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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一语不语     极品小郡王txt下载     极品小郡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六章 雨花楼的规矩

    黄烈一抖家底,杨余也很快意识到黄烈口中的“黄家将门”是南王府麾下镇南侯黄家。

    镇南侯是黄烈祖父黄仕琅的爵位,黄家一门三杰,在魏朝也算是数一数二的将门世家。黄烈一报家门,还是挺唬人的,杨余的脸上露出些许的忌惮。他倒不是怕得罪黄家又或者南王府,他只是要掂量一下,打架的话能不能打的过将门世家子弟。

    但他显然是高估了黄烈手底下的功夫。

    一旁的李维喝道:“黄家又如何?此乃京城之地,天子脚下,你还敢撒野不成?”

    黄烈并不怵杨余这个“商贾子弟”,但李维是刑部侍郎,他平时冷静的时候也知道惹不起。但他发起浑了哪还管对方是什么人,听见有人挑衅,当下黄烈便撸起袖子,嚷嚷道:“小爷就是要撒野,你能把我怎么着?”

    说着黄烈抡起拳头就往杨余脸上糊了过去,在此等时候,黄烈也不傻,他不打挑衅他的刑部侍郎,拳头专门往“商贾子弟”身上招呼。

    杨余虽然是皇子,但平日里也有练武的习惯,当下匆忙闪避。

    黄烈功夫不高,但打架扑的凶,一副暴露中门不要命的打法,在这等狭窄人多的场合,杨余尽管手底下功夫在黄烈之上,也只能被动闪避,甚至躲的很狼狈。

    原本平静详和的雨花楼大间里,因为黄烈动手而彻底乱成一锅粥。不相干的看客赶紧避开免得惹祸上身,其他人中,杨余那边的都是些平日里养尊处优的朝官,朝堂对骂背后耍阴招在行,打架完全是门外汉,想施加援手也不得。至于韩健这面的人,司马藉一副幸灾乐祸看热闹显然不会出手帮忙,林詹不知该怎办也不知该帮哪边,只有杨曦,心急如焚上去劝说,却被黄烈“误伤”,一拐打在他眼眶上,令他眼眶一片乌青。

    “司马兄,帮忙劝架……”杨曦只好向司马藉求援。

    此时黄烈和杨余已经扭打在一起,好像在摔跤,互不相让。

    司马藉慢腾腾走上前,也不动手,慢条斯理道:“黄公子,你可悠着点,打架是不对的,伤了谁可不好。”

    杨曦捂着眼睛道:“司马兄,你怎不劝架……”

    “这不正在劝吗?他们不听我有什么办法?”司马藉一脸无辜,又再劝,“你们打累了没,打累了起来喝杯茶再接着来。”

    司马藉那找抽的劝架声令在场人或偷笑之,或怒目相向。偷笑的是看热闹的旁观客,而怒目相向的则是想插手而不得的李维等人。

    韩健仍旧端坐在原地,却听赖在他怀里的女子“噗哧”一声笑,女子轻声问道:“你的朋友,都是这么劝架的?”

    “换我也一样。”韩健摊摊手道,“要不你上去试试?”

    “我才不去呢。”纷乱的环境下,女子说话也没先前那般妩媚,“要不你去吧,把那登徒子打求饶,今晚……我是你的。”

    说完,女子还含情脉脉望了韩健一眼。

    一个娇娃慵懒地躺在男人怀里说“我是你的”,这话令任何男人听了都难自禁。但韩健却知这只是女子随便说说,两个人靠在一起哪里是在打情骂俏,根本是互相提防应对对方的随时出手。

    “君子动口不动手。”韩健撇撇嘴,“动手动脚有伤斯文。”

    “呸。”女子啐一声道,“没胆的孬种。”

    说完女子干脆一别头靠在韩健肩膀上,眼望着房梁去了。

    “唉!”韩健最后也无奈叹口气,对一旁林詹道,“林兄,有劳拉架。”

    “行,少公子。”林詹得到韩健的授意,这才匆忙过去,面对掐在一起的黄烈和杨余,一手拿住一人手臂。他的手就好像铁钳一样,拿住二人手臂,二人不管再如何用力都无法挣脱。

    “好!”旁观客拍手叫好者不在少数。

    林詹道:“二位有所得罪,少公子吩咐在下来拉架,有话摊开来说,动手总是不好的……”

    林詹虽然功夫不错,但并不精于言谈,劝架的话显得很朴实。

    林詹说完便松开手,杨余将手臂抽回去,一甩袖,发出一声冷哼,别过头看着李维。

    杨余喝道:“李侍郎,今日乃是你做东邀我而来,今日之事你必须给我妥善解决!”

    李维当下有些焦头烂额,本来一个东王两个皇子已经令他很头疼,现在又出来个挑事的黄烈,他更是难办。

    李维道:“那就按雨花楼的规矩来办。”

    司马藉道:“规矩,什么规矩?”

    “家有家规,国有国法,在雨花楼也不能由着这里的姑娘恣意妄为。”李维说着看了眼一边的兰娘,“兰娘,此事就由你来说。”

    在一般的妓所里,虽然姑娘有选择客人的权力,也有以身体不适不见客的权力,但毕竟妓所要靠姑娘的赏钱及茶资夜资抽成来盈利。因而也有些特别的规定。

    姑娘身体不适平常事,但姑娘也不能总以身体不适为由不接客,在妓所里就有规定,姑娘不管身体状况如何,若是客人请姑娘出去喝杯酒,姑娘是不能拒绝的。而若是客人因为姑娘而争风吃醋,两边又僵持不下,妓所和姑娘本着两边都不得罪中立的原则,会让两边客人“划个道”比试完自行决定姑娘的归属。

    听花娘上前解释完,司马藉摆开架势道:“这么说,就是要划个道练练?跟你们说,别以为在下的功夫也跟黄公子一般,你们一起上也行!”

    黄烈也听不出司马藉在贬他,当下站在司马藉身边好似是一伙的,喝道:“对,你们一起上,谁怕谁!”

    李维黑着脸,他知道论手底下的功夫,根本无法跟眼前这些年轻力壮手底下有真功夫的人相比,一个林詹就已能震慑住全场。

    李维请示过杨余,转过身道:“划道,可不是由你们来定的。雨花楼这等清雅之所,岂能容许动武的粗人?且比试之事,应该由当事人来。”

    李维说完便打量着韩健。

    “李侍郎是说由在下来跟这位公子来比?”韩健看了眼一脸稳操胜券的杨余,“比什么?”

    “雨花楼乃饮酒作乐之所,就以饮酒来比上一比,谁的酒量高,没喝倒,何姑娘今夜就归谁。至于夜资……就由在下来出。”李维冷笑着说完,补充道,“不是夜资,而是赎身钱。何姑娘,你没意见吧?”

    赖在韩健怀里的女子微微沉思道:“如此,小女子也不能拒绝了……”说完又含情脉脉看着韩健道,“公子,小女子后半生的幸福,就寄托在公子身上了。”

    韩健苦笑,这辈子他出生就跟自己说过,饮酒一定要适度,不能再重蹈覆辙。现在倒好,又让他重演一下千杯不醉的壮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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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棋差一招

    韩健心下一叹,他怀中玉人可说是集俏皮与妩媚于一身的尤物。若她真是托付终身也好,但关键就在她的身份,一个女刺客,不会无缘无故来雨花楼这等地方,还吃亏让他占便宜。

    这分明是在利用他。

    好在韩健自从再世为人,别的本事没有,喝酒就像喝白开水一样。可能是上辈子喝高了这辈子给他一个补偿,喝多少酒也不会到头晕目眩的地步。

    杨余一听连何姑娘都答应了比试,当下阔步上前,略带不屑打量韩健一眼。

    韩健微微一笑,心想你酒量再高,有我这个酒坛子高?

    李维喝一声:“摆酒!”

    雨花楼的龟公当下摆出来几十个酒杯,整整齐齐摆了两边,一坛一坛的美酒被搬出来,酒水倒满酒杯,酒香四溢。

    整个雨花楼的客人将大间韩健这一桌前围拢的严严实实,都想要看热闹。

    趁着摆酒有些混乱的空当,韩健低声问怀中女子道:“你希望我赢还是输?”

    女子一笑道:“当然是你赢喽,不过说清楚,你输了就会失去今晚共度良宵的机会。嘻嘻,好好把握。”

    韩健心想这时候还在引逗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韩健在女子腰间抓了一把,女子侧过头瞪他一眼,隔着面纱,韩健能感觉出她脸色带着些小女儿家的嗔怒之色。

    “今日比试,谁赢了,可得何姑娘芳身。输的一方,自愿离开,日后不得记仇。”李维自告奋勇做了评判,当下说明道。

    韩健仍旧并未起身,抱着女子道:“就按李侍郎说的办。”

    “那现在……”李维看了杨余一眼,“开始吧。”

    面前桌上,满满当当全是倒满酒的酒杯,每一个酒杯大概有一两酒。杨余当即坐在韩健对面,此时除了杨余、韩健和他怀里的女子之外,其余人都是站着。

    韩健与杨余同时提起一杯酒,杨余一饮而尽,向众人展示空酒杯,韩健却没急着喝。

    酒很香醇,度数不太高,却也是佳酿,应该是雨花楼里的精品。而酒杯也没什么特别,他浅尝一口,酒水里没有杂味,就是说没有蒙汗药和毒。他开始有些糊涂,女子千方百计挑唆他跟杨余关系恶劣,究竟有什么目的?

    “殿下可是认输了?”李维见韩健拿着酒杯不喝,问道。

    “哦,失神了,见谅。”韩健微微一笑,一仰头,一杯酒下肚。

    “第二杯。”李维高喊一声。

    几杯酒对韩健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等喝到第十二三杯,韩健仍旧面不改色心不跳,而杨余的脸却是越喝越红。

    加上之前喝的,杨余已经喝了快一斤酒。

    “杨公子若是不能及,早些罢手的好,酒乃穿肠物,色乃刮骨刀。”韩健笑道。

    杨余冷哼一声,没回话,紧接着去拿下一杯。

    “第十六杯……”

    李维也发现杨余喝的越多,反应愈发大了起来,而韩健则仍旧很平淡一杯一杯下肚。等第十六杯正式过一斤,杨余已经有了醉意。

    不过杨余一门心思都在韩健怀中女子身上,嫉妒心起,一股怒火驱使着他,令他感觉有些不适也仍旧不罢手。

    等喝到二十五杯,韩健脸色还是很正常,杨余那边已经勉强坐着,随时都会倒下的模样。

    韩健见所有人都在惊讶打量着他这个千杯不醉的“酒神”,连怀中女子也微微蹙眉看着他,他脸上微微一笑,他此时头脑清静如水,他知道不能一点醉意都不表现出来,那他就是个怪物了。

    “哎呀,有些不胜酒力。”韩健把第二十六杯酒抓了起来。

    此时杨余像一头野牛,却已经说不出话来。

    “第二十六杯……”

    比试仍旧继续,到第三十八杯时,杨余身体已经摇摇晃晃不能支,韩健感觉依旧良好。等“第三十九杯”刚喊出来,杨余一个不稳,一头栽倒在地。

    在场之人无不鼓掌叫好。

    “啊哈。”司马藉见韩健取胜,笑道,“少公子赢的也太轻松了,那个谁,你刚才说什么来着,给何姑娘赎身的银子是不是你出了?”

    李维在询问杨余比试什么时,杨余对自己的酒量是极度自负的,他也没想到输的会这么惨烈。本来他想做个顺水人情,杨余赢,有面子不说,他还能趁机给何姑娘赎身送过去,令杨余记他的好。现在倒好,比试输了,他花钱赎人就成了给他人做嫁衣裳。

    “三哥,你没事吧?”当下最关心杨余的还是杨曦,杨曦扶着杨余,而杨余已经醉得彻底不省人事。

    李维无奈叹道:“在下言出必行,回头就会让人把赎身的三千两银票送过来。”

    当下李维有要扶杨余到房间休息的意思,但司马藉却拦住他。

    “别回头啊,回头你不送银子来,我们去哪找你?”司马藉道。

    李维心中火起,这个年轻人什么都不是,说话也这么冲,要不是他是东王的朋友他也不用留任何情面。

    李维喝道:“那我就留在这,今晚就会有人送银子来,银子送不来我也不会走!”

    “那还差不多。”司马藉这才站在一边放行。

    等李维和兵部侍郎孙柯等人将杨余扶着走出大间,到一边的雅间去休息,在场的人起哄声一片。在这件事上,韩健是得胜者,得了美人芳心又不用花一两银子就为美人赎身,看客虽然嫉妒,但心中却把他当成正义一方,而李维和杨余无礼在先,支持他们的人本来就少。

    “恭喜公子,贺喜公子。”兰娘笑着过来恭贺韩健。

    “兰娘有心了,赏。”韩健对司马藉吩咐一声,他适时地也作出一些“不胜酒力”的动作,微扶着头,身子正好靠在女子身上。

    原本是女子赖在他怀里,现在反而是韩健反赖着。赖来赖去,两个人却是如胶似漆一般,女子只能扶住他让他不至于倒下。韩健一边吃着美人豆腐,一边在暗笑。

    “兰娘,这是一点心意。”司马藉摸出银锭送上去,笑道,“何姑娘,还不扶我家少公子去房间里休息?”

    “嗯。”女子被韩健这么赖着,似有些着恼,却也不得不扶韩健起身。

    韩健一起来,还是直接往女子怀里靠,女子躲也不能躲,只好轻轻一哼,在众人目视下扶着韩健出门。韩健在出门时,趁着女子不注意,对司马藉使个眼色。

    司马藉还正想,今天少公子怎么这么不济,几杯酒就醉了,见到韩健这眼色他明白了。这是装的。

    “来来来,我们继续喝酒。”司马藉回身招呼杨曦等人,不让他们跟着一起出去。

    扶着韩健的女子,则在兰娘的带领下,到了二楼隔壁的一个雅间,韩健虽然表现的已经是完全醉了,但他还是很留心观察周围环境。在他进的雅间隔壁,就是李维等人跟杨余所在。

    “好好侍奉公子。”帮女子一起扶韩健到雅间里,兰娘笑着嘱咐道,“侍奉好了,日后锦衣玉食穿金戴银,生活自不会比过去差。”

    “好了兰娘,小女子明白了。”女子被韩健抱着肩膀,有些无奈之间,回道。

    兰娘笑了笑,回身出了门,把门关上。而女子则扶韩健到床前,用力一推,令韩健直接倒在床上。

    “啪!啪!”女子拍拍手,活动两下筋骨,哪里还有一点妩媚模样。

    韩健眯着眼,故作已经醉蒙,却在打量着原形毕露的女刺客。

    女子怒气冲冲指着韩健道:“你这个瘟星,到哪都能碰上,上次就坏我好事。今天本小姐来绑个人,你也出来捣乱。哼,绑那个没用的三王子,还不如直接绑了你这个东王,更省事。看我回去怎么教训你!”

