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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一语不语     极品小郡王txt下载     极品小郡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一章 武成殿宴群臣(下)

    韩健作为初出茅庐的小东王,他很清楚自己应低调,今日参加宴会能不言最好不语,把过场走了,祭个天,把玺印给领了,就可以回江都过他的快活小郡王的日子。

    但低调历来不是韩健的风格,若不能在这些达官贵人面前表现纨绔习气,怎令女皇和其他藩王放心以确定他不是心头大患?若不表现出对南齐人“杀父之仇”一般的愤慨,被保皇派的人拿他跟朱同敬在清越坊“密会”的事攻讦,怎么抽身事外?

    韩健看似很胡闹不知场合的“疯言疯语”,却是经过他深思熟虑的。他想,反正都是跟女皇穿一条裤子,你们穿裤脚,我穿裤腿,大家彼此彼此。

    韩健这一举,令在场气氛再次有些尴尬,众魏朝臣僚本来以为给齐使一个下马威就算完,保持国家面子的同时也不能令齐使太下不来台。没想到小东王居然跳出来了,所有人都打量着正一脸“不明所以”的韩健。

    崔明礼赶紧在旁拉拉韩健的衣袖,示意让他适可而止。韩健却直接甩开崔明礼伸过来的手,在众人凝视的目光下走出案前,好似质问朱同敬,又好似追思哀悼,扬声道:“先父南去十六载,尸骨至今无还,每闻鹧鸪声凄凄,总相问一声,父之魂安好?安好?”

    韩健的语态就好像在诗朗诵,又好像在发颠狂,最后盯着朱同敬抛出问题。这是韩健第一次在政治公开场合露面,便是以一种痴傻和半疯癫的状态出来。

    朱同敬初时觉得诧异,这小子怎么突然发疯一样,非要不顾场合在这里计较起他父亲的事?他再思量,这小子别有用心,是报复他在清越坊故意接近引起廷尉府的人“误会”。

    “这小子是否真有这般歹毒的心,和这般气魄?还是幕后有高人指点?”朱同敬愈发看不透彻。

    最后,朱同敬只是微笑着摇摇折扇,把脸调向一边,当没听见。

    崔明礼赶紧走出来,向皇帝告罪道:“陛下,小郡王酒后失言,还请陛下不要怪责。”

    众人听到崔明礼很牵强的理由,也都心想,这才刚开席,第一杯酒还没敬出去,就已经喝醉了?

    女皇仍旧立在那,淡而一笑,道:“东王为我大魏奠定基业,南征无还,第二杯便相遥敬。小东王追思亡父之心,朕思缅,不怪责。”

    韩健很识相,赶紧回身躬身一礼,道:“谢陛下。”

    说完韩健走回自己案桌后,倒一杯酒,随众人为老东王祭酒。

    仪式毕,韩健才随众人坐下,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就好像先前之事不是他干的。韩健情绪反差之大,令同坐的崔明礼也感觉到惊讶和不解,更不用说总是想不看他却又忍不住看过来的杨苁儿。

    酒过三巡,宫廷礼乐声起,到了宫廷舞蹈的表演时间。宫廷莺莺燕燕的舞女身着云彩服结队而出,围成花瓣状,继而翩翩起舞,加上优美宫廷礼乐的衬托,这些舞女美妙的体态也展现出来。在场绝大多数都是男子,或捋须淡笑,或眯眼凝视,看的都是目不转睛。

    韩健却对这宫廷舞蹈欠缺兴趣,他主要在留意在场众人的反应,其中朱同敬是他格外观察的。此时的朱同敬,一脸得意笑容,好像非常看不起眼前舞女的表演。

    韩健心中促狭地想,要是朱同敬扮作女子,可能比场上那些舞女还要风姿绰约迷人几分,只是不知道会不会跳舞了。

    宫廷舞蹈表演很快结束,舞女们退下,叫好者有之。在韩健看来,这也说明君臣之间关系融洽,官员在女皇面前并不拘谨。

    于华成作为这次宴会的主持,起身赞美了之前的舞女几句,说着说着就往“国泰升平”上扯,极尽谄媚之能事。也许是他觉得刚才在朱同敬面前被呛了一句,在女皇面前丢分,因而他也刻意找着机会想扳回一城。

    “齐使,我大魏朝女子舞姿如何?”于华成转身,咄咄逼人地问朱同敬。

    韩健瞅了眼女皇,女皇神态悠然似在跟两位皇子交谈,并没有打断于华成的话。韩健心中却叹了一声,这于华成在他看来毫无跟外国使节沟通的经验,这么问,岂不明摆着让人贬损?

    果然,朱同敬闻言,淡淡一笑道:“不堪入目,不堪入目!”

    一般使节,若是友善而来,那随便褒奖两声算是礼节,但朱同敬并非“一般使节”,他前来的目的,说是为和谈,但显然另有图谋。他这一语,令在场官员一片哗然,之前他对女皇说了几句不敬的话,也没遭来这么大的反应。

    一声声类似“狂徒”“井底之蛙”在嘈杂声中响起。韩健有意再留意坐在主座上的女皇,虽然女皇停止了跟两位皇子的交谈,但她仍旧一脸亲和的笑容,面无愠色。

    还是皇帝沉得住气。韩健心说。

    于华成则一脸羞愤,好像祖坟被人刨了一般,正要发作,却见朱同敬摇摇折扇续道:“便是我这两个随从,舞姿也好过于你们魏朝的庸脂俗粉。”

    众人不禁将目光落在朱同敬身后立着的两名随从身上,这两人韩健之前在清虚雅舍和清越坊都见过,都是男子装束,其中一名为男子无疑,而另一个,韩健曾也怀疑是女扮男装,但韩健并不肯定。

    韩健跟在场之人一样犯糊涂,心想,难道齐朝的男子都是长袖善舞的?

    于华成一看,这不明摆着讽刺魏朝的舞女,跳舞连齐人的男子都比不上?虽然这本无可比性,但他毕竟窝了一口气,当下便道:“那可要一比?”

    韩健心呼一声:“又落套了!”

    朱同敬笑道:“我这两名随从,平日里习剑,剑法虽然算不得上乘,却练得轻盈的剑舞。这里是魏朝的皇宫,还是莫要比试,以免刀剑无眼伤了和气。”

    在场之人这才听明白朱同敬拐个大弯到底要说什么,说随从舞姿优美,不过是想说明他的随从剑法好,魏朝人不能相及。如此带讥讽的话,也是为激魏人真的当场比上一比。本来武斗,比剑有死伤也不奇怪,但女皇在场,若真给了齐人剑,对方是刺客,以比剑为幌子,行刺为实,连女皇都会有危险。

    众人心中感觉这朱同敬“狼子野心”的同时,也都在发怵。

    万一女皇真应了当如何?

    却在此时,女皇轻描淡写开口道:“既如此,赐剑!”

    在场官员无不大惊,于华成赶紧行礼道:“陛下,万万不可。”

    “齐人剑舞,有何不可?”女皇厉声说了一句,又狠狠瞪了于华成一眼,喝一声,“退下!”

    于华成想死的心都有了,只好乖乖退到一旁。

    随即宫廷侍卫将两把长剑交给太监卢绍坤,卢绍坤颤颤巍巍抱着两把剑走上前,朱同敬对身后两名随从一摆手,两人上前,一人提一柄剑。

    以为两随从马上要以剑起舞,朱同敬起身道:“可否借一支竹箫一用?”

    在场的人都搞不懂他要做什么,女皇点下头道:“准!”

    女皇一个字,就等于是一道命令,负责宫廷礼乐的人马上要去准备竹箫,哪怕是偷或者抢也要马上送过来。竹箫此乐器,在北魏并不流行,也只有皇宫乐室中才有,这东西放在别处还真未必能找到。

    很快,一把竹箫送到武成殿,交到朱同敬手上。朱同敬左手握竹箫,右手像抚摸心爱女子一般,抚摸着箫身,叹一句:“好箫,惜无人识。”

    韩健心想这朱同敬还真麻烦。

    只见朱同敬将竹箫放于唇前,轻声吹奏出一个音,登时如肃杀风起,在场之人便觉得一阵阴冷,连衣服也要紧一紧。很快,音色转而清幽,空灵若达天籁之外。

    在朱同敬箫音伴奏之下,他的两名随从开始舞剑,好似对拆,也好似“姐妹”在以剑嬉戏。忽而二人脚尖踮起,用类似于韩健所熟知类似于芭蕾舞的方式在舞剑。

    “芭蕾舞剑法?”韩健登时觉得这种剑法看起来很华丽,但充其量不过是花架子,难怪朱同敬会说他这两个随从只是剑舞舞的好看,而剑法并不出众。

    韩健初时觉得应该是如此,因为他从这剑舞中看不到章法和剑势,跟他观察小西柳的舞蹈中察觉剑法大相径庭。小西柳是舞蹈中藏剑法,欲藏愈深,而这两人却是以剑法为舞,华而不实。

    但韩健再仔细看了一会,却又觉得这两名随从大巧而藏拙,他二人的剑法远非表面看起来那么花里胡哨,剑法中总有些行云流水的转折点在内。光从这一点,韩健便判断二人至少在剑法中浸淫了十几年乃至几十年。

    而这二人,不过都才二十许间,尚未过少年。

第三十二章 两国纠纷

    此时在武成殿内,两名翩翩美少年翩迁起舞,剑法杂而无章,却看的人眼花缭乱。女皇神容中带着些许的笑意,或在赞许,也或许在盘算着什么。下面的臣子则看出些端倪,不能让齐人在魏境内如此放肆。

    突然见人群中站起一人,喝一声“雕虫小技!”踏步到案前,却是西王身后的一名武夫。韩健认得,是昨日在清越坊被廷尉府拿下的绿都将军胡尔锦。

    胡尔锦是西王手底下赫赫的名将,却也没有剑履上殿的资格,他手上无剑,韩健看了看西王的反应。在场杨姓人中,以西王杨平举辈分最高,他是当今女皇的叔祖辈,又经营西都几十年,人老而有心机。

    西王见胡尔锦出来,并未有任何表示,也没把佩剑交给胡尔锦。

    在场上舞剑的两名少年,好似对胡尔锦的喝声充耳不闻,仍旧按照故有节奏舞剑。胡尔锦脸色憋得通红,昨日因他在清越坊闹事被廷尉府人拿下,西王险些丧命刺客之手,他难辞其咎,这次他也是想将功补过。

    “黄口小儿,吃爷爷一掌。”

    胡尔锦即便在皇宫里,仍旧语言粗鄙,飞身扑向舞剑两名齐人少年,似要空手入白刃夺二人的剑。却见当中身材高一些的青衣少年回身一退,伸左手拉住另一名被韩健怀疑为女子所扮蓝衣少年的左手,二人一手持剑,挥展开,当即原地转起圈来。

    胡尔锦冲的很急,到了跟前才发觉对方招式有变,尽管他出身沙场,见惯了生死相搏的场面,但两少年这种另类的“剑法”他还是首次见识到。他一个躲避不及,被青衣少年一剑削下一缕头发,他也是堪堪避过,才不至于额头上多一道血痕。

    “放肆!”胡尔锦更急,一矮身,来了个地堂腿,却没扫到两名少年当中任何一个。两个少年就好像杂技演员一样,忽而单手互挺而倒立,忽而柔身舞两下剑,就是令胡尔锦半分进不得身。

    胡尔锦本身已经算高手,但他苦于没有兵器在手,对方又以躲闪和避让为主,他只能东一榔头西一棒槌跟着对方的节奏走,感觉自己随时都能制服对方,却招招扑空。在外人看来,胡尔锦就好像被两名少年耍的团团转一样。

    胡尔锦招式越急越乱,正想不顾老命一头撞过去,他料定对方不敢拿他怎样,只能硬吃他这一头。却见蓝衣少年一个踮着坐足足尖飞起右脚,一脚踢在胡尔锦脑门上。这一招虽然轻柔,力气却也不小,胡尔锦踉踉跄跄退到一桌案前,只听“咣!”“哗啦!”几声响,那案桌上盛着食物和酒的器具被打翻。

    那正是小北王杨科的一桌案桌。

    胡尔锦虽然有武夫之名,旁人也没料到他会如此惨败在两个少年手上。正在此时,只见小北王杨科一掌拍在案桌上,喝一声“岂有此理!”抽出佩剑便迎上仍旧在旁若无人舞剑的少年。

    韩健在旁看了一会,心想:“小北王也想不开,要去出丑?”

    等杨科一出招,韩健才知道这小北王的确有两把刷子,剑法应该在两名少年之上。但两名少年应该是很有默契,剑法处于下风也未必一定落败。

    “崔老头,你看哪个会赢?”韩健兴冲冲问同坐的崔明礼。

    崔明礼见胡尔锦落败,小北王上场,正紧张万分,这时候听韩健说话,惊讶打量着韩健那隔岸观火的表情。他本想问一句“你不该希望小西王获胜?”话到嘴边,他无奈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场上杨科一出场,先以几招试探的剑法进攻,似乎寻不到对方的破绽,反而被逼得节节败退。但韩健在一旁看的很清楚,杨科这是在诈败,引得对方来进攻。果然,那两名少年似乎也是立功心切,想在魏朝皇宫挫败魏人,便放下他们坚守的守势,反而贸然进攻出来。

    杨科先是避退几步,然后转过身像是要逃跑,那蓝衣少年不知就里,一剑追而刺出,身后那青衣少年大惊,应该是已经察觉到杨科的“诡计”。

    “小心!”青衣少年喊了一声,说的是吴侬软语,语音绵长而尖锐,虽然不是男子声音,却也并非女子。

    韩健一凛,难道是太监?

    只见杨科转身一剑,好似回马枪一般迅雷不及掩耳,刺向蓝衣少年胸口,当下要取人性命一般毫不留情。蓝衣少年猝不及防,眼看长剑要贯穿蓝衣少年胸口,却见一青色影子扑上来拦在蓝衣少年身前。

    “啊!”青衣少年一声喊,长剑刺进青衣少年左肩胛。蓝衣少年娇呼一声“小宁”,一把将同伴抱住。

    韩健听见这声喊,心忖:“果真是女扮男装。”

    旋即杨科作出收剑势,站定不动。而在场很多人见到如此异变也都站起身,原本还淡定自若的朱同敬此时已经起身到青衣少年身前,检查伤势。

    青衣少年肩胛血流不止,朱同敬站起身,冷喝道:“我随从好心献艺,你们无故挑衅也罢,作何出剑伤人?”

    于华成跳出来,反驳道:“这么多双眼睛瞧见,是你们伤人在先!”

    “你说这莽夫?”朱同敬指着灰头土脸站在一边的胡尔锦,“若非他咄咄不让,我随从怎会将他制开?剑舞只为平添雅兴,不招惹谁,这莽夫自取其辱便罢,你们还多番挑衅!魏朝国体何存?”

    朱同敬骂完,对蓝衣少年喝一声:“起来,走!”

    “嗯。”蓝衣少年起身,抱起受伤的同伴,随朱同敬扬长而去。

    只剩下满大殿的大臣,面面相觑,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小北王杨科一脸难色,他大概也觉得自己闯了祸,赶紧向女皇行礼道:“陛下,臣招惹祸端,引两国纠纷,请陛下降罪。”

    在场的人都看着女皇,看女皇会怎么说。

    只见女皇微微一笑,道:“齐人出言不逊在先,皇弟何罪之有?”

