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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一语不语     极品小郡王txt下载     极品小郡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十一章 宴无好宴

    韩健亲自送顾欣儿回了顾府,眼看天色近中午,收拾了心情往清虚雅舍。

    林小夙上任清虚雅舍的大掌柜尚不到一个上午,韩健到时并未瞧见她人,可能人在后厨并未在外招待客人。韩健上楼,此时已经有不少桌前都有客人,而他们固定靠窗的一桌前,今天请宴的主角黄烈并不在,倒是杨曦在。除了杨曦还有司马藉和刚从考试院考完试出来的阮平。

    “少公子。”见到韩健来,阮平等人起身相迎。

    韩健见阮平一副精神萎顿的模样,坐下来安慰两句。阮平在考试前本来信心十足,但在经历了舞弊案,蹲了两天牢房出来再考一次,信心便被打击的差不多。连他自己也不敢说考的如何了。

    “韩兄,不是说黄公子会来,怎还不见他?我还要当面谢谢他救出我三哥。”杨曦看着韩健问道。

    韩健无奈一笑,黄烈的请柬是说于中午清虚雅舍请客吃饭,人迟到韩健也不知什么情况。韩健也总不能去南王府别院把黄烈给揪过来,更何况黄烈很可能并未在南王府别院老实呆着。

    “可能一会就到吧。”韩健敷衍了一句,顺带问了问杨余现在的情况。

    杨曦一一回答,总的来说杨余的情况很糟糕。主要是喝的昏天暗地不省人事,在这种状况下被人绑走,醒来就身处在地窖中好像大梦一场,之后朝廷展开营救又喊杀一片,杨余这一天一夜被折腾的不轻。

    杨曦道:“那些乱党实在太狡诈,朝廷虽然已经把人救出来,但还是被他们逃走一些,还有据说前天晚上出面行凶的那个女子也并未露头,现在廷尉府还在发榜缉拿他们。”

    韩健心说那些都是江湖客,一等一的高手,现在能把人救出来已经不错了,还想把那些人全歼?太异想天开。

    “对了韩兄,还有件事。”杨曦突然道,“今天家姐说,可能会再举行一次宴会,为我三哥压惊,这次宴会宴请的人不会太多,主要是对这次救人有贡献的人。我看多半也会邀请韩兄你去。”

    韩健心想,杨余被绑架没赖在我头上已经是好的,现在人救出来庆功宴还有我一份?

    韩健一笑道:“我看我还是避嫌,不去了。”

    “这怎么成?”杨曦正色道,“家姐听说你跟我三哥有些误会,也是想通过这次宴会说和一下。其实家姐也是一片好意,你为人很好,我三哥也是个容易相处的人,大家有什么误会摊开说就好。还有,这次宴会也会邀请齐朝的使者,就是朱同敬,他也会到场。”

    韩健道:“南齐人还没走?”

    杨曦摇摇头道:“上次宴会上闹出点风波,之后齐朝人说是要走了,但迟迟没动身。家姐似乎也不急着送他们离开,到底是为何,我也不太明白。所以韩兄你去看看,你能看到的懂一些事,这点……我还是不行……”

    杨曦有自知之明,他知道自己的政治敏锐度不高,因而让韩健去宴会,也是有帮他解惑的意思。

    韩健之前就知道南齐人来魏朝,应该是为和谈之事。女皇这么重视和谈,肯定有想稳定住南方局势,以便于跟西王和北王摊牌。若然女皇处理不好魏齐两国的关系,便贸贸然与西王和北王撕破脸皮,那朝廷很可能会陷入四面楚歌的地步。

    有韩健明白过这一节,在宴会上说什么做什么他便有了主意。

    “行,到时若然陛下邀请,那我一起去。”韩健随口道。

    正说着,风光无限走路都会打漂的黄烈姗姗来迟,独自一人上楼而来。此时的黄烈,真好像是大登科后小登科,人生志得意满。只是那笑容让韩健感觉到很猥琐。

    “黄公子,你可算来了。”司马藉笑着迎上前,“你再不来我们都不知道是不是该开席,真令人发愁啊。”

    黄烈根本听不出司马藉在感慨没人结账的问题,笑道:“今日公事特别繁忙,因而来晚了,见谅见谅。请坐,吃什么,尽管点便是。”

    韩健瞅了眼黄烈,心说连这小子也学会打官腔了?

    “黄兄,不是说宴请宾客,怎……不见宾客?”韩健问道。

    “这不就是你们吗?”黄烈坐下,有些感慨道,“你们也知道,我初来洛阳,没什么知交,这次难得这么高兴,但思来想去也只能请几位一起过来饮宴。没想到几位都来了,真是荣幸之至,荣幸之至啊。”

    韩健不再说什么他也听出来了,黄烈得了个大功劳,没处显摆,只好在他们面前露露脸。

    司马藉笑道:“那我们可不用给黄公子你省钱了。掌柜的可在?”

    司马藉这一喊,楼梯那边传来脚步声,刚上任的清虚雅舍大掌柜林小夙急匆匆上楼来。虽然她现在担起了一家大酒楼的掌柜之则,身上所穿的却仍旧是来时穿的衣服,只是戴上个像是厨师帽的帽子,腰间围了一条围裙,看似刚从厨房里出来。

    “几位……”见到韩健和杨曦等人都打量着自己,林小夙还是有些腼腆,不过她也很快适应了新的身份,“不知要上何等酒席菜色?”

    黄烈一脸惊讶道:“清虚雅舍何时换掌柜的了?”