    这一句话,韩健算是彻底听明白了。

    原来女子来这里的主要目的就是绑架三皇子杨余,她应该是提前获悉了李维将来此招待杨余的事,才装扮成“何姑娘”过来。本来她的计划很顺利,杨余也上了套,偏偏让她发现了曾在刺杀女皇时破坏她“好事”的韩健,于是乎她直接改变主意,不绑杨余来绑韩健。

    女刺客再活动两下筋骨,自语道:“不行,回去再教训你,师傅一定不允我虐待囚犯。现在就把你揍一顿,回去就跟师傅说是运你的时候不小心碰伤的。”

    说着,女刺客一步步往床边走过来。

    韩健心想,这简直是公报私仇。你刺杀女皇我破坏你那是各为其主,现在你绑架就绑架,居然还兴动私刑的?

    在韩健随时准备摸剑拔剑之时,忽闻窗户一声响,女刺客警觉侧身一看,一个婀娜的影子直挺挺飞过来,手上也是一把长剑。却是之前就跟韩健有约定要商量事情的大西柳。

    “嗯?”女刺客一愣,闪身避开大西柳刺过来的一剑。

    大西柳一剑刺不得,马上稳住身体,再刺过去,一连几剑,女刺客都只能无奈去躲避。

    “西凉人?哼,太不自量力。”重新稳定住身体,女刺客背对着床这面,不屑说道。她明显是从大西柳几招剑法中察觉出大西柳来历。

    虽然她手上没武器,韩健也知道她武功在大西柳之上,当日刺杀女皇之时,女刺客策马行走在宫廷侍卫之间,放箭刺杀如探囊取物。那修为气度,令大内高手都不由折服。

    而大西柳剑法虽然也不错,但两招就被韩健制服,相形见绌。

    “女贼,伤我西凉义士,纳命来!”大西柳冷喝一声,再举剑刺过来。

    女刺客冷笑道:“正事要紧,没工夫与你纠缠,等我把人绑走,回头再找你算账……咦,人呢?”

    她一转身,登时发现床上空空如也。

    “美人,你在找我吗?”韩健立在侧方的屏风前,举剑笑看着女刺客。

    女刺客眉头蹙了起来,心中大呼失策,在她看来自己行走江湖的经验远在韩健之上,没想到还是没察觉到韩健竟然是装醉。刚才她在韩健怀里瞧的很清楚,每一杯酒韩健都是下肚的,喝了四十杯酒的人竟也会无事?

    “怎会……”女刺客心中懊恼之极。

    她想起刚才说了那一番话,岂不是都被他听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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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绑票案

    女刺客心中羞恼不已,“噔噔”两步便往韩健这面欺身扑过来,端的迅捷异常。韩健感觉出这是他生平仅见的高手,如果不算少年时期从来不用真功夫跟他对剑的美女先生法亦的话。

    韩健见女刺客上前,挥剑刺向女刺客前胸,女刺客微微一闪身,当下空手入白刃便要夺韩健的佩剑。韩健剑势一提,作出攻势状,却是虚招,不等剑势用老便挥剑反戈一击。女刺客避身之间,两次举手要夺剑,却是不得。

    “哼哼。”女刺客轻哼两声,目光中却突然多了些狡诈的笑意。

    此时大西柳已经从后攻上前,阻住了女刺客的退路。

    “两个打一个,也奈何不得我。走咯。绑谁不一样?”女刺客突然作出发暗器手势,韩健赶紧闪避,却才知是虚招,而此时女刺客已经飞身往窗口那边过去,一跃出了半开的窗户。

    “女贼,哪里逃?”大西柳提剑便追了过去。

    韩健却没那么冒失,他感觉出便是以他和大西柳合力,也不是那女刺客的对手。

    李维声音从隔壁传来:“何人……啊!”

    噼里啪啦声音接连不断,明显是女刺客绑韩健不得,退而求其次去绑杨余。韩健到窗口,往窗外一看,下面是雨花楼的后院,几个黑影蹿进院子里,应是帮凶。

    “接着。”女刺客喝了一声,杨余就被直接从二楼窗口抛了下去。下面的人接住,光以他们借势化力的功夫,韩健便感觉对方即便是支援的也是高手。

    女刺客立在隔壁窗口二楼屋檐上,笑看着韩健道:“嘻嘻,这次算你高明,下次你定没今日走运。”

    说着,女刺客一跃而下。跟她的同伙飞窜着出了雨花楼后院围墙,直到他们身影都消失在夜色中,隔壁房间的人才匆忙到窗口查看情况。

    “刺客……刺客在何处?”李维的声音,紧接着李维出现在窗口,看着这面的韩健,“东王,你……”

    韩健摊摊手,表示自己一无所知。

    “刺客无法无天,赶紧报官!”随着李维一声令下,整个雨花楼内混乱成一片。好端端娇弱的姑娘,今晚的头牌居然是女刺客,还绑走了三王子,令正在大间里竞价之事也不得不终止。本来黄烈以为蒋家婆媳他已经唾手可得。

    此时大西柳有些慌张,对韩健道:“殿下,有几句话小女子要说,说完便走……”

    韩健把窗户关上,道:“不急。发生绑架案,你走了,官府查究起来你便是同伙。不如留下来,官府一般不会怀疑你身份。”

    “还是殿下想的周到。”大西柳像是接受了韩健的提议,“殿下,请原谅小女子姐妹和干娘……不告而别。当时,干娘所拉拢的胡德明已经失势,干娘又对殿下不甚了解,所以才……”

    “现在了解了?”韩健语气冷淡下来。

    “干娘本要南去,但听闻殿下并未追究她不告而去……觉得殿下是仁义之人,所以差遣小女子回来向殿下投诚,希望殿下可以不计前嫌。”

    韩健一笑,他竟然成“仁义之人”,在名利场上,仁义都是一种幌子。他没去追究洛夫人仓皇南逃,是因为他觉得计较也没大意义,官府查抄了洛夫人在京城的产业也不会记到他的名下,却会令他深陷到西凉旧部跟西王的冲突上。跟他明着抽身事外的态度不吻合。

    韩健就是要做明面上不问世事的小麻雀,暗地里吃人不吐骨头的大老虎。

    “不计前嫌?”韩健微微冷笑,“那就要看洛夫人的诚意了。”

    “是。”大西柳道,“干娘说了,只要殿下可以前事不咎,她便会投奔殿下为殿下所驱使。但殿下,也不能干涉我们……西凉人的复国大计。”

    “你们没资格谈条件。”在此等时候,韩健态度强硬起来。

    “可殿下曾也答应……”

    “此一时彼一时。回去告诉洛夫人,若她真心来投,凡事都可商议。若她一意孤行,那就是站在我东王对立立场之上,你们西凉人将来只会多一个仇敌。”韩健拂袖往门口方向走去。

    此时雅间门口人头晃动,司马藉边敲门边问:“少公子,没事吧?”

    韩健直接把门打开,吓了司马藉一跳。

    “怎么样?”韩健见整个雨花楼内上下有些混乱,问道。

    “三王子被人绑走了,凶徒可能是刚才的何姑娘,少公子你说此事奇不奇?何姑娘不是跟少公子在一起吗?”司马藉说着往房间里看了看,此时房间里却是空空如也,大西柳已经从窗口跃到楼下的房间去。

    “没事,头有些晕,不知道什么情况。我睁开眼人已经没了。”韩健手扶着头道。

    韩健跟司马藉一起出了雅间,到大间内,此时李维正疯了似地到处找“何姑娘”。而整个雨花楼内的客人和姑娘,除了“何姑娘”失踪之外,其余人都在,而此时地保也把门给堵住,不许任何人离开。

    “阁下,冷静一下行不行?”司马藉跟韩健一进大间门,便道。

    李维怒气冲冲转过头看着韩健,问道:“东王殿下,可是你派人绑走三王子?”

    他这一句话,让在场人终于知道刚才拼酒的韩健和杨余到底是何身份,每个人都变得谨慎,一个“侍郎”也要低声下气,他们也早就料到韩健和杨余的身份不简单。只有黄烈后知后觉,此时他还有些莫名其妙。

    韩健语气不善道:“李侍郎,说话讲证据。在下跟三王子除了今日之事并无宿怨,绑他作甚?李侍郎是不是应该先问问,为何手无缚鸡之力的雨花楼姑娘,竟然会是绑匪?”

    李维虽然很生气觉得可能是韩健所为,但他冷静一想,也觉得韩健身为东王不至于会去绑架皇子。这可是杀头的买卖。

    李维再看着兰娘,喝问:“兰娘,何姑娘的身份,可是查清了?”

    “啊?”兰娘当下有些为难,道,“今日何姑娘是乘马车从教坊过来,看了文契和罪书,这……还能有差?”

    李维一听心凉了半截,自语道:“定是罪人在路上给偷龙转凤。马上去教坊查查,拿画像对比。”

    因为这年头没有相片,人的身份都是靠路引或者是一些公文来对照。在公文上说个大致的样貌,让人比对是不是本人。

    本来何姑娘就是罪女被发配,如今一个美女被人用马车运过来,雨花楼又不认识其本人,文书又齐整。雨花楼的人自然不会去教坊那边查证一下这个何姑娘是不是本人。

    韩健好言劝说了杨曦几句,却没说明刚才绑架的具体情况。

    不长时间,廷尉府和防卫所的人都匆忙赶了过来。王子失踪,这是大事,廷尉府和防卫所不敢怠慢。便是刚解决了一件麻烦事的廷尉府少府吕哲,也不得不亲自披挂上阵,过来查问。

    “吕少府,你恐怕要好好查办此案了。”韩健拍拍吕哲的肩膀,“在下这就要去皇宫一趟,可能不能留下给吕少府一些线索。”

    在场所有人中,韩健是最后一个直面接触凶犯“何姑娘”的人,但韩健却身份特殊,他要走,吕哲根本阻拦不得。

    韩健要走,跟他一起的人也无须留下。虽然吕哲觉得案情重大,但他也不敢强行阻拦,毕竟韩健所提是要去皇宫。

    “殿下且慢!”李维在韩健将离开时又跳出来。

    “李侍郎有什么事,不能等到见了陛下再说?”韩健道。

    李维道:“三王子被人掳劫,当下匪徒定然在城中,殿下此去不怕路上有危险?”

    韩健心想,这哪是关心他安危,根本是想留着他不让他离开。

    韩健也不言明,直接问道:“那李侍郎何意?”

    “殿下应该留下,等派人去请示了陛下,派人护着殿下,再往皇宫去。如今三王子出事,殿下和六王子的安危,我们也不得不顾。”

    “不用了。”韩健对吕哲道,“麻烦吕少府派几个人,随我们一同去皇宫去。有廷尉府的人在,我不信匪徒敢当街行凶。”

    李维本来要留下韩健,就是为方便廷尉府的人查问刺客线索。但韩健却执意要进宫。

    因为失踪的是三王子,韩健去找女皇说明情况本也无错,只是李维觉得只要韩健一走,所有的责任都要他一个人来背。毕竟刺客是在他眼皮低下把杨余给掳走的。

    韩健再不听别人说什么,当下让吕哲派了几个人跟随,还有东王府的侍卫跟随,一行人有四十多人。如此阵仗便不用怕刺客路上行凶绑架。本来林詹是廷尉府捕头,要留下一起帮忙办案,却也被韩健一起叫走。

    在去往皇宫的路上,杨曦心情急躁,他到底也不明白杨余是怎么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绑架的。

    杨曦问道:“韩兄可知道那些贼人来历?”

    “对方是高手。”韩健道,“目的明确,应该就是为绑架你兄长而来。若我所料不差,应该跟廷尉府刚抓的那个悍匪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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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你急我不急

    消息先一步传到宫中,女皇也是在韩健和杨曦赶到烨安阁前知道了自己弟弟被绑架之事。烨安阁内,女皇召见了韩健和杨曦,同时面见皇帝的还有慎刑司总部领于晗。

    韩健仍旧没机会见到上听处副首席大臣凌钧,慎刑司背后真正的负责人,大魏朝的特务头子。

    “……胡闹,你们几个竟在娼馆之内为争风吃醋之事,弄的满身酒气,令贼匪有可趁之机!”在老实的杨曦把案情如实禀报过后,女皇震怒间训斥着韩健和杨曦。女皇也没想到,她的两个好弟弟竟然会跟东王,还有她的几个好臣子都夜不归宿,同时去了一家叫雨花楼的地方,甚至有一人会被人绑架。

    “廷尉少府何在?让他速来见朕……”女皇对一边颤颤巍巍的大太监卢绍坤喝了一声,韩健也看得出女皇是真怒了,只是女皇没把怒气撒在他和杨曦身上。

    “陛下,老奴……这就去通传……”卢绍坤紧张道。

    “你们两个回去,静思己过,这几天修身养性,不许插手此案。”女皇语气严峻打量着韩健和杨曦,目光中却又透出些许的关爱,就好像恨韩健和杨曦不争。

    韩健自始至终话都很少,等他和杨曦一起被女皇“赶”出烨安阁,要出宫时,他才长长叹口气。

    “韩兄,你说……可如何是好?三哥他……”杨曦从烨安阁内出来便心不在焉,好像兄长失踪全是他一人的错一样,一出来便烦着韩健问东问西。

    韩健看了看天色,已经快三更半夜了,这时候不在高床暖枕上睡觉,却现在皇宫里挨女皇训,他感觉很不爽。

    “陛下不是说了,这案子不用我们插手。你也别去插手。”韩健道。

    “为何?失踪的可是我三哥啊,我能不急吗?韩兄,你我查舞弊案时很有默契,何不……”

    韩健摆手打断杨曦的话道:“陛下不让我们插手是有道理的,关心则乱,这案子毕竟不是舞弊案。”

    杨曦喃喃自语“关心则乱”四个字,最后无奈点点头,此时宫外三司六部的人有不少已经连夜应召入宫。

    “我先回去了。”韩健道,“你也好好休息一下。贼人既然是绑架而不是伤人,那他们一定有目的,若真是为廷尉府的贼匪而来,他们马上就会提出条件。你也先冷静一下,等明日到雅舍内再行商议。”

    “嗯。”杨曦对案子一头雾水,又被女皇明令不许插手此案,当下也没主意。他也觉得韩健说的有道理,关心则乱。

    韩健在小太监引领下直接从皇宫正门而出,此时司马藉和林詹仍旧在等候,黄烈却先一步回了他在京城的老巢南王府的别院。

    “少公子,案子如何进展?”韩健一出来,司马藉便迎过来问道。

    “案子交给慎刑司了。”韩健道,“这几天洛阳会有些乱,尽量少出门罢。林兄,没事的话可以先回去了。”

    林詹道:“京城发生王子被绑架如此重大的案件,廷尉府责无旁贷要捉拿贼人,在下要先回廷尉府。”

    “嗯。”韩健心想也只有林詹会这么尽职尽责,再加上之前悍匪捉拿,林詹是头功,在整个廷尉府中有本事的也没几个人。

    韩健又交待了几句,几人便先散了。韩健和司马藉在侍卫护送下回东王府别馆,而林詹则直接去雨花楼。

    等林詹走了,司马藉才一脸坏笑道:“那家伙被绑了,是他咎由自取。最好被撕票才好呢。”

    韩健瞪了他一眼,司马藉一笑,不再往下说了。

    ……

    ……

    在韩健心中,杨余跟他立场不同,自然也就无政治结盟的可能。若是杨曦被人绑架,韩健不管是出于朋友的义气,或者是政治考虑,他都会尽全力设法营救。但现在被绑的是杨余,韩健心里便也抱着几分幸灾乐祸。

    身为皇子,出去寻花问柳本身已经不对,到清流巷雨花楼这等鱼龙混杂的地方,武功不高却又不多带随从,净被贼人惦记。韩健想到女刺客,便觉得对方准备充分,先能把何家女子救走,然后再以女刺客假扮“何姑娘”来做内应,最后成功绑走了杨余。

    第二天,韩健和司马藉早晨起来的都很晚,等梳洗吃过早饭之后,韩健问了侍卫关于洛阳新一天的情况。出奇的是,在杨余失踪之后,洛阳城内大致还算平静,街道没有戒严,甚至连宵禁都没有。城门大开商旅平民进出照常,只是在城门设置了关卡来盘查。

    吃早饭时,司马藉问道:“少公子你说,陛下是不是也不想救人了,任他自生自灭?”

