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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探案传奇全文阅读

作者:朱小川     江湖探案传奇txt下载     江湖探案传奇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卷 深宅大院 第十四章 案情

    众人都一惊,凌风更是大惊失色,茫然道:“苏公子,你……你不要乱说……”

    苏拙冷笑一声,道:“我是不是在胡说,想必你应该心知肚明吧!你确实非常聪明,差点就将我骗过去了。”

    秦雷突然大声道:“苏老弟,你就别卖关子了,快说吧!”

    苏拙道:“好!说来真是惭愧,我虽与凌霜相交,却从没过问过他的家事。于是我就让华平去凌家老宅查问,这才得知,凌霜在家既不得兄长爱护,因为母亲因为生他而亡。同时凌至善宠爱凌雨凌雪,凌霜又受这两人欺侮。因此他才留在金陵,常年不回家。”

    “而凌至善这次来金陵,就是为了看这个老二有没有出息,因为他想找一个继承人!从凌家管家处得知,凌风这几年所做,凌至善并不满意。而凌雨不过是个纨绔子弟,凌老爷也不至于糊涂到传给他家产,因此才想到了凌霜。本来此行只有他一人,后来沈夫人要求同行,凌风也想同行,打理父亲生活起居。”

    苏拙顿了顿,继续说道:“其实,早在这个时候,凌风就想好了后面的事。凌老爷身体不好,不能饮酒。昨夜我验尸时也发现了他面色蜡黄,身形消瘦,这是肝气郁结之症。凌老爷只要沾酒,就会难受。我猜想,在事发那夜,凌至善原本嘱咐过凌风,将他的酒壶中换成白水。”

    “谁知他喝下第一杯,就觉出不对。杯子里不是水,而是真正的酒。但是当时宴席上有贵宾,他不好揭穿。凌至善只得硬着头皮,喝下几杯酒。然而他身体却支撑不住,便叫起凌风,让他扶自己回房休息。他本想责备凌风一顿,谁知身体实在难受,竟不知凌风根本没有带他回房,而是到了这后园中。在这里,凌风拿出准备好的剔骨尖刀,杀死了自己的父亲!”

    诸葛铮一惊,道:“你是说案发地点其实是在后园里?”

    苏拙点点头,道:“不错!当时检查,这房间中没有多少血迹,与尸体伤口根本不合。而这宅院中也没有其他地方有血迹,只有后园有一条从院外河里引来的小溪,又从后墙流出院外。如果血流到水里,流出院子,在夜里就神不知鬼不觉了!”

    “凌风在水边杀人之后,让血都流到水里,而后抱起尸体,回到凌至善的房间。而后做好一切机关设计,便回到前厅。此时凌霜已有些醉了,你便谎称凌至善留他在此住宿,又告诉了他房间。在此,你故意没说清楚,只含糊地说了个走廊左边,因为你知道他一定会搞错的!”

    “凌霜酒量不弱,但为何那晚会醉的那么厉害?因为啦凌风早已在他酒里做了手脚,而且也只有在此打理一切的凌风能办到。因此凌霜才会一直昏昏沉沉,以至于弄错房间。原本凌风是要亲自将凌霜叫到后园的,谁知沈夫人恰好帮了他这个忙,更是正中下怀,因为你也是要嫁祸他们的!于是一切按照你的计划进行,凌霜被认定为犯人。而此时吕康便出现了,将这潭水搅得更加浑浊!”

    吕康一愣,怒道:“你胡说什么,我跟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苏拙冷笑道:“吕康,你不要抵赖。你在那晚的酒席上去了趟茅厕,正是凌风扶凌老爷回房的时候吧?如果我猜的没错,你一定看到了凌风的某些行动。当时你并不知详情,第二天得知凌至善身亡,才恍然大悟,于是你以此要挟凌风。我想,要挟的内容一定是跟凌家家产有关。凌风同意后,你便又开始为他出谋划策,要借机再除掉沈夫人和凌雨,因为他们是凌风顺利继承家产的阻碍!”

    苏拙说完这番话,所有人都吃了一惊。吕孝如瞧了独子一眼,心中惴惴。沈东来等人更是惊愕万分,手指着吕康,说不出话来。吕康怒道:“胡说!胡说!”

    诸葛铮冷冷道:“他是不是胡说,自有大家评断!苏拙,接着说!”

    苏拙道:“凌风并不知道凌霜有我这么个朋友,只有吕康会想起这招来。他联系上苏琴姑娘,表示能找到我。于是苏琴自然求他给我带封信,要我赶来救凌霜。他们想利用我来查案,将真凶指认为凌雨和沈夫人。而吕知府早已将此案上报刑部,要求对凌霜立即行刑。这样一来,我根本无法在短时间内洗脱凌霜冤情。凌霜冤死,凌雨又会被查为真凶,便无人再跟凌风争夺家产了!”

    “因此,你们才会暗中派人监视我,要了解我查案的进程,好做下手脚。而且这宅里的下人丫鬟也对我盯得很紧,一旦找不到我了,就很紧张。如果不是凌风交代过,又怎么会这样呢?而我第一天来这里,其实凌风早就知道了。他故意装作不认识我,还委托我帮凌霜洗清罪名,就是想让我不会怀疑到他头上。只可惜我知道了这凌兄弟原本就不和,多年不来往的关系后,凌风的这一番做法就显得有些欲盖弥彰了!”

    “那天晚上,你猜到我一定会对这间宅子进行搜查的。于是你便躲了出去,让我随便看,随便找,因为你不怕查。事实也证明,你房间里根本没有什么东西可查的。反倒是凌雨房间里有这么一件破烂衣裳。可是你还是棋差一招了,这件衣服上的破绽我已说过了。第二个破绽就是你的房间!你为何会不住西进第一间,让它空着?这难道不是很奇怪吗?似乎你特意为凌霜留了一间房间,而且还知道他一定会在此留宿。”

    “第三个疑点,你的房间太干净了,太让人放心了!这么热的天,每天都要换洗衣服。而你的换洗衣服只有一套,不仅不符合你这个凌家公子的身份,也与事实不合。当然,那是因为你杀人时,一身衣服染上血迹,你只能藏起来。而且为了让我相信你没有疑点,你也尽可能将屋里东西都收拾了,只可惜你做得太过啦!”

    “所有这一切设计,只有你能办到。从选择宅院,到安排酒宴,再到设计陷害,只有你有条件能做到。你说,凶手不是你,还能是谁?”

    苏拙说完,所有人都沉默下来,只听凌风忽然“哈哈哈”笑了起来。他淡淡说道:“苏拙,你太可怕了……我最后悔对我一件事,就是听信了吕康的话,将你拖进了这潭水里……”

    诸葛铮沉声道:“这么说,你承认是你杀人,还设计嫁祸给别人了?”

    吕孝如突然道:“可是这推理虽然合情合理……但是,毕竟没有则什么确凿的证据啊……而且,这个凶器也没找到,不能算圆满啊……”

    诸葛铮刚要说话,苏拙却笑道:“吕知府,你要证据,我就给你证据!凌风杀人的血衣和凶器,就在那座凉亭底下!”

第五卷 深宅大院 第十五章 恶有恶报

    诸葛铮忙命人下水去看,果然在凉亭底下发现一个包裹。取上来一看,正是一件贴身血衣和一柄短刀!苏拙微笑道:“拿这件血衣和凌风的身材比对一下,便可知道这件衣服就是他的。不知这个可不可以作为证据?”说着望向吕孝如。

    吕孝如哑口无言,灰溜溜躲到一边。诸葛铮奇怪道:“你怎么知道凶器和血衣在这凉亭下面?他又为何把这些物证留在这里?”

    苏拙笑道:“这很简单,凌风杀人之后,血衣和凶器无处可藏。这宅院里人多眼杂,一不小心就被看见了。而且他知道,第二天早上官差肯定要搜查,因此他不能藏在屋里。然而他又无法单独行动,将这些东西带出去,因为实在太惹眼了,会让人起疑。而这条水流进出之处都有铁网,以防水草进来,因此也不会由此扔出去。因此,就只有凉亭悬空的下面可以藏了!”

    诸葛铮信服点头,命人将血衣拿上前比对,凌风却突然道:“不必了!苏拙说的一点都没错,人是我杀的!”

    众人虽然从苏拙推理中知道了真情,此刻听凌风亲口承认,还是颇感震惊,想不到平素一个翩翩君子,居然会是弑父凶手。诸葛铮沉声问道:“你为何要杀自己的亲生父亲?”

    凌风凄然一笑,道:“他算是我的父亲吗?我这么多年来,尽心尽力为了凌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可是他偏偏只宠爱凌雨和凌雪这两个败家子!就因为我几笔生意失败了,他就要跑来金陵,想将家产传给凌霜!凌霜这么多年,为这个家做过什么?凭什么他来坐享其成,得到家产?”

    凌霜突然走上前,道:“大哥,你错了!我根本对凌家的家产没有兴趣。要是父亲真交给了我,我也会让给你的!”他早已解除了枷锁,只是有些虚弱,由苏琴扶着。

    凌风冷笑起来,道:“谁要你可怜!我的东西就要我自己争取!所以我要杀了他,我要冤枉你和凌雨!我要让你们都付出代价!”

    沈夫人转过头,骂道:“疯了疯了!他真是疯了!”

    苏拙叹口气道:“凌风,你太过偏激了,你选择了不相信自己的亲兄弟,却去相信吕康。只可惜你以为吕康在真心帮你么?他只是在利用你罢了!你可能还不知道吧?吕康不光跟你暗中有来往,与沈东来也是过从甚密呢。我想他是怕你成不了事,最后家产被凌雨夺取,于是便两头讨好,想两头得利呢!”

    凌风听完,怒火攻心,一张脸变得十分吓人。他怒视吕康,道:“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吕康心里有些怯了,慌不择言,道:“你横什么?人是你杀的,又不关我的事……”

    凌风心里明白了,怒道:“你逼我将一半家产都送给你,才答应帮我,想不到你根本是一个奸险小人!”话音刚落,凌风纵身而起,如一只大鸟一般,扑向吕康。

    苏拙脱口道:“原来那个会武功的人就是你!”

    吕康吓了一跳,忙向后躲藏。周围几个官差也顺势上前拦阻。秦雷见他还要行凶,便要出手,却被苏拙一把拉住。

    秦雷不解地问:“你这是干什么?那个凌风可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难道还让他作恶?”

    苏拙叹口气,道:“我想凌风并不是狼心狗肺,他每晚在父亲灵前守灵,一定不是装的,他是诚心忏悔的!他只不过是选择了一条错误的路罢了……”

    秦雷听了,也不禁叹了口气,握紧的拳头便松开了。诸葛铮哼了一声,道:“两个都不是好东西,到头来还不是狗咬狗,一嘴毛?”

    吕孝如却是一心担忧儿子,无心其他。他不断呼喝,让手下官差上前救吕康。谁知人越多,反而越手忙脚乱。凌风瞅准空当,一把将那柄凶器短刀抢到手里,再两个纵跃,一把揪住了吕康,将他挡在自己身前。

    众人投鼠忌器,都不敢上前了。吕康早已吓得双腿发软,吕孝如也是面如土色。诸葛铮沉声道:“凌风,你不要乱来!”

    吕孝如更是颤颤道:“凌风,你放了我儿子,我就放你走……”

    凌风对这两人却是毫不理睬,只看着苏拙,道:“吕康虽然没有亲手杀人,但他犯的恶更深!”

    苏拙深有体会,但心里实在不愿凌风再造杀业,便道:“凌风,回头是岸……”

    凌风凄然一笑,道:“来不及了……”说着倒转短刀,一下刺入吕康胸口,双手再一使力,刀身穿透吕康胸膛,又刺入自己心窝。两人竟串在一起,就这么死了。

    吕孝如一下瘫软在地,似乎傻了。众人也是大吃一惊,想不到凌风竟自杀了。苏拙怔怔不语,所受冲击也是不小。

    过了许久,官差救了半天,谁也救不了了。诸葛铮长叹一声,只说了一句话:“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旁人都是心有同感,只是碍于吕孝如在场,没能说出口。诸葛铮过了一会儿又对吕孝如道:“吕知府,吕康暗中做这些事,你不会全不知情吧?我想,这个包庇之罪是逃不了的了!”

    吕孝如却什么也没说,呆呆望着吕康尸身。吕康终究是他独子,如今死了,吕孝如的心也死了。他似乎一下子老了十多岁,再也站不起来了。

    凌霜上前,轻轻为凌风合上眼睛,深深叹了口气。兄弟之情,虽然有过误会,但是终究难以割舍。

    只有沈夫人忽然笑道:“如今真凶也死了,凌霜根本不能算凌家人。我们又有老爷的遗嘱,这家业就是雨儿的了!”

