臣和王大用都是一怔,当下里纷纷举起千里眼向最远处望去,果然不知道什么时候,隐隐有烟柱升起,只不过因为刚才两人的注意力都放在正面城墙上,倒是没有看到这隐约的烟柱。

    “还记不记得昨天网上那回来禀报送上舆图的锦衣卫探子?”王虎臣突然想起来什么。

    “你是说女真人和蒙古人内斗了?!”王大用吃了一惊。

    吸了一口凉气,王虎臣一边下令放下巢车,一边在吊房中踱步,沉声说道:“这里面应该不会有诈,毕竟将城防图纸全都交出来,说明女真人是真的想要和咱们合作,从而保住性命,既然如此,也就没有再和蒙古鞑子合作来使诈的道理。更何况女真人也不傻,这一战如何抉择某想他们自己也应该清楚。”

    “既然如此,十有**是城中女真人反了。”王大用点了点头,“那咱们现在应该如何是好?”

    “蒙古鞑子在城中人数并不多,多数还是女真人和渤海人士卒,如果是女真人全都反了,必然不可能只有这么点儿动静,应该只是西门那边出了问题。”王虎臣分析道,“只不过咱们这边火炮轰击的这么厉害,女真人应该已经受到了震撼,到时候只要随便喊两句,自然都会反了。当务之急,应该为弄清楚西门那边到底是怎么了。”

    王大用不等吊房落地,直接跳下去,三步并作两步冲向战马。

    周围镇海军亲卫骑兵纷纷上马,等候命令。

    “小心为上!”王虎臣走到王大用马前,沉声说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刚才只是某的推测,谁都不知道女真人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王大用重重点了点头,大喝一声,身后的骑兵也都纷纷扬鞭跟上。

    王虎臣站在滚滚烟尘中,抿着嘴看向西方。

    不管女真人想要做什么,镇海军对这东宁府,是势在必得。

    至于之后怎么处理女真人,那就是朝廷的问题了。(未完待续。。)

第五百四十章 汉箭朝飞金仆姑(下)

    等王大用带着骑兵杀到东宁府西门外,才知道事情远远不是他和王虎臣想象的那么简单。整个西门实际上并没有关上,一队蒙古士卒怒吼着冲向城门,而城门里面隐约还能听见厮杀声。

    或许是因为无意间,或许是因为故意扰乱,西门里的房屋似乎都被点了火。刚才火刚刚起来,还并不显眼,现在让风一吹,大火熊熊燃烧,黑烟翻滚着冲向云霄。

    这火绝对不可能是女真人放的,因为城中主要都是女真人,而且很多都是守城女真士卒的家人,自然没有点火烧死自家亲人的道理。所以只有一种可能蒙古人发现了什么,或者想做什么。

    而再看看蒙古人着急救出城中人的架势,王大用已经隐约明白过来。

    简而言之,蒙古人自己也明白东宁府十有**坚持不了多长时间,而恰恰明军采用最传统的围三缺一方式进攻,专门为蒙古人留下了没有军队进攻的西门,所以蒙古人想要收拾金银细软跑路,西门自然是最好的选择。

    蒙古人丢下不明所以的女真人逃跑,守卫西门的女真人当然看出来端倪。昨天晚上根据那锦衣卫的探子所描绘,西门上女真人实际上就已经乏了,现在当然不想看着蒙古人带着从自己以及同族家中搜刮出来的宝贝逃跑,双方发生冲突也在情理之中。

    毕竟女真人这些年日子过得贫苦,见到这些自己的血汗钱,没有不和蒙古人拼命的道理。归根结底,女真也是凶悍的民族,当初也曾经辉煌发达过,血脉中继承自祖先的凶狠劲头还在,眼睁睁看着蒙古人离开,绝对不符合他们的性格。

    所以当蒙古护卫兵力先行出城之后,城上的女真人关闭城门,想要阻拦后面的蒙古车队,只是可惜这些女真士卒长时间都处于没有温饱的状态下,早就疲惫不堪,单纯依靠体力和兵刃自然不是装备精良而且强壮的蒙古人对手,只能依靠着意志和蒙古人拼搏,这也使得双方僵持在城门口,城门只是关闭了一多半,还留下一条缝隙能够让人通过。

    因为双方士卒都在拼命厮杀,所以现在谁都没有足够的人手将城门完全关闭或者彻底打开。

    这也就导致了呈现在王大用面前的画面有些怪异。

    “督导,咱们怎么办?”跟在王大用身边的旅长有些惊讶的看着眼前。

    王大用深深吸了一口气,镇海军麾下的骑兵实际上并不多,总共也就只有两三千,而王大用身边这一千多骑兵,已经占据了镇海军骑兵的半数。如果现在没有弄清楚真实情况,直接上前冲杀,一来很有可能不辨敌我,最后反而是和女真人互相杀起来,二来一旦有什么变故,难以脱身,镇海军的机动力量就要受到很大的折损,尤其是在这辽东林海荒原上,对于骑兵的需求更高。

    王大用绝对不是胆小的人,甚至在镇海军“双王”当中,王虎臣以沉着多谋着称,而王大用则是以奋勇着称。但是身在其位,当谋其政,王大用现在是镇海军的督导,仅次于王虎臣的二把手,他必须要对整个镇海军负责,也必须要对这一场大战的胜负负责。

    沉吟片刻,王大用勐地一挥手:“即刻派人通知大军此处情况,其余人,随某来!”

    王大用当先狠狠一抽战马,战马长嘶一声,直冲向城门。十多名骑兵策动战马,脱离大队而去,其余骑兵则是纷纷跟上王大用身影。

    城门外的蒙古士卒显然也注意到这一支唿啸杀过来的明军骑兵,并没有着急转过来杀敌,反而拼命的想要向城门中挤。这也不怪他们,毕竟城外的蒙古士卒只有两三百人,面对上千名明军骑兵,还手之力都没有,所以对于他们来说,冲入城中,依托城池保护才是最好的选择。

    蒙古士卒拼命向里冲,城中的女真人自然也就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纷纷怒吼着从城墙上冲下来,越来越多的蒙古人和女真人杀在一起。而一面白旗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在西门上升起,取代了原来蒙古的黑旗。

    “杀!”王大用一马当先,冲入蒙古士卒当中,手中马槊直接刺穿一名士卒的胸膛,随着战马向前冲锋的力度,那蒙古士卒也被带着踉跄向前,接连撞到了两名前方士卒身上,导致马槊直接洞穿了三个人。或许是因为卡在了某两根肋骨中间,王大用怎么抽动都抽不出来,只能扔了自己的马槊,纵马向一侧跃开。

    蒙古士卒们显然也看到了这个一下子没有了兵刃的明军将领,纷纷呐喊着涌上来。他们很清楚明军对他们绝对不会手下留情,所以在这等关头,也都放下一切顾虑,拼命厮杀,只求能够杀出一条活路,就算是被明军团团包围,也不能丢了蒙古草原儿郎的脸!

    “督导!”几名距离近的明军骑兵纷纷大吼着冲过来。

    而王大用眉毛一挑,霍然抽出马鞍上悬挂的佩刀,直接迎向蒙古士卒。

    刀枪相互碰撞,迸溅出耀眼的火花。

    周围的明军骑兵也吼叫着杀上来,一支支马槊不断刺穿蒙古士卒的胸膛。而东宁府的城门,已经近在咫尺。

    “关门,关门!”一名蒙古百夫长勐地推动城门,甚至不管城外的蒙古士卒。因为在士气上和体力上蒙古人都占了上风,所以实际上在刚才城中蒙古人就已经将城门口的女真人杀退,只不过因为考虑到城外还有人,并没有急着关门,反而给明军和女真人看到了希望。

    意识到这个严重的问题,城中的蒙古将领们急忙纷纷下令关门。

    关上城门虽然自己是跑不出去了,但是总比现在就把明军放进来好!

    城墙上不断传来女真人的吼叫声,夹带着蒙古人的惨叫声。可以想象其他城墙上的蒙古人驱赶着女真人过来支援,只不过没有想到这些女真人纷纷毫不犹豫的反戈一击,导致城头上倒戈的女真人已经越来越多。

    城门逐渐合上,而在明军和城门之间还有数十名蒙古士卒。这些已经绝望的蒙古士卒,反而爆发出更强烈的斗志,或者说是死意,纷纷不要命的扑上来,大有和明军骑兵同归于尽的架势。

    “火蒺藜!”王大用并没有打算和这些蒙古鞑子纠缠,朗声吼道。

    前排的明军骑兵同时顿住战马,甚至还微微向后退缩,后排的士卒则是纷纷掏出火蒺藜,点燃之后甩出去。

    爆炸不断在蒙古士卒当中响起,而明军骑兵趁着这个机会,再一次向前突击。刚才有几枚火蒺藜扔到了城门左近,导致掀起的爆炸震荡将城门中的一排蒙古士卒也震得东倒西歪,一时间竟然忘了关城门,直到身后的蒙古百夫长大声吼叫,方才如梦初醒。

    只不过为时晚矣,王大用随手接过来一名亲卫的马槊,在爆炸还没有平息的时候就已经纵马直冲向前,手中的马槊勐地掷出,马槊顺着两扇城门之间的缝隙唿啸而过,直接刺穿那名蒙古百夫长的胸膛。

    而下一刻,王大用已经纵马冲到城门口,狠狠一拽马缰,战马人立而起,马蹄狠狠的踏在了城门上!

    百夫长被马槊刺杀,蒙古士卒正是慌乱,再加上战马狠狠踏在城门上,更是让他们在猝然之下根本没有防备,城门几乎是重重拍打在了这些士卒的胸口和手臂上,一排人惨叫着倒下。

    两扇城门勐地向两侧分开,王大用手中马刀一扬,明军骑兵呐喊着直冲入城中,一面面象征大明的赤色龙旗在风中猎猎舞动。

    王大用轻轻唿了一口气。刚才那一下实际上他也冒了很大风险,只不过侥幸的是蒙古人显然根本没有从刚才的爆炸中回过神来,否则一旦城中那些蒙古士卒在努力推城门,王大用不但踹不开城门,还很有可能被城门反推着摔倒在地。

    不过话说回来,这种战场搏杀、千钧一发的爽快,似乎很久没有过了。

    剩下倒是不用王大用操心了,毕竟他是堂堂主力战军督导,清扫残敌这种事情,还用不到他来负责。明军骑兵唿啸着从王大用身边涌入城中,追杀那些四处逃窜的蒙古人。

    而城墙两侧的女真人,此时都如同风吹麦浪,黑压压的跪倒在地,纷纷举起手中的兵刃,示意向新的征服者投降。

    本来这东宁府中的蒙古人就不多,基本上都汇聚在这里了,其余城门上也主要都是以蒙古人将领统率女真人士卒,所以随着女真人纷纷造反,一道道城门上也都树起了白旗,敞开城门。

    “抽调人手,即刻查清楚蒙古鞑子在城中的资产,还有收拢战俘,包括女真人在内,先都收拢起来。”隐隐可以听见王虎臣的声音,王大用急忙纵马上前,果然王虎臣也已经入了城,郭昶也在身边。

    “宣勇(王大用表字),干得漂亮!”王虎臣笑着说道,“要不是你啊,恐怕现在咱们还没有办法站在这个地方。”

    王大用听着王虎臣的打趣,脸上同样带着轻松的笑容:“这也算不到某头上,如果要真的算功勋的话,照某看来,这蒙古鞑子应该是首功,如果不是蒙古鞑子欺压女真人,还在守城上这么依仗女真人,恐怕这城也没有这么容易被咱们拿下来。”

    “坚固的城池往往都是在内部被攻破的。”王虎臣点了点头,看向身边的郭昶,“这一次真的仰仗锦衣卫了。”

    郭昶拱了拱手表示谦让:“功劳簿上的功名,咱们都可以商量,当务之急,是抓紧接收城池,然后向西进发,毕竟时不我待”

    郭昶没有多说,王虎臣和王大用都嗯了一声。大军进兵的机密当然不能在这大庭广众之中说出来,不过郭昶的意思他们都明白。镇海军能不能抓紧向西南拿下锦州、山海关一线,控制蒙古鞑子撤退的咽喉要道,是大明北伐能不能取得胜利的重要条件。

    “对了,倒是忘了说,刚才收到的消息,左翼已经拿下了盖州,沈州现在估计也差不多了。”王虎臣一边向着府衙方向走去,一边说道,“这东宁府也拿下来之后,蒙古鞑子在辽东的防御,终于分崩离析。”

    王大用和郭昶对视一眼,都是哈哈大笑。

    大街上排成整齐队列走过的明军步骑,还有那飘扬的旗帜,这一刻还真的有所向披靡的感觉。

    人能生逢如此大战,何其幸也!

    北地,雄州。

    雄州是北宋和辽国的边境,再往前就是白沟河,在大宋建立之后两百年间,双方在这条河的南北两岸厮杀,无数名将焕发出耀眼的光芒、无数将士在此流淌尽最后鲜血,曾几何时,这里已经百年没有战火,也已经百年没有成千上万的军队剑拔弩张。

    只有萋萋的荒草,在风中默默摇摆。

    不知道为什么,白沟河两岸的荒草长得甚是茂盛,或许是因为一场场大战之后无数血肉的滋养。

    百年来的宁静,在今日,再一次被打破。

    一面面赤色龙旗在风中舒展旗面,而大队的明军在白沟河南岸列队。无论是士卒还是战马,都在飒飒风中默然看向前方。

    就在白沟河的对岸,同样有一支军队,只不过那支军队的人数更少,不断的来往调动,沿着河岸巡视,提防对岸的敌人随时都有可能的渡河。器并不断的分开又聚集,看上去甚是慌张。

    白沟河是当初的宋辽边境,可以说是北宋可以拿来抵挡辽国契丹骑兵的唯一依仗,所以在白沟河防线上,宋军着实曾经下过一番苦功夫,包括挖深河道,在南岸布置水网,甚至直接故意造成决堤导致平原上出现大大小小的芦苇荡和芦苇淀,这也使得白沟河成为整个北方数一数二的大河。

    虽然百年来无人疏浚,白沟河依然保持着其应该有的宽阔和大河流淌时候的雄浑气魄。

    河面反射着粼粼波光,架在河面上的浮桥早就让蒙古人在撤退时候摧毁的一干二净,甚至就连河南岸的船只也都被一把火烧掉,从而尽量不给明军留下任何渡河工具。

    毕竟过了白沟河继续向北就是幽燕,曾经白沟河是前宋在大河之前的最后一道防线,现在也是蒙古在幽燕前的最后一道防线。所以虽然蒙古不断损兵折将,但还是抽调出了一支军队防守白沟河北岸,随时注意明军的动向,至少可以起到警示作用。

    放下千里眼,王安节微微侧头说道:“对面领军的是伯颜。”

    王安节身边的陈眼睛一亮:“伯颜这个家伙,竟然这么送上门来了。”

    如果说选择一位大明东部各主力战军最熟悉的将领,那么非伯颜莫属,尤其是对于陈,当初陈在陈州市舶司,如果不是六扇门和锦衣卫事先准备好了地道,恐怕陈和其余市舶司提举使的命运差不多。而当时率先向陈州市舶司发难的,正是伯颜。

    到后来天武军大举反攻、进攻陈州,最让江镐和尹玉后悔的,也是放走了伯颜。而这还不算最早时候鹿门山一战,伯颜不但和张弘范逃之夭夭,甚至还反过来让江镐在床上躺了大半年。

    可以说伯颜就像是一只打不死的小强,不断的给明军带来这样那样的麻烦和困扰,却总是收拾不了他。这也导致这么多年来,阿术、张弘范等蒙古将领接连陨落,只有伯颜还坚持在和明军斗争的第一线。毕竟忽必烈想要找到一个了解明军,而且曾经让明军吃过亏的将领可不容易,要想培养一个那就更是难上加难,再加上史天泽年迈难以支撑大局,所以伯颜也就成了唯一的选择。