    “别胡言乱语。”韩健道。

    “要不陛下怎么不令护卫所和廷尉府的人关闭城门,搜查全城?”

    韩健道:“明摆着的,绑匪既然绑架了王子,他们就必然想到了朝廷会全力缉拿。他们原本肯定有计划把人如何藏在城里且能不被人发现,现在朝廷外松内紧,其实是在引诱绑匪把人运出城,这是引蛇出洞之计。”

    司马藉侧着脑袋想了半天,也不太理解韩健所言。韩健叹口气,司马藉一门心思就要做他的大侠,虽然大多数时候司马藉机灵的像猴子一样,但在一些问题上缺乏大局观。

    “走吧。”吃过早饭,韩健招呼道,“先去雅舍,估计杨公子等的急了。”

    司马藉道:“这么早,他应该还没起来吧?”

    韩健不回他,等二人到了清虚雅舍,杨曦早已等的不耐烦,见到韩健和司马藉过来,便已经亲自迎出门口。

    “杨公子?好早。”司马藉笑着跟杨曦打招呼,“令兄……可是救出来了?”

    “没有啊。我就是为此事而来。”

    韩健做手势示意到楼上说话,毕竟在大街上商量这些事情会引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在上楼途中,杨曦便迫不及待把昨夜到此时的情况一五一十说了。总结来说,就是杨余失踪的案子没有任何进展,廷尉府、护卫所、慎刑司以及三司方面也没任何进展。

    “韩兄,你可说说……这怎么办?”杨曦最后紧张地问韩健。

    韩健现在发现了,杨曦一有什么事情,已经习惯性过来求助于他,就好像他是万能的一样。韩健也知道,杨曦生长在皇宫之中,以前他所面对的除了那些满口仁义道德的儒家先生,再就是连话都不敢多说的皇宫太监。

    现在杨曦初出鸟笼,遇到事,很自然就只能寄希望于他来帮忙。

第八十章 顾问之责

    “现在绑匪尚未提出条件,他们绑架你兄长的动机又不明。当下能做的,就是尽快搜索全城,尽快找到绑匪的下落,这是廷尉府和护卫所的事,我们插不得手。现在你能做的,就是赶紧回去,要是你再出什么事,朝廷可就彻底乱套了。”韩健当是一种好言提醒,让杨曦赶紧先回皇宫。

    “可是三哥他……”杨曦仍旧不依不挠。

    “你三哥自会有人救,以你的能力,尚不足以跟那些悍匪相抗衡。”韩健道,“你要清楚,陛下现在最不想看见的就是你们兄弟都有事。”

    韩健说的意思很明白,如今女皇并未成婚,更无子嗣。帝位十有**是要交还给杨家兄弟,也就是杨余或者杨曦,因为皇子中也只有他兄弟二人活到了成年。现在杨余被绑匪绑票,若被撕票,那帝位不传给杨曦都不行。

    若兄弟二人都出事,女皇面前只有两条路,要么赶紧成婚生孩子,要么从皇家旁系中挑选嗣位人选。

    杨曦在舞弊案中自我感觉良好,认为这次也可以通过自身努力把兄长救出来。韩健就是要提醒他,你现在老老实实留在皇宫里便是对朝廷和你姐姐负责。

    杨曦不愿走,最后不得不走。韩健吩咐了张行带几个侍卫护送杨曦回宫。等杨曦离开,韩健才松口气,杨曦问些没营养的话令他很烦。

    司马藉在一旁笑道:“你说这杨公子是不是缺心眼?他兄长被绑,他应该偷着乐才对,以后他不就成太子日后登基为帝了?”

    韩健瞪司马藉一眼,道:“这种话被人听见,可知何罪?”

    司马藉撇撇嘴道:“大不敬?切,这里除了少公子你还有谁?说句实话而已,换了是我,我才没那么傻,把人救回来?死了更好。”

    韩健微微一叹道:“不管救人是否对他有利,救人总归是他应有的态度。在这点上,你我的态度也要明确,总归不能让别人抓着我们不救人的态度说三道四。”

    司马藉笑道:“明白。”

    “还有,这几天洛阳城里风头紧,你也别到处跑,昨日你在绑匪面前露过面,小心为上。”韩健嘱咐道。

    “我还怕那些贼人不来呢,来一个我打一个,来两个我打一双。哎呦呦……”

    这一说话,司马藉碰着桌脚触到伤患,疼得直咧嘴。

    韩健没心思跟司马藉胡扯,他要早些去上听处当差。其实救不救人在他看来无所谓,他更关心中午赴顾府邀约,去跟顾欣儿“交流”感情。

    以前韩健去上听处基本都是独行,但谨慎起见今日他还是带了侍卫同去。他刚离开清虚雅舍,还没等走出街口,便见林詹迎面而来,行色匆匆。

    “找到贼人下落了?”韩健见林詹如此模样,不由皱眉,他看得出林詹眼白中满是血丝,应该是一夜未眠。

    林詹急忙道:“不是,是昨日在下跟少公子提过的苏先生。他……今日早晨到廷尉府自首去了。”

    “自首?”

    韩健眉头深锁,心说怎么把苏廷夏的事给忘了。

    昨日在韩健等人去廷尉府听审之前,林詹却有说过苏廷夏想见他,可能是要说出一些舞弊案的机密。其实这些机密韩健大概已经猜到,既然朝廷和女皇都不想深究,他也就觉得苏廷夏见不得。但他却没想到苏廷夏会如此“莽撞”,为了他所谓的申冤大计,竟然会到廷尉府去自投罗网。

    虽然苏廷夏在舞弊案中是受害者,但他也是得益者,他两次替考,一中榜眼一中状元。这罪名论起来,大了说可以到欺君罔上,灭族之罪,小了说也没活的道理。不管是北王,还是朝廷,都不会让他活着。一个是不想罪行揭发,一个是不想事态扩大。

    “行,我知道了。”韩健只是平淡地说了一句,再问道,“绑匪之事可有着落?”

    林詹无奈摇头,表示正在查探。

    原本廷尉府就在为洛阳刺客的事头疼,现在刺客变成绑匪,还在他们眼皮底下把皇子被绑走。过去这一夜不管是廷尉府还是护卫所,都没人能睡觉。

    韩健拍拍林詹肩膀当是鼓励,道:“林兄好好干,过了这一阵,我试着帮你在军中谋个差事,令你一展所长。”

    林詹没想到韩健居然会这么快有意要提拔他。虽然他不清楚韩健如何帮他,但他也知道韩健是东王,总有他的人脉和关系。

    林詹过来就是为通知韩健关于苏廷夏的事,等林詹离开,韩健不由长长叹口气。等他叹完,却不知在叹什么。细一想,其实有很多事值得他感慨。

    先是苏廷夏,此人有大才,可惜不能为他所用。

    苏廷夏并非一人在申冤,幕后有人在帮他,这些人是谁,韩健暂时不清楚。那也就是说,朝廷中有些人已经对北王势力的人不满,想借苏廷夏的手来把北王的人给挖出来。这些人并非正义或者邪恶,权力场上无好人,他们只是为自己的目的。朝廷的水很浑。

    再者是杨余被绑架。从韩健自己的立场来考虑,他应该希望继位人是杨曦,虽然杨曦跟他认识时间不长,但杨曦至少对他信任,且身边没什么可信赖的人帮忙,杨曦一旦得位就不得不倚重于他。但从魏朝朝廷的立场来考虑,杨曦并非继位的最佳人选。

    杨余虽然跟韩健关系不佳,但毕竟杨余年长,已成家立室涉世已深,身边积累了人脉。朝廷中不管是图名还是图利之官员,都想巴结杨余来谋求发展。可惜杨余对韩健来说,太“邪”了,两个人本就非同一立场。

    韩健别无选择,也只能帮杨曦。

    跟杨余相比,杨曦好像只幼鸟,什么事都只记得他姐姐。杨曦或许是个听话的好孩子,但却不是好的继位人选,就算他继位能当一个“仁君”,这样的仁君到底会不会当亡国之君还不好说。南有南齐,北有北王及鲜卑,西有西王,这些势力都对魏朝权柄虎视眈眈,仁君当不得乱世之家。

    ……

    ……

    想着事情,韩健便到了上听处总办。韩健刚进院还没等进屋,便听到集思厅那边在吵嚷不休,两个嗓门很大的老头,正在试图通过嗓门的高低来令对方屈服。可惜他们只是一厢情愿。

    又是崔明礼和顾唯潘。

    韩健走到集思厅门口,便见到大小官员都对正吵的面红耳赤的俩老家伙视若无睹,别人吵架,他们会试图去劝,但这两位吵,他们从开始就断了劝的念头。

    劝了也白劝。

    韩健立在集思厅门口听了听,还是因为建塔。今日朝廷以工部、上听处承宣通理衙门等几个部门审计了建塔开支,在早朝上,女皇公布了此事,并令朝官当众议论。

    建塔开销,差不多要花十几万两银子,这还不算一些后期的工程。这数字一出来,便令崔明礼有话说,他一向认为朝廷建塔是“劳民伤财”。

    韩健对他这种观点嗤之以鼻。崔明礼一介儒者,没见过什么银子,十几万两便觉得是巨款,像那些贪官或权臣,十几万两或许也不当钱,昨日李维光是要送个女人一出手便是三千两。这就是差距。

    在早朝上,女皇不但把建塔的费用公布,也同时表示朝廷库银紧张,希望朝臣能提出一个妥善方案来筹措银两。历朝建佛塔,民间筹银很平常,这次女皇也希望借助民间财力来减轻朝廷负担。结果崔明礼等一批谏官马上跳出来说建塔劳民伤财等等,连筹措银子的议论也被搁置。

    韩健能想的到早朝上女皇的心情该有多糟糕,自己的三弟被人绑架,正遍寻不得,讨论个建塔还被谏官指责,韩健估计崔明礼之流这下也被女皇拉进黑名单里,崔明礼这个“上听处顾问大臣”以后难有机会去朝堂议事。

    “……建塔之事,乃是陛下钦定,你有意见,去跟陛下说!”到最后,顾唯潘也不想跟崔明礼吵了,吵来吵去的他自己也觉得没意思。

    崔明礼怒道:“建塔为你所负责,若非是你,陛下怎会被妖言蛊惑?”

    顾唯潘脸色当下从涨红变成铁青,他只不过是奉命来筹措建塔之事,现在倒成了“妖言惑君”,这遗臭万年的罪名他可不想当。

    正当顾唯潘撸了撸袖子,准备把口角之争演变成拳脚之争时,韩健的声音传来:

    “崔老头,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什么叫妖言蛊惑?建塔是陛下定的事,你是说,陛下妖言惑众?”

    崔明礼本来以为自己占了上风,顾唯潘老羞成怒他就算是赢了。但没想到,本应该站在他立场上的韩健居然出来指责他。

    “你……”

    “我什么我?”既然要讲理,就要霸道,自己说就够了,这道理韩健明白,“就说这建塔,不过花费十几万两银子,找富贾商议一下,每个人筹措个千八百两银子的,不就筹出来了?还劳民伤财什么?”

    崔明礼怒道:“为商必奸,怎会有商贾愿意捐银?要筹钱,最后还不是官府强逼普通百姓纳捐?”

    “这你就说的不对了。”韩健道,“建塔之事功在千秋。只要跟那些富贾们说,谁捐银子,建塔之后便可将其名字刻在塔碑上,且以捐银多少来排定顺序,令其留名千古。你看他们愿不愿意捐?”

    韩健这一番话,不但令崔明礼无话可说,连顾唯潘也惊讶不已。他正为筹措银子的事发愁,未料韩健这个来劝架的,三句两句就带给他一个筹措银子的好点子。

    “等等,你把这个捐银之事……详细说说。”一边的顾唯潘也顾不上跟崔明礼吵,直接拉拉韩健一把,目光热切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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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就是他

    韩健一瞧顾老头那热切目光,便知近来他被女皇逼的焦头烂额。

    顾唯潘的麻烦,先是筹备建塔图则和细则,如今又是筹措建塔民间纳捐之事。韩健的提议虽然精简,但精髓却令顾唯潘感觉看到曙光。

    “想听详细的?”韩健突然面色一沉,短暂沉默了一下。

    就当顾唯潘以为韩健又会提出什么苛刻交换条件的时候,韩健却突然一笑道:“那顾首席咱就到一边,详细说说?”

    “你们?”一旁的崔明礼指着韩健和顾唯潘,好像在说,你们居然狼狈为奸!

    “崔老头,我们这是商讨利国利民的大计,是为国分忧,为朝廷分忧,为陛下分忧。你有意见?”

    崔明礼气的一脸狰狞似乎要杀人模样,瞪着韩健半晌,最后无奈拂袖而去。等他走出集思厅门口,韩健还能远远听到他说“不像话”。

    韩健一笑,崔明礼虽然对他也没什么好脾气,但他那是文人的傲慢。崔明礼毕竟是他三姨娘韩崔氏的同族亲戚,在崔明礼看来,既然是一家人怎能帮着仇人?

    等崔明礼走了,顾唯潘拉下老脸请韩健到一边就坐,这待遇令整个集思厅的人都感觉惊诧,驴脾气的顾首席居然会如此平易近人地询问别人的意见,那个人还是个年轻后辈?