    旁人纷纷侧目而视,心中对她十分鄙夷。苏拙冷冷一笑,道:“你的那份遗嘱,根本就是伪造的!”

    沈夫人一愣,怒道:“你胡说!”

    苏拙淡淡道:“你以为你能瞒过我吗?你很早就开始筹划伪造这份遗嘱了,证据就在这两本帐册里!”说着取出那两本帐册,道:“这是凌至善生前记账的册子,都是他亲手所书。你正是利用苏纸轻薄的特点,蒙在这本帐册上,描出来的!”

第五卷 深宅大院 第十六章 曲终人散

    沈夫人一下子有些慌乱,道:“你……你胡说!”沈东来也在一旁帮腔:“苏拙,你不要乱说,否则,否则……”

    然而旁人见识过苏拙方才的推理,对他的话自然相信了几分。诸葛铮冷冷地对沈东来道:“否则什么?”

    沈东来一张脸涨的通红,不敢再说下去。沈东来对苏拙道:“你说说,遗嘱怎么就是假的了?”

    苏拙笑道:“沈夫人,可否借来那份遗嘱一看?”

    沈夫人无法,犹豫一阵,只得交给他。苏拙将遗嘱与账册放在一起对比,道:“起初我看到这份遗嘱,就发现这张纸是姑苏地方特有的,金陵并没有得卖。而凌家一行人中也没有带这种纸来的,再加上凌风确信这上面确实是凌老爷的笔迹,因此我也以为这份遗嘱是真的。”

    “可是这上面有些奇怪的地方,你们看!这个‘两’字,直接写成‘雨儿雪儿二人’更通顺,为何要写成两人?而且这个字稍稍比前后字体大了一点。这是因为,凌老爷做账时,会将二字写成大写‘贰’字,以防有人篡改。你找不到‘二’,只能用银两的两字代替。而这本帐册上,多少两纹银的‘两’字,凌老爷都习惯写大一些!”

    “还有,帐册后几页,大概就是一月之前的记录,字写得有些软,特别是每一笔的捺的笔画,往往弯不过去。这是因为他右手腕受了伤的缘故。而遗嘱上有几处也是这种情形,可是遗嘱的日期却是两月之前,这难道不又是一个破绽吗?”

    沈夫人面色煞白,哑口无言。诸葛铮冷哼一声,道:“想不到你们为了一个家产,真是煞费苦心啊!沈东来,这是你的主意吧?”

    沈东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哭道:“大人明鉴,这件事情我全不知情啊!全都是她策划的,跟我没有关系啊……”

    沈夫人想不到沈东来临阵倒戈,一时气结,上前揪住沈东来就打,边打边哭。

    诸葛铮见他们的丑态,十分厌恶,道:“你们用这种阴谋诡计,按律根本不能继承家产!”

    凌雨和凌雪这才后知后觉,瘫软在地,哭道:“没了?什么都没了……”

    诸葛铮走到凌霜面前,道:“凌家就只有你一人了,你当之无愧做这个当家人!”

    凌霜不置可否,向身边的苏琴深情望了一眼。秦雷走上前来,一拍凌霜肩膀,大声笑道:“好了!一切都水落石出了,又是圆满结案,一定要去喝一杯,一来为你压惊,二来也要感谢诸葛大人不辞辛劳,赶来相助!”

    诸葛铮骂道:“你就知道喝!人家还在服丧,怎么能喝酒?”

    秦雷摇头道:“凌霜好不容易洗脱冤屈,杀害凌老爷的真凶也伏法。我想凌老爷在天之灵,也要庆贺一番的!”说着着搂住两人肩膀,就向外走,突然又回头一看,道:“苏拙!苏拙呢……”

    苏拙独自一人早已出了院子,站在河边,静静看着湖面,让清凉的晚风吹去多日来的疲惫。突然身后一人笑道:“终于又是圆满结局,你怎么不去跟他们喝酒?”

    苏拙不回头也知道是燕玲珑来了,他笑道:“怎么,我是一个爱凑热闹的人吗?”

    燕玲珑站在他身边,反问道:“你不是吗?”

    苏拙莫测高深地一笑。突然远处一人叫道:“原来你们在这里!”

    苏拙和燕玲珑相视一笑,待华平走近,苏拙道:“你们两人倒是心有灵犀,都能找得着我!”

    燕玲珑不禁脸一红,向华平看了一眼。华平干笑两声,道:“苏拙,我还不知道这位姑娘是谁呢!你不给引荐引荐?”

    苏拙一愣,想不到他还不认识燕玲珑,便道:“她叫燕玲珑,在江湖上可是大大有名,是……”

    燕玲珑却抢着道:“只是苏拙的一个普通朋友罢了……”

    苏拙略有深意地向她看了看,会心一笑。华平却不以为意,道:“苏拙的朋友,个个都不简单。我看燕姑娘所为,真可以称得上女侠二字!听说金陵晚间尤其繁华热闹,不如我们一起去逛逛?”

    燕玲珑没有答话,却看向苏拙。苏拙心里透亮,却道:“你们去吧,我还有些事情要想一想。”说着便沿着河水向暗处走去。

    华平和燕玲珑对望一眼,都感觉苏拙实在古怪,相视一笑,便一同向灯火处走去。待两人走远,苏拙才从树后转出来,再也忍不住,大笑起来。

    第二日一早,凌霜便向苏拙辞行。他看了身边苏琴一眼,道:“我已经为苏琴赎了身,今日就要一同扶灵回姑苏了。”

    苏拙点点头,笑道:“好!你们也算有情人终成眷属了,恭喜恭喜!只是可惜,苏琴姑娘不在醉仙楼了,以后都喝不着不要钱的玉瑶春了!”

    苏琴微微一笑,福了一福,道:“苏公子,从前我多有得罪,还误会过你,请你不要介怀!”

    华平在一边突然道:“没关系,苏拙就是被人误会的命!哈哈哈!”

    苏拙瞪了他一眼,苏琴也掩嘴微笑,又道:“我在醉仙楼别的没学会,这酿制玉瑶春的法子却学了个全。苏公子以后若想喝了,随时欢迎!”

    苏拙笑道:“好啊!以后苏琴姑娘当炉卖酒,也是一段佳话!”

    苏琴却摇头道:“从今往后,我酿的酒只有苏公子一人配喝!”

    苏拙一愣,目送凌霜一行走远。突然燕玲珑出现在面前,面露急色,道:“我刚刚得到消息,小雁儿在历城被抓了!我要赶过去看看!”

    苏拙皱眉道:“她不是你门中人么?应该谨守你的规矩,怎么还会被抓?”

    华平却道:“燕姑娘有事,我们怎么会坐视不理?不如我与苏拙和你同去吧!”

    苏拙也点头道:“不错,此事只怕有蹊跷,我们一起去!”

    阁楼上,男子负手而立,显得有些愠怒。一个少女上前轻声道:“父亲,金陵吕知府疯了……”

    男子显然早已知道此事,许久才悠悠道:“我让人提醒过吕康,让他不要轻易招惹苏拙,死了也是自找的!”

    少女却道:“可是这个苏拙屡次坏了我们的事,我们就这样放过他?”

    男子摇摇头,道:“现在还没功夫管他,正事要紧!”

    (明日起更新第六卷天地不仁。月底要去一趟西藏,已经设好定时发布,希望喜欢本书的朋友继续支持。只要还有一个读者,苏拙的故事就会写下去,绝不会太监!)

    (第五卷深宅大院完)

第六卷 第一章 四海盟

    越向北走,越是阴雨连绵。有时候,雨下得让人分不清方向,只觉天地都连成了一片。如此大雨,也是多年未见。

    苏拙坐在马背上,叹了口气,自语道:“如此大雨,只怕要酿成天灾……”

    华平在旁,深有同感,说道:“今夏大雨已经持续了十多天,再这样下去,只怕黄河又要泛滥……”

    两人身着蓑衣,头戴斗笠。饶是如此,也已浑身湿透。胯下两匹马儿也着实吃了不少苦头,此时喘着粗气,喷出一口口白雾,转瞬又隐没在雨中。

    他们从金陵出发,赶到京东东路境内,便碰上了这场大雨。燕玲珑人快,马也快。她那一匹白驹,万中无一,很快便赶到前面去了。苏拙和华平两人驾着驽马,也只能望马兴叹了。他们爱惜马力,慢慢在泥地里,深一脚浅一脚向前行。

    突然,华平坐下黄马打了个响鼻,前蹄一软,打了个踉跄,险些将华平颠下马背。华平忙下了马,道:“不能再赶了,我们受得了,马也受不了!”

    苏拙点点头,向前眺望一眼,只见不远处山林边似乎有一座大屋。他跳下马背,道:“前面有间屋子,我们去那儿避一避。”说罢,两人牵着马,向前走去。

    走了一里多路,山林转过,果然现出一间房子。但瞧大门,却是一间破败的宅院。门楣上匾额也掉到了地上,摔成四五块。两扇大门随意敞着,看样子想关也关不上了。

    苏拙自言自语道:“看来是间破屋。”

    华平点点头,道:“天色不早了,我们就在这儿躲一晚吧。明日一早赶路,应该能及时赶到历城。”

    两人说着话,就进了大门。他们将马拴在堂屋檐下,也能稍稍遮住风雨。苏拙率先进屋,四面打量一眼,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只见屋里桌倒椅翻,都被拆成一根根木条,几片帷幕挂帘也扯了下来。墙角挂满蛛网,屋顶还有几处在漏雨,地上却有一堆干草。

    华平看见干草树枝,便找了个淋不着雨的地方,铺上干草,坐了下来。他见苏拙还站着出神,以为他嫌屋里破陋,便笑道:“在这样的雨天,能找到这处地方,已经很不错了,将就将就吧!”说着从坏中掏出一个油布包袱,打开油布,里面是几块烧饼和一根火折子。

    华平晃了晃火折,却已燃不起来。原来两人在雨中淋了一日,即便有油布包裹,里面也已湿了。他叹道:“这火折子没用了!”

    苏拙看他一眼,走到墙角,俯身拾起两块圆石扔给他,道:“试试这个。”

    华平依言试了试,果然一打就冒出火星。他小心点燃干草,放上一根木棍,烧起一堆火。两人脱下身上湿衣晾起,又将烧饼烤干了。华平突然叹了口气,道:“不知燕姑娘现在到了哪里……一个女子,不知会不会遇到危险……”

    苏拙瞧他神色,心中暗笑,道:“你放心,她好歹也是个盟主,能奈何她的人不多……”

    华平奇道:“盟主?什么盟主?”

    苏拙自觉失言,也不愿隐瞒,便道:“燕玲珑是四海盟的盟主!”

    华平一愣,问道:“这个四海盟是个什么帮会?怎么从来没在江湖上听到过?”

    苏拙笑道:“你自然没有听到过,这是贼的帮会,燕玲珑就是天下偷儿的头头!”

    华平惊得目瞪口呆,说道:“她……她,不会吧?”

    苏拙道:“这事说起来话就长了。大约十年之前,我不过还是个不懂事的少年。有一次陪师父到山下小镇采买粮食果蔬。两人正在街上走着,迎面来了个少年,与我年纪相若,瞧着面黄肌瘦的。他走到我们身边,忽然一下子晕倒。幸亏师父眼疾手快,一把扶住,这才没让他摔着。你可知这少年是谁?”

    华平犹豫道:“难道就是燕姑娘?”

    苏拙笑道:“没错!她就是女扮男装的燕玲珑,只是当时我傻得很,竟没看出来。她那时也不过是个小毛贼,见我师徒二人一老一小,自以为很好下手。她假装晕倒,从师父腰间摸去了钱袋。我眼尖,便想叫喊。谁知师父拦住我,只笑了笑,带着我就回了落脚的客栈。”

    “我原本气不过,谁知晚饭后,燕玲珑居然来客栈找我们了。她从窗口翻进来,见了师父,倒头便拜。我正纳闷,燕玲珑突然哭道:‘我知错了,求您高抬贵手!’说着恭恭敬敬将钱袋交还师父,又道:‘我母亲卧病在家,只因无钱买药,才一时鬼迷心窍,请您放过我这一次,千万不要报官!’”

    华平也纳闷道:“这是怎么回事?”