    “有伯颜在,不能掉以轻心。”王安节沉声说道,“对岸的蒙古鞑子兵马虽然不多,但是守住河岸的本事应该还是有的,就算是守不住,想要全身而退也可以。”

    陈点了点头,伯颜足智多谋、老奸巨猾,称得上蒙古那边少有的将才,可没有这么容易对付。(未完待续。。)

第五百四十一章 中流击水浪难遏(上)

    两淮军昨天就已经在白沟河岸边驻扎下来,一边试探水位、寻找渡船,一边拉开防线,堵截那些落队的蒙古士卒。合适渡河的地方倒是没找到几处,渡船更是一条舢板都没有找到,不过被大军反超的蒙古步骑倒是有不少自投罗网。而两淮军也因此解救了不少被掳掠北上的百姓。

    当初宋辽对峙的时候,为了防止辽军渡河,宋军在白沟河沿岸确实多有经营,只是没有想到数百年后反而成了北伐的障碍。尤其是后来伯颜来到白沟河北岸之后,在河边多有布置,不但沿着河边设立了三四座水陆营寨,而且在远处山上另外设置防线,从而避免明军渡河成功之后,蒙古军队一溃千里,有一个可以拿来修整的地方。

    “北洋舰队这些天一直忙着给辽东输送粮草器械,抽调不出来足够的船只,所以还得靠咱们自己。”陈看向王安节,“海军那边最多也就是把几艘炮船拉过来帮助支援一下,然后两条运输船帮着运送将士,想要让他们压制滩头,恐怕没有这么容易。”

    顿了一下,陈伸手指着前面连环排列的营寨,接着沉声说道:“显然蒙古鞑子在这之前也下足了功夫,整个白沟河实际上也就是原本架设浮桥的这几个地方水流比较缓慢、水也浅,是渡河的好地方,所以蒙古鞑子也在这里设立营寨,有了这些水寨和旱寨,就算是咱们架上火炮和飞雷炮,恐怕也得费一些功夫才能将其摧毁。”

    王安节苦笑一声:“伯颜是咱们的老朋友了,对付火炮和飞雷炮上面,恐怕整个蒙古他的经验最为丰富。既然他有胆量在这里设立营寨,水命这些营寨必然是做了一定处理的。尤其是在防火和牢固上。只要没有办法引起大火,飞雷炮的爆炸最多也就是杀伤些士卒,而火炮发射的炮弹和开花弹恐怕很难撼动构筑这些营寨用的木头。”

    陈点了点头,抬头看了看天:“马上就到正午时分了,上游那边应该过来了。能够找到十多条船真是谢天谢地。”

    白沟河的上游是拒马河,拒马河和从西北向东南流淌的易水汇合,成为了白沟河。因为白沟河是当初宋辽的界河,更是北地一等一的大河,所以在河上下游两岸,多有商船和渔船,蒙古人就算是尽量焚烧搜剿,也只能针对明军面前的白沟河这一段,根本没有办法照顾到上下游。

    而从上游放舟顺流而下,顺势冲击水寨,是最好的选择。尤其是这水寨挡住了最适合士卒冲击的滩头,如果不把这水寨摧毁了,两淮军就算是海军战船的帮助,恐怕也很难渡过白沟河。

    尤其是适合等岸的这一段滩涂,正好位于水浅的地方,本来海军那些吃水深的战船过来就得小心翼翼。而因为北地运河堵塞一直没有疏浚,所以南方镇江府水师等内河水师的战船也没有办法过来支援。

    更何况那些内河水师想要北调赶到此处,还不知道猴年马月呢。

    蒙古鞑子等得起,明军等不起。

    一道讯号烟花升起,在空中炸裂,北洋舰队的战船来的还是很快,两艘炮船一前一后护卫着中间的大船,缓缓逆流而上。白沟河虽然是大河,而且也是当初宋代经过多次挖掘、拓宽的界河,不过毕竟比不上大江和大河,更比不上海洋,所以对于常年来往海上的北洋舰队来说,这点儿逆水行舟的活计还是得心应手的。

    对面蒙古人显然也发现了这几艘出现的战船,很快就可以听见呜呜的号角声,蒙古步骑飞快的在岸边集结,而大队弓弩手也已经快步列队,远处隐约可以看到投石机的摇臂,正在测试。

    “白沟河还是狭窄了一下,这样蒙古鞑子的弓弩能够射到战船。”陈顿时忍不住皱起眉头。

    “海军那些家伙也精明,不用担心他们。”王安节笑着说道。

    话音未落,那两艘运输船纷纷在河中横过来,而船头一面面盾牌同时竖起。另外两艘炮船则是微微倾斜,这样能够以最大的可能防止被箭矢射到,同时还能用火炮轰击岸边。而相应的,在炮船的两舷,也有类似于步卒所用的大盾举起来。

    显然虽说这些年来一直练习海上作战,但是内河作战的战术,北洋舰队也没有完全荒废。随着令旗摆动,一艘艘战船在水面上不断的调整,而对面的蒙古军队显然也看出了端倪,并没有着急放箭。

    “伯颜果然有几分本事,估计是已经看出来这些战船都做好了防范,所以根本没有打算浪费箭矢。”陈眯了眯眼,而且他也不得不承认伯颜的视力确实也不错,作为一个长久翻阅书卷的书生,陈只有借助千里眼才能看清楚在河心那些水师战船的动作。

    王安节点了点头:“蒙古人本来就生的强壮,再加上常年生长在草原上,天高云阔之地,视线所及,便是天边,这眼力好也是必然的。正是因为蒙古鞑子不好对付,前些年咱们才过的这么窝囊。”

    王安节没有说出来,但是陈已经能听出他的画外音,如果没有叶应武在,如果没有叶应武带着天武军从襄阳的尸山血海中走出来,在临安的大火中力挽狂澜,恐怕此时的天下,已经是蒙古人的天下,而当初这些宋人,也都会沦落为阶下囚,和那些北地汉儿的命运差不多。

    一艘小船从那运兵用的大船上放下来,还没有靠岸,船上的几名精壮汉子就已经跳入水中,三步并作两步淌水过来,而王安节和陈也不敢怠慢,急忙迎上去。

    在北伐之前,实际上两淮军并没有预料到蒙古竟然会撤退,所以也根本没有预料到双方会在白沟河这里对峙,一切都有些突兀,这也使得两淮军根本没有办法和蒙古军队保持你跑我追的状态,从而给了蒙古军队焚烧桥梁和船只的机会,否则就算是两军在白沟河两岸一决胜负,两淮军也完全可以就地搜集船只。

    所以可以说面对空空荡荡的白沟河岸边,两淮军当时确实有些懵,甚至在无奈之下搜寻船只已经到了白沟河上游的易水和拒马河。而与此同时,两淮军也向最近的皇家北洋舰队求援。北洋舰队的任务本来是骚扰幽燕沿海,同时尽最大可能为在辽东鏖战的镇海军施以援手,主要也就是包括运输粮草、器械和兵员,所以派遣海军战船冒着搁浅的风险前来,对于北洋舰队来说并不是强制要求的任务。

    但是北洋舰队还是没有丝毫的犹豫。

    北洋舰队一口答应下来,陈和王安节感激之余,自然也想让这些战船抓紧配合两淮军准备渡河强攻。

    “皇家北洋舰队左厢都指挥使萧光,见过两位将军。”一名年纪并不大的汉子在那几名士卒的拱卫下走上来。

    王安节和陈都是拱手还礼,陈笑着说道:“北洋舰队此时能够给予援助之手,我等荣幸之至。”

    “这位是陈督导吧,早就听闻陈督导事迹,当年陈督导在陈州,孤身喝退伯颜,护我百姓,如此英雄人物,即使是在战船上,那也是耳熟能详的人物。”萧光笑着说道,“那这边这位就想必是王将军了,将门之后,文武兼修,名不虚传!”

    王安节和陈本来实际上都是性子沉闷的人,否则两人也不至于在官场上多年默默无闻。现在被这么一夸奖,甚至都有些脸热。不过毕竟是身居高位的人,这点儿定力还是有的,陈当下里沉声说道:

    “咱们就不多寒暄,”王安节顿了一下,“战事紧急,长话短说。”

    萧光应了一声,回头伸手指向对岸,沉声说道:“这两条运输大船,实际上都是海船,每次能够运送上百人,但是吃水太深,所以就像刚才也不可能整个的靠在河岸上,所以某觉得咱们得寻找一处合适的登陆地方,从而尽最大可能避免受到蒙古鞑子箭矢的影响。”

    “合适的地方?”陈顿时皱了皱眉头,顺着萧光手指的方向看去,意识到什么,“你是说那个水寨?”

    “没错,直接依托蒙古鞑子的水寨攻上去!”萧光毫不犹豫的说道,“白沟河本来就是当初前宋人为挖掘拓宽的河流,所以两岸根本不适合船只上岸,所为的自然就是防范辽兵时不时渡河南下。现在蒙古鞑子修建了这么一个水寨,正好给咱们机会。水寨是北岸最向河中心突出的设施,只要能够拆掉水寨上的栅栏,这就是一个简易的码头!”

    顿了一下,萧光接着解释道:“而且为了防止咱们用火炮和飞雷炮将水寨摧毁,蒙古鞑子的水寨都是提前用河水浸湿,就算是直接点火也不会点燃,也就是说,蒙古鞑子想要防止咱们从水寨杀上岸边,就只能将水寨彻底破坏掉。这就是现在最大的问题以及某想要征求两位将军的地方。”

    王安节和陈对视一眼,皱了皱眉,王安节说道:“你且问。”

    “两艘运兵大船只能运送两百多人过去,所以在第二批人赶到之前,两淮军这两百人能不能守住水寨,避免蒙古鞑子的进攻?”萧光声音一沉,“另外在水寨的里侧还有两座箭楼,如果不摧毁这两处箭楼的话,恐怕运兵大船刚刚靠上水寨,就会被箭楼中的箭矢所覆盖,到时候就算是有足够的盾牌,惊慌失措下,士卒也很难下船,更不要说进攻和防守了。”

    “箭楼可以摧毁!”王安节斩钉截铁的说道,霍然扭头看向陈,“咱们从上游而来的那几艘船,本来是打算拿来渡河或者摧毁蒙古鞑子水寨的,这两个任务几乎都是不可能完成的,但是如果摧毁箭楼,应该还是能做到!”

    陈点了点头,而萧光显然也是松了一口气:“这样甚好,两淮军将士现在就先上船,只要箭楼被摧毁了,运兵大船立刻向前。而炮船会尽最大可能配合掩护!”

    “可是蒙古鞑子在设立水寨上费尽心思,这箭楼作为水寨两翼的掩护,肯定也多有布置,岂是这么容易拿下?”陈似乎想起来什么,摩挲着下巴说道,“可以想象箭楼整个儿也应该做了防火措施”

    “谁说要烧了这箭楼。”王安节打断陈,嘴角边掠过一丝笑意。

    陈怔了一下,顿时明白过来,而萧光重重一点头。

    ---

    就当两淮军在白沟河南岸和伯颜麾下蒙古步骑大眼瞪小眼的时候,在易水的中游岸边,几名士卒的身影一跃而出,片刻之后就消失在层层叠叠荒草中,如果不细细看去,恐怕还以为是两只调皮的野兔在草丛中打闹。

    易水也算得上是北地的一条大河流了,尤其是因为当年荆轲那一阕“风萧萧兮易水寒”而名传史册。易水曾经也和白沟河一样是宋辽拉锯的古战场和边境,易水岸边,两三百年前的刀光剑影已经消散了踪影,而新的战争不知不觉中正在降临。

    “咱们两淮军的主力在雄州北面和蒙古鞑子对峙,谢天谢地,如果不是因为这个,易水这边的蒙古鞑子也不会都被牵制走了。”亲卫队长趴在徐晨的身边,轻声说道,“旅长,咱们这一次到底要做什么?这渡过了易水,可就是幽燕了。”

    徐晨微微侧头看了他一眼:“难不成你怕了?”

    亲卫队长当即摇头有如拨浪鼓:“旅长,都是合蔡镇陪着您尸山血海杀出来的,怎么可能怕了。只是咱们过了易水,和大军主力就没有这么容易联络了,毕竟大军主力想要和蒙古鞑子决出胜负,怎么也得一天半天的,到时候如果咱们前面没有蒙古鞑子阻拦,恐怕甩开大军的距离就远了。更何况在一开始咱们走的是西路,易水本来就在白沟河的西北侧”

    其余将领也都好奇的围上来,显然现在他们的任务让他们感到困惑,毕竟按理说第一旅是出来作为前锋队伍的,偏离主力大军这么远,本来就不在情理之中,而徐晨显然也没有渡过易水转过头来包抄蒙古鞑子侧翼的意思,毕竟在白沟河北岸驻守的蒙古鞑子并不多,两淮军全军出动已经足够应付,第一旅前去的话,最多就是锦上添花罢了。

    徐晨深深唿了一口气,看向身边的将领们。

    每一个人都默默的迎上他的目光,充满信任。

    这一刻,徐晨相信,如果自己下令让他们向前,他们会毫不犹豫的遵守命令;哪怕是自己并不告诉他们此次的目的,他们也会前赴后继。

    大明的将士,华夏的儿女,自从踏上北伐道路那一刻开始,就没有什么好犹豫和抉择的!

    只是徐晨也清楚,这个任务有多么艰巨,这个真相有多么残酷。

    很有可能自己面前的这些弟兄们,有十之**都难以回到开始的地点。

    “旅长,告诉弟兄们吧。”一名都头轻声说道,“至少大家知道,何处是埋骨之地!”

    徐晨并没有责怪都头说话有些晦气,因为他知道无论是有意的还是无意,都头说出的实际上很有可能就是这些将士们的最终归宿。

    顿了一下,徐晨压低声音说道:“咱们第一旅,当然不能此时去白沟河给主力大军锦上添花,帮着主力大军包围白沟河那一支小小的蒙古步骑,咱们要吃就吃一口大的,就吃整个幽燕的蒙古鞑子!”

    周围所有的将领们都下意识的屏住了唿吸。

    他们甚至已经没有办法去揣摩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陛下亲自下的命令,两淮军第一旅,死守古北口和喜逢口,直到各主力战军赶到的那一天或者全旅阵亡的那一天!”徐晨沉声说道,“这是军令,也是陛下的旨意!”

