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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探案传奇全文阅读

作者:朱小川     江湖探案传奇txt下载     江湖探案传奇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卷 第十三章 杀人灭口

    苏拙听见邱恭仁的话,不由得一惊,脱口惊呼:“什么?死了?”

    邱恭仁点点头,道:“没错,我也是刚刚接到手下报信……”

    苏拙打断他道:“尸体现在在哪里?”

    邱恭仁忙道:“还没动,我听说之后,觉得还是告知你一声,便赶了过来。”

    苏拙道:“多谢邱大人,事不宜迟,我们还是赶紧去看看吧!”

    邱恭仁点点头,突然指着庄力问道:“他是谁?要带着一起?”

    苏拙心中计较一番,微微犹豫。接二连三有人死去,已经使他不敢轻信旁人。为保护庄力免遭不测,苏拙只得带着他。他点点头,终于说道:“他是我的朋友,我要带着他!”

    邱恭仁没有多说什么,当先向外走去。苏拙扶起庄力往外走,门口已备好马匹。苏拙与庄力同乘一骑,跟在邱恭仁之后。

    几人紧赶慢赶,到了一家客栈门外。客栈门口已经被官差团团围住,任何人不准进出。邱恭仁领着苏拙进屋,直奔二楼客房。一间房间房门大开,门口站着官差守卫。

    屋内躺着四人,面色惨白,都已气绝了。一名仵作正在尸体身边忙碌着,邱恭仁进屋,他也没有抬头。苏拙等人站在一边等了一会儿,就见那仵作抬起头,冲邱恭仁摇摇头,说道:“大人,他们……他们似乎是……几个时辰以前,得病死的……”

    邱恭仁一愣,说道:“得病死的?笑话,四个人一起病死了?”

    仵作一脸无辜,说道:“可是……可是我实在检查不出他们身上有伤痕,也没有中毒的症状……”

    苏拙并不相信他所说,这四人外表确实看不出什么异常,但是这名仵作一定不会武功,否则定然可以看出这几人都是受了内伤。他蹲下身子,掀开几人的衣领,暗叫一声:“果然如此!”

    原来这几人胸口都有一块红肿瘢痕,与雁儿胸口的红肿一般无二。这块痕迹乍一看,似乎是按压所致,但却是以内劲伤了心脉,气血阻滞产生的。若不是苏拙早已见识过,也要忽略掉了。

    邱恭仁在一旁见苏拙检查得仔细,忍不住轻声问:“刘捕头,可有什么发现?”

    苏拙头也不回,说道:“他们是被内劲震伤心脉而死的!凶手是个武林高手!”

    邱恭仁倒吸一口凉气,他们这种官场文人,最不愿与江湖人士打交道,偏偏这几人要死在武林高手之下,线索似乎立即就断了。他一个头顿时有两个头大,问道:“这……这怎么办?这些江湖人,来去无踪,要怎么抓凶手?”

    苏拙冷笑一声,说道:“所谓雁过留声,只要他下手杀了人,就一定会留下抹不去的痕迹。这几人外表没有任何伤痕,是以仵作检查不出来。但是江湖上,能有这种身手的人不多,会使这门武功的人更少。”

    邱恭仁还是抓不住要领,问道:“可是,凶手到底是谁呢?”他长叹一声,挥挥手,对官差道:“先把尸体抬回去吧!”

    苏拙又向那几人尸体看了一眼,谁知这么不经意一瞥,竟让他眉头紧皱。那几人中一人右手紧握,指甲中似乎残留一丝断线。

    官差正要抬那人尸身,苏拙忙喊一声:“慢!”

    官差一愣,停了下来,走出门外的邱恭仁也不由得回步进屋,奇怪地看着苏拙。苏拙重新蹲下身子,抬起那人右手,将他指甲缝中丝线轻轻拈了出来。

    邱恭仁蹲在他身后,轻声问道:“这是什么?”

    苏拙沉吟道:“这一定是他从凶手衣服上抓下来的。”他站起身,沉默许久,才轻声自语道:“这几人躺在屋里,并没有搬动的痕迹,说明凶手是进入屋里再下手的。”

    邱恭仁一惊,脱口道:“这说明凶手是他们认识的人!”

    苏拙点点头,道:“这几人身上衣服干爽,说明昨夜并没有照大人所说,去救助灾民。床上放着几个包袱,说明他们一定是知道曹礼义的罪行,自知逃脱不了干系,这些包袱是准备逃命的细软。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可谓是惊弓之鸟,一定不会随便放人进屋。那么这个凶手不但是他们认识的,而且极有可能就是黄河决口一案的参与者!”

    邱恭仁似乎想起什么,双手一拍,大声道:“一定是他!”旁人都被吓了一跳,邱恭仁继续说道:“一定是曹礼义做的!他假装失踪,实则躲在了暗处。这几个小吏是唯一知道他贪赃枉法的人,一定是他杀人灭口的!”

    苏拙奇怪地问:“曹礼义不是一个文官么?怎么,他会武功?”

    邱恭仁一愣,道:“这个,这个倒没人知道……也许他会武也不一定……”

    苏拙皱起眉头,曹礼义可能会武功,这是他原来没有想到的。他一直以为曹礼义只不过是个文人书生,绝不可能使出这种能一击杀人的功夫。他忽然说道:“看来我们还要走一趟曹府了!”

    邱恭仁也正有此意,要想证明曹礼义是不是躲在暗处的杀手,只有到曹府,去查问那位跟随曹礼义多年的老奴曹得了!他说走就走,招呼几个官差将尸体抬回去,便率先出门。

    苏拙向庄力看了一眼,示意他依旧跟紧自己。几人又出门上马,直接朝着曹府而去。这一天全城奔波,路上的时间就花去大半,几人赶到曹府时,天已经快要黑了。

    曹府依旧大门紧闭,邱恭仁昨日就派人将周围盯上了,以防曹礼义出现或者曹家人逃跑。邱恭仁下马直接往府里闯去,苏拙扶着庄力,紧随其后。

    府门前两个护卫上前行礼,邱恭仁问道:“你家大人还没回来?”

    那两人面面相觑,显然不知内情,自然见不着曹礼义。邱恭仁又问:“那老奴曹得呢?把他叫出来!”

    一人答应:“大人稍等,我立马去叫!”

    邱恭仁略微想了想,又拦住他道:“算了,还是带我们去见他吧!”

    那人不敢违扭,当先在前引路。几人进门,在前院一间下人房间门口停下。那人道:“曹管家就住在这间屋里,今日一直都没见他出门,想必此刻还在屋里。”说着就轻轻拍门,呼唤曹得名字。

    然而那人喊了两声,也没人应承。苏拙心中略感不详,猛地踢开房门。屋内情景不禁让门口几人大吃一惊。

    只见屋里躺着两人,曹得七窍流血,仰面倒在地上。另有一人,只着内衣,双目圆睁,面色惨白,也已死去多时。

第六卷 第十四章 密室

    邱恭仁面色大变,站在门口,怎么也不敢迈步进门。苏拙进门,蹲在曹得身边,仔细看了看现场情景,随口道:“地上洒出的酒已经干了,形成水印,曹得已经死了一个时辰以上了……”躺在一边那人苏拙并不认识,便问那护卫:“他是谁?”

    那护卫也呆了半晌,定了定神,才说道:“他,他是一名下人,叫曹棋,是个聪明伶俐的小厮,时常跟在曹大人身边。”

    邱恭仁终于也回过神来,走进屋里。他没能想到还会死人,没有将仵作带来,此刻不禁有些懊悔。他简单看了看,见到曹得死状,桌上又有一壶酒,猜道:“曹得是中毒而死?”

    苏拙点了点头,他心里不禁有些着恼,想不到这一次自己竟然处处落后一步,不管走到哪里,与案子有关的人就一定已经被灭口。他尽力克制心神,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邱恭仁不知苏拙心中所想,伸手想去摸那名小厮的尸身。苏拙猛地一把握住他手腕,冷然道:“你做什么?”

    邱恭仁一愣,看见苏拙眼神,不由得有些心慌,道:“怎么了?”

    苏拙心中思绪纷乱,已然开始怀疑邱恭仁来。因为只有他知道曹礼义一案的所有知情人,也只有他能进入那间客栈的房间,而不被人怀疑。

    可是他转念又一想,知道自己猜错了。邱恭仁一整天都与自己在一起,根本脱不开身去杀人灭口。可是如果不是他,又会是谁呢?

    苏拙轻声道:“邱大人小心,尸身上只怕有毒……”他这么说是为了掩饰方才的怀疑。

    邱恭仁却没有多想,道:“无妨……依我看,曹得似乎是饮毒酒自尽的,不知对不对?那这个曹棋又是如何死的?”

    苏拙道:“邱大人以为曹得是自尽么?我却不这么认为!”

    邱恭仁一愣,问道:“何以见得?”

    苏拙一指曹得尸身,道:“他身上这几处水印,是毒酒洒在身上造成的。如果他真是自饮毒酒,怎么会在身上洒上这么多?这只有一种解释,就是凶手强行将毒酒灌进曹得嘴里。曹得死命挣扎,这才将就泼洒在身上。”

    邱恭仁一想不错,道:“原来是这样,难道又是曹礼义所为?那么这个曹棋一定就是不小心目睹了曹礼义行凶,才惨遭毒手的!”

    苏拙摇摇头,道:“曹棋不是中毒死的,如果真是你说的那样,凶手何不也灌他一杯毒酒?况且他的尸身已经开始发臭,只怕是昨天就死了!”

    邱恭仁一惊,道:“昨天?”

    那名护卫突然道:“好像曹棋确实从昨日起就没见着……”

    邱恭仁恨恨一拍桌子,大声骂道:“这个曹礼义!”他转头冲跟来的官差道:“还不去将曹府家眷都带到这里来?他们一定知道曹礼义的下落,我今天非问出来不可!”

    众人领命而去,直奔后院抓人。不多时,一群哭哭啼啼的老弱妇孺就被带到曹得的屋里来。这些人平素哪里见过这等场景,吓得早已脚步瘫软,跪倒在地。

    邱恭仁厉声问道:“你们知不知道曹礼义躲到哪里去了?快说!”

    那些家眷大声哭号,只说不知。邱恭仁一时也是无法可想,面对这些妇孺,又无法狠下心来动刑。他无奈地望向苏拙。

    苏拙却无心理会他审讯,心中疑团重重,暗想:“曹礼义为何昨日要杀曹棋?又为何将他衣衫剥了?护卫说昨日就没见着曹棋,说明不可能是曹礼义假扮曹棋离府的,那他又是怎么离去的?”

    他忽然伸手扯开曹棋内衫,只见他胸口赫然也有一块紫红肿块。苏拙倒吸一口气,暗惊:“果然又是同一个人!”

    苏拙心中千头万绪,不知如何解开谜局。两日不眠不休,让他更感疲惫。他站起身,只觉浑身酸痛,微微活动筋骨,转头打量了一眼房间。忽然苏拙脑海中灵光一闪,一直盘桓在心头的那个被迷雾笼罩的大案一下子蹦了出来。

    他惊呼一声:“书房!”不及多说,率先向书房奔去。

    邱恭仁不明所以,忙跟在后面。赶到书房时,只见苏拙早已站在院中打量这间大屋。邱恭仁问道:“怎……怎么了?”

    苏拙嘴角又恢复一丝冷笑,道:“那天来时,我就隐隐感觉到这间书房奇怪。邱大人还没看出来么?”

    邱恭仁一愣,问道:“有什么奇怪?”

    苏拙手指书房道:“你看这书房,屋子足有四五丈宽,可是我昨日进入房中,却发现内室陈设简单,顶多两三丈,这不是很奇怪吗?”

    邱恭仁经他提醒,顿时也发觉了这一点,寻思道:“难道这屋子另有房间?”

    苏拙不答,一脚踹开房门,进屋贴着墙壁仔细察看起来。他手中秉着一支毛笔,不时用笔杆轻轻敲响墙壁。

    邱恭仁不敢说话,苏拙耳朵贴着墙壁听了好一会儿,终于听出一处异常。他又在周围来回确认几遍,墙壁中分明有一块是中空的!

    那面墙壁以书柜挡着,看不出有什么异样。邱恭仁忙唤人手搬开书柜,果然见墙壁上有一条小缝,原本用书柜挡着,根本发现不了。

    苏拙试着推了推,墙壁纹丝不动。他知道这其中定然另有机关,一时皱起眉头。他忽然想起昨天进屋时,书桌上一方洒出墨汁的砚台。当时曹得就很奇怪,不知为何墨汁会洒出来。

    苏拙眉头一皱,低声自语:“难道是……”他伸手把着那方砚台轻轻一提,砚台纹丝不动。他又尝试转动两下,果然听见机括缓缓转动的咯吱声。

    众人都是一惊,苏拙却没有理会他们,暗道:“这机关精巧非常,难怪别人很难发觉!”