    苏拙道:“师父听了她的话,淡淡道:‘还在撒谎吗?你分明就是个惯偷!今早我扶你的时候,就闻见你身上一股幽香,混合着淡淡胭脂香味,便知道你是个女子了。而你手臂有力,脉象正常,不应该无故晕倒。因此我就知道你的来意了,也就顺手从你身上摸来了这个。’说着拿出一块玉佩。燕玲珑见了玉佩,就要伸手去拿。”

    “师父却收了回去,道:‘如果你真无钱买药为母亲治病,那么这玉佩又是怎么回事?你身上的胭脂香味又是怎么回事?’我看师父神色,虽在诘问,却并无责备之意。只是我当时并不明白师父费这么多口舌,是何用意。燕玲珑听了师父的话,虽然一惊,但心思灵巧,居然也看出了师父的心思,抱着师父双腿一阵哀求。”

    “师父被她磨得消了气,只是拿着玉佩问她的师父是谁。燕玲珑眼圈一红,说师父几年前就去世了。师父一怔,愣了半天也说不出话来。燕玲珑问:‘莫非您与家师认识?’师父没有回答,却道:‘你今晚肯来,说明你还有些江湖义气。我白日看你鞋上有淤泥,而只有镇东河在疏浚,你只会在那里染上淤泥。碰巧我知道镇东有间龙王庙,很多贼都在那儿落脚,因此我才在你后背写上了镇东龙王庙几个字。’”

    “燕玲珑见师父什么都知道了,也不敢隐瞒,道:‘我就是见了这几个字,又丢了师父的玉佩,怕您告到官府,再连累朋友,这才来请罪的!’师父点点头,没有怪她。第二日,居然将她带回山上,住了两天。可是她耐不住寂寞,很快就跑下山去了。打那以后,她每隔几个月,总要回山住几日,我的轻功也是她教的。后来,师父为她定下几条规矩:一不偷穷急老弱;二削皮不伤筋;三所偷之物,三分自取,七分散与附近。燕玲珑谨守这几条规矩,居然再没失过手,越来越有名气。后来就被武林中的偷儿推举为盟主了,所谓四海之内皆兄弟,四海盟就这样成立!”

第六卷 第二章 疯子

    华平听苏拙说完,悠悠叹了口气,说道:“想不到燕姑娘还有这么一段往事,这么多年,也算难为了……”

    苏拙看他神色,笑道:“那日在金陵,她拦着我,不愿告诉你她的身份。不过我看你知道了,也没有对她反感,看来真应了那句话,叫情人眼里出西施啊!”

    华平白了他一眼,道:“胡说什么,燕姑娘那是劫富济贫,比许多所谓的正人君子,江湖大侠更能配得上一个侠字!”

    苏拙哈哈笑道:“既然你们如此惺惺相惜,情投意合,不如快快结成一对,从此大偷生小偷,人丁兴旺……”

    华平忙捂住他嘴,脸涨得通红,呸了一声。过了一阵,他才又道:“不过你师父才是高人!他给燕姑娘定下的规矩,条条不违江湖道义,不违人情世故。削皮不伤筋,为富不仁之人只当破财消灾,再扶危济困,别人也会拥护。”

    苏拙取下烤干的衣服,裹在身上,舒服地躺了下来,道:“我怎么没看出来他有多高……”

    华平轻笑一声,看着柴火,悠悠出神。

    两人睡到半夜,雨势稍小,屋内柴火也将要熄灭。忽的一声轻响,即使在深夜之中,也不易被人发觉。一个暗影从屋角废墟之中钻了出来,慢慢向门口挪动。

    苏拙蓦地睁开眼,“腾”地一声坐起身,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躲在屋里?”说着拨了拨柴火,将火苗又扬了起来,屋里顿时亮堂了许多。

    火光照着不远处一人,只见他披头散发,浑身脏污,一身衣服也是破破烂烂,模样就是个乞丐。那乞丐一见苏拙,吓得瘫坐在地,张口喊道:“啊!鬼啊!”喊着便向门外爬去,生怕恶鬼来捉他。

    这阵响动将华平惊醒,他坐起身,看见那乞丐,问道:“他是什么人?”

    苏拙笑道:“他应该是这儿原来的主人,我们才是不速之客。”

    华平“哦”了一声,再看那乞丐,见他疯疯癫癫,似乎受了很大的惊吓,心生不忍,便上前搀起他,拉到火堆边。那人不住挣扎,口中只是喊“鬼”。华平叹了口气,道:“只怕这人是个疯子,腿也受了伤。”

    苏拙顺他手指看去,果然见那人右小腿处有一道割裂的口子,鲜血殷殷。华平轻声对乞丐道:“你别害怕,我们是来借宿的,不是鬼。”说着拿出一个烧饼,递给乞丐,道:“这里有干粮,你要是饿了,就吃一个吧。”

    那人一见吃的,一把抢走,就往嘴里塞。想是他饿的急了,腿脚又不便,在这大雨天里弄不来吃的。乞丐吃上了东西,也就安静了许多。

    华平撕下一段布条,为他包扎伤口,口中却问苏拙:“你怎么知道他是这里的主人?”

    苏拙笑道:“我刚刚进这屋里的时候,就猜想这屋里肯定住过人。这虽是一间破屋,但也还算干净。地上有干草,正好为了雨天睡觉之用。而且屋内桌椅,分明是被人拆开的,就是为了烧火。更奇的是,我在墙角还找到的那两枚打火石。这些不都说明,这儿其实是有人居住的么?原本我以为只是附近的乞丐时常来此,可是屋里却并不见人。于是我留了个心眼,想不到半夜果然等到他现身了!”

    华平听苏拙说完,道:“你觉得他是一直躲在屋里的?不会吧,看他模样像个疯子,怎么可能在屋里躲了大半天也不出声?”

    苏拙却笑了笑,道:“你真以为他是个疯子?”说着一把抓住那人的胳膊。

    乞丐被他这一抓,吓了一惊,手中烧饼也掉落在地。他看了苏拙一眼,又喊叫起来:“不要抓我!鬼啊……”

    华平见他实在可怜,道:“好了,你就别难为他了。他不过就是个乞丐,又疯疯癫癫的。”说着拉开苏拙,捡起烧饼,还给乞丐。

    苏拙冷笑一声,道:“大凡乞丐,无不面黄肌瘦。可是这人,脸上虽有污泥,看不分明,但是胳膊粗壮,甚是有力,哪里像个乞丐?”

    华平摇摇头,道:“苏拙,我看你太过疑心了。他就算不是乞丐,也是个疯子。我看他躲在这里,肯定是一时害怕。我们贸然闯了进来,吓着了他,有错在先嘛。”

    苏拙其实也并不担心这个乞丐能有什么阴谋,他方才一抓,若是会武之人,自然而然会闪避过去。而这人毫无所觉,可见他并不会武功。只是苏拙慧眼如炬,心中装不下疑问,自然也受不得别人欺骗。他微觉奇怪,道:“华平,你什么时候成了大善人了?”

    华平一愣,反问道:“怎么,我以前不是好人么?”

    苏拙哼了一声,忽然道:“哦!我明白了,是燕玲珑……”

    华平知道他嘴里绝吐不出象牙来,忙打断他道:“你别扯上燕姑娘!”

    苏拙和衣躺下,道:“好好好,不说她,真是重色轻友!你既然要做好人,那他就由你看着了,别让他乱跑!”说着转身便睡。

    华平没好气地说道:“他腿伤成这样,想跑也跑不了。”说着又向火堆里扔了几块木柴。

    那乞丐有了东西吃,又见苏拙睡了,便不再闹,安安静静坐在火堆边,将身上潮湿的地方烤干。华平一点也没嫌弃,坐在他身边。看着这疯丐,不知怎的,华平忽然想起自己来。

    十多年前,战乱不休。年幼的华平跟随父母一起逃难,多少人一起流亡,模样还不如眼前这个乞丐。乱世人命如草芥,为了能够活命,人连猪狗也不如。为了一口吃食,人人相互争抢,打得头破血流。

    后来父母在战火中死去了,华平无依无靠。幸亏一个老乞丐,省下半个馒头,才救活了华平的小命。就为了这半个馒头,华平才没有在浊世沉沦,心中便始终怀有一丝善念。

    华平看看苏拙,知道他并绝不是嫌弃这疯丐,也许只是智者千虑吧。华平一阵胡思乱想,也不知过了多久。身边忽然传来那个乞丐的呼噜声。华平笑了笑,和衣躺到,放心地睡去……

第六卷 第三章 山林抛尸

    第二日一早,雨比前一天小了一些。苏拙醒来,一眼就看见那乞丐躺在不远处的草堆上,睡得正香。华平在自己身旁不远,慢慢睁开眼睛。

    苏拙轻声道:“趁着雨小,早些赶路吧!”

    华平点点头,坐起身却去推了推疯乞丐。苏拙站在门口喂马,见华平叫醒疯丐,便猜到他的心思,道:“你想带着他?”

    华平点点头,道:“这里荒山野岭,他伤了腿,留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不如把他带到历城,也好安生。”

    那疯乞丐听见这一句,却似乎有些害怕,不住向后退,口中大喊:“不要抓我……”

    苏拙轻笑一声,道:“你看他并不领你的情呢!”

    华平上前安慰两句,却不见成效,拿出烧饼引诱。那疯乞丐也并不上当,依旧挣扎喊叫。华平无奈看向苏拙,苏拙却耸耸肩,走近那疯乞丐,蹲下身子,轻轻在他肩头拍了拍。

    那疯乞丐一愣,登时不知怎的,半身酥麻酥麻的,竟动弹不得。苏拙凑到他耳边悄声说了两句,那疯丐居然真不吵闹了,拿眼睛茫然瞪着苏拙。苏拙不理他,转头向华平道:“带他走吧!”

    华平不知他跟疯丐说了什么,居然这么有用,奇怪地看着苏拙。苏拙却已出门解马,喊一声:“走了!不然今日赶不到历城了!”

    华平无法,只得扶起疯丐,两人共乘一骑,缓缓上路。由于多带了一人,比前几天走得更慢了。到午间,苏拙华平也不敢停留,只在马背上吃了些干粮。幸亏雨势小了不少,路上好走了许多。

    一路上华平不停问苏拙,到底跟这疯丐说了什么。苏拙只是笑着看了一眼华平身后的疯丐,并不说出答案。

    官道渐宽,到了黄昏时分,几人已经能远远看见历城高大的城墙了。苏拙忽然勒住马,华平一愣,问道:“怎么了?”

    苏拙手指前方一棵大树,树干上刻着一只燕子。华平对此并不陌生,当日他就是在姑苏凌家院墙上画了这一只燕子,才能见到燕玲珑的。他一惊,脱口道:“难道燕姑娘……”

    苏拙不等他说完,拨马就向燕首所指方向而去,口中道:“这燕子刻痕尚新,燕玲珑也许还在这片树林里!”

    华平忙跟在他身后,两人进入树林,走了不多远,果然看见前方不远处有个灰蒙蒙的背影。苏拙一眼就认出来,高喊一声:“玲珑!”

    燕玲珑回头看见两人,没有说话,仍然站在原地。苏拙和华平忙赶上前,却一下子呆住了。只见燕玲珑身前躺着一人,是个妙龄女子,穿着一身黑衣,满身泥污。只是她没有一点生气,睁着双眼,已经死了。

    苏拙惊道:“小雁儿!”

    燕玲珑眼圈通红,泫然欲泣。苏拙曾经与雁儿见过几面,十分喜欢这个古灵精怪的女子,也知道燕玲珑与小雁儿感情深厚,默然上前拍了拍她肩膀。

    燕玲珑沉声道:“我昨日一早赶到历城,多方打听,也没有找到雁儿的下落。给我报信的弟兄也只是说在城中看到了她的求救标志,并没有找到她人。谁知今天一早,我就听到了噩耗……”

    华平看见她伤心模样,心中也十分难受,再去看那具尸体,容貌俏丽,正当青春年华,却已与这黄土为伴了,思之令人感伤。他沉声道:“燕姑娘,你别伤心,苏拙一定会找出凶手,为雁儿姑娘报仇!”

    燕玲珑听他柔声安慰,默默点了点头。苏拙已蹲在尸体旁边,开口问道:“尸体是谁发现的?”

    蒸玲珑答道:“是今早一个樵夫来此砍柴时发现的,我已经查过了,他没有问题。樵夫跑回最近的县衙报官,也许是因为连日阴雨,县官到现在也没来。我猜到你今日定能赶到,因此在道旁留下记号,自己在这儿守着。”

    华平恨恨道:“这些贪官污吏,人命关天的事,竟然不闻不问!”

