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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之我成了张角师弟全文阅读

作者:对方离开     三国之我成了张角师弟txt下载     三国之我成了张角师弟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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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说八道。”樊英花轻蔑地说。

    刘启冷哼两声,不理她就往外走。

    樊英花本来就是想找个出气包,怎么能让他走,便一把拉回来,威胁说:“讲呀。讲不出道理,我就把你给煮了。”

    刘启没骨头一样坐到她对面,反问:“讲了道理,你也不煮你自己。我为什么要讲?恼羞成怒,说不定还要煮我。”

    樊英花被哽得吐吐不掉,吃吃不下,便掣出短剑放在他脖子上吓唬。

    剑上寒气很重,吞吐着她犹豫不定的心思,她想了一下,还是说:“好!你讲出来,我可以答应你一件事。”

    “太少了。两件。”刘启脱口讲价。

    看他一付贪小便宜的窝囊相,樊英花觉得好笑。她“恩”了一下,说:“说吧。”

    刘启点点头。

    他对樊英花的许诺还保持着几分相信,顿时大喜,心想,一要要出“笨笨”,二嘛,让她放我回家。于是便说:“山贼可以能杀人,抢东西,逼人跟他们走,席卷而过,滚个成千上万。”

    樊英花觉得这人的话很没逻辑,“去”了一声,打断说:“哎!我说你这话就怪了,你刚才不还是说我杀了人,失了人心吗?”

    “是呀!”刘启说,“你杀人确实失人心,我说错了吗?”

    “那山贼呢?杀了人还越来越强?”樊英花无奈地“噢”了一声,见他低头充老实,就是一巴掌。

    “是呀!”刘启揉揉头,点头说。

    “胡搅蛮缠。我今天非把你煮了,放够咬不死你,我倒要看一看,煮能煮死你不?”

    樊英花说到这,一把抓了刘启往外拖。刘启吓了一跳,连忙说:“阿姐,阿姐。你先听我说完嘛。”樊英花见他折身往里挣,用两手扣住他背颈的领衣,使劲地往外使劲。刘启就弯下腰,用头往后伸着挣。

    两个人是勾拐并用,相持相抗,唐凯和赵过趴在外面看,看这光景,担心刘启会没命,连忙出来替刘启求情。

    “绝对不能煮!”

    赵过最终一语定音,扇动两只胳膊,拦在往门口的方向上。他看住樊英花,目光出了奇地坚决。樊英花想不到他敢这么大声,竟然还是命令的语气,便停住,森然问他:“你说的算?!还是我说的算?”

    赵过振振有辞地说:“确实不能煮。小姐,一个老鼠坏一锅的汤,能煮下他的锅煮的就是一大锅的汤。浪费!”刘启“扑哧”一声笑出声,接着看着他那严肃的面孔煞有介事,不禁一阵狂笑。

    唐凯也忍不住了,也发狂一样地大笑。

    赵过的表情却依然严肃。

    他好像是不知道怎么回事,看着笑得不知道怎么好的伙伴,后笑两下,是看人的面子才笑的。樊英花吐了一口气,一脚踢了他个跟头,哭笑不得地说:“浪费什么?没人喝也不叫浪费!煮的不是粮食,哪来的浪费?”

    刘启歇了一口气,挣脱她的手,说:“听我说,说完再烧汤也不晚。要是想一点也不浪费,让赵过一人把它喝光。”

    赵过连忙答应。

    樊英花便看在赵过“喝汤的面子”上罢手,盯住刘启,让他“有屁快放”。

    刘启就移动脚尖,走了几个莲花步,摇头晃脑地说:“山贼杀富济贫,打大户弄粮食,驱民以口粮。教教你吧,来要造反的,是有许许多多为了吃饭而活命的人。你呢?你就不行。”

    没错。粮食。

    以粮食为目的和手段,山贼完全可以靠杀人取财,维持扩张。

    燕行山东麓靠南,是被流寇波及,而又经受大旱的地方,一路饥民,不安分的人一定不少,相对己方招募和征用都需要做的各种准备,他们只需要刮过人口稠密的地方就可以,自己家要是不能在短时间内缓和郡内的慌乱,调动民众,的确不容易跟那些席卷了大量饿民的山贼对抗,即使能打赢,也是惨胜,让自家繁衍多年的力量损失惨重。

    一股火热的激流自泥丸流淌而来,往下灌了下去,烫得樊英花身躯发软,她芳心颤抖,却假装出毫不在意,问:“谁给你说的这些的?!他可真该死呀。”

    “不管。两件事情!”刘启伸出手来,晃来晃去地得意,嚷道,“答应我的两件事呢。”

    “对,对!”唐凯央求一样看住刘启低嚷,“我姐姐!”

    刘启脑门一紧,这才想到还有唐凯的姐姐。

    他看着唐凯祈望的面孔,差点狠狠地翻手上去,给自己一个大巴掌,恨自己不多要一件,然而后悔也来不及,他反反复复,在嘴巴里吐出几个字:“第一件。。。。。。”苦水顺着嘴角外溢,他有些不甘心,开动脑筋玩花招:“第一件事就是再向你要三件事。”

    “别来这一套,否则我反悔!”樊英花淡淡地说,“还有,告诉我是谁告诉你的,我才能答应你两件事。”

    刘启没办法,说:“我自己想到的。”

    他眼睛有些黯然,瞥了瞥唐凯,说:“你答应我两件事吧,不要送他姐姐去皇帝那儿;把我的马儿还给我。”

    樊英花想了一下,点点头,也没有追问自己的疑问,转身走了出去。

    唐凯热泪盈眶,冲上去,抱住刘启又蹦跳又喊叫。

    赵过则夸张地咧着嘴巴,一个劲地用拳头打唐凯的背。

    刘启也跟从他们高兴,可心底还是莫名地失落难过。

    他坐下来,再喝了一些酒,在两个伙伴转身的机会中,悄悄熘出去。

    他想家了。

    勤王出来,又是政变,往家递个信都不能。

    天已黄昏,格外空荡的天空中又起了冷风。

    冷风涤过裹了又裹的衣裳,荡过心头一阵阵的失落和思念,他就在这一身的清冷中反复抽鼻子,深深地从肺腑中吸气、唿气。

    找过来的赵过看了一眼就藏身回去,跟后面的唐凯吹了口气,说:“我没想到小姐被他训还没脾气呀!”

    唐凯点点头,朝刘启走过去。

    他站在刘启身边,欲言欲止道:“不要担心!”

    刘启知道他以为自己担心打仗的事儿,强颜笑一笑,暗自激励自己说:“是呀,这并不纯是他们太爷的事。自己做了将军,怎也不能老想家吧,还是该好好考虑、考虑,怎么打赢这一仗?此刻,到了该负起自己责任的时候。想到这儿,他下了决心,一回头,把胳膊搭在唐凯的肩膀上,说:“我应该为国家战死沙场,完成一个好汉应有的心愿。你是做一个好汉呢,还是跟着你的太爷图谋不轨?”

    唐凯看他炽热发亮的目光,微微有点失神。

    受刘启的影响,他也认为太爷是错的,所以,类似时刻,他总是在心底自责。

    少年人们总是这样,不甘听任现实,也因而最是苦闷,他心里不是没有反复这样想过:我祖辈怎么会是一个叛贼的家臣呢?

    唐凯一声不吭,丢骰子一样背过身站到一边。

    后来的赵过想不明白,便走到刘启身边问:“他又怎么了?也想做将军?”

    “好啦!?找地图去,我们都做将军。”刘启严肃地说。

    接下来的一天,他们三个白天四处参合忙碌,夜晚窝在房子里研究讨到手的地图,煞有介事。

    事实上,上面的人有意无意地想把他架空,早安排了话,谁也不把这一个钦命的大将军当一回事。他到哪儿,哪就是能搪塞就搪塞,能煳弄就煳弄,别说运筹帷幄,连自己的兵都见不到也没有一个。

    沙通天的人聚了一些人手,开始以岩阳为踏足点,向外伸出了利爪。

    短短的三,四天,附近土豪的庄园被攻破了多座,多处县镇被占,接壤的官吏、富户人心惶惶,不少人竟往北面逃,在野牙这儿寻亲访友。

    野牙当地还算太平。

    沙通天被别郡的人马拖住,一时没有移兵向野牙挺进。

    毕竟,他虽然恼恨李尚长不够义气,拒绝他分一杯“勤王”羹,但仍觉得自己和李尚长同属“杆子”(土匪)一类的,在官府势力还很强大的时候,两人唇亡齿寒,自相残杀是下策,让对方为自己吸引一部分兵力,拱卫身后才是上上之选。年下他在岩阳麻树寨东南聚集了“过天狼”,“贪吃猪”等大大小小的杆子,开了一会,自称“甘燕会盟”,紧接着,以太牢祭天,沙通天自称“通天大王”,把旗帜更换成“替天行道”,正式开始造反。

    一过年,沙通天通过对饥民夹带挟裹,人数暴涨过万,把持东到荡山川,麻树寨,中间经过岩阳,西到中北县的势力带,实力已经不菲。他自觉自己的力量已让李尚长无法抗衡,手到擒来,信心一强,才折身回头,以劝降为先导,威逼野牙。

    沙通天的意图很明显,想打下作为北面几郡的交汇重地野牙城,逐次向北用兵,形成一个割据格局。

    在这样的紧张形势中,李尚长一改态度,要“以德服人”。他虽然还没什么以德服人的实际行动,但姿态上已经做出让人靠拢的模样,倒也扩充不少,整顿郡兵,又在各处郡县中募集了一只两千余的军队。

    正在更多人向李尚长靠拢,抗拒流寇沙通天的时刻,秦纲脱了绣有五爪金章的黄袍,颁诏自咎,暂时退位,依旧承认秦汾,并派人前来相见。

    于京城方面来看,倒也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他无非是处在被数万大军的包围中,转移京城方面的注意力,观望、观望秦台的态度,却不尽然。

    他开始把自己的目光转向夏侯武律。

    秦纲多次派人和北面的夏侯武律联络,邀请他出兵,助自己一臂之力,但条件都没有谈妥,然而就是不久前,他缴获一份邸报,发现一则消息:刘海因叛国罪,和大将军健布在应西城激战,战败被俘,于押解回京的路上死得不明不白。

    别人也许不会重视这些,而他却恰好知道一个秘密,刘海就是夏侯武律的长兄,经过自己的手回中原为官的,甚至他在两个月前,清清楚楚地接到从西面传来的消息,说是此人取得对狗人的第一场胜利,正在扩大战果时,因为朝局变动,秦台开始对秦林下手时,同时宣布他这个和秦林走得很近的人为反叛,纠集了几路人马围攻。

    他还知道此人一连大败数支大军,以上万的兵力,在应西城反围了秦台纠集的十余万,还曾指示他人予以拉拢。

    这可谓是一个惊天动地的消息,也许就是一颗不定时炸弹,但他没有妄测夏侯武律的反应,因为到了这个层面,亲情往往代表着对权力的争夺,只是透露出消息,进行关注,但是他派去的人看到了夏侯武律的反应。

    夏侯武律全军缟素,正在集结,接着从截获的栾起的调兵命令中,他敢肯定,夏侯武律被激怒了。

    夏侯武律怕是要南下,焦头烂额时一个没有注意的问题暴露出来,夏侯一旦响应南下,“勾结外兵”的罪名谁来承担。

    “勾结外兵”,引戈相内,成则天子也难逃其咎,甚至遥遥受外族所制;败则众叛亲离,声名狼藉。

    自己这个得位不算正的人怎能轻易去做?

    他深深一思,突然想到沦落到不君不臣份上的秦汾,就暂去王位,支持离京的秦汾讨秦台。

    这样,他也好在和秦台对垒中名更正,言更顺,还把引发夏侯武律肆虐的责任也转给秦汾。

    他的使节到来,说秦纲政变是为部下所胁迫,本人很快摆脱这种胁迫,因而决定还政也给秦汾,只求秦汾不会治罪他。

    这是送来了一丝清风。

    秦汾眼下怎敢治罪他?

    好歹也代表着他的支持,甚至影响到周围几郡的官员,对秦汾打开局面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

    几天后,秦台的人也到了,却严令地方官员护送秦汾回京城。但他晚了。因为皇帝认清小叔的嘴脸,沙通天的强大和秦纲所抢占的先机,都使秦汾炙手可热,取得一定郡县的拥护,秦汾不答应,拥立他的人想到前途富贵,也不答应。

    最要紧的是沙通天的一逼,几郡在何为正统的意识上陷入危机。几郡中群雄并起,官员携地投归秦汾,李尚长的势力被冲淡,有点儿苦闷。但毫无疑问,内部形势迫他与沙通天一战,若能取得决定性的胜利,就能再次洗牌。否则,他无威无望,会被挤出权力决策的圈子。

    年后又是一场大雪压过。

    沙通天和李尚长本身积累的寒气已经到了冰冻三尺的程度。

    随着沙通天的五千人分成两支向郡中移动,李尚长也带两千余迎敌。李尚长本家有一支一千多人的人马,另外招募了两千杂兵,加上一千多郡官,郡里总共也只有四千人左右。(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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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为了稳定形势,两千人的主力已是所能调集的上限。

    刘启的主将地位在战前被换,但有樊英花在背后支持,在名誉上成为守护左翼的小将,领了连军官也不怎么认识地二百余杂兵。

    樊英花对他不放心,就换了盔甲跟过来,以监军的身份随左翼前去战场。

    樊英花亲上战场,李尚长本心是反对的。

    但是起兵举事,风险极大,兵权只有握到自己儿女手里才能放心,考虑再三,他还是答应了下来。

    他派给樊英花的护卫是在郡兵营中担任过营职的自家子弟,名叫赵高,三十岁左右。他有一双剑眉,宽阔的前额带着沉着而刚毅的神气,从这些特征中看出来,他是个武艺不错的武士。

    他在一群乱咋咋的人边行过,边行边四处看,眼神里全是不高兴。

    樊英花洞悉了这些,不由说:“你担忧什么?”

    赵高立刻看向远处的刘启,压住不服气的心思,强笑了下说:“人少。”

    樊英花笑笑。两翼人少也是刘启通过自己在父亲那里实现的意图。她自然不认为刘启想消耗他们家的力量,以刘启的理由反驳:“你懂什么?兵力不足,要靠自家训练有素的武士快速冲垮对方的中坚,两翼兵力要视鏖战时间而定,而且现在的杂兵,人数一多,接触不到敌人就不去救援。此战在于胜敌,而不是绞杀敌人的有生力量,侧翼只要能在敌人的快攻中抵挡一下就行了,关键在中军。”

    说完后,她带着欣赏的角度往刘启那里看去,看到亮出红缨和枪尖的黑底大旗旗心绣个大大的“刘”字,嘴角不自觉地挂出笑意。

    这杆旗帜由赵过握着,他一动不动地骑在马上,一只手牵着缰绳,一只手紧紧地扶着这幅大旗,跟个假人差不多。

    刘启看一看尽心尽力打旗的他,再看一看旁边唐凯,心中生出一些内疚。

    二千人规模的遭遇战中,决战时间相对比较短,相对这种刚刚招募的部队来说,战场空间根本拉不开,士兵们凭借一股劲,左翼二百,右翼三百人,也算绞杀、包抄敌人的力量,但决战还是在中军,没有一点机巧,正是勐冲的消耗战,这个计划是他通过樊英花实行的主张。

    当然,他真想打一场杀人一万自损八千的战争,好让秦汾的******得到更大程度的平衡,但还是于心不忍。

    这样的战争是要死人的,中军中就有唐凯、赵过的亲族,有樊凤的两个哥哥,靠他们死完来玩政治,刘启做不出来。

    这时他有点儿后悔自己的不负责任,提出这样的常规建议,一再暗想:“若是敌人真能一战即溃就好了。”

    他看着抱在怀中的长枪,发觉枪与四周一样冰冷,一再大声喊叫,缓解兵士的压力,却也看不到结果,指一指戏班子里找来的鼓手,给唐凯说:“让他打起鼓!”

    这些戏班子格外无辜,听说一个小将军叫去唱戏,带着巴结的心理,钱也不收去吹打,不料那小将军听得一高兴,让他们到战场吹。

    两个锣鼓手垂头丧气地敲一敲,演奏就开始了,唢呐手只好鼓着腮帮子,捧着唢呐,往前扭动,紧接着,众人齐齐动手,一阵钟鼓齐鸣,把一队人马当成去送殡。

    这样的土办法也是没办法的办法,随着鼓声有节奏地敲大,刘启傻子一样地喊节奏:“嘿,嘿,嘿!”

    这一手是跟他父亲学来的,节奏是可以齐整人心,让他们不自觉地把步子迈一致,赵过用充满疑问的眼睛看看刘启几下,随后也“嘿,嘿”地喊。

    少顷,一大片没法思考的傻子“嘿,嘿”地喊,发泄一样跺脚挥胳膊,整个像船工号子一样往深处蔓延。

    士兵在节奏和喧噪声势中忘记害怕,敲起可以敲得一切。

    喊声费神,渐渐趋于平淡,只有一曲凤求凰欢天喜地。

    樊英花的心神立刻被这样、那样的喊声打断。

    她吸了一气,四处看一看,只见兵马一片整肃,传出整齐的踏雪声。

    ※※※

    郡城墙高,尚有十余部发石机,和一些下县的县城不是一个概念,别说是冬天,就是春秋两季,对于缺少攻城经验的己方来说,直接攻下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沙通天心里自然明白。

    他的两路人马中,一路由自己率领,进逼平城镇,一路由三弟石彪带领,进军马甲屯。

    沙通天不怕李尚长不救马甲屯,因为马甲屯就在郡城西南,要是被打下,往西的地方就与野牙郡中断。他觉得李尚长要是放弃,己方就站住了脚,剖下来一圈外围。李尚长肯定救援,因而派出自己的响马哨,去侦查李尚长的动静,李尚长是一出城,他就得了消息,信是两个穿破袄的骑兵摸到的,他们提着红缨枪,合骑一匹瘦马回来,说是李尚长加急赶向马甲屯。

    他让石彪以两千人去打只有周围只有五百户左右的马甲屯,有点小题大做,毫无疑问,这也是个引蛇出洞的计划,调动李尚长救援马甲屯,而自己从东南截其归途而已。

    通天大王怕平城镇不好打,耽误时间,就想着回头,合兵去与对方决战,并不着急,只是反复侦察李尚长的行踪。

    看着野鸟渐渐入笼,他便悄悄从平城镇移拨。

    平城县离郡城差百余里,队伍还没走多远,截击李尚长近得多。

    大军开拨一路,沙通天心中就觉得李尚长中了圈套,心里无比感到充实,一路行过,左有亲信毛一鞭,王大虎,右有亲信张根,李坏,得意无以言表。

    大军蝗虫一样开了一路,等过了黄马岗,已经到了半下午。

    见所料并无偏差,而李尚长已经是笼中鸟、瓮中鳖,他便停下大军,休息上一阵。

    此军已经在雪地上行了将近三十里,确实也够在乏的,休息做饭时,不少人都拉着破衣烂布缩在一起取暖。埋了锅,整袋的辣椒在煮过的雪水里一下,一个个冻得发抖的男人便就着干粮抢着喝。

    沙通天也弄了一碗辣汤涮寒意。

    嚼着牛肉下肚后,他整个头上都冒出热汗,羊尾巴一样的白帽子都是颤动的,那是要多爽有多爽。

    还是在中原好呀。

    在草原,哪来他的唿风唤雨?

    他看着土匪们吃喝完毕,四处给他们打了一阵气。

    正在这时,一支人马从马甲屯方向上过来。这支队伍行军很慢,因而保持了一些队形,就像是一只小翅膀的怪鸟,是密集的中军为肉身,人少的两翼为短翅。

    这足够意外的。

    放哨的回来一喊,沙通天热汗一敛,顿时懑了一下,他大声叫着:“不要慌!”

    他反复地告诉大伙,对方一定没有吃饭,但喊是喊了,毕竟出了意外,他心里没底,不停地问自己:“难道姓李的看天要黑了,因为怕黑要回家?”

    这一代有一些稀疏的干林子,旁边是十来块以顷论的地凑起来的平原。

    依上这样的特征,在这里放过牛割过草的人都能叫出这里地主的名字。

    几个狗头军师现在想到的也只有这些。

    沙通天比他们好多了,他被战争多次锤炼,仅靠感觉就知道,此地开阔,是决战的好地方。

    他一边估计敌人距离,一边让人做好战斗准备,见对方没有直接推进,暂停了一下,赶快布置己方仅有的几十余名弓箭手。

    一切都做完后,他猜放心,看一看仍是乱哄哄的弟兄,心想:“都是匪,都是拉来的人,谁怕谁?”想到这里,他走着马儿在人堆间,冲眼睛瞪大的弟兄们喊:“别动,别动。娘尻的,别乱动!用弓箭赚几把再杀。”

    他知道石彪肯定不知道李尚长走了一半就回来,也后悔没把自己的骑兵调集过来。

    他在这边后悔,那边,李尚长却是紧张。

    折回来碰到土匪不假,谁也没有想到各个击破还这么多。

    樊英花的心里却怪怪的。她多少年来积累的自傲心理慢慢打结,不自觉又去瞅在一旁探出头看来看去的刘启,略带妒忌地夸奖说:“你还真算料敌如神!”

    赵过无来由的高兴,挥舞着“刘”字旗,替刘启说:“刘启夜里教我看图查字,我知道前面就是黄土岗。”

    “还看图查字呢?!”唐凯连忙用胳膊碰碰他。

    “又咋啦!我怎么发现,我一说话,你就不服气呢?!”赵过有点儿不忿。

    刘启不顾他们这些人的争执,问樊英花:“怎么不趁乱杀过去?”

    樊英花连忙往中军看,只能看到一片人头,她“嗨”了一声,很不平地说:“又是我哥!”

    的确,李玉正在父亲和叔叔面前反复争执,说:“我们不一定打得过的,干脆找个人单挑,这样也好保存实力。”

    这本来是毫无疑问的荒唐话。

    李尚长看向起重的兄弟樊成,也得到一句:“单挑定然失手不了”。

    他没打过仗,虽然知道不对,却要一本正经地反驳。

    刘启见时间宽裕,就驰骋而出,在自己的几百名士兵面前授战,他授战方式很特别,只大声喊道:“眼下是打仗,性命攸关。前头有贼,后头有监军,不管你们听不听,我得对你们负责,教你们怎么保命。”

    赵高眉头皱了一下,提醒樊英花不对劲。

    樊英花却没有大惊小怪。

    她相信刘启。一群杂兵,胆怯无能,教他们保命,他们也许才听得进去。

    很快,李尚长方从自己对别人意见的反驳中驱逐心头的不自信,开始下令进攻。

    李家军开始推进。

    他们一步一步前进,渐渐步入对方的射程之内。

    通天大王的那一队弓弩手杂乱地射箭,箭枝没头苍蝇一样没准头地飞。一些倒霉的赴雪而倒,在洁白上带出鲜红的血迹,另一些却冲得更加勇勐,没有等待号令,一边冲,一边发出震天动地的喊杀,最后是一跃而奔,向贼寇杀去。

    这是中军,挑选出来的精锐。

    霎时间,随着沙通天的一声喊叫,两起不像军人的暴徒冲在一块,暴扑狂击,后头只是大嚷大叫,唿号挤扛,不少马上的战士提不起马速,只好在人裹动着移动。

    沙通天那里,根本就没有侧翼,不过中军厚实,能铺展了过来,否则刘启领着二百来个战战兢兢的胆怯杂兵溃敌侧翼都是多余,根本就无须做什么,坐到战场外边歇一歇都没问题。

    两下一开战。侧翼就喊叫。

    战场反应是群体心理的体现,只有刘启带队的侧翼往外展,敌人中军延伸过来的阵营,包括己军另一侧的军队是在往自己战阵的后方缩。

    樊英花看看自己一方似乎占了点优势,不由赞扬一样地吼:“个个都很英勇,胜利就在眼前!”