    正想着,只见墙壁上那条缝缓缓张开,露出黑漆漆一个小门洞。门洞极窄,只能容一人侧身而过。苏拙忙道:“快点蜡烛进来!”

    邱恭仁手下赶忙送上烛火,苏拙一马当先,秉着蜡烛,侧身穿过门洞,邱恭仁紧随其后。穿过一道狭窄甬道,前面豁然开朗,似乎是一间很大的空房间。苏拙拿烛火四处照了照,就见一个人影投在墙壁上,晃晃悠悠,十分吓人。

第六卷 第十五章 德胜钱庄

    苏拙心里一沉,仔细一看,果然就是曹礼义的身子挂在房梁上,来回微动。邱恭仁也吃了一惊,忙招呼人手将人放了下来。苏拙则四面打量了一眼,见四壁上均有烛台,里面有一段蜡烛未燃尽。他一一点燃蜡烛,屋里顿时亮堂了许多。

    那名仵作本来听到曹得的死讯,匆忙赶来,却正好碰见了曹礼义的尸身,便就地检验起来。尸体发臭,仵作看了一天的死人,也有些厌烦,匆匆看了一眼,便道:“尸体挂于梁上,全身上下没有外伤。双眼大睁,面色青白,舌头伸于口外。咽喉一道勒痕,不交于脑后,确系上吊自尽而亡。”他一确定曹礼义是自杀,便无心再验,起身远远站开。

    邱恭仁看了一眼尸体,长叹一声道:“果然是曹礼义,难道是因为自知罪责难逃,这才悬梁自尽了……”说完,他又深深叹了口气。

    苏拙耳中听着仵作的话,目光在屋里四处打量,这间密室四面墙壁,没有窗户,只有屋顶上一个小天窗,尺许见方,用以透光透气。除了他们来时的那条通道,并没有其他入口可以进入这间密室。

    他皱了皱眉,突然想到,昨日曹得似乎并不知道这间密室的存在,这么隐秘的所在,还会有人知道吗?苏拙有些谜题一时难以破解,便在屋里缓步来回。室内布置极其简单,只摆了一张书桌,一把椅子。

    桌椅都已十分陈旧,显然有些年头了。桌上落了一层薄薄的灰尘,一边摆了一个小箱子,没有上锁。苏拙一时好奇,打开一看,只见箱子里全是金银珠贝,在烛光照耀下,闪亮亮地晃人眼睛。

    邱恭仁也看见了,惊道:“这就是曹礼义贪没的钱财么?不算珠宝,其中的金叶子就值上千两银子了!这姓曹的真不是个东西!”

    苏拙不置可否,突然看见宝箱旁边有一根倒竖起的钉子。钉子光亮如新,是从桌子下方钉上来的,不知道做什么用。他用手无意中摸了一把,却发现钉子上和周围桌面干干净净,不禁让他十分奇怪。

    邱恭仁长叹一声,道:“曹礼义畏罪自杀,也算是恶有恶报吧!”

    苏拙淡淡冷笑,道:“邱大人真的认为曹礼义是自杀么?”

    邱恭仁一愣,开口问道:“方才仵作已经验过了,似乎就是自杀无疑啊?”

    苏拙不答,蹲下身子,重新检验一遍尸体。脖颈上的伤痕确如仵作所言,是上吊所致。但是他却知道曹礼义绝不会是自尽,他一把掀开曹礼义衣襟,果然在他胸口,也有一块红肿痕迹,只是颜色略淡,似乎并不致命。

    苏拙叹了口气,低声自语道:“又是一样的伤痕……”忽然他眼角余光一瞥,看见曹礼义右手紧握,似乎藏着什么东西。苏拙掰开手掌,取出一看,竟然是雁儿偷出来的那封信。

    苏拙暗吃一惊,自语道:“奇怪……”

    邱恭仁疑惑道:“什么奇怪?”

    苏拙回过神,说道:“哦,这尸体已经发臭,分明死了一日之久了!”

    邱恭仁一惊,道:“死了一天?那……那岂不是昨日已经死了?”

    苏拙点点头,道:“而且曹礼义不可能是自杀!疑点有,第一,如果是自杀,他就在书房自杀就行了,为何要躲到这密室里上吊?第二,曹礼义悬挂之处下面这把椅子上并没有脚印,说明曹礼义根本不是踩在凳子上自杀的。”

    “第三,我们进来时屋里漆黑一片,可是墙壁上蜡烛却并没有燃尽。哪有人了吊,还会将蜡烛都吹灭的道理呢?第四,你们看这根上吊的绳子,粗糙不堪。如果是上吊,死者必会挣扎,在颈部留下挫伤的痕迹,可是死者颈部只有一条勒痕。第五,那天我发现外面书桌上那方砚台洒出了墨汁,而曹礼义其人十分爱干净,是绝不会将墨汁洒出来的。我想那必定是凶手所为!”

    众人听他这么一说,恍然大悟,就连那名仵作也有些惭愧,只因自己一时偷懒,居然犯下这么大的失误。邱恭仁向他瞪了一眼,没有说话,心中却对苏拙起了疑惑,想不到长安一个小小的捕头,居然这么有见识,只怕他并不是一个捕头这么简单!

    他没有点破心中疑虑,问道:“刘捕头,既然曹礼义不是自杀,那又是谁杀的呢?如果他昨日就死了,那岂不是说明,曹得和那几名小吏都不是他杀的?那凶手到底是谁?”

    苏拙不言不语,整件事情的真相已经渐渐开始显露。他需要从头细想一遍,把所有线索联系起来。旁人见他陷入沉思,都不敢再说话。一时间密室中静谧非常,夜风从气孔吹进,更显阴森可怖。

    也不知过了多久,苏拙忽然抬起头来,眼中神采闪闪,自语道:“我知道了!”

    邱恭仁问道:“知道什么?”

    苏拙刚要回答他,突然屋外一阵嘲杂,一个胖大中年男子强行闯了进来。邱恭仁一见那人着急模样,心中也不由得一沉。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历城最大的钱庄,德胜钱庄的掌柜,沈成。

    此刻已是丑时将尽,不出事则以,一出事绝对就是大事。而且沈成如此模样,定然是出了了不得的大事了。邱恭仁双手不由得握起拳头,德胜钱庄牵动整个历城命脉,大半富商的银子都存在里面。这德胜钱庄只要一有风吹草动,便要让他头疼不已。他十分紧张,忙问道:“沈老板,出什么事了?”

    沈成哆哆嗦嗦道:“钱庄……钱庄,被盗了!”

    邱恭仁明显吃了一惊,德胜钱庄的防护他是知道的,可以说比天牢还要严密,怎么会随便就失盗?他忙确信了一遍,道:“你没开玩笑?丢了什么?”

    沈成又强调了一遍:“没错!天字一号库房,被盗了!”

    邱恭仁心中仅有的一点侥幸完全破灭了,声音都有点哆嗦起来:“走……走,快去……”说着就往外走,连苏拙要说的话也顾不上了。

    苏拙也意识到事态不小,跟在邱恭仁身后,想去看一看到底怎么回事。而且他心中隐隐觉得,此事定然与燕玲珑有关,说不定到那儿就能找到她!

    德胜钱庄位于城北,本是受灾最重的地方,却因基高墙厚,没有受一点水淹。这也是为什么邱恭仁听到钱庄失窃时,如此惊愕的原因。几人沿着大道,又穿过半个历城,赶到时,天已经蒙蒙亮了。德胜钱庄门口出了几个官差,却已经出现了一队全副武装的甲士。

    邱恭仁一愣,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沈成哆哆嗦嗦道:“不瞒大人,这天字第一号库房里存的,就是屯卫大将军卫将军的东西。他昨日派人来说,今天丑时将派历城镖局的人来取走东西。谁知刚刚我们打开库房,却发现东西不见了。我们不敢隐瞒,也派人去了大将军府……”

    邱恭仁只觉头疼不已,正要说话,只听一声冷哼,卫胜出现在门口,他看见邱恭仁和苏拙,脸上不悦之色一闪而过,阴冷道:“沈成,你做的好事!”

第六卷 第十六章 全城搜捕

    沈成浑身颤栗,说不出话来。邱恭仁忙上前劝道:“大将军,我们还是快进去查看查看吧!”

    卫胜重重哼了一声,当先向钱庄里走去。苏拙跟在邱恭仁身后,一路打量起这座历城最大的钱庄。一行人穿过前堂,又穿过一排排房子,到了最里面一间小屋。

    苏拙在脑海中构思半天,才想象出,这座钱庄原来是成方形,从里到外有四圈的屋子,如同迷宫一般。若是从屋顶俯瞰,便能一眼看出来。这几圈的屋子都是库房,从里到外依次是天地玄黄。按照东西的贵贱和存货者得身份,依次存入库房。最靠里面的天字号库房,自然放的都是最贵重的东西。

    苏拙经过每一道门,都有严密守卫,确实不负铜墙铁壁之名。几人站在天字号库房门口,只见一间房门已开,里面黑黝黝的看不分明。

    几名甲士手举火把,进入库房,将里面点亮。只见屋里有数口大木箱,此时都已打开,里面却是空当当的,什么也没有。

    卫胜面色难看到极点,阴沉沉的十分吓人。苏拙不知道他在这天字号库房里究竟放了什么,只是看这些个大箱子,就能断定,东西不少,还很贵重。

    他忽的灵光一闪,暗暗吃惊:“难道这里存放的是……”苏拙想到这里,心惊不已。他看了卫胜一眼,不知卫胜此刻心中在想什么。

    一个镖师模样的人走上前,正是孙举。他对卫胜道:“卫将军,我们进来时,就是这个样子了……”

    卫胜大喝一声:“沈成,你不是说东西在你这里,一定万无一失么?现在怎么说!”

    沈成不知如何回答,低声道:“这……这……门也没坏,守卫也没发觉……这到底是怎么丢的……”

    那孙举似乎急于在卫胜面前表现一番,冷冷道:“我看是沈老板监守自盗吧!”

    卫胜一双眼睛瞪向沈成,沈成冷汗直冒,忙解释道:“卫将军,这……这从何说起啊……这门上两把铁锁,我们两家各保管一枚钥匙。今天也是孙镖头带着钥匙来,我们才开的门。没有钥匙,谁也打不开啊!”

    他所言不假,卫胜又不禁泛起疑惑。忽然他似乎想起什么,大声喝令手下兵将:“封锁全城,把昨夜那个女贼模样化成图纸,挨家挨户搜索,一定要抓到她!”

    苏拙一惊,几乎能断定,他口中所说女贼一定是燕玲珑无疑,也只有她,天下第一盗,能在这守卫森严的天子号库房中盗出东西来。然而此刻燕玲珑又在何处?她能躲过卫胜的搜捕么?苏拙一时心乱如麻。

    卫兵领命而去,不多时就关闭了城门,街上也出现一队队手执长枪的士兵,挨家挨户搜索。原本就因水灾而骚乱的百姓,一时间更加人心惶惶。邱恭仁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由着卫胜处置。只是众人都在好奇,到底这些箱子里装的是什么。这恐怕只有卫胜自己知道了。

    苏拙站在邱恭仁身后,一时也想不出办法去提醒燕玲珑,况且她跟华平现在在哪里,他都不知道。苏拙一时有些急躁,偏偏邱恭仁此时也是有求于他,绝不会放他离去。

    苏拙心中有事,便显在了脸上。卫胜无意间瞥见,微觉奇怪,淡淡道:“这位公子似乎有心事啊?!”

    苏拙一怔,忙摇头道:“没有,只是觉得此事有些奇怪罢了……”

    邱恭仁回头道:“哦?刘捕头有何高见?”他知道卫胜必然没有将苏拙放在眼里,特意喊苏拙名号,旨在告诉他苏拙的身份。

    卫胜听了这一声“刘捕头”,脸上缓和些许,怀疑之色一闪而过。他顿了顿,也问道:“有什么奇怪的?”

    苏拙轻轻踱进库房,四周看了看。这间屋子四面石壁,石板厚达尺许,人力绝难以毁坏。铁门完好无损,连那两把大锁也没有破坏的痕迹。

    他抬头,见头顶一孔气窗投下些微天光。这孔气窗不过一尺见方,就算是六七岁的小儿,也难以钻进来。苏拙心中已有些眉目,但却不愿点破。

    他问沈成道:“除了这间库房中的东西不见了,还有什么东西丢了?”