    司马藉没说什么,直接朗声道:“当然是鲍参翅肚,至于酒,也要最好的陈年花雕,总之是不贵的不要上桌,我们黄大公子请客,自然不能太寒酸。”

    司马藉这番话吸引了楼上所有客人的侧目,像这么张扬来清虚雅舍吃饭的人实在不多见。

    林小夙闻言有些为难,她这一上午,光背那些菜色便背的有些头昏脑胀,除此之外她还要熟悉厨房和清虚雅舍的日常运作,忙的是焦头烂额。现在司马藉不说具体菜色,直接说什么“鲍参翅肚”,她的茶摊哪卖过这些东西,具体那些名字花里胡哨的菜,像什么“花开富贵”之类的,到底哪个里面有“鲍参翅肚”,她还没完全搞清楚。

    见林小夙有些愣神,韩健出面解围道:“挑一些好的菜色,尽量上就可以了。另外楼上也无须你事事照顾,让下面的伙计做就行了。”

    “嗯。”林小夙感激地看了韩健一眼,道,“几位稍等,小女子这就叫人上菜。”

    司马藉道:“上菜之前先把酒上上来,还有这个小碟,怎么也要上全了。”

    林小夙不太明白这些,忙不迭点头道:“那……稍等。”

    等林小夙下楼时,韩健瞥见她在拿围裙擦汗,可见她的确是感觉到压力。司马藉这还算认识的,提出的邀请还不算过分,若是遇上那些难缠的客人,也足够她一个姑娘家头疼的。

    等伙计把酒坛和各色的小碟先上全了,宴席也就算正式开始。黄烈意气风发,非要给几人敬酒。

    酒过三巡,韩健才问道:“昨日你立下功劳,陛下可是有赏赐过你?”

    “说是会有……可现在还没说是什么?”黄烈压低声音,神神秘秘道,“我猜,皇上会派我个差事,戍卫洛阳安危什么的……”

    杨曦听的是一本正经,韩健则当充耳不闻,这黄烈自我感觉也太良好了。不过是到官府告个消息顺带帮忙救人,就能“戍卫京畿”?

    司马藉一脸坏笑道:“那可要为日后十二卫所大将军的黄大将军敬一杯了。日后黄大将军功名卓著之时,可别忘了我们这些小角色。”

    黄烈几杯黄汤下肚,人已经飘飘然,听司马藉如此说,还以为是赞美之词。

    “哪里哪里,以后我黄烈有出头之日,定不会忘诸位。来,满饮此杯。”

    黄烈正说着,突然听一声很劲的破空之声,一支小箭激射而来。韩健往后避退一步,便见黄烈手上的酒杯被小箭射中,酒杯落地“哗!”地碎了一地瓷片。而小箭的方向也发生偏转,直接插进二楼的一根木柱上。

    “哎呀呀,是不是我喝多了,怎么连杯子都没拿稳?”黄烈还根本不知发生了何事。

第九十二章 明火执仗

    突施冷箭,出手手段极为隐蔽,在猝不及防下若对方取的是黄烈的命,韩健想施加援手也施加不得。

    司马藉当下便“唰”一声抽出佩剑,几人的目光也顺着小箭飞来的方向望向窗口的对面,仓促之下并不能寻得是何人发出暗箭。

    “暗箭伤人,太不要脸了。”司马藉愤怒地喝一声,此时身处在楼下的侍卫已经向清虚雅舍对门的一家铺子冲过去。街道很宽,清虚雅舍的窗口可说是一目了然,对面铺子不少,要追查出来放冷箭的人也早跑了。

    不知为何,韩健总感觉这种突施冷箭的方式跟当日那女刺客刺杀女皇时用的手段极为相似。这次的距离可能比上次更长,但毕竟有充足时间瞄准,若是女刺客真要杀黄烈,或者是把小箭射向他,也不至于会这么逊而失手,女刺客是有意要打落黄烈手上的酒杯。

    突然的变故,令清虚雅舍的二楼有些混乱。这两天城里刺客闹的是人尽皆知,但刺客这么明火执仗白天到公共场所来发暗箭,还是头一遭。客人们惊惶间都想逃离,却都不敢出门,有的已经在嚷嚷关窗户,在他们看来似乎只有把清虚雅舍二楼变成一个封闭的密室才更安全。

    “不要惊慌,官府的人马上会来。”林小夙作为清虚雅舍新任的掌柜,在此时责无旁贷要出来安抚住人心。

    此时韩健正打量着插在木柱上的小箭,很平常的一根箭矢,规格上要比军用的小很多,更利于随身携带的机扩来发出。韩健原以为上面没毒也会有字条警告语什么的,仔细看过,除了一根小箭别的什么都没有。

    “那些乱党,一定是来找我报复的。”黄烈一脸大义凌然道,“你们等我,我这就出去将那些乱党擒获回来。”

    黄烈可能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刚才喝酒的时候喝的猛了点,刚才敬酒别人喝一杯他喝四五杯,此时热酒上头开始有些发昏。他正要抱着佩剑冲下楼,却被杨曦一把拉住。

    杨曦看着韩健问道:“韩兄,是否那伙贼人所为?”

    韩健摇摇头,表示他自己不清楚。但他隐隐感觉就是当日女刺客所为,至于是何目的他尚未弄清楚,他料想既然刺客白天敢露面,就绝对不会只为了发一枚小箭来威吓。

    不长时间,张行带着两名侍卫回来回禀,他们在对面几家店铺上下搜查过,并未发觉异常。

    “少公子,几家商铺的掌柜都查问过,我们也上楼搜查过,未有乱党藏身在内。可能是逃走了。”张行道。

    韩健点头表示会意,既然乱党白天出来,就早就想好退路,不会被轻易拿住。

    说话间,廷尉府的人在新任廷尉少府吕哲的带领下匆忙到清虚雅舍来。吕哲双眼通红,看得出他精神状态很不好。

    本来吕哲为杨余被绑架的案子忙活了一天两夜,正要好好休息,谁知道乱党的事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现在乱党敢正大光明白日行凶,他不想亲自带队也要带队。

    “六王子,东王殿下,你们……这……这……”

    吕哲不但头疼于刺客,见到韩健他也头疼。这几天韩健他不是一回见,每次见都会让他焦头烂额,一次是林小云的案子,事后他被陛下在朝堂上点名批评他软弱无能,第二件就是杨余被绑架,当时韩健也在场。现在乱党出现,又是跟东王有关。他简直以为韩健就是他的灾星。

    韩健在一行廷尉府衙差中见到林詹的身影。

    林詹这几天很忙,他尚且不知林小夙被韩健拉来做了清虚雅舍的掌柜。见到妹妹穿着一身“奇装异服”有很派头地站在清虚雅舍一行伙计前面,他惊讶间也不敢造次上前多问,只好先收起疑问等回头再问妹妹。

    “吕少府,你看看,这就是贼人发出的暗器。他们想当众对本官行凶,以报复本官昨日亲自带兵围剿他们!本官速来跟这些贼人势成水火,誓要将其彻底覆灭。这群贼人一定是看到了本官的决心,因而想将本官置于死地!”黄烈一副趾高气扬的语气道,“此事不查明,本官誓不罢休!”