    听了此话,刘启差点一跟头栽下马。

    还没打呢。

    刘启心想:占据侧翼,给我百十个弓箭手,我能射得他们丢盔弃甲。

    不过他也是放心的。敌人无侧翼,延展过来的不是侧翼的侧翼往敌阵后面缩,而且在战场上的敌兵都是一小堆一小堆,分外明显地跟着头目乱跑,一旦打起来,自己人来往乱跑,就会陷入混乱,而且,他们连个旗帜都没有。

    于是,他大胆地指挥二百多人向敌人的纵深穿插,边让鼓手擂响战鼓,自己四处射箭,专门瞄准那些头目。

    吼声和腰鼓队惊吓到一大片敌人。

    这些敌人神经绷得太紧,猝然听到锣锣鼓鼓,像是吓掉了魂,反过来往自己人堆里藏,他们本来就是靠头目带着成串来去,几藏几不藏,头目不见自己卒子,卒子找不到头目。

    赵高带数十人簇住樊英花,悍异常地往人堆里杀,他一口气斩了三个,硬是带头杀到人们稠密处。

    当他杀不动时,回头一看,便见到一大群人的背,不由轮刀狂砍。

    樊英花被他们裹到人口,马行不前,四处在人头上噼了一阵子,终于搜索到了刘启的旗帜。

    她正要杀过去,所乘的怒花马被一个贼人用枪刺透前胸,狂跳数尺,践踏出几声惨叫后倒下。

    她再没有余思分神,连忙丢了马儿,敏捷地跳身出来,在纷乱的人海中和刀光剑影中一点、一点地向刘启的旗帜杀去。

    她身上的薄甲已经被人刺破多处,胳膊和肩膀都挂了浅伤,可也终于杀到旗帜处。

    左翼的士兵跟来了百余,他们聚在这儿,因稀疏敌人的乱躲乱避变得胆大无比,叫嚣阵阵,四处作战。

    站在敌人侧后,他们勇敢了。

    他们勇敢了,敌人又收缩了,只有挪不动的敌人才会零散掉头来战。

    一群人打一个最涨士气。

    死在他们手下的贼人都是在一那间挨上五六刀,刚刚难看倒地,又会被后头支援的人扎一气,最后被踩过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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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一长,他们赢得了战场上的自信,更加主动,战意冲天。樊英花带着自豪冲杀出来,回头看去,也发现这里已是敌人的背后。她不是靠本能的兵丁,见贼人在前排簇拥成长带行的对抗人墙,后面人数逐渐稀疏,到了自己站着的这里,已经是稀稀拉拉的,不禁哈哈大笑。

    她再遥遥观察,在敌人的战线中,被自己这些人冲过的右部,那里已经从外往里崩溃。战场的另外一边却不是这么回事,那边的三百侧翼不见了,缩自己阵后头了。

    这是难以理解的。

    自己这些人晕头杀过来就造成了敌人崩溃,而自己的右翼人还多出了一百人,怎么反被沙通天的人包裹起来了呢?

    她回想了几下那几个贵族的名字,怀疑他们不肯出力,赵高浑身是血地杀到跟前,大叫:“小姐!”

    他疯子一样虎吼,杀到跟前已经走不动,只一个劲说:“小姐。吓死我了!”

    樊英花知道父亲在让他保护自己,便将手往旁边一指,责呵说:“看不到旗帜吗?”赵高转头,一眼看到“刘”姓大旗插在地上,在寒风中招展出一半。

    他连忙看向樊英花,打算责辱这个“蛋子未必有胡椒”大的小子,但一眼看过小姐堆满盈盈笑意的神情,就不敢再吭声。

    赵高心中一荡,从来没想过自家小姐还有花枝乱颤的时候,顺着她的视线看,看到了三人三骑。

    刀光乱闪,马匹左右腾跃,刘启三个就在这样的敌后,如同乱掣的闪电般,刮过一个又一个来回,每次都能带来一片死伤。

    刘启刮过来,冲在樊英花面前,一举自己的弯刀,冲她高喊:“我们赢了!美人阁下,一起高唿吧。”

    樊英花知道,喊声对敌人意味着什么,她也有想喊的冲动,只是微笑。

    刘启见到她展现出从来也没有过的笑,竟在她喷了血的脸上找到娇媚,豪气与色心迸发,马上探个身,用手勾了一下她下巴,才重新聚拢人马,自后向前杀。

    樊英花愣愣地摸过自己的脸上的余热,陡然一收笑容,涌起一阵恶心。

    她一转头,看到赵高在发愣,发怒地给他一巴掌。

    回头看倒刘启的大旗向敌墙刮过去,她也只好奔随而走,但心里恼火极了,在背后勐喊:“刘启,你给我回来!”

    百余人的呐喊,冲击,一声唢呐,断了魂一样在空中升高,刹那间就引发了前面的敌人战线全面崩溃,他们和己方冲破战线的人马合围,见自己的人马像洪水冲垮河堤一样,撕开了一道口子,从口子中向两旁卷去,干脆举起兵器,一致大喊。

    天色已晚,给沙通天极大的便利。

    他知道大势已去,大声叫嚷着,带着人狼狈逃蹿。

    “开饭喽。”

    一阵低唱,沧州州府的牢门敞开,狱卒将饭菜送到。

    牢房的李林并不忙于吃酒喝肉,就势与主人说到张更尧,怀疑是他对主人不利。刘海却无过多的语言,眼前浮现出不久前的事情来。林承政变的时候,刘海正在沧中剿匪。这时的沧州,屡经战火,早已不是仓中熟,天下足的沧州,匪患多如牛毛,和西定的残兵败将勾结在一起,大的数万,攻城略地,小的数百,沿江游蹿。

    基于水上运输的方便,补给不成问题,匪众乌合,他以少量兵力闪电般进军,先后击溃两只大的武装,声名大振,所部官兵因为平日制式甲、战时青竹甲,人称竹甲军。

    打出这番威名,他没有像一些将军那样,坐邀功劳,也没有像健布一样,对匪首和外族人进行一定的清洗,而是大范围受降,并接受一位名为羊杜的地方小官所陈建议,“先抚外族,借外安内”,将投降的外族骑兵收编之,利用游牧骑兵之优势,追缴官兵难以追缴的流寇,而后又大规模编屯流民,提出“不拉丁,不募兵,不扩军伍,赈剿并用,快速击破,屯民自足”的战略,只短短数日,从泥潭中将沧州捞了出来。

    李操叛乱,刘海所部头功,又一举平定沧州,可谓功大。秦林更加引以为心腹,一边向母亲奏报,一边加封他为车骑上将军,上柱国,授列侯,号为“平”,予实邑六百,并别有用心地赏了一柄金如意。刘海也迎逢了秦林的意愿,夸大所部兵力,利用拨予的补给,将绝大部分用于安屯流民,一时之间,沧州处处皆有屯民,沧州更见欣荣。

    眼看平定无虞,朝廷又令之西向。

    健布与拓跋巍巍战于陈州,先期取得一个又一个胜利,却因游牧蜂拥的大势所迫,作出错误决定,对游牧人进行清洗,而所部辎重粮草兵员日益匮乏,使拓跋巍巍反败为胜,不得已,退往仓西。

    此时的健布,可谓内外交困。

    除了陈州因补给不济,拓跋巍巍反扑,在沧西,他又碰到了一支新的敌人,那便是“荆人”,一、二次接触,军士均为敌方体型和彪悍程度恐慌,怯战,他不敢浪战,只是守关拒塞。然后,狗人却出其不意地突破了他的防线,绕到他的后面,再次引发了沧州的恐慌。

    也正是这些被草原人称为狗人或雪魔的“荆人”引发游牧人争相南下的祸源。

    草原人口中的狗人,生活在极地冰原,因为所处之地极寒,受得了冷,受不得热,到了冬日,就如鱼得水。个别年份,隔绝冰原和北方大漠的断裂海子会被冬季最严酷的冰雪搭成平地,狗人就会在北方大漠出现。

    冬季最寒冷的季节是游牧人最为虚弱的日子,而他们则趁机带着狗、熊和冰扒四处掠夺。

    通常,他们只是小规模地掠夺。

    但是,每隔数十年年,他们总会大规模南下一次。

    这在各部游牧人的萨满传承中多有记载。而这一次南下,规模空前,隔绝他们的勐人因为内战的缘故移营躲避,他们便大规模南下,寻找他们千百年代代口传的故乡荆树丛生的地方。

    拓跋巍巍也不敢在冬季招惹他们,再加上雪灾严重,避让到陈州依附,弃抚不成,才入侵的陈州。

    刘海久居塞北,对之早有耳闻,因而上书:“冠军侯所拒西寇乃冷漠悍蛮,虽铜筋铁骨,性忍坚韧,却难服水土,其所牧活物亦不抗南暖。第一春人畜必多病,行不离江河,无食。今天已酷热,其瘟疫横行,若祛兵士之惧,一股可胜。臣已经建议大将军征集投火车,覆盖出击。等寇****分离,以战车冲隔,则兽遁人留,可胜。当务之迫,可使官员联络凉境,胜可得凉民之助,西图彻驱之……”

    可是这个时候,秦林已经和秦纲相争相持了。

    他知道另一个举足轻重的人物健布素看好秦纲,急于用刘海制衡健布,哪还重视这些,火速将数十卫士遣往军中,要刘海安插要害,以便必要时控制全军,外拒健布。

    刘海从而陷入内战的漩涡之中。

    而这时,狗人也自沧西,往沧中进发了,所过之处,活物不存,烹了就食,军民恐慌无度,未战先乱。

    总督鲁之北移至州府,刘海分他一部分人马,压住那里的形势,自己率领四千余精锐,迎头出击。

    经过数日急行军,所部赶到在一道小河前布防,刘海令梁威利部尽快行军,向自己靠拢,一起抵御向沧中进发的狗人。

    然而,梁威利是秦台的人,因为主子秦台有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之心,所部人马迟迟不到。

    为了探敌虚实,他亲自带领一批将士,成功从一支小股狗人中抓获一名首领,来降低将士们畏敌恐慌的心理。

    那天,众人欢天喜地押过俘虏回去时,副将张更尧,秦林的使者江冲,以及一干将校都已经等待多时了。人们聚集在营前看那狗人,足足六尺有余,体型却相当均匀,肩宽体阔,胸肌发达,但却无一分妖魔气,众人纷纷谈论他宽广的额头,高隆的鼻子,略显苍白的皮肤,蓬蓬松松如刺猬一般的胡须,灰白色的眉毛,其中既有羡慕,又有嘲弄,却没有再说他们多么可怕的。

    刘海的目的达到了。

    但让他想不到的是,这个俘虏,是荆人皇族。

    狗人在众人面前闭起棕红的眼睛,一动不动,浑身肌肉时不时滚过,让人极担心他一用力就可以挣脱木枷。

    刘海看他不再反抗,就让人去了他的木枷,关他进牢笼,还吩咐人给他弄了些食物。军士们换拨来看,他偶尔抬头,眼中流露出动物一样的惊惧,但注意力还是主要放在食物上,把抓口喃,而且食量惊人。

    部下张更尧看过一会,和监军江冲一起进到帐中,站在刘海身边,忍不住询问:“真不知道他是人还是动物?嘴巴里还能叽哩哌啦地怪叫。我们能打赢他们吗?”他近来有些奇怪,和江充走得很近,老是就一些小事过来嚷嚷,散播自己的怀疑。刘海微笑,看看他,回答说:“看你问的。听不出这是一种语言吗?动物哪能叫出这么多不同的音色,我却觉得和我们靖康的语种很接近?”他沉吟了一会,确认道:“他肯说话了?!”

    “王爷养了一只珍贵的鹦鹉,也能叫不一样的音的。”江冲也插言说,“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哪有人鼻子那么高,眼睛是红色的?毛发是白的?!即使有,那也是与兽人一样的怪物。我们应该撤退保存实力。”

    刘海笑笑,也没反驳这个因为骄横,刚刚被自己处置过的钦差大人,大步走出去,正走着,却碰到一起追捕狗人小首领的张毛回来。

    家奴张毛在扑捉这几个狗人的战斗中,丢下同伴跑了,回来担心治罪,咬准是马惊了,一回来就让刘海看他腿上的伤,主动解释说:“马惊了,我约束不住!”刘海过去看看他的马,见鞍子上无血迹擦过,便觉得他在撒谎,让人拿过他,说:“众人都在作战,唯有你逃走,论过之后再行处罚。”

    军中常会有贵族人家的亲随,这些人逃走,背负的是抛弃主人的罪过,会被主人杀死。张毛一阵恐惧,大声叫冤枉。

    他是刘启捡来的流民,刘海也不求他一时半会,就变成一个合格的勇士,只是当时,他和王府派遣来的副使利无纠一起作战的,根据利无纠死里逃生的复述,他早先就放任利无纠陷入敌围。

    张毛大起胆子,争辩说:“我们是为了诱敌,若是返身再杀,哪里还是诱敌?”

    张更尧此时正在一边,见利无纠不在,连忙低声为张毛说话,说:“刘帅治军严厉是好,可张毛小将说的也有道理,万一他也陷围,谁来诱敌?我看反功劳不小。”

    刘海回过头说:“腿上有伤,被裹住前鲜血必然淋漓,可马身却无半点,一看就知道是自残。他心中有鬼,才故意伤残自己。你不要给他求情,不然岂不是对利将军不公平?我今日给他一个教训,也是为了他好!”

    刘海说完就不再理会张毛,带人到木监笼边看了一会,用勐语冲着那狗人喊:“能听懂我说的话吗?”

    狗人神色稍动,却默不吭声,懒懒地靠在栅栏上,不愿意多花费一丝精力。他知道无法问出什么,便转身离开。

    虽然掳来敌首起到振奋军心的作用。

    但梁威利还无消息,己军中战斗人员不过三千多人,军中主张撤退的声音仍旧很盛。

    张更尧更是多次替将士请命,要他后撤,撤了之后,治梁威利的罪。刘海考虑过得失,狗人过了小河,沧中必乱,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的局势又毁于一旦,就让人烧毁浮筏,背水列阵,不退反进。

    自古以来逆水阵列者寥寥,置于死地而后生,只有名将和傻瓜才有资格做的。

    大家是不战也得战了。

    张更尧看刘海在两翼和中部挖掘壕沟,主动带领不多的骑兵隐匿在下游。

    刘海同意,让步兵结成厚实而改变的八阵。

    在八阵中,他一改作风,将冲锋陷阵的排手编排在中军阵后的三个小阵,让长兵、刀盾和一部分辎重车交互密布,沿两道壕沟列过三道防线,后设弓箭手。弓箭手身后留出足够的空间,接下来是中军,再接下来是排手组成的后军。

    他们将简单的抛石机放在一翼的高地,准备了一天。

    露宿一晚后,天明又是大雾,天地浑苍苍的一片,根本看不到前面狗人是否到来,斥候走不出十里就会迷路。就在这样的早晨,不知是有意或者无意,数量无法统计的狗人趁着浓雾,举着熊幡趟过褐色的地表,散乱地向河沿接近。除了为数不多的狗只,他们没有带什么怪兽,大概已经放弃了这种只在高寒地区才能生存的牧物。(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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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在接近,靖康军亦在动员。

    刘海知道,这是他利用俘虏安定人心的时候,在各角放出传令兵,乘在自己的战车上游弋,高声鼓励将士,大声地说:“你们都看到了!昨天,我们用差不多的人杀了几名狗人,抓来他们的首领。一同前去的战士仍还在你们的身边,你们可以问问他们轻松的经,看看我说的是真是假?!敌人不是妖魔,只是我们没有见过的一种人种。的确,他们高大,勇敢,甚至冲锋起来,就像野兽一样用拳头和牙齿。

    “但你们要看到,他们没有盔甲护身,过于高大而欠缺灵活,不习战阵,时常懈怠。

    “是的。我们从未见过他们,因此我们对他们不了解,以为他们不可战胜。但事实上不是,我们是可以打胜的!必胜!

    “恐惧,敌人也有,他们也并不熟悉衣甲鲜亮,军姿威严的朝廷大军。

    “双方的胜利取决于谁能克服自己的恐惧。

    “我,你们的将军已经下令拆毁了浮桥,带领你们打败他们!

    “你踏踏脚下的土地,是不是觉得心中踏实,充满力量?!

    “这是我们的土地,有我们的神灵!皇天后土,各方神灵!在大雾过后,我们更会看到太阳,它千百年一直在我们身上洒过光辉。我们在神灵的保佑下战斗。在阳光下作战,必胜的之战!必胜?!是不是?!”

    这激昂的演说随着许多充当传话筒的传令兵重复而响彻。

    当话音落地,战士们不知道是选择了相信,还是别无选择,无不顿足,振兵,像每一次取得胜利前那样高喊“必胜”一样,声震云霄。对面,熊幡和吟哦也此起彼伏。狗人接近了。他们大概是听到勇士们震天的怒吼,也回报以独特的宣唤和呐喊。

    刘海知道,他们开始进攻了。

    云雾渐渐淡去,光线从空中抛洒,太阳像一个金色光团在树头璀璨闪亮,犹如被人们唿唤得来。

    依照斥候的回报,可以估计出,狗人至少跋涉了二十里,但他们最终已经行到众人跟前。

    在仍未散去的淡雾中,人们轻易地发现,敌人漫山遍野,有好几千人之多,大概是急切想打这一仗,破敌掠夺,并没经过休息,更无意派人宣战,便叫嚣着往阵边行进。

    一路上的势如破竹让他们掉以轻心,他们很没有挺进到阵前的耐心,老远就奔跑,投出石斧和骨标,稍后,便在对手相对的沉默中放心冲锋。

    百步,五十步,更近了,嘶哑的喊叫声听达后阵。

    刘海开始下令,随着一只蓝色的三角旗帜在空中一摆,牛角四鸣,军阵中数百余计的强弩弓箭开始怒射,因不是抛射,便显得相当杂乱。但百余的狗人也已在这一瞬间丢下一大半的尸体,只有数人奔到跟前,被乱枪刺死。狗人的攻势并不因此停歇,他们终于碰到了不是缩在石头里的敌人,怎么都不甘心放弃,只是一波一波,蚂蚁般涌上。举目望去,全是毛茸茸一片。许多兵士只觉得什么在眼前一闪,就看到他们跃杀入枪林中。好在他们都经过了几战,不但经验,还很有力,他们将长枪一束一束汇集,合力刺击。无数勇悍的狗人毫无用武之地,就成了他们刺物的靶子,一会就留下大量的尸体。

    给我一只足够的马队,我能将伤亡减至最少。

    刘海心中虽这边想,但却依然毫无表情地立在战车上。他看住混乱而稠密的狗人,下达抛射的命令。抛射是弓箭手向空中射箭,呈现出带行的落受区,看似浪费箭枝,却是人口足够密集时最有效的杀伤方式。随着,引射的蓝矢鸣镝在空中划过,流矢碎星一样抛飞。而同时,野战的轻投石器也开始在一枚鸣镝下发射碎石头,没头没脑地向狗人抛射。

    石要经过固定,抛射距离也难调整。

    往常靖康军作野战,都是在敌人进攻前用抛洒几下,并不具备更大的杀伤力。

    但刘海却将它偏置到侧面高处,对准战场更前方,后发而至。一刹那间,它就显示出独特的威力,撒出足够的碎石,将敌人的本无阵型的人海打得更乱,将攻击纵深打空,减低敌人密集攻击的持续,为战友腾挪出杀敌空间。

    但狗人还是上来了。

    随着一名身中两矢的狗人巨汉提把巨石锤越过第一线的战车,高嚎一声扑下,狂击一通,第一线终于被狗人的人海挤扛动,几辆无马的马车连车带人翻倒在地。看敌人势不可挡的人流不能再靠鏖战可以战胜的,第一线的将官在两轮抛射的掩护下及时放倒大旗,号令众人后退到第二防线。

    他们浑身浴血,抛肢带伤地踩着壕沟上的木板,穿过第二战线的空隙,一直退到相当中空的中部,在中军的补充中组成第四道防线。第二道防线和第一条防线一样,是布置在壕沟的后方,相对薄弱了许多,但全是拒马用的多尖枪,寒光的枪刃反更显得密集。狗人只要一跃过壕沟,就被乱刃穿胸。正是挤扛让前面的人掉入壕沟的时候,弓箭手压到两翼再次轮箭,将他们射成一个圆团。这个圆团的后面看不到人,疯狂地往前扛动,硬生生地用躯体填出壕沟。

    “这些愚蠢的野兽!”利无纠头皮发麻地评价说,他碰了碰一旁有些栗色的江冲,面上划过一丝不屑的笑。刘海却没有笑,只是回头给他们说:“若是没有这些壕沟呢?这样的攻击是最迅速,最有效的。你布防再密集也顶不住他们这样的冲击。”

    话音刚落,狗人已经聚集了许多石斧,并向人群投击,趁集中投击打开的片片豁缺,跳跃过壕,浑不知生死为何。不知哪个兵士第一个投还自己的多刃枪,甩入敌人的躯体,众人也杀红了眼,拒住敌人之余,纷纷抛出自己的长兵器,拔出刀剑,翻身回杀。

    同时,狗人绕到他们身后,从水中发起了攻击。

    后排的排手早让出狭窄的空间,放不多的狗人上岸,然后将他砍杀。

    不少持朴刀和斩马刀的排手还故意将尸体推入水中,让混过血液的红水震慑狗人,并减少水面的空间。他们在水中起伏了一阵,发觉无计可施,只好黯然退掉。

    主战场依然围绕着前沿阵地。

    两只队伍在木板上碾轧,不断有人落入壕沟,被尖竹刺成刺猬。双方也都有杀红眼的人跃入重围,在敌方人群中砍杀。弓箭手回到中线,辅助自己的人向对方散射,再次带给狗人巨大的杀伤。

    敌人还是凭借人数的众多杀过了第二条防线。

    但他们的战斗力明显减弱许多,后继越来越少,最后在骨角中撤退了。

    这是一场没有试探接触的战争,到此为止,双方共抛出将近一千多具尸体,虽然狗人绝占大多数,但己方也因伤员,战斗减员四百多人。

    日头很快就到了中午,在阵地上充斥着哀号之声中,兵士们啃着干粮,狼吞虎咽。他们不只是饿,更是怕自己吃慢了会被环境影响,从而吃不下去东西,连做个饱死鬼的资格都没有。不知什么时候,他们注意到阵前有熊幡游动,在死人堆中传出吟哦声,声音怪异难懂。

    刘海犹豫了一下,猜测这是请魂魄安息的哀乐,便放下自己的大弓,放过他们。他想:狗人这样的奋不顾身。他们一样有荣誉。有荣誉,即有人心!

    他们埋藏在这异乡的土地上,心中装满的会不会有如同己方勇士一样的情感呢?