    沈成向身后一个帐房先生看了一眼,那帐房道:“刚刚粗略查了一遍,店中并没有丢失什么东西……”

    苏拙皱起眉头,故意大声道:“这就奇怪了,为何这个盗贼偏偏要偷这里的东西呢?据我观察,天字号库房位于最里面,是德胜钱庄方位最严的库房。这个盗贼为何要舍近求远,不去偷容易偷的地方,反而偏偏要偷这间屋里的东西呢?”

    众人一听,也觉奇怪。邱恭仁问道:“是啊,这是为什么呢?”

    苏拙看向面色阴沉的卫胜,道:“这就要问卫大将军了,这间屋子里到底放的是什么啊?”

    卫胜冷哼一声,道:“屋里有什么东西,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只要找到偷东西的贼就行了!”

    苏拙还没说话,邱恭仁便上前劝道:“卫大将军,话不是这么说的。查案最重要就是线索,现在你不肯说出这屋里放的是什么,让我们从何查起啊!”

    卫胜怒道:“少废话!邱恭仁,你好大的胆子,敢这么跟我说话!你以为我没有你相帮,就找不到盗贼了么?我已经知道做出这件案子的,就是四海盟的帮主,是一个女飞贼!只要她还没出城,就绝对跑不了!”

    邱恭仁一愣,敢怒不敢言。苏拙淡然笑道:“卫将军不肯说,我也能猜到,这间屋子里放的是什么!”

    卫胜脸色一变,不愿听他多说。苏拙却径直走到库房一处角落,俯身拾起地上一个物事。他眼尖,旁人起初都没能看到,却被他一眼看到了。那是一块银锭,苏拙看见,便猜到是怎么回事。

    燕玲珑知道库房失窃后,苏拙一定会来查。而她故意留下这块银锭,就是为了提醒他!苏拙把手一摊,向众人展示,说道:“这几口箱子里装的,想必就是这样的银锭吧!而且,看下面的印花,这可是官银!”

第六卷 第十七章 情深意重

    苏拙话音刚落,旁人还没惊呼出声,卫胜便重重哼了一声,大声道:“胡说八道!你凭什么说这里放的是官银?难道就凭一锭不知从哪里弄来的银锭?”

    苏拙轻轻一笑,说道:“我早知你要这么说。既然如此,如果最后找到这些官银,也就不是你的了?”

    卫胜气结,竟然无言以对。邱恭仁上前道:“刘捕头,你不要乱说啊!官银都存放在官衙库房,绝对不会散落在外。这里五口大箱子,如果真是这样的银锭,足足有几十万两,不是个小数目啊!”他转头冲沈成吼道:“沈成,当初东西存进来时,你不知道是什么吗?”

    沈成摇摇头,道:“我们的规矩就是,只负责保存,并不管存的是什么……”

    卫胜显然有些恼怒,道:“邱恭仁,你不去抓盗匪,非要在这里听一个不知哪里来的捕头胡说八道吗?”

    邱恭仁无言以对,苏拙却笑道:“是不是胡说八道,你先听我解释不迟。你们看地上!”

    众人低头去看,不知道要看什么。苏拙又道:“地上有几个印子,这是这几口箱子压出来的。只有箱子里放的是银锭这样的重物,才会在石板地上压出这样的痕迹。”

    邱恭仁有些明白过来,道:“没错,这么说这几口箱子被人挪动过!可是谁能进来动这些箱子呢?”

    苏拙道:“这间库房四壁全是厚石板,确可算是铜墙铁壁。可是却有一个漏洞!”

    沈成也不禁疑惑道:“什么漏洞?”

    苏拙一指头顶那孔气窗,道:“就是这孔气窗!”

    沈成不禁笑了起来,道:“你不要胡说了,这孔气窗只有一尺宽。就算是小孩子也进不来,怎么可能有盗贼从气窗里进来偷东西?”

    苏拙冷笑道:“我何时说过人是从气窗中进来的?地上的印痕,已经说明箱子被挪动过,既然无人进来,箱子怎么会动呢?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有人从气窗中伸进勾爪,将箱子提到屋顶,而后打开箱子,将东西拿走的!”

    众人恍然大悟,邱恭仁点头道:“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这些线索。可是这也不能说明箱子里就是官银啊,而且东西现在在何处?盗贼到底是谁?”

    苏拙自然不会轻易说出自己与燕玲珑熟识,刚要掩饰。突然门外奔进来一个甲士,对卫胜道:“将军,找到了!”

    卫胜面露喜色,苏拙则暗暗一惊,想不到这么快就找到了燕玲珑的藏身之地,只怕是因为城门关闭,他们没来得及出城。卫胜也不管苏拙怎么说了,带领手下,跟着那甲士便走。

    邱恭仁对苏拙道:“我们也去看看?”

    即使没有他这句话,苏拙也是非去不可。两人跟在卫胜众兵之后,缓缓而行。一路上苏拙满腹心事,连邱恭仁几次问话,也没听见。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一行人到了一间客栈门口。整条街都已被执枪甲士包围起来,百姓见了这等阵仗,早已吓破了胆,躲在家中不敢出门。各处高楼上,满是弓箭手,弯弓引箭,指向客栈二楼。

    苏拙见了眼前情景,心底一沉,脑中飞转,想要想出对策,可是一时间竟想不出任何办法。他暗暗为燕玲珑和华平捏了一把汗,甚至盼望卫胜手下找错了人,店里的并不是燕玲珑。

    卫胜站在街心,大声喊道:“屋里的人听着,你有胆子盗我的东西,难道没胆子出来见一见吗?”

    这一声以内力远远传出,靠近的人只觉耳膜震得生疼。众人本以为无人会应答,谁知二楼一间房中传来“咯咯”一声轻笑,一个女子喊道:“我不过取些不义之财花花,卫将军何必大动肝火?莫非我一不小心,偷的是你的赃物?”

    苏拙心一沉,心中一点侥幸也消失无踪,只得急思对策。

    卫胜大怒,吼道:“藏头露尾,算什么本事!出来!”喊声刚落,他抢过身边一人手中长枪,奋力一掷,直冲那扇窗户而去。

    长枪破窗而入,屋里人无处藏身,只得现身。只见燕玲珑带着华平,从窗口轻飘飘飞出来,轻轻落在地上。众人不禁为她的绝妙轻功暗暗喝了一声采。

    卫胜却恼怒异常,冷笑道:“果然是你!”

    燕玲珑却似乎并无惧色,依旧笑盈盈道:“卫将军别来无恙啊!”

    卫胜无心与她啰嗦,厉声道:“快告诉东西藏在哪儿!否则我要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燕玲珑嘻嘻一笑,道:“你真要让这么多人看到那些东西么?”

    卫胜大怒,喝道:“受死吧!”说着纵身而上,双掌齐出,直取燕玲珑。

    这一下只在电光火石之间,谁也没有想到他会猝然动手。苏拙大吃一惊,想要上前,已然不及。

    燕玲珑虽然表面轻松,实则早已暗自提防。她知道卫胜武功不凡,一见他动手,便忙飘身后退,堪堪躲过卫胜一击。卫胜占了先手,岂肯轻易放弃,一拳从下伸出,指向燕玲珑胸口。

    这一招诡异阴毒至极,令燕玲珑也吃了一惊。苏拙面色一变,脱口道:“暗流汹涌!原来是他!”

    邱恭仁一愣,问道:“你说什么?”

    苏拙不答,正想去救,可惜离得太远,难以近身。燕玲珑招式用老,双手轻轻在卫胜手腕一搭,想要借力后退,卸去力道。谁知触手处,一阵灼热内劲袭来,震得她胸口隐隐作痛。

    燕玲珑抵受不住,向后便倒。卫胜紧追不舍,一掌拍向燕玲珑。他知道燕玲珑轻功高强,一旦被她逃了,就再难得手,是以一出手就是杀招。

    眼看燕玲珑万难躲避,忽然一旁一个灰色人影一闪而过,将燕玲珑拦腰抱住,向一旁倒去。只听“喀拉”一声,卫胜那一掌劈在那人肩头,显然已将肩骨打断。

    救人的正是华平,他虽然武功不及燕玲珑,却不惧生死,竟以一己之躯,救下了燕玲珑。他大喝一声:“快走!”说着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将燕玲珑推开。

    卫胜一把按住华平背心,燕玲珑则已在三丈之外。燕玲珑没想到华平会舍身相救,看了他一眼,眼眶中竟有些湿润。

    卫胜大喊:“放箭!”

    四周高楼上箭如雨下,直射燕玲珑。燕玲珑在半空中,身子一扭,躲过羽箭,又向华平看了一眼,转身飘然而去。

    卫胜咬碎钢牙,怒吼道:“今天晚上,你不将东西带来卫府,明日就给这小子收尸吧!”喊声远远传出,直达数里。可是燕玲珑已不见了踪影。

    苏拙始终没能出手相救,心中暗暗懊恼。他双眉一轩,面色无比森然,话也不说,转身便走。

第六卷 第十八章 幕后黑手

    卫府大门敞开,卫胜脸色阴沉,坐在堂上,旁边跪着华平。他肩骨断裂,钻心的疼痛让他浑身微微发抖。但他咬紧牙关,一点声音也不发出来。

    卫胜忽然冷笑一声:“想不到你还挺硬气。只是你拼死救了那个女的,不知道她会不会像你这么有情意!”

    华平讥笑两声,声音微微颤抖,却充满嘲讽,说道:“卫胜,你以为你的秘密还能藏得住么?”

    卫胜知道他所言何意,却并不理会,说道:“我倒要看看你们还有什么本事!想跟我作对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

    华平忽然露出莫测高深的笑容,卫胜看见,不由得心里打了个突,竟有些发毛。他越发有些焦躁起来,不时向外望去。

    忽然大门口进来几人,卫胜猛地站起身,然而进来的却不是他要等的人。当先一人是邱恭仁,而后跟着苏拙,另有一人衣着破破烂烂,就像一个乞丐一般。

    华平看见苏拙,眼中闪现一丝光采来,心里也安定许多。卫胜却有些不悦,沉声道:“邱知府,你怎么来了?!”

    邱恭仁其实根本不愿意到这里来,他转头朝苏拙看了看,面露无奈之色。苏拙上前道:“卫将军,是我拉着邱知府一同来的。”

    卫胜始终捉摸不透这个小小的捕头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哦”了一声,问道:“你们来做什么?”

    苏拙笑道:“卫将军不是与那女飞贼约定,今天晚上让她带着东西来救人么?我们也想来看看,她到底偷去了什么东西。”

    卫胜冷笑一声,道:“这好像不关你的事吧!”

    苏拙也不动气,依旧笑道:“卫将军不要动怒,我们也只是一时好奇而已,并没有别的意思。这会儿天色尚早,我想那女贼不会这么早就来。左右无事,不如我们来听一个故事可好?”

    卫胜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阴沉着脸,一言不发。苏拙便接着说道:“此人想必卫将军已经不认识了。”说着将那衣衫褴褛之人带到前面。

    他正是庄力,卫胜自然不认得,心中更加疑惑。苏拙说道:“庄力,把那天的情形再说一遍吧!”

    庄力有些胆怯、犹豫,向苏拙望了一眼。苏拙坚定的眼神,似乎也给他带来了勇气。庄力大声道:“我叫庄力,是黄河河堤上的一名河工,专事修建堤坝……”

    他说到这里,卫胜面色一变,冷冷向邱恭仁望了一眼,道:“邱大人,你这是何意?”

    邱恭仁也有些摸不着头脑,茫然望着苏拙。苏拙则示意庄力接着说下去。庄力便接着说道:“就在十几天之前,工部员外郎曹礼义突然到河堤巡视。而我们一队人中,有一个老河工,说发现了堤坝中有问题,便向曹礼义禀报。谁知当晚,我们竟遭到了暗杀!”