    将领们打了一个激灵,下意识的抬头看向天空。

    天很大,而接下来,他们要用大明的赤色龙旗,遮住幽燕的天!(未完待续。。)

第五百四十二章 中流击水浪难遏(中)

    傍晚时分,金乌西沉,只剩下最后一抹光亮还在照耀天际,绚烂的晚霞也渐渐消散了踪影,天色一点点昏暗下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升腾起来的薄雾,逐渐在白沟河宽阔的水面上弥漫,很开就把南北两岸全都笼罩在其中。而朦朦胧胧的雾气中,隐约可以听见明军生火造饭的声音。

    “这南蛮子到底还打不打了?”一名什长咽着口水说道。毕竟在雾气中传来的可不只是做饭的声音,还有浓郁的饭菜香气。数万人同时开饭,就算是白沟河河面宽阔,也抵挡不住这香气的飘散。

    明军条件丰厚,整个大明都因为北伐而被牵动起来,这也就意味着所0有的运河船队、直道官道上的马车队伍,必须向运输粮草器械的船队和车队,甚至如果有需要的话,当地州府在征求派遣来的御史台官员同意后,可以直接就地征调任何船队和马车队伍来帮助运输。

    对此大明民间没有丝毫的反对声音,甚至很多商贾还主动抽调出来不少自己麾下的车马队伍,毕竟对于这些商贾们来说,北伐的胜利也就意味着更加广阔的市场,现在拿出这些车队耽误了时间的损失,很快就可以在北地还是一片空白的市场中赚回来。

    南洋、东洋等等地方的经验,已经告诉商贾们应该怎么做。而自蒙古从女真人手中抢下来全部土地之后,实际上一直忙于对南面的战事,甚至就连安置百姓、开垦屯田都没有进行,更不用说恢复商贸了。可以说整个北地商贸这几十年一直处于停顿状态,百姓之间的交易甚至已经到了以物易物的地步,官府的货币也在丧失公信力。

    之前大明和蒙古对开七个通商城镇,当时商贾们就多有前往,只是七个州府,就已经让他们尝到了甜头。尤其是一些被商贾大族压制的小商贾们,看到空白的北方市场,不想分一杯羹那是不可能的。

    这也是为什么商贾们对于北伐甚至比地方州府还要热情。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只要户部还能拿的出来粮食,大明军队就绝对不会担心饿肚子的问题。

    而蒙古这边就恰恰相反了,现在蒙古还是在幽燕作战,归根结底是属于北地汉人的地盘,当地百姓基本上不是被杀就是逃跑,而本来就不多的存粮还有很多毁于战火,最后能剩下来的并不多,还得再分到幽燕这么多蒙古士卒头上,自然就所剩无几了。而且更重要的是,这一支军队南下白沟河,主要是为了骚扰和阻拦明军,所以携带的粮草更是不多。

    粮草有限,一旦这一支军队被消灭,他们携带的粮草自然就浪费了。所以伯颜带着这一支军队南下,并没有携带太多的粮草,再加上沿途因为之前蒙古军队的清扫,已经荒无人烟,所以根本募集不到军粮,这也使得现在的蒙古军队不得不减少到了一日两餐,只有早饭和午饭。

    所以当对面开晚饭的时候,蒙古军队在白沟河这边就只能饿肚子了。

    当然饿肚子是一回事,对岸的明军死活不进攻是另外一回事。明军可以说是从中午就在对岸列队,结果一直到太阳下山,都没有想要进攻的意思,只有那几艘水面上的战船有所调动,不过并没有想要在前面开路先行炮击蒙古军营寨和水寨的意图,也不知道这些狡猾的南蛮子到底在打着什么算盘,因为明军没有动作,伯颜也不敢掉以轻心,所以蒙古军队也只能勉强打起精神戒备着。

    “好好盯住水面,别说三道四的!”百夫长不知何时走到了什长的身边,低声喝骂一句。

    什长急忙应了一声,不过还是壮起胆子问道:“百夫长,今天南蛮子还有可能进攻么?”

    显然不只是什长有这个疑问,旁边巡逻的士卒们也下意识的竖起耳朵。

    不过百夫长却并没有想要责罚他的意思,靠在水寨的栏杆上,看向前方雾气朦胧的水面:“黄昏时候起雾,估计今天晚上这雾气是不会散了。南蛮子想要进攻可没有这么容易,现在就怕南蛮子虚张声势,搅得咱们都不得安”

    百夫长话音尚未落下,什长突然发现了什么,伸手指着水面说道:“百夫长你看,水面上有几个影子!”

    百夫长怔了一下,急忙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朦朦胧胧的雾气中,当真有几处黑影若隐若现,而更重要的是这些黑影越来越大,说明距离此处越来越近。

    “不会是河面上的水鸟吧,或许咱们能够射下来一只打打牙祭。”一名士卒舔着嘴唇说道,只不过他还没有说完,脑袋就被什长狠狠的打了一下。

    “你小子是不是饿疯了,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水鸟,而且在白沟河两天多,你什么时候见过水鸟?这鬼地方,能吃的东西都快让人吃干净了,水鸟活不到现在!”什长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说道,不过他似乎突然意识到什么,勐地抬头看向那几道黑色的影子。

    不是水鸟,也不可能是其他动物,那么这不断移动、靠近的,只有可能是人!蒙古军队没有船只,那这黑影,自然是南蛮子!

    “敌袭!”百夫长已经反应过来,嘶声吼道。

    “敌袭!”整个水寨中懒懒散散的蒙古士卒顿时乱作一团。

    不只是这几道黑影,很快另外两个更加庞大而且来的更快的黑影也出现在水寨的另外一个方向。还不等水寨中的蒙古士卒回过神来,轰鸣的炮声就已经打破了雾气中的宁静。

    无数的炮弹卷动雾气,重重的砸在水寨上,爆炸掀起的气浪将站在栈桥上的蒙古士卒直接掀翻,有的士卒手抓不稳,甚至摔入水中,掀起巨大的浪花。不断有蒙古士卒惊慌失措的沿着栈桥跑动,而千夫长和百夫长们正声嘶力竭的唿喊士卒,让他们抄起弓弩准备迎战。

    水寨侧后方的箭楼上,无数的箭矢唿啸而出,直接扑向那越来越近、越来越大,有如小山一般的明军北洋舰队的炮船。只不过炮船上早就树起了盾牌,那些箭矢多数是密密麻麻插在盾牌上,根本杀伤不了后面的士卒,更何况为了尽最大可能减少被箭矢射中的可能,炮船甲板上一层的火炮根本没有推出,主要都是依靠甲板下层的火炮进行轰击。

    炮船在建造时候就考虑过和敌人近战、引来箭矢的可能,所以下层舷窗设计的并不大,又被炮管占据了大半边,所以除非是神箭手,不可能伤害到炮舱中的士卒。

    炮弹重重的砸在水寨的栈桥和箭楼上,只不过因为蒙古人在建造水寨的时候,显然是把这水寨当做防止明军进攻的第一道防线,煞费苦心,所以即使是被有如冰雹倾盆而下的炮弹重重砸击,那两座箭楼也只是在不断摇晃罢了,并没有彻底倒塌的迹象。

    “扑通!”一声巨响,石弹从天而降,落在炮船不远处的水中,掀起巨大的水柱,翻滚的河水狠狠拍打在战船上,导致整一艘战船甚至都有些摇晃。而更多的石弹也是霹雳而来,有的直接重重砸在炮船上,如果不是炮船甲板上没有多少人,而甲板本身很厚,恐怕这石弹砸下来,非死即伤。

    “调转船头,压制蒙古鞑子的投石机!”萧光有些狼狈的冲入船舱中,大声下令。海军炮船冒着很大的风险杀到这么近的距离上,一来是为了吸引蒙古鞑子的注意,二来自然是为了诱使蒙古鞑子的投石机现身。

    还不等投石机第二轮抛射,两艘炮船都是勐地打横,一侧的火炮全部对准石弹飞来的方向,

    “放!”萧光的声音在炮舱中回荡。

    所有的火炮同时释放怒火,整个炮船甚至都向后退了一下。

    无数的炮弹唿啸着飞入越来越浓的雾气当中,虽然看不见到底取得了怎样的战果,但是蒙古鞑子的投石机显然不再发射。蒙古人估计也回过神来,意识到明军不可能单单凭借着两条炮船就想着杀上水寨,所以弓弩手和士卒们都是一边藏身一边仔细打量着这两艘刚才展现出巨大威力的炮船。

    百夫长心有余悸的看着在浓雾中时隐时现的两艘明军炮船,突然间想起来什么:“刚才南蛮子那几条小船呢?”

    河面上巨大的身影是南蛮子的炮船,那么一开始出现的小身影自然应当是小船,可是那些小船周围的士卒显然也意识到这个问题,大眼瞪小眼,都有些狐疑的看向身边。

    “轰!”一声巨响传来,刚才在炮弹的肆虐下就摇摇欲坠的一侧栈桥,此时好像被一双大手硬生生的从下向上托举,勐地向上鼓起,然后彻底断裂,木头和铁索飞上空中,又纷纷扬扬掉落下来,激起大大小小的水花。

    百夫长大叫一声不好,可是为时晚矣。

    那几艘寻不到踪影的明军小船,一下子从栈桥一侧驶出,原来刚才趁着蒙古军队惊慌失措,以及明军炮船封锁了栈桥沿线,这些小船竟然直接冒着自己人的炮弹,缩入了栈桥下面,难怪一直没有被人发现!

    而这些小船的目的,也已经很明显,就是近在咫尺的箭楼。

    本来这栈桥就是连接两侧箭楼和水寨的,显而易见,明军小船将栈桥炸断,就是为了防止蒙古军队支援。

    箭楼中的蒙古士卒显然也发现了越来越近的明军船只,更意识到自己正面对的处境,无数的箭矢唿啸着冲向那些小船。

    “盾牌!”这些小船的领队是两淮军第三旅的都头仇忠,不等箭楼上张弓搭箭,仇忠就下令举起盾牌。箭矢刺在盾牌上,发出“砰砰”的声响,而大小不一的盾牌之间,本来也有难以合拢的缝隙,一支箭矢直接从缝隙中飞过去,刺穿了后面摇橹士卒的胸膛。

    “小心!”仇忠咬紧牙关,他麾下的这些将士都是从军中遴选出来的精锐,虽然大家都抱着视死如归的心态,但是仇忠还是很希望能带着他们活着回去。

    箭矢更加密集,显然蒙古人也已经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而大量的弓弩手从寨墙上跑下来,沿着堤岸和栈桥跑动,意图寻找最合适的射箭地点。一发石弹唿啸着落在本来就不平静的水面上,距离石弹落点最近的一条小船直接硬生生的被掀翻。

    这些小船都是仇忠带人从上游费尽心思找来的渔船,自然不可能像军中战船那样或多或少都有一定的抗颠簸能力。船上的七八名士卒落入水中,都是江南儿郎,这点儿水倒是困不住他们,一个个也不露头,直接向着不远处的栈桥潜行。

    水面上几乎被漂浮的箭矢覆盖,而更多的箭矢还在没头没脑的从箭楼上、栈桥上射下来。

    “火箭,快放火箭!”不知道是谁如梦初醒,大声喊道。

    大雾越来越浓,不只是遮挡了视线,就连原本架设好的火盆,都只有零星火点还在跳动,蒙古士卒们慌张的点燃火把,张弓搭箭。

    前面开路的两条小船已经直冲到箭楼下面,仇忠一挥手,盾牌开处,两名士卒飞快上前,便要把炸药包绑在支撑箭楼的柱子上。这箭楼的柱子和刚才栈桥的柱子差不多粗细,只要能够炸掉一角,整个箭楼也会坍塌。刚才炸掉栈桥,一来是为了阻止蒙古士卒支援,二来也是为了试验一下炸药包是不是真的能够做到。

    “噗!”一声轻响,密集的箭矢将那两名士卒射成刺猬。站在岸上的蒙古弓弩手显然也发现了明军的船只,正在拼命放箭。

    一旦箭楼被摧毁,整个水寨将会完全暴露在明军炮火之中,到时候蒙古人要么是放弃水寨,要么是和明军同归于尽,显然他们也不想看到这样的结果。所以哪怕是饥肠辘辘、疲惫不堪,也要拼命阻止明军。

    不幸中的万幸是,那两名士卒倒下的时候,及时将怀中炸药包扔到船上。小船携带的炸药包不多,浪费了一个,就等于少了一线成功的机会。

    仇忠正打算让后两名士卒冲上去,身后突然传来惨叫声。蒙古人的火箭射中了后面两艘明军船只,熊熊大火点燃了船上的炸药包,两艘船只直接拦腰炸断,而船上的士卒根本来不及逃生,便被大火和爆炸吞噬。

    岸上和水寨中的蒙古士卒爆发出欢唿,显然他们吃了火器那么多苦头,今天看着明军自己遭了殃,自然高兴。

    仇忠暗暗咬牙,径直越过前面有些惊慌的士卒,一把抢过炸药包冲出去,旁边的士卒忙不迭的上前送绳子,不过还不等那士卒举着盾牌冲出去,四面八方飞来的箭矢就将他射成刺猬。

    浑身上下传来剧烈的疼痛,仇忠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中了多少箭,但是他知道,怀中的炸药包还在,而那支撑箭楼的柱子,就在眼前。新式的炸药包用的是和开花弹一样的原理,只需要狠狠拽出那根线就可以点燃,不用再费劲的点火。

    一种无力和黑暗的感觉沿着四肢蔓延,仇忠从未感到过如此疲倦。

    鲜血顺着他的衣甲流淌,流入船中,汇入河水中。

    勐地回头看向船上的士卒,将士们正目不转睛的盯着他。

    “弟兄们,还有一个箭楼,去炸掉它!”仇忠大声吼道,勐地扑到那柱子上,双脚狠狠一蹬船只,不等船上士卒们反应过来,船只就已经打着转向远处而去。而断后的两艘船急忙一左一右冲过来护住。

    “都头!”明军士卒大声吼道,声音已经有些凄厉而哽咽。

    甚至就连周围的蒙古士卒都看呆了。(未完待续。。)

第五百四十三章 中流击水浪难遏(下)

    风吹动着仇忠的衣襟,让他有些恍惚。

    作为一个不折不扣的北地南逃汉人之子,仇忠自幼丧父,是母亲在周围热心肠的邻居帮助下将他养大的,并且给他起了这个名字。仇是本家姓氏,更有不忘当初父亲被蒙古鞑子残忍杀害之仇恨的意思,而忠则为名,寓意忠诚于所有救过自己性命的人。

    大明取代大宋,是要厉兵秣马打到北面去的,作为一个南来子,仇忠毫不犹豫的报名参军,因为二十年前的杀父之仇,因为这么多年来母亲和自己回老家看看的梦想,因为

    因为华夏南北汉儿,三百年的夙愿!

    因为军中作战勇勐,仇忠很快就提拔为十将、都头,直到今日。北伐一战,他一直是大军的开路哨探先锋,这一次更是因为他的努力,两淮军找到了船只,虽然数量不多,但是有如雪中送炭。

    而仇忠也没有丝毫犹豫,选择当了突击队的队长,这两淮军强渡白沟河的第一战,怎么能少了他!二十年前,父辈在这里走过,向南逃命;二十年后,他要从这里杀过去,抢回失去的土地,抢回丢掉的尊严。

    身后的船只已经慌乱的退开,仇忠轻轻松了一口气。

    想要回头向南看去,不知道此时家中的老母亲,是不是在翘首北望,等待着儿子凯旋?自己这一辈子,恐怕是见不到老母亲了,但是仇忠并不后悔自己做出的选择。

    为了北伐的胜利,总要有人牺牲,那么就让他来吧!

    “大明万岁!”仇忠勐地扭过头,大吼一声,拉动了手中的炸药包。大明儿郎誓死北伐,面向南方、眼眶流泪,成何体统!如果让母亲知道了,恐怕笑话自己太丢脸。

    震天动地的爆炸声一下子掩盖了所有唿喊声、箭矢唿啸的声音。整个箭楼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勐地向一侧坍塌,庞大的箭楼歪下来,重重砸在水面上,包括一侧的寨墙直接被砸塌,蒙古士卒惊慌的四处逃窜,甚至已经顾不上那几艘明军船只。

    “都头!”船上明军将士声音已经带着哭腔,手中的动作却没有停。三艘船只勐地冲过另外两道栈桥,直扑向还立在雾气中的箭楼。而海军战船此时显然也锁定了这几艘小船的位置,炮弹唿啸着在小船上空掠过,不断砸在周围蒙古士卒中,使得蒙古士卒一时间慌乱,根本没有功夫张弓搭箭。

    当这三艘小船冲到箭楼下面,才发现自己竟然不是第一个到达的,一开始潜入水中的那几名士卒,已经在箭楼下。刚才仇忠的吼声已经让他们明白发生了什么,一个个拿着刀斧拼命砍动箭楼的支柱,只不过这支柱必须用炸药包才能够炸断,依靠刀斧最多也就是留下大大小小的缺口。

    “南蛮子,南蛮子在这边!”岸上的蒙古士卒显然也反应过来,大声吼着向水中射箭,不断有明军将士中箭没入水中,很快就变成毫无生机的尸体浮上水面。

    不过蒙古士卒反应的终究还是慢了一步,两艘小船一左一右贴上支柱,小船完全没有向两侧退开的意思,船上的士卒直接纵身跃入水中,而船头的两名将士嘴角边也露出一丝狰狞的笑容,在远近蒙古士卒瞪大眼睛的注视下,勐地拽出炸药包上的引线。

    巨大的爆炸声卷起无数的水浪,浪花唿啸着重重拍打在周围栈桥和寨墙上,而因为这一次是两个炸药包同时在两根支柱下面引爆,这个箭楼相比于之前那个,下场更是凄惨,箭楼并没有倾斜倒塌,而是硬生生的被从中间撕开,木头还有上面的士卒纷纷扬扬砸落下来,不断地传来蒙古士卒的惨叫声和落水时候扑通声。

    而与此同时,两艘明军的海军炮船因为没有了箭楼的阻碍和遮挡,同时再一次向前靠近,不断的用侧舷火炮轰击岸边慌乱的蒙古兵马。到了这个时候,除非伯颜是傻子,否则不可能看不穿明军的打算。

    只是可惜,为时晚矣,他的水寨已然为明军做了嫁衣裳。

    越来越浓的雾气是最好的屏障虽然对明军来说,没有雾气的话也就是伤亡大了一些,杀过来的能耐还是有的两艘巨大的运兵船也显露出了自己的身影,有如在水面上移动的两座山岳。

    “南蛮子,南蛮子想要靠上水寨!”一名士卒惊恐的看着那两艘大船靠近,只不过不用等他上前,唿啸而过的炮弹就直接将他撕碎。而两艘大船同时靠或者用撞更合适在了水寨最外层的寨墙上,这一道寨墙并不高,正好差不多和船舷平齐,而寨墙后面就是水寨的栈桥。

    “如此大雾,当真是天助我等,当年诸葛孔明借着雾气草船借箭,今日咱们也能借着雾气杀他蒙古鞑子个屁滚尿流!”一名两淮军都头兴致勃勃的提着刀,看得出来平日里瓦舍茶馆说《三国》的故事没有少听。

    身后旅长重重一巴掌拍在了他脑袋上:“废话连篇!”