    北王是女皇的叔叔,而小北王杨科按照辈分是女皇的族弟。

    女皇这一说,不但杨科脸色开解,在场之人也都松口气,看来女皇并不打算就今日之事追究下去。

    韩健心中对女皇又多了两分赞许,虽然胡尔锦和杨科都有不对的地方,但在满朝自己人面前,她以一种“护短”的方式,令人心悦诚服。

    虽然女皇在众臣子面前表现了护短的一面,但她也很顾着国体,马上吩咐宣召太医去为受伤的齐人治伤。

    此时武成殿里只剩下“自己人”,气氛也转好了一些,主要因为之前教训了嚣张跋扈的南齐国使。

    “陛下。”小北王杨科回座,又起身行礼道,“父王因病不能往洛阳,受父王之托,特献陛下一件宝物。”

    “嗯。”女皇微笑点头。

    杨科对随从吩咐一声道:“呈上!”

    一名北王随从捧着个盒子走下来,太监卢绍坤赶紧上前接过,打开来呈与众人看,是一块“天降瑞石”,也就是一块陨石。

    在场的人都很惊叹,在这年头,祥瑞的事基本人人都深信不疑,有祥瑞之石呈上,那很大程度上意味着将国泰民安。只有韩健觉得这事有些扯淡。

    “陛下,老臣也有宝物呈上。”很快西王杨平举也起身行礼道。

    就在西王杨平举吩咐随从献宝时,崔明礼侧头问韩健道:“小郡王可是准备了礼物?”

    韩健瞅了眼正在旁边准备“献宝”的南王父子,摸了摸怀里,真是毛东西都没有。

    韩健苦笑一声,心想,来的太仓促,可能是三姨娘把这事给忘了,或者是她根本就不知道其他藩王有献宝这回事。

    当韩健目光瞥过杨苁儿,而杨苁儿恰好也在看着他。韩健一笑,一个坏点子从他脑海中生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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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特别献礼

    西王令随从将礼物献上,却是一只通体乌黑的活鹰。随从拿住鹰的足,取下眼罩,鹰目锐利四下环视,那跃跃欲试的模样,好似随时会发起攻击。

    尽管女皇对礼物的特殊性有所准备,但见到此鹰,她的脸上还是露出一丝惊避之色。韩健察觉了女皇面色的微小变化。

    韩健心想,女皇也是女人,西王送这么一份礼物未免带着挑衅的意味。他记起当初拿蟑螂出来捉弄女生,十个女同学九个怕这些会跑的东西。

    女皇脸色仍旧平静道:“西王心意,朕心领。卢公公,代朕接礼去吧。”

    “啊?”卢绍坤见到那活鹰,已经是一副胆寒模样,女皇却让他上去接收礼物,他哪敢上前。

    卢绍坤毕竟经历惯场面,他赶紧叫两名侍卫进来,把鹰拿住退出殿外,才一副心有余悸模样回到女皇身后侍立。

    韩健从西王献礼后一副得意的表情,便觉出西王没安什么好心。心说,难道这老家伙当惯了土皇帝,想篡个真皇帝当当?

    随着西王献礼的小插曲结束,紧随着是南王献礼。南王这次拿出的礼物没什么特别,是一件青玉所雕的玉如意。这次不用女皇吩咐,卢绍坤已经上前,把玉如意呈与众人看。

    女皇最后微微笑道:“南玉温润,南王有心了。”

    随即女皇让侍从太监把玉如意拿下去,最后所有人都看着小东王韩健,连女皇也含笑看着他。

    韩健感觉女皇这笑容中带着几分狡黠,似乎看准了他没带礼物来。

    韩健站起身,恭敬对女皇行了一礼,语气略带支吾道:“陛下,臣远道而来,初见陛下,为陛下风采所折服……就忘了带礼物。”

    韩健语速不快,说的好似很中肯,但说完了就被人觉出他是在找托词。明明是忘了带礼物在前见到皇帝在后,他却主次颠倒,说的好像没带礼物全因女皇的错。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韩健说这话,对女皇而言好像很受用,女皇微笑点头,发出“哦!”一声。

    就这么被原谅了?在场的人开始有些不忿。

    韩健马上补充道:“但臣,准备了一份特殊的礼物,献给陛下……”

    女皇轻蹙一下眉头,略带惊讶,问道:“是何礼物?”

    韩健答道:“臣想改献礼,为献乐。”

    女皇本来有所不解,听到韩健这话,她面上的表情好像是释然了,点点头,目光开始在全场环视。目光找了一圈,似乎没找到她要找的人。

    “河东名学,潘夫子可在?”女皇突然朗声道。

    “草民……在!”一个声音从边角旮旯里传出来,然后潘夫子的身影,急匆匆出来,伏地跪拜。

    这次皇宫举行赐宴,潘夫子本无资格出席,按规矩,他只能递交申请,是否能通过要看礼部那边的答复。他也递交申请,希望能通过参加皇宫赐宴来抬高身价,但几日前名单公布下来,并没他的份。

    本来他要回河东,但因翠扬楼出糗,他要在洛阳继续做公关来挽回形象。他自己都没想到,宴会前三个时辰居然收到通知,说是皇宫赐宴邀请者名单中增补了他。

    本来潘夫子对韩健可说是恨之入骨,因为韩健令他名誉扫地不说,也令河东学派的名声一落千丈。今天见到韩健,他的怒火更是无法消散。但在之前,见到韩健出来质问朱同敬时,潘夫子才知道原来对方居然是小东王。他一时心灰意冷,知道计较也没法再计较下去,谁叫人家是权贵?

    在他盘算着早些回河东,从此隐居不出时,女皇唤他的声音传出,潘夫子也就忙不迭出来了。连女皇都知道他的名头,还钦点他出来,潘夫子受宠若惊。

    女皇道:“潘夫子为河东名学,育人无数,桃李满门,朕早前也有耳闻。”

    潘夫子心中大喜,回话的语气都变了:“草民……不敢当。”

    “为人之师,有何不敢当?”女皇道,“朕又听闻,前日你与东王世子于翠扬楼内,发生一点误会。可有此事?”

    潘夫子一时不知该如何回话,他没想到这事大到连皇帝都知道了。

    不但潘夫子感觉意外,连韩健也始料未及,看女皇那副表情,分明是早有准备。他还想呢,有没有这么巧哪都能碰上潘夫子这瘟星,感情这也是再有安排的?

    女皇没等潘夫子回答,继续说道:“既然东王世子要献乐,那就不妨你们共奏一曲,当是冰释前嫌。如此可好?”

    “草民……草民……”潘夫子话仍旧说不清楚。

    女皇一扬手道:“来人,把潘夫子的琴拿出来。”

    “是,陛下。”卢绍坤赶紧吩咐两名太监,去外面搬了把琴回来,又搬了张案台到潘夫子面前,把琴摆在上面。

    韩健一看到那琴赫然是修复好的焦柳琴,心中恍然,感情是早就安排好的。

    韩健登时感觉很窝火,心想:“肯定是三娘告诉了女皇,然后女皇派人安排的。献乐的事我不提,女皇也会说。怪不得三娘临走时还问我带没带口琴。”

    韩健登时感觉被人耍了一样不自在。

    最后女皇笑看着韩健道:“东王世子,可以开始献乐了。”

    韩健脸上仍旧挂着笑容,道:“回陛下,臣忘了带乐器。”

    “哦?”

    女皇再次皱眉,心想难道是这小子犯浑,不想当众表演了?

    女皇续道:“那东王世子,需要什么乐器,宫中礼乐坊那边,应该都有。”

    “臣所用的乐器,宫中并没有。”韩健再行礼道。

    韩健这话,就有点呛人的意思,在场之人都觉得韩健说的有些过分,就算是没有,也不能当着女皇的面这么说,好像是让女皇下不来台一样。

    卢绍坤赶紧提醒道:“小东王殿下,要什么乐器您赶紧说,忘了带,这就派人去府上取。”

    韩健再一笑,反而转过身望着跟众人一样抬头打量着他的杨苁儿,走上前道:“可否借杨二小姐的无弦琴一用?”

    韩健一语,令全场哗然。

    小东王要献乐,居然没带乐器,而乐器居然要跟南王府的二小姐借?南王府二小姐就准备好乐器给他借?

    他二人是什么关系?

    连南王杨洛川和南王世子杨曳,都看着杨苁儿,作为父亲和兄长,他们也不知道杨苁儿跟韩健之间到底发生何事。

    杨苁儿突然成为众矢之的,有些为难,但她还是从怀里把韩健给她的口琴拿出来。她心里想不通,此人是怎么知道她会带口琴在身边?

    “多谢杨二小姐。”韩健笑着接过口琴,抬头再看着女皇。

    女皇对韩健露出个高深莫测的笑容,并没问他跟杨苁儿的关系,直接问道:“东王世子可以献乐了?”

    “是,陛下。”韩健拿着口琴,转而看了跪坐在焦柳琴前很不自然的潘夫子,“夫子,在下一会尽量配合你!”

    潘夫子头上冷汗涔涔,本来在皇宫里当着皇帝和百官的面献乐,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但他也明白,自己弹奏的跟韩健吹奏的,完全是两码子事。不搭调,怎么配合?而韩健说的“尽量配合”,完全是在给他增加压力。

    “诸位,在下琴艺不佳,就在这里献丑了!”韩健谦逊说道。

    潘夫子听到这话,感觉身上的压力更大,见韩健已经把口琴放到嘴边,他便尽量回忆着两天前在翠扬楼听到的口琴乐,他希望能通过自己对琴乐几十年的经验,把今日的献乐混过去。

    但韩健一吹响口琴,潘夫子心中马上“咯噔”一声。韩健并没吹当日那曲,却是潘夫子从来没听过的悠扬小调。

第三十四章 撞枪口上

    韩健吹的是一首最基本的口琴入门曲子《两只老虎》,这是一首脍炙人口的儿童曲,相对欢快一些,节奏感很强。更容易把潘夫子的琴乐给“带偏”。

    潘夫子当初听到那曲“靡靡之音”的《送别》,那是悠扬和抒情的一曲,令他作出的准备也是往慢乐上准备,但听到韩健口琴吹出的曲子,马上感觉两只手不够用了,他想以琴乐来跟上韩健吹奏的速度基本已经很难,更要命的是,韩健吹的节奏越来越快。

    潘夫子一头大汗,这是多么难得才得到的一次表演的机会,却是跟一个毫无默契的人“合奏”,他感觉比死还难受,韩健吹的越快,他弹的越乱,到后面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弹什么。

    在外人听来,就是极为不和谐的声音凑在一块,说这是在合奏,还不如说两个人在用彼此的乐调打架,简直到了肉搏的状态。到后面,潘夫子知道斗不过韩健,直接放缓了节奏,一点点弹奏出他所谓的高山流水之音。

    在场的人,没一人觉得韩健“献乐”的曲调有多好听,若不是女皇在场,他们恨不能堵上自己的耳朵。一个吹的快节奏很明快,另一个则弹的慢条斯理叮叮咚咚。全场只有一个人一直在试图找准韩健吹奏的调子,是杨苁儿。杨苁儿不敢相信,在她手上两天,连音都找不全的“无弦琴”,竟然在韩健那里就可以吹奏出这么天花乱坠的音调,琴音的连贯就好像中间不需要换气一样,她觉得不可思议。

    只是因为韩健没告诉她,口琴不但可以吹,还可以吸,她自己还没摸索出来。

    韩健把一个简单的调子,反反复复吹奏了几遍,因为没有琪儿那惟妙的嗓音伴唱,在场也没人知道他到底吹奏的是什么。等韩健停下来,潘夫子也停了下来,此时潘夫子整个人都快有点虚脱。在他看来,这“合奏”比上战场杀敌还要惊心动魄。

    一曲终了,没人叫好也没人起哄,所有人都看着女皇。

    女皇微微露出笑意,首先拍拍手道:“东王世子与潘夫子合奏,甚好。这礼物,朕笑纳了。”

    下面的官员这才松口气,有谄媚者也随声附合了两句。女皇笑着对韩健点点头,示意他可以先回去了,韩健则先到杨苁儿身前,归还了口琴,才回到自己座位上。而潘夫子那边,也抱着女皇重新赐还给他的焦柳琴,回到座位上。

    等韩健刚坐下,崔明礼则有些恼火地低声说道:“你吹奏的是些什么东西!”

    不是问句,而是感叹句。韩健一笑,他估计崔老头刚才被“合奏”折磨的够呛,一张老脸都耷拉下来。

    等韩健献乐结束,按照惯例,女皇应该问一些四王地界的风土人情。却在此时,一个身影从人群后出来,捧着个书折一样的东西,跪倒在地。

    “陛下,臣有奏本奏上。”此人喝道,带着一股一往无前的气势。

    韩健见到这人,嘴角露出个冷笑,正是这两天跟他很有“缘分”的廷尉府少府胡德明。韩健心想,这老家伙不会是想参奏我吧?

    女皇道:“今日皇宫设宴,不涉朝事,奏本押后再议。”

    胡德明没起身,固执己见道:“臣所奏,乃关乎我魏朝国本,及千秋基业。怠慢不得。请陛下务必一览!”

    胡德明这么一说,在场的四大王的人和文武官员都觉得他太不识相,真有这么重要的奏本,那也不该拿到这时候来奏,或者可以等宴会结束。

    女皇见胡德明坚持,便叹口气,向卢绍坤示意了一下,卢绍坤上前接过奏本,递交到女皇面前。所有人都打量着女皇,看女皇的反应来确定到底这事是否如胡德明所形容的那么严重。

    女皇翻开奏本,看了两眼,忽而把奏本扔在了案桌上,抬头看着胡德明,道:“你参奏东王世子?”

    所有人侧目看着韩健,韩健瞥了一眼胡德明,心想这老家伙还真找上门来了。

    “正是!”胡德明抬起头,一脸决绝道,“臣亲眼所见,这逆臣于清越坊内,与齐人密会,窃窃然如商谋逆之事。”

    韩健脸上表情适然,没做任何表示,但此时在场的人没人不看着他。跟齐人密谋,这可是天大的案子,魏朝因为跟齐人过从甚密而被诛杀的人不在少数。

    女皇问道:“东王世子,可有此事?”

    “回陛下,臣绝无与齐人有密谋之事。”韩健起身道,“昨日清越坊内,却有一人上来与臣说明绿都将军胡尔锦身份,臣不知那人便是齐人,且为南齐使节朱同敬。胡少府,你说我与那姓朱的密谋,可是有证据?”

    胡德明冷笑道:“你们在一起窃窃私语,还需要证据?”

    “说我们窃窃私语,连说什么都不知道,就说有密谋?既然你不知道说什么,那就由臣来回奏给陛下。”韩健心说幸好我早有准备,当下他从怀里拿出一份书卷,让卢绍坤转交给女皇,“陛下,这就是臣于昨日,与朱同敬对话之始末,若是陛下不信,可找昨日同席之人一一查问便知。”

    韩健说着看了眼女皇身边坐着的六皇子杨曦,这可是当事人之一。

    胡德明见女皇拿着韩健奏上去的书卷,一边看一边点头,似乎对他有不利的地方,他赶紧推波助澜道:“陛下,切不可听此逆臣一面之言……”

    “嗯。”女皇抬起头,点头,“胡少府说的有道理,但据朕所知,当时在场的的确不止东王世子一人。”

    “或为串谋!”胡德明补充道。

    “至于是否串谋,朕并不知晓。”女皇突然侧头看了杨曦一眼,“曦儿,你当时在场,便说说,当时情景如何?”