    说到这里,邱恭仁明显吃了一惊。而卫胜却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谁也看不出他心里在想什么。

    苏拙忽然说道:“庄力只是一个苦力,故事讲出来也平淡无味,不如让我来说吧。江湖上有一个帮派叫四海盟,由盗贼组成的。帮里有个小姑娘叫雁儿,庄力等人被害的那天晚上,雁儿正好就在历城。她无意中救下庄力,又得知了他的事情,便潜入曹礼义家里偷到了一封曹礼义写给某人的信。”

    他说着,就将从曹礼义手上拿回的那封信拿了出来,给邱恭仁看了一眼。苏拙接着说道:“只有知道了庄力等人的事情,才能知道这信上说的什么。很明显,曹礼义与另一个人,正是滥造河堤,造成今次水灾的始作俑者!曹礼义派人杀害知情河工之后,给这个人报信。可是这封信偏偏被雁儿偷了出来,曹礼义为防止秘密泄漏,便派人四处追杀。”

    “雁儿自知无法逃脱,将这封信藏在了观音庙香炉里,自己则被人杀害,埋尸城南。我为了查找凶手,先找到了这封信,继而顺藤摸瓜找到曹礼义。就在此时,黄河决口,酿成水灾,而曹礼义也忽然失踪。”

    邱恭仁接口道:“没错!后来的事情我们都知道,曹礼义的属官和曹府老奴先后死去。最终曹礼义也被你发现,死在了密室里。可是这跟我们来卫府又有什么关系呢?”

    苏拙道:“因为,这一切的幕后黑手,就是卫胜!而德胜钱庄里被盗的,就是他与曹礼义贪没的治水银饷!”

    卫胜冷笑两声,似乎根本没有将苏拙的话放在心上。邱恭仁一怔,声音略略颤抖,说道:“这……这怎么可能……”

    苏拙忽然冲他冷笑一声,道:“怎么可能?邱知府,你还在演戏吗?我想,当你看到曹礼义的尸体的时候,就应该知道整件事情了吧!”

    邱恭仁额头忽然冒出密密的冷汗,道:“这……这……从何说起啊……”

    苏拙正色道:“即然你不知道从何说起,我就从头开始讲。昨天在城北发现的几具浮尸,经庄力辨认,确实是死去的河工。他们被埋在堤坝中,随大水冲到此处。而这他们指甲缝中的泥土,却证明了堤坝中并不是砌的石头,而是以沙土糊弄的。”

    “这就是他们招来杀身之祸的原因。而后四名水吏和曹府老奴相继被杀,而所有被杀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就是心脉被内劲震伤,在胸口形成红肿淤血。此人的武功十分高明,就连一般仵作,也查不出来。”

    他顿了顿,双目直视卫胜,道:“当时我也以为是曹礼义在暗中所为。可是事实证明,曹礼义是在前天就已经被杀了。而且他是不会武功的,原因在于他右手拇指上带着的那枚绿玉戒指。雁儿脖颈上的掐痕上,就有一块戒指的痕迹。如果曹礼义会武功,怎么会用这种方法杀人呢?因此凶手自然是另有其人!”

    卫胜忽然轻拍两下手掌,手指着一边的华平,笑道:“精彩精彩!如果我没有猜错,你一定跟他认识吧!”

第六卷 第十九章 证据

    邱恭仁听见卫胜的话,吃了一惊,看看华平,又看看苏拙,似乎想不通这两人怎么会认识。卫胜脸上却并没有惊讶之色,似乎早就猜到了一般。

    苏拙冷冷一笑,道:“卫胜,你侵吞水利饷银,偷工减料,致使黄河决口,祸延千里。滥杀人命,岂图脱罪,私运官银出城。哪一条都够得上千刀万剐了!”

    卫胜哈哈大笑,仿佛听见什么笑话。他笑罢,厉声道:“故事讲得十分精彩,可惜全是胡说八道!”

    苏拙冷哼一声,道:“你还不想承认么?庄力,我问你那天曹礼义视察河堤时,是跟谁在一起?”

    庄力看看卫胜,有些胆怯,小声道:“就是……就是……卫将军!”

    卫胜冷笑道:“我就算是跟曹礼义一起,那有怎么样?难道就能证明是我跟他合谋么?”

    苏拙摇摇头,道:“起初我也并没有怀疑到你头上,直到见到了跟燕玲珑动手时所使的功夫,终于让我确信,凶手就是你!你不单是杀死曹礼义和四名属官灭口的凶手,也是杀死曹府那一老一小两个奴仆的凶手!”

    邱恭仁一惊,道:“他……他为何要杀死那两个人?他们不过是奴仆,难道也参与了这个阴谋?”

    苏拙道:“莫非邱大人到此刻还没想通么?看来我把你想得太聪明了。那两个奴仆并没有参与此事,只是知道卫胜杀曹礼义的线索而已。起初我对曹礼义为何会死在密室里,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我曾反复询问曹得,那天在我离开曹府之后,还有谁来过。可是除了邱知府进去了片刻,并没有人去过。”

    “这就很奇怪了,这个凶手是怎么在这么多人眼皮底下进入曹府,而又无声无息离开的呢?其实说出来很简单,凶手并不是在我见过曹礼义之后来的,而是事先就在曹府密室里的!”

    苏拙说到这里,看了邱恭仁一眼,果然见他额头冷汗直冒,颇有些不知所措。他接着说道:“曹礼义从我手里得到了丢失的信,便急急去密室告知凶手。可是凶手已经对他动了灭口之心,随即将曹礼义打昏,挂在梁上,伪装成自杀现场。曹礼义死前紧紧握着那封信,就是想告诉别人,正是这封信的收件人,是罪魁祸首!”

    “而后凶手出了密室,正好见到曹府那名小奴仆曹棋。于是凶手又将曹棋杀害,换上他的衣衫,想装作曹府奴仆混出曹府。碰巧这时候,邱大人来找曹礼义!”

    邱恭仁忽然浑身一震,苏拙目光逼视着他,厉声道:“邱知府,你那天在书房里没有见到曹礼义,却看到另一个人,对不对!?”

    邱恭仁哆哆嗦嗦,缓缓点头,道:“对,我那天是见到了卫将军……可是我并不知道他在那里做什么……”

    苏拙点点头,道:“我猜他也不会告诉你实情的,因为你不过是个懦弱的文官而已。他就是利用你,扮作了你的随从离开曹府的!我那天虽然看到了,却跟曹府之人一样,并没有注意到,你进府时是没有带随从的,而出府时却跟着一个随从!”

    卫胜脸色越来越难看,想不到苏拙居然将事情查得一清二楚,丝毫没有差错。

    苏拙冷笑一声,道:“曹礼义能抓住雁儿,就是你出手相助。那天你就到了曹府,目睹了曹礼义杀人埋尸,一直没有离开过。而曹得就是因为知道你来过曹府,却又没有见你离开,这才遭到杀害的。可惜我当时没有想到这一层,害他丢了性命!”说罢叹了口气。

    卫胜冷笑道:“说了这么多,不过是你的推测而已。难道你还有什么证据么?”

    苏拙冷笑道:“我自然有证据!第一,所有死者胸口都有一块红肿痕迹。历城里能造成这样的伤痕的,恐怕只有你能吧!若我猜的不错,这门武功叫天狼啸月,是出自塞北天狼派的功夫。第二,就是你藏在德胜钱庄的官银……”

    邱恭仁忽然插嘴道:“你为何一直笃定,那里一定就是官银?”

    苏拙轻笑一声,道:“实不相瞒,盗取那批官银的女贼叫燕玲珑,就是我的朋友!她留下的锭银子,就是给我一个提示。而且那批银子足有几十万两,凭她一人之力,是无法运走的。因此,我猜想,那些银子还在德胜钱庄天字号库房里,只不过在隔壁那间二号库,或者三号库罢了!”

    邱恭仁和卫胜同时一惊,转而就明白过来。燕玲珑一定是从气窗偷出银子,又从其他库房的气窗中扔了进去。如此神不知鬼不觉,他们也无法打开别人的库房查看。如此简单的设计,却让这么多人束手无策!

    苏拙接着道:“第三个证据,在曹礼义密室桌案上,有一根钉子。那里没有灰尘,是他装钉书信的地方。我想那些与你来往,协商密谋的书信一定都被你取回来了。你可知道我为何在这里跟你啰嗦这么久?”

    卫胜脸色一变,不由自主地回头向书房的方向看了一眼。苏拙笑道:“燕玲珑是偷中圣手,只怕此刻已经将书信偷来了!”

    话音刚落,燕玲珑从屋檐上跃下,手中拿着一沓纸张,中间穿孔,正是穿在曹礼义密室桌上的。

    卫胜腾地站起身,双目喷出熊熊怒火,手中瓷杯也被捏得粉碎。他厉声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苏拙淡淡道:“现在才想知道我是谁么?我便是苏拙!”

    卫胜和邱恭仁都吃了一惊,邱恭仁不禁暗暗惭愧:我早该猜到是他!卫胜忽然诡异地笑了笑,叹道:“苏拙啊苏拙,早就有人提醒我要小心这个人,想不到我还是栽在了你手里!”

    他忽地换了一副神色,面露狰狞,喝道:“不过,你们今天谁也别想离开这里!”

    话音刚落,院中冒出来无数持枪甲士,将苏拙和燕玲珑围了起来。墙头也有一行府兵,个个引弓拉箭,直指二人。卫胜桀桀而笑,道:“只要我一声令下,他们便会将你射成一只刺猬!苏拙,哼,江湖上说得神乎其神,也不过如此!”

第六卷 第二十章 武道

    燕玲珑双指攥在唇间,用力吹声口哨。忽地墙头上冒出无数黑影,那些弓箭手不及反应,连发数声喊叫,一个个栽下墙头。苏拙冷笑道:“卫胜,你忘了燕玲珑是四海盟的盟主了么?在这历城中,她的势力也不算小啊!”

    燕玲珑沉声道:“卫胜,今日我便要为雁儿妹妹报仇雪恨!”

    卫胜虽惊不乱,冷冷说道:“那也要看你有没有本事了!”说着一挥手,院中持枪甲士便朝墙角黑影刺去。他自己双掌一分,直取燕、苏二人。

    苏拙猛地推开燕玲珑,大喊一声:“去救华平!”自己则迎着卫胜而去。

    两人双掌相交,只听“啪”的一声。卫胜站在原地,纹丝不动,苏拙却向后连退三步,脸上泛起潮红。卫胜一招占了上风,笑道:“苏拙,看来你除了有点小聪明,并没有什么真本事吧!”

    苏拙也被他激起了热血之性,压制住体内真气,笑道:“是么?只可惜从前说过这句话的人,都已经死了!”说着纵身而上,一招“紫电青霜”,足下疾动,如一道闪电一般向卫胜射去。

    卫胜淡淡道:“风雷掌么?使得倒是不坏,可惜有形无神!”说罢脚下不丁不八,双掌一抬,稳稳接住苏拙双掌,而后手腕一勾,便向苏拙胸口击去。

    苏拙不敢硬接,抽身后退,口中却道:“你的天狼啸月使得也算差强人意!看来我更可以笃定,雁儿和曹礼义都是伤在你手下了。”他嘴里说话,手上却不停留,连出数拳,封住卫胜上中两路。

    卫胜眉头一皱,脱口道:“乱花拳?想不到你会的还不少!”

    苏拙那拳,果真如乱花一般,迷人眼帘,虚实相生,令人防不胜防。然而卫胜却不为所动,双臂一圈,将无数虚招尽数圈在中间,而后破空一拳,直指苏拙面门。

    苏拙也不禁骇然而惊,情急之中,脚下使出燕玲珑的看家轻功“凌霄飞渡”,堪堪避过拳锋。

    卫胜一招又失,咬牙切齿,说道:“想不到连琼霄仙子的独门轻功你都会,真是小看你了!”说罢蹂身而上,双拳隐隐有万钧之势,势必要将苏拙毙于掌下。

    苏拙经过这几招,也不觉有些灰心丧气,暗想:“自己精通数门功夫,想不到今日在一个小小的卫胜手下,处处碰壁,毫无胜算!”他越想越是沮丧,眼见拳到,只得以轻功躲避。

    如此数个回合,卫胜讥道:“苏拙,你这般躲闪,要逃到什么时候!”

    苏拙叹气,蓦地耳畔响起师父的话。当初他学武之时,师父便曾对他说过:“苏拙,你聪明绝顶,什么功夫一学就会。这是你的强项,可也是你的弱点。武学之道,贵在静心,持之以恒。你心性跳脱,终究难登武学至高境界。不过,你心思敏锐,善于看破迷局。如此不妨将武功也看作一场局,局中破绽,便是那虚实不接,力强力衰之间。如此,或许能对学武稍有裨益……”

    当初苏拙全没将这番话放在心上,此刻想起,顿有所悟。他猛地睁眼,卫胜拳招赫然在眼前。而那招式中的破绽,似乎一目了然了。他口中猛然喝道:“避强击弱,避实击虚,原来就这么简单么!”随即双指一指,恰点在卫胜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之际。

    卫胜手臂一麻,急忙后退,心里不禁一惊。苏拙领悟至理,招式使得越发得心应手。卫胜以“雁阵低回”,苏拙便还以乱花拳中的“平湖式”;卫胜变招“如山如峙”,苏拙也变一招琴瑟曲中的“周郎顾”。处处压制卫胜的黑云万钧拳法,招招都攻在卫胜招式中的破绽。

    卫胜终究修为尚浅,不知以智谋,以力胜的道理。苏拙虽然招式繁多,能够克制卫胜,但从小便没有专心修习过内力,买票内劲不足。卫胜只要长拳直入,非要一举将苏拙击败不可。然而他已入彀中,偏偏舍己之长,与苏拙比起了变招。

    苏拙是何等聪明之人,反应迅捷远在卫胜之上。如此相斗数十招,卫胜不及变招,被苏拙一招“灵犀一点”点中肩井穴,登时半身酸麻,动弹不得。

    苏拙右手扣住卫胜,厉声大喝:“卫胜已败,其余人还不束手就擒?”