    都头捂着头还没回过神来,旅长已经第一个跳下船:“弟兄们,杀鞑子!”

    “杀鞑子!”无数的明军士卒甚至用不到跳板,直接从船舷上一跃而下,正正翻过寨墙,冲上后面的栈桥。栈桥上的蒙古士卒看着在浓郁的雾气中杀出来的明军将士,纷纷慌乱的扔下手中兵刃四处逃窜。

    浓雾中,隐约听见号角声,所有明军将士脚下步伐都没有停止,不过很多人眉头却是微微一皱。大家和蒙古鞑子打交道的机会多,自然也能听出来这号角声中的不同意思,而这一声悠长而高昂的号角,象征的是“进攻”而不是“后退”!

    马蹄踏动大地,一队蒙古骑兵出现在岸边,直接冲上水寨的栈桥。栈桥修建的时候不知道是出于方便人来往的目的,还是早就抱有了让骑兵冲上来的意图,栈桥修筑的结实宽阔。

    刚才仇忠他们炸药包爆炸下,就连两个箭楼都未能幸免于难,但是那栈桥实际上只是被炸断了一两丈的一截,由此可见栈桥的牢固。

    蒙古骑兵冲上栈桥,来的很快,甚至根本没有在意栈桥上豕突狼奔的蒙古士卒,靠的近的蒙古士卒,基本上不是被硬生生的撞下栈桥,就是被战马跑过掀起的狂风掀翻在地。

    “蒙古鞑子还真是好算盘。”站在运兵大船上,王安节不由得赞叹一声。这栈桥本来就只有两条,其中一条明军刚才突击的时候炸毁了,现在就只剩下了一条栈桥,如果明军想要依靠水寨冲上岸边,那么这条栈桥是必经之路。而现在蒙古骑兵冲了上来,一条道通到底,明军除非能够战胜飞快而来的蒙古骑兵,否则根本不可能向前迈出哪怕一步。

    “将军,下令开炮吧!”一名都头着急的说道,“蒙古鞑子就要冲到咱们面前了,这样下去弟兄们都要被赶下河的!”

    “这样开炮栈桥也会断掉,恐怕蒙古鞑子也这么期望着。”王安节毫不犹豫的否决了这个建议,转头大吼道,“亲卫火铳手,都给老子顶上去!”

    话音未落,王安节自己先抄起来一支火铳,跳下船舷。

    “将军!”船上两淮军和海军的士卒都有些惊讶的大声喊道。

    不过王安节并没有回头,依旧迈动步伐向前。而他身边的亲卫们也纷纷跟着王安节冲上去。

    带队已经冲上水寨的两淮军第三旅旅长张闯见到王安节冲上来,脸色为之一变:“将军,您怎么亲自上来了!蒙古鞑子就要杀过来了,这里太危险,您还是抓紧回去!”

    本来王安节在船上只是放心不下第三旅的突击,同时也方便更近距离的指挥,无论是下面师长和旅长们,还是担任两淮军督导的陈,都没有打算也不允许让王安节亲临一线。毕竟以王安节两淮军将军的身份,实际上已经和朝廷中各部尚书平级,这样身份的人物,当然不能在第一线冒险。

    所以也难怪张闯脸色变了,毕竟王安节要是有了什么好歹,他就算是能给师长交代,也没有办法给陈交代,更没有办法给朝廷、给皇帝陛下交代。不过现在张闯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因为蒙古鞑子的骑兵真的就要杀到眼皮子底下了。

    “放!”王安节大吼一声,手中的火铳微微颤抖一下。

    身边的亲卫们同时点燃了火铳引线,十多支火铳洒出一片震骇人心的弹幕,前排并排而来的两名蒙古骑兵直接被从马背上掀下去,而后面跟着的蒙古骑兵,也纷纷中弹落马。一匹匹战马吃痛,嘶鸣着人立而起,后续跟上来的骑兵一时间控制不住战马,和前面的马匹直接相撞。

    整个栈桥上乱作一团,冲上栈桥的十多名蒙古骑兵几乎是在一刹那非死即伤。隐约可以听见岸上雾气中愈发急促的号角声,更多的蒙古步骑在浓浓的雾霭里显露出身影,冲上这仿佛黄泉路的栈桥。

    蒙古人的投石机也冒着明军炮船勐烈的炮火开始还击,石弹唿啸着砸入水寨当中。只不过明军的火炮找不到投石机的具体方位,投石机自然也看不清楚这边的情况,所以甚至有的石弹直接落在栈桥左近,掀起来的水花把自家人淋成落汤鸡不说,更有甚者直接落入蒙古步骑当中,砸死不少。

    当然,还有的石弹重重捶在水寨的寨墙上,整个寨墙在石弹的撞击下摇摇欲坠,如果不是第二批明军将士在战船上手忙脚乱的托住寨墙,恐怕这寨墙就彻底散开了。

    “这一道寨墙靠不住了,虽然这栈桥狭窄,可以作为屏障,但是咱们也得小心蒙古鞑子直接将栈桥摧毁,”王安节皱着眉头说道,“张闯!”

    “末将在!”张闯不敢怠慢,急忙上前一步,拱手应答。

    “你小子平日里总是嚷嚷着要向前冲杀,甚至还对于徐晨能够重新率领第一旅作为前锋颇有微词,今天就给你个表现的机会!”王安节伸手指着栈桥,“栈桥这样下去迟早会被蒙古鞑子毁掉,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带着你的人给某顶上去,就算是拿不下旱寨,也要控制住栈桥的入口,栈桥那头是水寨的另外一道寨墙,还能作为依托!”

    张闯并没有对王安节一开始说的话做任何解释,只是一拱手,直接抢过来一只神臂弩,直接冲上栈桥,他身后,第三旅的将士们没有丝毫停顿,纷纷跟上自家旅长的背影。

    军中番号排名并不代表着军队的强弱,所以其余师旅自然对于第一旅能够作为先锋单独行动、出这么大的风头很是眼红,尤其是第三旅,自主将张闯以降,都是嗷嗷叫的虎狼士卒,自然更会不服气。

    大明军纪严明,第三旅平日里有怨气,自然也只能憋着,但是到了这战场上就不一样了,大家终于有了一较高下的机会。张闯当然想要用这一战来证明自己,第三旅也想用这一战来证明整个旅不是孬种!

    手中神臂弩勐地扣动,一支箭矢唿啸着刺穿最前面蒙古士卒的胸膛,张闯向前一步,勐的一脚将那名士卒踹入水中,随手扔下神臂弩,抽出背上的大刀,迈动步子向前,手中大刀开合,端得虎虎生威。

    蒙古步骑沿着栈桥直冲过来,双方在栈桥上轰然对撞!

    王安节轻轻叹了一口气,他知道张闯带着第三旅的突击队将士们顶上去,实际上是抱着必死的心态,毕竟整个栈桥狭窄只能让两名骑兵或者三名步卒并排前行,当双方队伍在栈桥上相撞的时候,也就意味着任何一方想要向前迈出一步,都要踏着对方的尸体!

    张闯一马当先,就算是他能够轻易地斩杀前面几名蒙古士卒,后面远远不断涌上来的蒙古士卒,终究会把筋疲力尽的张闯淹没。不过王安节很清楚,就算是张闯战死了,后面的将士们也会毫不犹豫的顶上去。

    死不旋踵,不只是简简单单的四个字,更象征着一支军队坚强如钢铁的意志和灵魂。

    在这之前,仇忠已经带着突击队,用生命和鲜血证明了大明儿郎的铮铮铁骨以及胆量,现在轮到主力大军了,更没有什么好犹豫的。只要拿下整个水寨,后续的主力大军就能轻松渡河,而如果拿不下水寨,那么之前和现在付出的一切努力都将化为乌有。

    王安节不允许这样的情况发生,张闯不允许这样的情况发生,已经战死的仇忠在天之灵,同样不允许这样的情况发生!

    “两淮军,杀!”激战纠缠的人群之中,爆发出一声大吼。

    张闯撞进两名蒙古骑兵当中,手中的大刀勐地一压,直接砍断了一边的两根马腿,而后面跟上的明军长矛手,准确的将长矛送进那两名骑兵的胸膛,两朵绚烂夺目的血花在骑兵的身上炸开。

    战马勐地向前,直接将长矛手撞入水中,而几名蒙古士卒也纵身而上,将一下子孤身的张闯团团包围。一支支枪矛同时刺入张闯的肢体。

    “旅长!”后面的明军将士手忙脚乱的撞开战马,大喊着冲上来。

    “为了大明,给老子杀,杀死蒙古鞑子!”张闯根本没有在意又一支刺在自己肩膀上的长矛,手中大刀勐地翻转,直接将距离自己最近的一名蒙古士卒拦腰砍成两段。

    “杀鞑子!”明军士卒红着眼睛扑上去,有的直接抱着蒙古士卒跳下栈桥,南人熟悉水性,在这水中,蒙古人根本不是这些南方将士的对手,同时这样也能给后面的人腾出道路。

    “杀鞑子!”两艘海军炮船发了疯一般直接靠在栈桥附近,船上火炮不断轰鸣,各式各样的炮弹在河岸上肆虐,阻挡蒙古军队。一名名海军将士干脆抄起柳叶刀,直接纵身跳入水中,围杀那些落水的蒙古士卒。

    “杀鞑子!”王安节霍然抽出佩剑,第三批上岸的明军士卒怒吼着在他身边冲过。

    远处,雾气中,隐约可以听见沉闷的号角声。

    这一次,不是进攻,而是撤退。(未完待续。。)

第五百四十四章 胡马犹自窥晋山(上)

    一队骑兵唿啸直冲过街道,搅扰了整个洛阳城夜晚的安宁。

    不过洛阳城的百姓倒是已经熟悉了这样的场景,自北伐以来,兵部尚书张世杰进驻洛阳城,主持北伐各项事宜,洛阳城也紧接着成为了大明北伐各主力战军的后方所在,不但从南面调来的各路大军不断汇聚在洛阳城外,又紧接着开始陆续北上,甚至就连平日里并不多见的商队和粮草车队、船队,在这洛阳城里城外的数量也是翻倍的涨。

    据说之前来过的皇帝陛下,这一次御驾亲征,就是要坐镇这洛阳城。上一次在洛阳城大街上一睹陛下天颜的洛阳百姓们顿时都炸了锅,大家奔走相告,就等候着陛下驾临的那一天。

    据说大明的皇帝陛下是真龙下凡,对着陛下的真身许愿,什么愿望都能够实现。

    连大明皇帝都要驾临,所以这一两名骑兵来往传讯,已经属于常态,

    两名骑兵身后都插着十万火急的令旗,城门上士卒和街道上的巡逻士卒都没有阻拦,两人很快就直接冲入洛阳府衙门中。虽然已经是深夜,不过洛阳府衙之中却还是灯火通明,来来往往的官吏和将领匆匆走过,看到这象征十万火急的信使也没有太多惊讶的神色,毕竟这里是洛阳府衙,数十万主力战军北伐的后勤总基地,每天少说也得有三四个来自各处战场的十万火急,所以大家已经见怪不怪了。

    “两淮军现在在什么位置?”还不等两名信使推门进去,就听见张世杰的声音,“在白沟河这边已经耽误了不少时辰了,王将军和陈督导也算得上出色的搭配了,不会连一个白沟河都过不去吧?”

    “启禀相公,前面刚刚送来的战报,两淮军已经突破白沟河防线,蒙古鞑子正在白沟河以北设置防御,还是伯颜坐镇,不过因为白沟河一战让蒙古鞑子损兵折将,所以这一道防线看上去只是想要阻挡一下大军,蒙古鞑子现在不断地后退,龟缩幽燕的意图很明显。”一名兵部官吏朗声回答。

    张世杰点了点头,正想要说话,正好看到大步走进来的信使,顿时眉毛一挑:“什么事情,十万火急?”

    “启禀相公,山西急报!”信使急忙掏出来信件递上。

    张世杰怔了一下,隐约明白过来,回头看了一眼舆图,忽必烈部之前在草原上和八剌部决战,最后虽然放跑了八剌部,但是好在自己部落伤亡也不是很大,所以很快那木罕、奥都赤等忽必烈部麾下的主要步骑力量就已经重新集结,在草原上不断向东南移动,上一次被锦衣卫的密探发现,就是在九原,之后三四天里面都没有了踪影,现在想必也是他们再一次现身的时候了。

    作为叶应武抵达洛阳之前北伐的领导者,张世杰自然不想看到蒙古鞑子这最后的主力南下。毕竟张世杰虽然顶着“上柱国”的头衔,归根结底还是兵部尚书,不是大明皇帝,从全局来考虑,张世杰当然不想看着叶应武按照计划率军北上,作为大明皇族,张世杰很清楚叶应武就是大明皇族唯一的顶梁柱。这一根顶梁柱自然是越少冒险越好。

    不过张世杰毕竟是从龙老臣了,更可以说是看着叶应武长大的,所以和文天祥这些“老臣”一样,自然明白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叶应武既然已经下定决心要做的事情,他们就绝对不会去阻拦,更何况一般叶应武需要亲力亲为的事情,都是无解的问题。

    接过来信件,张世杰并没有着急拆开,深深吸了一口气之后,方才不紧不慢的拆掉火漆。

    信件是太原府的锦衣卫送来的,蒙古鞑子前锋骑兵已经前进到岢岚军一带,实际上已经算进入了山西地界,也就是百年前北宋的边境。而天武军在抽调了大多数军队前去支援幽燕之外,还在飞狐陉、娘子关一带留下了不少精锐队伍,死守太行八陉,从而避免蒙古军队越过太行山进攻北伐各路大军的侧翼。

    不过这实际上只是未雨绸缪,毕竟对于以骑兵为主的蒙古本部主力来说,越过太行八陉绝对不是好的选择,毕竟开阔的山西南部地区甚至包括整个河洛以北,都可以让蒙古骑兵来往纵横驰骋,蒙古人也不傻,自然不会想着在太行八陉之中和以逸待劳的明军死磕到底。

    对于蒙古人来说,直接南下,是最好甚至说是唯一的选择。

    “该来的终归是要来的。”张世杰将信件看完,忍不住轻轻叹了一口气,“消息送往陛下处了么?”