    “是,皇姐!”杨曦便当着众人的面,站起身来。

    在场的人一看,心说这可热闹了,从来不显山不露水的六皇子居然也在场?这是怎么个情况?

    杨曦起身,便原原本本将昨日韩健与朱同敬的对话说了一遍,连几人之间私下的言语也说的很清楚。等杨曦说完,在场的人才知道,原来韩健与朱同敬不过是偶然相遇,互相之间也没深谈什么,密谋的事更是子虚乌有。

    女皇听完,再点下头,看着胡德明道:“胡少府,你认为呢?”

    胡德明赶紧叩头,强辩道:“臣有不查,还请陛下恕罪。”当他知道跟韩健在一起的小子居然是六皇子,他就预感到要坏事。

    女皇语态平静道:“诬陷我大魏朝脊梁,其心可诛。来人,将胡德明拿下,交由慎法司查办。”

    “老臣……老臣谢恩!”尽管被拿下革职问罪,胡德明还是叩谢皇恩。

    光从这点,韩健就知道这胡德明是保皇派中的一员,只是他被人当枪使了都不知道,又挑了个不是时候的时候来说这件事。如果他背后举报,而又没有杨曦作证的话,那这事肯定会令东王府跟朝廷产生嫌隙。

    好端端的赐宴,因为胡德明的不识相,接下来的内容有些沉闷。女皇似乎心情也不佳,也没心情再问关于风土人情的事,早早便以不胜酒力为由,先行回去。在女皇离开前,也交待了翌日于洛阳城皇陵祭天的事。

    没了皇帝在场,宴会便也就算结束,在场的人开始在礼部之人的安排下逐次退场。

    韩健站起身,跟崔明礼一起到殿门口,准备离开。他心中在想胡德明的事是单一事件,还是接下来会有接二连三诽谤之声。

    这时候,杨苁儿走到他身旁,一脸怒气看着他。

    “杨二小姐,有事?”韩健问。

    “你要献乐,自己献便是,为何要当众借无弦琴?”

    韩健摊摊手,意思是“我没办法”。

    杨苁儿冷哼一声道:“你又如何知晓,我会将无弦琴带在身上,若我没带,你岂不非欺君?”

    韩健没想到杨苁儿居然跟他纠结这个,他哈哈一笑道:“杨小姐,其实你我都是爱琴之人,只是将心比心,我带了无弦琴在身上,便料定你也带了。就算是你没带,这不是还有我自己的?”

    韩健说着,从怀里拿出口琴比划了一下。杨苁儿这才知道,原来他带了琴来,故意借她的用。

第三十五章 护驾

    韩健从皇宫赐宴上回来,已经是初更时分,他以为自己回来的很晚,未料司马藉却比他还晚一些,二人前后脚回到东王府别馆。

    “陪阮平去看考场,累死我了。”司马藉一回来,往门槛上一坐,用手拍打着小腿。

    “阮平呢?”韩健问道。

    司马藉忿忿道:“路上遇到几人,说是同届考生,跟阮平还有渊源。然后他就扔下我,说是一起去温习。那小子太不讲义气!”

    韩健点点头,阮平义父在京城里的师兄弟不少,阮平的“同门”也就不少,只是阮平为了考试才没去拜访,说是要等考完会试再去一一拜会。

    “早点回去休息。明日要早起祭天。”

    韩健说着正要回房,司马藉突然“喂!”一声叫住韩健,欲言又止的模样。

    “有事?”韩健瞅了瞅司马藉,这小子一向直来直去,很少有这么扭捏的时候。

    “少公子,跟你说一声,这两天我就要离开洛阳,游历天下去了。”

    韩健先是愣了愣,游历天下当一个剑客行侠仗义一直是司马藉的志愿,这点他老早就知道。但从穿开裆裤就结交,十几年的老朋友,就这么散了有点不舍。

    “你不多留一段时日,等我领了东王位,阮平那小子考上进士再走?”韩健问。

    “到那时可能就舍不得走了。”司马藉道,“这种事就该当机立断,不然我毕生志愿将无法实现!”

    韩健撇撇嘴,刚才司马藉还说阮平不讲义气,他很想说不讲义气那个还不知道是谁。但他还是抱着祝福的心态,说了句“一路顺风”,便往内院行去,他还要去跟韩崔氏说明日祭天的事。

    虽然老友即将各奔天涯有些不舍,但韩健却总觉得司马藉这小子走不了。这种感觉一直盘绕在韩健心头,说不上来是为什么。

    等第二天一清早,韩健还睡的朦朦胧胧,便听见院子里司马藉在那大呼小叫:“他等着,本公子养好伤,非把他大卸八块不可!敢惹本公子!”

    韩健被人打搅了休息很不爽,穿好衣服出来,只见司马藉在阮平相扶下一瘸一拐回来,满身脏兮兮的且浑身是伤,不是兵刃所伤,好像是被一群人群殴。

    “出什么事了?”韩健嘴上说的好像很关切,心中却在幸灾乐祸,让你小子想单飞,遭报应了吧?

    司马藉坐在井沿上,垂头丧气不愿回答,阮平答道:“今日我与他去早市,没想到遇上几个收地费的。他看不过眼就上去……然后……”

    “地费”也就是保护费。

    韩健啧啧两声道:“然后就被人群殴了?”

    “什么群殴?他们不就仗着人多?”司马藉嚷嚷道,“本来我打他们一群也不在话下,可里面有个混小子耍赖,缠着我让我没法出招,等我伤好了……”

    韩健打断他的话道:“行,等你养好伤再说,让东王府弟兄们陪你一起去报仇。”

    “还是少公子讲义气。那咱说好了,到时候你带人在旁边给我壮声威,我去跟那小子单挑,非把他打的满地找牙不可!”

    韩健上去又劝慰两句,让阮平去给他找大夫回来治伤。

    等司马藉在阮平相扶下进房,韩健想,天下间还有能制服天不怕地不怕司马藉的,一定是狠角色。报仇?不在旁边瞧热闹就是好的了。

    韩健收拾心情,准备白天祭祀的事。祭祀完,他在洛阳城的事就算差不多完成,剩下就可以盘算回江都城怎么逍遥快活。

    能那么顺利吗?韩健心中总觉得不安。

    ……

    ……

    魏朝皇家的祭祀,分为几种,祭天祭地或是祭人。一般祭祀活动在洛阳城内虎丘坛举行,而大型祭天在洛阳西郊皇陵举行。

    这一日,洛阳西郊旌旗招展,两三千人所组成的祭天仪仗出洛阳城,一路往西直奔皇陵方向而去。因为天子銮驾在内,仪仗防卫做的也很严密,防卫所派出几百名士兵护驾,加上宫廷侍卫和四王府侍卫,銮驾中侍卫数量也过千人。

    韩健骑马随在人群中,跟东王府的侍卫走在一起。他身前是南王府的人,和一群捧着祭天用具的太监,身后是步行的官员,他骑在马上,有点提不起精神,一身的戎装,临近正午的太阳又有些毒,一身的燥热,很想把衣服脱下来洗个澡凉快凉快。

    “小郡王,咱坚持坚持,很快就到了。”侍卫跟一脸烦躁的韩健说道。

    “嗯。”韩健正觉得这么热的天气不适合祭天,天色就开始转阴,很快太阳光便不见,天地间变得有些苍茫。风一起,吹在身上凉飕飕的,韩健的心情也跟着好转了许多。

    “要是再下点小雨就更好了。”韩健说了不一会,天上真飘下雨点子。

    “有没有这么乌鸦嘴?”韩健抬头看了眼天色,雨势却有逐渐增大的迹象。出了洛阳城,到了荒山野岭里,山丘里光秃秃的除了草就是田野,四周连个避雨的树林都没有。

    再者跟着皇帝出来祭天,就算是有避雨的地方也不能避。

    “晦气!”韩健叹口气自语道。

    仪仗一行仍旧在冒雨前行,忽而前面似乎发生了一点骚动,整个仪仗队伍跟着停下来。

    “出什么事了?”韩健瞅了瞅前面,因为仪仗队伍拖了二三里长,又恰逢阴雨,视线不是很清楚,只能看到前面似乎在骚乱中。韩健想了想,周围地势挺高,又没有山丘和河流,应该不会遇上洪水或者泥石流。

    “小郡王,好像有刺客行刺。”侍卫紧张兮兮道。

    “刺客?”韩健心中着实一惊。

    这天子出行,多大的排场,什么刺客有胆子在这种地方行刺?

    韩健再看身处在前面不远处的天子銮驾,已经开始折道回返。这状况,的确像是出大事了。

    “刺客行刺,刺客行刺……”一匹快马从前飞奔回来,骑手一边策马,一边大喊着,沿途传讯。

    如此一来,整个仪仗队伍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韩健骑在马上,眺目望了下前面,刺客似乎离他的位置还很远。一边侍卫提醒道:“小郡王,我们掩护您撤离。”

    “撤离?”韩健看了眼身后百官队伍,已经在护卫所士兵的组织下有序撤离,而此时南王府的人,也有回撤的意思。

    “不撤,我们去护驾!”韩健道。

    “什么?”侍卫惊讶不止,“小郡王,我们……”

    “这时候应该听你的还是听我的?”韩健责问道。

    “一切听小郡王吩咐。”侍卫答道。

    “那就走。”韩健一马当先,在南王府人有动作之前,先行带着侍卫到前面去护驾。

    韩健此时倒不是想立功或者真去护驾,他也知道他带的侍卫不过二三十人,顶不了什么事。但现下刺客行刺,来历又不明,此时撤的急了,回头被人诬陷说他跟刺客有勾连那就说不清了。

    韩健想,反正刺客人不会多,护卫所和宫廷侍卫足以将其拿下,他只需要到銮驾前摆摆忠心护君的态势便可。

    当他真策马到了銮驾前,才发觉情势不太对头。刺客的数量多的有点超出他的想象。

第三十六章 难兄难弟

    銮驾在护卫所士兵和宫廷侍卫的保护下撤离,却遇到些阻碍。一来路太窄銮驾太宽,而此时道路又被仪仗中随行的宫女和太监的混乱所阻滞,銮驾被阻挡在一处低矮的山坳,进退不得。

    韩健与东王府侍卫策马上来时,两名黑衣蒙面的刺客正朝銮驾这面扑过来,而銮驾之下只有几名惊慌失措的宫女和太监。宫廷侍卫被一群同样装束大约十几人的刺客缠斗住,分身不暇。

    “护驾!”

    韩健喝了一声,基本没什么作用。这些刺客的目标很明确,就是直取天子銮驾,哪怕拼着死伤的代价。

    一身华服的女皇立在銮驾边缘,倒仍旧是一副气定神闲。韩健看刺客马上就要扑上銮驾跟女皇正面相对,心中想不出女皇哪来的如此自信。

    韩健没工夫细想,当下一马当先,抽出佩剑从侧面兜过来护住銮驾之前,一剑将冲在最前的刺客的刀挑落,那刺客一惊,定睛一望,东王府侍卫已经合围住銮驾,他再无机会靠近上前。

    这刺客实战经验很丰富,见此场面他立时撤退,而另一名冲上来的刺客就没那么机智,被两名东王府侍卫长剑贯胸。等小危机一过,宫廷侍卫那边却也杀退了刺客,匆忙往銮驾这面围拢。

    韩健抬头看了女皇一眼,女皇正手扶着銮驾这一次的围栏,目光中带着一种信任,如同望着恋人一般的眼神。女皇正含笑看着他,那笑容很娴静自若,更让韩健全身升起一种毛骨悚然的鸡皮疙瘩。韩健心想,难道女皇料事如神,知道我会出来护驾,才会这么镇定?

    此时銮驾之前的十几名刺客,再次发起攻击,他们手底下工夫超卓,普通护卫所士兵一对一基本被一招干掉一个,宫廷侍卫也不敢贸然攻上前,只能扎堆聚拢,守住銮驾,等待援军的同时伺机反击。

    韩健招呼了一下手,让东王府侍卫援助上去,而他则不贸然上前犯险,而是守住銮驾。突然远处一匹快马飞速靠近过来,马蹄踏起泥浆和水花。不是援军,却是一名黑衣蒙面刺客,身材婀娜似是女子,策马飞驰中,弯弓搭箭,令韩健感觉到一种不寒而栗的压迫感。

    此人弓马娴熟,韩健一看便知她是精于骑射之人,或有百步穿杨的本事,而此时女骑手距离天子銮驾只有不到五十步。此时女皇居高临下,又不回避,完全将己身暴露在外,这一箭下去,女皇还有命?

    “闪开!”韩健朝女皇摆手示意,但女皇仍旧立在那不动,等她看到女骑手在搭箭朝她瞄准,反而向前挺了挺身子,一副盎然就死的决绝表情。

    韩健被女皇这副泰山崩于眼前而不变色的气度给折磨到了,他顾不上骂娘,他用力一勒马缰,身下的马匹一吃痛,双前踢高高跃起,韩健趁着这股力道,身子直接从马身上站起来,如此正好跟身处在高处的女皇高度持平。

    “嗖!”箭矢带着破空之声,飞速射过来。韩健用尽平生力气,用力挥剑一展,一剑劈在射过来的箭身上,箭矢被他他这一劈改变了方向,蹭着韩健的面颊飞射而过,射在銮驾梁柱上。

    等马匹双足落地,韩健重新坐稳在马鞍上,他才长长舒口气,刚才险到他自己都觉得是在阎王殿走了一遭。

    此时他再看女皇,女皇也在看着她,而女皇的目光仍旧很决绝,只是这决绝中多了几分怜爱的神色。

    韩健心中不由大骂,玩政治的女人都是疯子!

    对面女骑手一击不成,似要再射箭,令韩健感觉到鞭长莫及。但在此时,大批的士兵已从各个方向杀过来,那女骑手用恼恨的目光瞪了韩健一眼,一双眸子便好似会杀人。

    她收起弓箭,回身策马而撤。一声哨鸣声划破空际,之后刺客们便掩护着同伴,开始撤退。

    韩健摸了下被利箭蹭伤的脸颊,生疼,韩健一龇牙,突然挥起马鞭抽了马背一鞭,策马朝女骑手逃窜的方向追去。

    人再少年,韩健读书不用心,但他学剑可说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如今被个女子比下去,他咽不下这口气的同时,也起了征服之心,他就想看看对方那张面罩之下隐藏了一张怎样的脸。

    韩健策马而追,东王府侍卫反应过来,韩健已经追出去很远。此时各方人马,完全将注意力放在残余刺客的身上,只有零星的一些人追击而出,而韩健却是追的最急的。

    对方骑术明显在韩健之上,韩健越追感觉被落下越远。此时雨越下越大,韩健沿着土路追了十几里,又追上荒野,便已将人追丢。

    瓢泼大雨中,韩健连回去的路也寻不得,登时感觉很沮丧,一脸的雨水,抹一把,脸上仍旧全是水。韩健抬头看了看这鬼天气,吐了口雨水,他很想仰天长啸来发泄内心的郁闷,但当下最重要的任务,却是找到回去的路。

    “他娘的,别让我找到你,不然非把你……”韩健抱怨了一句,突然提剑插进泥地里,但他很快又抽了出来。

    因为他发觉不远处小树丛中,似乎有个恍惚的影子,很像一个人在骑着马。

    韩健警惕起来,追了半天,以为跟丢了,还是找到了?韩健驱马谨慎靠近过去,却见那恍惚的影子靠近过来,一人一马,也是一名女骑手,却不是刚才他追的那个,而是一身戎装也被淋了一身雨水的杨苁儿。

    韩健策马上前,打量了一下杨苁儿,此时杨苁儿像一只斗败的公鸡。虽然杨苁儿身材也不错,但因她一身戎装显不出前凸后翘的感觉。

    “怎么是你?”