    话音刚落,众人倏然停手,眼见卫胜果然一脸颓丧,被苏拙制住。那些甲士本就是听命行事,此刻纷纷丢下兵刃,退在一旁。燕玲珑扶着华平,冲苏拙欣然而笑。

    苏拙冲邱恭仁道:“邱大人,如今证据确凿,主犯伏法,我想你该知道怎么向朝廷交代了吧!”

    邱恭仁连连点头,大声道:“来人,将罪犯卫胜绑起来!”

    话音刚落,忽然墙头冒出个人影,隐在暗处,看不清面容。他手臂一抖,一根绳索直向苏拙面门射来。苏拙看得分明,忙向一边闪避。

    那绳索却似活了一般,轻轻勾住卫胜腰身,将他一卷而去。苏拙一愣,正要抬脚去追。墙头那人忽然道:“八月十五,洞庭湖畔,望尊驾务必赏光赴宴!”说着左手一抬,扔出一封书信。

    那书信平平向苏拙飘来,看似轻飘飘的。燕玲珑却喊了声:“小心!”

    苏拙不敢大意,双手接住书信。忽的双掌一热,一股劲力向小臂蹿去。他连退几步,方才消解了这股力道。而就在这功夫,那人已带着卫胜不见了。

    苏拙心中骇然,不知此人是谁,而他所说八月十五又是何意。他抽出书信,只见里面是张大红请帖,上面写着:八月十五,岳州洞庭湖畔,岳阳侯卫潜五十寿辰,设宴广邀武林群雄,务请赏光!

    苏拙眉头一皱,自语道:“原来是他……”

    华平在一旁跟着读了一遍请帖,却不认得这个卫潜,问道:“这人是谁?为何给你送请帖?”

    苏拙微微一笑,道:“没什么,如今真相大白,只是放跑了卫胜。”

    邱恭仁手指着苏拙手上的那一沓罪证,犹豫道:“刘,哦不,苏公子,这证据是不是……”

    苏拙将那沓纸随手一丢,叹气道:“其实这只不过是我诈卫胜的把戏。我根本不知道他还没有将这些信件销毁,只能赌一赌。现在放走了他,又没有证据,只怕难以定罪……”

    燕玲珑叹口气,到:“我看救他那人武功深不可测,远非卫胜可比。就算有证据,也不一定能定罪。”

    苏拙若有所思,轻声道:“卫胜是那人的长子,想动他谈何容易……华平肩骨断折,只怕要麻烦燕姑娘照顾些时日了。”

    燕玲珑叹口气,看了华平一眼,道:“方才我们已经商议过了,他随我一道,送雁儿的骨灰归乡。”

    苏拙哈哈一笑,转身出门,说道:“好好好!今后你们二人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好好过日子去吧!”他说完最后一个字,已经出了卫府大门,独自没入夜色中去。

    华平和燕玲珑面面相觑。空中依旧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然而这雨已不如前些时日那般凛冽……

    (明日起更新第七卷洞庭烟波。女主角终于要登场了,实在抱歉,拖到现在。)

    (第六卷天地不仁完)

第七卷 第一章 岳阳王

    距离八月十五还有两月时间,苏拙不慌不忙,悠哉游哉,出了洛阳,骑驴向西,直抵凉州,遥望西夏。而后南折,到得蜀中,掐指算来,时日无多,也不再游历,登上渡船,顺江而下,经三峡,抵达湖南境内,便舍船登岸。

    岳阳县城民丰物阜,人杰地灵。自古以来,便为南北交冲要道。毗邻洞庭,风景更是绝佳。有唐以来,无数才子骚客,留诗作文,流芳百世。

    苏拙斜坐驴背,终于在八月初十提前赶到了岳阳城。刚进城门,大街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常。街边店铺旗幡,迷人眼帘。苏拙却似乎有一双火眼金睛,隔了繁华的街道,还是一眼就看见了坐在茶棚中的华平。

    华平正端着茶杯,朝着苏拙微笑。苏拙无奈耸耸肩,向茶棚走去。华平早为他斟上一杯清茶,笑道:“你怎么才到?如果不是我提前半个月到了此地,只怕现在连一间客栈都找不到了!”

    苏拙一愣,问道:“你半月前就来了?来做什么?”

    华平道:“自然是跟你来打这场秋风啊!再说,卫府水这么深,没有我帮你,你能应付的了么?”

    苏拙骂道:“你可也太热心了些!卫侯请的是我,又没请你。你这么空着手去,只怕要吃闭门羹。”

    华平摇摇头,说道:“凭你苏大公子现在在江湖上的名头,我还怕进不了卫家的门?”

    苏拙呵呵一笑,忽然警觉陡生。他不动声色,向左右瞥了瞥。果然在街边茶楼酒肆之中,有许多人朝自己看来。这些人无不短衣打扮,提刀带剑,都是武林人物。他们发觉苏拙目光扫来,忙低头掩饰。

    苏拙脸上笑意盈盈,口中却叹道:“想不到小小岳阳城,居然汇集这么多武林高手,当真不简单啊!”

    华平没有听清,问道:“你说什么?”

    苏拙笑笑,道:“我是说,城中气闷得紧,不如我们趁机出城,到洞庭湖边游玩一番,如何?”

    华平点头同意,随即吩咐茶棚小二将苏拙的黑驴和行礼带回客栈,自己则与苏拙步行出城。一出城门,人便没有这么多了,显得清静不少。

    华平不经叹道:“真想不到,一个岳阳侯过寿,居然会来这么多人。城中大小客栈,在几天前就已全部住满。可是人还是不断往城里涌。不单有朝堂高官,还有许多江湖人物。”

    苏拙早已料到如此情形,笑道:“卫家面子大,谁敢不来?你可知道卫潜到底是什么人?”

    华平显然对此知之甚少,疑惑道:“他不就是一个千户侯么?”

    苏拙摇摇头,道:“他可不知一个千户侯这么简单。卫潜本名卫潜龙,为防止犯了皇帝的忌讳,才改名卫潜。他虽只是侯爵,但江湖上、官场上,有不少人私下称呼他为岳阳王,你可知道为何?”

    华平茫然摇头,苏拙解释道:“二十多年前,卫潜就已在江湖上赫赫有名了。当时天下分裂,诸国混战。卫潜祖居岳州,凭自己一柄神剑,保得一方平安。而后连败三大派高手,在江湖上一时声势无两。”

    “后来太祖起事,长江以北倏然归附,只有江南李唐、西南蜀国等国负隅顽抗。当时北有契丹,据燕云数州,虎视眈眈。西有西夏,摇摆不定。太祖建国,方兴未艾,百废待兴,无力南征。卫潜当时已隐隐为江南武林魁首。他深知天命所归,便联络江南各派豪侠,不断在南唐、后蜀等国起事,策应太祖大军,终于顺利平定江南。”

    苏拙顿了顿,又道:“后来太祖论功行赏,卫潜却封剑离去,泛舟洞庭,不问朝堂之事。太祖只得封了他一个侯爵的虚衔,算是表示对他的钦仰。卫潜虽不问政事,但在江湖上却是无人不敬,门人弟子也多在军中任要职,势力不容小觑。”

    华平恍然大悟,点头道:“怪不得他这次做寿,不但朝堂大臣要来,许多江湖人物也是趋之若鹜。不过,你才行走江湖一年多,怎的知道这么多?”

    苏拙叹口气道:“从前师父对我讲过,对卫潜很是推崇。可惜我却没有放在心上,导致去年我听到岳阳王三个字时,居然没有想起来。你还记得在渡口镇时,万苍死前说的那句话么?他当时说,岳阳王不会放过你们的。当时我依旧没有在意,可是现在看来,这个寿宴可没有这么简单啊!”

    华平吸了一口气,也想起那件事来,道:“那卫潜请你,莫非是摆了鸿门宴?”

    苏拙笑道:“我不过是一个无名小卒,哪里配得上堂堂岳阳王特意给我摆什么鸿门宴!放心,既来之则安之,静观其变就好!”

    两人边走边聊,不觉已到湖边。湖上正有两艘大船,模样一般,打着相同旗号。只是一艘离岸,一艘正向岸边驶来。苏拙一时好奇,问道:“华平,你看那两艘船,一模一样。可是离岸的却走得十分缓慢,靠岸的却非常轻快。”

    华平嗤了一声,道:“开得慢的自然是装载了许多货物,将货卸了,返航时就快了,这都不懂?”

    苏拙摇摇头,疑惑道:“可是洞庭湖并不是水运枢纽,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货船?再说那船分明是游船!”

    华平怀疑苏拙胡思乱想,不愿理他,一指前面一座破旧凉亭,说道:“我们去那里坐坐。”

    话音刚落,面前人影一闪,从道旁树丛里跃出一人来。只见他身着粗布葛衣,手执鬼头钢刀,相貌狰狞,冲着两人阴冷一笑,厉声道:“苏拙,你可知道我是谁?”

    苏拙微微一愣,茫然道:“我们见过面么?”

    那人冷哼一声,道:“我与你没见过面。不过,难道你已经忘了一月之前,在甘凉道上的事了么?”

    苏拙“哦”了一声,笑道:“罪过罪过,我这人向来心宽,就算有人得罪了我,我也是不会放在心上的。一月之前的事,恐怕记不得了!”

    那人重重哼了一声,恼怒至极,大声道:“你记性倒差!那我就给你提个醒,免得你到了黄泉路上,还是个冤死鬼!熊文龙这个名字你还记得吧?我就是他的胞弟,熊文虎。一月之前,你使阴谋诡计,害我大哥断了双腿。今天我就是来讨回这个公道的!”

第七卷 第二章 女扮男装

    苏拙听了熊文虎一番交代,恍然大悟,一拍脑袋,说道:“原来你是那人的兄弟,怪不得有些眼熟。不过,华平,你来评评理。”他说着转向华平。

    “一月之前,我游历到甘凉一带,途经一处山村。听村里人说山上有个土匪,叫什么熊文龙的,约定了三日后来村里劫掠。遇上这种事情,我自然要管一管。于是我便将几十个村民组织起来,给这伙土匪设了埋伏。不但打退了土匪,也将这个熊文龙打成了一条虫!”

    华平初时还有些些心惊,听到后来,才终于明白,苏拙根本没有将这个熊文虎放在眼里。他装模作样地说道:“好!就该如此。若是这种事情叫我遇上了,岂止是打断双腿这么简单?”

    熊文虎听他二人一唱一和,越发狂怒,大喝一声:“废话少说,受死吧!”说着举起手中钢刀,冲两人劈来。

    苏拙一看他刀势,才发现熊文虎比他兄长高明不少,招式有模有样,不可大意。他退后两步,正要出手。忽然只听“当”一声脆响。熊文虎右手虎口一热,手中钢刀顿了一顿。

    在场三人都是一惊,熊文虎首当其冲,定睛一看,地上掉了一枚碎瓦片。原来刚才挡住他这劈山裂石一刀的,居然就是这么一小块瓦片!

    在场三人心中都是一惊,这瓦片轻薄,以之挡开熊文虎这威猛一刀,掷出瓦片之人不但准头极佳,内功也是高深莫测。放眼江湖,只怕这样的人屈指可数。熊文虎大喝一声:“是谁敢挡老子杀人!?”

    树丛里忽然传来一声轻笑,一个长衫文士缓步走出,手摇折扇。他悠闲自得,浑没有将场上众人放在眼里。文士打开折扇,随手摇了摇。

    文士笑道:“熊文虎,你个宵小败类,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岳阳王大寿在即,你竟敢在此闹事,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熊文虎从方才这一番交手,已知自己绝不是此人的对手。他冷哼一声道:“阁下武功高强,熊某佩服。不过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你何必架这个梁子?”

    文士笑道:“笑话!苏公子是岳阳王的座上宾,若是他有什么麻烦,岳阳王岂会坐视不理?熊文虎,识相的就赶紧滚出岳州!”