    “顾首席,要详细了说,也没什么可详细的。”韩健坐下来,拿起杯茶,侃侃而谈道,“刚才总结的差不多,只要落实到具体就可以。比如说这件事不能打着向富贾纳捐的名义,那般用意太明显,那些为商之人必然会怀疑朝廷的诚意。

    再者,纳捐的最低限额也要有所规定,不能说捐一两银子就能将名字刻在塔碑上,少说怎么也要一千两千两。关于这个署名的最头名位置,可是关键,怎么也要搞个拍卖,谁出的银子多,这头名位置给谁。不但能署名,还能署上生平事迹,供后世人瞻仰……”

    韩健说话也不用打草稿,反正这又不是他的本职工作。对于上听处顾问大臣这个身份,韩健兼职也当没兼,到今天为止他连自己每月俸禄几何都不知晓,更别提用心工作。

    说到后面,顾唯潘发现旁边负责记录的官员跟不上韩健侃侃而谈的节奏,他有时也不得不打断韩健的话详细问询一下。

    韩健说完,发现顾唯潘和书记官都在大眼瞪小眼看着他。韩健一笑道:“有什么不明白的,尽管问。”

    “不用了。”顾唯潘发现这次丢面子丢大了,老脸都没处搁的感觉,再问的话他都快没脸来当这个上听处的首席大臣,“行了,你出去罢。老夫要写奏本,不奉陪了。”

    韩健无奈一叹,这是典型的打完斋不要和尚。不过顾唯潘就这脾气,他也习惯了,今天顾唯潘对他也算好声好气了。

    韩健起身,回到库司的厅房。库司衙门里仍旧只有门房老刘一人,韩健坐在那闲来无事,找了几本库司往年的出入库记录翻看,都是些很琐碎的东西,韩健瞅了一会便觉得无趣,看看天快接近中午,他也收拾了心情准备去顾府赴约。

    正要离开,库司部领马继宁匆忙过来,见到韩健赶紧迎过来。

    “殿下,您这是……”马继宁一进来便盯着韩健手上的记录册。

    “哦,没事找点东西看看,当是熟悉工作吧。”韩健随口说完,把记录册合上,起身便要走。

    “殿下,等等……”韩健走出几步,马继宁突然道。

    “有事?”韩健转身看着马继宁。

    马继宁心下有些惴惴道:“殿下要翻看誊册,不妨到理库衙门那边,那边誊册详细一些。”

    “嗯?”韩健皱皱眉道,“哦,有时间吧。马部领没事了吧?没事我先去了,这都快中午,说起来腹中有些饥饿。”

    “殿下慢走,殿下慢走。”马继宁送韩健出门,赶紧回去把韩健刚才翻看过的记录册大致翻阅了一下。

    马继宁心下疑惑,这些记录册都是摆在明面上的记录,可说是在哪都能查到,这也需要翻查?若是东王来库司,就是为了往年的案子,那为何到现在都没丝毫过问?

    从韩健上任,马继宁就在防着韩健,甚至可说是将韩健这个库司的“二把手”权力给架空。他本以为韩健很快会坐不住有所动作,但韩健到现在为止,还没表现出任何要纠察库司亏空贪污的姿态。

    此时韩健却没把刚才的事当回事,出了门被太阳一晒,他打个哈欠,正要过院子的假山往门口走去,便见顾唯潘正坐在凉亭里,拿着份奏本在跟两名官员商议。

    韩健出来时,顾唯潘那边也正好商议完,顾唯潘一抬头便见到韩健,微微摆了下脸色。韩健微微一笑算是打过招呼。

    “要去哪?”顾唯潘问道。

    “实不相瞒,在下正要去府上拜会。”韩健道,“别误会,在下是应令媛邀约,前往府上作客。不是去破坏您老人家的清闲生活。”

    “你要去老夫府上?”顾唯潘冷声道。

    “怎么,顾首席不允?”韩健脸上露出个奇怪的神色,好像在说,你不回去还不让我去?

    “你去也无妨。”顾唯潘突然变得有些烦躁道,“本来也要跟你说此事,让你陪老夫回府走一趟,既然今日你去,那便同行。”

    “同行?”韩健惊讶地打量着顾唯潘。

    若是顾唯潘别的时候回顾府,韩健肯定觉得这是好事,他们一家人关系缓和,那顾欣儿就会感激他,然后他就趁机能多跟顾欣儿亲近。但今天他是去顾府赴约的,顾唯潘回去算怎么回事,这个大电灯泡一回府,顾家的人谁还有心思招待他。

    “顾首席,要不……你换个时间?”韩健试探问道。

    顾唯潘也是一皱眉,本来女皇亲自过问他家事,他感觉出这是自己为官多年的一个污点,这么多年过去,该有的恨也早就冲淡了。他也有跟家里人缓和的心。但他重面子,放不下脸面,现在有韩健这个支点,他就想利用一下。

    “老夫先进宫,将纳捐建塔银款之事奏明陛下,回来便回府。你先过去。”顾唯潘说的好似是命令不容韩健拒绝,临别,顾唯潘又嘱咐道,“记得回府之后,别人问起,就说是你与老夫有事回府商谈……”

    韩健看着顾唯潘先行离去的背影,心说这倔老头死要面子活受罪,如今要拉下脸,非要自己找台阶下。韩健再一想,其实这样也挺好,劝和不劝离,他也不希望顾家因此而离散。顾唯潘跟家人缓和关系,不但能令顾欣儿的母亲得偿所愿有丈夫相陪,也能令顾欣儿对他有所感激,对顾老头来说也是好事,至少顾老头外面的女人和儿子也能有名分,不用再受人白眼。

    在魏朝,娶妾,必须要过正妻那一关。

    韩健出了上听处总办,与侍卫一起步行往顾府前去。到顾府门前,大门紧闭,韩健正想上次敲门发生的不愉快之事,却见顾府大门“吱嘎”一声打开,顾欣儿和一名少女一起走出来。

    顾欣儿一身淡黄色长裙,很娴静柔美,而那少女则一身白裙看上去有些活泼好动。等二人一出来,便见到韩健,顾欣儿一笑迎上前来。

    “殿下这么快便到了。”顾欣儿笑道,“小女子还以为殿下忘记今日之请,正要去上听处衙门再请殿下一次。殿下请进。”

    韩健心说顾欣儿还真是热情,怕他不来,还特地过去再邀请他。当下先跟侍卫打了招呼,让侍卫先行回去,他跟顾欣儿同行往府门走去。

    “在下承蒙邀请乃是荣幸。”韩健笑道,“还有件事,一会……令尊,可能也要一起过来。”

    “当真?”顾欣儿看着韩健,言语间有些惊喜。

    “他自己说的,当不当真不好说。哦,他还让我说,他是跟我有事商谈才回府的。”韩健直接透露顾唯潘交待他的机密。

    “真是多谢殿下了。”顾欣儿请韩健进府。韩健也是第一次进顾府,很敞亮的正院,就是空荡荡的连颗树都没有,好像个半大的小广场一样。

    韩健正要随顾欣儿一同往正堂走,却见旁边的少女一直在偷看着他。这少女年岁不大,年约十五六,皓齿明眸的看起来很娇丽。韩健心说自己应该是第一次见这少女,却不知为何总觉得眼熟。

    “同学,我们见过吗?”韩健脸上露出无害的笑容问道。

    “是……是他。”少女突然拉着顾欣儿的手臂,叫道,“师姐,就是他,当日在琴会上,就是他把潘夫子的琴给砸了,唱《长亭外》那姑娘,就是他的丫鬟……吹奏无弦琴那个,也是他。”

第八十二章 清官难断家务事

    韩健本就觉得眼前的少女眼熟,少女一提及当日翠扬楼之事,韩健马上想起,岂不是当日在他拿走焦柳琴送杨苁儿口琴时那看似傻痴痴的少女?

    “镜儿,不得对殿下无礼。”顾欣儿训斥了一句,转而歉意看着韩健,“殿下见谅,镜儿……是小女子在上清宫修习时师妹,这次带她到洛阳来游玩,她年岁小不懂规矩。”

    “没事没事。”韩健老脸一红,好像自己那点丑事都被人揭穿了一样。

    之后韩健和顾欣儿都没说话,那名叫镜儿的少女羞惭跟在后面也不言语。

    顾欣儿先带韩健去见过顾府的夫人,也是顾唯潘的原配顾苏氏。顾苏氏三十多岁才生女儿,如今已年过五十,脸上已现皱纹,面庞轮廓上倒与顾欣儿有些相似,韩健心想顾苏氏年轻时应该也算是美人。而顾唯潘外面的女人,在姿色上也未必会强过顾苏氏。

    只是这芳华凋零的顾苏氏,一脸强笑欢颜好似深闺怨妇一般。还是个年老的怨妇。

    这次邀请韩健过府,顾欣儿虽然是以顾苏氏的名义来邀请,但其实却是顾欣儿自己的主张。顾苏氏出来见礼过后,本要回去,却听说顾唯潘一会要回来,登时眼中有了神采。

    “母亲先回去梳妆一番,父亲应该很快便回来。”顾欣儿道。

    “哎,东王殿下,恕老身不能相陪。”顾苏氏撂下句话,直接往后堂行去。

    韩健不由感慨,几年没有丈夫在身边作陪的女人,大概也都这般吧。

    “殿下,请坐。”顾欣儿一边招待韩健,一边让府里的下人奉茶。同时也让厨房准备中午的餐食。

    韩健刚坐下,接过杯热茶尚未将茶水入口,正要跟坐在一旁的顾欣儿闲话一会,便听府里的下人进来通禀:“小姐,老爷回来了。”

    “是父亲回来了。”顾欣儿歉意地看了韩健一眼,“殿下……”

    “哦,顾首席也是在下的上司,一起出去迎接无妨。”韩健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把回来的不合时宜的顾老头骂了一顿。

    顾唯潘刚进宫见过女皇,乘着轿子过来仍旧是一身官服,气派十足。可能是为了彰显他在顾府一家之主的地位,顾老头回来时分外趾高气扬。

    见到韩健和顾欣儿一同到院子来迎接,顾唯潘脸色尚未缓和了一些,心平气和跟韩健打招呼:“来了?”

    “嗯。”韩健点头道,“顾首席这么快便跟陛下交待完了?”

    顾唯潘看了女儿一眼,道:“欣儿你先去准备招待客人,为父有话跟东王商谈。”

    “是,父亲。”

    顾欣儿看了今日好像关系缓和的韩健跟顾唯潘,心中感觉不解,上次见到二人的时候父亲还是一副臭脸恨不能把韩健痛骂一顿。

    顾欣儿心想:“难道他们冰释前嫌了?父亲脾气不好,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顾欣儿心里带着疑问,随父亲和韩健一起到了正厅,顾欣儿行礼后先行到后堂通知母亲,同时通知府里的人准备父亲和东王二人的餐食。

    等顾欣儿离开,顾唯潘才淡然道:“……陛下对你提出的纳捐事项十分满意。”

    “哦。”韩健漫不经心点头,又看着顾唯潘,“顾首席跟陛下说是在下提的?”

    “提了。陛下说,你身为上听处顾问,听出一些适当的方案是你的本分。但陛下也说,这次你做的很好,适当会有所赏赐。”

    韩健苦笑一声,赏赐什么的他不稀罕。东王府什么都不缺,他也不缺官位,就是给他个丞相来干他也觉得无趣。

    顾唯潘续道:“另外,昨日三王子被贼人掳走,现下整个朝廷都在为此事烦忧,你可有好的建议?”

    韩健心说之前被杨曦烦还不够,现在顾唯潘也跑来向他要建议。

    这就是没事找事,一旦有一件事做的好了,谁都认识你巴结你,一旦做错事都离你远远的。连这个倔老头顾唯潘也不能免俗。

    韩健笑道:“在下也是涉事中人,建议可不好提。”

    顾唯潘微微点头,他之前也听慎刑司的人说,昨日韩健跟三皇子杨余起过冲突,后来就发生绑票案。后来韩健见过陛下之后,陛下严令韩健不得插手此案,可能也是因此原因。

    “绑架王子,乃是抄家灭族的大罪。陛下应该是不想令你引起他人误会……”顾唯潘好似安慰地说了一句。

    但这种安慰,韩健听着好像是恐吓一般,什么抄家灭族大罪,同时也在提醒他,是你干的赶紧放人!

    二人正商谈间,顾欣儿和母亲顾苏氏一起出正厅来见顾唯潘和韩健。顾苏氏进去梳妆一番后,登时“妖艳”了许多,只是这老来妖令韩健不忍直视。梳妆还不如不梳妆。

    “老爷,您回来了。”顾苏氏想过来为顾唯潘脱下官服,被顾唯潘冷哼一声冷眼一瞪,顾苏氏便不敢上前。

    “今日我回来,是跟东王有事商谈。没什么事的话,你们先去忙自己的罢。”顾唯潘板着脸道,“没什么事,不用出来!”

    “是,老爷。”顾苏氏娇怯怯行礼退下。韩健在一旁看着,心说清官难断家务事,这种事他也不好搀和。

    顾唯潘对原配冷言冷语,对女儿倒是心平气和了许多。毕竟他夫妻有宿怨,犯不着连累到女儿身上。

    “欣儿,你先陪……东王。为父……出恭……”

    韩健心中一笑,顾唯潘忙活奏折的事,之后马上进宫,出宫马上回府。中间连上厕所的时间都没有。一回家只好先去“方便”。

    “是父亲。”顾欣儿微微颔首,目送父亲出了正厅。

    等顾唯潘出门,韩健终于忍不住一笑,顾欣儿看着韩健脸上的笑容有些促狭,她想陪着笑,又知道韩健笑的是自己的父亲,她又不能笑。

    “你父亲这人,刀子嘴豆腐心。其实为人还挺好,就是偶尔待人太过刻薄。”韩健笑道。

    “小女子年幼时,父亲便经常得罪同僚。后来小女子去上清宫修习,便少回家门,几年没见过父亲的面,想来他还是跟以前一样吧。父亲待殿下应该也……不太友好……还请殿下见谅。”

    父亲的得罪人,女儿倒先赔起不是。韩健一笑道:“哦。没事。”

    “殿下,为何这次父亲回来……好像……好像待殿下……和善了许多?”