    吕哲虽然脸生应着,心里却不以为然。黄烈是个什么货色他虽然不是太清楚,却也了解大概,这个自称“本官”的家伙说到底只是个从六品的兵部小吏,他堂堂的廷尉少府还怕了这么个家伙?

    但谁叫人家现在是陛下面前的红人?昨日救出杨余后,吕哲也跟着一起到皇上面前邀功,当时女皇没夸奖别人,唯独夸奖了在救人中作出突出贡献的黄烈,还说回头有重赏。连被救出的杨余似乎也对黄烈感恩戴德。吕哲此时见到一身的王八气的黄烈,也只能先暂时忍着。

    “这里先交给吕少府了。”韩健见到廷尉府的人来,便想抽身而去,“我们先告辞,若是吕少府有什么案情需要查问的,尽管到府上去,我们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恭送殿下。”吕哲听说韩健要走,心中反而松口气。他是怕见到韩健,就算是有案情要查问他也绝对不会去东王府触霉头。

    等离开清虚雅舍,一行人有些沉默,黄烈没话找话道:“你们说,那些贼人会不会当街行凶来刺杀我们?”

    司马藉不屑一笑道:“那感情好,赶紧把你杀了,我们好替你报仇!”

    “不……不用了。”黄烈酒喝多了反而能听出好赖话,微微一笑算是揭过。

    “黄兄,安全起见早些回去,我们就此分路而行,不送。”韩健行礼道。

    “告辞。”黄烈步履蹒跚往南王府别院的方向走去。

    看着黄烈背影,司马藉抱怨道:“还说这小子请客呢,今天这顿他又吃白食了。”

    韩健未加理会,几人往东王府别馆行去。到门口,府上的仆人过来通报,说是有客人在里面拜会,已经等候了半天。

    “是个俊俏的公子哥,并不识。”仆人道。

    “不会是姓黄的小子怕死,到我们这避难来了吧?”黄烈一副幸灾乐祸的口吻道。刚才黄烈离开的时候,司马藉就觉得下一个被绑的就是黄烈,因为黄烈昨天多管闲事破坏了乱党的好事。

    等韩健到了外厅接待处,见到了那一身男装俊俏不凡的“公子哥”,心下微微一凛。虽然这张脸他并不是很熟悉,但面部轮廓他是记得很清楚的,而且此人脸上那似有似无独特的微笑似乎也在提醒自己的身份。

    岂不就是两日前在雨花楼绑走了杨余的那个女刺客?

    “东王殿下,小可久仰了。不知之前送您的那份见面礼,可还中意?”女刺客拱手行礼,好似个儒雅的书生一般。

    韩健没有靠前,因为他不清楚女刺客胆这么肥的目的。

    “见面礼?”韩健微微皱眉。

    “要不要再来一份?”女刺客一提袖,韩健赶紧闪避,等闪开才知道对方不过是装腔作势。

    “嘻嘻,看来这份见面,殿下是极为喜欢的。本来还想多送几份,现在看来……不必了。”

第九十三章 天真烂漫

    见到女刺客,初时司马藉还不清楚她身份,等女刺客一抖袖子而韩健闪身,他便意识到她就是乱党之一,绑走杨余的女刺客。当下司马藉要拔剑,却被韩健伸手阻拦。

    “少公子,她活的不耐烦了。敢到我们东王府来,让她竖着进来横着出去,侍卫们都在门口,你先撤,我挡她一挡。”司马藉说着,对阮平喝一声,“阮平,招呼侍卫进来拿人!”

    司马藉说话声音不大,不过女刺客耳朵更灵敏,当下她喝一声道:“慢着。”

    随即女刺客挽了挽袖子,露出一段雪肌,表示她的确没带什么武器。然后摊摊手,一脸委屈道:“既然小女子前来,就没准备安生离去。你们要拿人尽管拿好了,不过……东王殿下就不打算听听小女子说什么?”

    司马藉冷笑道:“拿下你再细细审问也不迟!”

    “哼。”女刺客微微不屑道,“就凭你?想拿住本姑娘也难,你们就是把全部侍卫调进来,也未必能拿下我呢。不过我从这里出去,就会到处去说,其实是东王指使的我们绑架的三王子,到时候……嘻嘻,东王殿下浑身长嘴也说不清了。”

    韩健心中一笑,他的确没想到女刺客敢明目张胆到东王府别馆来。他也不怕女刺客说的那些,刺客乱咬人,就算是朝中跟他敌对的那些势力也未必会信,更别说女皇。

    这个女刺客,年岁不大,本事不小,而且有胆识敢只身闯东王府这座虎穴龙潭。只是韩健觉得她有些“愚笨”,天真到烂漫的感觉。如果韩健真的心狠手辣,将她拿住秘密处决,她这么来就是送死。

    “我还真想听听何小姐是怎么说的。”韩健没有上前,只是微微一提手道,“看座。”

    司马藉一脸警惕,从旁边搬了张椅子过来让韩健坐下。而他则站在韩健身旁随时应对不测。女刺客那边也很轻松坐下,就好像是远道而来的客人,只是主客之间一个坐屋头,一个坐屋尾,显得很生分。

    “何小姐有什么话说?尽管直言。”等双方坐定,就好像是谈判一样,韩健先开口道。

    “哼,首先说明,我不姓何,我也不是什么何小姐,本公子单名一个燕。”女刺客一本正经道。

    “那燕姑娘……”

    “是燕公子。”女刺客皱皱鼻子道。

    韩健道:“那好,燕公子,有话明说,阁下之前何以暗箭伤人?”

    “暗箭伤人非我辈所为,谁暗箭伤人了?本来本公子只是想以袖箭将字条发过去,就不必亲身来见,谁知看到那该死的茄子脸举着酒杯得意洋洋,本公子最恨这等宵小之辈,发根箭教训他一下,又没伤着谁,这怎么能叫暗箭伤人?”

    “茄子脸?”韩健哈哈一笑,“有趣有趣。阁下如此率性而为,的确是江湖好汉的作派。”

    女刺客拱手笑道:“过奖,过奖。”

    韩健一笑,心说她不会真以为自己是在恭维她吧?