    熊文虎听他言辞中,对自己当真不屑一顾,心头早已火起。他这等江湖莽夫,哪能受得了这种气,顿时不顾一切,大喝一声,举刀向文士砍去。

    文士气定神闲,手中折扇一挑刀背,轻轻松松将鬼头刀挑开,左手轻飘飘一掌,印在熊文虎胸口。他这一招姿势无比潇洒,说不出的写意。

    熊文虎双目圆睁,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竟在一招之内,便败了。他蓦地呕出一口鲜血,身子直挺挺向后仰倒。

    华平一惊,脱口惊呼:“死……死了……”

    苏拙则轻声赞道:“好一招分花拂柳……”

    文士淡然一笑,向苏拙拱手道:“苏公子,出门在外,还是小心为上啊!被这等无赖缠上,可是不小的麻烦!”

    苏拙抬手抱拳,微笑道:“四君子之首孟书田,果然名不虚传!一招击毙江洋大盗,也算为武林除去一害。”

    孟书田淡淡笑笑,道:“想不到苏公子也听过区区贱名,孟某之幸。既然苏公子有兴致游湖观光,孟某就不打扰了,告辞!”说着一手提起熊文虎的尸身,转身便走,头也不回。

    华平目送孟书田离去,兀自惊愕非常,说道:“苏拙,他就这么走了?”

    苏拙耸耸肩,道:“不然还能怎样?他武功这么高,我可打不过他。”说着转身朝凉亭而去。

    华平无奈摇头,跟他坐到凉亭。正要说话,就见迎面小道上走来一个小厮,个头不高,穿着粗布衣服,面色有些黝黑。他一出现在路上,苏拙便注意到了,上下打量了一眼,微微皱眉。

    那小厮走进凉亭,向两人微微躬身行礼,开口问道:“你们谁是苏拙?”

    苏拙一愣,道:“我就是。你是谁?找我何事?”

    那小厮从袖子里取出一个信封,说道:“有人交给我一封信,让我拿来这里交给你。”

    苏拙伸手接过信,朝封皮上看了一眼。只见上面只写了几个字:“苏拙苏公子亲启”。字体娟细,十分秀气。他抬起头,却见那小厮仍直勾勾盯着自己看,奇怪地问:“你还有事?”

    小厮说道:“托我送信的那人说了,只要我将信送到,苏公子就会给我一两银子的酬劳!”

    苏拙一怔,不觉莞尔一笑,道:“小兄弟,大概托你送信的那人不大清楚,我苏拙可是个穷光蛋。别说一两银子了,就是一个铜板,我也拿不出来。实在不行,你就把这信还拿回去吧!”说着就作势要把信还给他。

    这下轮到那人愣住了,没有伸手去接,反问道:“苏公子,你还没有看信呢!”

    苏拙双手一摊,无奈道:“没办法,谁让我一文不名呢。怎么,不相信?不信你来搜一搜就知道了!”说着居然真的站起身,伸手就要解扣子。

    那小厮脸涨得通红,倒退两步,似乎没想到这个有名的公子竟是这般无赖。华平忙上前劝道:“好了好了,苏拙,你没银子,我给你就是了!”说着掏出一两碎银,交给那小厮。

    小厮眉开眼笑,说道:“还是这位大哥明白事理!”说着向苏拙“哼”一声,头也不回走了。

    苏拙重新坐下,抽出信来,边看边埋怨道:“华平,你有这一两银子,还不如请我喝顿酒。”

    华平无奈道:“苏拙,你好歹也有些名气了,怎么还是这么一毛不拔?再说,人家不过是个跑腿送信的,你为难他作甚?”

    苏拙长叹一声,道:“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我哪里是一毛不拔?而是真的没毛可拔了!再说,我敢肯定,那一两银子根本就不是什么送信人说的,而是那小厮临时起意,随口一说!”

    华平一愣,道:“你怎么知道?”

    苏拙道:“难道你没有发现,那小厮根本就是女扮男装么?”

    华平吃了一惊,脱口道:“什么?你说那人是个女子?!”

第七卷 第三章 赴约卫侯府

    苏拙忙伸出食指,搭在唇上,“嘘”了两声,道:“你能不能不要这么一惊一乍的!”

    华平跟着苏拙,已经慢慢习惯随时要大吃一惊了,很快就平复下来,问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苏拙道:“她从路上走来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她走路时,步子只有一般男子一半远近。虽然故意装作豪壮之势,反而是不伦不类,欲盖弥彰。刚才她拿信时,不小心露出一段小臂,比她头颈和手上的肌肤要白得多了。这不就说明,她脸上和手上的肤色,根本就是用药草汁液涂染过的么?”

    他顿了顿,接着道:“我方才故意让她搜身,她脸上明显露出羞涩厌恶之色,这还不能说明么?当然,我凑近她身边时,还闻到一股隐隐的幽香之气。若不是妙龄少女,怎么会散发出这一股香气呢?”

    华平听完,不禁哈哈大笑道:“苏拙啊苏拙,你不单有一双贼眼,还有个狗鼻子。你既然知道人家是姑娘,为何还要她搜身?这不是调戏么?”

    苏拙淡淡笑道:“我只是顺便再确定一件事情罢了。这封信是卫潜给我的,内容是约我午后过府一叙。不过这信的笔迹却是个女子的笔迹,但这女子却不是个普通女子。你看这字迹,娟细清秀,却挺直有力,说明写信之人气度不凡,有一股男子的英气。”

    华平有些奇怪,问道:“这又如何?”

    苏拙道:“我敢肯定,刚才那个女子就是写这封信的人。方才我故意轻薄于她,但她却不像一般女子那般慌乱,不知所措。只是微微震惊之后,立时恢复如常。这等女子可不是个简单人物!卫潜绝不会随随便便让一个不相干的人代他写信。据我所知,卫潜有一个独生女,名叫卫秀,机智过人。如果我没猜错,刚才那个女子就是卫秀!”

    华平一惊,脱口道:“什么?你说刚刚给你来送信的,是卫潜的独生女卫秀?不会吧!”

    苏拙见他大惊小怪,皱眉道:“你嚷嚷什么!我只不过是猜测而已。不过若我所料不差,这封书信应该是卫潜送来的,内容大概就是请我过府一叙吧!”

    华平不信,接过书信,拆开一看,果然与苏拙所说差不多。华平拉长了脸,道:“苏拙,你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什么事情都让你猜到了!”

    苏拙笑道:“怎么没意思?”

    华平问道:“那什么对你来说有意思?”

    苏拙起身道:“自然是猜不透的东西啊!”说完哈哈一笑,出了凉亭,向县城方向走去。

    华平愣了半天,琢磨着苏拙的话。突然他骂了一句:“呸!我怎么听信了他的鬼话!”说完追着苏拙就去了。

    吃过午饭,苏拙换了身干净衣衫,独自向卫府走去。他没有让华平陪同,因为对他们来说,卫府仍然是一个深不可测的地方,冒险没有必要一起去。

    苏拙站在卫府门前,仰望这座府邸的门楣,一时有些恍然。他已经对所要面对的所有情况做好了心理准备,然而事情的发展依然有些出乎意料。

    门口两名护卫并没有对他正眼相看,似乎对这样的访客已经见怪不怪了。苏拙只得上前说道:“劳驾,请通传一声,苏拙应约前来拜会!”

    一名护卫冷冷道:“等着!”说完就进去了。

    过不多时,一个中年奴仆出来,笑道:“这位就是苏拙苏公子吧!快请进,快请进!”领着苏拙便进了府门。

    这人面上似乎十分热情,但苏拙仍能察觉出他的一丝冷漠,似乎并没有将苏拙当作什么真正的贵客,苏拙暗笑道:“卫府的人果然都是眼界高!我原本以为卫潜会对我另眼相看,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

    那人直接将苏拙领到后院书房,说道:“苏公子稍坐,侯爷正在花厅会客,稍后便来!”

    苏拙一愣,颇感无奈,想不到卫潜约自己相见,却似乎并不怎么上心。他点点头,也没有多说什么。那仆人行了一礼,便退了出去。不多时一位婢女为苏拙奉上香茗。

    苏拙闻到茶香,知道是极品的我碧螺春。但此时此地,又遇着此种情形,苏拙当真无心品茶。书房中就只有他一人,四周静谧非常,连一个过路人也无。

    他静候了一盏茶时光,依旧没有一个人来招呼自己。苏拙有些沉不住气了,起身到门口看了看,院中并没有人。他叹了口气,又回到房中,感觉有些无聊,便四处打量起来。

    这间书房颇大,除了会客的桌椅,另有几个红木架子。一个上面摆满了书,苏拙正眼也没看一眼。另一个架子却摆了一些瓷器古玩,瞧来都是十分名贵,价值不菲。

    苏拙饶有兴致看了几眼,忽然一个碧绿玉璧闪现在眼前。那玉璧通体闪着绿光,其中有一丝血红色。玉璧成龙纹,没有一丝人工雕琢的痕迹,全是天然生成。

    对苏拙来说,这块玉壁真是再熟悉不过了。他脱口惊呼:“盘龙玉璧!?”

    这块玉璧正是一年之前,苏拙初下山时,游历到湘西,在那座陈家客栈里,看到的那块盘龙玉璧。他猛然想起那时候,负责押送宝箱道的总兵江魁曾经说过,这东西是送给岳阳王的。

    苏拙心想:“怪不得每次说起岳阳王,都感觉在哪里听到过。原来自己早就跟他在无形当中打过交道了,可怜自己一直无知无觉。”

    当初他破解了那起所谓的湘西大盗杀人迷局,但同情南羽村遗民,故意喝下了迷药,放了他们一马。第二天醒来,客栈当中所有人都已不见了,连尸首也未留下。按理说,他们应当将江魁等人全都杀了,而后带着玉璧远走高飞了。怎的这盘龙玉璧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苏拙越想越觉得奇怪,然而更奇怪的是,就在盘龙玉璧旁边一格,摆着一颗乳白圆珠。他再次脱口道:“佛骨舍利!?”

    原来这颗竟是当初在仁济寺见到的那颗引出两条人命的佛骨舍利。苏拙心中震撼无以言说,暗暗寻思到:“当初佛骨舍利不是还回仁济寺了么?怎么也会到了这里?难道当初吕康没有死心,又将舍利偷了出来?如此看来,莫非吕知府吕康等人,也是卫潜的人!”

第七卷 第四章 交锋

    苏拙越想越惊,想不到自己下山以来,发生的事貌似全无关联,实则都与卫潜有关系。从最初的江魁吕康,到万苍卫胜,自己竟然已经除掉了这么多卫潜的人!

    苏拙蓦地感觉到一阵恐惧,这间屋子也似乎变得阴森起来。周围安静的气氛,更是让人无比压抑。他下山以来,第一次感到了害怕,暗暗责怪自己狂妄自大,不知深浅,怎么贸然就进了岳阳王的家里了?

    苏拙盯着两件宝物,一动不动,额头上却已渗出点点冷汗。突然门外响起一个雄浑的声音:“想不到苏公子也喜好这些玩意儿!若是喜欢,不妨挑两件拿去玩玩!”

    苏拙吓了一跳,回头望去,只见门口进来一人,身高体壮,留着长须,双目炯炯有神,眼光如利刃一般,直刺苏拙心底。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岳阳王卫潜!

    苏拙居然一时没敢与他对视,抱拳行礼道:“晚辈见过卫前辈!”

    卫潜哈哈一笑,大声道:“果然是江湖中人啊,这声招呼听着便比那些官场上的繁文缛节亲切!”

    苏拙点点头,稍稍平复心情。卫潜瞟了一眼桌上茶杯,竟原封未动,说道:“苏公子嫌这茶不好?我这就让人换了!”

    苏拙忙道:“不必了,茶是好茶,只是苏某一介草民,只怕喝了这等好茶,惯出一张刁嘴,日后就喝不惯粗茶了!”

    卫潜一愣,继而哈哈大笑,又道:“苏公子果然出语不凡啊!方才我见苏公子盯着这架上的小玩意儿出神,莫非对古玩玉器也有研究?”

    苏拙摇摇头,笑道:“我只是好奇,这么多宝贝,件件都是价值连城,侯爷想必花了许多心思才得来的吧?”

    卫潜毫不在意,淡淡道:“哦?这些东西很值钱么?这老夫倒不是很清楚。这些都是朋友送的,我也没当回事。不过就是几件玩物罢了!”