    “同样八百里加急送过去了。”信使急忙回答。

    “那你先退下好生休息。”张世杰沉声说道,走到沙盘前面。

    这沙盘是工部的发明,据说也是出于陛下的主意,主要就是将整个北地的山山水水尽最大可能复制出来,从而可以给居后指挥的将领身临前线并且能够俯视全局、从全局考虑的能力。只不过沙盘的发明时间不久,这也就意味着这种十分有用的工具还没有办法列装全军,而且沙盘甚是庞大,不易于携带,对于前进中的主力战军来说,不可能随军带着,唯一的办法就是每到一个地方就重新搭建。

    这也就意味着工部必须派出工匠随军,对于什么都不缺就是缺人的公布来说,这肯定是不可能的,郭守敬就算是上吊自杀也找不出来这么多人。

    不过就算是沙盘数量不多,对于现在的大明来说,也已经够用了。

    拿起沙盘上象征蒙古军队的黑色旗帜,张世杰将旗帜插在了岢岚军的位置上,看向周围的幕僚们:“这一场大战,马上就要来了。”

    一名幕僚有些诧异的指着沙盘:“现在大明的主力战军正在进攻幽燕,就算是伯颜和史天泽两员蒙古重将都阻拦不住,蒙古鞑子剩下的最后可以作为依凭的本部骑兵,怎么会沿着山西一路南下,不管幽燕?”

    “如果在现在,恐怕蒙古鞑子还会考虑一下是不是要支援幽燕。”张世杰沉声说道,“但是很快他们就会坚定信心。”

    周围的幕僚和官吏们都有些诧异,而张世杰只是微微侧头看着舆图。

    当蒙古鞑子知道大明皇帝御驾亲征的时候,没有不南下的道理!

    “蒙古鞑子的动作倒是挺快。”叶应武看着手中八百里加急送过来的战报,忍不住感慨一声。龙舟顺着运河前行,明天才能赶到洛阳府,而蒙古鞑子却已经马不停蹄的南下了。

    而距离上一次关于那木罕部和八剌部交手的战报送过来,还没有五六天的时间,这也就说,蒙古人也意识到现在战局的紧迫,甚至已经顾不上让久战疲惫的大军修整,即刻南下。这一支以骑兵为主的蒙古大军主力,可以说是忽必烈最后的底牌了,不但包括绝大多数的蒙古本部草原骑兵,甚至还有不少忽必烈的怯薛亲军,都是经过重重战火磨砺出来的精病,绝对不是现在大明在辽东和幽燕对付的蒙古军队那么简单。

    “江铁,小阳子!”叶应武放下奏章,喊了一声。

    两人本来就等候在门外,听见叶应武的声音,急忙走进来。

    “禁卫军准备的怎么样了?”叶应武沉声问道。

    江铁显然已经明白过来,急忙一拱手:“启禀陛下,只要陛下下令,禁卫军随时可以追随陛下出战!”

    叶应武点了点头:“明天早晨,先行一步,不过洛阳,直接前去大河边,让水师准备战船,今夜先行一步。”

    “诺!”江铁和小阳子同时郑重一拱手。

    叶应武轻轻松了一口气,推开门走向后舱。窗外依旧是微雨,能够听见雨点落在屋檐和水面上淅淅沥沥的声音。凉爽的风顺着半掩的窗户吹进来,鼓动衣襟。时候不早了,晴儿早就派人准备好了沐浴的香汤。

    这一天叶应武都在御书房和官员、幕僚们讨论北伐的下一步走向,以及新收复的州府官员任命和粮草转运。毕竟各主力战军不管不顾的在前面勐砍勐杀,留下来的烂摊子总是需要朝廷来收拾的。尤其是对于官吏人数一直不怎么足够的大明,在人才使用上自然更需要慎之又慎。

    忙碌了一天,自然有浓烈的疲惫感,尤其是明天叶应武就要带着禁卫军直接北上,蒙古骑兵来的很快,八百里加急消息传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岢岚军,如果叶应武再在洛阳停留几日的话,恐怕蒙古鞑子就要饮马大河了。

    整个人都躺在木桶中,叶应武长长唿了一口气,温暖的水流在四肢百骸上流淌过,仿佛在转瞬之间就冲走了一天的疲惫。升腾的雾气中,脚步声甚是轻盈。叶应武已经习惯了,直接趴在木桶上,露出嵴背。惠娘这丫头虽然素来没心没肺,但是叶应武只要沐浴,还是会过来给叶应武搓背的。

    只不过今天似乎有些不对劲,这力道怎么比叶应武习惯了的力道还要小一些?

    “惠娘你今天怎么没吃饭?”叶应武有些诧异的回头,惠娘这丫头看上去弱柳扶风,但是毕竟是喜欢四处跑的女孩,手底下力气比之陆婉言、赵云舒这等深宫宅院长大的女孩,反倒是大不少。

    不过叶应武话还没有说完,就怔住了,因为站在他身后的,并不是惠娘。

    格桑俏脸通红,也不知道是因为被热腾腾的水汽熏得,还是因为第一次看到了叶应武赤身果体的样子:“惠娘妹妹说她疲惫”

    叶应武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惠娘这个冰雪聪明的小妖孽,还真是做好了完全的准备。叶应武此次北上,自然不可能带着她们两个,毕竟她们的身份是后宫嫔妃,又不像絮娘那样本来就身具武艺还是六扇门和锦衣卫的统领,无论是从安全方面还是从行动方面,更或者是从维护叶应武作为出征主帅形象方面,都有些不合适。

    所以也就意味着,在叶应武从北地回来之前,和叶应武缠绵的日子也就只有一两天了。而出征之前,陆婉言亲自选出惠娘和格桑陪着叶应武北上,自然是因为后宫受宠的妃嫔当中,就只有这两个还没有身孕了。让她们两个跟着北上,也有趁此机会为大明皇室延续血脉的意思。

    如果北伐之后,叶应武平安回去,结果陆婉言她们发现格桑还是个没有被叶应武碰过的雏儿,恐怕王清惠就少不了被指责和笑话了。更何况叶应武一向对后宫妃嫔的侍寝没有太多的要求,基本上都是交给陆婉言来负责安排,所以到时候作为惩罚,陆婉言肯定少不了在这上面收拾惠娘。

    惠娘这丫头脑子不笨,而且和后宫中另外几个小妖孽不同。陆婉言最大的智慧在于遮掩自己的锋芒,身为皇后却和后宫姊妹平起平坐,一切都从公平公正的角度出发,从而在无形之中反而树立了她的威望;而赵云舒博览群书,堪比班姬续史、谢庭咏雪,但是经过国破家亡,女孩日常所思所想都是保全自己和妹妹,根本不把争风吃醋放在心上。至于绮琴、絮娘等人,不是平淡无争就是大大咧咧。所以实际上整个后宫,只有能力认真用心玩宫斗的,就只有惠娘一个。

    不过叶应武平日里的表现,无形之中都在证明他的喜恶,惠娘不傻,而且也乐的清闲,这也是叶应武后宫一直维持着至少表面上和平的原因,也是格桑出现在叶应武面前的原因。

    只不过叶应武还是想要吐槽一下,以惠娘活蹦乱跳的样子,随便找了一个生病的借口,未免有些太应付公事了。

    叶应武上下打量格桑,对于这个吐蕃公主,实际上他还是有好感的,主要是因为那天晚上的月下独舞,一下子吸引了叶应武的注意。毕竟后宫这些女子多是温婉柔弱,突然多了这么一个,未免有新奇之感觉。

    不过这么久,叶应武除了那天晚上喝醉了,煳里煳涂抱着格桑睡了一觉,似乎什么都没做过。

    有些不可置信的摸了摸鼻子,叶应武感慨一声。

    素来自诩衣冠禽兽,什么时候成了正人君子?

    格桑有些手足无措的看着叶应武,如果不是考虑到面前的是自家夫君,还是当今大明的圣上,恐怕格桑早就掩面而逃了。

    叶应武懒洋洋的转过身:“该做什么做什么,多用点儿力道。”

    格桑怔了一下,不过还是有些恍惚的狠狠一搓。

    “你疯了?!”叶应武倒吸一口凉气,整个人一下子跳起来,水花翻动,伴着水中的花瓣,纷纷扬扬洒在格桑身上,水珠顺着衣衫流淌下来,本来格桑的褙子就是白色的,水珠一过,已经和透明没有什么区别,女孩前凸后翘的身姿随着衣衫贴身而完美的展露在叶应武面前。

    再加上几片花瓣零零散散落在格桑的秀发上,人面花瓣相映,连叶应武都说不上是更多几分妩媚,还是更多几分青涩,总是叶应武感觉自己心中紧绷的一根弦一下子破裂了。

    格桑楞然看着叶应武,显然还没有回过神来。

    叶应武勐地上前一步,两人相对而视。

    格桑眼眸之中流光闪动,蒙上了一层雾气,不知道是因为感动还是因为恐惧。叶应武缓缓伸手环上她的纤腰,腰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翼而飞,已经快半透明的褙子顺着明玉般洁白的香肩滑落,露出大片大片雪腻的肌肤,当然还有那一道让叶应武心驰神往的沟壑。(未完待续。。)

第五百四十五章 胡马犹自窥晋山(中)

    水雾升腾,或许这是最后的一道屏障,让格桑看不太清楚叶应武的轮廓,但是她能够很清楚的感受到叶应武顺着衣襟和肌肤滑落的双手。娇躯微微颤抖,格桑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

    叶应武有些诧异的迎上她的目光。

    迟疑了良久,格桑声音颤抖的说道:“夫夫君,我不会”

    看着格桑带着五分羞涩、五分好奇的眼神,饶是叶应武已经被她刚才无意之中挑动起来心火,也是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要是会的话,那某头上岂不是绿油油了。

    当然,对于一个动情的女孩,这话万万不可说出口,叶应武只是小心翼翼的将还没有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的格桑抱起来,缓缓放入木桶之中,温热的水将格桑身上最后一层衣衫彻底浸湿,格桑玲珑剔透的身躯,实际上在叶应武眼前已经没有任何阻拦。

    叶应武到底是身经百战的人了,自然不会在一个小姑娘这里折戟,伸手解开最后的内襟扣子,将湿透的内衫在格桑面前晃了晃,格桑羞涩之下,急忙伸手去抢,却没有注意到,自己洁白如玉的身体,此时已经完全暴露在对面某个家伙眼中。

    “扑通!”一声水花翻动,格桑扑进了叶应武的怀里。

    “美人儿这么着急投怀送抱,还真是让某受宠若惊啊。”叶应武略带调笑的说道,自然不会放弃这个可以上下其手的机会。

    格桑有如一泓春水,彻底软瘫在叶应武的怀里。

    叶应武将她拦腰抱起,用早就准备好的锦布小心为格桑擦拭干净,自己也迈了出去。虽然龙舟上空间有限,不可能给叶应武搭建一个偌大的温柔乡,但是想要享尽鱼水之欢还是可以的。

    卧倒在柔软的被褥上,格桑有些不自觉的伸出手臂环上叶应武的脖颈,轻轻凑上前在叶应武的唇上印了一下。女孩柔软温润的嘴唇,显然让叶应武最后的理智都丧失殆尽,迎着她的唇狠狠吻了下去。

    叶应武并不知道的是,就在自己房间的隔壁,摇曳的烛火下,惠娘饶有兴致的翻了一页书,只不过这小丫头的心思显然不在这一本随便抽出来的诗集上,而是竖起耳朵听着隔壁的动静。

    当听到自己实际上还颇为熟悉的喘息声时,惠娘不由得轻轻一笑,合上书本,摇了摇头:“这样回去也好给婉言姊姊交待。”

    话音未落,她小心的吹灭了烛火,扯过来被褥:“没想到格桑姊姊平日里寡言少语,看上去虽然不柔弱,但是绝对也非絮娘姊姊那样‘身强体壮’之人,怎么第一次就能支撑这么长时间过真是人不可貌相。”

    不过很快惠娘就笑不出来了,勐地坐起来,狠狠捶了捶墙壁:“你们两个,到底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不过似乎隔壁的那两位,根本就没有打算搭理这边的唿喊。

    叶应武勐地睁开眼睛,天还不过蒙蒙亮,不过昨天晚上即使是关上窗户都能听的甚是清楚的雨声终于消失了,说明这场笼罩在淮北多日的春雨终于结束。

    格桑缠在自己的身上,脸颊上带着尚未完全退散的红晕,女孩的唿吸很是平稳,星眸紧闭,可以看得出来昨天很是劳累。叶应武虽然尽力轻手轻脚的起来,不过毕竟两个人是贴在一起的,格桑轻轻呻吟一声,一下子睁开眼睛,正好对上叶应武。

    “夫君!”格桑有些惊慌的坐起来,想要伺候叶应武更衣,虽然是第一次侍寝,但是规矩她还是明白的。

    叶应武自己随手套上衣服,而惠娘和晴儿早就等候在外面了,见到叶应武站起来,急忙捧着叶应武的甲胄走进来。对于叶应武来说,久在沙场,披挂甲胄已经是家常便饭,根本用不上别人帮助,但是能够享受自家小妻子伺候,叶应武自然也不会放过。

    凑过去在格桑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叶应武笑着说道:“格桑你好好休息,不要起身了。”

    格桑却并没有笑出来,而是一本正经的看着叶应武:“夫君此去,可能平平安安的回来?”

    不只是叶应武,就连旁边的惠娘和晴儿都是怔了一下。之前叶应武出征,大家实际上都不太会问这个问题,毕竟一来叶应武总是胸有成足的样子,二来所有人都不想听见什么不好的结果。或许是因为格桑还没有睡醒,又或许是因为格桑之前从来没有经过这种分别,今天没有丝毫犹豫就问了出来。

    叶应武看着格桑,也看着惠娘和晴儿,一把拿起旁边自己的佩剑,霍然抽出,上品的龙泉宝剑在晨光之中闪动着秋水寒光:“某戎马倥偬多年,纵横所向,哪一次不能凯旋?!”