    “那姑娘今日前来,是何目的?”韩健续问道。

    “哼,你几次三番破坏本公子的好事,你是不是应该对本公子有所补偿?”女刺客突然冷眼看着韩健道。

    韩健看这女刺客唇红齿白的,没想到她口气还不小。补偿?钱债肉偿还是以身相许?他们本就是敌对的,互相攻讦还需要补偿?

    “那阁下需要何等补偿?”韩健顺着话头道,“若是在下力所能及,或许能尽力而为。”

    女刺客将嘴唇一缩,露出几分傲色道:“我们江湖之人,最重道义,现下我们同道好汉之中,有几人被朝廷缉拿。殿下帮我们将人救出,我们恩怨从此一笔勾销。”

    当女刺客说到救人,韩健心中恍然。其实他也早就猜到这结果。

    说到底,女刺客和一些乱党花那么大力气绑架杨余,主要也是为了换出被朝廷缉拿的那些人。韩健也感觉到,“那些人”很可能是一个人,之前朝廷抓捕过不少的江湖客,也处决了不少,乱党中都毫无动作,只有前几天朝廷在城中搜捕刺客时捉到一个“悍匪”,随即乱党就有绑人这么大的动作。可见此人地位不低,应该在这伙乱党中有较高的威望。

    韩健正色道:“捉拿钦命要犯,乃是廷尉府之责,现下你们那么同道之人都被关押在廷尉府牢房之内。在下不过是个空头的东王,如何能帮阁下这个忙?阁下还是另请高明去吧。”

    “哼。”女刺客冷哼一声,用很赖的口吻道,“总之,你不帮忙救人,本公子就不走了。以后我这个朝廷的钦命要犯就跟着你,让你吃也吃不着,睡也睡不下。”

    一旁的司马藉原本安静听着,一听双方撕破脸皮,马上喝道:“好你个小娘皮的,敢这么威胁我们少公子?我们将你拿了,剁了喂狗,看谁吃的下睡不着?”

    说着,司马藉便要动手。韩健却示意让他先平静下来。

    要救人,韩健显然没那个必要。他跟西凉旧部联合,是看重西凉人对西王的仇恨及对复国的渴望。而这些江湖客,历来是打着杀贪官劫富济贫来招揽义士为他们所用,至于这些乱党幕后有什么大的图谋,他并不清楚,他对江湖上的事了解甚少。

    女刺客只身这么上门来,韩健面前有两个选择,要么抓人要么放人,现在看来就算他要放人对方也死赖着不肯走,走了可能还四处散播对他不利的风声。那他就更没理由放人了。

    “阁下想留下来作客,东王府自然欢迎之至。”韩健起身,笑道,“阁下所提的事,我需要从长计议,阁下不介意的话,此事可以慢慢来!”

    韩健这是要以拖延战术来令女刺客放松警惕,他已经动了拿人的心。绑住这狐媚的小妮子,看她到哪去散播流言蜚语!还可以慢慢调理,韩健实在想不出有什么不绑她的理由。

    “当日你绑我,今日你送上门让我绑。这才叫扯平!”韩健心里促狭地想。

    却在此时,已经早就在外候命的张行进来通禀,说是宫里有人来传话。

    “宫里人?何人?”韩健本以为张行是想借口让他离开屋子,方便他们动手拿人,但见张行的神色,却又煞有介事不像是说辞。

    “是宫里的卢公公。”

    卢公公就是卢绍坤,女皇身边最信任的太监,也是大内总管一样的人物。卢绍坤来的话一般会是代天子传话。

    “燕公子,宫里面来人,不介意的话,你请在此稍作等候。”韩健对女刺客道。

    “行,你只管去。别动歪念头,你们奈何不了我的。”

    韩健出门来,迎着门口方向过去,便见到卢绍坤正在门口等候,却不进门。

    “殿下。”卢绍坤见到韩健,笑着迎上前,道,“老奴只是来帮陛下传个话,陛下让殿下进宫一趟,有事商议。”

    “现在?”韩健问道。

    “是,殿下可以先收拾下,这就随老奴进宫。陛下等着呢。”

    韩健心想女皇有什么事要着急召他进宫?难道是为杨余被绑架的事?还是刚才在清虚雅舍刺客的事?

    韩健先让卢绍坤到外面等候,然后再转过身对张行交待两句,主要是先稳住那女刺客,不能让其逃走。

    “若是那人不肯就范当如何?”张行请示道。

    “就逼她就范,但……切勿伤她性命。”

    交代完这些,韩健才在几名侍卫相陪下出门,随卢绍坤一起进宫去。

第九十四章 女皇的心思(上)

    韩健随卢绍坤进宫,本来韩健以为要直接去女皇平时办公的烨安阁,没想到卢少坤却是带他往一条没走过的路走。

    “卢公公,我们这是去何处?”韩健不解,问道。

    “陛下在御花园等候殿下,请殿下随同老奴便可。”

    韩健暗忖,这御花园已经不属于皇宫外宫,可说是内宫的一部分,普通臣子是不得进入的。当下是女皇临朝,内宫里不会有嫔妃,他就是进去也无大碍。

    但既然女皇在御花园里召见,那就是私人性质的,大概会比平时照对要更自然一些。

    韩健是第一次进内宫,也是第一次到御花园这等地方。御花园是皇宫中一处清幽雅致之所,偌大的院子鸟语花香,甚至有草地和一片小树林,到了内宫竟也跟到了山野之间一般。却在这林木之间,有几处亭台,偶尔见到有宫女结伴而过,见到卢绍坤纷纷行礼,见到韩健却只是低着头而过,她们并不清楚韩健的身份。

    “殿下,就在前面,老奴就不陪您同往。”到一处水榭前,卢绍坤努努嘴示意女皇就在前面,他自己则要告退。

    “有劳卢公公。”韩健说完,独自上前去,到水榭前,便见到女皇一身便衣素服,正在宫女侍奉下,用盆子里的鱼食来喂水潭里的锦鲤,好不悠闲。

    韩健到了内宫这等地方,身边却无人,感觉到一丝别扭。就在他将要行至水榭,女皇突然抬头侧目看来,面带笑容,这笑容中又多了几分和善,好似已经知道他已来。

    “东王,过来。”女皇见到韩健缓步上前,招呼一声道。

    “给陛下请安。”韩健行至女皇十步开外,作揖行礼。

    “不必拘礼。”女皇手上仍旧捧着一把鱼食,道,“上前说话。”

    韩健老实走上前,心中却也在想女皇召见的目的。当下女皇身边只有几名宫女,而女皇这般模样,难道还要跟他商议军国大事?