    苏拙见他轻描淡写,一句带过,也不好深究,闭嘴不语。

    卫潜转过头,在主座上坐了,大声道:“老夫久闻苏公子之名,只是可惜一直无缘得见。今日得知苏公子抵达岳州,本来想亲自前去拜会。可是你也知道,我这一出门,便有无数双眼睛盯着,有不少人跟随。于是老夫只得冒昧,派人送了一封信过去,将你请到府里来了!”

    苏拙忙道:“卫侯爷是武林前辈,晚辈理当先来拜会!”

    卫潜盯着苏拙看了一阵,夸道:“苏公子气度不凡,果然是人中龙凤!不知苏公子师从何方?”

    苏拙听他这么夸自己,都要不好意思起来。他摇摇头,答道:“侯爷谬赞了。家师不过是个乡野教书先生,贱名难登大雅之堂。”

    卫潜哈哈一笑,也没有深究,又道:“其实我今天找苏公子来,也没什么要紧事,不过是想见见你,交个朋友!”

    苏拙已渐渐从最初的心惊中平复下来。如果卫潜从前说出方才这句话,苏拙恐怕要感激涕零。可是他闯荡江湖这一年,见识不浅,听了这番话,只是淡然笑道:“苏拙何德何能,怎敢与侯爷交朋友。”

    卫潜摇摇手,道:“苏公子何必说这样的话?孔圣人也曾说过,三人行,则必有我师。不论是谁,都有值得老夫学习的地方啊!说到孔圣人,我这里还有一幅前朝大家的字画,苏公子不妨来猜一猜,这画的是什么!”

    他领着苏拙走到一面墙壁前,指着墙上挂着的一幅人物画。画中寥寥几笔,勾勒出两个人物,简单明了,却余味尽显,确是名家手笔。

    苏拙看了一眼,便知道画中内容,他只是一时不明白卫潜让他猜的到底是什么意思。苏拙有些犹豫,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这幅画画的是《左传》里,孔文子问道于仲尼的故事。”

    卫潜哈哈一笑,说道:“苏公子果然博学,说的一点都不错。这幅画的典故出自《左传·哀公十一年》,当时孔子身在卫国,却因政治昏暗,得不到重用,而准备离开。而孔文子当时准备出征大叔,求教于孔子。苏公子,你可知道孔子说了什么?”

    苏拙心中恍然,终于有些明白,原来卫潜请自己来,以礼相待,就是为了仲尼这句话。他不动声色,淡淡道:“这我倒有些记不清了。”

    卫潜继续道:“仲尼对孔文子说,胡簋(音同鬼)之事,则尝学之矣,甲兵之事,未之闻也。意思是说,自己只懂得礼仪,不懂打仗。而后又说,鸟则择木,木岂能择鸟?仲尼是自古第一大圣人,也是有他能说出这番至理啊!”

    “其实每个人都是一样,路有这么多,真正能选对的,却没有几个。因此,世人往往被命运主宰,浮浮沉沉。苏公子,你是人中龙凤,可不能枉费了这一身本事啊!”

    苏拙淡然一笑,道:“卫侯教训得是,只可惜我对孔大圣人并不大感兴趣,倒是十分喜欢老庄的无为之道。对了,前些时日读庄子,看到一则有趣的故事,不知侯爷是否听过。”

    卫潜眉头微皱,“哦”了一声,饶有兴趣地看着苏拙。

    苏拙接着道:“秋水里说,南方有一种鸟,名叫鹓鹐,从南海出发,要飞到北海去。这一路上千里迢迢,然而这鸟儿却是非梧桐不止,非练实不食,非醴泉不饮。侯爷,你说这奇怪不奇怪?”

    卫潜端起茶杯,眉眼低垂,淡然道:“这鸟儿如此做法,可谓自讨苦吃,终究要饿死、渴死。苏公子以为它是为了什么呢?”

    苏拙笑道:“依我揣度,这鸟儿是颇有志气的。他宁可饿死渴死,也是不能与鸱鸟、腐鼠之流同饮同食的!”

    卫潜面色一沉,端茶杯的手也有些发抖,似乎在极力压制心中的愤怒。他冷冷说道:“看来苏公子志趣高洁,果然不同凡响。不过那鹓鹐是天界神鸟,与我们人世间的凡夫俗子不同。正所谓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做人最重要是要学会与时俯仰!”

    卫潜抿了一口茶水,接着说道:“我们身处这浑浑浊世,谁能说自己真的能出淤泥而不染?就连圣人也不能免俗,苏公子执着追求的,岂不是成了空中楼阁,水中月影?看着好看,却虚无缥缈啊!”

    苏拙也不禁有些暗暗佩服,抱拳道:“侯爷博学多才,文武双全,晚辈着实佩服!”说着一揖到底,十分恭敬。

第七卷 第五章 双侠

    卫潜以为苏拙已然想通,哈哈大笑,说道:“苏公子年轻有为,才是真的前途无量啊!”

    苏拙却摇摇头,说道:“侯爷过奖了,我苏拙虽不会学屈原投江明志,但也不至于随波逐流。侯爷可曾听过赵高这个人?”

    卫潜似乎已经意识到他要说什么,面色又阴沉下来。

    苏拙毫无惧色,继续大声道:“赵高是大秦朝的一个弄权宦官,有一天,他牵着一头鹿上朝,跟众大臣说这是一匹马。与他同流合污的人自然连声附和,而那些刚正不阿的则直斥其非……”

    他还没说完,卫潜断然道:“指鹿为马的故事,谁没听过?你是在说,老夫就是那指鹿为马的奸臣?”

    苏拙不置可否,道:“侯爷息怒,赵高奸佞小人,怎么能与侯爷相比?不过他除掉了那帮刚直大臣以后,不过数年之后,大秦帝国便轰然倒塌。那些当时得计的人,也跟着身首异处,乃至到今天,仍背负青史骂名。所以说,此一时彼一时。今日之举,未必就有对错。以后回想起来,什么是与非,不过都是浮云而已!”

    苏拙越说越是兴奋,挺直腰背,直抒胸臆,只觉痛快非常。他目视卫潜阴沉的面孔,语气稍稍缓和,说道:“我苏拙,不过一介江湖无名之辈。实在是扶不起的阿斗,一心只想寄情山水,做个闲散之人。侯爷抬举,晚辈受之有愧。今天时候不早了,晚辈就不打扰侯爷了,这便告辞。八月十五,一定准时到府恭贺!”说着躬身行了一礼,便退出书房。

    卫潜始终一言不发,直到苏拙离开。许久之后,才重重一拍桌子,将那只紫砂茶碗打碎在地。帘子后转出一个女子,冷哼一声道:“这个苏拙,太不识抬举了!”

    卫潜忽然阴冷一笑,轻声说道:“他自以为聪明,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有多聪明!”

    两人的议论,苏拙早已听不见了。他出了卫府大门,日光照在脸上,还有些恍惚,背上冷汗至此才冒了出来。他拔腿就走,猛然被人一把扯住袖子。

    苏拙心中一惊,回头一看,原来是华平。华平看他大松一口气的模样,奇怪道:“你怎么了?怎么跟见了鬼似的?”

    苏拙长叹一声,道:“不是见鬼,是比鬼更可怕!”

    华平更加疑惑,忙问怎么回事。苏拙将他拉进路边一间茶馆,将自己在卫潜书房所见一一讲来。华平没有亲历过盘龙玉璧和佛骨舍利之事,自然无法体会苏拙的惊骇。

    苏拙又将他与卫潜的对话,细细讲给华平听。华平更是有些摸不着头脑,问道:“你们这是在打什么哑谜?我怎么一点也听不懂?”

    苏拙将一杯凉茶大口饮尽,这才解释道:“卫潜借着那幅画,想告诉我良禽择木而栖的道理。”

    华平恍然大悟道:“哦,原来他是想拉拢你?”

    诉诸点点头,道:“而我给他说了一个庄子秋水中的故事,就是告诉他,我们志向不同,是不会走到一起的。”

    华平叹口气,说道:“可是你这说得也太难听了,居然将卫侯爷比作鸱鸟、腐鼠?你不怕他恼羞成怒么?”

    苏拙耸耸肩,无奈道:“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谁让我一时口快呢!现在想后悔也没用了。后来他又劝我要识时务,我自然也忍不住了,以指鹿为马的故事告诉他,我今日所作所为,未必就是不对的,说完后便告辞离去了。”

    华平“哦”了一声,道:“怪不得你慌慌张张出的卫府,原来是得罪了卫侯,瞧把你吓的!”

    苏拙“哼”了一声,正要反驳他两句。忽然听见靠近窗边那一桌传来一声轻蔑笑声。一人背对他们,捏着腔调,说道:“你们两个不知好歹的东西,居然敢得罪岳阳王,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苏拙眉头一皱,问道:“你是什么人?”

    那人回过头来,只见他二十多岁,身着华服,摇着折扇,似乎是个公子哥儿。他起身道:“你又是什么人?居然敢在这里议论岳阳王?”

    苏拙还没来得及开口,又有一人起身道:“欧阳吉,卫侯是你老子,还是你什么人?怎么比卫府的下人还贱?难道在这茶楼里,议论卫侯一句都不行么?”

    苏拙转头看去,原来是一个年轻侠客,身着粗布短衫,个头不高,面色有些黝黑。他毫无惧色,朝着那个叫欧阳吉的人对视。

    欧阳吉见了他,面色一变,轻笑一声,手中折扇摇来摇去,道:“我道是谁,原来是荆门刘飞,你又是岳阳王什么人?莫不是与他老人家有仇?”

    苏拙恍然明白,原来这两人本就是认识的,只怕还有些仇隙。刘飞大声道:“欧阳吉,我与卫侯无冤无仇,看不惯你这种谄媚小人罢了!”

    欧阳吉大怒,厉声道:“刘飞,你不要欺人太甚。我们旧账还没算清呢!要不是在岳州城里,我非要跟你好好算算清楚!”

    刘飞寸步不让,道:“欧阳吉,你以为我怕了你么?你那老鬼师父使奸计害死我师父,这笔账迟早要你们加倍还回来!怎么,莫不是你师父知道我在此,便当起了缩头乌龟,不敢现身了么?”

    欧阳吉如何忍得下这等侮辱,折扇啪一声合拢,摆了个架势,就要准备动手。

    苏拙没想到他们一言不合,就要动起手来,不愿牵涉其中,起身向两人道:“两位既然有心叙旧,我们也不便打扰,这就告辞了!”说着拉起华平远远站开。

    刘飞也不认得他,见他临阵退缩,似乎是个胆小的,眼睛看也没看,冲欧阳吉道:“我现在还没空陪你在这里动手。况且马上就是卫侯大寿,我更不会动手的。”说着拿起桌上的佩剑,扬长而去。

    那欧阳吉似乎在他手下吃过亏,自知不是对手,居然也不敢强留,站在原地,颇有些尴尬。

    苏拙目送刘飞离去,低声自语:“想不到他也来了……”

    华平不解,问道:“这刘飞是什么人?似乎有些盛气凌人。”

    苏拙点点头,道:“没错,他是荆门一带的游侠,颇有些侠名,自视甚高,得罪了不少人。”

    华平笑道:“看出来了,想不到他居然认不得你。我们得罪了卫侯,现在怎么办?”

    苏拙叹口气,边走边道:“小心谨慎,莫理是非……”

第七卷 第六章 斗嘴

    此后几日,苏拙华平二人果然深居简出,终日留在客栈当中。如此一来,也少了许多是非。

    好不容易熬到八月十五,岳州城街上人流突然就多了起来。加之正值中秋佳节,家家户户张灯结彩,更增添热闹气氛。天刚亮,卫府便人头攒动。最先到的是卫潜门人子弟,他们从各地赶到,以家人的身份帮忙起来。

    而后便是江湖人物,至于大派领袖,朝堂重臣,要到中午才会到来。苏拙自从前两日在茶楼中碰到那两人,终于意识到自己并没有那么大的名气,老老实实拿着请帖,混在一群武人当中,进入卫府。

    只隔了几日,苏拙再进院中,仍有些惴惴。一名老管家在门口待客,凡是江湖人物,进门便向右侧花厅而去。而那些朝堂恩人,则去左侧花厅。

    武林中人看不惯文人酸腐,官场中人也厌恶江湖人的粗莽。这样分开,对两边都好。苏拙跟在一群不认识的名门子弟之后,穿过长廊,猛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逆人流走来,竟然就是卫胜!