    苏拙冷哼一声,道:“他们不来也好,免得旁生支节。尸体是你挖出来的么?看这个土坑的深度,应当是埋尸之人嫌阴雨潮湿,草草了事。雁儿右手比左手干净,是这只手露出土坑,才会被人发现的。尸体身上有多处血淤紫斑,生前受过毒打。颈部有一对手印,是被人掐死的……这是什么……”尸体颈部掐痕青紫,手指一节上却有一道红肿痕迹。

    苏拙自语道:“难道是一枚戒指……”

    华平打断他,道:“苏拙,这些就不要说了,赶紧找凶手吧!”

    苏拙抬头看见燕玲珑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才意识到方才自己自言自语,又引她伤心,华平这才出言提醒。他不再出声,在尸体上摸了几把,突然惊道:“雁儿心包经受损严重,经脉气血淤积,在胸口形成一个红肿疙瘩,这是被内家功夫所伤!这是什么功夫……”

    燕玲珑一惊,道:“你是说有一个会武功的人伤了她?”

    苏拙叹口气,道:“不错,而且此人应当是一个高手!”

    他又蹲在地上查看一阵,道:“你们看地上,除了我们几人的脚印之外,明显还有两人的脚印,应当就是埋尸之人。这两对脚印不是步鞋,而是硬底长靴。除了大小不一,其余印迹花纹一模一样,又不是官靴样式,应当是某个富家府上的家奴。”

    “这些脚印还没被雨水冲刷掉,说明应该是今早凌晨时分埋尸的,离天亮不久。城门早上寅时初刻开启,这两人应该是那个时候出的门。路上没有车辙印,说明是步行而来。既然是抛尸,定然不会背着尸体招摇过市,走太远的路,因此那座宅子一定就在离这里最近的城南!”

    燕玲珑听他下定结论,说一声:“我这就去找!”说罢转身就要出发。

    华平忙拦住她,说道:“燕姑娘,你先别着急!城南那么多庄院,这么大海捞针也不是办法。还是等苏拙查清楚吧!”

    燕玲珑只是一时激动,从而方寸大乱,听了华平的安慰,心神宁定许多。她向华平看了一眼,眼中露出感激的神色。

    苏拙还在检查尸体,只是顾及燕玲珑的感受,什么话也没说。他拾起雁儿右手,猛然见五个指甲中布满灰色污泥。苏拙有些奇怪,此地都是黄土,这污泥颜色却有些不同,这到底是什么?

第六卷 第四章 观音庙

    苏拙抬起雁儿左手,果然左手指甲缝中并没有那种污泥。苏拙小心刮出一点污泥,用手指细细碾碎,凑到鼻孔闻了闻,有一股香味,原来是香灰,经雨水浸泡,结成了这样。他有些奇怪,暗想:“这香灰是哪里来的?”

    苏拙寻思道:“香灰?莫非她去过寺院?这几日连绵阴雨,可是雁儿脚底并没有太多的污泥,衣裤上泥点也不多,应该没有走远路,就在这附近才对。可是她去寺院干什么?”他脑中忽然灵光一闪,忙问道:“这附近有没有寺庙?”

    燕玲珑不知他为何突然问这个,答道:“来时我见离此不远有一座观音庙……”

    苏拙点点头,大声道:“一定就在那儿了!我这就去一趟观音庙!”他说着,就跨上马背,问明了方向,拍马便走。

    观音庙就在五里之外,规模不大的一个小庙,但是香火却十分旺盛。此刻已是黄昏,仍有不少人在庙中。这个时节进香,也许是祈求菩萨,不要再下雨了吧。

    苏拙将马拴在门口树上,迈步进门,站在门口四周打量一眼。庙里已点上蜡烛,昏黄的暖色更让这座小庙增添几分神秘之色。一个小沙弥见苏拙站在门口,便上前道:“施主,请问您是进香还是求签?”

    苏拙淡淡道:“进香!”说着跟随小沙弥进入主殿。刚跨进门,他好似无意问道:“我听说前几日有一伙歹徒闯进庙中,抓走了一名女子,不知这事是不是真的?”

    那小沙弥一愣,忙摇手道:“没……没有……小僧不知。”说着做了个请的手势,将苏拙让进殿里,自己则转身离去。

    苏拙方才只是一番试探,但从这小沙弥的表现来看,果然印证了心中所想。雁儿果然就是在这里被抓的,而入寺抓人不可能不惊动庙里僧人。这小沙弥却推说不知,若不是这和尚有问题,就是受人恐吓,不敢乱说。

    他不动声色,向着殿中那尊观音像走去。殿中有几个人,并没有注意到苏拙。殿中只有一个大香炉,他慢慢走近。苏拙心道:“小雁儿为何要跑到这里?她想告诉我什么……”

    他目光瞥见神龛上香炉,自语道:“莫非……”说着合十向菩萨默念了几句:“罪过罪过……”随即手抓着香炉一脚,用力一带,那香炉“啪”一声便摔到地上。

    这一声惊动了屋里所有人,苏拙忙向众人赔罪道:“抱歉抱歉……”一个老僧气冲冲走来,看见神龛上香炉打翻在地,忙向菩萨叩首,口中不住念佛。

    幸好那香炉是铜制,摔在地上也不会坏,但炉中香灰却撒了一地。苏拙忙去摸那一堆香灰,果然有一张纸,折了几折,藏在其中。他心中一惊,脱口道:“果然在这里!”

    苏拙将那张纸抓在手心,来不及去看,向那老僧赔笑道:“失礼失礼,还请大师恕罪,以后若有机会,必来为菩萨重塑金身……”说着便向庙门外走去。

    那老僧追不上他,只得由得他去,自行唤沙弥来收拾。苏拙刚出庙门,还未松一口气,警觉陡生,忙向旁边跃出半步,躲开一道凛冽寒光。

    苏拙刚站稳身形,就见前后左右已经站了四个黑衣人。面前一人手持钢刀,寒光闪闪,冷声道:“小子,把你刚才藏的东西交出来!”

    苏拙心里一动,暗想:“果然不出所料!”他笑了一声,顾左右而言他道:“我只不过打翻了庙里的香炉,报应不会来得这么快吧?”

    身后一人厉声道:“少废话,纳命来吧!”说着挥刀直朝着苏拙背心砍来。

    苏拙微微斜身,那刀便从身侧滑过。他脚下微转,足尖一勾,伸手在那人腰间一推。那人身形不稳,不由自主向旁边摔倒。

    其余几人见了苏拙这巧妙一招,再不敢大意,呼喝一声,一齐围了上来。再加上摔倒那人,一共四人围住苏拙身周,四刀齐砍。苏拙不慌不忙,脚下步伐流转,在四人之间倏忽来去。

    庙中香客僧侣听见几人打得热闹,纷纷躲在庙里,谁也不敢出来。只得院墙外“叮叮叮”刀剑相交之声不绝于耳,好似数十人乱斗,哪里知道这只是四把刀相护碰撞而已。

    苏拙借着灵巧身法,跃到一人身边,轻轻一拨他胳膊,那人手中的刀便向身边一人脑门砍去。被砍那人只得伸刀格挡,如此一来,倒好似这两人在相斗一般。苏拙经过几招,便知道这几人不过是一般庸手,根本不在他话下。

    苏拙不愿再纠缠,挥出四掌,穿过刀网,击在四人胸口。四人仰面摔倒,除了些微疼痛,却并没有受伤。四人翻身跳起,相护看了一眼,知道了苏拙的厉害。为首那人喝一声:“走!”四人便一齐向树林方向奔去。

    苏拙也不去追,好整以暇拍了拍手,目视几人逃离方向,冷笑一声。突然树林里“嗖嗖”响动,眨眼间射出几枚银梭。苏拙一惊,想要拦阻,已然不及。

    那几枚银梭射入那四人咽喉,几人手捂着咽喉,叫也叫不出声,倒地而亡。苏拙上前一看,果然没有活口,不禁叹了口气。

    他向树林方向看去,就见燕玲珑站在那里,身后华平牵着马缓缓而来。苏拙道:“你怎么把他们都杀了?”

    燕玲珑却反问道:“他们与雁儿的死定然脱不了干系,你为什么把他们都放了?”

    苏拙有些急躁,道:“我怎会不知他们与雁儿的死有关?可是他们不过是受人之命行事而已,如果不放他们离开,怎么查出幕后之人?”

    燕玲珑一时气结,她也知道自己出手莽撞了,但全是因为雁儿之死带来的打击。华平看着不忍,上前劝苏拙道:“好了,你也不要再说她了。你走之后,燕姑娘不放心你,才急忙赶过来的。”

    苏拙叹口气,说道:“我也不是责怪她……如今只有看看这东西能不能帮上忙了……”说着从袖中取出香灰中找出来的那折纸。

    燕玲珑就知道他还有办法,问道:“这是什么?”

    苏拙将纸上香灰吹净,道:“我在雁儿右手指甲中发现了香灰,便猜想她一定去过寺院。可是她为何要去寺院?而四海盟的人偷盗,一般是不会引起这么紧急的追捕的,那么抓她的人又有什么目的呢?于是我大胆猜测,雁儿一定是知道了那伙人的什么秘密,而她一定就是在这座观音庙里留下了线索。果然在神龛上的香炉中,我找到了这折纸。”说着将纸展开。

    华平惊道:“这似乎是一封信!”

第六卷 第五章 工部员外郎

    苏拙点点头,掸干净信纸。信上只写着一句话:事情已办妥!落款只是一个“曹”字。

    华平在旁边看见,疑惑道:“这是什么意思?”

    苏拙沉思一阵,道:“这封信中一定藏着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这封信还没寄出,便被雁儿偷走。她将信藏在了香炉之中。而写这封信的人抓到雁儿,却没找到那封信,这才对她百般毒打,最后掐死泄愤!”

    燕玲珑道:“这么说来,雁儿并不是因为破坏了规矩,才被抓的?”

    苏拙点头道:“没错!她是知道了一些不该知道的秘密,才遭此横祸的!”

    燕玲珑捏紧拳头,恨恨道:“既是如此,此人便是我四海盟的仇人了!我必与此人不死不休!”

    华平沉吟道:“照苏拙的推断来看,害死雁儿的凶手,也就是写信之人,应当姓曹,家住城南,而且不是一般人!”

    燕玲珑大声道:“我这就去把他找出来!”

    华平也跟着道:“我跟你一起去!”

    两人说走就走,苏拙大喊一声:“都给我站住!”两人一愣,回头看着苏拙。苏拙叹气道:“你们两个现在一个是方寸大乱,一个是妇唱夫随,只能坏了事!”

    燕、华二人没想到他此刻还有心思开玩笑,又羞又怒。苏拙忙道:“今日天色不早了,我们不如就将雁儿尸身留在这座观音庙中,请庙中僧侣做法事超度。玲珑只需吩咐四海盟在历城的兄弟,帮忙到找这个人。他们是这里的地头蛇,自然事半功倍。只要知道是谁,明日我会亲自去会会他!”

    他安排得井井有条,华平和燕玲珑只得遵从。燕玲珑在庙外放出信号,呼唤人手。华平与苏拙先将那四个黑衣人的尸体掩埋干净,再抱起雁儿尸身进庙。

    庙中人原本都躲了起来,此时没了动静,不知发生了何事。乍一见到苏拙等人进庙,远远躲着,趁机溜出门去,跑了个一干二净。只剩下庙里的和尚,惊惶地站在一边。

    那老僧见苏拙去而复返,畏畏缩缩道:“施主,你……你还要作甚?”

    苏拙道:“我有位朋友不幸身故,还请大师代为超度!”

    老僧忙合十道:“这个……这个自然,自然……”

    苏拙从怀中拿出一锭十两金子,放在老僧手中,道:“我说过,有机会要给菩萨重塑金身,定不会作假!”

    老僧见了金子,连声念佛,召呼众和尚就来为雁儿超渡。几人将尸身安置在偏殿,华平不禁问道:“苏拙,我们要是真找到了这个人,你打算怎么办?”

    苏拙哼了一声,一抖手中那封信,道:“我自有办法!”

    华平见他不愿多说,只得不再相问,叹了口气。

    第二日清早,雨势又渐渐大了起来。苏拙等人在观音庙守了一夜,也算为雁儿守灵。吃过早饭,便有个贼目鼠眼,形容猥琐的年轻人走进庙门。他在殿门口,向里探头望了望。

    苏拙突然道:“喂,你找谁?”