    顾欣儿上次去上听处,便见到顾唯潘跟崔明礼吵架,当时韩健还被牵累。那时顾欣儿很担心父亲脾气太倔,得罪人。

    “哦。”韩健想了想,“大概是今天我刚把崔老头给骂了一顿,你父亲觉得我骂的漂亮,对我另眼相看吧。”

    这次便是顾欣儿知道不能笑,也不禁“噗哧”一笑。这一笑出来,赶紧以手掩口,又略带羞赧偷瞧韩健一眼,娴静中带着些俏皮的妩媚,更显女儿家的柔姿。

第八十三章 拜帖

    韩健在顾府这顿饭吃的并不算融洽,主要是顾唯潘摆着一副臭脸,也不言语,他作为一家之主不说话,一旁的顾欣儿和顾苏氏便不能说。韩健想跟顾欣儿搭腔也没得搭。

    韩健感觉自己好像是人家一家团聚的旁观客,他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最后只好闷声吃饭。

    顾府为招待韩健和顾唯潘,准备的午餐很丰盛,顾唯潘吃没几口,借口有事要回上听处。韩健自然不会去挽留他,等顾唯潘离开,顾苏氏也进了内堂,韩健才松口气对顾欣儿一笑道:“下次来做客,一定不能跟令尊一起吃饭。太沉闷。”

    顾欣儿掩口一笑道:“家父在家,便是想说话,也要看他老人家的意思。”

    来做客,吃顿饭意思意思,韩健也觉得差不多该走。再留下,就会被人发觉他对顾欣儿有“不轨企图”。

    韩健正与顾欣儿一同往顾府大门走,之前没上桌的镜儿不知从何处冒出来,一双眸子一直盯着韩健,像是要挽留又说不出口。

    “镜儿姑娘,有事?”最后韩健忍不住问道。

    镜儿眨眨眼,有些羞赧道:“不知你……可否把那日唱过的《长亭外》,再唱一次。我只记得词,并不记得唱调。”

    韩健听她另类的请求,不由一笑。这还是个小歌迷。

    “镜儿,忘了之前怎么跟你说了?不得对殿下无礼。”顾欣儿用半斥责的口吻道。

    “就……就一次。我很想再听一次,师姐,你不是也想听听吗?现在他……都在这了,以后可能没机会……”说着,镜儿低下头,看上去很委屈的模样。

    “这个……”韩健瞅了眼顾欣儿,连顾欣儿眼神中也略带期待,韩健无奈一笑道,“可惜没带口琴,再者,能把那曲子唱的那么好,是唱的人唱功好。我唱出来肯定没那么动听。这样,我们约个时间,我带唱曲子的人单独唱一次。镜儿姑娘,这样你可满意?”

    “嗯嗯。”镜儿连忙点头。

    “欣儿你意下如何?”韩健看着顾欣儿。虽然当日见面时,韩健跟顾欣儿彼此商定要以“少公子”和“欣儿”相称对方,但二人明显还是有些不适应。

    韩健还正愁没借口再一次约会,没想到就给了他这样一个机会。

    “那劳烦殿下了。”顾欣儿有些欣喜道。

    韩健看得出,顾欣儿年岁也不大,也是向往一些新奇的事物。可能是镜儿当时把雯儿唱的《送别》描述的太美好,以至于顾欣儿有些遗憾没能当场一听。

    韩健跟顾欣儿商定了时间地点,把约会的地点还放在原本雯儿唱曲子的翠扬楼。韩健心想,反正翠扬楼也是东王府的产业,客房多,“招待来宾”是不成问题的。

    当商定好时间,镜儿脸上笑容明显多了起来,说话也好似跟韩健熟稔了。但三句话不离当日唱《送别》的雯儿,让韩健感觉雯儿好像是歌唱家而他自己只是个伴奏的。

    “镜儿姑娘,你手上拿的什么?三国?”快到门口,韩健才发现镜儿手上拿着三国的连环画,可惜画工很粗糙,一看便知道是盗版的。

    “嗯。”镜儿把手上的连环画呈给韩健看,“那日跟师姐去听公讲,那里有卖书的,好不容易才买到。”

    韩健笑看着顾欣儿道:“欣儿,你也喜欢三国的连环画?”

    “嗯。”顾欣儿微笑点头道,“可惜我们只找到几本,中间有几集空缺了。哪也找不到。”

    “这好办,你找我。不瞒你们说……”韩健正想说三国连环画是他刊印的,但一想,他这半年多都没静下心动UU小说一集连环画,被人知晓了岂不是遭人恨?

    “……不瞒你们,其实我认识作三国之人。这连环画,也是他刊印出来的。因为我与他是旧交情,关系好,所以我总能最先看到原版,以前的几集,我那里都有存放。画工可比你们书摊上淘来的好多了。”

    “淘来的?”顾欣儿有些不解。

    “就是买来的。”韩健一笑道。

    “好啊好啊,那你带雯儿姑娘去翠扬楼的时候,能把前几集一起带来吗?”镜儿眨着眼,一副楚楚动人的模样瞧着韩健。

    这次,顾欣儿双眸中也带着更大的期冀。显然她们师姐妹都对三国里的故事感兴趣。

    连环画在魏朝独此一家,韩健以这种新颖的连载方式,吸引了不少读者。韩健没想到顾欣儿居然也会喜欢,这又是很好的“共同语言”。以后不用怕尴尬的时候找不到话题说。

    韩健笑道:“没问题。我找一套直接送给你们,可以慢慢看,哦,对了,还有第十集最新的一集,我那里也有,是内部刊印本,市面上可没有的。”

    “真的啊?”镜儿听的神采飞扬,好像巴不得跟着韩健回家把三国连环画搬回来。

    等韩健出了顾府,走出一段路,镜儿还好像个小深闺怨妇一样立在顾欣儿身旁,朝韩健招手:“……记得带哦。”

    走向街口的韩健不由一笑,镜儿好像个孩子一般,顾欣儿也有一份令他觉得吸引的少女纯真。

    韩健有时差点都不记得自己是年轻人。人无再少年,可偏偏却有他这个例外。

    ……

    ……

    韩健回到清虚雅舍,发现司马藉正坐在那喝茶,好像特地在等他回来。

    “你不是回去了?怎么还在这?中午没走?”韩健坐下来,自己倒杯茶问道。

    “我在这等少公子你呢。有个人投了拜帖,说要见东王,郡王妃不知你去处,所以差遣我过来找寻,可我也不知你去哪了呀。真麻烦。”司马藉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神色道。

    “何人拜帖,拿来我看看。”韩健伸手道。

    “在这。”司马藉将拜帖呈上,烫金的字帖,上面字迹很娟秀,上面没署名也没落款,只是说想转呈谒见东王希望准允。

    字体韩健觉得熟悉,再一想,便想起当日在清越坊大西柳房间见过由洛夫人写的信,二者字迹相似。

    “是洛夫人。”韩健在这件事上并未隐瞒司马藉,“西柳姐妹的干娘,西凉旧部之人。”

    韩健说完,把拜帖直接揣怀里去了。昨日大西柳见他时候,已经表达了洛夫人想要投诚之意。洛夫人在京城的产业不是一点半点,而且关乎到西凉旧部的财政开销,洛夫人显然不想就这么放弃而亡命天涯。

    司马藉问道:“那见不见?”

    “见。”韩健直接了当道。

    司马藉用半自语的口吻感慨道:“也不知你怎么想的,他们西凉旧部,跟朝廷素来有嫌隙,现在收纳了他们,不怕他们日后反水?”

    韩健笑道:“你把事想的太严重了。其实我最初的目的,只是想用洛夫人的书局帮我印三国。再者,我们在京城中,虽然看似平静,但身边还是有不少人盯着,在紧要关头,有些人能为我们所用总是好的。”

    “说的好像跟坐牢一样。”司马藉道,“实在在洛阳呆的不快,便跟我去闯荡江湖,快意一回。”

    韩健没理会司马藉那一套浪荡江湖的宏图伟论,直接问了头拜帖之人的情况,才知道洛夫人并未敢自己露面去东王府,而只是派了人去。

    “从这点就看出那女人不老实。”司马藉道,“他投奔少公子你,也是为利益所驱使,她怕少公子你将她抖露出来。将来一有事,他不反水才怪。”

    “嗯。”韩健只是微微点头。关于对待洛夫人的问题上,韩健心中早有定计。

    韩健想利用的并非洛夫人旗下的产业,而是洛夫人手下一大批的杀手和刺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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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洛夫人

    韩健让侍卫回东王府别馆跟那送信人打过招呼,相约洛夫人在清虚雅舍见面。过了半个多时辰,信使才在一名女子的陪伴下过来,此女子并非洛夫人,而是一身普通荆钗素裙没有涂脂抹粉的大西柳。

    “公子安好。”见到韩健,大西柳婷婷施礼问安。

    韩健微微点头算是应了。眼前的大西柳看上去跟良家小妇人一般,很难从她当下的衣着打扮上看得出她是那个名震西都的歌姬。

    “你干娘呢?”韩健也不废话,直接问道。

    大西柳抬头看了眼韩健,又看了韩健身旁立着的司马藉一眼,并不就坐。

    “干娘昨日已回洛阳,只是……她想跟殿下单独约见。”

    韩健脸色微微一黯,冷声道:“既然洛夫人主动来投,那就应该表现出绝对的诚意,她现下这般……可没什么诚意。你现在就回去跟你干娘说,我就在这里等她,若她日落黄昏前不过来,那什么事都不用谈了。后果自负。”

    大西柳微微颔首,没说什么。直接告退,然后匆忙离开了清虚雅舍。

    等大西柳离开清虚雅舍,司马藉不屑道:“这些西凉人,不可信。就让她这么走了?”

    韩健一笑道:“没事,张行他们已经在跟踪。以张侍卫的能力,不会被她轻易发觉。”

    过了不多久,负责跟踪的张行派手下侍卫回来回报,说是找到洛夫人的藏身点,是在一家普通商铺中,而那商铺也并非洛夫人的产业。

    再过一会,张行亲自回来回报。说是派人看着,若是洛夫人要逃走会直接把人抓回来。

    “没那么严重,我们又不是土匪,抓人抢人的事还是留给衙门去做。”韩健闻言笑道。

    张行爽朗一笑道:“还是少公子你教授的跟踪方法好,那女子警觉性很高,不时会回头看,我们几次更换人去跟,才未跟丢。”

    韩健点头,此时他已经发现清虚雅舍门口多了一顶小轿,料想是洛夫人来了,便挥手让张行先退下。

    随之,一名看上去三十多岁,一身普通衣衫却难掩雍容华贵的妇人在大西柳陪伴下走上楼来。

    此女子,容貌算不上很美,只是很有气度,脸上也显出几分生意人的精明和小心。她手上捧着个包袱,在过了二楼楼梯扶栏见到韩健后,她低下头神情变得有些拘谨,迈着很轻的步子走上前来。看清楚韩健容貌后,她神情略微惊讶,因为这张脸她并不陌生。

    她逃出洛阳城时,曾在洛阳城南见过韩健和杨苁儿。

    韩健仍旧端坐如常,并未起身相迎。而司马藉则站起身,警惕地打量着妇人手上的包袱。

    当韩健瞅见洛夫人的脸,也微微皱眉。当日在洛阳城外跟杨苁儿避雨后,见到两辆马车时,他便觉得那马车上装的东西不简单,几个箱子便能导致那么深的车辙印,他当时想可能是金银珠宝。

    什么人会载着一车的金银匆忙离开洛阳?

    韩健心中一叹,还是思虑不周,差点让这女人在他眼皮底下逃走。

    “民妇洛甄氏见过东王殿下。”妇人欠身行礼道。

    “洛夫人?”韩健微微皱眉问。

    “正是民妇。”

    韩健作出请坐的手势,道:“洛夫人请就坐。”

    “民妇一介平民,怎敢跟东王殿下同坐?”洛夫人把手上的包袱呈交到桌上,却并不打开。

    “洛夫人,你这是……”

    洛夫人道:“回殿下,这里面是民妇名下所有田产商铺的房契和在官府的案据,另外,还有一些大额的银票,请东王殿下查验。”

    洛夫人言罢,一旁的大西柳上前将包袱打开,露出里面的东西。果然如洛夫人所言,都是些很值钱的东西,这可能是洛夫人所有的产业。但韩健却不知道这些当中,包不包括当日被洛夫人运出城的那批财物。

    韩健之前还想这洛夫人投诚不够诚意,却没想她能带来这么大一份见面礼。

    司马藉上前查验翻看了一下,韩健大致估算,这份见面礼少说也价值十几二十万两,足够在上清宫建一座道塔。

    “洛夫人请拿回去罢,这些不是在下所想要的。”韩健冷言冷语道。

    “东王殿下嫌少?”旁边的大西柳紧忙问道。

    韩健未予置评,大西柳这么说,就等于说洛夫人还有别的产业没“上缴”。洛夫人看了大西柳一眼,对韩健道:“民妇那里,还有些沉重的金银玉器,回头让人运过来。”

    韩健沉默了片刻,他没说话,洛夫人便显得有些紧张。她这次回洛阳城是冒着极大风险的,她当初在从大西柳那里得知自己是西凉人的事被人揭穿,而那个人竟然就是东王时,她慌张之间根本来不及多想,赶紧要把财富运出城到南齐去。但她行在路上便想明白了,一路艰险,即便她到得了南边的齐朝地界,东山再起,也无法帮得上身处在北方的西凉旧部人马。毕竟西凉旧境如今都在魏朝统治之下,而西凉旧部的人也都在魏朝境内秘密活动着,以后她即便赚到银子,或者有人有权,却也鞭长莫及。后来她听说京城的产业并未被官府抄没,便一咬牙,回到洛阳城来主动向韩健投诚。

    “洛夫人,我们好像并非第一次见面。”韩健沉默后,突然说了一句。

    漫长的沉默也就此打断。

    洛夫人微微松口气,点头道:“是。民妇曾在洛阳城南见过殿下,还有一位女子。当时殿下还曾仗义相助……”

    韩健一叹道:“当时我也没料到,你竟然就是洛夫人,说来我们还算有缘。今日,我直话直说,论产业,我东王府名下的产业要比洛夫人你多上几倍,你这点见面礼,我看不上眼。”

    洛夫人当下很为难,虽然她之前也猜到了韩健让她投诚并非贪图她手上的产业和财富,但她到底也想不明白,东王犯得着不揭发她来跟西王作对,跟朝廷作对?

    “殿下……有何看得上眼的?”洛夫人问了一句,她心中突然冒出个念头,难道东王是“不爱江山爱美人”,想将她据为己有?

    韩健没回答她,直接问道:“你们西凉旧部,到底有多少人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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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投诚的诚意

    韩健没问洛夫人有多少财产,而是直接问西凉旧部有多少人马。洛夫人还是稍微慌张了一下。

    “殿下……何来此问?”洛夫人神色只有一刹那的慌张,随即变得正常,她不清楚韩健真实的用意。

    “今日你我相见,有话也无须藏掖。你们西凉旧部的现况,我也有大概了解。夫人你应该是西凉东支的人吧?”