    卫胜自然也看见了他,什么也没说,冲苏拙阴恻恻一笑,便即向左侧花厅而去。苏拙被他看了这一眼,顿时心事重重,想不到卫胜居然并没有因为洛阳之事受到牵连,以他的性格,断然不会善罢甘休。

    他满腹心事,穿过走廊,进入一间院落,便是东花厅了。门口站着一位清秀女子,落落大方,正在迎客。她长得十分好看,肌肤雪白,目若繁星,五官无一不精致,脸上略施薄粉,瞧来明艳动人。

    苏拙一见她面,不由得愣了一下。华平也觉出奇怪,疑惑道:“这姑娘是谁?怎么”有些面熟?

    旁边一人讥笑道:“你们是哪里来的乡巴佬?连岳阳王掌上明珠,卫秀卫小姐都不认识?”

    华平一怔,道:“她并没有在江湖行走,我不认得,有什么奇怪了!你既然对她这么熟悉,不如给我们引荐引荐。”

    那人一愣,居然有些词穷,似乎对卫秀也只是闻其名,不识其人。他嗯啊两声,忙向前紧走,经过卫秀身边,也没好意思打招呼。

    华平不禁嗤笑一声,自语道:“原来也是一个装模作样的!这卫秀美是美,可也没有跟天仙一般。莫非是她武功高强?”

    苏拙讥笑道:“你是因为心里装了燕玲珑,自然不会将其他女子放在眼里。这个卫秀可不简单,不论她的武功样貌,但是独当一面,在此迎客这一样,就将无数男儿比了下去。”

    华平斜眼瞥他,道:“莫不是你看上她了?”

    苏拙摇摇头,正色道:“你还记得那天在湖畔凉亭中,那个给我送信的小厮么?”

    华平经他这么一提醒,猛然想起,惊呼道:“原来就是她!怪不得这么眼熟。原来你果然没猜错!”

    两人走近门口,所说的话自然被卫秀听了去。她冲苏拙微微一笑,道:“苏公子来了!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苏拙笑了笑,回礼道:“卫姑娘明艳动人,几日不见,风采可比昔日胜出许多,另苏某刮目相看!”

    卫秀知道他是在说那天女扮男装一事,也不点破,嫣然一笑,说道:“苏公子侠名远播江湖,小女子有幸相见,也是大吃一惊啊!”

    她这一句话说得似褒实贬,是讥笑苏拙为人吝啬。苏拙哑然失笑,行不到这女子如此伶牙俐齿,针锋相对,竟让自己无话可说。

    然而他是个极不服输的人,稍一受挫,便要反击。苏拙凑近卫秀,低声道:“我也没想到卫姑娘如此受卫侯器重,居然能抢过乃兄卫胜的地位。不过看样子你们兄妹感情不大和睦啊,方才我见卫胜从这里离去。你不要告诉我,你手腕上这道新的红印是自己捏出来的,左边鬓发也是自己弄散的!”

    卫秀暗暗一惊,方才卫胜确实因为此事来与自己争执,想不到瞒得了旁人,却逃不过苏拙的眼睛。她忽然感觉在苏拙面前,根本藏不住什么秘密,也终于领会到,为何这么多人害怕苏拙了。

    然而这样一个对手,对她来说却是既兴奋又好奇。卫秀压抑住涌动的思绪,脸上依旧笑盈盈的,伸手将散乱的发髻理好,对苏拙道:“多谢提醒,还是快请进屋入座吧,别挡着后面人的路。”

    苏拙也不由得有些佩服眼前这个女子来。然而后面一些世家公子见到苏拙一直堵在前面,与卫秀说话。他们听不见声音,只觉得苏拙嬉皮笑脸,似乎在打情骂俏一般,又妒又恨,大声嚷嚷起来:“快进去快进去,堵在门口做什么……”

    苏拙无奈,冲卫秀笑了一笑,便进了花厅。卫秀满含深意地向他背影望了一眼,心中泛起一种一样的情愫。对一般女子而言,苏拙不仅高傲无趣,而且令人讨厌。但卫秀却不是一般的女子,她能看到苏拙身上的魅力。反倒那些世家公子哥儿,如绣花枕头一般,令她打不起精神。

    卫秀站在门口迎客,不多时额头便已渗出密密的汗珠。但越到后来的人,越是辈分高,她一点也不敢怠慢,口中叔叔伯伯不住地叫。

    苏拙和华平坐在厅中一角,恰好能看见卫秀。他微微一笑,心中对这个不凡女子也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她是苏拙见过的,为数不多的有智慧的女子。比她美貌的或许大有人在,但没几人能有卫秀的智慧、机变和胸怀。

    苏拙忽然自语道:“看来我们之间,还有许多交道要打啊……”

    直到中午,所有宾客终于到齐,花厅中乌泱泱坐满了人。与苏拙同桌的,他一个都不认得。大家互相点头微笑,一时也找不到话头。少林、峨眉等大派门主,都有卫潜在正厅亲自招待。

    在这花厅里的,最高不过是一些庄主门主。不多时一行婢女鱼贯而入,个个摇曳生姿。厅中江湖豪侠不少都是粗莽汉子,见到漂亮姑娘,眼睛都直了。

    苏拙看见,不由得轻轻嗤了一声,很是看不起。女婢为各桌奉上美酒佳肴,满满摆了一桌,令人食指大动。卫秀端起酒杯,众人自觉安静下来。

    她大声道:“诸位武林前辈,江湖朋友,今日是家父大寿。这第一杯酒,我代表家父,感谢大家的光临!请!”说完一仰头,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

第七卷 第七章 宴席

    众人见她如此豪爽,竖起拇指大声叫好,跟着干杯。卫秀环视一周,又端起第二杯酒,大声说道:“这第二杯酒,是向大家致歉,小女子才疏学浅,招呼不周,还请大家见谅。稍后家父会亲自过来敬酒,感谢诸位亲朋!”说完一仰头又干了。

    卫秀看着众人饮尽第二杯,端起第三杯酒,说道:“各位江湖朋友,既然来到岳州,就是卫家的朋友,一切玩乐,我们自当满足。今日午宴过后,在园中设有戏台,偏厅设有赌局。若是喜欢的朋友,一定要尽兴而归!”说完将第三杯饮尽。

    她连喝三大杯酒,脸上泛起红晕来,顿时有了几分醉态,瞧来更添俊俏。众人轰然叫好,一个矮胖男子突然起身说道:“乖侄女,说到这里,叔叔可要插句嘴了。各位,偏厅赌局全是由我们万利赌坊安排,绝对让大家玩好!今日侯爷做寿,大伙儿只管玩,输了算我的!”

    众人呼声更高了,有人起身问道:“娄老板,你的万利赌坊不是开在洞庭湖君山么,怎么生意都做到卫府来啦!”

    娄老板全名娄湾,正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万利赌坊的掌柜。他满脸对笑,露出生意人特有的狡黠,说道:“小弟不才,与岳阳王也算老交情了。岳阳王做寿要办赌局,就算是君山,我也要搬来啊!”

    众人一阵哄笑,卫秀也掩嘴微笑。又一中年男子起身笑道:“老娄,你今天夸下大口,恐怕要赔进去不少银子啊!这可不是割你的肉?”

    他生若洪钟,震得众人耳膜一鼓。苏拙身边一个青衣老者低声自语道:“想不到他也来了……”

    苏拙好奇,问道:“这人是谁?”

    老者指向那中年人,道:“他你都不认识?他就是聚义山庄庄主曲圣州曲四爷,平素最是个桀骜不驯、眼高于顶之人。想不到他也会来给卫侯祝寿。”

    苏拙看那曲圣州身材高大,双眉斜飞,不由得笑道:“他地位再高,也未必高的过卫侯,来祝寿也不是难想之事。”

    谁知那老者嗤笑一声,说道:“年轻人懂个屁,这个曲圣州连少林、峨眉的掌门人都不放在眼里,怎么会因为卫侯势大就来呢?依我看来,这里面关系可不简单啊!”

    苏拙看他说得摇头晃脑,仿佛说书一般,淡淡一笑,由得他去。只听那娄湾说道:“岳阳王大寿,我就算赔个精光,也要撑起这个场子!”

    忽然门外传来一声爽朗大笑:“哈哈哈,我卫潜再不是东西,也不会让好朋友为了我,赔个精光啊!来的朋友,只要想赌,全都算我的。吃完这顿饭,只要认我卫潜是个朋友的,先领一千两银子再说!”

    原来是卫潜到了,众人不禁站起身。更兼他出口惊人,如此爽快,让众人真是意外之喜。苏拙也是一惊,暗想:“没人一千两,这该有多少银子!”

    他是穷光蛋,简直不敢想象这么多银子。况且他前几天刚刚得罪了卫潜,只怕与这一千两是无缘了。身旁的华平默默叹了口气,似乎也在感慨。

    卫潜虎步进屋,身后跟着卫胜端着酒杯。卫潜大声道:“各位朋友,招呼不周,还望恕罪!这一杯我先干为敬!”说着仰头喝干。

    卫胜忙为他斟满第二杯,卫潜又道:“今日大家一定要各尽其欢,不醉不归。明日大伙一起坐船到君山娄老板的地盘,再赢他娘的!干!”

    众人轰然叫好,想不到卫潜地位如此之高,一点也没改江湖秉性,一下子与众人拉进不少距离。卫潜挨个桌敬酒,连干数十杯,面不改色。而后便告辞离去,卫胜跟在身后,始终一言不发。临走时,有意无意向苏拙瞪了一眼,目光阴毒无比。

    苏拙心里咯噔一下,只觉头疼不已,想不到树下这个仇敌,竟是如此麻烦。这样一来,他便怀了心事,美酒佳肴也变得无味了。直到酒席散去,他再没多说一句话。

    席散后,大多数人都奔偏厅赌局而去。赌场无贵贱,无论是达官贵人,还是江湖草莽,只要有钱,便是英雄。华平久在军中,也喜好玩两手,很快便挤到人群中。

    苏拙对此并无兴趣,坐在一边茶桌旁,自斟自饮,倒也逍遥。正喝着,忽然一个人影匆匆从面前走过。苏拙记得他是前两日在茶楼中遇到的刘飞。刚想大声招呼,谁知刘飞脚步极快,一眨眼已出门走远了。

    苏拙微觉奇怪,想想刘飞刚才模样,似乎有些着急,又有些小心谨慎,是不是左右偷瞟,仿佛在提防什么人。苏拙嘀咕两句,也就没有再想。

    谁知刚一抬头,正好看见对面不远处,欧阳吉冲着刘飞离去方向,阴恻恻一笑,不知又在想什么主意。苏拙暗暗好笑,这两人似乎积怨颇深,不知要闹出什么事来。

    一下午时光一晃而过,到得晚宴时,众人还意犹未尽。连华平也赢了不少银子,鼓鼓囊囊向苏拙炫耀。苏拙淡淡道:“你这算什么,今天每个人都能赢钱。你押得少,也就赢这些罢了。”

    华平嗤了一声,道:“这怪谁?若不是你图一时口头爽快,得罪了卫侯,我们也能拿个一千两的赌本!”

    苏拙无奈摇头,笑道:“小赌怡情,大赌伤身。你今天能赢,明天必然会加倍赔出去。那个娄老板是个极精明的人,怎么会做这等亏本的买卖?”

    华平并不滥赌,听了这话,深以为然,默然点头。

    晚宴依旧是卫秀主持。她忙了一日,丝毫没有疲惫之色,反倒周旋于各派武林人物之间,如鱼得水,游刃有余。这一点就连苏拙都有些自愧不如。

    酒过三巡,忽然一年轻人起身,越众而出,站在厅堂中间,抱拳行了个四方揖。众人目光都落在他身上,原来竟是欧阳吉。他大声说道:“各位武林前辈,大家都是江湖人,这么喝酒实在无趣。不如我来耍一套拳法,为大家助兴,可好?”

    众人鼓掌叫好。谁知欧阳吉却皱了皱眉头,道:“小子学艺不精,光我一个人打实在难看。不如我再找一位朋友上场,互相切磋一下,给大家品评品评!”

    他话音刚落,苏拙隐隐猜到欧阳吉的用意,转头看去,果然见坐在角落的刘飞面色一变。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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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探案传奇介绍:
这是一个充满是非的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奇闻,有谜案的地方就有他。 苏拙,一个初出江湖的青年,凭借自己的机智,破解一个又一个疑案谜局,却身不由己卷入神秘的岳阳王的阴谋中。他不惜牺牲自己,扳倒这个对手后,却忽然发现,岳阳王只是冰山一角,更大的阴谋远远没有浮出水面… 不喜欢单调故事的朋友,来与苏拙一起寻找线索吧! (警告:每一卷一个推理故事,由于悬疑太多,受不了一章接一章的烧脑问题的朋友,那就收藏下来,等待每一卷完结时再看吧!)江湖探案传奇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江湖探案传奇,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江湖探案传奇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