    那人吓了一跳,没好气地道:“反正不是找你的!”说着便向燕玲珑看去。

    燕玲珑冲苏拙道:“他是来找我的!”说着便向那人走去。

    那人冲燕玲珑谄媚笑笑,说道:“盟主,昨夜小人在城南转了一圈,终于打听到您要找的人了!城南只有一家姓曹的,叫做曹礼义,听说是个什么工部的员外郎,是朝廷专门派来负责监督黄河水利的。他家就在城南,是一个大宅子。”

    苏拙微微皱眉,沉吟不语。燕玲珑冲报信那人点点头,道:“辛苦你了!”

    那人笑得更欢了,忙道:“不辛苦不辛苦,能够为盟主办事,是小人的福份!今后盟主如果有需要,只要一句话,小的一定赴汤蹈火,再所不辞!”

    燕玲珑又褒奖那人一番,才打发他离去。苏拙在一旁偷笑,道:“想不到你四海盟里,也有这种阿谀奉承之人啊!”

    燕玲珑没好气地骂道:“再怎么样也比你强!好了,既然查到这个曹礼义,我这就去将他捉来问问!”

    苏拙忙拦住她,道:“别忙,这么直接去,不一定能捉到他。况且还不确定这个姓曹的就是杀害雁儿的凶手。那封信里也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雁儿就是为此送了命。若不查清楚真相,雁儿岂不白死了?”

    燕玲珑没好气地说道:“我没有你这般的好奇心,我只要报仇!”

    华平劝道:“燕姑娘,苏拙说得对。这封信涉及的绝不止这一个曹礼仪,若不能查明真相,或许还要死更多的人。我想这也不是雁儿姑娘愿意看到的。”

    他的一席话说得燕玲珑无言以对。燕玲珑只得点点头,道:“好吧,既然你们都这么说了,我暂且就留着这姓曹的性命。那现在应该怎么办?”

    苏拙无奈叹气,想不到对燕玲珑来说,华平的话居然比他更有分量,不过这话他可不敢说出口。他想了想,说道:“你留在这里,我去见见这位员外郎大人!”

    燕玲珑皱眉道:“不行!你虽然有些功夫,但是江湖经验尚浅,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

    华平在一旁忙道:“我陪他去!”说着就与苏拙一道穿上蓑衣,戴上斗笠就出门去。

    两人骑马,一路飞奔,直朝城南曹府而去。到了府门前,只见府门关闭,门口有两名护卫虎视眈眈。华平下马,低声问道:“苏拙,你怎么去见那个姓曹的?”

    苏拙嘴角微微上扬,道:“我自有妙计!”说着就像府门走去。

    门口护卫拦住,问道:“你是干什么的?”

    苏拙从腰间拿出一块腰牌,递给他,道:“劳驾你通报一声,我是长安右街使衙门的捕头刘问天,有要事要见你家大人!”

    那人看了一眼腰牌,就赶忙进门通报去了。华平目瞪口呆,悄悄问道:“苏拙,你怎么有长安右街使衙门的腰牌?”

    苏拙诡秘一笑,道:“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在长安查那起唐诗杀人案时,刘问天为方便我查案,将他的腰牌给了我。抓住凶手那天,他忙着去请功,将这事就给忘了!”

    华平一愣,恍然大悟,原来苏拙一直留着这块腰牌,就知道日后一定用得上。他不禁在心里衷心夸了一句:“果然老谋深算!”

    过不多时,那名护卫就出门请道:“大人有请!”说着为两人打开大门。

第六卷 第六章 天灾

    苏拙和华平缓步进门,一路左看右看,只见这座府邸占地颇大,各处厅堂楼阁,一应具全,装饰精巧。花园中,假山怪石,亭台水榭,别具匠心。两人边走边看,恍惚间竟有些迷路。

    华平不禁小声赞道:“这真是大富之家才有的景象!”

    苏拙轻笑一声,道:“只有你这等没有定力之人,见了这繁华世界,就会迷失本性!”说着背手向前走去。

    华平一愣,嘀咕道:“说得好像你就是圣人一样……”

    两人正说着,迎面走来一个老奴,躬身道:“两位大人,老爷在花厅等候。二位请随我来!”说着在前引路。

    苏拙华平两人跟随他走了不远,就来到花厅。厅上主座上坐着一个人,四十多岁,相貌儒雅,想必就是主人曹礼义了。

    苏拙和华平在门口脱下蓑衣斗笠,迈步进屋。那人起身笑道:“两位请坐!曹得,上茶!”

    几人分宾主坐下,曹礼义问道:“刘捕头?不知两位找敝人有何贵干?”

    苏拙一眼就看见曹礼仪右手拇指上戴着的绿玉戒指,心里一惊,暗想:“果然是他!”他淡淡一笑,说道:“是这样的,曹大人。我们两人是长安右街使衙门的。我们从长安一路追查一个惯盗来此,始终没有抓到人。日前无意中找到这个惯盗的巢穴,起出了一批赃物,其中有一封信,貌似是曹大人的……”

    曹礼义一听这话,端起茶杯的手顿时放了下来,故作淡然道:“哦,是吗?可是本官并没有什么东西失窃了啊?”

    华平一愣,几乎就要被他骗过。苏拙暗暗冷笑,起身道:“哦,如此看来,那封信就不是曹大人的了。是我们冒昧打扰了,恕罪恕罪,这便告辞了!”

    曹礼义却起身挽留道:“哎,刘捕头怎么刚坐下就要走啊!你们一路辛苦,一定要在舍下用些酒饭嘛。刚刚刘捕头说的那封信……不如给我看看,万一我知道到底是谁丢的,也好给二位提供一些线索啊!”

    苏拙呵呵一笑,重新坐下,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再坐一会儿?”说着从怀中拿出那封书信,递给曹礼义,说道:“这就是那封信,曹大人看看,可知道是谁丢的?”

    曹礼义展开一看,果然是自己被盗的信,面色微微一变,心中不知在想什么,两只眼睛却充满狐疑,盯着苏拙和华平,似乎生怕他们已经查到什么事情。

    苏拙一见到他这样的神色,再一次确信自己推测不错。可是他却不动声色,起身凑近曹礼义,轻声道:“曹大人,你可要仔细看看啊!照我看来,这封信似乎有什么内情啊,若是丢信之人找不到这封信,可不知道该有多着急……”

    曹礼义满含深意地望了苏拙一眼,这才明白他话中有话。苏拙分明已经知道这封信就是自己的,而且似乎并不打算查下去,这难道是在向自己示好?

    曹礼义深明官场之道,打了个哈哈,将信放在桌上,以手压着,分明就是不再还给苏拙之意。他笑道:“若是我想起来这封信时谁丢的,一定第一时间告诉两位也好助你们早日破案交差。我看两位十分能干,又肯吃苦,日后定有一番作为。今日一定要留下来喝两杯,交给朋友,以后就兄弟相称!”

    苏拙哈哈一笑,道:“承蒙曹大人抬举,那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曹礼义与他们相谈甚欢,仿佛真是莫逆之交一般。苏拙和华平两人向他告辞,已是午后。华平跟着苏拙出了偏厅,小声问道:“你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咱们来这一趟,就为了跟这个姓曹的交朋友?你还把雁儿用命换来的那封信就这么交给了他?”

    苏拙边走边说道:“不用那封信作饵,他怎么能那么轻易跟我们称兄道弟?放心,很快我们就会查清楚!”

    话音刚落,半空中陡然打了个惊雷,雨水如倒灌一般,越下越大。天色也越来越沉,浑不似午后时光。苏拙看了一眼天,深深叹了口气,自语道:“真的要酿成天灾**了么……”

    两人刚出府门,只见一名驿站小吏慌慌张张向里跑去。苏拙向那小吏的背影看了一眼,一股不详的感觉笼罩心头,但一时又不知到底为什么。他轻声道:“这么大的雨,先在对面茶楼躲一躲吧!”

    华平点点头:“也好,只是不知道燕姑娘她……”

    苏拙进了街对面茶楼,直接上了二楼。屋里一个客人也无,茶博士也无心招待二人,端上两杯茶水,便不知去向。

    雨越下越大,道路上已经汇成小河。两人坐了大半个时辰,忽然街上出现一队军士,向北城齐步跑去。苏拙暗惊:“难道真出事了!”

    还不及细想,只听燕玲珑的身音在楼梯口响起:“你们果然在这里!出大事了!”

    苏、华两人齐声惊问:“出什么事了!”

    燕玲珑不及喘气,道:“刚刚我听到北城传来的消息,有不少百姓正往历城而来。恐怕……”她顿了顿,一时没敢将心中猜测说出来。

    华平脱口问道:“恐怕什么?”

    苏拙心中巨震,已明白了燕玲珑没说出口的话。他轻轻叹道:“恐怕是黄河决口了……”

    华平一惊,道:“怎么可能?黄河治水,筑堤修坝,从年初就开始了。怎么会连下了几日的雨,就这么决口了?”

    苏拙轻声叹道:“这只有去问曹礼仪了……黄河泛滥,绵延千里,不知要有多少人流离失所,丢掉性命……”

    天越发阴沉,压得茶楼里三人喘不过气来。不过个把时辰,街道上已经漫起浑浊的积水。地势稍低的人家,只能站在齐膝深的水中,尽力抢救家里值钱的物什。黄河沿岸的灾民转眼间就冲进城里,只听远处人喊马嘶,哀鸿遍野,乱成了一锅粥。

    燕玲珑一时也没了主意,问道:“现在怎么办?”

    苏拙沉声道:“事发仓促,我想州府一定没有准备。灾民涌进城中,如果没有衣食,定然死伤甚多。玲珑,你感觉召集四海盟人手,将历城城中达官富贾的粮仓尽数打开。现在管不得你的那些规矩了,先救了眼前再说。华平,你去帮忙,以防发生骚乱。”

第六卷 第七章 失踪

    华平与燕玲珑对望一眼,没有丝毫犹豫,随即行动起来。苏拙目送二人离去,悠悠叹道:“难道曹礼义的秘密就是这个吗……”

    他转头朝楼下看去,此处正好可以看见曹府大门。从他与华平出来之后,府门就一直紧闭。忽然蹄声笃笃,几骑飞奔至府门前。一个身着官服的中年男子跃下马背,径直朝府门冲去。他也没穿蓑衣,浑身都已湿透了,也不等护卫通报,便冲了进去。

    苏拙不认得此人,微微有些奇怪。看他模样,像与曹礼义有仇似的。在此刻来找曹礼义,莫非也是为了水灾一事?苏拙如此想着。

    不过半炷香功夫,那人便带着一名随从出来了,脸色阴沉无比。那位曹府的管家老奴曹得,恭敬地送他出门,不住地点头哈腰,似乎在赔不是。

    苏拙更奇怪了,不知为何没见曹礼义送他出门。那官儿没多说什么,跨上马背,忽然又想起什么,在马背上大声对那曹得吼了一句。雨声很大,苏拙只隐约听见:“你家老爷回来了,去找我!”

    老曹忙弯腰答应。苏拙更加疑惑了,暗道:“曹礼义出去了?可是我一直坐在此处,怎么没见着?”

    他越想越奇怪,忙冲下楼去,径直朝对面曹府而去。那曹得还没来得及关门,就被苏拙一把推开门。他认得苏拙,忙行礼道:“刘大人,你,你还没走?”

    苏拙先是一愣,才反应过来自己盗用着刘问天的名字。他问道:“刚才来的是谁?”

    曹得疑惑道:“你是说邱知府?”

    苏拙这才明白过来,那人竟是历城知府邱恭仁。他又问:“他来做什么?”

    曹得将苏拙让进门,道:“哦,也没什么事,就是来找我家老爷的。”

    苏拙道:“他找曹大人干什么?”

    曹得摇摇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

    苏拙问:“曹大人呢?他现在在哪里?”

    曹得又摇摇头,却说不出话。苏拙奇道:“曹大人不在家?邱知府也没见着他?”

    曹得不可思议地看着苏拙,反问道:“你怎么知道?”

    苏拙无心与他啰嗦,道:“曹大人中午不是还在么?这才过了一个时辰,到哪里去了?”

    曹得一脸无辜,道:“老奴也不知啊!中午老爷送你们出门之后,就回到了书房,我就一直没见过他,也不知他什么时候出来的。方才邱知府来找老爷,我就将他带到书房。邱知府当时脸色阴沉得吓人,说他自己进去。我只得退下了,谁知过了一会儿,邱知府便带着人出来了。我很奇怪,上前问了一声。邱知府却骂道:‘书房里哪有什么人?曹大人到底躲到什么地方去了?’我赶忙到书房一看,果然什么人也没有。我自然不知老爷到了哪里,自然大叫冤枉。邱知府便嘱咐我,等老爷回来,立马通知他。说了这一句,便急匆匆走了。”

    苏拙眉头一皱,道:“不见了?带我去书房看看!”