    “追刺客,迷路了。”杨苁儿见到韩健,一脸不耐烦,她还在为昨天在宫廷赐宴上的事而生韩健的气,“你为何在此?”

    “一样!”

    韩健提起马缰,续道,“找个地方避避雨。”

    说着,韩健已经自顾自,缓慢驱马朝着一个方向而去。杨苁儿本来不想与韩健同行,但她也不想独自留在荒郊野外,便想了想,策马跟上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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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独处

    这时代即便在都城洛阳之外,也到处都是没开发的荒山野岭。瞧不见有田地和村庄,就没个落脚的地方,而雨势仍旧不减。好在走了一段路,韩健远远的看到有一所屋舍矗立。

    韩健跳下马,牵着马到屋舍之外,才发现是一座废弃的土地庙。中原各地百姓都有祭祀土地公土地婆的习俗,基本有人的地方就有土地庙。

    韩健顾不上其它,牵马进去,土地庙也没有院子,门板禁闭,韩健推开门,一股浓重霉味扑鼻而来。里面地方也不宽敞,空荡荡的有几只老鼠在到处跑,杨苁儿小心翼翼跟在后面,一同进来。

    土地庙年久失修,头顶很多地方瓦片都已破损,能看的到天空,屋外下大雨屋内下小雨。韩健难得找了块不太漏雨的地方一坐,长长舒口气。

    “这地方怎么落脚?”杨苁儿一脸为难看着正在脱靴子的韩健,“你做什么?”

    “马靴里全是水,再不倒出来,脚都泡烂了。”韩健拎着靴子,瞅了杨苁儿一眼,“还等什么,不赶紧坐?难道要我出去给你修修屋顶你再坐?”

    杨苁儿听这话中带着一股轻蔑语气,便瞪了韩健一眼,她不想席地而坐,便将披风解下来铺在一片湿草堆上,人也坐下来,却很拘谨。

    “别怕,我是正经人,不会占你便宜。”韩健一边说着,还一边脱衣服,令杨苁儿直皱眉头。

    “作何要脱衣?”

    “瞧你这话问的,湿衣服穿在身上你不难受?脱下来拧拧水,干的快!”

    杨苁儿质问道:“你就不怕刺客再来?”

    “刺客?呵呵,早跑的没影了,再者,就算来了,穿着一身湿衣服反而是累赘,你看这样多轻快?”韩健只着一身白色中单,还向杨苁儿展示了一下。杨苁儿马上别过头不看他。

    两人沉默了一会,杨苁儿“阿嚏!”一声打了个喷嚏,韩健道:“你看,都生病了。”

    杨苁儿再瞪韩健一眼,心中很恼火,她没想到竟会在这样的情势下于荒山野岭跟这人独处。杨苁儿问道:“带火折子没?”

    “想烤火?”韩健撇撇嘴,“没戏,火折子就算能打着,没干柴,哪来烈火?”

    杨苁儿听他说什么“**”的,真想揍他一顿。在初认识韩健时,她还觉得此人是个正人君子,有胆有谋,但自从昨晚知道韩健真实身份后,就怎么看他都不顺眼。

    杨苁儿心中觉得晦气,又希望老天赶紧结束这场雨,她好能出去找回洛阳城的路。

    韩健坐在那,身上一阵冰冷,他再看看杨苁儿,此时杨苁儿穿着一身的湿衣服,双臂环背似乎更冷。韩健起身道:“唉,这鬼天气,还是想办法生火取取暖。”

    “你也说了,到哪去找……柴草?”

    杨苁儿看韩健一眼,似乎也很希望能生起火。

    “外面没有,但周围不都是?”韩健一笑,“一看你就没露宿荒野的经验,这种地方,虽然平日里没人来,但偶尔赶路或者打猎的也会来借宿一宿,四下找找,应该有柴火。”

    杨苁儿不是很明白韩健说的,但她似乎又觉得这话有道理。但她实在太冷,坐下了就不想起身,便看着韩健在土地庙里四下划拉柴草。

    本来就这么个破庙,一目了然,也没什么东西,但韩健一规整,却规整出一小堆的柴草。

    “过来帮帮忙,草有些湿,不好点。”韩健拿着火折子一边生火一边道,“算了,指望不上你。”

    杨苁儿生气地冷哼一声,头看着门外,再过一会转过头的时候,韩健已经把火生了起来,火苗还挺旺盛。

    “怎么弄的?”杨苁儿看着那升腾的火苗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韩健一笑道:“都说你没经验,既然有猎人来借宿,肯定会带来桐油,我在角落找到一小木罐。来,别客气了,一起抱个团娶个暖。”

    杨苁儿听到什么“抱团取暖”的话,又轻轻皱眉,这些话都是她不曾在别处听到过的。不过她也不会客气,现在她冻的嘴唇发紫,那火堆对她来说有足够的吸引力来放下架子。

    但她站起身,走了两步后,又停了下来,一脸惊恐指了指韩健脚底下。

    “怎么了?”韩健低下头一瞧,一笑,伸手便将某条不开眼的蛇给捉了,“这里有老鼠,有几条蛇有什么惊奇?正愁肚子饿没开胃的呢。来,坐。”

    杨苁儿把披风挪过来,心有余悸地在火堆前坐下,韩健却在那用佩剑切开蛇身,剥蛇皮,悠哉悠哉的模样。

    “你好像很有经验。”坐在火堆前,杨苁儿便也不觉得那么冷,一边往柴火堆里加块柴,随口说了一句。

    “先放干的,不然会冒烟,呛人。那些湿柴在火堆旁放一会就会干。”韩健先说了一句,补充道,“我和两个老朋友以前经常干这个,熟能生巧……不说这个,你怎么也来追刺客?先前都没看到你。”

    韩健把蛇皮剥完,找跟木棍,把蛇身串上去,放在火上烤。

    “你们东王府护驾,我们南王府也要护,我们在你侧面,你哪有工夫瞧?见你追那女刺客,我也追上来,只是没你追的快。”

    “哦。”韩健突然叹口气,“也不知道这些刺客到底是什么人,来势汹汹,提前竟一点风声都没露出。看来这次刺客的事,有不少人要倒霉。”

    “嗯。”杨苁儿点了下头。她知道,这次刺客事件,突显了宫廷侍卫及护卫所应变能力不足,很多人会因此而被革职问罪。

    “你要不要脱下衣服放火上烤烤?”韩健问道。

    “不用。”杨苁儿说着还把衣服紧了紧。

    “你就是太拘谨,你看这么个偏僻地方,多安全,我又是个正人君子……”

    杨苁儿听韩健说这些,不由白他一眼,却又缓过来那股怨气,道:“先前你提剑劈箭那一下,倒是很英勇,若非你及时救驾,后果不堪设想。”

    “那当然,我从小就练的这个,这叫台上一分钟……台上一眨眼,台下十年功。练功千日用在一时。”

    杨苁儿听韩健总是拿一些她闻所未闻的话来引用,说的还煞有介事一样,道:“平日里你会用心练剑?”

    “虽然我姨娘多,管束多,却不代表我不能练剑。大丈夫志存高远,怎能落书袋子里去……”

    两人本来就没什么深仇大恨,韩健嘴皮子也利索,说话又不拘成法,他也不爱拘谨着说话,言语间也就恣意了一些。如此,令杨苁儿有一股轻松之感。

    到后面,两人像老友一样,聊了不少,虽然大多数时间都是韩健在说。

    “烤好了。尝尝。”韩健把烤好的蛇从火上取下来,用佩剑斩为两截,递一半给杨苁儿,“垫垫肚子,怕是天黑前不会有东西吃。”

    杨苁儿看那烤好的蛇肉,蜷缩在一起干皱巴巴的,她很难想象这东西可以入口。但碍于情面,她还是接过去,但没动嘴。韩健却用牙撕咬着,看起来很费力的模样,吃的倒是挺香。

    “嫌弃就不用吃了,没人逼你。”韩健道。

    韩健这么一说,杨苁儿便咬咬牙,张开细唇露出贝齿轻咬一口,却咬不动。她这才知道烤蛇肉有多硬。

    “蛇筋很难咬动,用点力气。”韩健提醒。

    杨苁儿用力咬下去,这才咬下来一块,嚼了嚼,感觉好像有点怪味。再吃两口,便也觉得味道还可以。

    “如此山珍,以后你想吃也吃不到。”韩健吃完,拍拍手,到窗口往外看了看,道:“雨小了,一会也该找路回去,到晚上这里有野兽出没,不怎么安全。”

    韩健回去坐下,杨苁儿也把蛇肉吃完。两个人又对坐着,杨苁儿不再言语,令韩健感觉到有些沉闷。

    “带无弦琴了没?”韩健突然问。

    杨苁儿摇摇头,顺带瞪了韩健一眼,似在怪责他昨日宫廷赐宴上借琴的事。

    “可惜了,我也没带,本来还想教你怎么吹奏呢。”韩健说了一句,突然正色道,“听说你也是爱琴之人,有个问题,不知道你能不能答上来。”

    “什么问题?”杨苁儿听到是“琴”的事,还是被吸引。

    “听说前朝的何闻子,是琴艺大家,弹琴的水平是旷古绝今。”

    “你要问什么?”杨苁儿微微皱眉,韩健说的都是乐界公认的事实。

    韩健把右手食指伸出来,问道:“那何闻子为何不用这根手指弹琴?”

    韩健脸上带着淡淡的笑,问出问题以后,杨苁儿直接颔首思索着,轻言道:“何闻子琴艺高绝,从来不用右手食指弹琴?此事倒是从无传闻,你从哪得悉?”

    “杨小姐,好像是我问你的。”

    杨苁儿再想了想,摇摇头道:“不知道。为什么?”

    韩健脸上露出得逞的诡诈一笑道:“因为这根手指是我的,何闻子早生了二百年,怎么会拿我的手指头来弹琴?”

    尽管杨苁儿想过各种答案,却也没想到答案竟然如此“无耻”,但她还是“噗哧!”一声笑出来,她马上用手掩口,然后很快恢复了镇定自若的状态。

    “笑笑就好了,整天板着张脸,美人也会难看。”韩健再起身,到窗前一看,便回来穿衣服,“雨停了,要紧赶路。”

    杨苁儿突然觉得在这个男人面前很无力,好像被耍的团团转,但出奇的是她心中没有愤怒,反而升起相聚时短的略微惋惜。

    等二人牵着马从土地庙里出来,外面的雨并未完全停,却也不碍事。两人正要上路,却见山包下面不远处便是一条山路,只是他们来时未发觉。此时山路上有两辆马车在行进。

    “车辙印很深,马车上有很沉的东西。”韩健眺望了一眼道。

    “是什么?”

    “不会是石头,也不会是人,很可能是金银珠宝。”韩健正说着,后面一辆马车停了下来,而前面马车的车窗探个头出来,似乎在打量后面马车的情况。

    分明是个妇人。

第三十八章 人情世故

    杨苁儿打量了一下下面的马车,突然上马,做出要策马而下的动作。

    韩健问道:“你作何?”

    “去看看,刺客或许藏在马车里。”杨苁儿说着,一人一马已经出去很远。

    韩健无奈叹口气,刺客早就跑的没影了,这么下去,不被当成是劫道的就是好的。他不知道杨苁儿是故意暂避开他,此时杨苁儿心中升起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

    韩健上马,缓慢下了土包,临近那两辆马车,才知道原来是后面一辆马车陷在泥里出不来。

    杨苁儿手拿着佩剑,一上去,本来在推马车的人露出丝惊恐,但看清楚只有两人,且两人保持了一定的距离,他们才稍稍放下心。

    “这位姑娘,有事莫急,有事莫急。”一个掌柜模样的年老男子迎上前,一脸和善说道。

    杨苁儿提着马缰,马匹在原地打个转,她喝一声道:“可是有见过来路不明的刺客?”

    此时刚从马车上下来一个雍荣华贵的妇人,一听杨苁儿这话,眉目间现出略微的错愕,一挑眉毛,抬头看了杨苁儿一眼。

    掌柜的说道:“姑娘,我们是正经生意人,不知道什么刺客。”

    正说着,韩健也快马跟过来,他也怕杨苁儿这么贸贸然上去捉拿刺客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韩健驱马上前,给杨苁儿壮了声威,一个女子虽然手提剑,却没什么说服力,但韩健毕竟为男子,一脸杀气腾腾的模样,令马车周围的人都不自觉后退两步。

    “有无刺客,我们检查一下可好?”韩健跳下马,提剑,撩开前面一辆马车的车帘,里面最显眼的是两个木箱,除此外还有些软被,“这是要远行?”

    “是是,这是我们的夫人,要南下探亲。”掌柜的说道。

    一般妇道人家都是缠足的,一双小脚。韩健瞥了眼那“夫人”,这妇人却是一双大脚,虽然雍容美丽,看上去三十多岁,应该是养尊处优,却给韩健一种不太踏实的感觉。

    “哦。”韩健没往多了想,到后面一辆马车,掀开帘子,里面也有两个木箱,这四个木箱大小不足以藏人。

    “没有刺客,打扰了。”韩健道。

    此时杨苁儿也从马上下来,拉韩健一把道:“就算马车上没刺客,也不代表他们不是跟刺客一伙的。”

    “你听说有人拖家带口出来当刺客的?”韩健反问了一句。

    杨苁儿没再说话,这些事她其实早该注意到,但她自己也不理解,今日怎么处处都好像低人一头。

    “没事了,打搅诸位,需要帮忙吗?”韩健转而看着对面陌生人。

    “不劳烦……”

    “远行在外,能帮一把是一把。”韩健到马车后,看了看陷在泥坑里的车轮,又估算了一下马车上几个箱子的重量。

    这些人不简单。韩健心想。

    韩健招呼人拿着硬木,做成简易杠杆,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把马车从泥坑里撬了出来。

    “这位公子,擦擦汗。”那妇人递过来一条干布。

    “有劳夫人了。”韩健接过布,却是上好的锦缎,拿锦缎当擦汗布,这可真够奢侈的。

    “夫人,你们车上箱子里装的什么,好像很重?”韩健擦着脸,似无意问道。

    那妇人脸上多了一丝回避遮掩之色,道:“都是些不值钱的细软……”

    韩健点点头,没去深究,心想这可能是举家去投奔亲戚,路上不想露财。

    韩健跟几人问了路,确定了洛阳城的方向,便告辞,上了马,与杨苁儿一起离开车队。

    走出一段路,杨苁儿仍有怀疑道:“不细查一下他们,总觉得不妥。”

    “人家好心指路,不至于令我们露宿荒野,就当卖个人情了。”韩健快马加鞭,紧忙赶路。

    此时,在韩健身后方的车队里,妇人轻抚胸口平顺了下气息,道:“还好不是追兵。”

    一边的掌柜道:“夫人,我们得罪小东王,不宜久留,还是紧忙赶路。那小东王言而有信的话,到今夜才会查封我们的铺子,又不知我们去了何处,追不上我们。”

    这妇人,正是大小西柳的“干娘”,被韩健下了两日通牒的洛夫人。

    洛夫人叹口气道:“我们在京城苦心经营十几年的生意……唉!南边那边有消息过来没?”