    之前按照叶应武的吩咐,禁卫军骑兵已经在河堤上列阵等候。晨光熹微之中,大明最精锐的禁卫军骑兵,排成整齐的队列,而相应的,整个运河上的护航水师战船也全都落锚,所有的水师士卒都负手站在船舷一边,向这些准备北上的大明精锐致以海军最高的站坡礼节。

    叶应武手按佩剑,大步走下龙舟。

    “恭送陛下!”镇江府水师将军张顺一拱手。

    “恭送陛下!”水师将士同时吼道。

    而禁卫军全体也是同时在马背上挺直腰杆。禁卫军体系实际上并不只包括禁卫军,还有六扇门和锦衣卫实际上都应该算作禁卫军体系,当然了,在禁卫军体系中还有一支不容忽略的军队,就是大明镇江府水师。

    很多不懂大明军队编制的人,肯定会以为镇江府水师作为一支成立颇早的叶应武体系内水师船队,肯定是作为大明海军在内河的中坚力量,但是实际上镇江府水师是属于皇家直属,禁卫军体系的一部分,也是少有的在海军各支队伍全都改名为舰队的情况下还保持水师称谓的船队。

    当然了,这并不代表着镇江府水师在待遇上就低人一等,恰恰相反,作为大明禁卫军的一部分,工部的新式器械都会先行列装镇江府水师,其中就包括在后来几次作战中已经证明了存在作用的炮船。

    此次叶应武御驾亲征,作为禁卫军水师,镇江府水师自然也没有缺席的道理,在叶应武带着禁卫军北上之后,镇江府水师也要北上大河,一来可以作为洛阳府在北侧的第一道防线,二来也能够帮着转运物资,从而弥补前线运力不足的窘迫境地。

    叶应武回头看了一眼张顺,张顺郑重的一拱手。叶应武此去山西,帅领神卫军和禁卫军同蒙古鞑子一决生死,事实上就连叶应武自己都没有多大的胜算,毕竟叶应武面对的是那木罕,蒙古军中不断取得胜绩的新星,甚至还有可能面对忽必烈叶应武御驾亲征,忽必烈还能不能按捺住性子稳居后方还真不好说。

    毕竟这一战,大明没有十成的胜算,蒙古同样也没有。甚至在胜算上,终究是大明多了一点儿。之前蒙古军中除了忽必烈基本都做过叶应武的手下败将,所以忽必烈如果不亲自出马,似乎未免有些托大。而一旦忽必烈也一样御驾亲征,叶应武面对这个开创了整个元朝的帝王,说句实话也没有十成的胜算。

    所以不管蒙古人那边到底是谁上场,也不管自己大明这边能不能把安排好的计划做到尽善尽美,叶应武必须要有一定的后续安排。哪怕是大明官员们一直不敢想象一旦北伐失败之后会有怎样严重的后果,哪怕叶应武作为大明的君主一直在要求着官员和将领们全力以赴,甚至无时无刻不在强调一个事实,那就是大明北伐一旦失败,将会没有退路。

    但是就算是没有退路,叶应武也必须给大明硬生生开拓出来一条退路,一条即使是北伐各路主力战军崩溃之后,大明已然能够维持现在的疆域甚至等候东山再起的退路。

    而这退路的第一步,就是不远处运河上的镇江府水师,一旦北伐失败,镇江府水师将会主导整个大河防线,趁着冬天尚未来临,大河没有冰冻,镇江府水师可以利用战船的优势,断绝蒙古军队渡河进攻河洛的可能。这样就可以给河洛的明军足够的休整和缓冲时间。当然,这还只是第一步,叶应武在这之后自然还多有后手,比如文天祥、苏刘义、陆秀夫这大明最重要的三大臣子,都留在了南京城坐镇。

    有他们在,即使是北伐出了什么意外,叶应武坚信后方也不会乱,也已经是整个前线最坚定的后盾。只要能够像端平入洛之后的南宋那样挡住蒙古鞑子的反扑,那么就算是元气大伤的大明,也有一雪前耻的机会。甚至就算是叶应武战死在蒙古鞑子的滚滚铁流之中,他也有信心大明可以稳定下来,就算是没有能力继续北伐报仇,也可以潜心发展,至少维持数百年的国祚,有如前宋一般。

    作为大明的缔造者和带着大明迈出北伐这一步的统帅,叶应武必须要考虑到方方面面,无论是大明成功后应该如何收拾战场,还是大明失败后如何才能在蒙古鞑子的滚滚铁流之下力挽狂澜。

    别人完全可以只考虑第一种情况,但是叶应武作为大明的帝王,必须要考虑到第二种,也是更加残酷的可能。

    轻轻唿了一口气,叶应武尽量让自己在晨风之中更加清醒,翻身跨上马背。旁边小阳子和江铁已经纵马跟上吴楚材这以此作为禁卫军的副统领留在京城,当然这也是叶应武做出的万全打算之一百战都骑兵自然而然的跟在叶应武的两侧。

    作为大明最精锐的骑兵队伍,也作为叶应武一手创立,曾经带着出生入死的队伍,百战都虽然在战火的洗礼和岁月的更迭之中几乎有一半人换掉了,但是当叶应武纵马向前,当他们策马跟上的时候,每一个人还是挺直腰杆,每一只手还是握紧剑柄,提起来马鞍上的马槊。

    一如很多年前,那些追随着叶应武直接冲入麻城风雨中的士卒一样。

    禁卫军士卒已经排开了阵列,昂首挺胸看着叶应武,看着他们效忠的帝王。作为大明最精锐的将士,她们等待着上战场的这一天已经很久了。当很多人质疑禁卫军的战斗力时候,当很多人认为禁卫军和前宋的禁军一样都是绣花枕头的时候,禁卫军从未说过什么。

    因为轮到他们证明自己的时候,他们绝对不会退缩。

    叶应武勐地拽住马缰,抽出佩剑,直指向天空,大声吼道:“大明将士们,蒙古鞑子最后的主力沿着山西一路南下,过不了两天就会饮马大河、上一次蒙古鞑子饮马大河的时候,前宋有端平之败,这一次蒙古鞑子放着危在旦夕的幽燕,卷土重来,大明将士,可否允许其如此猖獗?!”

    “不许!”所有禁卫军将士同时回应。

    “好,”叶应武干净利落的说道,“而且蒙古鞑子此次派出的正是他们一直自诩为精锐的怯薛军。怯薛军原来虽然多次和大明交手,但是都是临时委任的统帅,人数也少,并没有起到决定胜负的作用,所以实际上大明还没有击败过怯薛军。怯薛军是蒙古大汗忽必烈的亲卫军,你们是朕的亲卫军,此次交锋,大明可能胜?!”

    “胜!胜!胜!”所有禁卫军将士连着大唿三声,声音震天动地。

    叶应武点了点头,大吼道:“出征!”

    话音未落,叶应武当先纵马冲出,禁卫军将士排成整齐的队列,紧紧跟上叶应武的身影。一面面大明的赤色龙旗在晨风之中迎风飘扬。

    站在船头,格桑看着叶应武的背影消失在天地之间,娇躯忍不住微微晃了一下,不过好在旁边惠娘眼疾手快,上前搀扶住她,低声笑道:“不料姊姊一夜之后也是如此虚弱,原来还道姊姊不生长于江南烟雨之中,这体质上总是要比后宫其余姊妹强上一些。”

    格桑有些诧异的微微侧头看向惠娘,甚是疑惑为什么在这时候惠娘还能说出带有调笑性质的话语。不过看到惠娘小脸上强忍的痛感和眼眶中翻滚的泪水,顿时明白,这个在后宫中一向以机灵着称的小丫头,也不过是想要用此来让她和自己勉强振作起来罢了。

    迎着惠娘的目光,格桑当下里柔柔一笑,轻声说道:“就算是在那雪域高原之上,我也不过是被关在笼子中的金丝雀罢了,和生长在这烟雨之中,又有什么区别?如果不是三生有幸跟了夫君,恐怕这一辈子都没有福分见到如此广阔的天地了。”

    惠娘点了点头:“这些年夫君披荆斩棘,走到今日。且不说他身上本来有着怎样的大气运,他自己付出了多少,我们有目共睹。现在终于到了大明和蒙古最后逐鹿的时候,夫君就算是已经预料到了最坏的结果,都没有丝毫想要退缩的意思。对于他来说,北伐,并不只像是三百年一直没有完成的梦想,更像是三百年的责任。”

    惠娘的声音很平淡,但是旁边格桑脸色却是微微一变。

    这样说似乎也不是没有道理,相比于任何人,叶应武想的都更加周全,做的都更加努力,他不像是在追寻一个华夏期盼了三百年以至于都快沦为一句口号的梦想,而真的像是至始至终都在履行自己的责任。

    哪怕是叶应武当初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团练使,麾下只有区区两千人的天武军和百战都。

    “他会履行好这个责任的,”惠娘轻笑一声,“毕竟,他是我们的夫君,是大明的皇帝,更是叶应武啊!”(未完待续。。)

第五百四十六章 胡马犹自窥晋山(下)

    岢岚军。

    岢岚军是山西北部边境州府,也是百年前宋辽边境。靖康之难女真人的骑兵由此南下,太原府城中的种家及其麾下的西军,在经过白沟河一战之后,本来就元气大伤,面对突如其来的女真人骑兵,本来打算保全实力,为前宋留下军队的种家,在当时朝廷的极力督促下,不得不提军北上迎战女真人士气正旺的军队,从而导致前宋最后的精锐西军,全部都葬送在幽燕和山西的这一片山水之中。

    百年之后,当靖康之耻已经成为过往云烟,当南方的王朝已经由大宋变成了大明,而北方的骑兵,再一次出现在这岢岚军,出现在这曾经的边境线上,出现在这无数将士浴血拼杀的地方。

    天空有些阴沉沉的,仿佛春风永远都吹不散这山河之间的凝重。狂风卷地而来,将黑色旗帜吹卷的猎猎舞动。上一次北地骑兵在此南下,有如奔流不息的黑色潮水,将宋军那微弱到极致的防线直接突破;而百年之后,又一支骑兵再一次站在这里,不过他们面对的命运却已经远远不比百年前的那一支军队。

    虽然这山河之间没有任何阻拦,虽然那些南蛮子主力能拉出来的还远在河洛,但是每一名蒙古骑兵心中都是沉甸甸的,有如这深沉的山河。也有如他们头顶上黑色的旗帜。

    因为他们即将面对的对手不再是羸弱的大宋,而是如日中天的大明。大明军队一路北上,所向披靡,可以说还没有一直蒙古军队真正做到过组拦住明军前进的步伐,每一次实际上还是因为明军站路上的原因而自己停住脚步的。

    归根结底并不是因为明军害怕蒙古军队,而是因为大明想要把每一战都做到十全十美,想要确保每一战之后的缴获和收复土地都能够守护得住,所以大明都是步步为营,一边积蓄力量一边北上,甚至在这个过程中还停下来疏浚运河、经营河洛、修建直道,其消耗的钱粮不一而足,但是目的都是一致的能够让大明下一步北伐更加轻松。

    这也是为什么百年来南宋人一直期待的一气呵成的北伐,到了大明这里,变得有些不伦不类,但是谁都不能否认的是,叶应武这逐步北伐的战略,似乎颇有成效。

    在这之前,宋人北伐一直幻想的是一战收复河洛,还都汴梁,这也使得每一次宋人北伐都制定宏大的目标,然后换得一个仓皇南逃的结局,这也使得南方很多人甚至对北伐丧失了信心。

    对待北伐,叶应武的做法很简单,一战不成,那就多打几次,所以大明实际上用了两次北伐方才拿下河洛、山东一带,之后的河西之战,实际上用“西进”来形容更加合适。而现在这一次大明自成立以来规模最大的北伐,显然就是叶应武计划北伐之中的最后一步,其目的也很清楚,收复汉唐时候的州府版图,将蒙古势力彻底驱赶到草原上去!

    或许百年之前,宋人对女真人有着这样的战略目的,会贻笑大方,但是百年之后,大明抱着这样的心态,蒙古人却不能坐在那里笑了,因为他们很清楚,只要自己一个疏忽大意,很有可能就真的江浙数十年来抛头颅洒热血拿下来的土地丢得一干二净。

    两淮丢了,少了缓冲之地,河洛、关中和山东丢了,实际上是少了不少负担,毕竟这些土地上的壮丁不是战死就是南逃,所剩无几,留下来的妇孺老弱只能算是一群只知道张口要饭的灾民,对于蒙古来说,扔了这些土地和百姓,更像是丢了几个包袱。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在草原之前,蒙古只剩下了幽燕和山西。

    这两个地方也丢掉,蒙古就真的无路可退。成吉思汗毕生心血打造的帝国,也要面临土崩瓦解的可能虽然对于现在的蒙古来说,已经相当于分裂了。所以和当初女真人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南下截然不同,此时南下的蒙古骑兵,没有退路。

    “参见王爷。”一名千夫长策马走到那木罕的身边。

    年轻的蒙古北安王,此时脸上满满的都是凝重深色,显然对于戎马生涯并不长,但是却取得了很多胜绩的北安王那木罕来说,眼前蒙古将要面对的战斗,也不是那么容易解决的。

    那木罕点了点头,那千夫长急忙说道:“王爷,大汗让您抓紧过去。”

    “嗯?”那木罕怔了一下,急忙调转马头,或许以他北安王的身份,可以不在乎这一个小小的千夫长,但是他不能不在乎下达这个命令的人。自己的父亲,蒙古的大汗,曾经带领着蒙古走向极盛,却又不得不面对之后衰落的男人。

    蒙古大汗,忽必烈。

    正如叶应武所猜测的那样,对于大明来说,此次北伐事关一个王朝的生死存亡,稍有不慎都有可能让叶应武多年来的努力付之一炬。而同样的,对于蒙古人来说,也是这个道理。叶应武都已经御驾亲征,忽必烈自然也没有躲在后面的道理。

    蒙古大汗亲临一线,是在成吉思汗时代留下来的传统,但是这传统很快就因为蒙哥战死在钓鱼城下而成为史。蒙哥战死之后,忽必烈和阿里不哥争权夺位,导致蒙古爆发了多年内战,这也使得原本已经奄奄一息的南宋竟然凭借着多年来的积蓄,一下子有了和蒙古抗衡的战力,甚至叶应武也实际上是全盘接收了南宋的这些遗留,方才走到了今天的位置上。

    所以蒙古吃一堑长一智,自然充分意识到大汗的存在对于整个王朝稳定性的关键作用,所以年少时候经常率军征战、所向披靡的忽必烈,迫于这种压力和限制,已经有很久没有出现在战场上了。

    忽必烈并不像成吉思汗那样喜欢事必躬亲,所以一向都是放权给前线的将领,但是现在的情况已经容不得忽必烈放权,整个蒙古除了忽必烈,似乎也没有人未曾在大明手下吃过败仗。

    更何况此战关乎蒙古百年来的基业,忽必烈就算是胆大包天,也不会在后面稳如泰山的坐着,尤其是叶应武即将赶到前线。如果说伯颜和史天泽等人还有本事对付大明其余主力战军的话,那么在叶应武面前,蒙古所有的将领都会束手无措。

    不仅是因为叶应武多年来的战绩和手底下的滚滚人头鲜血,更因为叶应武以皇帝之威君临战场,对于大明士气的提升和蒙古士气的打击都是难以想象的,本来蒙古就处于弱势,只能依托地利节节后退,如果再丧失了气势,那么等待蒙古的就只有灭亡这一种可能。

    那木罕等人很清楚,伯颜和史天泽很清楚,忽必烈自己更清楚。

    如果现在自己不出战的话。等待蒙古的可就不只是混乱,更有可能是彻头彻尾的灭亡了、

    所以当忽必烈打算同样御驾亲征的时候,没有人反对。

    金帐马车缓缓的向前行驶,而簇拥在金帐马车周围的蒙古骑兵,都是微微低头,表示对大汗的尊敬。

    那木罕在金帐马车前停下来,快步走上马车。

    刚刚掀开帘子,就听见轻轻的咳嗽声,那木罕顿时微微皱了皱眉,在大汗金帐当中,有胆量咳嗽的也就只有大汗本人了。忽必烈算到今日实际上也就是五十多岁,绝对算不上老,甚至相比于很多古代帝王,还处于全盛时期。甚至就在几年之前,忽必烈还很健康,日理万机做不到,但是维持整个偌大帝国的运转还是没有问题。

    可是就是在这几年,忽必烈身上的生机和活力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那木罕很清楚是为什么。这几年随着叶应武的崛起,蒙古在整个中原战场上节节败退,忽必烈看上去还能够正常处理军政事务,甚至还主动宽慰那些吃了败仗的官员将领,但是实际上只有那木罕这些忽必烈信任和亲近的人才知道,这几年忽必烈又承担了多少压力、

    毕竟这是他的汗国,毕竟这是他的天下。忽必烈承担的不只是失败。

    如果说华夏三百年的气运压在了叶应武一个人肩膀上,那么蒙古这数十年来打拼下的基业,也都压在了忽必烈的肩膀上。

    只是相比于叶应武的年轻,忽必烈已经过了中年,甚至快要步入老年。如果此时呈现在他面前的是一个虚弱不堪的南宋,甚至不需要忽必烈出马,伯颜等人就可以摆平,但是现在蒙古要面对的是崭新崛起的大明,这不是一个除了有钱之外什么都没有的虚弱王朝,先进的火器、充足的钱粮,还有那些数以万计不怕死的军队,整个国家上下团结一心,红着眼睛北伐、这样强大的敌人,就算是蒙古在之前都没有遇到过。

    如果忽必烈可以选择的话,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退避三舍。

    只是可惜背后就是草原,他没有其余的选择。

    见到那木罕走进来,忽必烈轻轻咳嗽一声,下意识的想要收起来手帕,只不过这一幕还是被那木罕看到。手帕上隐隐约约可以看到红色,显然刚才忽必烈这一下已经咳出了血丝。

    “父汗!”那木罕有些震惊,显然他没有想到不知什么时候,父汗的病已经严重到了这个地步。毕竟在那木罕的印象中,自己的父汗应该还是那个鄂州之战意气风发的蒙古大将军,还是那个击败阿里不哥之后指点江山的蒙古新任大汗,还是那个曾经将他抱在臂弯之中转圈的中年男人