    曹得不敢怠慢,忙领着苏拙转到后院。遥遥就看见一座大屋,足有四五丈宽。曹得领到门前,道:“这就是书房了。”

    苏拙自语道:“这么大的屋子,用来作书房,这姓曹的果然奢侈!”

    曹得没听清楚,问道:“大人你说什么?”

    苏拙没理他,推开房门。屋里一览无余,井井有条,并没有什么异样。苏拙皱起眉头,问道:“曹大人就是一直呆着这间屋子里?”

    曹得点点头。苏拙疑惑道:“你家老爷不会得知了黄河决口,自知罪责难逃,偷偷跑了吧?”

    曹得一怔,忙道:“不会吧!几位夫人公子都还在后院,老爷怎么会独自离去?”

    苏拙点点头,四周打量了一阵。只见窗边书案上被墨迹泼了一块,是边上一方砚台洒了。他伸手摸了摸,墨迹尚未干。曹得忙取下腰间抹布,将墨迹擦干,口中嘟囔道:“老爷最爱干净,怎么将墨汁洒出来了!”

    苏拙眉头紧皱,又问道:“曹管家,有没有其他人看到曹大人离府?”

    曹得没有犹豫,答道:“方才邱知府来的时候,我就问过护院了,他们并没有看见老爷离开。”

    苏拙沉吟道:“这就奇怪了,曹礼义莫非生了翅膀,飞走了不成。怎么会突然就消失了?”他此刻已经笃定,大堤决口,黄河水灾,一定与曹礼义有牵连,否则他不会这么急着离去。可是他是怎么在这么多人眼皮低下消失的呢?

    此事谜团重重,饶是苏拙心有七窍,一时也想不明白。他在房中转了几圈,本来就不甚大的书房,每一样陈设都被他看了几遍。那老奴一脸无辜,望着苏拙,也盼有人能给他解答。苏拙心中烦闷,随口问道:“你可知方才邱知府离开,要去哪里?”

    曹得想了想,道:“城北遭了水灾,流民最多。想必邱知府是去那儿了吧!邱知府可是个好官,一心为民啊……”

    苏拙无心听他啰嗦,急匆匆出了曹府,跨上马背,向北门而去。他暗想:“城北灾民聚集,燕玲珑一定会先在那里动手。可不能让这个邱知府与她撞个正着!”

    未时刚过,天色已十分昏暗,便如黑夜一般。大雨瓢泼,一些地势较低,房屋破旧的人家,已然浸在了水里。许多人打起了火把,忙着将家中值钱的东西往高处搬。苏拙借着火光,一路向城北飞驰。

    穿过几条大街,路上人越来越多,到处都是衣不蔽体,拖家带口的灾民。苏拙猜想,他们必是从黄河南岸的村庄逃过来的,脸上没有劫后余生的欢喜,只有无尽的惊恐和悲哀。

    越往北走,水势越大。街道也已被淹没,大水已没过马膝,而且水势甚急。苏拙只能驾着马,小心往前走。远处城门已经被大水冲毁,还有许多灾民淌着浊浪,往城里走。

    一些官差撑起小船,在城墙边接应灾民。然而人多船少,更有许多人看见船,疯一般往上挤。一艘小舟吃不住人多,哗啦一下便翻了,一船的人全滚落到水里。大人小孩站立不稳,随着水流便向前冲去。

    苏拙一惊,从马背上高高跃起,扑通一声便冲到水中。

第六卷 第八章 知府

    苏拙没有多想,便跳进水中。他双手一抓,抓住两个少年,往旁边一丢,便丢到水流较缓之处。然而落水的人多,苏拙一人也无法全救起。加之水流甚急,就连他也险些站立不住。

    忽然一艘小舟驶到身前,舟上一人大喊道:“少侠,快快上船!”说着伸出手来拉他。

    苏拙扭头一看,正是历城知府邱恭仁。他抓住邱恭仁的手臂,跳上小舟。

    邱恭仁拉他上了船,来不及说话,先指挥周围小舟抢救落水者。过不多时,越来越多的小船从城外驶来,船上站的都是身着铁甲的军士。一个青年将军当先站在一艘船上,猛地见几个灾民往船上挤,呼喝一声。一众甲士噌的一声,一齐拔出腰间钢刀。

    灾民看见这阵势,吓了一跳,再不敢骚乱。经过这一吓,场面顿时得到控制,官差军士不住接应灾民上船,运到高处。

    邱恭仁松了口气,这才回头对苏拙道:“这位少侠,方才多亏了你啊!”

    苏拙摇头道:“哪里,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邱恭仁示意将船撑到路边,两人登上街边一家店铺屋顶。邱恭仁问道:“不知少侠怎么称呼?”

    苏拙又取出那块腰牌,道:“我是长安右街使捕头刘问天!”

    邱恭仁眉头一皱,似乎对这个名字有些印象,但一时又想不起来。他问道:“原来是刘捕头,不知你为何到了历城?”

    苏拙道:“不瞒邱知府,我是追查一件案子来的历城。这件案子与工部员外郎曹礼义有些牵连!”

    他故意说出曹礼义的名字,果然邱恭仁听见,明显吃了一惊,问道:“什么牵连?”

    苏拙故作犹豫道:“我们怀疑曹礼义在河堤工程中做了手脚!”

    邱恭仁一拍巴掌,怒道:“我就猜到是这样!黄河水利从年初就开始了,修起的堤坝足有十来丈宽,怎么会如此不堪一击,一冲就垮?而且曹礼义一听说黄河决口,便不见了。我看是自知罪责难逃,躲了起来!”

    曹礼义消失,苏拙早已知道。两人正说话,方才那位青年将军从小舟上一跃而起,落到两人站立的屋顶。苏拙暗暗一惊,那小舟距离屋顶足有数丈,这人却能一跃而过,武功着实不俗。

    苏拙不由得打量了那青年将军一眼,只见他约莫三十年纪,一身素衣,眉目硬朗,英气勃勃。邱恭仁见了他,忙行礼道:“卫将军!”话语中似乎对这人有些畏惧。

    那人“嗯”了一声,看向苏拙,问道:“他是谁?”

    邱恭仁忙给二人互相介绍:“这位是长安刘捕头。刘捕头,这位就是历城屯卫将军,卫胜卫将军!”

    苏拙并不认得他,躬身行了一礼。卫胜瞥了他一眼,手也不抬,鼻腔里哼了一声,算是打过招呼了。苏拙不意他如此傲慢,心头不悦,但也不好多说什么。

    卫胜突然说道:“历城城高,济水、黄河沿岸的灾民必然会蜂拥而来。邱知府可准备好了没有啊?”

    邱恭仁恭敬道:“是是,下官一定尽力而为!”

    卫胜哼了一声,道:“如此最好,如今曹礼义畏罪潜逃,救灾重担,就落在我们头上了!”

    话音刚落,三五个身着官服之人搀扶着,跑到近前。邱恭仁与卫胜看见几人,不由得皱起眉头。那几人如同落汤鸡一般,见了两人,忙下跪道:“卫……卫将军,邱知府……”

    卫胜冷笑一声,道:“你们不是跟随曹礼义治水的小吏么?你们不是在沿河大堤上么?想不到跑得倒快!”

    那几人颤巍巍不敢说话。卫胜大声对邱恭仁道:“邱知府,本将军还要指挥卫军疏通洪水,告辞了!”说罢头也不回,便离开了。

    邱恭仁抱拳行礼,直到卫胜身影消失不见。那几名小吏始终跪在地上,不敢言语。邱恭仁看了他们一眼,冷冷道:“曹礼义现在在哪儿啊?”

    那几人面面相觑,道:“小人……小人刚刚死里逃生,不知曹大人在哪里……”

    邱恭仁哼哼冷笑,道:“那他贪赃枉法,导致水灾的事情,你们自然也不知道了?”

    几名小吏知道他说的是反话,不禁浑身发抖,说不出话来。苏拙站在一旁,暗想:“这几人是曹礼义属官,曹礼义所有事情,都要他们具体实施,怎么不知道曹礼义做了什么!”

    一人却道:“邱知府……曹大人做了什么,小人……小人真是不知啊!”

    邱恭仁重重哼了一声,只是此时没有证据,也找不到曹礼义本人,这几人好歹也算官儿,自然不好拘押。他正准备说话,只听不远处突然跑来几人,便跑边哭喊:“邱大人,你可要为小民作主啊!”

    邱恭仁向跑在最前方的胖子看了一眼,顿时皱起眉头。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苏拙只看见几个胖大黑影一颠一颠往这边跑,近了才看清,是几个身着绸缎,大腹便便的商贾。

    一人跑上前,跪在邱恭仁面前,抱住他双腿,哭道:“求邱大人为我们作主啊……”

    邱恭仁不耐道:“你先起来,到底出了什么事?”

    那人道:“大人,刚才小人家里来了一群匪徒,将粮仓开了。我的那些粮食……都被流民给抢走了啊……求大人快派兵去捉拿匪徒啊!”

    旁边几人也纷纷附和,不是家中粮仓遭抢,就是米店布店大门被开,店中货物不翼而飞。苏拙心中暗喜,看来燕玲珑他们已经得手了!只要安置得当,这些东西可以缓解灾民此刻的燃眉之急。

    邱恭仁哼了一声,压住火气,问道:“可有人死伤?家中其他财物可有损失?”

    那人摇摇头,道:“这倒没有,那些泥腿子就是抢了些吃的……”

    邱恭仁大声道:“胡老板,我的人手现在都在救灾、安置灾民,哪里还有人去给你们看家护院?再说,现在黄河泛滥,绵延千里,灾民何止千万。你们不想着拿出些积蓄赈灾救人,却还来求我给你们看门?”

    胡老板几人听了怒骂,哆哆嗦嗦,不敢多言。苏拙道:“邱大人,这几件案子听来不像灾民哄抢,倒好像有人组织。我想,可能是江湖豪侠劫富济贫之举吧……”

    邱恭仁点点头,深以为然,他虽身在官场,并不支持如此做法,可是此刻也无暇顾及了。他对那几人道:“你们还不赶紧回去,保护好家人也就是了。这次也只能当破财消灾吧!”

    胡老板听他这么说了,哪里还敢再说,唯唯诺诺走了。邱恭仁回头见那几个小吏还站在那里,心中更加烦躁,骂道:“如今灾害已成,还不快去救灾救人,站在此处作甚!”

    几人如闻圣旨,忙不迭跑远了。苏拙却不由得皱起眉头,心道:“这几人干系重大,这么放走了,不会有事么?”

第六卷 第九章 将军府

    夜已过半,燕玲珑将历城城中四海盟中的大盗尽数召集了起来,忙了大半夜,将所有为富不仁之家的粮仓店铺全都打开了,而后在燕玲珑和华平的组织下,悄悄分给了灾民。众人许久没有干过这样惊天动地的大案了,虽然自己分文未得,却直呼过瘾。

    华平看着燕玲珑忙碌的身影,心头一热,上前道:“燕姑娘,忙了一夜,休息会儿吧!”

    燕玲珑擦干脸上雨水,道:“我不累。历城城高,大水很快就会退下去,但是流民却会越来越多,官府若不开仓赈灾,死伤必多。我们也只有这一夜的机会,等官府腾出手来,再想做这种勾当,就不容易了!”

    她向远处一间府邸看了一眼,道:“我去那家看看!”

    华平道:“我陪你去!”

    燕玲珑摇摇头,笑道:“怎么?你华老兄也想加入我四海盟不成?”

    华平一愣,让他当偷儿,还真是勉为其难。燕玲珑也不等他回答,一纵身,便隐入夜色之中。她从小饱受一些为富不仁之徒的欺负,今日好不容易得了这么个机会,终于感受到复仇的快感,竟有些乐此不疲了。

    燕玲珑悄悄接近那座大宅,远远便看见门口两个执戟武士把手。她心里一惊,只是夜色昏暗,看不清门楣牌匾上写的什么。她暗暗寻思:“瞧这模样,只怕不是寻常人家,恐怕难以得手……”

    燕玲珑刚这么想,心中的好胜之心立马又压过顾虑,心道:“就算是龙潭虎穴,我燕玲珑难道会怕了?”她把心一沉,绕到僻静之处,一提气,窜上墙头。

    燕玲珑一个箭步,溜达到一处屋檐边,借着屋脊的遮掩,向院中瞧去。只见院内每隔不远便点着灯笼,照得没有死角。不时有一队铁甲武士巡视而过,把守十分森严。

    她看到此情景,便有些后悔。可是转念一想,若是自己知难而退的事情传到江湖上,以后定然难以立足了。于是燕玲珑将心一横,便找了个树丛,跃了下去。

    燕玲珑捡树丛暗角,从前院转到后院,居然当真没被人发现。她心头暗喜,自语道:“也不过如此!”说着胆子也渐渐大了起来。

    前面不远,有一间屋子亮着灯火,屋里传来人语声音。燕玲珑一时好奇,寻思道:“我如果都不知道这里主人是谁,岂不是白来一趟?”这么想着,脚步便往那间屋子里去。

    她躲在墙角,压低身子,想听屋里人说话。所幸夜间静谧,雨声也小了许多。燕玲珑耳聪目明,隐隐听见屋里两个男子的声音。

    一个年轻些的说道:“历城城地势高,城中积水明日就能退尽。后天你就可以到德胜钱庄取货上路了!”