    唠家常?这似乎也不是女皇的风格。

    女皇一摆手,众宫女各自退下,只留下韩健一人。女皇抛洒完鱼食,拍拍手,也不洗手便坐在铺着软垫的石凳上。整个石桌前只有一方石凳,显然就是没韩健坐的位置。

    “东王这几日,公事可趁手?”女皇如同闲话一般,自然而然问了一句。

    韩健的公事做的岂止是马马虎虎,库司有他没有他根本毫无区别,他的上司库司部领马继宁似乎也没让他接手实权的准备。这些事韩健心里想想,嘴上并未说出。

    “回陛下,公事上,臣尚能应对。”韩健口不对心道。

    “嗯。”女皇似乎很满意他这个答案,叹道,“这几日,朝廷发生不少事,幸好有你东王在朕身边坐镇,才不至闹出些乱子。过几日,朕给你另派个差事。”

    韩健眨眨眼,这是要……换工作了?库司兼办他才干了没几天,人生地不熟的还没等把工作摸清楚,居然要换工作?

    “臣不敢当。”韩健恭声道。

    “没什么不敢当的。”女皇一笑,继续说道,“近日洛阳城内外出了些乱党,应与当日行刺朕的那些人有关,东王你如何看?”

    “回陛下,捉拿刺客之事,乃是廷尉府职责,臣不知该如何评价。”韩健道。

    “可两任廷尉府,做的实在是不尽人意。朕刚将廷尉府少府之官罢免,当下是该找个人,来替朕分忧!”

    吕哲上任才几天就被罢官了?话说这个洛阳市的公安局长可真不好当,这才几天工夫就已经换了两个。听女皇的意思,是让我顶上去?

    “陛下……”韩健实在不知如何接茬。

    女皇一笑道:“廷尉府之责,关乎京畿安危,朕要选一名可造之才来担当此任。在此人选上,东王可有好的提议?”

    韩健不知道女皇这话的意思,他一介外臣,应该不会让他来顶廷尉府少府的空缺。而来征求他的意见,这事就有些复杂,话说他在洛阳城也认识不了几个人。

    韩健谨慎道:“陛下,臣没有好的人选可提……”

    女皇也没勉强,直接道:“朕前两日出巡,与你同行之中,有一名廷尉府捕头,甚为能干。本来他也是廷尉府少府的一个不错人选,但他毕竟资历尚浅,这样,朕先提拔他做廷尉府右监,东王以为如何?”

    廷尉府少府是朝廷正三品高官,少府之下,设左右监,一个负责逮捕一个负责刑狱,原本一个捕头不过是个不入品的微末小吏,现在林詹能成为廷尉府右监,直接提升到从五品,等于是做了廷尉府的总捕头,廷尉府之下近乎所有人手他都能调动。

    “谢陛下抬爱,此事……”

    女皇一笑道:“此事你也无须再言,就先这么定了。至于廷尉府少府,朕会酌情选人来担当。”

    韩健听这意思,应该是要谈的事谈完了,提拔林詹当廷尉府右监,女皇是给他的面子,这也算是好事。他也没什么损失。

    女皇突然从袖子里拿出一份奏本,放在石桌上,道:“这里有份奏折,你拿去看看。”

    韩健看见奏折,心想难道是言官又抓住他什么过失来参劾他?这种事在魏朝不鲜见,言官跟东南西北四大王过不去也是人尽皆知的事。

    韩健拿起奏本一看,才看了一眼,他就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这根本不是参劾他的奏折,而是一份联名请奏立太子的奏折。韩健看了看下面的署名,少说有几十上百名官员,有位列九卿的高官,也有贡院里的监生,可说是满朝之人要请奏太子,向陛下施压的意思。

    “东王,此事你如何看待?”女皇脸上似笑非笑,打量着韩健。

    韩健心中又盘算了一下,之前女皇等于给了他好处,现在问他的意思,到底女皇是觉得该立太子还是不该立?

    这事别人谁提都好,他提不合适。他是东王,本身跟未来的太子有权力上的冲突。而杨曦是他的朋友,杨余跟他又有过节。他谁要立太子,别人自然会想他推举的是杨曦。

    “回陛下,臣一介外臣,此等事……不好善加妄论。”韩健恭敬说道。

第九十五章 女皇的心思(下)

    女皇听到韩健的答案,笑看了韩健一眼,那目光好似在说,你小子倒是挺聪明。

    “朕就是要听听你的意思。”女皇道,“你觉得朕的两个弟弟,谁更适合来当太子?”

    女皇不说该不该立太子,直接说该立谁。事情等于是又跳跃了一步。韩健脑子飞快转着,女皇一向对立太子之事不感冒,以前有人提过立太子,还被女皇直接给革职问责。在这件事上,女皇的态度一直很强硬,因而朝中一些大臣轻易不敢提立太子的事。

    这次却有几十名大臣联名上奏请立太子,难道是这些人觉得法不责众,于是该捋龙须?还是说发生了什么事,让此事有了转圜余地,让朝臣看到了女皇要归政的迹象?

    韩健也知道,既然女皇话都问到这份上,他就不能再避忌,有些话他该说还是要说。

    “回陛下,臣与六王子交好,对他有略有了解,知道他是个心怀仁慈之人。臣对三王子不甚了解,三王子年长,或更能堪当大任。是否立太子,何人为太子之事,臣一切听凭陛下。”

    韩健故意把话露出一些破绽,让女皇认为他在此事上欠缺考虑。或者说是他从未考虑。但其实,韩健在心中对储君一事上做过不止一次的思考。现在女皇没嫁人,也没生儿育女,皇位迟早是要还给杨家的男丁。而当然女皇不想把皇位被迫交给西王和北王,要传位也是传给她两个弟弟。

    也许以前女皇一直不提太子之事,是因为杨曦尚年幼,要立太子只能立杨余。而在储君之事上,没有竞争就等于是没有负担,就算女皇想立杨余为太子,也想在杨曦长大之后再观察。可能在女皇心中,更欣赏杨曦这个小弟,欣赏他待人坦诚且仁慈的性格。

    女皇听韩健这么说,也未多言,反倒是静下心似在思索。

    “此事不提。”过了半晌,女皇转过话题道,“如今我魏朝境内,乱党横行。这些乱党以诛奸臣平民怨为幌子,行所谓义举,实行盗匪所为。但这些人,甚得普通百姓拥戴,朕也不想与之交恶……东王,如今廷尉府关押了几个贼匪,朕一并交给你处置。”

    “陛下此举……臣不太明白……”韩健心中费解的一谈糊涂,女皇怎么突然就要把乱党交给他来处置?