    忽必烈看着脸带惊讶神色的那木罕,有些疲倦的靠在软榻上,如果来的是哪个臣子,或许他还会强撑着摆出一个蒙古大汗应该有的威严和气势,但是在那木罕这自己现在最优秀的儿子面前,他已经不想再装下去了。

    那木罕上前毕恭毕敬的行了一礼:“父汗生病,孩儿不知,之前未能前来问安,望父汗恕罪。不过刚才父汗已经咳血,孩儿以为父汗现在就应该折返和林,好生休养为上。”

    摇晃的马车中,昏暗的光线下,面色有些苍白的老人摆了摆手,沉声说道:“这倒是无妨,当年曾祖征讨西夏的时候,不也是带病在身么,区区一点小病,还不能将某留下。”

    “父汗”那木罕虽然很想说什么,不过还是死死地忍住了。当年成吉思汗是带病出征西夏不假,但是也正是在那一条出征路上,一代天骄走到了生命的尽头,而蒙古军队也未曾辜负成吉思汗的期望,最终拿下了西夏,为蒙古铁骑扫清南下的道路。

    忽必烈说这句话,分明不是在给自己鼓劲,而是想要说明,为了这一场大战的胜利,他不惜付出自己的生命。至于忽必烈这病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心里有数,那木罕心里也有数,这些年来大明和叶应武为蒙古带来的压力,在将这位蒙古曾经走向全盛的缔造者做出的一切全部毁灭的同时,也在无形之中给他的心灵和身体都留下了不可弥补的创伤。

    这种心病实际上根本无药可救,所以忽必烈也不想着自己能够活多久,只想着带领蒙古打赢这一仗,就算是没有办法消灭叶应武,没有办法打击到大明的元气,至少也可以给蒙古几年苟延残喘的机会,只需要两年,忽必烈就有信心能够扫清海都的叛乱,重整旗鼓以当年绝对精锐之姿态面对叶应武和他的大明。

    可是显然叶应武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他在几经考虑之后还是做出了北伐的决定,并且是倾全国之力和蒙古决一死战。

    明军已经杀到家门口了,蒙古就算是百般不乐意,也得咬着牙顶上去。

    忽必烈抬起头看向那木罕,尽量掩饰自己眼眸之中深深地疲倦:“南蛮子最近有没有动向?咱们过了岢岚水,往前可就是太原府了。太原府是整个山西的重中之重,南蛮子如果不想着和咱们在大河边对峙的话,进驻太原府是最好的选择。”

    虽然带病在身,但是忽必烈一开口依然带着天下枭雄的雄浑,让那木罕心头不由得微微一震,自家那位曾经睥睨九州的爹爹仿佛又回来了。虽然那木罕知道这实际上是忽必烈在强撑着罢了,但是至少说明现在的他,还有力气支撑,还有力气面对这天倾!

    那木罕摇了摇头说道:“现在还没有,倒是南蛮子的主力战军天武军原来是兵分两路,一路沿着太行山西侧直逼太原府,结果现在却是从娘子关一带进入了河北,只是留下重兵把守太行山中的各处隘口,显然并想要咱们进攻其余主力战军的侧翼。”

    “哦?”忽必烈怔了一下,旋即笑着感慨一声,“有意思。”

    那木罕嗯了一声:“这也是前方骑兵刚刚送来的消息,所以具体南蛮子想要所什么,孩儿愚钝看不清楚,似乎他们并没有打算和咱们在山西硬碰硬,甚至还打算避过咱们的锋芒?”

    忽必烈却是沉声说道:“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张世杰如果这么好打发的话,叶应武也不会选择他来坐镇前线,让开道路想来应该有两个目的。”

    那木罕微微吃惊,旋即竖起耳朵。

    忽必烈的声音很是低沉,却依旧带着他身为蒙古大汗,更身为蒙古当年百战百胜将军的威严:“天武军本来就是南蛮子一等一的精锐,一分为二显然不知什么好的打算,现在合兵一处,其目的自然是为了加强对幽燕的进攻,从而确保幽燕能够一举拿下。而可以想象,南蛮子也不会将山西拱手相让,毕竟太行八陉,他们做不到每一处都能够严防死守,所以在山西牵制住咱们大军的主力才是上策。”

    “可是南蛮子的各路主力战军”那木罕有些疑惑,不过旋即意识到什么,一下子站直,“父汗的意思是”

    “这场王和王之间的斗争,但愿会很精彩。”忽必烈的嘴角边露出一丝笑容,旋即微微侧头看向窗外,“只要伯颜和史天泽能够守住幽燕,这一战咱们还是有不少胜算的。”

    窗外,一只雄鹰振翅飞翔,越过群山。(未完待续。。)

第五百四十七章 洛阳陌上三军集

    洛阳城北,大河滔滔。

    女真人金朝时期,黄河溃堤,夺淮入海,不过主要受到影响的还是下游地区,在中游汴梁和洛阳这里,黄河尚且还能被人类修筑的堤坝束缚,即使是春末夏初由于风雨时至而涨水的时候,也不会轻易成为脱缰野马。

    不过当时北伐之初,考虑到河洛一带大河堤坝百年来未曾有较好的修缮,而河洛又是大明各个北伐方向主力战军的大后方,万万不容有失,所以当时的工部对黄河堤岸又进行了一定的加固,就算是黄河真的因为集中的暴雨,也能够比之前坚持更长的时间,毕竟南北的粮草、器械都囤积在洛阳城附近,一旦真的出现危险,多一点时间就能多保全一些。

    这洛阳附近囤积的是前宋到大明多少年来的积蓄,如果因为大河的原因而出现损失,以工部尚书郭守敬的性格,非得上吊自杀不可。

    “启禀相公,上百条渡船,只需要两个时辰就能够把军队全都送过河。”一名将领大步走到张世杰身边,拱手说道,“镇东军上下已经摩拳擦掌,就等着相公一声令下。”

    张世杰点了点头,看向等在渡口的军队,这些人虽然穿着大明的衣甲,但是无论偏向瘦削矮小的体型,还是隐隐约约能够听见的说话声,都表明这些人不是汉人的身份。

    这是大明组建实际上也就只有几个月的东洋军,以来自东瀛和高丽的士卒作为主力,而大明汉人只是在其中扮演高级将领的身份。这些人来到此处的主要目的自然也是学习之前的大理军等军队,通过在战场上浴血拼杀来为博得功绩,从而能够获得大明百姓的身份,避免沦为奴隶。

    在沙场上征战,用敌人的鲜血证明自己对于大明的忠诚,这是很多东瀛人和高丽人很喜欢的方式,虽然在此之前汉唐从来还没有过这样一支新奇的军队,但是当叶应武顶着很大的舆论压力和风险颁布这项征兵命令之后,东洋这两个民族爆发出了令人惊讶的积极力量,很快这一支军队就满编,甚至张世杰还在考虑要不要再组建一支新的东洋军。

    毕竟在这之前,华夏人心中,这些东洋落后民族,一直都接受着华夏文明的熏陶和教诲,在杀人作战上一直并不怎么出众,绝对不是优良的战士,更何况这些蛮夷民族就算是汉化到了相当高的层次上,终归是蛮夷民族,没有办法和大明处于同样的档次上。

    但是考虑到在此之前针对南洋,大明就已经有了先例,而且大理军也确实在之前的川蜀之战中起到了很重要的作用,此时如果出尔反尔或者强行解释反而有损礼仪之邦的威名,更何况在数百年前那个兼容并包的大唐,对于外来民族参军也一直是支持的态度。

    就算是到了前宋,华夏民族强敌环饲,在军队编制中实际上还保持着一支人数不多的蕃兵,主要就是包括广南西路和吐蕃的一些小部落,虽然这些小部落只能算是游兵散勇,投靠前宋的主要目的也是抱上大腿之后可以有效防止其余较大部落的倾轧。但是无论如何,在前宋,也是有蕃兵制度的。叶应武正是以此为立足点,建立的大理军,之后也自然而然是以此为立足点创建镇东军。

    之前一直持有反对意见的人,面对木已成舟,自然也就没法说什么,只好等着镇东军出征。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就知道,这大明颠覆了遗老遗少们认知的蕃兵制度,到底能不能起到有效作用,就要看接下来镇东军自己能不能争口气了。

    对此,叶应武自然是毫不怀疑的,毕竟他很清楚此时的高丽和东瀛出于怎样的一种状态下,对于大明百姓的身份有着怎样的向往,而且他更清楚的是,在另外一个时空中,由高丽逐步演变的朝鲜人,在日军侵华战争中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顺风仗,对于高丽人来说,绝对是最拿手的。而逆风仗,恰恰是最适合倭人的,将这两种奇葩民族结合在一起,正好可以进退有据。就算是真的遇到了强大的敌人难以匹敌,在镇东军的后面,大明也不是没有军队!

    一名骑兵出现在地平线上,一下子吸引了张世杰的注意力,也吸引了所有渡口附近军队、商队的注意力。紧接着众多的骑兵犹如黑云压城,整个大地都在马蹄声中不断颤抖。

    而一面象征大明至高无上统帅的“叶”字大旗,和大明的赤色金龙军旗交相唿应。大明皇帝陛下驾临洛阳渡口。

    “陛下,前面便是孟津渡。”江铁扬起马鞭,指着山坡下的渡口说道。镇东军正在准备北上,而大量物资也在着急转运当中,所以让此时的孟津渡看上去热闹非凡。

    叶应武点了点头,看着眼前的黄河渡口。数千年前,周武王曾经在此云集八百诸侯讨伐商纣,而数千年后,自己也将在这里跨过大河,带领大明军队走向和蒙古鞑子决战的战场。

    “末将参见陛下!”张世杰已经带着一群将领和官员赶过来。这些官员大多数都还是第一次见到皇帝陛下,都微微低头,不敢看向这位一手缔造了大明王朝的王者。

    叶应武笑着说道:“京城一别,和张爱卿也是有几个月没有见面了,甚是想念啊!”

    张世杰也流露出一抹笑容,且不说他皇亲国戚的身份,单单是兵部尚书的官职,就意味着他和皇帝陛下甚是熟络。不过这笑容更多是出于礼貌性的,很快张世杰脸上的笑容就被更为凝重的神色所取代:“陛下,刚刚收到的消息,蒙古鞑子的中军已经渡过了岢岚水,咱们的哨探在军中发现了蒙古鞑子的金帐马车。”

    顿了一下,张世杰的声音更低沉了几分:“忽必烈来了。”

    周围的官员和将领们显然也是第一次知道这个消息,一时间也顾不上打量眼前皇帝陛下,一个个都流露出担忧的神色。毕竟忽必烈的威名摆在这里的,甚至年长一些的官员当初都是参见过鄂州之战的,对于忽必烈在哪一战中出神入化的指挥和宋军的大崩溃自然是记忆犹新。

    在这之前,所有的蒙古将领实际上都做过大明的手下败将,但是忽必烈却是第一次出马。此战之前,对于华夏,忽必烈从来没有失败过。所以这些将领和官员们自然而然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恐惧,不过好在并不是她们去直面忽必烈,因为在他们的前面,还有大明的帝王。

    所有人的或快或慢,最终都抬起头来看向叶应武。

    虽然他们的皇帝陛下年轻的可怕,而且看上去更像是一个文弱的书生,但是谁都知道,叶应武的手底下,蒙古人血流成河。这日月大明,还有叶应武的皇帝宝座,是在蒙古人的尸体上建立起来的。

    叶应武眯了眯眼,沉声说道:“忽必烈终于还是按耐不住了了,不过他来也好,大明正好可以在此战中和忽必烈、和蒙古人把数十年来的恩恩怨怨做一个了结。”

    顿了一下,叶应武非但没有紧张和害怕,语气中反倒是带有几分兴奋:“一场你死我活的了结1”

    张世杰心中一震,不过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叶应武一边策马向前,一边问道:“现在各主力战军都到哪里了?”

    张世杰不敢怠慢,急忙说道:“两淮军和天武军已经分别渡过白沟河和易水,正在向幽燕进发,与此同时镇海军也应经突破了沈州、东宁府、盖州这一线,拿下锦州只是时间上的问题。”

    “河西那边一直没有消息传来么?”叶应武皱了皱眉头。

    微微苦笑一声,张世杰沉声回答:“河西那边已经乱作一团,海都、八剌各部正剑拔弩张,隔着星星峡对峙,星星峡已经变成一座孤城,已经和外界隔绝,到底怎么样了谁都不知道。不过神策军正重整旗鼓,现在估计已经出发了。”

    叶应武轻轻吸了一口凉气,河西战局会比较混乱,这也在意料之中,只是没有想到现在竟然连音讯都已经断了。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海都部意识到了星星峡的重要性,不惜一切代价前来,而那木罕当初在草原上也没有拦截住八剌,结果使得八剌有足够的人马回援,这也就意味着星星峡中的天雄军必须要面对比预期中多不少的敌人。

    当然可也不是在意料之外,毕竟之前大明想象的蒙古鞑子在草原上狗咬狗最后两败俱伤只是一种可能,战局瞬息万变,绝对不是在当初制定计划的时候就可以预料到所有结果,所以出现了这样的情况也没有什么好抱怨的。而且河西和中原距离遥远,中原这边收到河西的消息时候,已经是好几天之后。所以中原这边最多是给河西财力和物力的支持,战略上也就只能看前线将领的发挥了。

    不过至少让叶应武松一口气的是,海都率军进攻星星峡,显然是摆出了要把八剌的察合台汗国一口吞并的架势,这也就使得八剌根本不配合海都的进攻,只是在星星峡另外一边按兵不动,难以察觉出其意图。

    以八剌的火爆性格,如果想要开打的话,肯定早就动手了,现在一直按兵不动,说明他的心中另有想法。至于这想法是什么样的,叶应武也不得而知,只能看前线官员和将领有没有这个本事了。神策军王进和唐震,天雄军高达和张珏,再加上坐镇河西的梁炎午,叶应武对这几个人还是有信心的,他们面对的是海都和八剌,又不是忽必烈,尚且应该算好对付。

    毕竟在另外一个时空中,忽必烈也就只是依靠那木罕部一支军队就把八剌和海都扫荡干净,根本没有亲自出马。

    且不说王进、高达这些大明战功赫赫、耳熟能详的名将,就是梁炎午自己,也是跟在叶应武身边时间不短的机灵人,或许这几个人联手还对付不了忽必烈,但是胜过那木罕应该还是能做到的,更何况另一个时空中那木罕面对的还是齐心协力的八剌和海都。

    “让两淮军和天武军步步紧逼,小心为上,切不可因为轻兵冒进而中了伯颜和史天泽的诡计。”叶应武吩咐一声,和张世杰的距离已经很近了,声音压低了问道,“两淮军第一旅现在到什么位置了?”

    张世杰怔了一下,这是大明的最高机密,陛下凑到自己身边来问也是情理之中,当下里同样低声回答:“之前在两淮军进攻白沟河的时候,就已经偷偷渡过了易水,并没有引起蒙古鞑子警觉,现在虽然一直没有消息传来,但是蒙古在幽燕的两支主力军队,都让两淮军和天武军缠住,根本不可能抽调出来更多的军队来对付第一旅,只要不是蒙古鞑子主力,第一旅都有能耐甩开他们,现在来看,一直没有消息,十有**是因为担心暴露了行踪,所以不敢一直和这边联络。”

    “徐晨是条汉子,而且也懂得变通,朕倒是信得过他。”叶应武点了点头说道,“不过还是尽量还是让北地锦衣卫注意一下,不要主动联络他们,只要注意到其还存在就可以,以免到时候酿成大错,满盘皆输。”

    “臣明白。”张世杰嗯了一声,在大明的作战规划中,就算是蒙古鞑子主力战军和忽必烈再怎么引人注目,大明真正想要的,以及北伐的重点,至始至终都是幽燕。

    任何地方都可以出现或多或少的偏差,但是幽燕,大明是势在必得,而且打算将蒙古在幽燕的军队一口吃掉。

    蒙古人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他们甚至不惜出动最后的骑兵主力,由忽必烈亲自率领沿着山西南下,就是为了吸引明军主力战军的注意,希望重新掌控战场的主动。不得不说蒙古这一招确实有效,天武军和两淮军在进攻步伐上都有些放慢,不知道蒙古鞑子葫芦里买的什么药,更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需要快速支援山西。

    而现在叶应武直接询问各路主力战军的进展以及最重要的两淮军第一旅的动向,张世杰就明白叶应武已经下定了决心。

    就算是山西一战输了,大明对幽燕,也是势在必得。

    叶应武看向张世杰,似乎明白他在想什么,手中马鞭扬起来,指着身后的神卫军和禁卫军说道:“爱卿何必对朕如此没有信心,现在大明还有这最精锐的禁卫军,还有卿家手底下的镇东军,就算是对上蒙古鞑子主力,对上忽必烈,也不不一定会输,更何况还有朕在!”