    另一个中年声音说道:“是!德胜钱庄,天字第一号库房,我记住了。您放心吧,我一定多选镖师走这一趟,一定保证万无一失!”

    那年轻人却道:“不!不要多派镖师,人越少越好。扮作寻常挑夫,一路只管走官道。只要你们能安然出了河南府,自然有人接应!”

    燕玲珑有些奇怪,怎么有人托镖,却不用镖局多派人手的道理,好像生怕别人知道似的?她心中想事,一时失神,只听一声喝问:“什么人!”

    燕玲珑一惊,猛然感觉屋内疾风骤雨般的破空之声传来。她忙飘身而退,手中连射出三枚燕子镖。一枚接屋内射出的暗器,一枚挡住屋内之人,第三枚直射屋内灯火。

    只听“当”一声,燕子镖与屋中射出的物什相撞,只见碎片四飞,原来竟是一个茶盏。屋内灯光一暗,房门一开,出来两个人。一个身材魁梧,满面虬髯,四十多岁。另一个身着素衣,身材矫健,不过三十出头模样。

    燕玲珑不知道方才是两人中的哪一个掷出茶盏,却知道此人功夫精纯,实是劲敌。她不敢大意,更知道此地凶险,不宜久留,忙轻轻点地,借着夜色掩护,向墙角蹿去。

    那中年汉子大喝一声:“什么人,想走么!”说着纵身而上,猛挥一拳,直冲燕玲珑而来。

    燕玲珑一惊,想不到此人看似粗豪,身手却极是矫健。她知道自己虽然能攀住墙角,却势必要挨这一拳。她不敢托大,身子一矮,躲过这一招,斜身一扭,极其灵巧地避开大汉,跃向旁边柏树。

    大汉一击不中,也有些纳罕。但他刻意要在那年轻人面前表现一番,拧身一拳,又朝燕玲珑而去。

    燕玲珑不胜其烦,手往大汉拳锋上一搭,却没有硬接,身子似乎轻飘飘得全不受力,被大汉的掌风吹开了三丈。

    年轻人一怔,轻轻自语道:“好轻功,难道是传说中的凌霄飞渡么?”

    大汉却没有听见,两招接连失手,心中火起,双拳直出,非要打到燕玲珑身上不可。

    燕玲珑口中喃喃道:“五岳开山手么?你是历城镖局的孙举!”说着双手搭着他双拳,往边上一引。只听喀啦一声,孙举双拳打在树干上,竟将碗口粗的大树从中打折。

    那年轻人喊一声:“孙局主且退!”

    孙举听了他的话,向燕玲珑瞪了一眼,无奈退到一边。他虽退了,可就在这么一会儿功夫,周围已经围满铁甲武士。燕玲珑心中暗惊,面上却不动声色。

    那青年上前两步,道:“姑娘是谁?为何深夜闯入我的府邸?”

    燕玲珑道:“黄河水患横行,我没活路了,只能来找点吃的!”

    青年道:“原来今夜许多人家失窃,都是姑娘的手笔!我听说江湖上有一个由一群大盗组成的帮派,叫什么四海盟的,帮主就是个女的,莫非就是你?”

    燕玲珑不想他一猜就中,心中更加忌惮,脸上却依旧笑盈盈的,说道:“什么四海盟?我可没听说过。既然这里不好客,我只好告辞了!”话音刚落,猛地一纵身,竟跃过了人群。

    她心中暗喜,谁知耳边疾风飒飒。那青年竟已跃至身侧,挥掌拍来。燕玲珑一惊,此人虽然轻功不及自己,但计算精准,早就猜到自己要逃的方向,提前到来。就好像自己故意撞到他掌上一般。

    燕玲珑劲力用老,只得双手一勾,挑那人手腕。哪知双手一接,一股火辣辣的内劲透过指尖,直传手臂。她忙向后跃开,口中惊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青年淡淡道:“我姓卫!”

    燕玲珑一惊,陡然又想到府中铁甲武士,猛地想起一人来,颤声道:“你姓卫?难道……难道你是……”

第六卷 第十章 浮尸

    历城中,一夜无眠。到处都是人头攒动,慌张奔逃的场景。所幸降雨慢慢减小,到得凌晨丑时,已经变成淅沥沥的小雨。

    苏拙浑身湿透,与众官兵一道救助灾民,忙了一夜。数万屯卫在城外加紧疏通水道,加之历城地势高,城中积水慢慢下降,也不似初始那般汹涌。

    苏拙站在道旁,伸展一下早已酸麻的胳膊,望着忙碌的众人,微微叹了口气。远处街口,邱恭仁正指挥众人架起一口大锅,燃起木柴,不知要煮什么,不一会儿,就冒出腾腾白汽,散发出阵阵药香。

    苏拙走上前,行礼道:“邱大人到现在还在奔忙,真是可敬啊!”

    邱恭仁一见是他,笑道:“刘捕头不也一夜没歇着么!只是可怜这些灾民,流离失所,妻离子散……”他忽然压低了声音,道:“也是多亏了昨夜那些侠客啊!若不是他们劫富济贫,昨夜不知要死多少人啊,说不定还会激起民变,对历城损失更大!其实我早就看那些为富不仁的奸商不顺眼,这次也让他们吃点苦头!”

    苏拙也心里暗笑,想不到燕玲珑等人一夜辛苦,总算没有白费,而且还得到邱知府的赞赏,这可真是意外之喜了。他忽然又有些奇怪,寻思道:“此刻已经天亮,四海盟的人应该散去了,怎的华平和燕玲珑却没有现身?”

    他暗自奇怪,又问道:“邱知府,你这是在做什么?可有用得着在下之处?”

    邱恭仁说道:“大灾之后,必生瘟疫。这锅里煮着些防病治病的草药。我刚刚吩咐手下,这药一定分到每个人手上,避免爆发疫病。”

    苏拙点点头,到:“邱大人未雨绸缪,令人敬佩!若是还有用得着在下的地方,只管吩咐!”

    邱恭仁笑道:“刘捕头忙了一夜了,已经帮了我们不小的忙了!”

    两人正说着,忽然听见远处一声尖叫,有人喊道:“尸……尸体!”

    苏拙眉头一皱,便要去看,转头发现邱恭仁也是满面疑惑,便说道:“邱大人,一道去看看?”

    邱恭仁点点头,叹了口气,说道:“想必是落入大水中淹死的百姓,尸体被水冲来了……”

    苏拙也是一样想法。两人走到北门处,只见这么一会儿,已围了许多人,指指点点,口中不住感叹。邱恭仁命官差分开众人,官差已将水中浮尸捞起,并排摆在空地上。总共有了五六个人,有老有少,不过都是男性。

    尸体散发出阵阵恶臭,令人作呕。苏拙眉头紧皱,一言不发。他蹲下身,查看一阵几具尸体的口鼻,又看看手脚四肢。

    邱恭仁捂着鼻子,并没有靠近尸体的意思。他叹息一声,道:“尸体都发臭了,还是赶紧埋了吧。适逢大灾,估计也没人会来认尸了。别再放着,生起瘟疫来!”

    手下一名官差大声答道:“是!”说着就喝令众人去搬尸体。

    苏拙突然大声道:“慢!”

    邱恭仁一愣,疑惑道:“刘捕头,怎么了?”

    苏拙起身道:“这几人不是落入大水淹死的,而是被人杀死的!”

    邱恭仁一惊,说道:“你从哪里得出这个结论,这几人身上都没有伤口啊?”

    苏拙道:“黄河济水昨日才决口,冲到历城也不过几个时辰。可是这几人尸体已经开始腐烂,死了已经有四五天了。但凡淹死之人,必定会吸入大量泥水,使得口鼻中留下泥沙。而这几人口鼻中并无泥沙,说明他们根本不是落水淹死的。”

    邱恭仁此刻也顾不上尸臭了,亲自上前查看一番,果然确如苏拙所说。他疑惑道:“照你这么说,他们是早已死了?”

    苏拙点点头,道:“这几具尸体都是男子,虽然有两人年纪不轻,但都十分健壮。邱大人,灾民中有许多老弱妇孺。你说就连他们都逃过一劫了,这几个健壮之人怎么逃不过呢?”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这几人脖颈上有淡淡的瘀血,不可能是在水中摔的。他们口鼻虽然没有泥沙,但手脚指甲缝中却满是河底淤泥。如果我猜的不错,应该是有人用绳子勒死他们,而后埋尸的!”

    围观百姓不禁议论纷纷,邱恭仁也吃了一惊,道:“不会吧!这场大水居然冲出一起杀人案来!”

    苏拙沉吟道:“不错,这是一起杀人案!而且这五个人死法相同,又是一起被水冲到了这里,一定是被同一人所杀。如果凶手将尸体挖坑埋了,按理说不会被水冲出来啊。除非……”

    邱恭仁也顺着苏拙的思路想了下去,突然惊呼道:“凶手是将这几人埋在河堤里面!只有这样,大水冲垮河堤之后,尸体才会被冲出来!”

    苏拙大声道:“没错!而且按照尸体被冲到此处的时间推算,埋尸河堤距此地应该不远。从尸体指缝和口鼻里的淤泥来看,河堤中填的一定全是烂泥,这才会如此不堪一击!”

    邱恭仁点点头,道:“这么说,曹礼义果然在筑堤工程上弄虚作假?那这些人又是被谁杀的呢?为何要埋尸在河堤里?”

    苏拙沉吟道:“只有将这几人的身份查证清楚,才能知道他们为何被杀啊……”

    他说完便沉默下来,眼睛始终不离那几具尸体的双腿。这几人双腿不满细小红肿水泡,十分奇怪。苏拙仔细查看一阵,低声自语道:“这几人到底是什么人?为何几个人腿上都生有水泡,红肿溃烂?”

    身边一个百姓听见,大声说道:“他们不是渔夫就是水手,只有长期双腿泡水,双脚才会这样溃烂!”

    苏拙皱起眉头,低头沉思起来。邱恭仁看他沉思模样,心中不知怎的,想起一个人来。他没有多想,大声对那官差道:“把尸体抬回去,贴出画像告示,让人来认尸!”

    那人领命而去,苏拙忽然对邱恭仁道:“邱知府,此事只怕与曹礼义脱不了关系。”

    邱恭仁点点头,道:“我也是一般想法。只是如今曹礼义不见踪影,一时也腾不出手来追捕……”

    苏拙道:“大人可还记得昨夜那几名小吏?我想,要想找到曹礼义,查清他的罪行,还要着落在那几人身上!”

    邱恭仁猛然醒悟,忙吩咐道:“来人!快去将那几个曹礼义属官抓起来!”

第六卷 第十一章 情愫暗生

    天已蒙蒙亮,淅淅沥沥的细雨也终于收住了。一夜的骚乱终于结束,随着雨势减小,灾民悄绪也稍稍平复。再加上有了衣食,官府安置妥当,他们也不似刚开始时的惊惶。只是长途辗转,流离失所,对这些普通百姓而言,不啻天蹋了下来,到处都是愁眉苦脸,哀声叹气。

    华平忙了一夜,全身酸痛,心中却舒畅得很。四海盟众人乘着夜色,已经四散离去,走得干净利落,什么线索也没留下。华平舒展一下胳膊,周围转了转,突然心一沉,到处都没看到燕玲珑的身影!

    昨夜燕玲珑离去后,便再也没见到她。华平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又四处看了看,可是除了灾民,哪里有燕玲珑的影子。他大声呼唤燕姑娘,依旧没有人应声。华平心中不安之意越来越浓,也不由得暗自懊悔,昨夜说什么也该与她一同去的。

    华平眺望远处那间宅院,暗想:“燕姑娘如果出事了,一定就是在那间院子里!”他向路人问道:“请问那家大院是谁家?”

    那人道:“这你都不知道?那就是屯卫将军卫将军的府邸啊!”