    “还没。”掌柜的说道,“不过我们在齐朝一直都有生意,这次过去,另打锣鼓另开灶,开局是艰难了些。但相信夫人很快便可东山再起。”

    “也只好如此了。”洛夫人上了马车,招呼车夫和随从赶紧赶路。

    不由的,她也想起了刚才那年轻公子。“倒是个不错的人呢。”洛夫人心中暗暗地想。

    ……

    ……

    韩健和杨苁儿两人紧赶慢赶,总算在上灯城门关闭之前回到洛阳城。此时洛阳城内外,都像一条紧绷的弦,护卫所的人马处处设卡盘查路人,说是在搜查刺客。

    韩健知道护卫所的人也要摆出姿态给女皇看看,让女皇知道他们在做事。

    “你去哪?”韩健一进城,便要策马回东王府别馆,杨苁儿叫住他,“这时候不应该先去皇宫那边说明情况?”

    “也是。”韩健勒住马,笑笑,“我只是想早点回去通知家里人,报个平安。”

    杨苁儿瞅了韩健一眼,心想,这人怎么有时候聪明的好像天下事没他不知道的,却有时候会犯这么低级错误?难懂回家会比去皇宫更重要?

    韩健与杨苁儿一起到了皇宫正门,应天门。此时应天门外,宫廷侍卫把守的很严密,韩健和杨苁儿老早就要下马步行,还没到宫门口,一个身影匆忙打着灯笼迎过来。这人韩健在前日宫廷赐宴上见过,是皇宫势力太监卢绍坤。

    “小东王殿下,您可算是回来啦。”卢绍坤见到韩健,好像见到亲人一样般热情,“陛下让老奴等在这里,这都等了一下晌。哦,还有杨二小姐。”

    见到杨苁儿同行,卢绍坤便把杨苁儿补充了进去。

    “哦?陛下在等我们?”韩健一笑,“那劳烦卢公公带路。”

    “好的,小东王,杨二小姐,请随老奴来。”

    因为韩健今日救驾有功,又加上女皇在韩健追刺客走失后焦急派人找寻,令卢绍坤感觉到这个小东王深得女皇赏识,他对韩健的态度也就分外热情。

    一路上,卢绍坤说了不少奉承的话,韩健也应付自如。韩健两生几十年,所应付各色的人也游刃有余,一个老太监他还招架的住。

    跟在后一直不做声的杨苁儿便觉得诧异,她觉得韩健是那种说话直接爽朗,偶尔开个玩笑的人。她觉得这是因为韩健高高在上的地位和纨绔性格所致,说白了就是不懂人情世故,但见韩健跟卢绍坤的对话,她反而觉得这是个人情世故场上的老油条,连她一向尊崇的父亲和兄长也不会耐着性子跟一个老太监废这么多话。

    “到了。”卢绍坤带二人到一处防卫严密的宫殿前,道,“小东王,陛下在里面等候,老奴就只能送到这。杨二小姐,要不你……在外面等等?”

    杨苁儿听这话便知道自己不是被女皇邀请的那个,她也知道今天立功最大的是韩健而不是她。

    “嗯。”杨苁儿再瞪韩健一眼,点点头把头转向来路的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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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走不了了

    韩健到殿门口,卢绍坤亲自帮打开门。按照规矩,奉旨召见需要太监进去通传,但这次卢绍坤没有进去通传的意思。

    韩健心里犯嘀咕,这么不合常理,要么是女皇看得起,要么是想来个“韩信血溅未央宫”?

    带着几分疑虑,韩健进得门来。殿堂空间虽大,却只有一处绰绰灯火在闪耀,光线时明时暗,灯影恍惚。韩健走进来,纱帐重重中,女皇的身影处在灯影后面,手捧着书卷在看。

    “臣给陛下请安。”韩健躬身行礼。

    “回来了?”

    女皇抬起头,声音中带着几分颤音,然后她起身快步走上前来,立在韩健身前几步远的地方脚步忽停。韩健低着头看不见女皇的神容,却在想,这宫殿里怎么连个宫女都没有?

    “陛下,臣追踪刺客不得,所以……”

    “平安归来便好。”女皇欣慰一笑,“平身说话吧。”

    “谢陛下。”韩健抬起头,便见到女皇正在盯着他的脸在笑,笑容中有那么点诡异。

    韩健的右脸颊,留下救驾时被箭矢擦伤的一道小伤口,此时已经结痂。女皇打量着,恍若失神,便不由自主想伸出手摸摸,这举动令韩健很意外。

    “陛下。”

    听到韩健的话,女皇才回过神,大约也觉出此举过于亲昵,女皇淡淡一笑,冲淡了些许的尴尬,却又不由自主一叹道:“你与你父亲,太像了。”

    说完此话,女皇整理了一下仪容,恢复了高不可攀的模样。

    韩健心想,这大概就是爱屋及乌了。不过爱有多深,恨有多切,女皇不会把对老爹负心的恨转嫁到我头上吧?

    女皇转过身,往案台方向走,边走边道:“近前说话吧。”

    “是。”

    韩健随女皇到案前,女皇于案后坐下,如此便是皇帝坐着,臣子站着。

    女皇问道:“来洛阳这几日,可还习惯?”

    韩健一愣,怎么突然转到唠家常的频道了?

    “回陛下,还习惯。”

    韩健嘴上顺着,心里却在想,你问话那还不是逼着我口不对心?我会把生了一场大病的事告诉你么。

    “哦?朕却听闻,你旅途劳顿,生了场病。朕本想亲往探病,却听你姨娘说,你身体并无大碍,这才放心。”

    韩健没想到女皇好像摸准了他心态一样,当下拱手道:“谢陛下挂牵。”

    “嗯。”女皇点点头,再问,“你几位姨娘,可跟你提过成婚的事?”

    “回陛下,有提。”

    韩健心想,这才是这次唠家常的重点吧?政治婚姻,又是皇帝赐婚,连挡都挡不住了。

    女皇突然问道:“你如何看待?”

    “哦?”被女皇这么问,韩健反而觉得不太适应,这就是说,赐婚的事也有商量?

    “依臣见,臣尚未及冠礼,做事鲁莽,尚不足以承担家室。所以……”

    韩健说话时一直有留意女皇的反应,若是女皇露出不喜的神色,他会适当转口,但他言未尽,女皇便点头道:“朕也觉得你说的是。你做事,有时太鲁莽冲动。今日銮前,你那么不顾安危,出了事,朕如何向你的父母,还有你的姨娘们交待?”

    哎呀哈?

    韩健登时觉得女皇收买人心的做法有些过头了。我救你的驾,你反过来怪我鲁莽,我不鲁莽谁救你?

    “臣也是救驾心切。”韩健再躬身道。

    “以后做事,多作思量。”女皇以一个长辈的口吻说了一句,再道,“既然你觉得成婚尚早,朕不勉强。这桩婚事,以后再提。”

    “是。”

    “以后再提”的意思就是不再提。韩健躬身领命,心想这样总算不用让外面站着的那位天天像对杀父仇人一样对着他了。

    女皇再叹口气道:“本来今日祭天之后,你便要领一藩之地。但朕观来,你涉世未深资历尚浅,如此回藩地,少人管束,做事难免会出偏差,如今朝中很多人都在盯着你寻你的过错……”

    韩健立时觉得不妥。

    “……你留在洛阳,朕在上听处派你个差事,你可多学习收敛心性。如此你出什么事,朕也能看着你,帮你解决。”

    韩健心中一片冰凉,这不跟软禁他,削夺他的权一样?

    女皇再补充道:“时间也不会太长,半年时间,等你历练过这次之后,朕派你回藩地。你记得也多留心身边的人,发展些人脉,对你日后治理一方会有所助益。”

    女皇最后这么说,韩健心里也好过了一点。半年,总算时间不是很长,只是这半年的期限靠谱吗?会不会是半年以后又半年,以后要老死洛阳?

    “臣……领旨。”韩健脸上堆起一点无奈的笑容,道。

    “行了,你累了一天,也早些回去休息。明日朕会派人,把你的差事详细跟你说。后天,你就上任去吧。”

    韩健一听“后天”,心想要不要这么急?连几天准备的时间都不给?

    但这是圣命,圣命难违。这意味着他最少有半年时间会从权贵阶层变成“工薪阶层”,要天天到衙门口打卡刷全勤了。

    韩健一副灰头土脸地离开了宫殿,女皇却看着门口的方向,久久没有收回目光。

    “夫君,姐姐,健儿他长大了,可惜你们看不到了。”女皇一脸哀切,自言自语道。

    此时,一名女子,从纱帐缭绕的屏风后走出来,却是一名身着道袍,手握长剑的女子。

    “陛下。”女子给女皇行礼。

    “法亦师妹,以后健儿在洛阳城的安危,就由你多加照看了。”女皇嘱咐道。

    “是。”女子再行礼。

    “健儿他年轻气盛,太过逞强,今日之事,以为一支区区利箭便伤得了朕吗?唉!”女皇一叹道,“法亦师妹与健儿毕竟有师徒之缘,他还说过要娶你的话,但他那时年少不更事,当不得真。但你们毕竟相识,以后能不见面,还是不要见。”

    “陛下放心,世外之人知道该如何做。”

    “嗯。你去吧。”女皇再吩咐一句,法亦便提剑从后殿离开。

    女皇脑海中久久散不去两个身影,两个身影最后却差不多交织在一起。

    “若是他还在,也会这么奋不顾身来保护我吧?”

    ……

    ……

    南王府别院。

    杨苁儿从皇宫里出来,便直接回了别院。回来后刚洗过澡,整理完出来,还没等就晚餐,南王杨洛川便一脸严肃风尘仆仆地回来。

    杨苁儿的兄长,杨曳跟在身后。

    “苁儿,正好你也在,有件事跟你说。”杨洛川往椅子上一座,招呼道。

    “父亲,发生何事?”杨苁儿本来以为父亲和兄长有事情商谈,她还准备回避。

    杨洛川道:“没什么大事,就是原本陛下说要赐婚的事,取消了。”

    杨苁儿听到这消息,心中有种说不上的感觉,不是轻松,反而变得更沉重了一些。

    杨曳在旁皱眉道:“要说也奇怪,陛下以前无故说要赐婚,无非是想缓和我们南东两家的积怨。现在又不赐了,朝令夕改,哼!不过这样也好,至少二妹不用嫁给那个疯疯癫癫的小子!”

    “你懂什么!”杨洛川突然一拍桌子,有些震怒。

    杨洛川的举动令杨曳和杨苁儿都心惊了一下,杨洛川是那种处变不惊的人,今日这么愤怒,一定有更深层次的原因。

    “苁儿,你先回去歇息。为父有事与你兄长谈。”杨洛川突然道。

    “是。”

    杨苁儿出得门,却又想听听兄长和父亲在说什么,她走出几步,又回到门口。父亲之前的话她没听到,却听兄长杨曳有些愤慨道:“父亲是说,东王府那小子嫌弃二妹?”

    杨洛川没再说话,杨曳仍旧很愤怒道:“以后东王府的防务,休想再让我们帮他提调。以后他们的烂摊子,他们自己收拾……”

    杨苁儿没再听下去,她快步走开了正堂门口。

    等她走出很远,突然觉得很委屈,又突然间心中变得很失落。她自己都没想到,才两天时间,她就对一个素不相识的男子从欣赏,转到恨,再转到有感觉。可这种感觉,却因皇帝赐婚的取消,而突然变得空落落无处追寻。

    (杨苁儿的情节部分,暂时告一段落,到韩健出使南齐时她才会重新登场。顾欣儿才是前半部的女主,韩健去上听处也是为顾欣儿的出场做准备。后面情节到底怎么推动,其实我自己也没想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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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前途未卜

    韩健回到东王府别馆,韩崔氏亲自迎出来,见韩健平安无事她才放下心,非要拉着韩健进去“检查身体”。

    “三娘,就是遇到几个刺客,又不是上阵杀敌,用不着这么隆重。”进了房,韩健捂紧腰带说道。

    “刺客有宫廷侍卫顶着,需要你逞什么强?快把衣服拖了,让三娘好好检查检查……”

    韩健被逼无奈,只好脱了外衣,只着条白色的大马裤,让三娘和九娘“检查”。尽管韩健全身连个伤口和伤疤都没有,但两个老娘还是不放心,总盯着他下面看。韩健也知道,两个姨娘怕他下面有事,影响了韩家的香火继承。

    “真的没事。”韩健被人像货品一样打量着,很不自在。

    “没事就好。雯儿,快帮少公子换衣服。”韩崔氏先吩咐了木讷立在一旁的雯儿,再道,“三娘亲自给你煮了炖品,在外一天,你好好补补。唉!可能以后三娘不能在你身边照顾了。”

    韩健听韩崔氏这口吻,便知她已经知晓了他要留在洛阳城的事。

    “三娘,皇上要留我在洛阳,到底什么意思?”

    “三娘去哪知道?三娘也是下午进皇宫,才得知陛下要留你在洛阳。”韩崔氏一脸无奈,顺带将韩健换下来的衣服整理了一下,“大概,陛下也是觉得你做事太欠周虑,留你近一点方便照看。”

    “不是吧?”韩健想起女皇跟他那点“渊源”,心想,这哪里是要留近点方便照看,分明是方便打击报复。

    韩崔氏道:“留在洛阳也没什么不好,就半年时间。三娘帮你打听过,上听处的差事不难做,你过去了,只要好好历练一番,陛下觉得你成熟稳重了,自会让你回江都。另外,三娘还跟陛下说了你在洛阳城没什么人能帮扶,特地向陛下举荐了我伯父一同过去当顾问,以后有他帮你,为娘也放心了。”

    韩健惊讶道:“三娘的伯父不就是……崔老头……崔老先生?”

    韩崔氏微笑道:“就是他,昨日他在旁指点你,你在皇宫赐宴上做的很好,陛下还夸赞你呢。”

    韩健龇龇牙,问道:“三娘,跟你求证个事,上听处的首席大臣,是贡生出身的顾唯潘吧?”

    韩崔氏想了想道:“好像是,你问这么做什么?”

    韩健心说,好么,这是没事找事。本来他去上听处也没什么,在哪办差不是办,现在倒好他的顶头上司顾唯潘,就是昨天跟崔明礼吹胡子瞪眼那个死老头,结果两个死老头的私人恩怨,可能会烧到他头上,这不是殃及池鱼?想令女皇觉得他历练到成熟,必然要有顶头上司的评语,顾唯潘把他当成崔老头一伙的,虽然他地位高不至于令他下不来台,但给穿小鞋是免不了。

    还想要好评?洗洗睡吧。

    “三娘,这次你是帮忙不成反添乱哪。”韩健叹口气道。

    韩崔氏问道:“你说什么?”