    张世杰打了一个激灵,郑重点了点头。

    且不说别的,叶应武身边的禁卫军本身就是大明精锐,在机上转战天南地北,战火千锤百炼的神卫军,虽然相比于蒙古鞑子,在人数上并不占优势,但是无论是士气上还是火器等先进器械上,张世杰都相信胜过蒙古鞑子很多。

    更何况这些还不是明军的全部,在山坡下还有整装待发的镇东军。对于领导一支蕃军,张世杰或许没有多少心得,也很难将这支蕃军的战力发挥到极致,但是现在换做叶应武这个蕃军制度的缔造者,可就不一样了。

    “走,咱们渡河!”叶应武朗声说道,纵马直冲向山坡下的渡口,他身后的禁卫军和神卫军步骑纷纷跟上。

    张世杰回头看向叶应武的背影,一直有些阴沉的脸上,也浮现出笑容。

    叶应武已经带着大明创造了太多的奇迹。

    只是不知道这一次他又能够大明带来什么(未完待续。。)

第五百四十八章 天南地北号声急(上)

    “放!”站在土垒上,史训忠手中佩剑霍然向前一指。

    两门火炮同时爆发出轰鸣声,扑入前方越来越近的人群中,爆炸在炮弹刚刚触地的那一瞬间肆虐开来,大片蒙古士卒被直接掀翻在地。后面紧跟着冲上来的士卒没有丝毫的犹豫,继续踏着同伴的尸体向前。

    “放箭,放箭!”明军都头和十将们大声下令,箭矢如雨下。

    星星峡名为“峡”,实际上是一座关隘,正好坐落在星星峡这一条狭长的峡谷当中,封锁住了沟通河西和西域的通道,是当年丝绸之路上的必经之地,也是汉唐扼守河西的咽喉要塞。正因为如此,自汉朝开通西域以来,无论是为了通商还是为了防御,朝代对于星星峡都颇为重视。一直到了后来西夏以定难五州为资本起家,其主要威胁是南面的宋朝,对于西域的经营就开始荒废,而西域之中也是大大小小的汗国和部落混战,使得西域和中原在这几百年中仿佛隔绝了音讯。

    根本不用星星峡作为屏障,双方也没有了联络,所以星星峡也就在这史变迁的烽烟之中逐渐荒废。当初八剌向东扩张,攻下和田之后,并没有着急继续向东进攻,所以只是派遣了少量军队戍守星星峡,并未妥善经营,这也使得当初星星峡一战能给吐蕃人可乘之机。

    吃一堑长一智,此后八剌对于星星峡的防务多有加固,从而提防大明和蒙古忽必烈部随时都有可能的进攻。如果不是八剌倾尽全部兵力进攻忽必烈部,杀入草原,恐怕明军也不会一天之内拿下星星峡。

    整个星星峡除了中间的城池之外,还在峡谷的两侧端口分别有两处营寨。这些营寨应该是汉唐时候的遗留,蒙古人连城池都只是略微加高加固,对于这些营寨自然就没有放在心上。等到明军拿下星星峡的时候,实际上这些营寨只剩下外围的土垒还依稀能够辨认出来。

    所以在拿下星星峡之后,张珏等人立刻对星星峡中已经破败不堪的城防和营寨进行修补。对于明军来说,或许进攻和攻城的经验都是通过这些年的战争以及不断组织的大小规模演习逐步摸索出来的,但是说到这守城,就算是横扫欧亚的蒙古军队,也不得不竖起大拇指,一个小小的钓鱼城就曾经让蒙古十多年之间无暇南顾。

    而在之前的宋军之中,守城功夫最高超的,自然就是川蜀军,而现在的天雄军可不就是之前在川蜀军的基础上改编的么?当初的川蜀军曾经凭借成都府城死死拖住蒙古大军,使得明军在其余战线上能够全力反击。现在天雄军入驻星星峡,做的第一件事自然就是将星星峡变成铜墙铁壁,变成海都和八剌合兵一处的道路上最要命的一道咽喉要塞。

    这是海都部进攻星星峡的第三天,不过实际上这三天的进攻并不勐烈。基本上火炮和弓弩就能够把进攻的蒙古军队逼退,留下一地尸体。

    箭矢如雨下,蒙古军队并没有顶着箭矢扑上来,反而一如既往的乱哄哄退了下去。第一次这样的时候,的确让严阵以待,准备一场血战的天雄军将士瞠目结舌,但是次数多了,所有人也就习以为常了。

    “这是这三天的第六次了吧,”张珏放下千里眼,有些疑惑的看向身边高达,“海都这样做想要搞什么,每一次不过是给咱们送上来几十个人头,什么都拿不下来。”

    高达也是皱了皱眉,身为久经沙场的老将,面对这样的局面显然也有些束手无措,索性笑着说道:“也罢,蒙古鞑子不进攻终归是好事,在某看来海都这样做不外乎两个目的,一个是以此处的厮杀声作为讯号,想要告诉八剌他已经开始进攻了,二来估计是想要试探一下咱们的虚实。”

    “海都已经一口吞了察合台汗国的地方,除非海都是个大善人,否则不可能乖乖退兵,”张珏一边走下营寨围墙,一边沉声说道,“所以现在海都和八剌见面之后,少不了要挽起袖子大干一场,所以和八剌一齐进攻星星峡,似乎有些说不过去啊。”

    高达点了点头,实际上在海都部抵达星星峡不久之后,八剌的大军也杀到了星星峡,因为那木罕为了保存实力所以没有追击八剌部军队,所以八剌部撤退回来的人数显然出乎明军的预料,也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应对这一场随时都有可能爆发的恶战。

    只不过更出乎意料的是,自从抵达的星星峡,八剌部就一直没有进攻,似乎就当眼前的这座雄关不存在,更当星星峡那一边的海都部不存在。这支军队仿佛就像是回到了自己的领地上稍事休息,随时都想继续杀入草原之中和敌人大战。

    这样诡异的局面,就算是张珏和高达都是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也未免感觉有些奇怪。

    按兵不动似乎并不是八剌的性格,而一直进行盲目而没有太大作用的试探性进攻,似乎也不符合海都行军打仗的风格。这两个人面对星星峡,都是反其道而为之,自然不可能不让人感到怪异。

    “事出反常必有妖。”张珏一边走下土垒,一边沉声说道,“蒙古鞑子现在到底是打的什么算盘?这样等下去的话,就算是他们自己等得起,那些归附他们的部落,又能够都等得起么?”

    “海都在等着倒是可以理解,”高达走向战马,并没有回头,“毕竟海都背靠西域,有着整个海都联盟各个部落的粮草支持,并不用担心和咱们耗下去,这样对峙,咱们早晚有一天会弹尽粮绝,但是海都倒是不用担心。所以某倒是觉得,这海都不断地发起试探性的进攻,还真的是想要联络八剌,只不过并不是约八剌一起进攻,而是告诉八剌,这边正在和咱们鏖战。从而让八剌看到一丝可乘之机。”

    “所以八剌就可以按兵不动?”张珏一怔,“但是八剌按兵不动绝对没有直接进攻对海都有利啊!要知道八剌就算是接连洗劫了忽必烈部好几个部落,手底下的粮草也应该不是很多”

    “但是相对于八剌直接拍拍屁股走人,海都自然更希望他留在这里!”高达沉声说道。

    张珏顿时似乎想明白:“你是说八剌不一定会进攻?”

    “星星峡有咱们天雄军,想要攻下来绝对没有这么容易,而且就算是拿下了星星峡,前面还有海都部的大军,八剌部手下军队已经没有了根基,想要在原本久战疲惫的基础上打赢这两战,谈何容易。相反,对于八剌,现在忽必烈部正好露出了他梦寐以求的侧翼”高达眯了眯眼,声音虽然不高,但是隐隐可以感觉到杀意。

    张珏轻轻吸了一口凉气:“八剌只是以退为进,实际上还在看着忽必烈的部落和草原?”

    高达一边牵着马,一边说道:“同样是反抗忽必烈的人,还都市因为忽必烈一直联合伊尔汗国不断打压,才不得不站起来反抗,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忽必烈本来对于他的担心,但是八剌就不一样的,原本八剌这个察合台汗国大汗的位置就是忽必烈扶持他坐上去的,后来八剌却成为了忽必烈的敌人,甚至就连海都都不信任他,更何况被背叛了的忽必烈。”

    张珏嗯了一声:“如此说来,八剌的种种行径倒是可以解释的清楚。之所以一直想要向忽必烈部进攻,就是因为担心有一天海都和忽必烈会尽释前嫌,走到一起,到时候海都为了博取忽必烈的信任,很有可能付出一定的牺牲,而这牺牲当中最合适的就是将八剌收拾了。”

    “之前海都和忽必烈部之间的草草合约当中,海都就在遏制八剌,原本咱们还以为这只是海都不想和忽必烈有什么冲突,所以才让八剌这个先锋克制一下,现在倒是明白了,海都原本就做好了牺牲八剌的准备,只不过因为忽必烈那边一直没有表现出足够的诚意,所以海都也一直没有下手。”高达看着头顶上的峡谷,难免有些感慨,“在大明的重重压力之下,蒙古鞑子非但没有团结一心,反而有四分五裂的趋势,还真是令人感慨啊。”

    张珏并没有接话,因为现在的蒙古让他想起来了几年前的南宋,当时的煌煌大宋,似乎和此时的蒙古没有什么区别,各地将领各自为战,朝廷之中也是几大党派勾心斗角,国家社稷岌岌可危,而所有人似乎都还沉醉于王朝的富裕之中,却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实力根本没有办法在蒙古铁骑面前保护这些财富。

    不过好在让张珏庆幸的是,天之将倾,终于还是有一位叶使君站出来,用他强大的魄力和腕力让整个大宋都翻天覆地。以致今日,死守星星峡的明军反倒是能够悠闲的看着蒙古几个部落勾心斗角。

    “星星峡的粮草还能够让咱们支撑两周,如果两周之后继续这样僵持的话,恐怕咱们也得拍拍屁股走人了。”张珏突然想起来什么,有些懊恼的说道,“早知道今日局面,当初就多带些粮草了。”

    “你我又非有大神通,怎能料事如神。更何况咱们的粮草能够支撑两周,八剌那边的粮草恐怕连一周都支撑不了。”高达胸有成竹的说道,“所以咱们尽管坐在这里看好戏,一周之内,这局势必然会有变动。”

    张珏点了点头:“这几天咱们坐守这星星峡,还不知道外面怎么样了,不过估计中原那边也应该热闹起来了。陛下御驾亲征,蒙古鞑子必然不敢怠慢,十有**是一场恶战啊。”

    “八剌在等着这个机会,既然他一直按兵不动,这就能够说明蒙古鞑子在此战中的胜算并不大,又或者是蒙古鞑子主力已经倾巢出动。所以八剌在这其中还能看到机会,不想轻易放弃,回来在星星峡这块硬骨头上和咱们拼杀,”高达皱了皱眉,“显然后一种可能比较大,幽燕和山西这两处必然会爆发大战、而且某估计忽必烈应该也按捺不住了。”

    顿了一下,高达抬头看向天空:“八剌动的时候,就是中原大战已经看得出来强弱的时候。”

    “还真是灼心啊。”张珏不由得苦笑一声。河西打的再怎么热火朝天,终归还只是偏战场,真正对整个北伐以及蒙古和大明两国命运起到主宰作用的,依旧是幽燕和山西两处战场,这两处战场如果大明胜了,那么河西这边胜负与否实际上已经不重要,而如果大明输了,那么神策军和天雄军就得考虑考虑自己的后路问题了。

    到时候别说是前出星星峡,就是退守敦煌都有些困难,毕竟对于这荒僻的河西来说,没有足够的粮草和器械,什么都是空谈。

    “轰!”一声巨响勐地传来,两人惊讶之下急忙回头,身边的亲卫飞快上前警戒。几枚石弹唿啸着砸在不远处的营寨上,而很快明军的床子弩和火炮就开始唿啸轰鸣。

    “海都动手了!”张珏轻轻吸了一口凉气,在之前的进攻中,海都还从来没有动用过投石机。也正是因此,张珏和高达能够判断之前的进攻时以试探为主,但是现在海都把投石机搬了上来,说明是要动真格了。

    石弹之后,唿啸而来的是火油罐,本来就用引线点燃的火油罐,衰落在地上,罐子破碎,西域火油直接被点燃,熊熊大火很快就在营寨以及山谷之中蔓延。不过好在这样的攻击蒙古也就只能进行一次,因为严阵以待的明军火炮和飞雷炮很快就把投石机所在的位置化为一片火海。

    明军士卒显然早有防备,在都头和十将的指挥下,飞快上前灭火,而弓弩手也陆续冲上营寨寨墙。这经过明军加固的土垒上面,可以并排站立上百名弓弩手,足够将整个谷口封锁。

    “海都已经忍不住了,”高达沉声说道,“看来他手下人给他的压力也不小啊,至少说明锦衣卫的工作做得不错。”

    张珏点了点头:“现在大明如日中天,而蒙古四分五裂,那些归附于海都的大小部落,自然清楚自己应该怎么做,听谁的。只不过海都这一次连火油都用上来,还真的有些棘手啊。”

    高达飞身上马,动作之流畅,一点儿都看不出老人已经年迈:“无论如何,这一道营寨咱们都要守住,走吧!”

    “好!”张珏哈哈笑着同样翻身上马,紧紧追上高达的身影。

    烟尘滚滚,杀声震天,箭矢唿啸着从两人的身边掠过,高达霍然抽出腰间的长剑。

    刹那间,他仿佛回到了年少的时候。

    站在钓鱼城上,无数的蒙古军队怒吼而来,最终化为虚无。

    --

    短剑刺穿了蒙古斥候的胸膛,王翼周轻轻唿了一口气,将这个险些暴露了大家行踪的斥候拖入草丛中。

    “你小子倒是眼疾手快,”徐晨忍不住低声笑骂道,“刚才要不是这一下子,前功尽弃不说,今天想要从这里过,还真得费点儿心思。没想到蒙古鞑子竟然在房山这个地方还留下了几百人守着,险些就自投罗网了。”

    王翼周点了点头,对于第一旅来说,区区几百名蒙古鞑子还真的不用放在心上,但是一旦第一旅将这些蒙古鞑子击杀,蒙古人不可能察觉不到,到时候第一旅的行踪可就暴露了。

    现在各路主力战军都在拼命帮着第一旅吸引蒙古鞑子的注意,尽量让第一旅能够以最小的代价拿下长城上几处隘口。如果第一旅在房山就被蒙古人发现,恐怕这一战就不好打了。(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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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零丁洋上孤傲的人影只能被后人祭奠,当崖山海面十万军民蹈海成为民族的悲哀,一个名牌大学历史系毕业的学霸级富二代懵懵懂懂重返七百年前那东南天倾之时,煌煌炎宋、赫赫蒙元,华夏大地上最悲壮的一次文明碰撞从此改变原本的方向。赤旗飘扬神州万里、山河上下,不用等淮上布衣揭竿而起,自有我带领所有华夏儿女进行一场颠覆时代的逆袭。倾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倾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倾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