    华平心一沉,暗想:“将军府岂是寻常人家,必然是守卫森严。燕姑娘这次只怕失手了。”他迫不及待,就想进府区看一看。可是转念一想,此刻已是天光大亮,就算自己有燕玲珑的身手,也不一定能全身而退,更何况还是去救人。

    然而他心中担忧终究战胜了顾虑,再一想到燕玲珑生死未卜,恨不得立马闯进府里,看看她是否无恙。但华平也不是冲动之人,在心里盘算了一阵,便悄悄靠近卫府,躲在一条小巷中,暗中观察。

    城中积水已经开始退去,到处还是湿漉漉一片。华平身上湿透,十分难受,可是他也无暇顾及。等了足有半个时辰,只见府们大开,一列军士当先出门,而后一个青年将军骑着白马,缓缓出门。一行人迤逦向北门而行,从那里出城,正有上万的屯卫军散在各处疏通水道,抗击水患。这将军想必是去视察情况了。

    华平等的就是这个机会,等人走尽了,府们重新关上。他一溜烟跑到院墙外的小巷里,双足蹬地,双手攀住墙头,一提气,便翻上了院墙。

    华平虽然没有燕玲珑那般轻功,但多年在军中磨练,身手也是十分矫捷。他落到院中树丛里,并没有惊动旁人。然而置身如此府邸,华平却有些发懵了。

    院里房屋一间连着一间,怕有数十栋房子,这到哪里去找燕玲珑?华平一时犯难,不知如何是好。忽然他灵机一动,脑中冒出个计策,虽说有些冒险,但为了救出燕玲珑,也是值得的。

    华平伸手在地上摸了一把泥,将脸上抹脏,而后从树后探头出来。他捡大路而走,鬼鬼祟祟向后院走去。谁知越是躲藏,越是容易被发现,而他大摇大摆地出来,反而遇不到巡查的了。

    华平无奈,故意弄出点动静来。果然不一会儿,便有两名铁甲武士走了过来。华平一见,故意装作吓了一跳,往树丛中躲。

    那两人早已看见华平身影,如何能让他逃了,一个箭步上前,如老鹰捉小鸡一样,拎住华平衣领。一人喝问道:“你是什么人?鬼鬼祟祟,到底想干什么?”

    华平哆哆嗦嗦答道:“我……我就是来偷点吃的……你们别抓我啊……”

    那两人哼哼一笑,一人道:“这真是巧了,昨夜刚抓了一个女贼,这会儿又来一个!”

    另一人道:“这也难怪,外面那么多灾民,难保没有小偷小摸进来偷东西。”

    原先那人问道:“现在怎么办?要不要禀报大将军?”

    那人骂道:“你傻啊!这种小事也要禀报,大将军岂不烦死?把他捆起来,也关到柴房去就行了。昨天晚上大将军就说过了,这种小毛贼成不了大事,不必管他!”

    两人说着便找来一根麻绳,将华平结结实实绑了起来,一路提着奔柴房而去。这正遂了华平心思,从方才两人话语中,他也已经猜到燕玲珑果真就陷落在这里,而且就关在柴房。

    华平被扔进柴房,两人将门一关,便离去了。华平坐起身,左右打量一眼,就看见燕玲珑被五花大绑,扔在墙角,此刻正睁着大眼,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

    华平笑道:“燕姑娘不认得我了?我是华平啊!”

    燕玲珑惊愕道:“你怎么也被抓来了?”

    华平一边往燕玲珑那边挪动,一边道:“要不这样,我还找不到你呢!跟着苏拙时间长了,我也学会冒险了。要是换了以前,我一定不会这么自投罗网!”

    燕玲珑叹了口气,骂道:“你这个呆子!你要是在外面,还能通知苏拙来救我,现在连你也被抓了,还有谁知道我们在这儿?”

    华平挪到她身边,道:“苏拙能救你出去,我当然也可以啊!”说着向燕玲珑使个眼色。

    燕玲珑低头一看,只见华平双手背缚,却从衣衫里摸出一柄小刀来。燕玲珑笑道:“看来你也没那么傻嘛!”

    华平脱口道:“为了你,我自然也要变聪明些!”

    这句话说得大胆至极,饶是燕玲珑见惯风浪,也不禁俏脸一红,有些羞涩。她支支吾吾,终于转移话题,骂起苏拙来:“苏拙那个浑小子,一夜没见着我,也不知道担心么!”

    华平握刀,背对燕玲珑,为她切割绑缚麻绳,口中道:“他这一夜想必也没闲着,怪不得他!”

    燕玲珑笑道:“想不到你倒为他说起话来!在金陵时,他也跟我说过类似的话。我看你们两人才是心有灵犀,天生的一对儿!”

    华平苦笑道:“燕姑娘忒会开玩笑了,我华平再不济,也不至于跟苏拙那种人有什么断袖之癖吧?”

    燕玲珑咯咯直笑,怎么也忍不住。过不多时,华平将麻绳割开。燕玲珑一得自由,三下五除二,也将华平身后绳索割了。

    华平麻利地界去绑缚,就见燕玲珑站在一旁,有些忸怩地道:“这次谢谢你了,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华平笑道:“说这些干什么?我们快离开这儿吧!”

    燕玲珑笑道:“不急,昨夜卫胜说我不过是个小毛贼,成不了大事。我却要让他看看,毛贼到底能干成什么事!”

    华平奇怪道:“你想怎么做?”

    燕玲珑冷哼一声,低声自语道:“德胜钱庄……”

第六卷 第十二章 河工

    苏拙心事重重,又回到观音庙,果然不见华平和燕玲珑的身影。倒是那疯丐依然缩在雁儿灵堂的角落,怔怔发呆。

    苏拙早知道他并不痴傻,冷哼一声道:“你倒是老实,居然没跑!”

    那疯丐始终呆呆的,似乎没听见他说话。苏拙没有再管他,转头瞧了瞧四周,给雁儿念经的和尚早不知跑到哪里去了。他微微有些奇怪,又看了疯丐一眼。

    突然他卷起的裤腿引起苏拙的注意,他那双光脚,生满小小的水泡,已有些溃烂。苏拙心中忽的灵光一闪,脑海中涌起万千思绪,那几具腐烂的浮尸和雁儿藏起的信又闪现眼前。他突然对疯丐道:“你认得雁儿!”

    那疯丐身子微微一震,被他这一喊,似乎吓了一跳。转眼他又回复痴傻模样,冲着苏拙一阵傻笑。

    苏拙冷冷道:“这里就你我二人,你就不必再装疯卖傻了吧?你不记得我那日在历城南面破庄中对你的耳语了么?当时我说,我已经知道你的底细,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们自会保护你的安全。”

    “你果然便老实了,这不正让我猜中了么?而后当我们发现雁儿尸首之时,你就有些不对劲,不过当时我并没有注意到你。到这会儿,庙里的和尚都跑了。而你却依旧在这里为雁儿守灵,你还敢说你不认得她?”

    那疯丐忽然挪着那条伤腿,朝苏拙跪了下来,颤声求道:“公子饶命啊!小人真不是有意欺骗,只是不如此,小人的命就不保了啊!”

    苏拙点点头,问道:“你到底是谁?”

    那人叹口气,道:“小人不敢瞒您,我叫庄力,也不是疯子乞丐,而是个苦力。我原本虽见过雁儿姑娘,却不认得她,还是从你们口中知道她的名字。”

    苏拙奇怪道:“那你是如何见到她的?”

    庄力叹口气,说道:“雁儿姑娘是我的救命恩人!而我装疯卖傻,也是为了躲避杀手的追捕啊!”

    苏拙忙问:“是什么人要杀你?雁儿又是怎么救你的?”

    庄力老老实实交代:“前些时日,我在河工上劳作。突然有一天夜里,我起夜撒尿,突然看见几个黑衣人悄悄摸进我们睡的窝棚。我感觉奇怪,便躲在门口偷看。只见他们掐住棚里人的喉咙,一个个竟都掐死了!”

    “我吓了一跳,没命地跑。谁知这一下反而惊动了那几人,马上有两人追了出来。我哪敢回头,就这么慌不择路地往前跑,跑进一个树林里。谁知一时慌乱,走到了死路上。就在这时,雁儿姑娘突然出现,将那两人轻松打发了,这才救了我的性命!”

    苏拙点点头,突然问道:“你方才说你是河工?”

    庄力点点头。

    “那你脚上的溃烂,就是因为长期泡在水里之故?”

    庄力答道:“没错。洛河水边有一种虫,叮咬之后会生红肿,又疼又痒。抓挠破皮之后,浸入河水中就会溃烂。”

    苏拙终于明白那几具浮尸到底是什么人了,他忙道:“你们是如何招来杀身之祸的?”

    庄力似乎吓了一跳,有些恐惧,哆哆嗦嗦,说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苏拙根本没心思跟他啰嗦,大声道:“跟我来!”说着拉起庄力,直奔出寺,跨上马,就朝知府衙门而去。

    那几具尸体就摆放在衙门牢房中,苏拙赶到时已经是中午。两人顾不得其他,直冲进牢房。苏拙拉着庄力,凑到尸身旁边,大声道:“你看清楚,这几人是不是你被杀的那几个同伴!”

    庄力看见死人,早已吓得瘫软,再被苏拙一喝,居然低声抽泣起来。他点点头,嘴里说道:“是……是……”

    苏拙厉声道:“你的同伴都已经躺在这里了,雁儿也为了救你,丢掉了性命!难道你还要装疯卖傻,当一个缩头乌龟吗?”

    庄力已经濒临奔溃,哭着摇摇头,却又不知说什么好。

    苏拙又道:“庄力,你如果还是个男人,就该为他们报仇!你只要把你知道的告诉我,我一定会查清楚真相!”

    庄力痛苦地摇摇头,道:“不……不……那人有权有势,我报不了仇……”

    苏拙叹口气,放开庄力,问道:“你说的可是工部员外郎曹礼义?”

    庄力茫然望着苏拙,道:“你怎么知道?”

    苏拙道:“你只管告诉我,曹礼义为何要暗杀你们。”

    庄力轻声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就在事发那天上午,曹礼义恰好来堤坝巡视。就是这个李老头突然跑上前,跟他说堤坝修得有问题!”

    苏拙奇怪道:“有什么问题?他怎么知道的?”

    庄力道:“李老头是历城李家庄人士,干河工几十年了。他早就跟我们几人悄悄说过,这堤坝中填埋沙土,定是有人贪赃枉法,敷衍了事。他那天去见曹礼义,一定就是为了这件事。”

    苏拙点点头,道:“果然是这样!可是李老头向这位曹大人报告之后,当晚就遭到灭口!”

    庄力道:“没错,如果说这件事与曹礼义无关,我死也不信。可是我只是个苦力,怎么能与他斗。只得装疯卖傻,逃出历城。”

    苏拙又问:“雁儿也问过你这些?”

    庄力答道:“没错,雁儿姑娘救了我之后,问我为何会遭人追杀。我不敢隐瞒,一五一十都告诉了她。就是她教我赶紧向南逃,只要逃出历城,还有一线生机。我问她要做什么,她告诉我她要去找曹礼义理论。可谁知道……”

    苏拙微微叹了口气,许久问道:“庄力,如今只有你知道整个事情的内情了。如果要你指正曹礼义,你敢吗?”

    庄力茫然望了苏拙一眼,似乎心中在做一个艰难的决定。许久之后才说道:“如今黄河水患已起,我还有什么不敢的,大不了一死罢了。我早就该死了……”

    苏拙摇摇头,道:“你不会死的!”

    正说着,就见邱恭仁一路小跑赶了进来,也来不及喘气,说道:“刘捕头,我听说你到了这里,便急急赶来了。这人是谁?”

    苏拙打了个哈哈,没有是说,反而问道:“邱知府,那几个小吏找着了?”

    邱恭仁迟疑了片刻,点点头,说道:“找……找着了……不过……都死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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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探案传奇介绍:
这是一个充满是非的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奇闻,有谜案的地方就有他。 苏拙,一个初出江湖的青年,凭借自己的机智,破解一个又一个疑案谜局,却身不由己卷入神秘的岳阳王的阴谋中。他不惜牺牲自己,扳倒这个对手后,却忽然发现,岳阳王只是冰山一角,更大的阴谋远远没有浮出水面… 不喜欢单调故事的朋友,来与苏拙一起寻找线索吧! (警告:每一卷一个推理故事,由于悬疑太多,受不了一章接一章的烧脑问题的朋友,那就收藏下来,等待每一卷完结时再看吧!)江湖探案传奇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江湖探案传奇,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江湖探案传奇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