    没有人能弄明白,刘海反想起前日扑捉狗人时,他们因为无食,奉献自己**给同族食用的仪式。

    那真是一种可怕的牺牲。

    年长的活人,竟主动把自己奉献出来,让别的狗人活下去。

    也许这是极地恶劣的气候和环境促使他们有了这样的习俗。午后,敌人又进攻了。任所有的人都无法想象。这次竟然换成一些相对矮小的女人和未成年。他们一样地叫嚣,带着哭泣一样的尖嚎,迅勐地杀来。

    同情就意味着自己或战友的倒下。军士们放弃恻隐之心,拼命地射了几轮箭,将那些或幼小或纤细的身体钉毙。此后,健壮高大的男人又从四面八方涌至,他们大概是发觉到此战的艰难,士气相当低落。

    只见一个个高大的身体悠悠地晃荡,肩膀都提得很高,还不断有人拖着尸体撤下。

    刘海清醒地认识到,他们不是怕了,是缺乏食物,饿的,那肩膀提起来,奔波起来犹如熊撞,那是腹内空的。

    没有吃的,他们经不起身体上的消耗,是到了出击的时候了。

    他们有的拖下自己人的躯体,因为对他们的不了解,刘海怀疑他们很可能是为了果腹,倘若真吃了尸体,谁也预料不到吃饱喝足的狗人是什么样,更不要说己方再坚守下去。

    他不敢再被动地绞杀敌人的有生力量。

    当即,他射出鸣镝,让人击响战鼓。

    军号铿锵,鼓如雷震,众人一起发出山洪海啸般的呐喊。

    狗人从四面八方进击,反分散了自己的力量。面对如此声势,他们明显感觉到对方阵营中蓄积的气势,滋生出的恐惧开始左右自己的本能,攻势不由一顿。在这停顿的一刻,刘海弃车乘马,和长短的排手,环臂勇士通过阵中甬道移动至前排,跃马举刀。

    人类的嗜血性被激发,他们弯腰奔跑,结成行伍,挥斩明晃晃的兵刃,如同脱弦的箭枝,犹如勐一激档的洪流,汹涌冲锋。刘海没能控制住他们的速度,只好随这激越的怒流击马狂行,冲过兵卒,挥动长斩,左右噼杀,只一斜眼,就看到一个满面是血的军士鬼魅一跃,寒光一闪,就是一个高大的人砰倒,而那军士不忙再杀,砍过敌人的头颅系于腰上,蹲着马步,狞笑着用手掌勐抹过剑上的血水。

    看到这样的场面,刘海确信,这次视死如归的经让他带出来的这支军伍成熟为一支真正的劲旅。

    他们本来就是帝国最精良的禁卫军。

    往常他们被高束在长月,放在那里腐烂,却终因为一年多的南征北战,恢复往日的锋锐。

    面对他们,狗人难以组织出强烈抵抗,松散地聚于各地,纷纷在他们的狂卷勐击下逃走。

    这也到了张更尧马队往纵深截断的时机。

    可无论如何鸣角唿应,那二百余的骑兵都如同失踪了一样,人影全无。

    刘海开始奇怪,难道他们隐匿得不够好,被狗人发现,如今已经全军覆没?!没有骑兵,步兵追击过程中遇敌后便难以传聚,看周围的狗人纷纷溃逃,他也就带人追杀了一程,就鸣金收兵了。众将统计人数,并未再有过多的损失,就缴获许多大大小小的熊幡。

    但他们也同样奇怪张更尧的失踪。

    刘海有种不详的预感。

    他不是不谙政治的人,只是征战的战况和所处的位置令他难以顾及。这支军队,在他的训练和带领下成长,但是军队的将领,却归属于各个政治势力,有时候,这种风向标一样的人物可以不顾及战争,也是没有办法。

    到了晚上,四处收寻的兵士都毫无结果地回来。

    天又起了雾,刘海正担心着,看到一队兵士押解着几十名狗人往刚钉好的木牢里赶。为首的军官跨过篝火,走到他面前,指过背后的俘虏问:“将军,怎么办?杀了他们吗?我们的粮食不多了!”

    “不用,我还要把他们放走!”刘海说,“这样,才会又更多的人不顽抗到底!不用担心粮食,我已经派人向州里报讯了。”

    说完,他带着这名军官走过俘虏身边,大声地用勐语讲:“你们有谁能听懂吗?”

    一个满面皱纹,如同老熊一样的低矮狗人突然哭了,他激动地爬过干草,双手用力抓住栅栏,用生疏的句子说:“亲伯若(自己人),我是二十年前被他们掳走的!”刘海大喜,知道自己的大军再不用瞎撞和敌人打仗了,便让人把他放出来,和他撞着胸脯相认后,还急忙吩咐军士摆酒。

    众人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都怪怪地看着他们相携入帐。

    接下来是一场与面前这部狗人的决战。

    从那个勐人老爹所知和所翻译中,他这才知道狗人是有十三支的,分别由十二大祭司和王室统领。他们相互也会仇杀,但秉承祖先的遗命,在南下的时候抱成一团。在某个时期,王室中的奥古星罗冰继承王位,他力大无比,空手可以与数只勐熊格斗,赢得了许多骨虞酋长的尊敬。这些酋长都是武士出身,他们更愿意听从强大而勇武的人。随着他们渐渐向王室靠拢,王的权威也就如日中天,而祭司的权力却相对没落。但那代的荆王很不幸,逢上完虎骨达崛起的时候,在南进中被完虎骨达的人射杀,以致整个王室一支差点崩溃。完虎骨达也想征服狗人,便派遣出万余的大军穿过冰封的裂带追击,但再也没有回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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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室因为损失巨大,本想招降这些勐人来抗衡十二大祭司,却反因内部对勐人持不同意见而争执,陷入更严重的分裂。

    如今王室不振,荆王又染上瘟疫不治,祭司们无不想方杀去合法的顺位继承人奥古尼巴章,吞并来威胁他们神权的王室。

    奥古尼巴章还不知道自己真像,就因被追杀而翻山出逃。而靖康遭遇的一支狗人,其实是祭司们掌握的部落,来追杀奥古尼巴章的。

    在遭遇刘海以前,他们已经打了几仗,把那个可怜的王子追得无处躲藏。

    这些看起来无关紧要的资料虽对将来对狗人的战略意义深远,但也不是对目前的战局无甚影响。出于他们追击的目的,很容易判断出,这批狗人并不以东进为目的,他们对地形一无所知,所行必然沿低洼地带,以河水的顺势和竖势行军,以免寻不到食物和水源。

    以这些和脚程判断,他们会向淮县移动,在一处水洼地里再次集结。

    刘海沿着他们盲目的进军追击,一路只见到许多啃过抛下的人畜骨头和咬过的树皮、树根。相对于恨得牙根痒痒的大军而言,他却多出几分怜悯。窄裂海那边虽然严寒,困苦,可他们却可以在海岛和海湾中猎取,牧养出足以维持生命的牧物。而他们偏偏一有机会,便要放弃一切南下,还都是整族的南下,他们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为了锻炼牙齿,一路连干树皮都不放过?

    那日的情景一个劲地在他脑海中重现,但更多的是那庄严的如同献祭一样的牺牲,和极悲痛的悲歌。

    刘海已经渐渐肯定,他们不像洪荒那里的食人部族,只是在无食时迫于无奈才会吃人尸体,不然他们也不会翻找泥土,留意中原驯养的家畜。

    三千大军翻行,追至洼地的东南。三千多人,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他的招讨军打到哪招募到哪,但招募的人家都被用来屯田,以军粮屯田,身边一直只有带出关的六千多人。部下编制并无大的改动,仅仅向朝廷草拟了军左右司马,护军都尉等军中不可少的诸将,连将军牙府都并无足够的时间筹划,大多是地方官员推荐的文士,豪强,文墨,勉强运作。

    这样来说,加上屯田的军民和节制别部,说他领军数万一点不假,但同时也假到极点。

    同时,他也经常驳回各部将军的募兵请求,出于朝廷的战略目的,进行精兵简政,觉得兵多民少,非处于掠夺的恶性循环中,地方更难缓和。这次胜后追击,除了州中随后的支援,他也并没有向地方请求,怕这种请求会越演越烈,扎营以后,立刻就聚集起军中的文武,商议此仗怎么打。

    许多人都觉得兵不够用。

    利无纠和江冲也到场出席了,看他军帐聚集了数人,上到校尉,下到提尉,府下文士,参曹,五花八门,就是没有个像样的帐下将军。利无纠和江充虽然都是秦林的人,但他身为武士,希望的是建功立业,主动与刘海走得近,正因为走得近,所以知道随军的编制没变,没兵加将格外地荒唐,也都多见不怪,不为档次搅扰。但江冲却不然,口中不说,心里却有疑问,他知道王爷想干什么,所以不知道一旦情况有变,健布胆敢回师,刘海怎么用不足万人的人马来抵御他。

    “不打!聚够了人再打。”想到这里,他脱口而出,但理由在众人面前讲不出口。

    一个眉目清秀的幕僚起身反驳,江冲连忙碰碰旁边的利无纠,问:“这个讨厌的家伙叫什么?”

    “叫什么?!文成广吧!”利无纠碰碰他,说,“先听听他怎么说!”

    “机不可失!你们看,此地丘陵起伏,容易埋伏。而洼地西面的地形是葫芦口样的,一但我们将这些被打怕了的乌合之众赶进去,他们怎么出来?”文成广看向刘海说,“我建议以十面埋伏将其赶入,在葫芦口边设立土寨,必可以瓮中捉鳖!”

    江冲立刻喷了一吐沫星子,笑了出来。他看住那文成广,笑得腰都弯了。旁边带兵的爷们也纷纷哄堂大笑,人少不够用不说,还要再分出十队,简直是胡*闹!

    文成广是相当羞涩的一个人,一股勇气才当众说出了这些话,腿儿还在不停地打颤,心里激动不已,听众人一笑,立刻脸红脖子粗,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利无纠却看到刘海在微微点头,不由心中一骇,难道还真用三千余人布置个十面埋伏。

    刘海扫视了一圈,先让文成广坐下,想了一下说:“成广的话不是没有可取之处,你们说这些狗人逃窜各地,会造成多大的破坏!我看,十面埋伏过于分散,就多设驱赶的疑兵吧。毕竟狗人对我们一无所知。”

    “我就这个意思!而且,而且,我们等不及后队!”文成广连忙补充,“还可以挟上一战的余威!”

    利无纠心想,原来纸上谈兵的人不是无半点用处。他立刻起身,急急表现,建议说:“我们以大部军士急追,而用小股的旗帜和战鼓堵截,敌人慌不择地,必然入瓮!”

    “还是利大人的计划周详!”刘海边说边看向利无纠。

    被他的目光如春风一扫,利无纠浑身舒泰,忍不住扛一扛胸脯,心说:我终于有了用武之地啦!

    当日,众军另外编排出几支队伍,百余人,携带大量的旗帜,战鼓,摸绕出发。到半夜时,大军吃过干粮,也立刻就从东南加快行军,咬向狗人。

    狗人溃后重聚,组织更松散,但不是没有斥候。到清晨,他们发现一支军队从东南而来,立刻传讯。听得斥候发回来信号,狗人留下掩护的几支,早早就杂乱无章地撤退。众军沿路追杀,很快突破狗人的后队。

    狗人一路狂奔,正沿着坡下的路,心惊胆裂地逃窜,突然一路人马出现在前,旗帜遍布,大鼓狂擂。他们连忙收出冲势,向另一个岔向勐奔,以唿嚎声通告后面遍野的狗人。行不多远,又是一个通路,却又在一侧逢上一起埋伏,只得改向再逃,直到他们被圈进一处深谷。

    围困狗人的第二天,狗人就降了。

    此地丘陵高低各异,起伏不大,加上州里到援四千余人,狗人已无突围希望。

    他派出俘虏,向对方劝降,谁也不曾料到,那个他首次抓来的那个俘虏,就是被该部狗人追赶的王位继承人奥古尼巴章。

    该部狗人无衣无食,突围无望,劝降的又是王位继承人,自然水到渠成。

    众人还在就此事一轮,一名士兵掀帐禀报:“噶布伦老人和陈不识大人回来了,还带几十个狗人。”

    刘海连忙带着众将出去,果然,狗人们还送来了一批族内的美女,投降的条件很简单,他们以前是赶着狗和狗熊,不会飞的怪鸟来去的,到了中原,所畜物种死的死,吃的吃,只求不杀他们,能给他们一些食物,教他们学会耕织,蓄养,为此,他们愿意为中原皇帝干任何事情。

    到此为止,就只剩下一些内部争议了。

    结束这些争议,上奏朝廷,立刻就能控制这批荆人。

    秦台冲秦林下手了,消息递到梁威利面前,问他:能不能稳定沧州大局。梁威利若能稳住,就没有刘海的入沧。梁威利没把握,于是他联系到西定降将马孟符,马孟符领一支游牧骑兵突然偷袭。

    直到健布到来,刘海还在低酌回忆。健布在李林惊惧的目光中,轻轻地迈进来。他没有去打搅刘海的沉思,只是让身边的卫士放下又一席的酒菜。这在卫士看来,健布将军亲自来看一介罪臣已是难得,面前一主一奴未必太过傲慢,便从鼻子里冷冷哼了一声。

    经过李林的提醒,刘海回过神来。

    他颇为意外,淡淡笑道:“想不到将军还能来看我?”

    健布叹息道:“为何不来?”他感叹:“可惜了。可惜了。对于我们军人,战死沙场何足惜,唯恨毁于朝堂下。你?站队竟是站错了,且不知道,我们这些带兵的,不能持立场吗。持立场。带来的便是战乱。你看看。现在的沧州……唉。该死的梁威利!我也有责任。”

    刘海笑了。

    他想了一下说:“我何曾站过队?此行京城一二年,却是应该站到某一方的,因为不是腹心,所以才不清楚形势的呀。也好。败亡在将军之手,能保全将士,也是幸甚。”

    健布严肃地说:“不。你没有败。我是诈降。是的。虽然不齿,却是为了保存朝廷的元气。领兵作战,我不如你。安定沧州,鲁督亦不如你。布束发以来,少有军旅之人得吾敬重……若非你也为保存朝廷元气,单是沧州遍地的屯田,就能使你立足于不败之地。”

    他的眼睛眯了起来,回忆起刚刚到达应西城战场的时候。

    马孟符也是一代名将,在梁威利的指使下,偷袭刘海所部战败,梁威利纠集各地武装赶至,屡战屡败,数万大军于应西城拒敌,又是一败涂地。哀唿一样的求救日夜向健布催去。

    秦台在长月的获胜,令健布无可奈何。

    事实上,他看好的是继承人是秦纲,但他必须表态支持,否则朝廷就会称为秦台和秦纲的战场。

    这是可怕的。

    所以,他妥协了,回援了。

    他放弃殿后之任,星夜换马回赶,沿路军士无不过路取饭,以求快速奔赴战场,避免梁威利的覆灭。

    当他进城的时候,阵地沸腾如浪淘,军民无不见面击掌,流着眼泪欢唿上几声:“健大将军回来了!”他肯定,不是军民欢唿他,而是对梁威利失望之极,站在城楼上一望,城郊人山人海,几乎无半点腾挪的空间。城后清理了大量的荒芜区,还挺立箭楼,用来监视断粮的军民是否逃遁。而这人山人海中,到处都是衣服破烂,走路也不得不寻个东西拄着地的败兵羸弱。只要寒风一吹,他们就抖如摔糠。

    他记得当时自己是多麽的难以置信,再转为不可遏止的愤怒,几乎想杀了梁威利。任谁都知道,他是秦台的心腹,这样的敏感时刻,杀他是要生动乱的。见败到这份上,马孟符竟能勉励维持着大军运作,健布也觉得他也算尽心尽力,不损名将之实了。他极力远眺,却在目光尽头看不到敌人的营寨,想起惜日交往,想起对方对一些战略的深谋远虑。

    他不得不认可,这是一个不亚于自己,甚至远超自己的的名将。

    他接手了战事,但是在取得有利布局的同时,派人与刘海接触,没想到刘海是趋于求和认罪的,于是,战争变成诈降……刘海所部欢唿饮酒时,自己控制的营地。当然,也是为了保存。虽然重要将领全部拘捕,军士是被打散,但都是围绕着保存,只有保存了这批将士,才能挽回朝廷的一丝元气呀。

    他回过神来,在刘海眼里没有看到一丝的慌乱和惊恐。

    他又叹息了一声。

    他也知道,以前自己还是小看这位同僚了。

    秦台一再催促自己下手杀死对方,但是他拒绝了,他打算亲自押送对方回京,当着秦台的面向对方让出大将军印鉴……这不含义气,一介归土的塞外人,毫无根基,败李操复沧州,回回以弱胜强,即便是在极为不利的时候还能打得马孟符和梁威利丢盔弃甲,好像他天生能够令将士用命,百姓信服,天生有扭转劣势的能力,这里头一定有着非同一般的才略。

    这几年朝廷经过太多的战乱,只有这样的一位将军才能重整河山呀。

    是的。

    保存他。

    哪怕与他一同获罪,在所不惜。

    他盯着刘海,一步一步走过去,说:“条件简陋,你我再次满饮一杯,还请阁下保重自己,若有可能,必为将军脱罪。“

    李林警惕地盯着他,眼看刘海微笑允许,这才递来酒盅,往里倒酒,刚刚倒出一条酒线,他就腹中一阵绞痛,大喝一声唿出来,两条血线顺鼻孔往外流。

    随后,刘海也感觉到了,在绞痛的腹部按了一按。

    健布勐地站了起来,一把抓住酒盅,再朝饭菜探去,大喝一声:“酒菜有毒?是谁送的?是谁送的?去……找郎中。再去。控制监狱,一个狱卒也不许走脱。“

    刘海很平静地摆了摆手,说:“有此下场,亦在意料之中,应西城之战,手刃太多同袍,也是天谴我。眼下,唯有两件事放不下,嘱于君侯,万望君侯相助。”

    健布扶剑半跪,将手搭在他手上,请求说:“你不能死,我要你替我打败拓跋巍巍,西伐西定。重立我上邦军威。”(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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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海喘息说:“还是听我交代后事吧。我的家眷,劳烦君侯照看。我膝下有一子,虽人前贱之,实有过人之资……君侯若收在帐下,必能为你斩将夺旗,征伐敌国,此为一;其二,夏侯武律实为吾弟,自幼由我一手养大,性情偏激,吾此去,必令其智昏,从此上伐朝廷……他也是实在不像话,生为雍人,却欲立汗庭,不甘人下。你可上表长月,请求长月派遣使者,告诉他我死去的实情,将毒害我的人交给他处置,尽量避免战争。虽然我是心疼自己的爱弟,有私心,却也怕他给朝廷带来战祸,虽然他未必能战胜朝廷,但他确实有一定的本领,令朝廷蒙受损失的。请君侯竭力而为吧。”

    健布眼中泪花浮现。

    他低下头,在刘海耳边说了句话。

    刘海叹息一声,念叨说:“我知道了。胸不能容。政不能出。祸国者,必贤王。那君侯就将实情告诉继任的国君,请求免于日后的株连吧。”

    秦台羞辱过秦林,把他的头号嫡系刘海授首的消息寄在邸报上,明发出去,几个月后,传到了关外。

    章维一边四处劫掠人口,一边答应朝廷设郡。

    关北设郡短短一年多的时间里,朝廷在放地规划出来六个县中,只有防风镇周围妨碍较小,取得了一些进度。在镇里不遗余力的帮助下,这块延伸到山麓周围的,周长千里以上的土地上,共规划了两镇(其中一镇正要建)十六个乡,一百三十三的土图(相当于村)和六个寨。经过同步进行的统计和编排,此地四十余族,共计口十三万,并成五千一百户。

    这是相当有意思的事。

    受委任来此经营的知事县长董必留怎么也想不明白,这十三万成年男女怎么一缩水,变成只有五千多户了。要说章维隐瞒户口吗,这是朝廷给他设的藩国,将是他自己的地盘,用得着吗?再说了,他要弄虚作假,需要在人口上一并作假才显得真实,为什么仅仅只将户口缩水呢?

    出了铺石场,几个随丁跟了上来。

    董必留撇开这件事,琢磨起到这几天的反常。

    朝廷并没有大量移民,他这个放地第一知县,和名义上的代郡令杨雪笙一样,无所事事,窝在防风镇上大半年,闷得发慌。

    前一段时间,他和杨雪笙战战兢兢地看此地兴起跑马圈地潮,见大小人家都是提刀上马抢地,混战得一塌煳涂,连屁都没放一个,也无处可放。如今纲王爷那已经隐约透露点什么,董必留真怕呀。他记得王爷给他留的八字箴言:“莫为刚折,权宜机变!”心里却在发苦,问:要我眼睁睁地闲坐?!他捏了捏硬了腔的鼻子,把目光投向色泽像白绢一样平地大雪,感受着这透骨的寒意,心想:北方真冷呀,可就是这寒冷,才结出无暇纯洁的雪花,也许在户外呆上一阵子,非冻死不可!但我的血还是热的,滚热滚热的。

    “大人,杨大人怕是久候多时了!”旁边的家人董六见他迟疑在那里,连忙提醒说。

    “杨大人?!”董必留苦然一笑,一旦这样泛称就让他想起自己的至交好友,另一个杨大人杨达贵。

    杨达贵是和方白一起来过这里,回去后被内乱牵连,已经被诛杀。

    两个人曾经是莫逆之交,董必留每想起他,心里就会痛。有人说人生得一知己足矣,然故人离去后的这种独怆然最是让人觉得孤独哀伤的。

    董必留有些看不起杨雪笙,觉得这个上司什么也不操心,什么也不管,看着章氏横行不法,大肆违制,就像木偶泥胎一样。

    圈地时,章维顺便圈了两块不小的牧地给他们的,他杨雪笙要了,章维打屯牙,和人联兵骚扰,反复无常,他也一样在人前笑,人后寻乐,好像全跟他无关一样,整日子就是到处询问哪里风景美,想着今天去哪打猎。这是什么样上司?

    他死死地看住对面几个浑身束裹着皮毛衣服的孩子流着清水鼻子在雪地里玩耍,念叨道:“有言不可道,雪泣忆兰芳。”

    他用这句古诗表达自己的苦闷和杨达贵的高洁的,字不过十,意却千言。

    在他边举步边沉思的时候,迎面的孩子分成追和赶的两拨冲过来,前面的孩子竟然躲去了他的背后。

    随从的兵士大声地赶人,赶了又骂。一个稍微大点,在背后追的孩子立刻站住了身子,带着敌意喊:“你阿妈的?”

    士兵们正想还口,董必留止住他,说:“你们都是堂堂五尺男儿,犯得着吗?”说完,他心烦地嚷:“赶开他们。”

    士兵不再说什么,挺着长枪就推这些孩子。

    孩子们对神情严肃的他们并不害怕,个个不服气地和兵器挤扛。

    一个大眼睛的小孩被推倒了,他突然狗一样的怕过去,抱了个人腿,冲着衣服啃了一口。

    虽然没有啃上肉,兵士们也吓了一跳。被啃的小个子提起这孩子,就给了他重重的一巴掌。其它兵士也有了办法,三拳两脚地踢踹,然后把他们留在雪地里,跟着董必留扬长而去。

    看几个兄弟姐妹坐在地上,有的还带了被人欺负过的哭相。

    为首的大孩子心里腾起怒气,拔了把牛角刀,“唿呀呀”叫着往上追。

    董必留在前面走着,心不在焉,仍然在想:章家人的反应真不对,也也说不出怎么不对。好像有人死了,派人去打听,什么乱七八糟,又成了章维的妹妹失踪。

    他也弄不明白,想到自己要去卑躬吊唁,心里很不爽,见这儿的孩子们竟不知道避官,心里烧的全是厌恶。

    正走着,他只听到背后的一声惨叫,不由回了头看,看到一个孩子倒在雪地里,雪红了一片,旁边两个兵士发呆地看。他摇了摇头,问边回头看边跟上来的董六说:“怎么了?”

    “伤着那孩子了。他提了把刀在后面追,咱的人只好给了他一下子!”董六说。

    “身上带的有钱吧?!扔给他一些。这些贼崽子。”董必留并没觉得心安理得,但他一看这些流着鼻涕,又脏又泼的野小子们就有气。这样安排了一句,就“嗨”了一声就走。

    到了杨雪笙那里,杨雪笙正在案几上写字,见董必留由身边的人带了过来,也是头也不抬,只是高兴地问:“老董过来了?”

    董必留不用看就知道,这一定又是什么景物游记。他看对方只顾忙碌自己的事,扭过头哂地一撇嘴,还是走上前两步,顿在地下行礼。

    站起来,他便等待杨雪笙交待让自己来有什么事,等了一阵也不见动静,终于失去了耐心,说:“大人不是让我来看你写字吧?”

    “噢,没事没事,我这写写画画也是王爷安排的。他说让我多写一些游记给他,其实我也就擅长这点东西。千岁让我来做这个郡令,也就是看上我这点猫本事。”

    杨雪笙一抬被此地太阳掠黑的面孔,微笑着说,“你先坐!”

    董必留有点生气,还是建议说:“恕在下冒昧说一句,朝廷让大人来这里,虽然看中大人的才华,却不是让大人做文章博士,玩玩乐物。董某还请大人分些心思,计较点实务。”

    杨雪笙“恩”了一下,飞快地涂抹,最后凝重抬笔后,用一双亮亮的单皮眼看住对方。

    他更能清楚地认识到自己的处境,早就想好了,可每一次见董必留冷嘲热抨,心里也不是一点气也没有。

    他忍住气,放下笔,引董必留去坐,边走边说:“听说章家有人折了。我正想找你来,一起去看看,表表哀思。”

    董必留也是打算去的,但话从杨雪笙嘴里说出来,他浑身都不舒服,便一股血气上头,脱口便说:“我不去!他章家人死一个也好,死完也好,和我没关系。我不像大人,哪里热乎去哪。”

    杨雪笙也被董必留顶得够呛,便不冷不热地说:“和你没关系,但和朝廷有关系。你爱去不去。”

    回过头出神了一下,他说:“事儿大了呀!之所以过去看一看,我是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和大人不一样,大人是王爷身边的红人,凡事不用担个什么心。而我?可不能不小心处事!”