    女皇脸上慧黠一笑道:“缓和朝廷与乱党的关系,乃朕一直所想。但此事朝廷出面不可,不如交由于你,由东王你来出面,东王可否替朕来分此忧?”

    韩健心说这事太巧了,家里刚有个不知死活的女刺客来让他想办法放人,谨记着陛下就真把人交给他让他来放。莫非是女皇在自己身边安了探子?

    “为陛下分忧,乃是为臣之责。”韩健躬身领命。

    “嗯。朕这就写一份诏谕,你可随时去廷尉府提人,至于是杀是放,一切交由你来处置,各有司衙门不得干涉。行了,你先退下吧,朕有事再找你过来商议。”女皇笑道,“朕听闻你与顾太师的女儿有交情,可是想让朕为你赐婚?”

    韩健这下彻底迷茫了,身边一定有奸细!不然女皇怎么会这么清楚他的动向?他去见顾欣儿,每次要么独行,要么只带几名侍卫,难道是侍卫中有人是朝廷的细作?

    韩健紧忙道:“回陛下,臣只是对顾家小姐有倾慕之心,尚未到谈婚论嫁之地步。臣只是想以自己所能,得顾家小姐真心。”

    女皇微微蹙眉,似乎对韩健这种“发展感情”的模式很不理解,在当下之人看来,什么自由恋爱都是扯淡,婚姻最重要的是门第,再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想认识,先洞房了再说。想发展感情,先生儿育女再谈。

    不过女皇似乎也能理解韩健,并未勉强,点头示意让韩健可以出宫。韩健才心带疑惑离开了御花园。

    水榭之外,卢绍坤早在等候,以便领他出宫。韩健心说一定要把那内奸找出来,可身边到底哪个是内奸?司马藉,阮平?这两个是穿开裆裤就认识的,关系铁的够可以,怎么可能出卖他?最有可能的是身边那些侍卫,至于是谁还不好说。

    “防着点就好。”韩健在心里提醒自己,“女皇派个探子在我身边,也并非全是坏事。”

    ……

    ……

    御花园内,女皇目送韩健离开,微微一笑。这笑容中带着几分轻松愉悦,好像是捉弄了韩健一会,令她感觉很解气。

    “这小子,越来越没正形。不提拎着他,指不定要上房揭瓦。”女皇自语道。

    而从水榭之上,一个翩然的身影从天而将,一身白衣,手中青玉长剑,女子素步而止。

    “法亦师妹,有劳你在健儿身边探知消息,回来回禀于朕。”女皇道,“不过我观健儿他心中已有疑惑,日后你在他身边要小心谨慎些,免得被他察觉。”

    “是,陛下。”法亦道。

    女皇神情本来很平淡,突然又变得有些冷峻,像是警告道:“但法亦师妹你切忌,切不可再令健儿犯险,他若再有妄为,你要早些制止。似雨花楼一事,若再有发生,朕……也饶你不得!”

    法亦这次没回话,只是微微欠身领命。

    当日在雨花楼,法亦虽然在暗中观察韩健,却因为避忌身份,并未上雨花楼内。本来法亦也没觉得会发生什么事,却没想到在雨花楼内出现刺客。事后女皇震怒不已,斥责法亦的同时,也严令不得再出现同样的事。

    至于女刺客登门拜访韩健的事,法亦一得知情况便来通禀,女皇也第一时间知道了韩健所为,顺带做了个顺水热情给韩健,让韩健可以早些跟女刺客断了关系。

    等法亦离去,女皇才微微叹道:“他还是太年轻气盛,做事不知轻重。不过倒也是可造之才……”

    ……

    ……

    韩健出了内宫门,绕过一段围墙,却见杨曦正坐在那像是等他。

    “韩兄,你出来了。”杨曦见到韩健,紧忙迎了上前。

    见礼之后,杨曦对卢绍坤交待一番,意思是他可以送韩健出宫,不用卢绍坤陪同。

    等卢绍坤走了,韩健问道:“有事?”

    “嗯。”杨曦道,“姐姐好像要立太子了。”

    韩健刚才也获悉了此事,见杨曦有些失落的样子,问道:“你如何看?”

    “立太子,当然是立三哥,三哥你老成持重,将来定然能主理好朝廷。可姐姐的意思,是不定立三哥还是我,我觉得姐姐立太子之事不太简单。”杨曦道。

    “你姐姐为何立太子?”韩健问道。

    “好像是齐朝的使节,他们对姐姐提出一个条件,说是要两国永不再犯,必须有一个条件,就是我们魏朝要以太子出使齐朝,以彰显两国之友好。”杨曦道,“所以之后姐姐找了我和三哥,说了要立太子的事,但此事尚未定下,还不知道将来到底如何。

第九十六章 治不住你?

    二人一路同行出宫,在路上韩健看得出,在太子之位上,杨曦表现的很大度,他说不争是真不想争,这跟一般人的态度很不同。

    韩健叹口气,说到底杨曦还是太稚嫩了。杨曦好像朵温室的小花,没经历过什么风雨,就算是抱有仁爱之心,也成不了执掌一国的君王。反倒是杨余,更适合来干皇帝这个位子。

    在宫门口跟杨曦告别之后,韩健也在想这个问题。他觉得杨余也未必适合来当一个皇帝,主要是杨余还是有些太“小孩子气”,就好像上次在雨花楼,杨余为了个女人居然公然跟他这个东王来叫板,若杨余真的老成持重也犯不着为个女人而得罪他这个封疆郡王。可能兄弟俩性格上有通病,就是以自我意识为中心,不考虑外人。

    韩健回到东王府别馆,侍卫张行先迎出来通报了里面那个女刺客的情况,女刺客仍旧在东王府别馆中未走。韩健听张行的意思,女刺客正在跟司马藉叫板,两边有要动手的意思。

    “行了,事情交给我。”韩健正要进门,宫里来传诏谕的人也来了。是女皇给韩健处置乱党的一份手谕,有了手谕,韩健就可以去廷尉府提人,按照女皇的说法,是杀是放全凭韩健做主。而女皇的意思好像是要放,让韩健来替她“分忧”,缓解朝廷跟乱党之间的关系。

    韩健到了外厅门口,只见司马藉一副抓耳挠腮的模样在那来回踱步。见到韩健,司马藉迎上来,嚷嚷道:“受不了了,少公子你再不回来,我非把那小娘皮给宰了。太可气!太可气!”