    “没事。”韩健想到崔明礼进上听处的事已经由女皇定下来,他说了只会令韩崔氏担心和自责,便没续说,“三娘,我困了,有事明天再说吧。”

    韩崔氏赶紧道:“别着急去睡,先把炖品吃了,还有一些你平日里喜欢吃的菜……”

    ……

    ……

    第二天一清早,宫里便来人下旨,给韩健安排了差事,上听处库司兼办,也就是上听处某一司的副官。按照官职来说,是正四品,官不大。但他是小东王,官职是次要的。

    魏朝所实行的是五省六部制。确切来说,是三省一处一台六部制。

    三省,即中书省、门下省、尚书省。一处是上听处,一台是御史台。这三省一处一台,都是高于六部的存在。

    中书省,负责草拟、发布政令,属于中央第一决策机关,好像国务院一般的存在。负责人是尚书令。

    门下省,是政令审议机构,负责对中书省所发出的政令进行审核和复议,必要时可将政令发回重新拟定。而门下省也负责谏言和纳言,其中不少的官员都是那种认准死理砸朝堂上嬉笑怒骂的死谏之臣。负责人是门下右仆射。

    尚书省,分秘书监和六部。秘书监负责传送中书省的政令,六部负责执行政令。另外在六部中有议事阁,隶属于秘书监,负责讨论反馈政令的传达实施。负责人是“领秘书监”,而这个职位通常是正相所兼任。

    上听处,是一个比较复杂一些的机构。一方面负责任命考核监督中央官员,另外还负责大魏朝的情报特务机关,另掌管库房,审计及军工所等。负责人是上听处首席大臣。

    御史台,负责风闻言事,监督地方官员,考察民风,提供言论渠道。负责人是御史大夫。

    三省一处一台的主要长官,尚书令、门下右仆射、上听处首席大臣和御史大夫,在朝中都是副相级别,加太师位,参政议政。相当于大魏朝的四个副相。

    而正相只有一人,其确切官职是领秘书监、门下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加太傅位。

    除三省一处一台之外,平行于六部之外的尚有三府六寺及十二卫大将军,直接负责于皇帝。其中就有负责治安的廷尉府,诸如治安部门,三府六寺及十二卫兵马并不属于施政机关,因而独立。

    距离韩健正式到上听处上任还有一天,他突然觉得自己的人生出现了一片阴霾。洛阳街路上行人纷纷扰扰,小贩叫卖声不绝于耳,他却觉得跟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司马藉莫名其妙被人打伤,正在东王府别馆里养伤,而阮平则在努力温习准备三天后的考试。三个狐朋狗友,到他伤心落寞的时候却只能形单影只。

    “算了,去清虚雅舍坐坐,先想想书局的事。”

    以前韩健对三国书局搬迁的事总是不太上心,现在更不用上心了,反正最少有半年时间,他可以慢慢想,不急于一时。说起来,他的《三国演义》连环画,出了第九集之后,第十集有大半年没消息。主要是他这两个月基本都在路上,没时间去弄这些东西。

    到清虚雅舍外,还不到中午,没到开饭的时间。韩健正要进去,旁边一个人靠近过来,被东王府侍卫拦下。

    “给小郡王请安。”那人虽然不点头哈腰行礼,却给人一种矮人一级的感觉。但为人倒是有几分风骨。

    韩健一瞧,马上想起来,正是两天前在清越坊两次见过的那个廷尉府捕头,一招制服过绿都将军胡尔锦的林詹。

    “林兄?”韩健笑着迎上前,“难得,没想到竟能在这地方遇上你,走,一起到楼上喝两杯?”

    “多谢小郡王抬爱。”林詹连为尴尬一笑道,“不瞒小郡王,其实在下听闻小郡王经常出入此处,便提早过来等候,专程谒见。”

    “哦。”

    韩健听这个也就明白了,专程来请托送礼拉关系的。

第四十一章 持家贤妹

    韩健想明白这一节,再发觉林詹不时抬头看着清虚雅舍的门匾,脸上似有为难之色,心中也大概明白。清虚雅舍属于高消费的地方,摆宴席最低四五两消费,而他一个廷尉府的捕头每月饷银也就一二两银子,一顿饭就能干进去他三个月的饷银。

    “林兄,你熟悉洛阳城,这次要麻烦你带我到处逛逛。”韩健笑着说道。

    林詹有些意外指了指清虚雅舍门口,道:“小郡王不进去?”

    韩健道:“没到中午,在里面太闷了,有人一起逛逛洛阳城,反而是消遣。”

    林詹松口气,一笑道:“也好,也好。”

    韩健让林詹当导游,带他走走洛阳城的街道,让他可以近距离以一个游览者的心态来领略洛阳城的风土人情。韩健所感兴趣的,主要是在哪开个书局合适。

    “林兄,你每月俸禄多少?”走了一段路,二人也交谈了一些,韩健突然问了一句。

    “二两银子,逢年过节,还有花红。”

    韩健心想衙门里也有花红这东西?当下再问道:“每月下面的孝敬也不少吧?”

    “不瞒小郡王,下面的商铺的确有孝敬,但衙门里弟兄多,到手头上也就不多了,每个月也能分几钱银子。”

    在外地一个普通城市,一个月二三两银子的俸禄,足够养妻活儿甚至小有积蓄,但在洛阳城这种地方,物价水平高,一个月二三两银子就不当钱了。

    “别小郡王小郡王的,太生分,就直接称呼我韩兄弟便可。”

    “不敢不敢,这可真不敢。”林詹赶紧摆手道。

    “那就称呼少公子,平时身边人也是如此称呼。”

    “那我……就以少公子相称了。少公子,到那边走走?”

    两人说着话,走到一条街道的拐角,韩健发觉林詹总是往分岔口一条很不起眼的街道里看。这街道,是主街的一条副街,不宽,里面也没外面这么繁华,就好像一条乌衣巷,跟外面宽阔的街道形成鲜明的对比,但行人也不少,大多来去匆匆。街道里倒是有个茶寮,有个布衣荆钗的女子正背对这边收拾桌子。

    韩健心想,难道是林詹的“老相好”?

    “走的也累了,那边有个茶寮,过去歇息歇息。”韩健指了指那茶寮的方向,人也往那边走去。

    “这……”林詹似乎有些不愿,但还是在前引路,似乎这一代他都很熟。

    茶寮并不是很大,在一处院墙外,用木头和茅草搭建的一个凉棚,也没有门,能挡雨却遮不了风。茶寮连着的是院墙的院门,应该是女子在自家院墙外搭建的茶寮。

    韩健心想,这要是换做几百年后,非被当成违章搭建给拆了不可。

    茶寮前,突然呼啦地围上来一群人,把茶寮那女子吓了一跳。她转过身,见到林詹,才松口气又怨怒地白了林詹一眼,似乎很熟稔。当看到一身锦衣华服的韩健,她的神态马上冷淡了许多。

    “快……快上茶。”林詹招呼韩健坐下,马上对女子挥手示意。

    女子年不过双十,长的倒也清秀娇细,一身粗布荆钗很得体,清水雕饰。只听她轻哼一声,表情略带不满,没回话便进了院门,连摊子都撂下不管,没上茶的意思。

    韩健正想,这是给她带生意来,她怎么拉长了张脸,难道以为我喝茶不给钱?林詹解释道:“少公子,这是……舍妹,不太喜欢见外人,见谅见谅。”

    韩健这才知道原来不是老相好,而是妹妹。说什么不喜欢见外人纯粹找借口,开茶寮不就是打开门做生意?还有怕生的道理?

    林詹告罪一声,便起来到院子里找妹妹。

    “少公子,要不咱起身换别家?”一边的侍卫请示道。

    韩健道:“坐着,累了歇歇,没茶喝还不是一样歇?”

    韩健说着,也不知道兄妹在里面干什么,便起身到院门前,往里面瞅了瞅,偷听人家兄妹的对话。

    林詹到院里,发现妹妹正在院子里挂晾晒的衣服,他赶紧上前道:“小妹,洗衣服何时洗不行?赶紧出去招待客人!”

    女子不满道:“衣服昨天就洗好了,可是过了场雨,再不晒就过雨了。二哥,你这一办公差,几天都不回来,一回来就带那些不三不四的人回来。我都跟你说多少次了,曲迎奉承的的事你不喜欢做就不用做,大不了衙门的差事你辞了,我养活你!”

    “没跟你说,这两天有刺客,公差忙走不开?你这是什么话!”林詹当下有些恼怒道。

    “哼,你还说,你在衙门里辛苦办差,赚的有我开茶寮多吗?”

    林詹用略带喝斥的口吻道:“那还不是因为我在衙门里办差,又有小云他们给你撑着,才没人敢来捣乱?不然,你以为开个茶寮就能养家?小云这两天跑哪去了?”

    女子道:“跟人打架,一群打人家一个,还伤了,在刘伯那看跌打呢。”

    “哦。”林詹心里犯嘀咕,外甥从小跟人打架,何时吃过这亏?但他这时也顾不得多想。

    韩健皱皱眉,那个跟“小云”打架的不会是司马藉吧?

    “快去!外面那个人咱开罪不起,也不用你做什么,当他是普通客人,他坐坐就走。”

    妹妹这才把乘着衣服的木盆放下,气冲冲进屋提水泡茶。

    韩健见这架势,心想,持家的女人难得!

    林詹面带笑容出来,见韩健在门口站着,一笑:“舍妹正烧水,让少公子久等了。她这就出来。”

    韩健笑道:“你这妹妹……呃,挺凶的,你们刚才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林詹尴尬一笑,道:“少公子见谅,我妹妹她……就是不喜欢我跟官场上的人有来往。以前我也结识了一个官家公子,他总是缠着妹妹,令她烦不胜烦……”

    “哦。”韩健明白了,原来是有“渊源”。

    林詹这么说,是提醒他不要缠着他妹妹?

    “什么人?”韩健问道。

    “是个少将军,他父亲是卫所大将军。与我是同科武举,因而相识。”

    韩健点点头。这时候女子已经提着茶壶出来,走到桌前,先为韩健倒了杯茶,又为林詹倒了一杯。

    林詹笑着介绍道:“少公子,这是舍妹,名叫小夙。这位是少公子,小夙,快行礼请安。”

    “小夙姑娘,有礼了。”韩健笑着拱拱手算是见礼。

    林小夙语气不善道:“不敢,小女子给少公子请安了。”说着欠身一个万福,多有敷衍成分在内。

    韩健知道这林小夙是恨那个“少将军”,顺带把他归为一类了,态度不佳也属正常。林小夙放下茶壶回身进了院子。

    韩健喝口茶,茶味清馨,甘香中透出些回味,光是这一点,他就察觉到林小夙茶艺的高超。

    “好茶,什么茶?”韩健对喝茶并不太深了解,当下问道。

    林詹自夸道:“南边的茶,北方人很多人不喜,不过这茶,可是很滋补。”

    韩健一笑,喝茶泄火的他听说过,喝茶补身体的他还是首次听说。韩健再问道:“听林兄口音,是南方人吧?”

    “是。我们是江西人,遇上战乱,一家人迁徙北上,本来还有姐姐姐夫,但他们迁徙中死于瘟疫,后来我与妹妹还有小外甥一路迁徙到洛阳,定居下来,靠争强斗狠当了地保,又考了武举,本想一展抱负,就因身上有南朝血统,不得从军。”林詹用感怀身世的语气说道。

    韩健没想到林詹还有这么复杂的背景,不过身处在乱世中,能活着已经不易。

    “少公子,茶也喝了,咱是不是早些回去……”

    韩健知道他说的是回清虚雅舍继续宴席的事。本来清虚雅舍是东王府的产业,吃饭不用花钱,但人家要请他也不能说不给面子。现在喝了人家的茶,也听了人家的故事,又见识了善于持家的林家小妹,就不由想赖着不走了。

    “林兄,回清虚雅舍太远了,不知道方不方便,在这里……”

    “啊?”林詹大吃一惊,他马上意识到,韩健是想让他妹妹下厨。

    “我进去跟舍妹说说,看她的意思。”林詹道。

    “嗯。”韩健点点头,继续喝茶。

    林小夙晒完衣服,也在准备做午饭,便见到兄长快步进了院子。

    “二哥,又怎么了?外面那个二世祖,又出什么花样?”

    林詹道:“这次还真被小妹你说着了,他想留下,尝尝你的手艺,你就帮弄几个下酒菜呗?”

    “休想!”林小夙把毛巾往地上一甩,“他什么人,需要兄长你这么低声下气?他想吃,让他自己做去!”

    “唉!小妹,当二哥我求你一次,这次这个人不一样。你要是不下厨,哥就要带他去清虚雅舍请他吃宴,那地方,你也知道多贵。哥实在是……”

    林小夙苦着脸道:“清虚雅舍?二哥,你不是有什么把柄落人家手里了吧?”

    “你就帮二哥这次。”

    “想帮也没用,外面那么多人,我一个人怎么应付的来?”

    林詹从怀里摸出二钱银子,道:“你只管应付这一桌,其余的去找徐婶,让她帮做几个菜应付应付。这些钱你拿去买点酒菜,要赶紧的了。”

    “哦。”林小夙一脸不情愿,但还是往后院去了。

    林詹摸了摸口袋里的银子,心中小有得意,暗道:“五两银子花销变成二钱银子,还讨了小郡王的好。官做的好不如生个妹妹好。”

第四十二章 好买卖

    韩健虽是小东王,但他并非林詹直属上司,官职调动上韩健无法直接插手。这点林詹也很清楚,他只是希望结交韩健,多一个后台好办事。

    官场很多时候都是如此,请托送礼,往往并不需要对直属上司下手。

    席间酒过三巡,韩健品尝着美味菜肴,心说这可堪比清虚雅舍大厨了。清虚雅舍的菜料丰富,而眼前却是简单中别有新意。

    韩健打开话茬问道:“林兄在洛阳人脉广博,可有听说过洛夫人?”

    本来韩健想把洛夫人的势力据为己有,但今日派人去打听过才知道,洛夫人逃了,生意都扔了,据说昨日有几间铺子出手价钱便宜的很。连同大小西柳也离开了清越坊不知所踪。

    韩健知道,这是把人给吓唬跑了。

    林詹脸色尴尬道:“若说别人,在下可能未必知晓,但这洛夫人……少公子可有听闻她与我们少府……原来胡少府的那些纠葛?”

    韩健点头道:“但说无妨。”

    林詹借着点醉意,便掰扯开了:“原来的胡少府,不好钱财也不好女色,说好听点叫耿直,说难听就是顽固不化。但他偏偏对那个商贾出身的洛夫人情有独钟,屡屡追求,送了不少的礼物给那女人,但还是没招来好脸色。衙差们私下里也笑话胡少府,说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以前这种话,林詹是不敢说的,但现在胡德明已因诬陷他跟南齐使节的事而被下狱,失势了。

    韩健点头,再问:“那林兄对这洛夫人,又知道多少?”

    林詹想了想,道:“据闻,这洛夫人原本是东阁老洛尚书的外宅,但洛尚书为人检点,晚年更是深居简出,怕是不会跟这样的女人有什么牵扯。当然,这个也只是在下猜测,毕竟洛尚书早已仙游多年。”

    洛尚书就是东阁尚书洛家丘,韩健之前调查过,知道这洛家丘曾于中年时期,随西王平西凉,后来便回到京城,官越做越大,名声也越来越好。韩健想,这个洛家丘三朝老臣,据说为人检点,不像是那种在外勾搭一个小他几十岁的女人的老家伙。

    “行了,不说洛夫人。林兄,这里距离东路衙门不远吧?”