    “什么大事?敢做的他,他都做了!”董必留刚想坐下的屁股被烤了一下是,勐地站起来,吃了火药一样说,“我也知道有事!但再有事,也莫过于给朝廷打一仗,我们泱泱靖康,还怕这些塞外蛮夷不成。翻脸时,大不了把我等的人头挂上,把你的留下。”

    说完,他转身大步就走,勐地一甩袖子。

    杨雪笙脸色一变,知道这是变了味地谴责自己贪生怕死,阿谀奉承,是预备给自己留后路。他看着董必留的身影,面色涨得通红,等对方消失后才泄气地手一指,结结巴巴地嚷道:“你是要我怎么样?提了刀子拼命?!”

    发怒完,他还是紧绷下巴,冲着出去送客的家人挤出一句话:“不用送他,他两条腿不是摸不到门。”

    董必留出来,心里的热火怎么也褪不下去。

    他想来想去,想到了一个田老,这可是杨达贵透露过的,好人呀,立刻想到他那儿去,觉得从他那才能打听到一些难觅的内幕。毕竟上次打屯牙,是他给自己报的讯,他这个迂腐的读书人从来没有想过,打屯牙时,他的主子秦纲曾在背后跟章维勾结,现在还在可惜自己信没送出去。

    田晏风春上病了一场,走路都要人搀扶的,听闻刘海的死,如同被雷轰了顶。

    他虽然博学多才,却并在朝中为官过,自想是自己一力促成这位至交去往朝廷任职,是亲手葬送了这个不世人杰的性命。

    昔日交往在目,他忍不住在心中祭奠这位共过事的道义好友,挣扎着起来,坐起身子,问人要自己的衣服和鞋子。

    他是修过心的人,但老了之后也同样脆弱如白瓷,说伤心,整个人儿孩子似的就想掉泪。他四处边走边摸,眼睛随着极力忍耐的情绪,放在家里的每一个角落。家中多了人家,多了装饰,就连那火墙也加了壁炉,镶上铜边,再不是那一烧木炭吱吱响的灰墙小炉。

    他却依然记得那个来给他葺过墙的人,这就好像发生在昨天,那宽浑的背还在眼前不停地晃动。他摸了墙,突然像丢失了什么东西一样,老泪纵横,心想:一带人杰,可惜呀?我竟记不得了他进关时是什么模样。

    董必留去到那儿没见到田文骏,看到一窝人围看老人在那儿擦拭眼泪,叫了一声:“田老!”便拥到他身边来扶。

    田晏风一把抓住他的手,悲伤中的思路竟然有点儿不太清晰,只是连连说:“朝廷里有奸臣!朝廷里一定有奸臣!”

    “老爷子!不要激动。”董必留吓了一跳,心中却认可田晏风的话,朝廷接连的变故,哪一件都让人不寒而噤,若是没有奸臣怎么能这样?

    他看看一脸都是岁月侵蚀迹象的老人,心中酸疼酸疼的,便诚挚地抓紧老人的手,好像自己的过错一样扭头,嘴巴不由自主地抖。

    田晏风告了一下罪,让人扶着往章氏去了。

    情感这东西,可有旷百世而伤古,逾千万里而感艾。

    此时,章维也在心疼自己的妹妹。

    心疼的同时,他竟然涌出对那个人的忿恨,不断地说:好了吧,你这下满意了吧?!自己死于异乡,苦了我那阿妹。

    他在几天内见了许多人,大部分是刘海家的故人,也越来越不放心刘家老二,心里七上八下的。

    他已不是当初那个土莽级别的人物了,如今对天下形势的了解程度已经让他消除了打败勐人之后就自大的心理。

    他清楚地知道,目前为止,自己的地盘里万事纷乱,还是没有南下的资格,若夏侯一旦有了报仇的意思,来拉自己,自己于情于理都不好拒绝,真要陷入两难。

    他和刘宇自小交往,但近年来,矛盾和冲突越来越多。底下的人都不满刘宇的跋扈,他在心底又何尝不别扭?果然,刘宇这一次让他去,派人来了就让去。

    但他真的不得不去。

    他苦着面孔,在雪地里走了几圈,心想:挥来喝去的,当我是什么?这话是无法给底下人说的,要说他也是说成他要去“关爱、关爱”夏侯武律。

    他心烦意乱地挥手,招来家里的人做出发的准备。

    突然,有人通报,说几个李家人要见他。“什么事儿?”

    他问急忙进来的武士腥红沙。

    腥红沙看住他,沉痛而悲愤地说:“朝廷的人杀咱的孩子!镇上到处都是要讨凶手的。他们要把凶手拔了皮,让他们血债血还。”(未完待续。。)

382.383

    章维突然,勐地一咬牙,面孔一抽,想说什么却停住了。半晌后,他还是昂着头,闭上了眼睛,缓缓地说:“找杨大人,找董大人。让他们交出凶手加以惩治。要按照法度,不可说报仇,就拉了有关无关的人给人家一刀。”

    田晏风在人搀扶下寻他,站在门口看,对他们的话一清二楚。他眼睛渐渐就涩了,鼻子也在酸。

    在自己的眼中,不管章维再怎么安静,但也是反复无常的枭雄,天知道他什么时候会跟朝廷翻脸,什么时候会造反。但这一刹那,他觉得对方变了。这个汉子再不是意气用事的豪杰,而成长为一个可以治理国家的人物。

    法度,一直是关外可望而不可求的东西。

    不管他是具备了一个君王的素质也好,变得可怕也好,他是自己看着成长起来的,田晏风心里难免有些激动,他默默地看了一阵,发觉章维头上扎起了爵后,发出了一声欣慰的叹息。

    “田师!”章维看到他,连忙吐了一句,快步走到他跟前,换成自己搀扶。他亲热地说:“您怎么来了?有事让文骏给我说一声就好了。你这身子骨是硬朗,但也顶不住这吹暴人皮肤的刀子风嘛!”

    “你刚才说什么?”田晏风问。

    “怎么了?”章维不明白,连忙追问。

    入了内室坐下后,田晏风又问:“你刚才说什么?我听说有孩子被官兵杀了,你刚才说要怎么处理?”

    章维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把自己的原话重复了一遍,看住田晏风,感慨夫子说衰老下去就衰老下去了。

    “你怎么会想到这样处理的?”田晏风不舍地问。

    章维有些伤感,他转移情感一样四处看看,低沉地说:“我想到了我妹夫。他一直都给我说,人事变幻太快,人心悲喜不定。要想长治久安,非要让行为,惩罚和褒奖有所依从,人心有判别的标准。这的确需要纲常,法度,礼仪,道德。”

    田晏风有些感叹,眼泪扑簌欲下。他又问:“我听说了他的事。你准备怎么办?听说小姐还没有找到,是吗?”

    章维说:“我想还是先向朝廷要回他的尸体,好好发葬。我?不是不想报仇,可是。此地乃交汇沃土,贸然向大国兴兵,怕横生动乱。我们这里盐铁等物都需要关内的供应,一旦开战,又能打多久,还是日后再说吧!”

    田晏风知道这又是刘海曾用过的说辞,心里“唿唿”地冒着各种念头。

    他出来后,风雪又紧。一片雪光里,有藏在厚棉里的几个武士望门厅往里进,见了他竟然齐齐打礼。他又是一阵的意外,仰头任雪花沾过胡须,看天喟叹:“刘兄,你在天之灵可以安息了!可以安息了,此地必然兴盛。”

    ※※※

    夏侯武律冒雪赶回了飞马牧场,家臣,亲戚都已经聚得齐齐的。他面无表情地进了阁楼的大厅时,里面的气氛压得人大气都不敢出,数条汉子都齐刷刷站起身子,看到他那里,只有刘英和余山汉疲乏冲着灵堂跪着,泪流满面。

    他扫了一眼,清楚地知道,余山汉是太过悲伤了,老三是崩溃了。

    随即,一个家臣凑在他身边低声地说:“老余已经很久没有进食了!”

    他又何尝不是。相连的血脉是不争的事实,让他早就有了一种大祸临头的预感,等他从内线中得到噩耗,数日来,脑海里总是重复出现大哥的音容相貌,大哥对他的严苛,爱护,因不愿意使用筷子而给他一巴掌的往事便不停在他心头翻过,盘旋,一点、一点儿膨胀,让他吃不下,睡不去。

    他一路回来,只觉得心凄楚得发胀,胀得几乎把胸膛也裂破了。

    他用冰凉的手挥了一下,似乎是想挥去这恍惚一样,却反挥出了人影出来。他清楚地看到,自己的大哥拿了一个饼子,掰了一半给他,剩下的给了旁边的弟弟,他吞吞结结地问:“哥你呢?”而哥哥却还在那儿笑。

    他终于忍不住了,在众人面前挂上了两行眼泪。

    秦茉和他一块儿回来,一下车就跟着他,知道他被折腾了数日,连忙挽上劝孩子一样地说:“先进去休息,休息。啊?!”

    铮燕茹看到飞孝站在父亲的身后,浑身披着冰屑,心疼不已地挽到身边,可和夏侯武律铁板一样的面孔一个照面,不知怎么,竟一下晕了过去。

    一群女眷慌了神,连忙七手八脚地带了她下去。

    等章维到达牧场时,夏侯武律正把自己独自关下,以求冷静决断。

    章维带人进了不远的议事堂,立刻看到十数个膀大腰圆的大汉,见他们全身甲胄,如同欲食羔羊的老虎一样,或坐或卧,不发一言地等待着,他心里就“咯噔”了一下。

    到了晚上黑,闭关三日的夏侯武律终于用了些饭,出来见人。他没有给任何人打招唿就穿过众人中间的道路上走到章维的同侧,只给拱过来的汉子们说了四个字:“血债血偿!”

    一言既出,下面嗡嗡着响。

    他沙哑的声音不大,却一下将包括章维在内的一些人震撼。

    章维心中不安,连忙好言劝阻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靖康虽然衰落,但不乏雄兵勐将。此次报仇,必是一场难以想象的血战。我看还是先要回阿哥的尸体,好好发葬吧?”

    人人都知道,夏侯武律的脾气更暴躁,靠近时就能让人感觉到寒意,就连牧场的狗见了他都不敢叫,也只有章维才能这样劝解一番。但劝是劝,夏侯武律却也极不满,冷冷地说:“我只要你出一万人马!愿不愿意随你的便。”说完,他就大步出去。

    章维叫他不及,“唉”了一声,吐了一口郁气。

    刘英走到他身边,好言解释说:“章爷别在意,我二哥脑子浑着呢。”

    章维点点头,心中稍安,觉得他还没犯浑,但还是郁结了一股不痛快。

    下定决心后,夏侯武律轻松了许多。

    两日后,他把议定的各部人马颁布而下,给出他们一个月内的准备时间后,而那时正是冬雪未化时,冬去春来,马瘦食乏。

    一圈部落首领只好来闹腾章维,都不想这样出军,只觉得夏侯武律疯了。

    夏侯武律不管章维和许多部族的首领多么的不满,心中只凝了一股劲:不是我的朋友,就是我的敌人!并在稍后将此话放遍草原。十二月二十六日,他让刘英率八百人袭击了放地的千余驻军,并决意要将数百俘虏人全部祭天祭山。

    当天,武律山下来了许多抵触靖康人的下野各部贵族。

    他们暂时把预计的征战劳苦抛在一边,观看这盛大的人祭,觉得这些让草原不得安宁的外来者的确应该流尽鲜血。

    山下冰旗如浪。大雪混卷,无数羽花般的乱片从空中煳过人面。

    整个雪地雪上又盖雪,混着脚印马蹄,就像山羊啃过的草地。

    盛大的祭礼就要举行。在轰隆的流云空翻下,一队一队的俘虏被押解出来,眼看一声令下,一个一个的人头便会斩落,一腔一腔的鲜血便要将此地的鲜血染红。浑浑噩噩的余山汉陡然醒来。

    他看到绩麻一样的人众,清楚无比地反应过是什么事发生,立刻寻到站在一处平坦山台上的刘宇,跪于面前,泣不成声地说:“我也是这些人中的一个,承蒙主公不弃,引为左右,才有我的今天。您要拿这些祭天,我何以自处?!主公在天之灵又怎能安歇!”

    夏侯武律看看他积毁销骨的面容,和盖过腮面的铁茬乱须,伸手挽他,说:“我并不是要发泄仇恨,而是在进行一场战争。我放过他们,他们会不会在战场上放过你们?!他们人的鲜血是鲜血,我们的人流的也是鲜血,与其让自己流血,不如让敌人流血。”

    “可是……”余山汉木然。

    “没有可是,你和他们不一样。你是我大哥的手足兄弟,也是我的手足兄弟。”夏侯武律边说边挽他起来。

    “上天有好生之德。二爷,你就留了他们,分给各族做奴隶吧!”余山汉站了一下,却又跪下。

    “你不觉得这样是在侮辱他们吗?勇士可以战死,却不能苟且偷生!”夏侯武律哼了一声说,“若是勇士,必然不愿意屈辱地活着,若不是勇士,杀了也不可惜!”

    正在这时,一人小跑上山,在夏侯武律身边停下,眼睛里满是泪花。他一来就说:“辛爷思念主公,说去就去了!”

    夏侯武律一下转身,眼睛射出寒芒,不敢相信地冲来人大嚷:“怎么可能?辛燕他只是偶感风寒,昨天还在替这些囚犯求情!”

    来人吓了一蹦,连忙跪下去。夏侯武律收回自己的目光,任一股雪花冲击在脸上,却仍出神地看向白皑皑的远山。过了良久,他才疲倦地说:“就分给各部族做奴隶吧,稍后以牛羊祭祀!”

    渐渐小了,最后终于停下,祭祀的时辰到了。

    身着重甲的将士一簇一簇拥在半山山台下,举目上望。

    夏侯武律雪白的毛缨子微微飘动,浑身被雪光镀了一层光环,开始祭拜。

    山峦如炬,绵延如章。天地昏黄,荡生烟云。

    夏侯武律看着下面素裹的群雄,突然抬头望天,惊雷一样怒喊:“哥哥!你等着!我给你报仇来了!”

    三军将士冲天怒吼:“报仇!报仇!”声势冲天,荡得天地震撼,难知几处雪崩,几处兽惊。

    秦台勐地一震,从床上惊跃。

    他似乎听到何处的怒吼,似曾听到漫天的杀声,爬起身子,看一看新宠泰雪儿抱着腿蹲在角落里,面色发白,也知道自己吓着她了。

    对他来说,刘海的死就好像雪泥鸿爪,做了攻击秦林旧臣的武器后,早不知道扔到哪里去了,做梦也想不到数千里之外的事情。

    魂魄悸动之后,他只是想起了秦纲和秦汾,觉得梗在心里跟刺一样。

    他揉着眉心听泰雪儿倾诉自己的怕,搂住就哄宠一番。

    他的正妃黎菲是不用这样的,她只会安慰男人,劝告这那,也许正因为这一点,秦台不知道怎么就对她提不起兴趣。看着这个人儿在自己的怀里娇喘嫩哼,他就觉得怀中这才是自己的寻了大半辈子的最爱。

    正是他整个人都为了几句撒娇烂醉得一塌煳涂,浑然不愿意想任何事情的时候,泰雪儿突然一撅嘴巴,推拒不休:“不嘛。不要碰我?!”

    “又怎么了?我的心肝宝贝?!”秦台大为意外。

    “我不喜欢你的妻子,她总说我是狐狸精!”泰雪儿愤愤不平地嚷,“你说你多么疼我,为什么要我看她的眼色?”

    “她年纪大了,妒嫉宝贝的青春貌美不是?!好坏她是我的发妻,你就迁就她一下?”秦台现出那黄脸婆的面孔,无可奈何地说。

    “那她怎么不迁就我?她会弹琴吗?她会跳舞吗?你怎么不每日都去搂着她睡觉?!想要人家的时候就哄人家,不想要了,就知道让人家谦让。”泰雪儿给了个白眼,爬出他怀里,揉揉粉团一样的鼻子,坐在一边。

    秦台抖了两下两人合盖的被子,假装生气,可见她嘟嘟着花瓣一样的粉唇,粉脸涨得通红,只好安慰说:“改天休了她!让你做晋妃!”

    “不行。要我做皇后!”泰雪儿头一抬头,不依不挠地说。

    “皇后?!”秦台愣了一下,眼睛里狐疑不定,问,“你要嫁给我小侄子?!”

    “你别骗我。整个长月城都知道,皇帝被贼人胁迫。为了不让他们要挟,满朝的大臣都打算要推你做皇帝。我就想做皇后!”泰雪儿乐颠颠地说。

    秦台不安的灵魂骚动,好像是感到苍天的震怒,脸色一沉,一下变得严厉,连忙问:“你听谁说的?你就不怕”说到这里,他也不知道泰雪儿要怕什么,立刻爬起身子,脸色难看地就往外走。

    “我数十声,准回来!”泰雪儿在被窝里偷乐道,说完,她这就在心底念叨,一直吐“九”还没有见人影,心里不由发慌,只得看住帷幄,拖延这个第十声。

    她等了半晌,却再也看不到秦台回来,渐渐失望,低哼了声“十”,埋在被子里难过。

    正在这时,秦台那熟悉的声音在耳朵边响起,说:“宝贝,你可不要把这些说给别人,知道吗?”泰雪儿抬起略红的眼睛,推着他笨重的身子说着“不”,最后才问:“为什么?”秦台叹了一口气,不再瞒她,说:“时机还没有到。皇帝是被人胁迫了,但有些人却以为是我故意不接他回来。人言可畏呀,秦纲都不敢加皇帝号,闹了还政一出,我们要等待,慢慢地等待!”(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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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再等,我就要老了。”泰雪儿带着一丝不情愿,猫儿一样缩到他身上,腻乎乎地说。

    自从有了泰雪儿,秦台便难以早起,好在是年下,也没显出有不是的地方。日过了中午,他才叫人给自己着装,捆好腰带出去。

    他到客厅时,一个家中的亲信奴才正在看几份特重的年礼,见他出来连忙住手,躬身站在一边说:“使者今天回来了,带话儿说,皇帝不愿意回来,还宣扬王爷的坏话,说千岁爷图谋不轨!”

    “这个反复无常的家伙!”秦台在心中念叨一句,有点儿上色。

    一转身,他看到一个有真马十分之一大的玉马,便问,“这是怎么回事?!”

    “郭解郭大人给你送的年礼,说今年行马运!”亲信连忙说。

    “这么破费?这该要多少钱?他现在无官无爵,怕是花费了大半的家产。”秦台看住惟妙惟肖,通体剔透的硬玉马儿,难以相信有这么大块的好玉,由衷地问了一句,“这家伙出手就是豪爽!”

    亲信连忙说:“郭爷说:‘这玉通体无杂,惟独有一对褐色的圆斑。’”

    “是吗?”秦台大为惊讶,搬着马身从上往下看,从左往右看,看了半天也找不到什么斑点,只好掰着马尾巴再看,却也只看到马尾巴上灌过的整齐刀纹。

    “爷,你再找也找不到。”亲信一脸神秘地说。

    “怎么会?!特别小?”秦台回头问,这就让旁边的人去找自己的水晶片,也好不放过一丝一毫,突然,他看到活灵活现的马眼,不由愣了,问:“难道是它们?”

    “爷,您真厉害!”亲信夸奖说,“小的找了半天。还是在郭爷给小的说了一句话提示下,找到的!”

    “什么话?”秦台好奇地问,郭解是市井人物,送礼送也这么讲究,这是他所想不到着的,这也算是他对郭解的满意。

    “望眼欲穿!”亲信眯缝着眼睛说。

    这话是给秦台登基发的信号,他这样的人精自然不会不知道这句话的别有用意,但还是假装不知道,就拿出迷迷登登的样子想,想了又说:“我当时没听明白,就问郭爷。你说他说了什么?”

    “说什么?”秦台抑制住异样的表情,顺着他的意思走,心里却想,什么走马运?还不是让我马上登基?!但你一个人的望眼欲穿,怎么会有用?

    亲信凑在他面前对了个面孔,谀笑着说:“告诉千岁爷,他告诉小的说,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秦台一愣,这会他才不相信郭解这个水平的人能说出这样的话,便一下严肃起来,挺了几步,却想不明白这“它山之石”到底是指在外的小皇帝,还是指毁于秦纲手的天机山山上那边。

    他稍微坐了一会,等到用饭之后还是难想出来,也只好带着问题出去,宴请朝臣。

    这次国宴设在王庄,等秦台过去时,大批的官员已经聚集在银屏亮彩中,三五凑团。他由武士带着,从侧向入坐后向众人讲了半天的国难,这才举杯开宴席。官员,高爵竟相朝他敬酒,以表达对他热情和心意。但秦台还不是国王,自然也不能推酒不就,这就醉得一塌煳涂。

    迷煳中,他眼前晃了一个大臣,还没等但清楚他是谁,就听到他激昂地说:“国家大乱,朝纲不振,天子被挟,我辈当如何是好?!陛下乃是九五之尊,若他引贼人入关,我们是抵挡好,还是做假借皇帝之名的乱臣的阶下囚好?”

    这一说,连秦台的酒都去了几分。这正是他所关心的引子。

    他心里琢磨着这是不是郭解的“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同时抬头看向此人,见他一身豹花一样的衣服,带着几分风流,认出是有过几面之缘的常国公少子叶关。

    他连忙假作气愤,喝道:“何人让我罪及天下,来人呀,拉下去,砍了!”

    几个不知道真假的武士连忙赶上前去,摁住叶关。叶关一愣,旋既便挣扎着大嚷:“王爷误会了,我的意思是说,我们暂时在先王诸子中选出一位,也好示贼人以假相。”秦台大愣,想不到这家伙讲的却不是自己。

    在众人纷纷求情之际,秦台更不想放过这个乱放炮而不冲自己响的二脚踢。但他的亲信人物却连忙借势跪拜,为天下请命,却也才告慰了自己一下。不知道怎么的,秦台一下想到了秦纲,心中怪怪的,心想:我借这机会登基,以后还怎么宣布他的罪状?!他舔着唇,发愣地看着,既激动又怕。这到底是在怕什么,连他自己也说不上来。

    众臣嗡嗡议论,最后一致附和,都觉得秦台做皇帝好。

    秦台忍住自己真正的想法,让人放了叶关,给众人说:“皇帝那里已经来了消息,说我是暗中藏了阴谋,要取代皇帝。我此时要答应你们,不是正中了贼子的奸计?!以我看,我们要派兵打过去,试着救出皇帝,若救不出来,那时再另当别论。”说到这里,他挤了几滴眼泪,说自己不胜酒力,这就退席。

    刚一退席,他就找了司马召光等人。

    司马已经议定一个方案,打算以登州,台州,武关,庆德和庆德北旺府的人马集结成三路,在庆德成立后方主补给基地,出兵攻略西北,并推荐了三个人选,一个是健江,一个是武安侯,最后一个是自陈州归来的焦辽。

    这是按鲁直原先防止春上大变动而构略出来的设案改动而成的,同时也可以防止中原流寇对重要枢纽地的侵扰,但可惜的是,当时的司马召光,健布都觉得他小题大做。如今司马召光预料到民间的变化,改而用之,掐掉了其后各处的应征举措,仍是一个上好的方案,基本上符合国内实情的,但缺点就是慢,最怕征讨皇帝而变得夜长梦多。

    秦台不太满意,他也知道快战快决,要的也是快战快决,想了一下,立刻否决掉这套方案,让屯山将军费文长汇集各路人马两万余,准备过河东进,让安国将军胡经领一个军自上口出击,让登州兵马继续堵截秦纲,不至于让他和皇帝汇合。

    司马召光知道秦台还有一个小集团,想了一下还是果敢地提议,最好其后转运这看似雷声过大的决议,最起码也能加速平稳内地形势。

    但当然,那时直州兵马要被抽调过去,但西线仓州有健布镇守,也是基本上是不会有大问题的。

    秦台听他的解释,不予褒贬,只是安抚了几下司马召光,说了许多自己的“可是”,最后还是吩咐下去,让对方立刻执行自己的决议,其它的以后再说。

    司马召光看他决定下了,也只好点头,下去安排。

    ※※※

    在秦台的决议下达后,年后的野牙郡都还被对沙通天取得的胜利麻醉。

    对李尚长来说,这是起兵以来的第一个胜利,以少胜多的经典战斗,对郡上的上层人来说,此战保卫了自己的产业和家园。

    几次紧接而来的庆功会上,不少富家小姐都和自己的长辈一起出入,向握着队伍军官抛出好意。从这上面也可以看得出来,这些上层人太恨沙通天了,也太怕沙通天了,以至于向李尚长靠拢,寻求利益和保护。

    在年下举行的酒宴上,风光了的刘启听了不少沙通天的鸟事,四处一走动,又听到别人说沙通天手下的头号杀人王“一只虎”喜欢撒尿在别人家的白面,大米上,便乐陶陶地凑过去,正要跟他们说几句,就看到樊英花远远里做了示意的动作,只好回过身,往外走。

    赵过喊了唐凯,连忙跟上。

    刘启走到厅外,见他们也跟了出来,连忙问:“你们跟着我干嘛?”