    西凉为魏朝西王人马所灭之后,西凉复**分为三系。第一系是“西支”,以西凉旧臣为班底,他们身处在西凉旧境内组织一些反抗和宣传活动,令西凉旧境中的居民不忘被奴役之耻,试图反击。西凉西支人马虽然多,但杂乱,财力得不到保障,说是一个大的分支,其实很多时候都只是各自为战,随时都要面对西王兵马的镇压。

    西凉旧部的第二系,是以西凉国皇室和贵族形成的“北支”,这些人马逃到了鲜卑国境内,在鲜卑南部有一座小城,受着鲜卑人的庇护。本身这一支人马也不多,他们是想复国,却是想借他人之手复国,他们可以空享胜利的成果,继续统治西凉。

    在西凉旧部中,实力最强的一系是“东支”。这一支人马最多,散布在魏朝各地,也有不少秘密的据点来训练兵马,随时试图发起战争来复国。西凉旧部东支人马极为强盛,有复国的能力,他们之所以迟迟未动手,在韩健看来,他们在等一个契机,等魏朝跟齐朝大规模开战,魏朝朝廷无暇援助西王之时。

    西凉东支之所以强大,最重要的是有财力保证,有钱就有人为之卖命。洛夫人并不是西凉东支中唯一的财力供应者,却是其中最大的一个,洛夫人不肯逃,也有担心在她逃走之后影响西凉东支复国之大计。

    洛夫人道:“回殿下,实不相瞒,民妇的确……为西凉之人。至于东支西支,我们西凉之人本为一体,无此确分。”

    韩健一笑,洛夫人这是套话说辞。说什么西凉各支不分彼此,那都是空话,其实分的最清楚的还是西凉这些人,还没复国他们就因为正统之事闹掰过,因此还被西王捡了便宜,灭了他们当中不少派系。

    “那夫人你,在西凉旧部中,又是怎样一个地位?”韩健问道。

    洛夫人叹口气道:“人微言轻,民妇本为一介女子,有何地位?”

    韩健再一笑,洛夫人说的倒是实话。在一个大男人为主体的世界里,妇女再有本事,那也是男人的陪衬,虽然魏朝有女皇当家,但妇女的地位并未得到根本的改善。而在西凉这样民风彪悍的国度里,妇女更是被作为货物一般的地位被男人看待,就算是洛夫人能赚钱,也改变不了自己的处境。

    “那夫人是否想过,就算你们西凉复国成功,你又会得到什么?比今日更大的财富,还是比今日更高的地位?”

    韩健的话令洛夫人一愣,洛夫人帮西凉旧部已有二十多年时间,从她青春少艾开始,就近乎执掌着西凉东支的财政大权。虽然西凉东支高层看似对她很尊重,但她也想过同样的问题,那就是在西凉复国之后,她将如何自处。

    韩健一笑道:“不如这样,我来帮你们西凉复国,西凉复国以后,由夫人你来执掌大权,你看可好?”

    洛夫人听到这话,身体再一颤。

    她的神色再次有不正常,随即她很快又平静下来,道:“殿下说笑了。民妇人微言轻,没有人会听民妇的调遣,殿下还是不要说这样的话来打趣民妇,民妇当不起。”

    韩健瞅见洛夫人的神色,便知道她是口是心非,说什么当不起,其实洛夫人已经动心。

    作为一个执掌财政大权的女干将,人微言轻或许有,但还是有很多人信服她,若是日后西凉真的能复国,她能没有抓住权力的野心?

    韩健没有继续纠缠这问题,转而像是漫不经心道:“夫人似乎并非姓甄。”

    “殿下说笑了,民妇出嫁随夫姓,自然不姓甄,姓洛。”洛夫人微微一笑道。

    “旁人都说,你是东阁尚书洛家丘的外宅。但据我所知,洛尚书当年在西王手下谋事,二十多年前回到洛阳入东阁,到他去世时,夫人才十三四岁,过了四五年,夫人你才声名鹊起。你怎会是洛尚书的外宅呢?”

    洛夫人辩解道:“民妇身为西凉之人,西凉旧习,女子十三四岁出嫁本为平常事。汉家不是也有女子未及及笄便出嫁的?”

    “夫人何必强辩,若我所料不差,夫人并非洛尚书的外宅,而是洛尚书在西凉境内的遗珠。夫人是洛家千金小姐吧?”

    洛夫人闻言,马上跪倒在地,道:“请殿下不要污及先夫的名声。”

    韩健冷冷一笑,他即便说让洛夫人来当女皇,洛夫人也没如此激动。他一说洛夫人可能是洛家丘的私生女,洛夫人马上露出如此大的反应。那也就更加证实了他的猜测。

    洛家丘一生清明,唯独韩健从一些秘密渠道中获悉,洛家丘曾在西王手下为谋臣时,为西凉人所俘获,之后有两年时间为西凉人的俘虏。这样的情况下,他在西凉境内生儿育女也就不奇怪。而在洛家丘被救出之后,西王也因此而不信任他,洛家丘被调到洛阳,反而令他官运亨通,他以调遣钱粮的能力,很快得到了先皇的信任,一步步攀上高位。

    即便如此,也改不了洛家丘对西凉之人的同情。尤其是在他想方设法从西凉把女儿接回洛阳以后。

    当然这一切都只是韩健的猜测,韩健没有真凭实据,而洛夫人为了保全洛家丘的名声,甚至可以不惜自己的名声说自己是洛家丘的外宅女,这样的情况下,她更不会透露实情。在当下,一个男人三妻四妾并不会有损名声,反而在贵族中会以妻妾的多少来进行攀比,以妻妾多者为傲。

    而若是洛家丘有个身为西凉人的女儿,那他一生的清名将毁于一旦,朝廷不但会追究逝者,连洛夫人也要跟着遭殃。

    “那可能是我猜错了吧。夫人请起。”

    韩健脸色阴沉不定,一旁的司马藉好像看了场好戏,而大西柳则有些噤若寒蝉。她愈发搞不清楚眼前这个男人到底是为何要威逼她干娘。

    洛夫人在大西柳的搀扶下起身,洛夫人整理了下仪容,马上又恢复了平静之色。

    韩健道:“既然夫人有意投诚,那不知夫人诚意如何?这些财物宝贝什么的,在下看不上眼。我想你们西凉人紧缺粮饷和军费,在下也不想强人所难。”

    洛夫人微微一咬牙道:“殿下,民妇问一件事,不知殿下可否实情相告?”

    “说。”韩健脸色一沉道。

    “昨夜开始,城里有些乱,可是朝廷发生了大事?”洛夫人一脸毅色瞅了韩健一眼。

    “夫人想问发生何事?”韩健问道。

    洛夫人道:“其实,民妇已知发生何事。据民妇所知,昨夜在城中一处地方,当今陛下的亲兄弟,魏朝的王子,被人掳走,可有其事?”

    韩健一皱眉,道:“夫人跟此事有牵连?”

    “实不相瞒。此事虽不为民妇之人所为,但西凉之人,素来跟这些与朝廷为敌的江湖义士有所往来,或许,民妇可以帮殿下寻到王子。民妇想以如此的诚意来投诚于殿下,不知殿下是否接纳?”

第八十六章 局势

    “少公子,人我们不能救。这不明摆的事,你怎能答应那西凉女人?”

    在洛夫人和大西柳离开之后,整个清虚雅舍二楼上只剩下韩健和司马藉。司马藉情绪有些激动地看着韩健,他觉得韩健要救杨余,是一件不可理解的事。

    韩健情绪很平淡,他也并未直接答应说是要救人,他只是应允了洛夫人的投诚条件。

    “且问你,救人与不救,与我们有何利益关系?”韩健反问道。

    这点倒是有些难为司马藉,司马藉虽然花花肠子不少,但大多数时候做事都是率性而为。他不救主要是因为杨余这个人他不喜欢,至于谁当皇帝,还轮不到他来操心。

    司马藉道:“就说那人,昨日对少公子你那般,这分明就是结仇了。救出他来,日后若是让他当了皇帝,还不处处为难于你?”

    韩健微笑着摇摇头,意思是这不是他要的答案。

    “皇上如今还未到要传位的时候吧?”韩健淡然道,“这些事,是否太远了?”

    司马藉再道:“那让他当了太子,也会对少公子你不利。”

    “我在京城,最多一年半载,就算是他能当得了太子,到时我们已经回了江都,我们要兵有兵,要人有人,还担心他会与我们为难?”韩健笑看着司马藉,这笑容愈发令司马藉看不懂。

    “那……让他死了,是不是更好?虽然杨公子跟我们也是初识,但好在他为人实在,对我们又谦谦有礼,他当太子不比那谁当好?”

    韩健叹口气道:“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绑匪绑人,并非图杀人灭口,也不为钱财,十有**是为被朝廷缉拿的悍匪。这一时三刻之内,他们就会向朝廷提出换人的条件。你觉得朝廷会拒绝?”

    “陛下被裹挟,能轻易换人吗?”司马藉犯嘀咕道。

    韩健道:“陛下仁慈,何况被绑的还是陛下的亲弟弟,也许还是将来储君人选。如此的境况下,朝廷不放人也难。那索性人会放回来,那何不我们顺手推舟,将人先给救出来,成全一下杨公子呢?杨公子救人有功,说不定会因此而被陛下所赏识呢?”

    司马藉皱眉道:“就算我们知道人藏在哪,人就那么好救了?万一救不出来……”

    韩健一笑道:“救不出来,打草还惊了蛇,绑匪一不做二不休撕了票?呃……你是担心这个?”

    司马藉心中终于恍然,苦笑一声道:“少公子见谅,之前没弄明白,你这……是不是有点狠了?”

    “你不救人的主张,不也是出于这个目的?”韩健反问道。

    司马藉嘿嘿一笑,不再说什么。

    韩健叹道:“如今朝廷最大的危机,并非来自于鲜卑和齐朝,而是西王和北王势力对洛阳的钳制。两方势力过于强大,且都对洛阳虎视眈眈。如今南王无心与西王和北王抗衡,而重于发展自己的领地,稳固其对齐朝的防线。陛下留我在洛阳,名义是锻炼,其实是有让我坐镇一方的考虑。”

    司马藉一脸不同意之色,道:“若陛下真要让少公子你坐镇一方,让你回江都不是更好?”

    “这就是陛下的高明之处了。我一介出笼的雏鸟,手上有权而无号召力,我最大的本钱就是我这个人,西王和北王就算是要发兵洛阳,夺取皇位,他们也会有所忌惮。”

    司马藉不解问道:“忌惮什么?”

    “当然不是我,而是江都的兵马。我在洛阳,那他们起事,江都兵马想不勤王也难,你觉得我几位姨娘会放任我留在洛阳城里犯险而不顾?但若我回去了,江都兵马可能真就顾不上洛阳城了。”

    司马藉皱眉道:“陛下这么做是不是有些卑鄙了?”

    “话不能乱说,在政治立场上没有卑鄙与否,只有利害得失。其实我觉得留在洛阳也挺好,至少在政治立场上,我站在陛下这面,这事出于我自身的考虑。因为北王和西王不论谁夺取朝政,都不会容许我这个东王的存在。而我拉拢与西王敌对的西凉旧部,也是出于结成战略同盟的目的。”

    司马藉想了想,尽管他还是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但他也从韩健这番话中听懂了大概的意思。韩健要跟女皇站在一条战线上来对抗西王和北王,甚至不惜来拉拢一向跟朝廷有些积怨的西凉旧部。

    韩健道:“西凉旧部虽然一向跟朝廷为敌,但说到底,他们的目的是要复国,而不是图谋魏朝权柄。朝廷自然不适于出来跟这些西凉人联合,若是如此等于是公开向西王宣战。可我这个东王不同,我本来就是初出茅庐,在外人看来什么都不懂,什么事都可以率性而为,什么事都可以不顾后果。那我跟西凉旧部联合,就算是事后被西王所发觉,那陛下也有完全的理由来撇开关系,而不令局势恶化,若是陛下理解了我的苦心,也绝对不会为难于我,反而会支持我。你说如此,我们是不是一举多得?”

    司马藉叹道:“少公子你高瞻远瞩。我还是当个大侠的好,行侠仗义,不用考虑这么多事情。”

    “现在只是救一个跟我们有些嫌隙的王子,救不救,对我们而言差别并不大,救出来令陛下更信任我们,救不出来人被撕票了,谁也怨不得我们。所以,把心安回肚子里,你以后有不明白的,我们可以摊开来说,说话别太冲动,尤其是在外人面前。我就怕你这脾气会惹事。”

    司马藉一笑道:“好咧。其实我觉得在那西凉女人面前摆摆脸色,对少公子你提升威仪有帮助。”

    韩健也是一笑,刚才他没出言喝止司马藉,也就是因为如此。若不是司马藉黑着一张脸站在旁边,洛夫人也不会感受到那么大的压力。说到底,他年纪尚轻,要震慑住洛夫人这样久经战阵的老女人有些压力。

    说完话,差不多也到黄昏,二人霸占着清虚雅舍以至于清虚雅舍连晚席的生意都没做。韩健跟司马藉先把掌柜叫来交待一番,然后二人一同离开清虚雅舍。

    到门口,一个匆忙的身影过来,却又是林詹。

    “林兄如此匆忙过来,有事?”韩健看着林詹,林詹一般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之前是为林小云的事而奔走,上午过来告诉他苏廷夏去自首。

    “少公子,在下来有两件事跟您说。”林詹喘着粗气道。

    “慢慢说,要不上去歇息下再说也不迟。”韩健道。

    “不用。事情有些急。”林詹道,“第一件事,是绑匪那边有消息了,他们在半个时辰前找人射了封信到我们廷尉府,说是要以三王子的命来交换这些年被朝廷缉拿的所有乱党的命。”

    韩健心说绑匪的速度还挺快,他们刚得到绑匪的藏身点,绑匪那边已经开始行动。

    “上报了?”韩健文。

    “是。吕少府亲自进宫去面见皇上,目前吕少府尚未回来,且不知朝廷是如何定的。”林詹道,“还有第二件事。就是苏先生的事,这件事本来也没什么,但少公子您一直追查舞弊案,我想还是要告诉少公子您。今日苏先生到官府自首以后,先是被慎刑司那边的人给提走,但下午时候人就给放回来,还被判了刑。”

    “处斩?”韩健皱眉问道。

    “不是,是流放,跟小云一样,都是南流。”

    韩健微微点头,“南流”在魏朝有个特别的意思,就是向南流放,就是流放到南王藩地的意思。韩健心说苏廷夏这个人应该是各方都容不下的一个人物,自首以后居然没死,只是被判了流放?

    朝廷为何不杀了苏廷夏而令事态缓解?