    林詹一笑道:“这倒是,东路街就在两个街口外,外面那条街经常能看到官轿子来往。不过那些都是官,没人会在咱这小街口驻足。”

    “哦。”韩健点点头。

    才一会工夫,林詹俨然把他当成自己人看待。

    东路街是洛阳城一条有名的衙门街,一条街道上十几个衙门口,其中就有六部衙门和上听处总办。韩健心想,以后来上听处上班,经常能路过这里,就来蹭个茶点吃喝。

    韩健酒饱饭足,此时林小夙走出来收拾碗筷。林詹怕妹妹再出言不逊,赶紧与韩健一同起身离开。

    韩健百无聊赖,又不急着回东王府别馆,便让林詹引路,到上听处总办门口认了认路。

    ……

    ……

    第二天,韩健这个新任的上听处库司兼办就要走马上任了。

    早晨起来,韩崔氏为韩健准备了不少的东西,因为她马上要离开洛阳先回一趟江都,有很多不放心的事,要对韩健交代一番。

    “三娘,有九娘看着我,出不了什么事。您就放心回去,记得给几位姨娘带好,说我很想她们。”韩健穿好衣服,本想去看看正在养伤的司马藉,顺带问问当天打架的细节。可又想想,那“小云”没见过,是敌是友还不好说,这么去说了怕是要挑事,想想就先算了。

    “别着急走,让侍卫送你去,路上有帮扶……”韩崔氏见韩健连早饭也不吃便出门,在后面叮嘱一声。

    “不用了。”

    韩健心中不由慨叹,这些姨娘真是把他当成是小孩子,以前他是在洛阳城闲逛,东王府侍卫跟着也就算了,以后他要在洛阳城“上班”,找一群人前呼后拥的那么大阵仗不顶事纯粹是找麻烦。

    韩健出了门,打个哈欠,他睡的并不太好。本来也不饿,但走了一段路,肚子也突然叫了起来。这时候,他也差不多快到东路街,岔路口一回头,便见到林家小妹在茶寮里招待吃早晨茶点的客人。

    韩健笑着摸摸自己的肚子,自语道:“还是肚皮老兄懂我的心意。”

    当下韩健便步行到了茶寮桌前,就桌而做。

    “客官需……你?”茶寮并不大,也没个伙计,所有事都是林小夙一肩挑。此时茶寮里有几桌客人,都是邻里街坊在吃早点,吃完了也好早些上工。她围着围裙忙里忙外,等忙过这一阵她也就清闲了。

    等她收拾好前面一桌客人的杯碟,转过身,便见到韩健独自一个人坐在桌前。

    “怎么,林姑娘,不能是我吗?”韩健笑道,“早晨没吃东西过来,想吃个茶点垫垫肚子。”

    林小夙语气不善道:“有茶没点,我们这是茶铺,不是酒楼。要吃茶点寻别家去!”

    林小夙说话的语气摆明了一副“恕不招待”!

    “林姑娘,你这不是欺负我眼拙吗?你看看他们,他们有茶水和点心,到我这就有茶没点?”

    林小夙道:“刚卖完了。”

    韩健叹口气,可能是林小夙经常被一些“狂蜂浪蝶”骚扰,也可能是她对兄长身边的人有偏见,反正他是不招林家小妹的待见。

    韩健一叹道:“看来没机会尝到林姑娘你做的点心,本来想花一两银子品尝品尝,现在只好把银子送给其他酒楼了。”

    韩健说着便起身,无奈而走,才走了两步,林小夙在背后喝一声:“等等,你说什么?一两银子?”

    韩健故作不知何意,转身道:“昨日那顿酒席,堪比酒楼大厨的水准,怎么说也值个十几两银子,今天花一两银子吃个点心,不过分吧?”

    林小夙微微皱眉,上下打量了番韩健,她心里想:“吃个点心就要花一两银子?他是消遣我,还是确有其事?二哥待他很敬重,肯定有来头。”

    “先把银子拿出来,便供你点心吃。”几块点心换一两银子,这么便宜的事林小夙不想错过。

    韩健摸了摸怀里,取出个二两银子的小银锭,往桌上一放:“出来的急,没带散碎银子,就二两了。林姑娘要不要先去验验成色?”

    “不用了!”林小夙一把将银子抓过来,揣进怀里,“你先坐下等等,我进去给你拿茶点。”

    “呵呵,那就有劳林姑娘了。”韩健若无其事重新坐下。对他而言,二两银子便能套近乎,不吃亏。

    林小夙赶紧揣着银子回到院里,到了院里,拿出银子摇了摇,十足的官锭,成色足份量也足,没耗损,一看就是新铸的银锭。

    “哼,昨天花了二哥二钱银子,今天得你二两,有得赚。”

    林小夙马上回屋先把银子藏了起来,然后提着茶壶和点心盘出来,放在桌上。

    “茶水,自己倒。点心,自己拿。”林小夙态度仍旧不太好。

    韩健无奈一笑道:“林姑娘,我是客人,你一个店家这么做不是赶客吗?”

    林小夙轻轻一哼道:“我开店,又没求着你来。是你非要坐下来尝尝我做的点心。”

    说完,林小夙把毛巾往肩膀上一搭,继续去收拾她的去了。

    韩健第一天去衙门上班,也不着急,一手拿着面点,一手遮着额头看了看老高的日头。点心不是很好吃,主要是没甜味,吃起来没滋味。但能把普通面食做的如此可口,韩健也佩服林小夙的手艺。

    “面点不错,只是跟昨日的菜肴比,逊色不少。”韩健故意当着林小夙的面感慨道。

    “你说什么?”林小夙闻言走过来,“不好吃别吃,不过,钱是没的退。”

    韩健一笑,这果然是个小吝啬女,二两银子进了她兜肯定不会再吐出来。

    “不是说难吃,就是……你就没别的什么早点,比如说油条?豆浆?”

    林小夙皱眉,一脸不解,道:“你说豆汁?要吃那个,找卖豆腐的三婶。什么油条,听都没听说过。”

    韩健一叹,来到这世界,饮食方面发生了很大变化,很多以前他日常所食用的,都见不着了。突然间,他就对早餐油条味回味起来,十几年没吃,甚是想念。

    “油条,就是找一锅油,把面和好,加上酵母和一些佐料,发好了切成一条一条,油锅里一炸,齿颊留香……”

    韩健感慨地说道。

    “一锅油?你当油不花钱的?就算做出来好吃,那么贵,谁吃的起?”林小夙不屑道。

    “这你就不懂了,酒香不怕巷子深,你看看,隔壁街就是衙门口,那些个官老爷,吃的上口,还怕少了客人?再说,一锅油用不上两钱银子,你能用好几天,不比你这个茶点有市场?”

    林小夙眨眨眼,似乎嗅到点商机,但她显然不会听韩健空口说几句白话就相信天上会掉银子。

    韩健吃完点心,喝口茶道:“算了,回头我把配方写给你。你佐弄佐弄,自己看着办,这么好的买卖,你不做大有人做。”

    韩健说完,起身离开。背后林小夙皱皱鼻子,嘴上嘟囔一声:“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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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上听处

    离开茶寮,韩健徒步往东路街走去。到东路街内,安安静静,连个摊贩都没有,每个衙门口都很气派,廷尉府的衙差三五成群簇在一块,这里是他们的主要巡逻范围。

    韩健直接到上听处总办门口,几名卫兵模样的人将他拦下,喝一声:“衙门重地,不得擅闯。可有名帖?”

    韩健把上任的官凭递上去,那几人一看,吸一口凉气。眼前这个不起眼的年轻人,便是魏朝四大王之一的小东王。虽然他们也知道今日小东王会来,但也没想到小东王会如此低调,本来他们认为东王驾临,怎么也是个前仆后佣。谁曾想东王只是着一身便衣信步而来?

    他们转念再一想,眼前男子既为东王,官职便在一品之上,没必要穿一件四品的官服出来得瑟。

    “东王殿下,里面请。”卫兵态度大改,引领韩健入内。

    “有劳了。”韩健客气地说了一句。

    韩健随卫兵进内,发现上听处总办的排场也很一般,不但门口无匾额,到里面,也只是经过一条狭长的门道,绕过花厅,便进了一处小院子。小院子假山林立,挂着几个鸟笼子,几只不知名的鸟在那欢快的唱,院子当中有个凉亭,凉亭里有石桌石凳。韩健心想,这倒是个乘凉纳凉的好地方。

    “东王殿下,这里是上听处的正院。”卫兵介绍道。

    韩健点点头,这地方外面看着挺小,进来也不显挤,可能是假山布局的影响。洛阳的院子,倒有几分江南园林的味道。

    院子周围,有一层二层小楼,其余都是一层的矮屋。其中正对门口的正房,挂着“集思广益”的匾额,想来应该是上听处的正厅。

    “里面请。”卫兵引韩健到正厅,正厅正堂挂着“集思厅”的匾。里面本来坐着两个正在闲聊的官员,见到韩健进来,这二人均起身离开,也没过来见礼自报家门。韩健瞅了一眼,周围有几张书桌,可能是官员办公的地方,都空着。

    “人呢?”韩健问道。

    “回东王殿下,今日有大朝,诸位上官都进宫去了。要不您在这里先等等?”

    大朝的意思是魏朝一个月一次的群臣朝会,在洛阳城三品以上非当值官员都要进宫面圣。而他的库司兼办才四品,没他份。韩健点点头表示明白,卫兵再行礼,退了下去。

    韩健来上任,结果一个人都没见到,便在正厅里四下走走看看。

    本来书桌上摆放的应该是政务文件之类,但韩健走了一圈,涉及到公事的奏本文案一件没见着,倒是看到两张书桌上当眼的位置摆放的就是他的韩氏《三国演义》,一本评注本,一本路边摊的盗版。

    韩健拿起书随便翻看了几页,便听到集思厅外面有脚步声,一个略微发福的中年身影快步走进来,进屋后长舒口气,正要找杯茶饮,抬头便与韩健一个对眼。此人咧嘴一笑,一张大窝瓜脸中下部分裂开道缝,看上去好像机箱漏油了。

    “小东王?”此人惊喜叫了一句。

    “阁下是?”韩健并不认得此人。

    “果真是您。”此人一脸谄媚之色走上前,拱手道,“在下库司部领马继宁是也,给小东王您见礼了。”

    说着,此人迎头躬身行礼,这算是礼数中够“大”的。

    库司部领是韩健的直属上司,他这个“库司兼办”是来给马继宁当副手的,可马继宁倒先来给他行大礼,令他挺尴尬。

    “马部领客气了。”韩健赶紧相扶。

    “基本礼节,还是要得,要得。”

    马继宁招呼韩健坐下,随便哈拉了两句,韩健也把问题抛过去:“马部领,不是说今日大朝,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了?”

    马继宁微微一叹道:“皇宫那边,本来大朝已经结束,但出了点小事,咱上听处的人基本给留下了。”

    魏朝朝会的规矩,朝会上把大概的事都说完,若是还有没解决的,就等散朝之后留下相应部门的人再行商议解决。听马继宁这么一说,韩健觉得是上听处这面有什么大事要商议。

    “什么事?”韩健问道。

    “是这样。上清宫建宫二百年典礼,为彰显我大魏朝对道家的敬重,朝廷要在上清宫内建一座宝塔。本来这事已**不离十了,可今天出了点意外……”

    韩健以前只听说过佛塔,今天第一次听说还有“道塔”?建道塔也就建了,关上听处什么事?

    “这事不是该由工部那边负责?”

    马继宁微微一笑,道:“看来小东王您还是不太了解咱上听处的运作模式。”

    韩健惭愧一笑道:“做过些功课,还真不甚了解。”

    马继宁起身,侃侃而谈道:“咱上听处总办,共有四个分司,这些小东王您可知晓?”

    “愿闻其详。”

    “第一司,是奉查司衙门,也是咱上听处最重要的衙门。朝廷五省官员,无论大小,奉查司都可不经陛下授权即可暗自查探,若证实其违法,则交由法办。这些官员的考核任免,也是由奉查司来负责。”马继宁说完,补充一句,“奉查司衙门的部领,是左灵遇左部领。”

    “哦。”韩健点头表示明白。

    “第二司,就是咱库司衙门。说浅白点,咱库司就是管库的,但细分开,咱库司也分两个衙门。一个是理库衙门,看衙门口的。第二个是承宣通理衙门,负责跟踪事项,查库银流向。”

    “查库银流向?”韩健问了一句,“就是审计?”

    马继宁一愣,想了想,赞道:“小东王聪慧,一点就透。”

    马继宁续道:“第三司,这个是慎刑司衙门,就是外面俗称的……阎王殿。”

    慎刑司是魏朝的特务机关,有自己的公堂和衙门,还有他们独特一套的审讯方式。十大酷刑八大酷法,民间多有流传,凡是被慎刑司追上的人,不死也要脱层皮。除此外,大内密探、暗杀高手都是出自慎刑司,武林高手遍地。

    韩健所知,两天前落罪的廷尉府少府胡德明,现在就在慎刑司监狱里被严刑拷问。

    “这阎王殿的人,咱不好惹。他们的衙门口也不在咱集思院里,单独划了出去,平日里碰不上。”

    马继宁再道:“第四司,就是督监兵器司衙门。就是外面俗称的兵器所,兵器所也是咱上听处总办人员最多的一个衙门,若是算上洛阳周围那些隶属于兵器所的各大兵器工场的人,少说有上万人之多。”

    韩健听了半天,总算对上听处的架构明白了个大概,但他还是不解,朝廷要建个道塔,怎么跟上听处扯上边了。难道是因为审计的事?若真是因审计,这时候库司部领马继宁不会早早出来跟他废话至今。

    “马部领,说了这么多,你还没解释今天到底为何要上听处的人留下。”

    “唉,这个说来话长。总的来说,就是因为新任的上听处总办顾问,呃,不是小东王您。”

    “崔明礼?”韩健一愣,问道。

    “就是崔博儒,他今日在殿内,陛下特地就建塔的事问他的意见,没想到他……驳斥咱顾首席的意见,说建塔劳民伤财,还说顾首席是为祸大魏朝,所以……两个人就吵起来了……”

    韩健苦笑一声,他是接御旨上任,所以不用到皇宫去,而崔明礼这个顾问却要走流程到宫里去领官上任,本来“顾问”没官没品,只是一个虚职,平日里过来走动走动便可,不需要到朝堂上争锋。

    不过,崔明礼跟上听处首席大臣顾唯潘两个人好像有仇,一见面就咬。这一咬,就惹出麻烦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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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有缘?无缘

    韩健细问了一下才知道,本来建塔的事朝中就有反对声音,这次崔明礼旧事重提,使得女皇再次征询言官的意见,以至于留下三省一听一处的人再行讨论。

    韩健心说这还真是“集思广益”,本来建个道塔,屁大点事,女皇说建就建,不建就不建,非要问来问去找麻烦。

    韩健和马继宁正说着,院子里便传来脚步声和人声,却见一群穿着朝服的官员,鱼贯进入集思厅。当前的一个,赫然就是韩健两天前见过,对崔明礼冷嘲热讽的上听处首席大臣顾唯潘。

    顾唯潘黑着一张老脸,好像谁欠了他几吊钱没还一样,一进来,目不斜视到正堂客椅上坐下,拿起桌上的茶,也不管冷热新陈,直接就喝。后面那些大臣因为都是他下属,不敢多说话,各自往书桌前走,最后进来一人,却是一身博士服进门便瞪顾唯潘一眼的崔明礼。

    见到崔明礼进来,顾唯潘放下茶杯,怒目相向,喝道:“崔博儒,你只是我上听处一个顾问,朝中的事尚且轮不到你来管!”