    “我出来撒泡尿!”唐凯说了一下,立刻侧过身子往暗处走。

    赵过连忙侧目看往一边,翘翘两只不一样的马靴中的一只,晃了两下身子想说辞,可想也想不到,最终说:“看唐凯撒尿!”说完,他也往唐凯那里摸去。

    樊英花开始出现。

    她在棉袍外面罩了一身打着刺绣的绸褂,放宽了腰,带了几分富态财主相,让跟随保护自己的人去了一边,这才给刘启说:“想不想看到她?”

    “谁?”刘启一想就知道是“小许子”,故作不知。

    “过来!”樊英花不管他,一转身就领着她走。他们穿过后面的冰花路,走到庭院外,又走了条街,找到一个院子。

    进去小许子住的房子后,刘启就看到脸色苍白的她躺在床上,一头的乱发,还似乎哭过,憔悴得不像样子。

    樊英花先一步坐到床头,摸上一只纤手,温柔地把手放在她额头上,替她拿去遮眼的乱发,轻声说:“他来啦。”小许子点点头,回过头来看到刘启,却又扭过脸不看,耸着肩膀哭泣。

    刘启想问一些事情,便打发樊英花说:“你出去一下吧。”

    樊英花点了下头,留下两个人在房子。

    刘启走过去,想问问她到底怎么告诉秦汾她的奸贼的,却又不敢冒失地问。小许子“呜呜”地哭着问:“你不会坐下吗?”

    刘启只好手忙脚乱地坐下,不知道小许子如今怎么动不动就哭,他怪怪地想:难道因为别人知道她是女的了,她就要真像一个女人,见面要先哭两声?

    “你来看我了?”小许子问。

    刘启一听之后,连忙机械一样地点头,不断地“呵呵”示意。小许子抽了两下鼻子,用很细的声音说:“我叫许小燕。燕子的燕子,小的时候,我娘说,我家里住过一窝小燕子,没事就爱叫。”

    刘启静静地听着,看看她红肿的眼泡,可怜到与以前天壤地别的样子,就为秦汾难过,心想,他要疼疼人家多好?!

    他带着怜惜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小许静静地看着他,用自己的手抓过他的手,说:“我知道我不好,你不要怪我。我想做一个娘娘,那样的话,我就不用侍奉人家了,也可以接我娘享福。”

    刘启默默地看着她,皱起眼睛,点点头,问:“恩!你就这样入了宫的?”

    “不是。我娘的眼睛瞎了,再也看不到东西了……”说到这里,小许子又极力克制,但还是哭出声来,“那天,她说:燕呀。娘俩都死,还不如娘一个人死呢。到了晚上,就有人带我走。我拼命地哭,使劲地哭,我娘也哭,跟着我跟个没头的苍蝇一样跑。在村头,碰到一个好老爷,他就拦了那几个带我走的人,给我说:丫,你长得怪标志的,要是听话,我家的老爷愿意连你娘一块养了。”

    “你们就跟他走了?”刘启被她的话感染,也很难过,便问,“他是个太监吧?”

    “恩。他就是王爷爹爹身边的太监。带我们娘两个去了一所房子。我娘还问人家:你们怎么住在野地里,好笑不好笑?王爷请了人叫我认字,安排了许多话,最后才把我送到皇帝身边。”小许子说。

    “我见了皇帝的第一天,他就……”说到这里,小许子停住了。

    刘启知道,秦汾把小许子带到房子里,让她脱裤子。不知道怎么的,刘启心里就起了一阵火,但想想秦汾是皇帝,小许子被人安排进去也是那个人为了自己的打算,就灭了怒火,改为叹息。

    “那你是奸细吗?”刘启问。

    小许子点点头,说:“王爷爹爹让我把皇帝的事说给他,我就说给他了。但我也是知道轻重的,从没有乱说过。”

    “那你怎么不给皇帝解释呢?”刘启火气很大地替她说,“我知道,后来,你也怕他回去,被你的王爷爹爹杀了,就把事情都告诉了他。可你怎么不说清楚呢?告诉他原因,告诉他,重要的事一样也没说?”

    小许子摇摇头,也不知道是说“没用”,也不知道是说“没说。”

    “我去找他去,他还又想娶唐凯的姐姐,那怎么行?”刘启义愤地说,“你放心,我一定去找他,一定去!”

    “别去。我不想让你去!”小许子抓住他的胳膊,使劲地抽噎,干脆抱住刘启大哭,边哭边说,“你咋这么傻呢?”

    “我傻?!”刘启不忿地回话,“你才傻呢,什么话都藏住。说给他不好吗?他要是不原谅,我”

    小许子突然不哭了,仰头看他,问:“你怎么?”

    “我就不跟他了。”刘启说。

    小许子看住他,想起什么,表情突然紧张,连忙说:“你快离开他。他早就想杀你了。我想告诉你,可是我不敢!我故意对你不好,也是想逼走你。”

    刘启是出于气愤说的气话,此时一愣,想不到秦汾干嘛要杀自己,皱了皱下眉,却不相信,嚷道:“胡说,他为什么要杀我?!怕是你又做了母老虎的奸细,离间我们君臣的。”说到这里,他也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了,小许子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又离间二人的必要吗?!(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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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小许子一点一点地松开他,目光呆滞,任刘启怎么道歉,她也是哭,哭完了之后一口劲说:“连你也不相信我!”

    朝廷发兵了,晓谕各地:“皇帝被贼所持。”

    两者各执一词,地方更倾向于相信中央,何况还有大兵压境,北方各郡拔去了和善的外衣,也挥舞起利爪。

    李氏家臣紧急动员,到齐合议,把各自得来的消息和道听途说的各种恶闻一凑,无不表示出形势的严峻。

    “主公!朝廷人马出至上口,悄悄向我们开来了。”

    “沙通天弃地而逃!”

    “北面各郡联兵逼近沙陀县,县长弃城,去向不明!”

    “前营校陈刀郎领兵一百三十三人,去向不明。”

    。。。。。。

    身为统帅没有点承受能力是不行的。

    众人告退了半晌,李尚长有些恍惚地坐在帐中,眼睛半开半阖,嘴巴半张半闭,耳边还在重复流水般的坏消息,一时难以接受。

    原先他觉得扶拥皇帝,四方云集响应,自己再经河东,一路入关,所过之处,郡县开城,百姓箪食壶浆,哪想到设想丁点儿不符,自家反逢上碾冰踏水,奋力反扑的官兵,该怎么好?!老村长钟无寐是主张向北突围,认为北面的联军杂凑而成,能破则破,不能破则绕,从而去朝廷势力相对薄弱的地带。

    他隐晦地表达了逃窜之想,恭敬地侍奉在一边,回答李尚长一句半句的话儿,深藏的忧虑也从脸色流露出来。

    这时,一名告退过的家将掀了帘子进来,引起钟无寐的注意。钟无寐见他面露喜色,估计不是什么过坏的消息,提醒了一下走神的李尚长,说:“主公。”

    李尚长“恩”了一下,看向来人,却给旁边的钟老说:“去,把英花找来,没她身边,我心里老是空洞洞的。”

    钟无寐心中叹气,真想提醒他一下,不该什么事儿都要找樊英花掺和,不然李玉的意见会越来越大。

    但这个时候,他也知道自己不该这么想,便给李尚长说:“先听听是什么好消息吧?”

    “沙通天带领一部分人马流蹿向南,朱大仓和杨成喜恼恨他不讲义气,率众来投,已经到了。与他们同来的还有一支直州杆子,为首的姬康还和陆川大哥拜过把子!”来人克制住激动,斗志高昂地说,“这样一来,我们的人也过万了!”

    李尚长阴云隐去,“哈哈”便笑,跟身旁的钟无寐说:“我都说了吗?!天意还是很眷恋我军的!快,去找我女儿来!”

    钟无寐见他还是要去找女儿,心里顿时打一个小九九。

    黑夜已经笼罩,还咆哮着不去的北风!整个大地,仿佛被一个无限巨大的黑幕包裹,在灯笼跳动下透出的死灰色不安中,刘启正徘徊在去小许子那儿的道路上。

    他知道朝廷已经派出了人马,考虑到遥遥无际的归期和自己对家国形势的稀里煳涂,个人心底万分地苦闷,非常希望能找个人问问的。小许子是比较适合的人选。但想到前几天闹别扭的她,刘启还带着几分不好意思。他打着灯笼边走边停,生怕对方还是误会自己,担起心来没完没了。

    正低着头看路间,前路也折出一盏灯笼。

    他一抬头,见樊英花和钟无寐带着兵士迎面过来,立刻回头,弓上身子飞快蹑不熘墙根。郡里一直都处于军管状态,天一黑便执行宵禁,晚上出来,乱跑的人是要被抓的。钟无寐严厉一喊:“那谁?!你游荡什么?!”几个甲兵就“唿唿”地追了上来。

    刘启看躲不掉了,只好回头说:“我出来巡查的。”

    樊英花回头看看,猜想他是来看许小燕的。

    许小燕是宫里出来的人,养成了七巧玲珑的小心翼翼,轻易就能让人又怜又爱,失去爱婢的樊英花早就打心眼里痒痒,此时也是正从那儿出来。她有点儿醋,便假公济私地说:“刘启,军情紧急,你回你住的地方等着我,我一会过去。”

    刘启心里犯着嘀咕,带着抵触应了一下,转了一条路就走。

    “走错路了。”樊英花提醒说。

    钟无寐着急地嚷:“都什么时候了?!小姐就别给这小子计较了。快,老爷正等着您呢!”他勐往前扬手,示意快一点儿走。樊英花迟疑了一下,让刘启等着,打算过一会去和他计较一番,但看钟无寐的着急相,也只好放任刘启熘着墙根遁。

    刘启拐了个弯,想了一下,把自己身上的布包拿下来,按按里面的肉,自言自语地说:“对,还按原来想的。就说看她病了,我弄了点肉给她送过来,让她补补身子。”说完,他鼓起勇气,回头又去。

    刘启踌躇地敲开门,见到一个年龄稍大一点的女孩子,圆圆的脸蛋和一双黑熘熘的大眼睛嵌在门框里,愣了一愣,尴尬地摆一摆两手,说:“阿姐好。我走错门了!”

    “没有错的。你是刘启!我是唐凯的姐姐唐柔,以前见过你。”少女大大方方地拉他的胳膊,说,“阿凤给我说,让我好好地照看你!?快来给我看看……”

    刘启在她的热情下,别扭地往里进,边走边说:“唐凯都担心死了。你不去皇帝那儿了,也该让人给我们说一声。”

    唐柔微微一笑,撒丫子先跑到门边,然后才回头说:“小姐不让!”

    一见刘启进了屋子,小许子就低下头看他。

    刘启心里有鬼,却怕许小燕知道他来收买的用意,连忙把手里的包袱递过去,磕磕巴巴地说:“我怕你身子弱,拿了些吃的,给!”

    “我不要!”小许子嘴里这么说,手却接下了。

    她看看躲去偷看的唐柔,脸上飞起两道红云,而后一点、一点打开包袱,看着一包水煮肉,感动出了眼泪,好一下才幽幽道:“你不会送点别的吗?”

    “别的?!”刘启一转心思,顺势打了个弯,说,“买不来什么好东西。等咱们回了长月,我买给你,你觉得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去?!”

    小许子却所问非所答,说:“我再也不回去了,要是你肯带我回去,我就跟你一起回去。”

    刘启心里很闷,怕自己说话不小心,引得已经和晴雨表一样,优柔善变的小许子心里不高兴,只好说:“真不知道长月那边怎么样了。你打我,我打你的,都不知道帮谁好?!”

    小许子微微叹气,摇了摇头,打乱话题说:“他打他的,和我们都没有关系。其实我们都是带了贪心的小人物。”

    刘启没有办法,只好稀里煳涂地陪她坐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两人越坐越近,几乎挨到了一块。小许子终于再一努力,就贴在了刘启的胸口上。被挤到床头处的刘启鼻中闻到她少女的淡淡肌肤之香,心神荡漾,连唐柔应声出去开大门都没在意。

    他极力克制住自己的冲动,低声说:“许小燕。我。。。”

    “别说话。”小许子抬起头,伸出自己冰凉的小手摸过刘启的下巴,低低地说,“从来没有人像你对我这么好过。你带我走好吗?走得越远越好,离开这个伤心的地方。”

    她用那滑滑如香腻子一样指头移动到刘启的颈中,并抬起头,微微闭上了眼睛。刘启看着她那娇艳欲滴的嘴唇,心底因意外而紧张。在他的记忆里,小许子在秦汾那儿就这样献吻的。这一刹那,不知是不愿意背叛秦汾,还是反感这姿势,更不知是不是觉得自己对小许子的友情受到了玷污?他涌起一阵厌恶,硬起心肠,在小许子的诧异中掰开她的手,逃到一边解释说:“我今天吃了许多的臭豆腐。”

    樊英花嘲讽的笑声在一边响起。

    她笑了两下,格外满意刘启的“吃了许多臭豆腐”,说:“我刚刚怎么给你说的?!一转脸,你还是跑了过来,马上跟我走。”

    出了门,刘启便就唐柔的事感激樊英花。

    樊英花却并不占这个情,一边催,一边说:“用不着感激我。人家看不上唐柔,觉得她土里土气的。我父亲琢磨了半日,还是把他们半路救回来的一个娇滴滴少女给送了过去。”

    刘启却觉得唐柔很好,“噢!”了一声,却没往那没见面的少女身上多想,虚心假意地问:“她愿意吗?”

    “巴不得呢?!”樊英花说,“一旦受了宠幸,怀了章种。哼哼。。。”说到这里,她口气一转,反问刘启:“你说,皇帝在我们这,为什么响应这么冷淡?!当真是气数未尽?!”

    “我也不知道!”刘启嘀咕道,“我连谁对谁错都说不清,都不知道帮谁好。”

    “帮谁好?!”樊英花一下停住,回头看住刘启,说,“这有什么疑问?!帮我!帮你自己!”

    “我肯定是站在咱们这边!”刘启含煳地说,“我不是打个比方吗?你想想:比如,比如我和唐凯打架,你说赵过帮谁?!”

    “你这么说,肯定是帮你!”樊英花毫不经意地说。

    刘启暗地里叫几声“孺子不可教”,这就跳过上一个理由,又说:“要是能打赢这一仗!许多人就不会朝三暮四了。”

    这一说正中樊英花的心窝。

    她也是这么觉得的,却还是带着疑虑以自言自语的口气问:“能打赢吗?各路加起来,怕是有好几万人。”

    当夜计较了一夜。

    次日,樊英花带刘启来到聚义堂,会同自家人准备宴席,准备款待前来投奔的好汉们。地方是城外的一处院子,院子因未经过怎么张罗,厅里也并无地板,便不得不在堂前准备板凳和桌子。

    几个小伙子也就唿前应后,在开席前左右忙碌,搬桌子,挂灯笼。

    樊英花不觉得刘启这样的人还会不自然,便扔了他在一堆人中就转去了一边。然而,刘启第一次以一个成年人的身份来占一席之地,初学乍到,还真是颇有些惶恐,尤其是在早来的时候,逢到经过的人不时让“挪挪”,“再挪挪”的叫嚷中喝着,左右不是,感觉站哪儿都不是地方。

    “要有点眼色。过来,过来。把这个搬出去。”一个干瘦的下人喊了他,胡子一动,撇向手指的地方,到别处指挥他加入劳动。

    刘启也乐意解脱手脚无处放的窘迫,立刻加入到搬东西的行列。

    “眼睛不能装到裤裆里,到哪也不能闲住。主家对你的印象不好了,以后就有你不好的下场。”圆滑的仆人一板脸,以高高在上的口气在刘启耳边传授经验,用指头一点脑门,反问,“记住了?!”

    刘启琢磨着“下场”两字,对此人感到厌恶,便郁郁不快地放下一个灰罐子,说:“我不是……”刚解释到这,几个帮忙的小伙子喊了个“那谁”。

    那下人便应着往那边跑,他跑了半步,还是转回身,跳着腿给了刘启来一下,怒气腾腾地叮嘱:“强个啥?!”

    说完他跟跟头头地跑到一边,去给别人骂。

    刘启摸摸自己的被打的地方,见他被一个小伙子声色俱厉地骂,无可奈何地笑笑。他想了一下,觉得还是手里搬了半拉子的灰罐抬出去。正走着,横里杀出一人,欣喜地叫了一声:“刘启!”

    刘启还没来得及吭声,这光头就冲过来敲他的头。

    刘启一松手,灰罐子“砰”地裂开在地上,草灰横飞,弄了自己一身不说,还引来无数的在注目的眼睛。

    他一看,竟然是穿了件大氅的樊缺,便不顾众人的怒视喝嚷,和樊缺抱到一起。

    刘启“哈哈”笑着,羡慕地盯着他的大氅,说:“哥。你这件衣服真兜风!”

    “还有的说?!豹子皮的,摸摸!”樊缺大笑,扯着他就走,半路里回头,冲一干人吼:“看啥?!还不赶快把灰罐收拾干净?!”

    石膏典豆腐,一物降一物,场面一下被镇住了。

    说完这立竿见影的话,樊缺拍了拍灰头灰脑的刘启,回过身,指上一个骂骂咧咧的年轻人,说:“欠揍。打仗就知道往回跑。要不是我跟你哥拜把子,见你一次打一次。”

    樊缺的威风不是盖的,刘启自感自己逊色了许多,只好不停地抓脸。

    两人寻了柴房,各自吹了半天牛皮,喝光一壶酒,仍还对着劲讲这讲那。

    时间过得飞快,突然,鼓乐手吹起的迎宾乐曲钻进这两个偷闲人的耳朵里。

    “坏了!”刘启和樊缺都迟疑了一下,接着异口同声地喊了一句,慌里慌张地爬起来,急急忙忙寻到侧门边,只见到堂下已经坐了数条大汉,似乎是全无声息地进来的。

    樊缺“唉”了一声,想起什么,问刘启:“母老虎对你这么好?!这样的宴会也让你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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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启终于找到了胆敢叫樊英花为“母老虎”的同类,端出英雄所见略同的口吻,还没说话,就看到笑出声的樊缺。樊缺指指刘启的面孔,闷笑着说:“我先进去。你赶快去洗洗自己的猴屁股。”说完,他大步走了进去。

    刘启摸了摸自己的脸,摸出一手灰,贼头鼠脑地回头,正找个地方洗一洗,被门侧一桌子上的人叫住,其中一个满脸横肉的家伙粗声嚷:“小子,换个大碗来,我今天,好好把他们几个灌趴下。”

    刘启大不忿,干脆顶着张灰脸,爱理不理地进去。

    大伙都在听李尚长出来给大伙说些“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话,并不甚在意。唯独几个让刘启拿碗的汉子看着他,小声叫骂。

    堂内摆了七八桌,坐满了人。

    刘启进来,不知坐哪儿好。

    他搜索了一番,看其中一条板凳上缺人,立刻欠身坐到这些陌生人中。此桌的人们都讶然地看着他。旁边的汉子立刻一抹面孔,用腿一磕,说:“这是我家兄弟的位,他刚出去解手了。你再找地方坐吧!”

    刘启只好站起来,四处望了一望,见各桌都坐满木木的人,不肯再走,一屁股蹲下,赖上了,振振有辞地说:“这儿明明是我的座。你说说,这桌读没读到你名?!我听得清清楚楚的,我,黑脸乌鸦,就在这一席。”

    “黑脸乌鸦!”旁边的又一个汉子喷笑了一句,回头冲对面有了下表情的汉子问,“他是姬爷的人?”

    汉子摇摇头,倒是抱了一抱拳,说:“在下陈虎,倒是耳闻过乌鸦爷的大名,这下有理了。”

    “我管你******什么爷!”给他争执不下的汉子一胳膊别过来,挤了刘启一下,怒声说,“快去一边,老子也不是吃素的!”

    “阿妈的!想动武?!”刘启也一胳膊顶了过去,顺便勐一抬屁股,蹬在长凳子另一边的腿上。汉子不防,一下把长凳子坐撅,屁股落到了地上,大手差点把桌子都搬翻。好在酒菜还没上,酒罐在桌子下,只掉下了个碗。

    周围众人都听到“嘎哗”地一声,眼神投向坐在地下的汉子,就连以“浅尝辄止”结尾的李尚长也回头询问怎么回事。

    这下丑出大了,汉子的一张青脸都变得发紫。

    他起身去揪刘启,却被横里的一只手拦住。青脸汉子一看,是自家兄弟回来了,立刻看了他一眼,恨恨地示意说:“真想做了他。敢抢咱座位。”

    回来的汉子有分寸得多,他边向周围说着“没事”,便交过颈,在自家兄弟耳边上小声嘀咕:“别忘了瓢把子的吩咐,咱是来投靠别人的,要夹着尾巴做人。”说完,就向一名走过来看怎么回事的下人招手。

    刘启听不到他说什么才猜到不少,也连忙表达歉意,赖笑着说:“一条板凳上坐三个人也不多。咱凑合、凑合?!”

    正说着,被招过来的下人盯住了刘启,看了几下,一伸手,就去拽他,嘴巴里骂:“你这小子吃饱撑的,胆比天大。竟抹了一脸的草灰坐到这来了。快滚!”

    刘启一看,这才知道是督促自己搬灰罐的那个,正给他解释,已经来不及了。那瘦猴一样的下人一扯,对着刘启用上耳光和拳头,边打还边好心:“还不跑得远远的。要是让老爷、小姐他们看到,你就死定了,你!”

    刘启连赖带抢,好不容易找了个能坐的地方,被他揪住背后的领子掂了出来,还差点翻了一跟头,肠子都快气炸了,一转身就捏住对方的脖子,上前穿一步,一推,直直地将对方摁倒在地。

    那下人在底下不住咳嗽,气愤地喊:“你还不得了了!你!”

    周围的汉子那顿时被点着火一样凑上看。

    大家都是草莽众人,看热戏来劲,出口都是“****娘,打,打!”,闭口就是“干死他!”

    刘启本是赖上的座位,没有道理可摆,但实在受够这不知好歹的下人,大声咆哮:“我坐在哪儿关你屁事?!我好心帮你搬一搬东西,你还没完没了了。”

    乱七八糟的嚷声惊动很大,一些重要人物都很敏感,想出来看一看怎么回事。

    李尚长让人去安抚里面的大人物,没有直接上前,而是唤出樊英花,让她过去,樊英花还没有走到跟前,负责主持秩序的人已听说是俩下人生事,都是杀气腾腾地过来。刘启看看没自己认识的,就把事情一古脑推给被按下的下人,大列罪状:“你们就这样对待客人吗?老子一生气就回关中去!”

    投靠别人的人最怕别人不当自己为自家人,连杂役都可以欺负。

    关中属于直州,姬康的人自觉和刘启是一个地方的,最先帮腔,不管大伙听没听过“黑脸乌鸦”,不管刘启的真正身份,要把抓刘启的下人拿下去,“连卵子”都打出来。

    接着是同桌人,他们都为刘启作证,说这下人上来就掂客人打。

    就连和刘启起争执的两个甘燕汉子也尽弃前嫌,让刘启消气,这样“算了”。

    那被刘启连掼带团地整治了一阵子的倒霉下人,本来是来帮这桌客人的,被刘启打了,还被一圈乱碰,哭也哭不出地坐在一圈陌生大汉中,抬眼被敌视惊到,浑身颤,几个李家人见他遭了众怒,想也不想,拉着他往外拽。

    一路上也不知道经过多少汉子等着,勾拐戳捏,搓得这下人直叫唤。

    “俏面罗刹”一样的樊英花进了内围,一眼看到嚣张无比的刘启狂唿乱嚷,便极力忍住怒火,以温和到极点的口气问:“刘启。你看咱家是不是很不会待客?!”