    韩健突然意识到,这是女皇有跟西王和北王摊派,有要撕破脸动手的意思。

第八十七章 巧妙的利用

    朝廷对舞弊案的处置,雷声大雨点小,如今会试重开后三天考试已经进行了两天。而舞弊案的涉案人基本也被拿下,除了这些,朝廷没过多追究任何问题。

    在如此背景下,韩健想,苏廷夏自首很可能会被秘密处决。但事实并非如此。

    在苏廷夏问题上,朝廷一反常态。让韩健感觉到,可能是苏廷夏自首后交待了很多不为女皇所知的内幕,交换了他自己性命的同时,也让女皇感觉到不能再对北王和西王的人心慈手软,到了要见真章的时候。

    “林兄,你先回去,来见过我们的事不要跟人说起。”韩健嘱咐道。

    “是,少公子。”林詹行礼作别,他还要急着回去准备朝廷跟绑匪换人之事。廷尉少府吕哲进宫,很快会回来,他也会带来女皇的指示,到底是换人还是不换,换又怎么换。廷尉府手头上的事情很麻烦,林詹自顾不暇。

    等林詹离开,司马藉皱眉道:“朝廷现下要换人了,我们还救不救?”

    “不救,如何打草惊蛇?”二人一同往东王府别馆的方向走,韩健说道。

    “那少公子,你看由我牵头如何?我蒙上面,跟张侍卫他们一起去救人,救不出来把绑匪惊了,人就给杀了,救出来我们把他给宰了。”

    韩健瞥了眉飞色舞的司马藉一眼,略有不屑道:“要出手,也不能我们出手。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我们救人无论事成与否,都会令朝廷之人对我们心生猜忌。”

    司马藉又犯迷糊,试探问道:“我们不救人?谁救?”

    韩健好整以暇道:“我们放出风去,令朝廷知道绑匪的下落,朝廷自会动手去救人,何劳我们动手?”

    “这倒是真的。”司马藉一笑道,“还是少公子你想的明白,这蛇谁惊不一样。可……这消息如何放?找那些市井之人?听说朝廷在市井之中有不少眼线,透露给他们或许有用。”

    韩健微微摇头道:“绑匪在市井中的眼线更多,像你说的这般放消息,绑匪会有察觉,把人运走,适得其反。这消息,也不能以我们东王府的名义来放,陛下昨日可是交待我与杨公子不得插手此案,若我不尊上命,救人出了岔子,别人肯定会怀疑我别有用心。”

    司马藉想了半天,最后为难道:“要放消息,不能放给市井之人,还不能透出是我们放的……”

    韩健道:“如今对立的几方,是东南西北四王府,以及朝廷。我们要放消息,自然不能假借西王和北王之手,我们又不能自己放,那……”

    “南王府?”司马藉抢白一句,突然又皱眉,“可现在南王府之人都离开洛阳了呀。”

    “还有一个你忘了?”韩健突然瞥了司马藉一眼。

    司马藉再一想,道:“少公子是说……姓黄的?”

    “就是他,黄烈再怎么说,那也是南王的亲眷,半个皇亲国戚。我们找人把绑匪藏人的地点知会于他,他立功心切,自会去官府举报。消息转个弯,还是能放出去。”

    司马藉一拍头,笑道:“此计甚妙!那姓黄的一副傻样,定然不知被人利用。”

    韩健也随之一笑,黄烈的确太“楞”,得到消息,不辨真伪他就会去朝廷举报,更不会去想是谁把消息传给他的,回头他肯定以为是自己运气好或者是人缘好才得到这么“机密”的消息。如此一来,不管救人事成与否,都不会跟东王府有牵连。

    “我亲自去一趟。”司马藉跃跃欲试道,“少公子你就等我的好消息。”

    韩健却道:“你别去,黄烈认得你,让张侍卫找两个脸生的去放消息,此事不能拖延,拖下去,朝廷跟绑匪进行交换,此计便行不通。”

    司马藉点头,过去跟张行交待。这次韩健没有亲自过问,他相信司马藉这点小事还是能完成。

    ……

    ……

    夜色降临,月暗星稀。韩健拿着三国的复刻版坐在院子里,透过昏黄的灯笼看着书。在一旁,雯儿拿着炒豆嘎嘣嘎嘣吃的很香。

    “少主,我们回屋子里去吧。外面有些冷,您着了凉,郡王妃会责罚我。打屁股很疼的。”雯儿吃完了炒豆,才想起来要回屋子里。

    现在韩健的三姨娘韩崔氏回了江都,而韩健的九姨娘韩昭氏并不太管府上的事,韩健更是早出晚归,雯儿俨然成了东王府别馆的大管家,原来别馆的管事和丫鬟仆人事事遵从于她,她说的话更是不敢有半点拂逆。主要因为她是韩健的贴身丫鬟,熟知韩健的喜好。

    “累了就回去睡,没让你在这陪我。”韩健道。

    “不去。”雯儿撅着嘴说了一句,然后陪着韩健干坐了一会,很快便哈欠连连。最后趴在石桌上小睡过去。

    韩健却没睡意,这几天发生的事很多,他要仔细考虑一下,顺带他也在等司马藉的消息。

    当下城里的天空不时能看到一点两点的烟火,这并非民间庆祝的焰火,而是朝廷或者是绑匪传递消息的信号。朝廷正在展开一场营救活动,到夜深,韩健仍旧没得到确切的消息。

    直到二更天,司马藉才风尘仆仆回来,一到院子里,往石桌前一坐,拿起桌上的茶壶和茶杯便自倒自饮。

    “少公子,出事了。”司马藉喝了口水,上来便说了一句。

    韩健心微微一沉:“人死了?”

    其实在韩健计划中,杨余是不该死的,杨余的死会带来很多连锁反应。女皇那边的态度会更加强硬,而初出鸟笼的杨曦会被寄予厚望。

    “没死,不过也差不多了。”

    司马藉把情况大致描述一番,韩健没好气瞪他一眼。之前的情况是,黄烈在得到消息后屁颠屁颠跑去官府邀功,随后朝廷慎重其事,女皇还亲自下令让黄烈随先头部队去救人。本来朝廷以为救人会很顺利,毕竟绑匪把人藏在城里,夜晚城门一关,绑匪插翅难飞。

    但偏偏绑匪战斗力顽强,朝廷几次强攻不得,人没救出来不说,两边还发生了火拼。当现下杨余生死未卜。

    “你为何不等获悉确切消息后再回来?”韩健质问道。

    “都打成那模样了,人还能活着?”司马藉一副幸灾乐祸道,“不过听说绑匪并非全都在一处,他们光是一部分人就这么强的战斗力,这些绑匪……来头可真是不小,怪不得他们敢行刺陛下。”

    韩健放下书,急匆匆起身道:“走。”

    “去哪?”司马藉一脸不解。

    “还能去哪,进宫。是该我尽点为人臣子本份的时候了。”

第八十八章 皇宫之夜

    韩健带着司马藉匆忙到皇宫正门应天门口,韩健毕竟不是宫里居住,要深夜入宫要等通报请示过女皇。韩健在宫门口等候的空暇,宫门也有不少人进出。

    正逢朝廷在洛阳城围剿乱党,宫门口进出人多韩健也能理解。韩健特地瞅了下,回来的人多出去的人少,前面具体是何战况还不明朗。

    “少公子,你不是说陛下不让你插手此案,那我们还来做什么?”一旁的司马藉等了半晌,有些不耐烦问道。

    “让不让插手是一回事,此时我还高枕就能无忧了?”韩健道,“起码这是一种态度。”

    过了小半个时辰,进去通报的人没出来回禀,倒是杨曦匆忙出来,好像是得到女皇的授意特地出来接待他。

    “韩兄,你怎么来了?”杨曦一出宫门,便迎过来,面带忧虑之色道。

    韩健问道:“你兄长现下如何?”

    “不晓得。我在宫里面,姐姐也不让我多问,她也不对我说,但我知道现下人应该还没救出来,不然早就回宫了。”杨曦急道,“好不容易出来,韩兄与我一同去看看吧?”

    韩健拉住有些匆忙想去事发现场的杨曦,示意让他暂时平静下来。

    “朝廷那么多人马在,你去了顶什么用?”韩健道,“带我进宫,我请见陛下。”

    杨曦一脸为难道:“见我姐姐……不行啊,姐姐现在很烦,连我都不见,更何况韩兄你。我见侍卫进去通报,侍卫连烨安阁都进不去,我问明了情况才出来见韩兄你。其实姐姐并不知你来。”

    韩健一时间陷入沉默,女皇的反应显然有些过激。他也容易理解,本来人换人很轻易就能把杨余就换回来,虽然朝廷会显得懦弱,但毕竟人没事。结果女皇绝对态度强硬地去救人,现在人没救出来,倒先跟乱党发生火拼,杨余十有**是要被灭口,女皇自责之下,谁人也不愿意见。

    真是个好姐姐,不过当皇帝略显仁慈了。韩健在心里感慨。

    “走,进宫。”韩健招呼道。

    “还进?”杨曦有些着急,他以为韩健听不明白,再重申道,“家姐不会见你……”

    “见不见是一回事,发生这种事,你赖也要赖在烨安阁门口,若你兄长真发生什么意外,你还能安慰你姐姐!陛下是你姐姐还是我姐姐?”

    韩健的话有些急,杨曦一愣,很快他想明白韩健所说的。现在女皇心情不好,所以他应该守在姐姐旁边,随时能安慰姐姐两句。

    “哦,那韩兄……随我来。”杨曦傻愣愣地带着韩健进宫,有他这个六皇子在前引路,韩健进宫便顺利许多,至少不会被人查问,而司马藉也得以入宫。

    到皇宫烨安阁门前,此时夜已过半,烨安阁内仍旧是灯火通明,女皇在来回踱步,看得出女皇很着急。烨安阁前宫廷侍卫不少,韩健杨曦和司马藉到烨安阁前,一人上前拦住三人,正是之前韩健已经见过的慎刑司部领于晗。

    “六王子,东王殿下,请停步。不得陛下传召,不得靠近烨安阁。”于晗语气带着几分恭敬道。

    “我……想见见姐姐可以吗?”杨曦语气很恳切道。

    于晗无奈摇摇头,而韩健瞅了眼烨安阁内女皇的身影,并未近前。此时烨安阁前除了侍卫,只有两名太监,并不见其他大臣的身影。

    “那于部领进去通报一下可否?”杨曦再问。

    于晗再次摇头,道:“陛下谁人都不见。”

    杨曦侧目看了韩健一眼,低下头,站在一旁。韩健也没提任何要求,直接示意让司马藉跟他一起,跟杨曦都站在一边等消息。

    到了墙角,司马藉一蹲,道:“这就是皇宫正殿?没什么了不起的……”

    “起来!”韩健喝斥一声,“这是宫里,被人看见像什么话!”

    司马藉乖乖站起身,脸上还有些不耐烦。本来他从前线得到消息,可以回东王府睡安稳觉,杨余死了对他来说是件畅快人心的事,本来他觉得韩健也该巴望杨余死,但事实却不是那么回事。

    “韩兄,姐姐不肯见我们,如何是好?”杨曦在没主意的时候,又求助望着韩健。

    韩健道:“不见也好,陛下现在心情不好,我们要做的就是在这静候。前面的消息,你还知道多少,一并说了。”

    因为之前司马藉对一些情况知之甚少,所以韩健希望通过杨曦来得到一些前线的消息。

    “我知道的也不多,这次不但有廷尉府和护卫所那边行动,姐姐还派了慎刑司和皇宫的侍卫一起过去,阵仗也不小,但不知怎的人没救出来。我还听说,那日我们见过的刑部李侍郎也身先士卒,跟侍卫们一起去了,前面人不少,但……唉!希望三哥他平安无事。”

    韩健一听还挺有意思,李维居然也跟着“身先士卒”?他一个刑部侍郎,去了能干什么?这分明是想弥补他自己的过错,免得被女皇给问罪。

    “杨公子是说,那姓李的也去了?”司马藉闻言脸上露出促狭的笑容,问道。

    “嗯。”杨曦不明就里,点点头。

    司马藉脸上坏坏一笑,被韩健瞪一眼,他马上收敛了笑容。韩健知道司马藉在想什么,李维去了能救出人最多是将功补过,人救不出来连小命都玩完了。在司马藉看来,杨余已经死的透透的,那也就是说李维也要跟着陪葬。

    “你兄长能回来。”韩健突然对杨曦说了一句。

    “嗯?”杨曦一脸不解,连一边的司马藉也不解地看着韩健。

    “总之听我的没错。一会你兄长回来,别着急冲上去,等看到他,你就回去安心睡觉,等明天再过来问明情况。”

    杨曦还是一脸不解道:“韩兄,你……此话何意?三哥若是回来,我很想跟他说说话,你为何……”

    “你相不相信我说的话?”韩健突然问。

    杨曦被韩健慎重其事看着,有些不解,最后还是点点头。

    “那就听我的,若是你兄长回来,我和司马也会离开皇宫,一会麻烦你引路带我们出去。”韩健道。

    “哦。”杨曦再点头。

    过了一会,果然烨安阁外一片嘈杂声,一队人马举着火把进来,当前的一个是一脸坚毅之色好像个凯旋将军的黄烈,而之后的一些人大多数都是宫廷侍卫。而被绑架了一天一夜的杨余也在其列,杨余虽然身上挂了彩,但好在保住命。

    杨曦见到兄长回来,欣喜间正要上前,韩健却一把拉住他。

    “忘了我刚才说的话?”韩健质问道。

    “没忘。”杨曦想了想,“走,韩兄,我送你们出宫。”

    “嗯。”韩健点头,没理会那边正要进烨安阁向女皇回禀的一些人,直接让杨曦送他们出宫。出宫之时韩健还特别提醒了杨曦,让他回去睡安心觉,别去打搅女皇和杨余。

    等离开皇宫范围,只剩下韩健和司马藉二人,司马藉才将心中疑问问出来:“少公子,我就想不明白了,你怎么知道姓杨的一定能被救出来?”

    “成功救人的并非朝廷的人马,而是洛夫人,这点你没看出来?”韩健脸色平静道。

    “啊?洛夫人?”司马藉一脸惊讶。

    “洛夫人既然透露了绑匪的藏身地点,她定然怕我救人出什么岔子,到时她难脱其身,投诚不成还伤及自身,所以她会暗自使力来帮忙救人。有洛夫人这个内线帮忙,人救出来有何大惊小怪?”

    司马藉点头道:“这倒是,洛夫人既然知道绑匪藏人的地方,她跟绑匪关系就不错,她要救人,绑匪一定不能察觉。但……少公子你为何这么快出来?还让杨公子回去休息?我们在宫里等了这么半天,不是白等了?陛下也不知道我们对此事关心啊。”

    韩健瞅了司马藉一眼,道:“有些事还用陛下亲眼见到才知晓?你以为我们进宫守在烨安阁外,这事我们不说就没人知道了?做事无须做给别人看,只有这样,才会令别人觉得你是别无所图,否则我们进宫之事斧凿的痕迹就太明显,连陛下也会怀疑我们进宫的动机不纯!”