    这一声说的是极为愤怒,旁边的人也不敢插话。眼前这两位,一位是上听处首席大臣,朝中副相,他们的顶头上司;另一位虽然无官无品,却是才学冠盖洛阳城的博学鸿儒,主持三科两大考,朝中门生遍地。得罪哪个,光是唾沫星子就能把他们淹死。

    崔明礼当仁不让,反戈一击道:“陛下问我意见,我有何话自然不会藏着掖着,直言明言之弘公亮,乃我辈楷模!以为像你一般,奸佞附庸之臣,为祸大魏朝上百年基业!?”

    韩健一听,好么,两个老家伙朝堂上咬的不可开交,到了上听处总办,接着咬。

    韩健瞅了瞅,心下为难,到底帮哪边?顾唯潘是他上司,理应该帮,但这个上司显然把他当成异己了,而他的关系应该跟崔明礼更近一些,因为崔明礼也是因为他的原因才进的上听处。

    “两位,消消气。”别人都不敢上前劝,韩健倒先上去了。

    顾唯潘斜眼瞥了韩健一眼,老脸一皱,喝问:“你谁?”

    韩健无奈一笑,看来当日皇宫宴会上,顾唯潘完全把精力放在跟崔明礼“对眼”,完全没留意他这个大出风头的小郡王。

    一边的马继宁赶紧上前提醒自己的上司:“顾首席,这位是小东王殿下呀。”

    “小东王?”就算是小东王,顾唯潘也不给丝毫的面子,他先瞅了韩健一眼,再打量下崔明礼,脸上不屑一笑,好像在说:“你们还不是一丘之貉?”

    顾唯潘起身,阴阳怪气道:“老臣奉旨协同建万安塔一事,有很多事情要忙,无暇招待小东王。劳烦马部领带小东王到处走走。”

    说话时连韩健也不看,毫无尊重的意思,说完便拂袖而去。只剩下马继宁还在旁边连声应是。

    “崔老头,你们俩加起来也一百多岁了,犯得着置气吗?”韩健劝慰了崔明礼一句。

    “你懂什么?”一肚子气的崔明礼也没给韩健面子,“老朽一心为国为民,何错之有?”

    说完一甩袖,也走了。

    倒撇下韩健,让韩健感觉是两边不讨好。

    “你们吵你们的,关我鸟事?”

    等顾唯潘走了,其他上听处的大臣才过来跟韩健见礼。虽然韩健只是个四品的库司兼办,但他的正职是东王,不想巴结的也要过来问候两声。

    韩健一一回礼。这些人当中,并没有慎刑司的人,而上听处总办中唯一一位副首席大臣,也是重点负责慎刑司的“大魏朝特务头子”凌钧也并不在内。凌钧在满朝大臣中,属于最神秘的一个人,主要跟他的职业有关,而慎刑司的部领于晗,倒是经常出席一些公开场合,不是显得很神秘。

    等跟这些人见过礼,韩健也跟着马继宁到库司那边衙门看了看,所谓的库司衙门,也只是上听处总办院里的一个不大的屋子,屋子通着一个不大的后院,却是独立开来的,平日里有人要来库司办什么事,基本都是走这个单独的后门和后院。

    “小东王,咱库司平日里很少有人来往,要么在外办差,要么都守在库房那边。您先在这熟悉熟悉,过两天,在下再带您到各处库房那边走走。”

    韩健笑着点点头,心说马继宁还挺“体谅”他“辛劳”。他来一趟上听处总办,就这么个不大的“办公室”,让他先“熟悉”几天,再带他到各库房去走走。这待遇简直不是来坐班的属下,而是来视察领导级别的。

    “老刘,过来跟小东王奉茶。”

    马继宁喊了一声,从后院进来个五六十岁的干瘦老头。这老头精神倒是挺好,一进来,听到马继宁的吩咐,又出去找茶壶和茶杯。

    “小东王,这是咱库司衙门的门房,姓刘,你叫他老刘便可。有什么需要跑腿的事,也尽管差遣他去做。”

    韩健点点头,心想这老刘就跟个秘书差不多了,不过级别显然比秘书低很多,连个官职也没有,就是随便跑腿打杂的。

    马继宁交待完,说是有事要做,便先行离开,留下韩健一个人在房里。

    韩健第一天上班,来了才发现,没什么事能做。正想早点给自己下班,又觉得不妥,想了想还是先坐下来。反正早晨时候说要帮林小夙的茶寮把油条的配方写出来,便拿出文房四宝,在桌前做起他的“正事”。

    关于油条,配方很简单,不过是面粉、水和碱。不过在一样重要的问题上,他却没办法解决,就是泡打粉的问题。这东西显然在这年代没有,他也不知道内里的确切配方,他只记得上学时候隐约记得,好像是里面有明矾的成分,还涉及到银中毒的问题。

    明矾,在古代也就是白矾,日常倒也能用到,并不是太难买。

    “算了,就写白矾吧。”韩健把最后一样配料写下。关于这些配料的比例,除了明矾一样,其余的都很简单,只是白矾上他不好写。

    韩健写写画画的,眼看便到了中午,仍旧是他一个人,等他出来看看,连上听处院子里也是安安静静连个人影都没有。因为这里是上听处的总办,而平日里各衙门都有自己的分衙门,并不在总办里办差,使得韩健感觉自己好像个来讨债的找不到欠债人。

    “切,你们不给我派活,不是我偷懒!”韩健当下便要回家吃午饭睡午觉。

    拿着写好的油条配方,韩健迎着中午的日头往上听处总办衙门的正门口走出,他准备先去林小夙茶寮那把配方送过去。就在他走到门廊里时,见到门口有个女子的身影正被卫兵拦下,而那女子也在解释着什么。

    女子只是一身很简单的素裙,阳光下皓齿明眉显得格外生动,手上提个篮子,里面好像还有热气腾腾的饭菜。关键是,这个女子韩健以前见过,而且印象特别深。

    “嗨,同学!”韩健笑着迎出门去。

    女子微微皱眉,上下打量了一下韩健:“你是……那日在潘夫子共讲课上睡觉的……你怎么在这里?”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韩健在道场听潘夫子公讲时的同桌女同学,可惜事后韩健让雯儿去追没追到。

    “同学,你怎么来这了?可有能帮上什么忙的?”韩健心想这可真有缘,居然能在这碰上。

    “我是来见我父亲的……”女子说了一句。

    “你父亲?谁?”

    女子看了看执意不让她进去的卫兵,无奈道:“家父,是上听处总办的首席大臣。”

    因为涉及到父亲名讳,女子只是稍作提醒,并未说出父亲的名字。但韩健脸上的笑容却僵了僵,她说的岂不就是刚才还对他吹胡子瞪眼的顾唯潘?

    顾唯潘的女儿?靠!

    韩健心里骂一声,这不就跟脑门上写个“别对我有非分之想”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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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艰巨的任务

    韩健没有缩头的时候,迎着困难上才是他的风格,只要看对眼的用尽手段那也要上。只是韩健想不明白,顾唯潘一副死鳖老脸,为何能生出如此惟妙动人的女儿?

    “那顾小姐,怎么不进去?”韩健关切问道。

    女子瞅了眼韩健身后的卫兵,低了下头,面色有些为难。

    韩健心中会意,转过头对卫兵说道:“顾小姐来找顾首席,你们怎能阻拦?”

    卫兵凑上前,道:“殿下,此女子来历不明,上听处如此衙门重地,怎能轻易放人进去?”

    “来历不明?”

    卫兵道:“顾上官常年不顾家,从来没听说家里有什么女儿……”

    “没事,我认识她。”韩健打保票道,“让她进去,出什么事算我的。”

    卫兵听韩健这么说,不敢拂了韩健的面子,上前恭敬道:“顾小姐,请随在下进去。”

    女子回家已有几日,见不着父亲,又见母亲总是唉声叹气对父亲着实想念,便亲自来上听处总办,希望见上父亲一面,让父亲回家看看。本以为见不着了,谁知道眼前这年轻公子回头那么一说,卫兵居然过来请她进去。

    “有劳了。”

    女子先对卫兵感激地说了一句,目光又饱含谢意地看了韩健一眼,提着饭菜篮子进门而去。

    韩健瞅着女子的背影,心中着实感慨,这是人生有缘,来上听处第一天就见到她了。

    “你们几个,拿去喝酒。”韩健摸出个银锭,扔过去给几个卫兵,几个卫兵千恩万谢地接了。

    韩健本来都要走了,但现在也不急了,想进去看看,又怕打搅了人家父女团聚,便跟卫兵闲聊了几句,顺带问了问卫兵,关于顾唯潘不顾家的事。

    “殿下有所不知,顾上官他……有两个家,原本那个,很多年没听说他回去过了。”

    “哦。”卫兵这一点,韩健心里就透亮了,顾唯潘在外面养着女人。

    像顾唯潘这么位高权重,一步步升到如今上听处首席,魏朝的副相,娶个三妻四妾也不稀奇。但要分开两个府,令韩健意识到,原本娶的那个并非真爱。而后娶那个顾唯潘又不想亏待,他没法给后娶那个正室的名分,但却不让她做小妾进同一个门受大妇的欺辱。

    想到这,韩健觉得好像更同情顾唯潘外面养的女人,但实际上,顾唯潘的大妇才是他女儿的老娘。

    “不能主次不分。”韩健赶紧提醒自己,政治立场上一定不能站错队,否则那就真是“别对我有非分之想”!

    本来韩健以为女子进去以后长时间出不来,他正要进院去瞅瞅,却见女子在卫兵的护送下又出来,手上的篮子原封不动,女子眼圈红红的像是哭过,不时还在以袖拭泪。

    “顾小姐,没事吧?”见女子出来,韩健迎上前关切问道。

    “没事。”见到韩健,女子勉强一笑,这一笑也无法将她脸上的黯然之色掩盖,她提着篮子走到一旁,突然到路边的花栏上一坐,低头呜咽起来。

    韩健最见不得女子在他面前流泪,何况还是他倾慕的女子。韩健赶紧在旁坐下,安慰道:“顾小姐,可是有能帮上忙的?”

    “不必了。”女子哭了一会,便擦擦泪,抬起头,娇颜依旧是梨花带雨风情雅致。她看了韩健一眼,突然又很无奈叹口气。

    “没见到令尊翁?”

    女子摇摇头,却又点头道:“见是见着了,但家父话没说两句,就让我回家,还不许我再来。”

    韩健心说,这顾老头也太不讲亲情了,不回家也就算了,这可是他女儿,来看看他都不行?

    “看来顾小姐很想你父亲回家。”韩健叹道。

    女子嘤嘤切切道:“我身居上清宫,每年难得回家一个月,很想一家人共聚天伦,可惜……唉!”

    上清宫?听到此名,韩健马上想到了美女师傅,还有小暴力女芷儿。上清宫修习的女子自来一股淡然美女的气质!

    女子说完,起身像是要走,韩健心说这次见了可没那么容易让你走。这要再错失,以后去哪找?

    “顾小姐,说不定我真能帮上忙?”韩健道,“我知道你父亲,在外……另有个家。”

    女子本来已经迈开步子,听到韩健这句话,便收回脚步,略带诧异望着韩健。

    “这事我这做外人的本不该说,但见顾小姐如此悲切,也只能实话实说了。顾小姐请坐下,听在下慢慢道来。”

    韩健为了能多套问些女子的事,便把之前从卫兵那得来的消息说了,还加了些添油加醋的内容。

    韩健口才很好,又懂得把握一个想父亲和母亲早些团聚的女子的心理,话说的入情入理令女子不得不信。女子坐在花栏上认真听完,最后,她问道:“你……可知道家父外面那个家,在何处?”

    “这个……具体在下并不知晓。这涉及到私隐,不过,只要去查,便不难查到。”

    女子叹口气,有些失望。想到自己父亲的身份,谁人敢去调查?心中不禁失望,查到又如何,父亲照样不会回家,母亲照样还是会日夜想念父亲。想到这,她心中酸楚之心又起,便想早早回家去陪母亲。

    “顾小姐请留步。”韩健知道再不出“杀手锏”是不会有什么进展了,“若是小姐相信在下的话,在下向小姐保证,我能令你父亲回心转意,至少能令你父亲回家一趟,完成顾小姐一家人共聚天伦的愿望。”

    “什么?”女子转过身,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韩健。最后她又摇摇头,好像在说,你不可能完成的。

    韩健潇洒一拂袖,笑道:“不要以为在下只是顾首席的下属。其实,在下真正的身份,乃大魏朝的东王是也,以在下跟顾首席的交情,这件事不难办到。”

    女子惊讶地打量着韩健,想到之前卫兵对这年轻男子恭敬无比的态度,再想起他在潘夫子共讲课上的放肆与无礼,联系到他“小东王”身份,突然一切就合乎情理了。

    “东王殿下,倒是小女子有眼不识。”女子欠身行礼。

    “顾小姐太客气了。”韩健笑着相扶,女子被韩健碰着手臂,才微微一缩身。脸色略微羞赧,更显几分娇美动人。

    韩健心中不由感慨,如此知情懂礼内外兼修的好女子,真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偏偏被我寻到了!

    女子直起身,螓首微颔,问道:“东王殿下,可是真的愿意帮小女子达成心愿?”

    “在下言出必行。”韩健笑道,“说了这么久,还不知小姐的芳名。”

    “小女子,名欣儿。欣然而阅,母亲希望小女子知书识礼。”

    顾欣儿?韩健心中感慨好名字。

    “欣儿小姐,在下先帮你打听一下你父亲外面那个……有消息不知如何通知你?”

    顾欣儿心下踟躇,本来一个陌生人,不该信,最后又耐不过心中对父亲早日归家的渴望,当下把地址告知了韩健:“东王殿下有消息,只要去这里通知便可。还有父亲回家的事……若是父亲不想回家,小女子也不想强求。”

    “在下明白顾小姐的忧虑,强扭的瓜不甜,在下会想办法令顾首席心甘情愿回家。”

    顾欣儿抬头看了韩健一眼,感激道:“多谢东王殿下帮忙,希望早日得到您的好消息。”

    “一定,一定。”韩健对顾欣儿露出个自信的微笑,但实际上他自己心里也没底。

    顾欣儿说完,再欠身一礼,提起放在地上的篮子,莲步离开。韩健看着顾欣儿的背影许久,眼睛都舍不得挪开。

    “顾老头啊顾老头,你上辈子积的什么德,这辈子生了个这么好的女儿,还不知道珍惜。”韩健想起答应顾欣儿的事,一点头绪都没有。

    调查顾唯潘外面那个家的事不难,派人去打听打听就知道了,但让顾老头回家,这可就有技术含量了。

    韩健怪自己把话说的太死了,但他也马上释然,若是不把话说死,顾欣儿怎么会那么信任他还把家庭住址和芳名告诉他?

    “有得有失。韩健哪韩健,为了终身幸福,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拼了,一个死老头而已,没那么难搞定!”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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