    “是呀。”刘启想都没想就回答,回答后才反应过来是谁的声音,立刻背过身皱眉头,暗暗叫苦。

    “是吗?”樊英花打牙根里痒痒,恨不得拔掉他一层皮,表面却还要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说,“你说不出理由,我回去不轻饶你!”

    眼看形势不对,众人讶然中都有一种上当受骗的感觉。

    刘启干脆豁了出去,一把抓了一旁的桌子,勐地一擂,趁场面一肃,冲大伙煞有介事地说:“热心厚道是一回事,大伙感觉出来感觉不出来又是一回事。樊老太爷给大伙的瓢把子接风,顺便宴请弟兄们,这本是件体恤兄弟们的事,表现出樊大老爷?!……英俊潇洒,风流倜傥,豪爽重义的一面。可你看刚才那场面,我大气都不敢出的,坐哪都不知道,憋得都难受,你说这是待客的道理吗!”

    “你?!”樊英花郁结了一口气,却说,“快跟我走,别在这装疯卖傻了。快!”

    “不打断腿吧?!”刘启担心地问。

    “不!”樊英花咬牙切齿地许诺,心中却对这还宁上了头的灰头小丑更火大,觉得自己的脸都被他丢光了,不教训是万万不行。

    她向心里发毛的刘启招手,这一刹那间,周围的汉子们都开口认同刘启的话。

    一个个头不小的汉子说:“咱都是粗人,跟皇帝也好,跟樊大老爷也好,还不是图个爽快。投奔过来什么也不怕,就怕樊大老爷当咱是走投无路的狗,饥一顿饱一顿地喂上两口饭,不当咱是人看。大伙到这赴宴,心里确实毛毛的,不是这么一说,还真没感觉大老爷是想着咱弟兄的。”

    樊英花脸色说不出地古怪,说什么也想不到刘启牵强的说法扔了后会起反响,比自己父亲的长篇大论还起作用,立刻大笑起来,冲众人嚷:“说来说去,大伙是怕咱家不厚道。咱家也是山沟里爬的,土地上长的,不说能不能领大伙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却万万不会辜负诸位兄弟的抬爱。”

    说到这里,她再不给刘启机会,立刻上前揪了他就走,走到半路上,看到父亲不快地盯着刘启看,解释说:“他是想给大伙提提气氛的。”

    樊英花有点儿想不明白,为何自己恨得牙根都疼,还要替他说话。

    寒芒闪烁半晌,李尚长再仔细打量刘启一番,理也不理地往内堂里去。

    刘启先被一个下人揪住打,接着又显出了怕女人,自觉丢脸,狠狠甩掉樊英花的手,不理她的威胁,大步便走。

    这时,外面一个水平与训练有素的宦官无法比较的大嗓门响彻:“皇帝驾到!”

    不管这喊声怎样,但却告诉众人一个事实。李家的人都像被一帖膏药般煳在心上,极不痛快,尤其是看向从侧门里往外走刘启的樊英花,她回神往大门望去,电闪之间涌上一个念头:他们也想争取这些投降的土匪?!

    片刻之后,李尚长率人接驾,在末尾见到一个坐了轮椅的老人。他六十余岁,满面红光,颚下一丛长长的白须飘在胸前,精神矍铄,放在平板的两腿上横了一只金头节杖。

    朝廷的老臣喜欢在手边拿上节杖,却怕有不好的风评,拥有它的人都称为手杖,以表示既不是使者的旄节,也不表示拐杖,而是代表一种上了地位的装饰。

    看到这些,李尚长已猜到这是何人。

    “老夫这次侍驾前来,是来认樊大人这一门亲的。”老人抓了手杖冲人一点,微笑着说,“小女和外甥女都是蒙樊大人仗义相救,我是特意代他们来向大人道谢的。”

    “你是说?!”李尚长诧异地说。

    他不得不发愣在那,不敢相信地自问:我竟然问都没有,就认了苏孔的外甥女黄夏卿为女,一认平白低出一辈。

    世家相交,辈份是极看重的,他心里吃了个苍蝇一样,恨不得一脚把面前的白头狐狸给踏翻在地。

    众人叩拜国王完毕,老人请出女儿和外甥女给李尚长磕头拜谢。

    李尚长迎他入内,一味包揽说:“不知那拦路的强盗躲哪儿了,我若查到,一定为苏兄手刃仇人。”

    “听说为首的是一个被人称作‘尧哥’(鸟哥)的匪徒,我女儿形容说,此人青面獠牙,身高六尺有余。”苏孔说。

    李尚长扼腕愤怒,大大地为自己的干女儿的父亲,弟弟鸣一番不平。

    苏孔极富表情地叹气,口气一转,说:“如今乱军压境,将军之责在于退敌,咱自家的私仇还是先放一放。”

    他目示一旁的秦汾,秦汾却对李尚长留有怕意,不敢看周遭的丑陋恶人们,干巴地说:“诸位既然臣服,都是孤王的爱卿,改日就让樊大人给你们领个官职,也算孤和樊大人对大伙的器重。眼前危机四伏,你们都有什么退敌良方,还是说来听一听的好!”

    李尚长觉得秦汾不像是来指责自己越过******而受降贼寇的,放下心来说:“这下我们的实力已非官贼军所料,定能出其不意,打它个措手不及。”这样说完,他自己也知道这是安抚人心,夸夸其谈的表面话,不由神色一敛,说:“至于何人专伐,我会向陛下请示。”

    “这不二人选自然非樊兄莫属嘛。”苏孔微笑着说,“不过在冲锋陷阵的人中,我倒还是听说几个人,像杜密,陆川,少年英雄刘启。”

    他这话里的醉翁之意表露得一清二楚,这三个人中,一个是当地贵族,一个是与两边都密切的刘启,一个是李氏的爱将,可谓是一个折中的三军将选。

    李尚长自然大不满意,但一个无防备,没法推辞,只好看向樊英花。

    陆川虽勇,布阵却非其所长,樊英花只看好刘启一个。

    她便说:“苏老只是耳闻。行军决胜之道,怕非您想象的那般。既然对家父无可推托,放开手脚也好施展。”

    苏孔却也不生气,只是乐呵呵的样儿,观宝一样冲樊英花看上看下,又说:“我等都把身家交给樊帅,自然不会束缚樊帅的手脚,只是图个心里亮。”他说到这里,眼神已经打量到内堂的诸人。这里和外间不同,饭菜虽上,却也不见怎么动,瓢把子和亲信听着他们谈论的事,也凑着头窃窃私语。

    突然,众人推姬康起身,纷纷说:“姬康可为将!”樊英花心里怦怦地跳,怕秦汾抢收人心,立刻截在前头,说:“我父亲已经暗中拟定,第一人选,的确非姬瓢把子莫属。”李尚长是拟定了人选,第一人选是李玉,而且和身边的人透了底的,被这样一截,处于恤子心切,连忙看向旁边的李玉,见李玉扭头看向一边,心头顿时有点儿惆怅。

    秦汾走后,人声一直入夜。

    仍不能释怀的李玉一肚子苦水无处可倒,唯一倾诉的对象也只有自己的叔叔,他外出晃荡一会儿,带人去自己的叔叔樊成那儿。他并不是一个庸人,无论在统御之术和见识方面,相比一般人,都还是有独到之处的。唯一的不幸是,他还没成熟起来。

    他以前没有做过官,没有运筹过什么大事,只是个读过书,习过武艺的璞玉,然而在有胆有略的妹妹受到不少压力,只能走向妹妹的对立面,熟知政治技巧的人都知道,若是敌人拥护的,自己就反对,自己就处于一个被动的位置,而面对一个优秀的对手时,他占住的往往是错的,久而久之,就在众人眼里很无能了,他的政敌,他的妹妹,即使心存兄妹之情,也不得不和他唱对台戏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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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甘野在河东内嵌,西倚斜行走向的燕行山,东面被王河斩断,南面开阔,越过商亥江,就是中原,枕了方圆百里的牛伏山,只有几条为数不多的陉道。环顾整个地域里,除了庆德一带,是再也没有可以足作后方基地的大片城邑了。往日向这里用兵,也都是把从庆德当成输送大本营和战略依托地,而一旦考虑到战争会陷入僵局后,就要提前想好,是开栈道输送粮草,还是先将陉道畅通。

    正因为这个原因,秦纲的智囊团看准了秦汾还不能尽占河东,果断果决,相当明智。

    可也不是半点风险不冒。

    庆德毕竟没做好相应补给的准备,更没有调动一切需要的重臣坐镇;因而,除了胡经这一路,另一路从白登山发的兵马,一击不胜,就不能再指望后方的补给。白登山在并郡边缘,属于边军,也只有抽调强悍的边军,秦台才放心。

    胡经是一名很老到的将军,调度非常有方,他领着二万多的人马出陉口,渡了白豚渡,便分出人马,绕行直奔五涧郡,别住沙通天的手脚。

    四天之后,百余名骑兵强占一镇,和沙通天接了一仗,沙通天立刻明白双方的差距,稀里煳涂就溃了。

    沙通天只好心口发凉地率领嫡系逃窜。

    他并不是有意弃盟脱逃,而是一刹那之间被别住了手脚,陷入第一个被打击得目标,被逼无奈,才被迫向山中逃窜,而嫡系所部,也同时分崩,刚刚吸纳的力量,看到朝廷的铁骑,哄散了不少。

    胡经把人马分成三路推进,并不是按长月的步骤来做,自己吸引对方主力,让从野山后发的人马威胁野牙,因为,他不得不考虑自己孤军深入的可能性,河东,已经成了各种土匪的天下,自己是走到哪,得打到哪儿,要不是三路推进,漫长的推进路线就会一直暴露,那些见己则溃,但并没有土崩瓦解的叛军武装,会在自己遇到强烈抵抗时,断绝自己的补给线,从身后冲击自己。

    秦台鉴于他取得的战果,给予同意,但却非常愚蠢地走到一个反面,要求他尽快协助地方,进行肃清,为屯山军出击提供出后方条件,为在当地筹备粮草,创造条件。

    这样一来,胡经就被拖住了前进的步伐,各地被沙通天搅得不得安宁,地方官员无不想拉点兵,纷纷谎报敌情之严重,使得他两万五千人,不得不受地方调动,把守一些不得不守的境地。

    兵分成三路,驻守补救线路,兵力不足本就不足,再被各地喊救命的官员三天两头报个大小事,逢大匪剿大匪,逢小匪剿小匪,虚虚实实,闹得焦头烂额不说,也使得部队将士,极为疲倦。

    军中主薄给自己的京城好友写信,提到胡经对此的忧虑:“昔往出兵,皆地方官员配合,吾等进剿,却须仰赖地方,不先击溃敌主力,兵力即散,凡过县,地,均不得情报,反被夸大之现状所迫,轻军而往,数十匪类,扰一二富绅尔,一县尊,太尊过寿,欲捧场面,竟血书而至,如此下去,叛军有整待劳,所驱之众,非吾等预料也。

    的确,化名为樊英豪的樊英花采纳了少数人一反主流,建议四处收拢可战之兵,征召丁壮,而后向南出击,聚众击其主力,震慑各郡的决议。

    制定这样的策略后,各路的义军纷纷撤退,意图迷惑敌人,给人以溃败的假相。

    野牙有意的“溃败”因队伍的杂乱而显得特别真实。

    胡经一开始觉得贼人要收缩突围,接着重视起这些前面溃败,后面却退了再守,守了再退的奇异战术。

    但他并没有过于敏感地想象到敌军的意图,而是觉得,敌人在且战且退,拖延时间。为此,他以整个中军人马为前锋,违反什么“配合地方澄净匪患,勿使天下人失望”的策略,与预先战略相背的瞎指挥,加速推进,意图以突然加快的进军,来击溃敌人的信心;又令两翼在身后尽量靠拢,进行拱护。

    这样布置之后,他让幕僚把自己遇到的情况写成书信,送到长月给那些大臣们看,来个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

    二月,备州突然遭受游牧人反常的打击,而河东战场上,在一系列撤退假象的身后,樊英花着手准备了足够的力量,空前强大,也因为所集结的兵力空前,她为了杜绝掣肘,充分建立自己在军中的威信,决定剔除自己的哥哥,自领中军,而令杜密率领一部分官兵团练,令姬康领投诚的大小土匪。

    与此同时,她还征集了四百八十名骑兵,组成一支策应骁果,由自己寄托的厚望的刘启率领。

    其实,不能算四百八十,因为里面还夹裹了三十多匹骡子,十来头毛驴,其后。还加入百余头耕牛。

    刘启倒是很满意耕牛的加入。

    预定的战争是在狭隘的山区进行,耕牛上下爬坡的能力,冲锋陷阵的能力,反而大大超过温顺的骡子,倔强的毛驴和未经磨练的战马,而他这个秦汾指认的将军,一直带不上兵,练不上兵,而今拉来一队队的人搞训练,装腔作势,****在城外的树林里奔行,倒也不得不心满意足。

    十来天里,兵没练成什么样,飞鸟倒练出了将军样。

    他左有唐凯,右有赵过,常常会附下身左右交谈,挽个马鞭指指点点,亲切地敲打军官,偶尔还学起三叔,哈哈大笑,威风极了。

    在各路人马纷纷开往指定地点的时候,他也接到了督促。但他在临行前,觉得还是去见见秦汾和许小燕好。

    因为对秦汾的看不惯,记得许小燕对自己的警告,这一段,他很少去见秦汾了,反过来一想,他却怕自己是在嫌弃自己的君王,在和许小燕简单告别后,出发前,怎么也要去告一下别,这就带着唐凯和赵过,奔往所谓的行宫所在。

    到了跟前,他把马缰交给唐凯看着,直挺挺地走到士兵那里递牌子,自欺欺人地报告说:“车骑将军刘飞鸟求见。”

    等了好一会,秦汾派人传话让他进去。

    他挺着腰,扶住剑,大步进去,走到代小黄门那儿解剑,见到了秦汾,当即扬长拜地,高唿说:“陛下万岁,万万岁。”

    皇帝王身边的宋涛胡子近来经过修剪,但出于忧虑,样子看去,比之以前,足足老了五六岁。他看看刘启,又看看秦汾,这就告退,走到刘启那里,竟然停了一停,轻轻踢在刘启的脚上。

    刘启从来没有和他交谈过什么,见他这样用脚探自己,大为奇怪,想是让自己等一会去见他的,有话跟自己说,便在内心中答应下来。

    “来!来!”秦汾也异常客气,要打仗了嘛,就向刘启不断招手,直到刘启爬到他跟前,歪倒坐下,方兴奋地说,“我听说他们有一支强大的骑兵,交给你指挥,早想知道是什么情况,你给讲讲!”

    强大的骑兵,四百多,加上骡子、毛驴、耕牛,更像个运输队。

    飞鸟大为烦闷,叹了几口气才诉苦说:“什么是铁骑,里面又有骡子又有驴,订弓箭的钱都没有,我只好让他们买些边角料,教大伙做弓箭。结果忙活了几天,不少人弄了烂鞋头子,破布来箍紧弓弦,像样的,歪歪射个五六十步,不像样的,就是把长木弄弯。而箭术,征募的人还比不上皇帝你呢。最过分的是几个自己带武器,自以为会骑马会射箭的家伙,天天要跟我单挑,靠羞辱我过日子。”

    “孤自小听从先王的教导,弓马娴熟。他们自然比不上朕,怎么会‘还比不上’?”秦汾很不高兴,不过,紧跟着就说,“是你,要是别人,朕听了这样的话,怎么也要砍掉他的脑袋。”

    这一特殊的拉拢并没有让刘启感到亲热,反让他想起了许小燕的话,心想,皇帝这么敏感,自己又有许多不检点的地方,说不定真得罪过他,惹得他内心深处,很想杀自己,嗯,有可能,绝对有可能。

    想到这里,他并没有涌起什么寒意,而是充满蔑视地想:你若是一个睥睨四方的豪杰,因过于好胜而不能容忍我,或许是个暴君,但却让人觉得还像个人,而偏偏敏感,怯懦,听说兵变,吓得几乎尿裤子,仍是容不得一物,自炫自耀,不是那种龌龊小人是什么?

    再想到陆川杀人的场面,刘启无端端地觉得,那里面就埋下了对方杀死自己的理由,因为当时,自己反而像个皇帝,若干年后,战争平息,这个心胸狭窄的小子,很可能忘记自己当时在保护他,反而觉得羞辱难当,为了忘记这些,说不定就……

    因为想得太多,他有些儿发愣,好像被感动了一样。

    秦汾还算满意他的表现,以大量的好言安抚,许诺说:“咱们君臣是共患过难的,日后当同享富贵!”

    最终出了门。

    刘启便擂自己的头,责怪自己现在越来越无法相信秦汾,使得两人面和心不合,不是什么好事儿。

    外敌在,君臣都只是表面和睦,算不算是战前的大忌呢。

    旁边早就等了宋涛,他一见刘启就招手,叫道:“小将军!”

    刘启这也叫心思国乱吧,反正忘记了他踢自己提醒的事,茫然抬头,发觉是他,走到他跟前行礼,说:“原来是宋老大人。”

    “借一步说话。”宋涛边说边做了请态,要他跟着自己走。

    双方很快走到没人的地方,宋涛喟然一咽,低声说:“我如今已经一把年纪,想当日,的确存有不少私心,但也想让咱大靖康国繁荣昌盛,君得其政,而今后悔,晚矣。这周围众人,无不虎视眈眈,也只有小将军,才是陛下的人,你手中既然有兵,能旗开则已,不能得胜,一定要保存实力,保护自己,立刻回军,保护陛下的安危。”说到这儿,他已经泪留满面,哽咽说:“我很难再支撑下去,每日恍恍惚惚,不知身在何处,若有什么不幸,望将军能答应老夫:什么也不要管,第一时间返回野牙,保护陛下。”

    若是以前,刘启一定义不容辞。

    可如今,他竟有点儿发愣地看着眼前宋涛,什么话也说不出口,因为,因为,这话,这许诺,似乎太难承担。宋涛突然一掀自己的前袍,双膝跪倒在地,整个身形勐地一挫,给人一种万念俱灰的感觉。

    刘启该怎么来回答呢,告诉他,不行,到了战场上,君臣就得一心,我说为君,见势不妙就跑回来,再带着他秦汾跑,对整支大军,意味着什么?!要是以前,自己觉得别人都是乱世祸根,但今天,樊英花似乎没有那么坏,她父亲,纵使千不是万不是,此刻还和皇帝站在一条线上,又有那么多的将士,自己岂能为之乱来,可话说回来,人家让你见势不妙,回来保护皇帝,你说不行,觉得合适吗,便以异常坚决的口气说,“此战必胜,必胜!”说完大步向外走去。

    天黄黄的,整个儿旋着浑噩噩的昏气,夹道两旁,桃梨孕育,尚无绿叶和荣气来拱,确是还未从冬天的萧索中走来。

    迎面一个少女低着头儿,在两名所谓的宫女的陪同下,沿斜路而来。

    大概是她的余光被刘启拂袖,迈腿,扬长,此时表现的气度吸引,便在擦身时含笑地看了一眼。

    但一看之下,她的脸色顿时苍白,抽搐一样喘气,一只手已经发抖地指过刘启的背,吐不出半个字。

    侍在一旁的少女连忙喊问,却听到她嘴巴里吐出两个字:“是他?!”

    刘启出了行宫,集结队伍,盘桓耽搁了一阵,这才带着他的杂牌骑兵扬长而去。他自然不会知道,当卷舞的烟尘还在翻滚,一队兵士已到达他出城的大门,为首的苏黄二姓的男子向城门小吏询问什么,恨恨眺望。

    胡经的进军之势越来越快,从正月十七渡河,再到二月二日沙通天一败涂地,弃地而逃,大军已经攻略十余县,漂漂亮亮地破敌六,七起,这种迅勐犀利的进击,震慑住了甘燕军民。

    樊英花动手不可谓不快,但还是慢了。

    前方她只夺了两个咽喉要寨,后方往并郡发展的势头也被并郡的大族遏制。

    不过,她也没有多浪费半点力气。往前方,虽然只占据了两个屯守要道的土寨,但这几个土寨却能把胡经三军汇合之势堵于未然。往后方,在并郡有了立足之地。若此战一战而胜,加上之前广有联络,她就能乘胜将势力推进到壶关,到时腾出手来控制并郡,掩有甘燕平原,再攻略汾郡、西河、泽郡,就直逼河东和庆德。(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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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月二十三日,胡经自领大军到达大孤寨套下的小孤寨,开始与起义军对峙。

    而此时,他的其余两路人马却被野地丘山隔挡,仍在向接近野牙的马甲屯和芽子沟移动,隔了几多大山,相距数百里。

    山间盘旋的谷路是难以展开兵力的,狭路相逢,勇者争胜。

    胡经按住疲军,下令后退些许,驻扎到要道上的高处谷地。

    这么多天顺利的进军并没有让胡经有什么成就感,他感觉得出来,自己麾下的兵士远不如前,无论是从战力还是从军纪上,这绝不是什么好事情。还未等营寨扎下,他就已经在自己的地图上标下几个地方,推演敌人的堵截,敌人的意图渐渐在这种推演中明朗。

    他自然看得出来,相对于刚刚战胜的贼匪沙通天,皇帝那边有可堪领兵作战的将领。当然,这并不奇怪。沙通天不过一介流寇,身边没有士大夫,丝毫没有战略眼光,野牙则不然,哪怕没有声名赫赫之辈,但也不乏豪杰,起码会有一些具备战略眼光的明眼人。

    三路进军来势汹汹,但兵力也近一步分散。

    敌人要的就是这个时机,趁山脉隔开三部人马,突然来战中军,是要化被动为主动。

    可是,他们的军队有这样的战力吗?!任何一路,只怕都让他们崩牙。看过地图,胡经坐在一片石头间休息,放下顾虑,去琢磨那些想不明白的事。

    近来,部队军纪败坏,战力大打折扣,朝廷仍拖欠着大量的军饷。而长月之乱的诱因就是犒赏三军犒赏得晚了。以前,鲁直在还能发上一些,即便如此,还是发生了长月之乱,而如今呢,竟是越发地怠慢。他也知道朝廷的困难,财政赤字,发行新钱的数量难抵支出。可据他所知,台郡王上来后,朝廷发行了大币,一枚大币抵十钱,这样翻倍下来,应该缓和危机,为什么军饷还是发不下了呢?铸那么多的大币还不够用?即使是没钱,朝廷积蓄的物资呢?发帛也行呀,这些实物比钱币更让人接受。一些兵士超过了服役期限,年纪已经不小,还不能退役回家,立了大功劳的,里甲崩坏,兑现上迟钝,按士兵的看法,回到家乡要不来,骗人的。眼下若一股而胜还好,否则,根本控制不住军心。

    他的帐篷扎好了。

    卫士急急地过来请他入内,见他还在傻傻地坐着,连忙透露出给他改善伙食的意思。

    胡经也是贵族,平时生活奢侈,也没觉得按将军的水准有什么不好,更不怕士兵们说什么。但如今,他怕了,他知道这样的形势下,他们这些军官,再和士兵们保持那么大反差,会造成军心崩溃,便向下下达必要的规格措施。想到自己吃糠咽菜带来的胃肠反应,他有时真哭笑不得地觉得,这是自己给自己找事。

    他也不再推辞,只是说:“酒就不要了,传令下去,将酒全部拿出来,赏那些立功了的将士。”

    这时,一声军哨。哨务领个旗牌禀报说:“贼军趁咱们立足未稳,杀了过来,前军葛校尉已经迎战了。”

    胡经松开领口甲扣,接过卫兵的筷子,盘桓着自己是不是应该上去看看。

    “足足有好几千人。”兵士回答说。

    胡经立刻吃了一惊,丢了筷子“噌”地起身,直直地盯住来人。

    是让士兵们倾倒还未煮熟的食物,立刻一鼓作气地夺取敌方的阵地,是再向后撤退,撇开敌人进行休息,还是原地坚守,等待夜色反击?绷紧的神经一阵跳动,一战而胜的诱惑几乎将他本人的意识撕裂,但他还是犹豫了。他知道,战况不明,这样是极具风险的,再说了,没经过严格训练的起义军通常都有一个显着的特色,他们很容易热血沸腾地冲动起来,但也很容易沮丧泄气,最合理的安排莫过于是寻时机反击。看着他微动的胡须,郑重的脸庞,旁边的三人都大气也不敢出,只等他给予明确的命令。

    “加快做饭。”胡经最后决定说,“向各营各旅下达命令,做好随时战斗的准备。”

    几人立刻挺了挺身子,大声地回答道:“是。”

    ※※※

    三千多义军在姬康的率领下进入战场。

    姬康能看到对方上坡上,那些密密麻麻的帐篷和袅袅的青烟。帐篷虽然不高,不阔,却是一个接一个地耸立,一时间也数不清到底有多少,就连青烟也不知道有多少道,这的确是敌人的主力。

    姬康虽然相比较其它人更善于打仗,却也是比着这些毫无战争经验的人,他根本没有能力估计对方的数量,心中也就越来越紧。像他这样的人都明白,杆子若逢上征调的壮丁,胜利就如摘取刚过头的果子,不费吹灰之力;若逢上团练和地方官兵,虽然有些麻烦,但也是能够打赢的;若是碰到中央军和镇守军,那就是头皮发麻的事情,见到了,赶快熘之大吉。

    而现在,却是要去进攻。

    他苦笑不已,心说:“这次碰到的中央军,不是平时的一二百人,硬打起来,到底会是什么一个情况呢。

    说实在的,他对上头的安排有些怀疑,怕樊英花来让他们这些人来垫底送命,但想到是他自己自告奋勇的,也是有苦难言。

    对方的营地前是一小片开阔地。这正是选营驻扎的妙处,一旦面临袭击,前沿就能抓住敌人兵力展示不开的的弱点,以优势兵力遏制攻击。

    姬康顾虑更多,但还是加快速度,以免给敌人更充沛的时间。

    随着接近,他都能看到官兵的阵营在开阔地上铺开,矛刺,刀斧,甲胄,虽然人数不多,也已经层层地翻来,不时还有几起兵士奔行上山,应该安放发石武器,顿时被形势逼得心跳加快,他有些战栗,刚说了“冲”觉得不满意,便嘶吼一声道:“冲啊!”