第八十九章 受聘

    杨余虎口脱险,黄烈是最大的功臣。本来留在京城混吃等死的黄烈,突然间天上掉馅饼捡了个大便宜。

    第二天韩健还在吃早饭,便有侍卫来通报,说是有人投了请柬。韩健拿过来一看,居然是黄烈邀请他和司马藉一起去清虚雅舍吃饭,说是要庆功。

    “这小子昨晚肯定受了陛下褒奖,不会是想在我们面前卖弄吧?”司马藉嘀咕道。

    韩健淡淡一笑道:“利用他一回,现在人家要在我们面前出出风头,这面子总要给的。中午你去考试院那边接到阮平便过去,我还有事。”

    “什么事?”司马藉望了眼韩健。

    韩健自然不会告诉他他有约会,他跟顾欣儿和镜儿约好了上午在翠扬楼听雯儿唱曲子。

    “当然是去上听处。”韩健放下碗筷起身对一旁侍立的雯儿道,“雯儿,一会跟我一起出去。”

    “嗯。嗯?”雯儿本来漫不经心应了一声,随后眨眨眼略带惊讶打量着韩健。

    自从来到洛阳后,韩健出去基本都不带着她,而她又人生地不熟还是个少女,怕生也不敢到外面走。雯儿也早就央求韩健带她出去玩。

    “不想去?”韩健说着话已经先行一步。

    “好啊好啊。”雯儿马上像个小跟屁虫一样跟在韩健身后。

    正要出门,韩健却侧目看着她,微微一叹道:“换上男装,你这么个俊俏的小丫头走到哪会不方便。”

    “嗯嗯。”雯儿怕耽搁了韩健出门,赶紧回屋去换小厮的衣装,那一身行头她早就折过很多次。

    等韩健和雯儿出了东王府别馆,韩健瞅了眼升起老高的太阳,在想要不要先去上听处看看。再一想,上听处有他没他没差,不如直接去翠扬楼等顾欣儿师姐妹。

    街市虽然热闹,但因为昨夜朝廷跟乱党在城中发生火拼,使得很多街道都有衙差在巡查。离约定时间还有段时间,韩健便带着雯儿在洛阳街道四下走走,不知觉便到了林小夙的茶摊。

    因为林家遭逢变故,林小云被收监只等发配南疆,林詹又在城中忙着抓捕乱党的事,林小夙也没心思经营生意。茶摊虽然支了起来,但连个人影都没,林小夙也在院子里而不是在外面招呼客人。

    “店家,上茶。”韩健到茶摊前,直接往桌前一坐,旁边的雯儿撅着嘴委屈地看着韩健,这意思是哀求让她一起坐。刚才走了不少的地方,雯儿走的累了,又不敢明目张胆提出坐的请求。

    “坐下吧。”韩健道。

    “嗯嗯。”雯儿往桌前一坐,拿起茶壶要倒茶,却才发现茶壶是空的,“少主,好渴啊,这家好像没人,我们换一家吧。”

    雯儿正说着,穿着素衣围着围裙的林小夙从院子里出来,可能之前在洗刷什么东西,见到是韩健用布擦擦手走过来。走到桌前,先欠身行礼,然后目光便落在雯儿身上。

    “这是我的小厮,怎么样,俊俏吧?”韩健一笑道。

    林小夙打量着雯儿,雯儿也怯生生在看着她。韩健从林小夙的反应来看,她肯定不相信雯儿是小厮,因为没有哪家的小厮能跟主人一起同桌饮茶的。

    韩健道:“林姑娘,你这么做生意可不行,我们坐了好半天也不出来招待我们。没有,总要有杯茶水,不然怎么留住回头客?”

    林小夙无奈道:“其实……生意我也不想做了,小云落罪,以后这几条街会有人过来捣乱,生意肯定没以前那么好做。还不如关了茶铺,以后缝缝补补帮人做绣工。”

    韩健知道,当下不管在哪做生意,都要兼顾官府和地方地保两方面,等于是赚了银子两边交税。以前林小夙在官府有兄长撑腰,地保又是她小外甥,所以生意很好做,基本赚多少都能进自己的荷包。现在林小云进了牢房,她也知道以后生意难做,开茶铺赚的钱可能还没做帮工赚的多。

    “林姑娘真不打算继续维持了?”韩健见林小夙点头,叹道,“刚教给你做油条的方子,你却不做了,岂不可惜?”

    林小夙立在那,有些赌气道:“你是担心没人给你做油炸果子吃吧?”

    韩健哈哈一笑,虽然林小夙已经知道了他的确切身份,却还是这么得理不饶人。这也是韩健欣赏林小夙的地方,虽然出身贫寒,但不服输,有主见会持家。

    “应该说浪费了林姑娘这把做生意的好手。”韩健笑道,“要不这样,我们东王府在京城有不少店铺,找一家由林姑娘你来掌舵,每月付给林姑娘你月银,再加上一些分红,总比做绣工挣的多吧?”

    林小夙用充满疑窦的神色看着韩健,她不清楚韩健是在开玩笑还是说真的。她虽然知道韩健是东王,但她并不清楚东王府在京城有什么产业,如果是她不熟悉的行当,她也不敢轻易接手。

    “我……我怕不行。我没管过铺子。”林小夙螓首微颔,有些不太自信道。

    “凡事总有开头,也不用选了,就清虚雅舍吧,林姑娘你看你当清虚雅舍的掌柜怎么样?”韩健道。

    林小夙当下吃了一惊,清虚雅舍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大酒楼,招待的非富则贵,她去吃次饭都心疼银子,突然韩健说让她来管理这么大一家酒楼,她登时不知所措。

    “我……我……”林小夙不知该如何回韩健。

    韩健笑道:“我这么提出来,有些突然,林姑娘你也可以考虑一下。我们走了半天,又渴又累,林姑娘是不是先去拿壶茶来招待我们一下?”

    “哦。等一下。”林小夙正有些局促间,听到韩健这么说,稍微松口气,逃也似地进了院子。

    等林小夙提着茶壶出来,神情便自然了许多,显然是已经在心中想明白。

    林小夙一边倒茶,一边支吾道:“你说的……我可能做……不好。若是做不好了……”

    “这样,给你两个月时间,你先试着经营一下,若是生意做的不错,那就继续由你来担当清虚雅舍的大掌柜,若是做的不好,那也只能辞退了你。回头再找个营生给你试试。”

    林小夙本来听做的不好会被辞退,正觉得有些委屈,心说你既然要辞退我还请我干什么。再听到后面韩健说会再给她找个营生,她便听明白了,反正韩健是想让她帮忙做生意,或者说是在她家人离散正落魄的时候给她找个寄托。

    “那……我先试试。”林小夙低下头有些羞赧道。

    “行,既然你应了,一会跟我去见见工,我去给你安排一下。清虚雅舍人手不少,不管是厨子还是跑堂的一个个都是老油条,要镇住他们不易。谁得罪你记得跟我说,我去把他炒了。”韩健笑道。

    “炒了?”林小夙惊讶看着韩健。

    “就是辞退的意思,你当我把人给烹了?以后清虚雅舍能做做早市,这个油条……就是你说的那个油炸果子,早市上一卖,清虚雅舍会多不少客人。”

    “嗯。”林小夙虽然应声点头,但她听韩健说油条就不爽,因为这会令她记起这是韩健教给她的方子,而不是她自己发明出来的。

    “行了林姑娘,我们茶也喝完了,你也把摊收起来。我们是你这摊子的最后一桌客人。”韩健起身笑道,“回去收拾一下一起去清虚雅舍那边,路上也跟你说说薪酬待遇的问题。不过咱人情归人情,生意归生意,你当清虚雅舍掌柜的前两个月,薪酬不会太高,提成会多一些,要赚多少全看你自己的本事。”

    “嗯。”林小夙抿了抿嘴唇,一脸毅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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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约会

    林小夙收拾了摊子,随韩健一起到了清虚雅舍。此时刚至巳时,时间尚早,清虚雅舍内很冷清。

    韩健让人把清虚雅舍内的掌柜和伙计全部召集起来,将决定一说,这些人还是有些鼓噪和议论。韩健临时决定让林小夙过来当清虚雅舍的大掌柜,之前没透出过风声。

    此时的林小夙,不过是一个一身素衣普通的农家姑娘,就算有经营茶摊的经验,但茶摊毕竟不是大酒楼。林小夙的茶摊说到底连个伙计都没有,自产自销自己经营不须假外人之手。虽然伙计们不敢在韩健面前提出什么非议,但私底下还是议论纷纷,认为韩健明显是要“假公济私”。

    韩健跟之前的几个掌柜和管事的单独留下说了说,询问了他们的意思,本来韩健想调走他们,免得让他们觉得被降职。但这些掌柜和管事的都在东王府多年,很懂得“体谅”韩健,他们都表示要留下来给林小夙当下手。

    看这些人的态度,韩健心想,他们不会是想留下看林小夙的笑话吧?

    等交待完事情,林小夙也无须什么准备工作,她的大掌柜之位直接走马上任了。因为韩健要去翠扬楼赴顾欣儿之约,因而他也着急走,林小夙亲自送他出门。

    “林姑娘,整个清虚雅舍上下人手不少,分工也很明确。或许你刚才也能嗅出点敌视的苗头,他们并不会全心全意帮你,更多时候要靠你自己。”韩健临行前嘱咐道。

    “嗯。”林小夙应声时有些心不在焉,韩健猜想她在盘算怎么镇住那些老伙计。

    韩健没多说什么,笑了笑便带着侍卫离开,把偌大的清虚雅舍留给林小夙经营,韩健也想看看林小夙的本事。她这个空降的大掌柜能不能担起一个铺子,主要看她的能力,软弱了会被人欺负,强硬了又会引起敌视。

    韩健对林小夙的上任也蛮有期待。

    韩健步行到翠扬楼门前,张行已经等在那里,张行手上捧着一摞的连环画,是韩健答应送给顾欣儿和镜儿的礼物。韩健刚接过,便有辆马车停在不远处,马夫把马凳拿下来,随之从马车上下来两名女子,正是顾欣儿和镜儿。

    “给公子请安。”顾欣儿走上前,婷婷施礼。

    镜儿有模学样,目光却盯着韩健手上的连环画不挪开。

    “请进。”韩健作为东主,招待客人的事就由他来做。本身翠扬楼并不对外营业,没有韩健的引领平常人也不会被获准入内。

    韩健边带顾欣儿和镜儿上楼,边介绍道:“这就是我之前说的小丫头,当日就是她唱的曲子。”

    “我知道。”镜儿抢着说道,“那天我在的。本来是师姐来,可是师姐要陪娘,就叫我来了。”

    顾欣儿白镜儿一眼,道:“不许没规矩。”

    “哦。”镜儿吐吐舌头,躲顾欣儿身后去了。

    韩健笑道:“此处平时无人,欣儿若是想会友人,或者是有什么活动,只管过来。”

    韩健本是无心一说,没想到顾欣儿听者有意,神情微微一变,想说什么,但又没说出口。这微小的情绪变化也没逃过韩健的眼睛。

    “欣儿有事?”韩健问道。

    “嗯。”顾欣儿微微颔首,显得有些羞于启齿,“本来,我和镜儿午后要跟同门的一些师兄师姐讲道,正巧没有地方……”

    韩健明白过来,这是要借场地。

    讲道基本就是讨论那些道教的教义,在重道抑佛的魏朝当下也很流行。

    如果跟顾欣儿一起讲道的单纯是“师姐”,韩健也乐意借出场地,但关键是其中有“师兄”。上清宫虽然是阴盛阳衰女弟子居多,但其中也有男弟子,不过这些男弟子不会在上清宫里久居。韩健听说自己的老爹当初就是在上清宫里“短修”时,跟自己老娘以及时为长公主的女皇认识的。

    “那就过来,人多热闹嘛。”韩健一笑道,“虽然我不修道,却对道经很向往,听你们讲经论道增长见闻,实乃人生一大乐事。只是希望你们别拒绝我这个门外汉旁听。”

    “怎么会?”镜儿听说有这么好的场地一起讲经,一脸喜悦道,“你喜欢听讲经,我给你讲啊,我考经文的时候比师姐考的还好呢……”

    被顾欣儿一瞪,镜儿又收起脸上的神色缩回头。

    顾欣儿对韩健报以感激一笑道:“多谢公子,那回头叫人知会那些同门师兄师姐。相信他们也会欢迎公子一起讨论经文。”

    上了楼,进了房间,顾欣儿还是有些局促。毕竟是男女共处一室,虽然不是她一个人,但她也知道有时候需要避嫌。而镜儿则没那么多顾虑,才一会工夫,她已经跟年岁相仿的雯儿说上话,而且很熟稔的模样。

    “雯儿,唱曲子了。”韩健提醒了下正在跟镜儿说话的雯儿,“唱的好,有赏。唱的不好,回去罚你。”

    雯儿一笑,韩健说罚她却从来没真正惩罚过她。她挨罚也是挨那些郡王妃的罚。

    本来雯儿也很怕生,但见到只是大她两三岁的姐姐,也就没那么拘谨。

    知道雯儿要唱当日的《长亭外》,镜儿也不再说话,而是坐在桌前跟顾欣儿一起看着雯儿。雯儿想唱,却又看着韩健的手,韩健没拿口琴,她就不知如何开头。

    “少主……您不吹琴……我不知怎么唱……”雯儿有些委屈道。

    韩健本来不想在顾欣儿面前献丑,但此时为了让雯儿找回状态,也只好拿出口琴。

    随着他口琴吹响,雯儿神色终于恢复了自信。随后雯儿悠扬的嗓音响起,在口琴音的伴奏下,雯儿重演了一遍当日的美妙歌声。

    一曲下来,不但镜儿听的如痴如醉,连顾欣儿也震惊不已。她一直认为那曲子虽好,但镜儿是言过其实,但今日听过原唱之后才知道镜儿丝毫没有夸大其词。

    等雯儿唱完,韩健放下口琴,一笑问旁边有些愣神的顾欣儿道:“欣儿觉得此曲如何?”

    顾欣儿微微一叹道:“天籁仙音,世上无乐可比。殿……公子,你手上的,可就是近日传闻中的无弦琴?”

    韩健看了看手上的口琴,笑道:“你也听说了?”

    “嗯。”顾欣儿点头道,“之前听同门师姐提及过,现下洛阳有不少人在寻它的主人,没想到今日也有幸见到。”

    韩健见顾欣儿对口琴那么喜欢,本也想直接将口琴送给她。但一想,他一共就两个口琴,一个送给了杨苁儿,如今剩下这个送给顾欣儿,那他自己以后用什么?要做一个口琴,从准备原材料到制作再到调音,对他来说要花不少工夫,这个送了人只能回江都再做下一个。

    韩健想,送给两个姑娘同样的礼物,显然缺乏诚意。

    “欣儿喜欢的话,回头教给你吹奏。”韩健笑着打马虎眼道。

    “嗯。”对于韩健的这个承诺,顾欣儿没觉得不妥,反而面带笑容点头应了。

    “不说无弦琴的事了。”韩健转开话题道,“这里还有三国连环画的前九集,以及第十集的原刻版,这在洛阳城可是找不到的好东西。”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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