    韩健没说什么,示意让司马藉随他进门,等到了外厅内,却见女刺客仍旧端坐在那。韩健心说这女子也够会惹是生非,没动手就已经把司马藉气的够呛。果真是个能说会道的小丫头。

    “殿下这么久才回来,是想躲着不肯见本公子么?”女刺客见到韩健,冷声说道。

    话中明显带刺,不过韩健也不太在意。有女皇的手谕在手,他只管去提人放人便成,跟她废话只会令自己跟这些乱党的关系更加说不清道不明。

    “燕公子,本王刚去跟陛下请了一份手谕。”韩健将手上的手谕拿出来展示了一下,“放人之事,本王倒可以略尽绵力。”

    女刺客起身远远打量了韩健手上的手谕,可惜她根本看不清那是什么。至于一份手谕就能放人,她还是不敢相信,她再天真也明白事情没那么简单。

    “既然能放人,那你现在就放!”女刺客立在原地,语气有些强硬道。

    “要放人也可,但燕公子你要离开东王府邸。”韩健道。

    “我走?哼,我走了,怎知道你有没有放人?”女刺客往椅子上一坐,“除非我见到人才肯走。”

    女刺客也不想在东王府别院久留,她心想,这次事情我没办成,回去被师傅责罚,被武林同道耻笑,还不如死赖在这,看他能把我怎么样?

    不知为何,女刺客在心中也跟韩健较上劲了。主要跟上次在雨花楼被韩健装醉戏弄一次,令她出丑有关。女孩子比较要强,非要跟韩健死磕到底。

    “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韩健语气也变得强硬,喝道,“来人,将人拿下,就地正法!”

    “好咧!”司马藉一马当先,抽出佩剑就要往前冲,而门口的侍卫也鱼贯进入,将门口方向阻住。

    韩健这突然一发狠,令女刺客反倒吃不消,她没料到韩健居然也会如此强硬要当场格杀了她。

    “啪!”女刺客一拍桌子起身,怒气冲冲指着韩健,却并未马上逃走或者死拼。

    韩健伸手阻止了要上前的司马藉和众侍卫,冷声道:“燕公子,本王已将话说道这份上,已经没什么再可言的。之前为了帮你救出同党,本王不惜去求陛下以拿到手谕,即便如此,你仍旧不肯领情,这让本王很为难。那既然如此,本王也犯不着再顾念跟燕公子你的交情,拿下你或者杀了你,倒是大功一件,也免得让陛下怀疑本王给你们乱党有何勾连。”

    女刺客脸色有些阴晴不定,她本来以为自己已经够赖皮的,而东王开始的时候似乎也很吃她这一套,令她有种耍赖皮得胜的快感。但现在韩健突然变脸,让她感觉到一丝自危的同时,也让她感觉到也许是自己逼人太紧,这样可能会适得其反。

    “你……真的肯放人?”女刺客有些迟疑问道。

    韩健甩手将手上的手谕扔了过去,道:“你拿去看看!”

    女刺客将手谕接过,看到上面果真是一份放人的谕令,而上面竟也有“宁曦”的女皇宝印。宁曦正是之前女皇作为长公主时的封号。

    “这还真是真的。皇帝把人交给你来处置,你……你不会把人杀了吧?”女刺客脸色露出一丝满意,同时也有些谨慎,将手谕一合,直接要往怀里揣。

    韩健冷笑道:“燕公子,可跟你说清楚了,这份手谕是下给本王的。没有本王亲自带人去提人,你以为光有这么一份手谕就能把人接回去?”

    女刺客微微蹙眉,她刚才看过谕令,也明白上面说的是什么。这谕令说明言是把一些乱党交给东王来处置,她又跟东王府没什么关系,冒充的话廷尉府的人也不会相信。这份手谕在她手上就跟一张废纸一般。

    “可……我怎么知道,手谕给了你……会不会放人?”女刺客神色一暗,有些不满说道。这模样,倒是把小女儿家的嗔态表现出来。

    韩健心说这小丫头还真是天真烂漫的够可以,当初在城外时那英姿飒爽劲跑哪去了?韩健叹口气,可能这小丫头比较暴力一些,只有喊打喊杀的时候才有侠女的风范,而在为人处世上,根本就是个不开窍的小丫头。也许雯儿懂的事都比她多。

    “为人相交,贵乎坦诚。”韩健道,“燕公子来请本王放人,本王马上去宫里请了这份手谕回来,难道还不能表现本王的诚意?你若是不信,那本王也没办法,只好撕破脸皮,只怕到时你竹篮打水一场空,那也实非我愿,实在是因为你咄咄逼人,才将事态恶化。现在,你放下手谕走人,本王既往不咎,明日自会将人送到相约地点,可若你一意孤行……唉!那就别怪本王辣手无情!”

    韩健作出要下令拿人的姿态,反倒让女刺客有些慌乱。她已经从开始的主动转为彻底的被动。

    “你……你别乱动!”女刺客急忙道,“我们有话好说。走就走,明日你要是不放人,我……我做鬼也要缠着你!”