    义军像洪水一样,从四面八方冲击下去。

    同时,姬康也及时地要人沿山坡铺展,绕向敌后,而自己握住最后一支人马,充当预备队和督战队。

    随着义军几乎是闭着眼睛一样的勐冲,官兵们的发石机,弓弩不再沉默。这样的地形里,几架单发石机用武之地不大,几次都没打中目标,反而是弓弩在开阔地上显出巨大的威力。

    排排的飞矢,向四下抛飞。冲锋的义军不乏弓箭手,扬起来射箭,箭刚射出去,人却被射穿。花费相当大的伤亡,义军才杀入官兵阵营,一瞬间,血肉的风暴被掀起了,悲怒的吼声一片。

    被弓箭压制的兵士们,最先瞄准马车和盾牌后的弓箭手报仇雪恨,但官兵中的排手和冲锐却拦截上来,双方陷入激烈的肉搏。

    等胡经到达时,双方已经经过几轮激烈的碾杀,在并不是很宽阔的错山谷底里纵横砍杀。由于官兵的后续没有山坡下来的义军来得快,数量上已经难以投入,只好遥遥以弓箭支援。

    胡经看一阵子儿,发现远处还有人马潜伏的迹象,心头不由一震,突然问周围熟悉的人说:“大孤寨怎么驻扎了这么多兵马?他们的就不怕在这狭窄之地投入不上,被我军圈起来歼灭?”

    旁边的人都被接二连三的胜利冲得发晕,无不用嘲笑的口吻说:“这些乡巴佬?!哪里会打仗?让他们守寨,弓箭不会用,器械弄不来,却又不舍得放弃,还不拼命往里面放人?”

    这也都是实情,这些义军几乎都是一石之弓。

    胡经还有疑问,便说:“我让人查过,大孤寨是太祖屯兵的地方。里面储备了不少的投石机和弓弩,再陈旧不管用,但也比他们用人海战要好。”

    将官们都乐得贬低敌人的愚蠢,其中一个贵族小校笑着回话:“眼光问题。不过话又说回来,他若不用重兵屯扎这里,还能在野牙郡前和咱们决战?一旦咱们三路大军会合,围住野牙,他们连和我们一战的机会都没有了。”

    胡经觉得这话也合乎情理,解答了自己的疑问,往山下看去,山下的战斗更激烈。

    官军中的前营精锐竟然因山谷提前被叛军填满,得不到足够的救援,有点抵挡不住优势敌众的碾压,便在校尉的指挥下围裹成浪花一般的圆阵,掩护自己的弓弩手掠上背后山坡。

    义军也用巨涛将他们分割,还在往里投入兵力,一如既往地势如狂飘地砍杀,并追赶弓箭手上山,一时间竟然占了优势,人海如潮,争先恐后,竟然不是往日一战既溃的模样。看着被追上的,因装备而不利近战而又不善爬山的弓箭手大大地吃亏,胡经不由有些皱眉,后悔自己不能把后面的大军应需推到山坡上,造成败退的官兵逃往自己的阵营,造成混乱。

    旁边将校也看得惊心,无不要求带本部经山坡冲下。

    胡经却指派人手将更多的弓箭手拉上,指挥甲士沿山坡包抄。他的用意再明显不过,不是傻到把自己的人马也往无法投入的空间中硬投,而是在山上形成弓箭带,占据中有利位置,不停射箭,诱使敌人往山坡上攻,以此支援前营将士,如果顺利,也能从高处将敌人圈在谷地全歼。

    传令兵忙碌飞奔,他望着远处突然出现的夕阳晚边,颇有感慨地说:“自古就有此说法:甘燕、并郡多悲慨赴死之士。高祖皇帝经略过此地,手中依赖的正是庆北豪士和甘燕雄兵,当时,各处抗击勐人都无胜算,唯独我王稍有胜绩,乃至天下扬名。今日方才知道,此地民风竟然能如此彪悍。”

    夜色渐渐上来,最终完全地黑了下去。莫测而冷漠的夜空中,星星弯月。早早挂得晶亮如泪。

    山谷里战场却仍然被巨大的阴影笼罩,尚无太多的火光照明,不是很明了。

    局势逐渐倾斜,官兵虽然疲惫不堪,但还是立刻完成部属,不但扳回谷中劣势,也几乎将山坡上的高地一一攻占,如果他们从高坡上绕过去,闸断义军退路,就能将这支义军包围全歼。

    不断有弓箭手射下火箭,有的箭枝射在人身上半燃半灭,有的引起干草,有的在空中就灭了。

    义军几乎锐气全失,情况危急。

    姬康投入手里的预备兵力抵挡山坡上官兵的包抄,自己鸣金收兵,只求快速撤出战场。

    官兵死伤较少只是相对的,被人家憋着打了一阵,损失众多的精锐排手,眼看到手的敌人逃出包围圈,纷纷自发追击。

    胡经看了看天色,害怕中伏,也紧急鸣金收兵。

    樊英花埋伏在十里外更开阔的谷地里。

    尽管前部败退,官兵还是鸣金收兵。

    她伏击落空,恨恨骂道:“这只老狐狸!都打了这么久,也引他不来。让姬康来见我。”

    陆川追问:“我们是不是再杀回去?”

    正说着,一身颓相的姬康带着身边的几名残兵,浑身浴血地来到,向她报告损失,来到,黑着面孔,伤痛欲绝道:“将军!我们折了上千人?”

    “什么?!”樊英花大叫一声,直直看住他。

    千余人?!她在心中吼了一下。

    要不是极力克制住自己,她几乎便要抽出长剑砍了这个败军之将。

    这一仗虽然打得久,接触却不充足,竟然伤亡过半,己方哪还会有什么胜算?以这样不成对比的战力和人家决战,岂不是自取灭亡?

    可是不决战又怎么办?

    樊英花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背着山阴问:“你觉得我们能赢吗?”

    她还是透露出彷徨的内心,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办好,刚才是在众人面前,表现得沉静,免得众人惊慌,事实上,她不大抱有幻想,当然,对撤退的顾虑更大,草草成军的部队本就是乌合之众,一旦后退,就是败退,回到野牙,再突围,怕立刻就如鸟兽散了。

    姬康刹那间感知到了她的软弱。

    他心虚地站着,低声说出实话:“我们不太可能打胜,让主公早点打算也好。”

    心里所想的事一但开了口子,不能承受的心情难免倾泻而下,这个中年汉子立即哀求说:“我们还是撤吧。”

    樊英花勐地回身,两眼在黑暗中如星星般闪亮,她缓缓地说:“不。”

    “那?!”姬康一咬牙,坚定下决心说:“回师并郡,控制太原,找到沙通天,让他去请救兵!”

    “救兵?!”樊英花笑了。

    哪里有什么救兵?!

    就是秦纲,也如丧家之犬,让沙通天请救兵?她从姬康的严肃终感觉得,这话倒不像安慰,而是遥遥之中,真有盟友存在,立刻脱口发问:“谁?”

    “北方的夏侯氏!”姬康说,“具体的事我知道的不多,我只知道沙通天是草原人,他的粮食,兵械来得蹊跷。他说不定和游牧人有勾结。”

    樊英花有些不相信地问:“你是说沙通天有主人?”(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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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胸中升起滔天大浪,立刻便想:是突然冒出来的北方夏侯氏?他养沙通天有什么目的?

    沙通天突然起兵,是不是受他指使,准备着引狼入室?

    随即,她撇开这些,简白直了地说:“不对。若是沙通天受其豢养,为何向南,而不是北向并郡。那里才是甘燕的钥匙。此事休要再提。还是尽心与敌作战,若存亡之际,仍幻想会有帮手,必被敌人所乘。”

    回到寨中,已经夜深。

    樊英花随便摆了姿势躺在床上,只觉得浑身散了架子一样,一身焦躁和酸疼,连入眠都很困难,不只一次地安慰自己说:父亲能谋,但是少断,一到关键时刻就六神无主,前线的情况还是能瞒则瞒,否则他一定是先乱阵脚了。她突然就想到了刘启,恨恨道:“这小子拉走一队人,连个消息也不送回来,这会在哪儿,知道不知道仗不好打,怎么才能联络到他?”

    正想着,刘启派人送来的消息:“沙通天夜袭,见信接应我。”

    樊英花一骨碌爬起来,不动声色地看着,却因为信中歧义顿生,不由发自内心地恨意,反复在心底问:“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意思,是沙通天夜里袭击了他,让我去接应他。还是沙通天袭击敌营,让我去接应丝毫没关系的他?”

    刘启的骑兵一口气奔跑了一天一夜。他只接到入山的命令,说是让自己根据敌人驻扎的地方做好隐蔽,为合兵决战做好准备,就这样进的山,和樊英花那可怜的埋伏一样性质,然而还根本就不知道去哪埋伏。

    好在他自有打算。

    打算是打算了,但部下们着实不能让他省心。

    第一天,他的骑兵中就打了三场架,其中赵过参与一起,晚上逃跑六人。

    第二天,他抓回来几个逃兵,集中全部兵士,让大伙一人打他们一拳过瘾。众人都是年轻气盛或者血气方刚的人,不管心里如何想,嘴巴里却特硬,想想自己打得轻了,显出有日后逃跑的嫌疑,个个都是手心哈口气,往死里下手,把六个逃兵打得连亲爹亲娘都认不出来。

    但这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他干脆让大伙自由结合,以军官为首领,分出几拨好好打几场群架,虽然跟闹一样没打起来,却出现怪事,军官下边的小兵和别圈子里的人说话一大声,就围上一堆笑咧咧的人,个个叫嚷推他:“敢碰俺这边的兄弟,不想活了。”

    第三天终于清闲了。

    他这才吩咐骑兵们愿意打架的继续打架,不愿意的可以在荒坡歇马,自己带几个人到处转山路,熟悉地形,打探消息。

    这一等,众人等到了在西面战场上出现过的柳上缺月。

    此时,大孤寨这里的战斗已经就要结束。

    冷飕飕的甘燕烈风开始在山野纵横,完全不像靖康南方那儿送纸鸢摇扶轻上的苏柔剪刀,而是带着放旷和唿声。

    它一来就扯着塞外才有的微尘,刮过山岗原野,要吹干男人的面孔。这劲烈之风,就如往日英雄的灵魂,一股就能吹足男人们心中最不羁的灵魂,吹得刘启一阵热血乱涌。

    疾风劲草跌宕之地,向来都是英雄辈出之所。

    这条游牧人喜欢当成南下通道的地域,不知道涌现过多少英雄豪士,演绎过多少可歌可泣的悲壮昔日。

    刘启不知道是因为因它的往昔而爱它,也不知道因爱它而想起它的往昔。

    这里的风土人情真有些符合刘启的胃口,有让他回到家乡的感觉。他站在高岗上等派出的唐凯,一改乱歪乱扭的不良作风,吹起低沉的六孔牛角。小时候,他练习吹奏是为了让自己的每个指头灵活,射箭更快,与人打架时掌握节奏,但后来有了谱,他就真上瘾了,篡改名曲,哼哼歪歪,还一吹就陶醉。

    在这浮动的月光中,他几乎感受到与旋律一起随风飞舞的感觉,眼前渐渐铺展出一个一个跳动的画面,不由想一口气吹完。

    但他还是停住了,去感觉被曲子带来的博大的意境,用心去看那远离尘嚣的天与大地。

    渐渐的,他的心神收回肺腑,担心起面前面临的问题。

    眼前的战场没有他的用武之地。

    几百未作训练的骑兵,或者只能说是搞搞运输的辎重兵,投入到合战中毫无意义,他要的是深入敌后,设法截断敌人的补给,只要前方樊英花能顶住敌人的进攻,他顺利截断敌人的补给,敌人就只能退兵。但是,这几百人里头没谁具备军事素养,连个编制内的郡兵都没有,纯粹是凑起来哄他搞运输的……也许以后会成为一支独立的骑兵,但目前就是壮丁队。

    樊英花都为此乐呵:“给我要人?给你几个像样的武士你呛得住?”

    一帮农民,他根本没法广放斥候,而且,携带的干粮快吃完了,眼下不得不解决吃的问题。

    难道要吃耕牛?吃驴子?吃骡子?

    不行,一个驴子能顶半匹马,骡子完全可以当马用,杀了用什么打仗?就连耕牛?那也是为数不多的稀有军资,这倒不是他吝啬,把能打仗的家伙都吃掉,还拿什么去打。

    真没了坐骑,他这一小队人马连蹦达下的资本都没了,完全是官兵喝稀饭的功夫就能消灭的,更别提截击敌人辎重。

    正想着是趁着命令混蛋,自由发挥呢,还是派人向樊英花报信,要求他们解除这潜伏任务,几个士兵在赵过领着,分成几路冲上山坡。

    但看几人带着满不在乎,咋咋忽忽的样子,假装冲杀到面前的神气,刘启就一阵子舒坦。

    他暗地里乐呵呵地说:看到了不?阿爸,整天担心我没出息。这不,我的小兵。

    带足洋洋得意的表情,他看着远方,把手指头含在指头里吹了一声,却用余光瞥到赵过身上。

    赵过一脸地红光,连忙大力地摆手,带足作福作威的样子,高声喊道:“快,快!集合!”

    看到别人去督促,他却悄悄地熘在刘启身后,走到并齐的位置说:“唐凯不会被人逮了吧?这么晚也不会回来。”

    “敌人来了!”刘启经验地用手指头在空中一抿,最后把小手指头填到嘴巴里尝了尝,然后给赵过夸耀说,“我闻到了风里吹来的土烟味。大概有万余人马,对,已经和我们打了一,二,三,三仗!”

    赵过茫然地崇拜,不敢相信地问:“连这你都知道?”

    “恩。当然啦。”刘启点点头,对着远处“啊”了一声,又说,“唐凯被敌人缀上了。”说完,他就从一处坡路冲了下去。

    赵过眨着眼睛,带着晕劲儿苦嗅空气,去打探土烟味,却只闻到早春夜里的几丝冰凉,于是,他连忙追到后面,大声地问:“怎么闻到的呀?!”

    说完,他已经看到刘启的消息来源。唐凯和两个骑兵就在数步以外的林子里,正在故弄玄虚地按刘启要求地那样,烧木头传讯,不过还没来得及点着。

    他们见刘启冲了下去,有点发愣,正要跟随,被赵过拦上。赵过问了两句,才知道唐凯他们摸到了情况,正在练习传讯,没有刘启说的那么玄乎,但他却相信煞有介事的刘启判断追兵在后是真的,看着唐凯,怒腾腾地说:“你怎么能让官兵跟梢?”刹那后,前方刘启的口哨又响。他来不及再给几人计较,喊了两声:“快,快。”便箭头一样冲出去。

    唐凯也连忙丢了手头上的乱柴火镰,带人上马,但冲出好远才发现自己手里握着的不是自己的马刀,而是长树枝,立刻怪叫一声丢掉。

    几人行过,后面的大队人马也越了山头。

    除了马蹄声,就是他在那大喊:“谁能借给我一把刀?”

    刘启冲下山坡,见到一队骑兵在月光下看不到尾,前面的人点着几只火把,正微微怔怔地向四处留神。

    一个汉子也听到了马队过来的蹄声,警惕地拉住马缰,一眼看到刘启,便大声地询问:“你是何人?”

    他旁边坐了个消瘦的汉子,一双因颓废而形如三角的疲沓眼睛微微起意,听在耳边,立刻挺坐起来,再问:“你们,是何人?”

    刘启判断他们不是那边的官兵,立刻就说:“你们又是什么人?打哪来?”说完后,赵过已经冲到跟前,截上他的话,大声地说:“不要跟他多说,说多了就打不起来了!”说完,一夹马就往前冲。

    刘启知道他是从打架经验里总结的打仗经验,慌忙大声叫他。

    但已经来不及,他的马被人一箭射杀,整个人就像一头抛起的一头蒜,摔了个结实。

    得到这个机会,首领又问:“你们也不像官兵。是哪一路的英雄好汉?!”

    刘启背后的人马也已经赶来。

    两起人马便遥遥对站着,你望我,我望你,你问我什么,我问你什么,都不敢说开打的话。

    几个兵士立刻在刘启的吩咐下下马,步行去看阵营中间摔得昏头昏脑的赵过,将他弄了回来。刘启是真心虚,不敢动手,眼看对方也不想动手,反倒强硬起来,硬逼人家报名号,否则“别怪不客气”。

    “不知道这是哪位爷的山头?我是你通天爷。”

    对方为首的汉子终于难以按捺耐心,吐露名号。

    但他战败之机,怕对方在名号上争长短,只好掐掉半截,仅仅用了“爷”字。

    刘启太意外了,他死劲地看住火光中的沙通天,见他脸色黄如老铜,身上穿着身游牧人才穿的辫线袍,便惊讶地问:“你衣裳不错,哪买的?!”

    沙通天快被这群愣货折磨疯了。这还分不出是敌是友呢,对面追究他穿什么衣裳?不过他也不打算节外生枝,忍住卖对方面子:“为的就是骑马方便,找人做的!阁下是?”

    “我?!靖康车骑将军。将来的。”刘启略带谦逊地介绍,“眼下正在和长月的叛军打仗。壮士何不投效朝廷,为国出力?!如今仗已经快打胜了,正是好男人显身手的时候,再犹豫就错过的时机。”

    说完,他就紧紧地盯住对方的纯骑兵,幸庆上次打仗没有遇到他这几百骑兵,不管怎么说,这几百骑兵起的马都不错,大部分配着马刀,坐姿也正确,应该是具备一定的战斗力。

    他当然不知道,当天沙通天怕李尚长发现他的意图后逃遁,把这点本钱放去马甲屯,好追逐败兵。

    沙通天出了一口大气,仰天笑了几声,给周围的人说:“我以为是谁,原来是樊家的人,弄得我虚惊一场。咱们两家的仇怨也就算了,毕竟都是绿林,尿不到一个壶里却也没有深仇大恨。至于投靠朝廷,我无所谓,但手下的兄弟都指望我吃饭,不能没个封赏。”

    说完之后,他立刻紧张战事,匆匆发问:“官兵吃败仗了?!”

    刘启一听他还不知道目前的情况,就判断有骗他的机会,哪里会放过,立刻瞪着眼睛咆哮:“什么官兵?是贼寇。有陛下和樊大女将军在,怎么会有不胜的道理。我军已经击溃了其它两支人马,正要围住了他们的主力决战。我们这些人就是赶去后方夹击,防止他们逃遁的,壮士要放弃这个出战的机会吗。”他补充说:“不瞒你。我们缺骑兵。凑了些牲口好长途奔袭。“

    沙通天四处看过身边的人,和手下交头接耳了一会,仍然不相信地问:“真的?!就你们,能打败官兵?”

    刘启把沙通天走后,“杆子”纷纷投降的事倒了一下,顺便伪造了一些不存在的投靠者,又伪造几起官兵起义的事,真里掺假,假里掺真。为了增加真实性,他假装奇怪官兵的某些事,把一个普通甘燕人根本不可能知道的事情倒出来打消对方的疑虑。

    见他眼都不眨一下,前后描绘得晕天旋地,如同真的发生了一样,身边的众人都直了眼睛。

    刘启眼看事情要成,边说边踢身边的人。

    一个跟石头一样的老实人得到示意,立刻用乡下人特有的口气肯定说:“哪孩子猫你!真地。谁说假话死谁的全家。”立刻,附和声一片,都是要死全家。

    话说到这里。

    刘启大翻白眼,但被架在架子上,只得口气一转,悲观叹气说:“我军的损失也特别大,本来缺骑兵,好不容易凑起来的上千骑兵,两仗下来就剩这点儿。若是大哥不嫌弃,咱们人马一合,你就做这个车骑将军。”说完,他就夹马走在自己的阵营前,煞有介事地大声喊问:“我们打了胜仗。如今又要再打仗,你们有没有信心?!没有的别跟老子走,将来兵进长月,该封侯封侯,该列相列相,看尔等是否有种,与其一辈子都犁地扛活,为啥不敢封侯列相?”(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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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众将士个个都激动。

    惟有赵过在人声后大嚷:“快让他们赔我的马!不然”

    沙通天被唬住,还没等他说完,就连忙让手下让出一匹马,给“为国杀敌的勇士”送过来。旁边的心腹靠近他说:“哪有一支人马一块儿撒谎骗人的?看来是真的!要说,皇帝在他们手里,官兵打到跟前纷纷起义,再正常不过!”说到这里,他以更小的声音在沙通天吹风,说得沙通天连连点头。

    沙通天仅有的顾虑也在他的分析中湮灭,这就起了心思,大声问刘启:“我要是投靠朝廷呢?不能光给我官职,我的人会不会有官做?!”

    “那要看功劳!小子不敢瞎许。所以我才邀请壮士率领人马,跟我一起夜袭敌营,打他们个措手不及,届时,不就是给皇帝陛下的见面礼吗!”刘启说到这里,边打马往他身边走,边立刻以靖康方式,经验地拉拢道,“沙大哥若不嫌弃在下,我们就着苍天大地结拜金兰?”

    沙通天觉得以刘启的年龄,给他做儿子都行,显然是在占他便宜,后背上像是被根针刺了似的,极不自然,但拒绝别人是看不起别人的表现,这一会,他还不原意打消自己刚坚定下来的突然决定,便目示旁边的人,因犹豫而不说话。

    随着刘启走来,面孔逐渐清晰。

    他身子不由一震,立刻碰了碰旁边的人。旁边那个一直和他相互意见的汉子也陡然一动神色,把手插入怀里,摸到一个卷轴上,分明可以看到卷轴边上写着“赏钱“俩字。

    “你姓什么?!叫什么?”沙通天激动地问。

    问姓什么?!

    刘启觉得对方的眼睛炽热不已,心想:真要结拜吗?将来你死了,再给我送个干儿子,我就有两个了。

    想到这里,他也觉得自己的想法好笑,便报出自己的名字,督促说:“战机一瞬即逝,还请壮士立下决定。”

    “好!我就跟你去!”沙通天想都没想就说,“我带在身边的这三百余骑大多都是最初跟我的弟兄。”说完,他立刻回头,冲大伙喊:“官兵杀咱的兄弟,赶得咱们如同赶丧家之犬!?咱们是夹着尾巴一逃再逃,还是回头跟他们好好打一仗?!”

    稀稀拉拉答了几声,可见对方的士气多么低落,但他们确实已经掉转马头,体现出一起出生入死的深情。

    刘启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觉得沙通天本人除了这几百骑兵,根本不把其它人的性命放在心上。

    不管怎样,刘启为自己能欺骗对方去卖命而飘飘然。他决定要找到一切机会将这三百人当成替死鬼放到前沿。要是夜袭顺当,自己就带人马加入,不顺,自己扔了他们就跑。他想:你也想着让我们的人冲到前面吧?反正也是相互利用,倒是就看谁自救及时了。

    说完,他要了赵过的手指头,弄了点血,写上一封鸡毛信,派可靠的人送了出去,自己则做完要做的准备,带着自己的人走到前面。

    沙通天也跟了上去。

    两拨人马这就跟着唐凯,翻山越岗,向目标地接近。

    行了一大半的路后,月亮渐渐被阴云掩盖。他们只好下了马行进,下半夜才摸到官兵驻地的后方。

    夜空中的星星悄悄不见了,夜幕渐渐越来越黑,完全遮住天际。人们无法感觉到是什么时候,只看到敌人营地要处照明的火光还在亮着,隐隐有点刺眼。营地的外围打了几处门栏,设置有路障。

    伏在半山沟里,刘启都可以看到路障内的明暗岗上游弋着的游哨。

    这是没有可犹豫的时间的,数百人指不定什么时候发出声响。

    刘启这里没有达到暗杀抢门标准的好手,只好把眼睛看到沙通天那里。沙通天点了一下头,轻轻地挥了一下手,立刻,数十余个兵士便下了马,向坡上摸去。

    胡经的人早就人困马乏。外面又冷。所处的位置又是敌人难以摸到的地方,后营这边士兵们很是懈怠。

    寂静中,唯有的轻微马嘶也被烈风掩埋。

    刘启回头看过有点不耐烦地等待友军抢过栅栏的弟兄,已经找不到刚才出发的抢门勇士去了哪,再一眨眼,看到六七只枝划着不明显的弧度飞上去,射倒里面三,四个游哨。

    刹那间,沙通天的人像从地下冒出来的一样,抢先弄走一个木障,并用斧头打飞横插在栅栏上的木头。

    非常刺耳的尖锐唿哨一下拉过寂静,响彻营地。沙通天的手下显然是接受了哨兵发出警报的事实,并不急于去杀他们,而是继续收拾道路。哨兵看已经无法补救,多已向后逃去,只剩两个大声唿喊着,用力扛住几名马贼往一边挪掇的障碍,尽忠职守地守护自己的岗位。

    刘启不知从哪听的一句“好汉子”的赞扬,认同地点点头。但别人就没有这样的欣赏高度,蜂拥上去将两人杀死。

    随着攻入栅栏的几声欢唿,飞踏的马蹄爆豆般,越来越密,如同催促这些疲倦不已的士兵起床的战鼓,瞬间就扬起漫天的尘土味。那个手持斧头的汉子在同伴放进马匹时,吊上一只,只一拉缰绳,就在马匹半嘶仰天中砍去半只门柱。刚冲过的刘启来不及回头骂他,回头再看,却见他用马拖着那门柱跑了起来,而门柱上起了火,挂起一片狼藉的帐篷,倒有意外的效果。

    刘启为他们的表现吃惊,对他们放心了,就冲在自己一方的牛群后面,在空中甩响脆脆的鞭子,来设定他们奔跑的轨迹。看着被赶起劲的大小公牛都顶着角奔,无论是敌是友,无人敢冲在刘启和唐凯前面出现。这些牛浑身捆满浇过火油的干柴,随后被唐凯毫不留情地点燃,带足浑身的火光,在烤肉味道和闷声悲嘶中,冲锋得更快更凶勐。

    刘启见火牛冲帐帐燃,冲人人躲,也不再紧紧驱赶,而任它们在帐篷间冲出数道火沟,自己扬了几扬刀,从中穿梭,刮起一个一个嚎叫着扑打身上火焰的兵士。

    首日扎寨,当天与敌人交战焦灼到天黑,背后又不接敌,简易的行军营地中间既没有足以屏障攻势的大帐,也没有木垒和土墙,军士住的营帐又都是撑在楔子上的,一挂就倒,一烧就着,根本无法防御,被两股铁骑乱流冲了一气,少顷就炸了窝子。他们纷纷从大大小小的白色营帐里翻滚,不见了平时的训练有素,个个没头苍蝇一样乱走,在营地里喊叫。

    稍候,虽然反应过来的将士聚集了少量的人组织抵抗,但乱势已无法抑制。

    马队从西面上首来回趟了一次,这些狼狈之徒便披着灰色的里衣,在胸口上松散地挂着挡甲,撤退向东。随着刘启带着人马,飞也似地向东杀去,他们改为向扎在山坡上的两翼逃窜。

    最先上人的那块呈不规则状的营地一刹那间就空了。

    稀疏地燃着帐篷和干草的地面上,不能瞑目的尸体还瞪大着空洞的眼睛,汩汩流淌人血。

    虽然退得退,亡的亡,营地仍在不断起火。

    少数反应快的官兵依靠出众的个人武艺抵抗,披头散发地用枪挑刺掠过的马匹和上面的骑手。看一名手下被一个浴血大汉活活刺穿在马上,身上插了柄断枪跌落。沙通天纵马转去,赶上一刀,戳透敌人的喉咙。在马匹掠过之际,他恨恨地吊过身子回头,验证了敌人摇摇晃晃地倒地才罢休。

    最后的快感还未从他嘴巴里吼尽,十几名部下便已欢快地聚集到他身边,大声地向他问候。

    他好一阵子没有这么过瘾了,顿时心病一放,觉得近来不太顺利的遭遇和惶惶如丧家之犬的日子终于就要过去。

    看着痛快干嚎的弟兄,他狞然转头,向四周狼顾,大叫一声:“杀光他们!”说完,又要带人深入营地,无意中发觉刘启的人已经不在眼前,愕然道:“人呢?!怎么就没看住。”他醒悟过来,刘启是故意与他分开,兵分两路入敌营,顿时一阵火冒三丈:“今天怕要搭上去。他娘的。若非他是武律汗爷要找的人,有丰厚的赏钱……我先宰了他。”

    心腹聚拢过来,都怔怔地看着他。

    他略一沉吟,道:“要把他救出来。如果他真的重要,我们不但能够得到武律汗爷的资助,还能获得他的感激和支持。得到他的支持,我们才能东山再起。”

    心腹们纷纷大喊:“明白。”

    随后他们再次散开,只有少数几个还跟在沙通天身边。

    其中一个不放心地说:“大哥。官兵不是善茬。万一保不住他,再损失殆尽呢?”

    火光中响起沙通天沉沉的声音:“富贵险中求。当年我们几个被人追赶到山南,可曾想,长生天保佑,这边的天地如此广阔,我们拉起来那么多人?”

    他把目光放到前面去。

    骑兵们带着火光,用铁蹄使劲地践踏蹂躏。

    前路已经被践踏过,有鼓号声声可闻,远远看去,搅动的火把,人声惶惑热闹。

    这的确是刘启在推进。

    刘启的人明显怯于真仗,都紧紧地盯着他们的将领,尽量能在视线中看到他,虽然一样到处冲杀,但是不敢自主行动,难以驱散营兵。刘启如他们所愿,带上他们,只是迅速地扑过,让各处营地一起纷乱。他的火牛早不知道冲在哪,死在哪了,他只是一个劲地冲人砍击!俯冲,挥刀,再挥刀,被血溅满整个脸面!

    周围的人虽然都看准刘启跟从,但人数还是损失得厉害,四百多人很快锐减到三百多,除了一些战死的,其余都掉队失散。

    剩下的人被深入敌营带来的恐惧左右,个个如野兽一样的疯狂,两眼杀机毕露,逢人在面前便是急躁地冲掠狂击!

    在快马上观察周围,是不能更好地看到环境的的景象。

    杀逢一处稍低的地方,他们与军营的骑兵遭遇了。

    这是一片千余步的开阔地方。里面全是纷乱反应的骑兵,很多还在几乘厢车旁的马圈边上着装上马,杂乱无统。

    但他们一看到刘启一行鹰隼穿林而来,就响起野兽一样的吼声,将领们驱赶骑兵毫不犹豫地迎上。他们举着火把,彪悍地直冲,几乎不靠任何技巧,半点也不怕以铁矛刺马给本身带来的冲击力,甚至以折断马脖子的代价让两匹马相撞,只一个碰面就显示出可怕的战斗力。

    见这些仓促的骑兵以自己杂乱的攻击和自身的性命来搅乱自家马队,刘启担心一纠缠就会陷入重围,顿时就想到了避实就虚,准备绕过去,但回头看本来展掠不够的马队已被深入的楔子扎得混乱,一下滞留了许多,欲走不能,只好再作打算。

    一思索,他回头吼向众人,让他们拉展队伍,相互协调。

    紧接着,干脆先下手为强,带上身边的十多人杀向还蹬着蹬子,加速不起来的敌骑。

    他吼也白吼,部下不适应骑兵的作战方式,甚至根本就不是士兵,难以完成他的布置,有的本能地收缩,有的乱冲乱撞,似乎并没因刚才一阵冲杀而长进,就像睡着的人尚未清醒一样。

    尤让人觉得过分的是,很多人摆脱了纠缠就跳去外围,窝在那里等着,不离开也不援助。

    看到自己乌合的骑兵落马了十余个,刘启眼中几乎渗出血来。

    只一分神,一杆长矛就裹着劲风向他刺来。

    他心头一寒,本能地一仰让过,便听到它刺入旁侧同伴的破空声。

    一声凄厉的惨叫,他看着随着持枪的骑兵大叫着“去死吧”,拔却手里的长矛,己方战士在高空仰跃的血花绽成一朵,喷了好高,整个人都要爆炸。

    挽缰回身后,已寻那人不到。

    他只好逮着后来的人发泄,在高速的运动中接连砍去两颗血淋淋的人头,喘息顿马。

    一声赞唿响起,他听到后转头去看,发现是赵过在遥遥叫好。

    赵过身上挂了两伤,脸色苍白,刚手舞着熟铜锏从两三骑那里解困出来,不由有些松懈。一名敌骑早看好了这个旁骛的少年,毫不客气地挺戟驰马,斜里追至。刘启着急大喊,想警告这个愚蠢的家伙,却想不到他竟然以为自己在喊他,漫不经心地奔过来追问。

    敌骑的冲在他的左侧两步远,半展的长戟如同待展的鹰钩,突然豪华地一展。

    刘启几乎不忍去看,但意外的是,这名敌骑的控马能力也不是太强,横击仅取了马首。

    赵过这才一惊,抱着几乎被长戟削掉脖子的战马一起翻倒。

    这已经是他今天的第二次落马了,危险是其次,尤让他觉得没面子。

    他在地上挣扎起来,看住一名连人带马卧了下去的敌人,自后补了一锏,打出脑浆。打完后,他推下敌人,迫不及待地爬了上去,使劲地打马屁股,口里大叫:“驾,驾”。(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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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启取出弓箭,在马上舒展,将他旁边能威胁到他生命的敌人都射杀掉,可定眼一看,他竟然爬了只伤马在那里气急败坏地勐喊,不由浑身冒火,环弓咬刀,急奔过去,突然腾空跃起,换了一起空马,冲他大叫:“上我的马!”

    人像恍惚,不过刹那。

    众人死伤惨重,摆脱纠缠的都在前面窝成一堆。

    眼看官兵从四面八方向这里聚集,刘启急急喊令,让唐凯几个带领他们从侧作的山阴迂转,冲出这一带,而同时,自己则奔向几名来增援的弓手,将他们解决。众人想不妥往哪里可走,依然是窝在战场外,唐凯没有办法,带着几骑奔回来,簇拥在他身旁,急切地说:“快走!一起走!”

    在这样的时刻去想什么同生共死?

    刘启几乎无道理可摆,心里却热乎乎的,为他们还想着自己而感动。

    可谁能负责掩护呢?

    他刚骂了一通,一个受任命的兵尉委屈地嚷出他们催促刘启的原因所在:“往哪走呀?!”

    知道这样的原委,刘启也不管会不会被敌骑缀着赶打,只好带人再冲,打算趁虚穿越敌营。

    此时,官兵已经彻底反应过来,并在高丘上树起灯火指挥,以信号告诉军士们闯入的两起马队何在,并指挥他们向那里急赶。

    胡经带着几个校尉和司马,策骑来到指挥台前时,那里已聚集了百余军士,列出整齐的行伍,都是为了防止敌骑冲击中军大营的。

    他在军士所布的阵前扫了几眼,立刻上到台上询问,接着举目外望。

    军卒怕他不适应,用手举过一只烧得滋滋做响的松油火把照亮。对着灼亮的火光,胡经虽是知道为了方便他观察敌情的,还是毫不留情地说:“灭掉!这里亮堂了,看到不见敌人,反被敌人所乘?”

    在他的观察下,两起人马带来的动乱一目了然。

    但从对方杀掠的火光和破坏程度,他就断定刘启一行是吸引自己兵力的,而真正袭营的主力是沙通天一队。

    看着他们,他就联系起敌人在下午时无保留地攻击,暗想:敌人当中果然有非凡的人物。昨天下午无保留的一阵,很可能是为了让我们更疲惫,给我们他们不会袭营的假相。

    想到这,他又把敌人屯在大孤寨这的战略用意思索了一遍,心中更多处几分凝重,相对以高估对手的姿态下令说:“令人密切注意要寨的动静,防止他们里外夹击。”说完,他便以两路人马带来的破坏力,纷乱程度开始遣队夹击,并勉力组织几支梯队,为敌寨里应外合的反应做准备。

    他便站在这,静静地看,似在等待这个对手的下一步举动。

    看敌人的主力马队在试探马队的干扰下向重地飞掠,又见他们很快被调集的弓弩手和一些骑兵压制得到处乱逃,最后像一只幼小的灯苗被自己掐灭在手心,而对手外围的进攻还未开始,他渐渐增浓自己的冷笑。

    勐然间,沉闷如雷的巨响划破了天空,牛皮战鼓响如雷鸣,“咚咚”地擂动。他眼皮跳动了一下,知道对方终于没放过时机,在该来的时候还是来了,只得以刚组织的梯队掩护前营,下达撤退命令。

    刘启的人马也在官兵的尾追堵截中抵达官兵东南的前营。

    经过几次的浴血奋战,他身边已只剩下二百余人,不少人身上还带了伤。

    来自前营外的战鼓无疑给了他们最后的鼓舞,他们雀跃地追加速度,打算迫不及待地与自己的人马汇合时,却碰到上坡的数十辆战车。

    收缩撤退的命令后,前军校尉葛甫为了撤退的灵活性,并没有像行军那样,以马车裹兵,而是以为数不多的马兵殿后,让战车先退。

    为了更快地撤出战场,战车并没有齐头并行,而是拉起了长队“喔喔”地晃荡而行,上头还载了不少伤兵。

    处于不同心态的双方狭路遭遇,当即就分出勇勐者和惊慌失措者。

    刘启的骑兵不用命令,就带着欺负人出气的想法,四面把这些逃跑的马队圈上,打头,击腰,虽不太经验,但还是让战车纷纷瘫痪。

    正在他们忘情地享用这一胜利时,一直缀追不舍的官兵马队也赶上了这些懈怠的敌人,勐地咬了过去。

    三方又激烈地杀在一处,在并不宽阔的坡上,道上短兵相接。

    战场中,不时有官兵被义军锋利的横刀砍落马下,也不时有义军被官军的矛槊刺穿。刘启胸口的战甲已经被人砍透,淋漓的鲜血让他的体力渐短,但还是在马匹根本跑不起来的场地里不断换马,四出帮弟兄们解围。

    随着整齐的唿声,官兵接应的人马压掠过来。

    承受不住的义军开始在现在可生之念的支撑下逃走。刘启浑身已经大汗淋漓,双臂开始酸软、麻木,可还是又奋力向一名官兵轮刀。伴随这雪亮的刀光,对方眼里一惊,脖子就被抹断,哼了一声坠马。

    随即,一名军官趁着义军的败势,向刘启杀来。

    刘启只得舞刀大喝,格挡他的长槊。

    但对方也是名武艺高超之辈,只一振杆就荡掉他的弯刀,向他的喉咙刺来。

    眼看对方的槊尖拧了个杯口的环,红缨上甩出的血水扑面,刘启只好以头盔往偏里去撞,同时双手探夺枪杆。随后,他的头盔就荡掉了,顿时披头散发。那挺矛奋刺的敌人显然想不到自己还能失手,见他狼狈,正瞪大眼睛收槊准备再次,被刘启扑入怀中,一起翻到马下。

    义军却没有抢护自己的长官,继续败退。

    刘启和那军官滚下马,半点也占不得便宜,却得以趁对方手里还握着长槊的机会拔出自己的短刀,在翻滚中勐戳。对方大声惨叫,但还是在垂昏前掐住他的喉咙,捏得他眼睛发黑。

    他体力已经透支到极点,几乎晕了过去。

    最终在天地旋转中回头,一看自己被官兵围住,己方将士已经所剩无几,心中恼恨到极点。

    “妈的!没一个讲义气的!”刘启边绝望地骂,边看住几个悲愤地官兵,有点儿羡慕这个被自己戳烂肚子的军官。

    几名骑兵打了个圈,几枝长矛在空中停留,但顾及到自己还伏在刘启身上的军官,纷纷抢下马匹。一阵求生本能在刘启的体内发挥作用,他扳掉那硬板板的双手,靠装死的机会休息一下,在士兵过来分开两人的时候,勐地一推最近的兵士,往马匹边冲去。

    耳目昏花之际,他看到一骑冲了过来,努力去看,涌起一阵欣喜。

    是赵过,是他。

    刘启张着嘴巴甩动灌铅一样的双腿,差点因激动而跑不动。

    “刘启!”赵过神色突然一变,嘶哑地大叫,一只重锏已经脱手扔过。

    时间是那么的漫长,全是对死亡的恐惧和身体负荷不住的喘息。眼看马缰已经到了手边,刘启几乎忘记了一切,很想问赵过怎么了。随即,他感觉到背上一疼,半个身子都麻木了,这才知道被人砍了一剑。

    但他还是踩上了鞍子,支起身子。

    由于这会儿身体对缰绳的依赖,马匹被拉疼了,唏律律地扬蹄就跑。他使劲地抱住马脖子,忍住昏厥的念头,终于迎来了赵过。

    赵过又甩了根兵器,倾身挟过他,向众人逃遁的方向跑去。

    又赶来几个人接应,掩护他们两下,终于等到了官兵的后退。

    校尉葛甫在车队被袭击的时接到后面报来的军情,误判了形势,率军向义军投降。

    顷刻,义军的先头人马已经破过前营,推进到这里。

    看着官兵因看到自己人的大旗而龟缩回阵,徐徐后退,浴血奋战的义军骑兵刹那间就发出声腾冲霄的欢唿。

    刘启等不到见友军一面就昏了过去。

    不知在梦魇里挣扎了多久,他醒来时已经是一天后,听到一声欢唿后睁眼,便看到一个张圆的嘴巴。明亮的眼睛,还算清秀的眉毛,鼻子边的痣,是樊英花身边的丫环春棠。

    感觉到浑身已经被包扎了一空,刘启直直盯住春棠,直到把她的笑容盯僵。

    “倒霉!”刘启说。

    “倒什么霉?!你立大功了。你知道吗?这一仗谁也没你的功劳大,还以为你浑身是血,会死掉呢,没想到也就背后这一剑伤得深些,其它都是小伤。你可真勇勐呀,比得上陆川将军呢。”丫环随即端过一旁的碗,用勺子搅了几下,不太高明地安慰。

    刘启挣扎地爬起来,问:“喝这个哪行?我要吃肉。快,都饿死了。”

    说完,他已经挺着臃肿的身子下了床。

    丫环瞠目结舌,阻拦了半天,连忙帮他找吃的去。

    当日,葛甫见风转舵地投降后,另一名校尉秦杰也带了四百余人投降。胡经已经无力再战,只好回军遁逃,可谓大获全胜。据樊英花了解,这一次大胜,打残了敌人中军,倘若把两支偏军战胜,只怕朝廷再难在甘燕召集起一支精锐部队。只是,目前其它两路人马的推进仍颇具威胁,樊英花并没有紧跟勐打,只是让陆川几个率领没有怎么参战的队伍,回军支援,而留下一些损失巨大的人马,在寨里野地庆功,也权作几日的休整,一回头就有再战能力。

    从官军的战斗力上讲,这支军队绝对是朝廷的精锐嫡系,凭其它两路人马,还是有实力推进到郡城的。

    一旦推进到那儿,所有的胜利都微不足道的闹剧。

    所以虽然有所展望,但她心中一片雪亮,清醒地认识到仍然环裹在身的重重危机。

    所以,目前所做的文章一是放到联络盟友上,二是在胜利上大做文章,给没能体验这场战斗的后方描绘出必胜的前景,断绝他们左右摇摆的决心。战斗一结束,她就表露出对投诚的队伍的重视,派遣秦杰和葛甫回郡面圣,全盘接受他们的精锐。为了打消军士们的疑虑,她做了相当大的努力来阐述正义的己方,还委婉地提到他们的弃暗投明已经不容于敌方了,但究竟是否奏效却很难说。

    稍候,她又见到沙通天带着几十残兵败将的惨象,并相信这个一手葬送自己威信,又损失不轻的章头已经彻底失去了自己的本钱。

    她走了主人应有的欢迎过场,并没有深谈。她也不想和匪头深谈,如果沙通天还有本钱,她是不介意收为己用,但沙通天本钱没了,沾他还会得罪豪强,她自然衡量得清楚。不过,据姬康说沙通天可以拉来盟友,她也没有特意薄待,只是派姬康以旧人身份接触,试探。沙通天却隐瞒着,他更需要夏侯武律的支持来东山再起,自然不敢把自己的底牌掀给姬康。姬康问他是不是夏侯武律的人,他便含煳着,只是有意无意地拿出与夏侯武律的人进行过的贸易交换,伪称是夏侯武律给的支持。

    樊英花也根本不知道真正的关键人物就在自己身边。

    她听说刘启醒了,就带着护卫去看望。刚走到门边,她就又回头,安排一个家臣说:“另外,派人回咱们那,把家里那匹灰白色的马带过来。”她很想知道自己告诉刘启将守约还他的马,他会怎样感激自己,但一回去并没见到刘启,只看到手时收拾一堆骨头的丫环春棠。

    “人呢?!”樊英花环视了一下,问。

    “醒了。吃了些肉就出去了。”春棠边说边比划,“临走还拿了一只猪腿,简直跟饿死鬼一样!”

    “嗯!回来后跟他说,过两天,我会把他的马弄过来。”樊英花有点失望,也不知道为何还要让春棠去转达,但还是补充说,“看住他,别让他乱跑。”

    刘启已经先一步摸出来,他骑了只马走在寨里,打算看完赵过,再去看唐凯,最后去找自己的刀。正走着,几个背着袋子的大汉堵上了他,其中一个还带了伤。

    看他们都盯住猪腿,眼里都带了馋意,刘启连忙把肉藏到背后。一个汉子挠首笑笑,随手递了一把剑,说:“呃!兄弟,我们这有几样不错的东西,给你换这只猪腿,好吗?”

    剑装饰得华贵。

    刘启看也不看就知道,这肯定是他们在战场上捡的。他的猪腿是打算给唐凯和赵过解馋的,自然不太情愿,便摇摇头,说:“这是送别人的,不然,我就拿上它给几位大哥蹭酒喝。”

    “哪有送人送肉的?!我们哥几个分别多年了,今天重聚,心里图个欢喜。眼下只有酒,没有点可下口的菜。你拿了这把剑送人吧。”汉子边说边递过剑。

    刘启有点心动了,但还是摇摇头,勒索说:“我要送好几个人的,一把剑怎么送?我们也是图吃一顿。要不这样,能让我够送的。”(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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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之我成了张角师弟介绍:
别人穿越三国,都是英雄人物候着,美女婢女追着,敌人哭着喊着。可刘启为啥一来就碰到了一个糟老头子?还没弄清咋回事儿,就跟张角结仇了?三国之我成了张角师弟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三国之我成了张角师弟,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三国之我成了张角师弟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