    韩健一笑,这威胁人的方式……还真是挺特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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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威仪

    女刺客用她独有的方式“威吓”过韩健,留了个城外十里外的地址让韩健把人送去,便从窗口跃出外厅。韩健令侍卫放行,侍卫就没阻拦和追人。等女刺客离开,韩健也稍微松口气,一个乱党留在他府邸不是什么好事。

    “健儿,发生何事?”韩健从外厅出来,便见九娘韩昭氏从外回来。韩昭氏上午便出去直到午后才回来,韩健心说幸好九娘不知那女乱党来此捣乱,不然以韩昭氏为人处世的立场,定然不会轻易放人。说不定会直接拿下女刺客交给女皇法办。

    “九娘,没事。刚来了个客人送走,您出去这么久,没吃午饭吧?我让人给你准备餐食。”韩健笑道。

    韩昭氏微微蹙眉,显然不信韩健说的没事。她看了旁边的张行和司马藉一眼,没细究,径直往内院行去。等人离开,韩健对张行和司马藉交待两句,令他们不许将此事泄露给韩昭氏知晓。

    “少公子,此事连陛下都知晓了,你就不打算告诉郡王妃?”司马藉问道。

    “让你别说就别说,废什么话。”韩健心中还是有些不耐烦,主要因他身边有“奸细”之事,他现在想不明白那个给女皇通风报信的人究竟是谁。

    韩健没打算在东王府别院久呆,他也没准备去上听处总办坐班,他记得顾欣儿午后之约,准备先去听听人家的坐而论道。

    韩健正要出门,侍卫来报说是有人投拜帖。韩健看过拜帖才知道是洛夫人亲临。

    “西凉的女人又来了,我们招不招呼?”司马藉请示道。

    韩健道:“见。昨日谈的匆忙,很多事没细谈,这次来也要把话说清楚。”

    对待洛夫人问题上,韩健立场很明确,既然收纳了洛夫人一系,就要好好利用上。虽然现在还利用不到洛夫人背后的西凉复**,但洛夫人在京城的人脉和商业渠道总要先利用好。他把三国书局开到洛阳城的事还一直未付诸实施,这是一个契机。

    开一个书局,韩健不仅是出于商业赚钱上的考虑,更重要的是魏朝对“出版业”没有严格的控制,以韩健领先几百上千年的头脑,他能意识到出版业对控制社会舆论有多么至关重要的作用。

    掌握了“喉舌”,等于是掌握了舆论战的主动权。

    韩健仍旧在外厅会见洛夫人,这次洛夫人前来并未与大西柳同行,只是带了一名管家模样的精明女人。像洛夫人这样有神秘背景的女商贾,身边总会有眼线,韩健心想大概洛夫人也不想让西凉旧部的人知道她现在侍二主有二心。

    “给少殿下请安。”到了外厅,只剩下韩健和洛夫人二人,洛夫人俯身行礼,似有跪倒的意思。韩健一把扶住她没让她跪地。

    “夫人客气了。”韩健语气带着几分主人的威仪,“坐。”

    “谢少殿下。”洛夫人未抬头看韩健,到一旁椅子前却不急着坐,直到韩健就坐,她才有些局促地坐下。韩健看得出,洛夫人这副毕恭毕敬的模样有大半是伪装出来的,在洛夫人心中未必多么敬重于他,她投诚只是暂时迫于形势。

    不立威,就不足以服众。

    “听闻朝廷已将三王子救出,民妇前来,就是看看少殿下还有何差遣。”洛夫人直接道。

    韩健从她这个开场白,便听出两层意思。一者是来邀功,昨日洛夫人以杨余的藏身地来作为投诚的条件,而之后杨余获救也应有洛夫人暗中帮助的功劳。二者,洛夫人作出一副“随时听候调遣”的姿态,也是为显示她自己投诚诚意。

    一层言外之意,其实洛夫人想不出有什么能帮上韩健的,也想不到韩健需要让她做什么。她只是摆个姿态过来走走过场。

    韩健心想,这老女人还是挺狡诈的。

    韩健道:“本王想在京城开个书局,不知夫人可能帮忙?”

    “书局?”洛夫人微微一愣,她怎么也想不到韩健让她做的第一件事竟然是开书局,在当下尚无活字印刷,书本成书一般来自于官方的大规模刻印,民间书籍多为手抄本。在当下开书号卖书的并不鲜见,但开书局印书的很少见。

    “怎么,夫人帮不上忙?”韩健神情变得有些冷峻。

    洛夫人赶紧恭敬表示道:“少殿下有吩咐,民妇无不遵从。不知殿下开书局……为何……”

    韩健其实没必要跟洛夫人解释什么,现在他是主,而洛夫人是仆。只是双方才刚确立这种关系,洛夫人肯定会有二心,他要做的就是渐渐让洛夫人一心一意只听他一人的调遣。

    “开书局自然是为印书。不知洛夫人可有听闻过三国这本书?”

    洛夫人道:“自有耳闻。”

    “这本三国,便是从我江都城刊印而出,我想不用本王直言,夫人也该知道这本书是谁刊印的吧?”

    洛夫人恭敬颔首,心中却一凛,那本名扬天下的三国竟然是眼前这个年轻的小郡王刊印?那原作者“罗贯中”跟东王又是何关系?

    韩健道:“这次开书局,主要刊印的也并非三国原作,而是三国连环画,本王会叫人把底稿给你,另外找人帮你刻印刻板。在此方面,本王也不会亏待于你,赚得银钱自会有你一份。”

    洛夫人赶紧道:“为少殿下效力,不敢有所图。”

    “你不赚银子,如何维持西凉旧部庞大的开销?”韩健冷冷一笑道,“本王不图你钱财,只是让你帮本王办事,办的好,日后本王也会帮你,各取所需。”

    韩健说完,急着去翠扬楼赴约,便让司马藉招呼洛夫人,而他则离开东王府。

    韩健这么做也有一层意思,让洛夫人知道他有架子。他虽然不喜欢摆谱,但在洛夫人面前,他不得不摆谱,没有架子的主人是不会得到仆从的信从。人善被人欺的道理韩健很清楚。

    到翠扬楼,本来韩健以为这里应该聚集了不少少男少女,到了才知道,翠扬楼里有些冷清。镜儿和顾欣儿都坐在一楼茶桌前招待几名穿着儒服的姑娘,看这冷清环境,也没有要举行一次论道大会的意思。

    韩健心想,难道是来晚了,人家坐而论道已经结束了?

    “欣儿,我府上有事,来晚了些,你们这是……”韩健打量了一下翠扬楼顾欣儿的这些同门师姐妹,有七八个人,容貌算不上美却也算姣好,每人都是穿儒服,很干净,也辨不出家世的好坏。只是每人抱着一本三国连环画,有几个即便听到有客人来也没抬头看他一眼。

    顾欣儿迎过来,歉意道:“公子见谅,本来我们要聚此论道,但中午才获悉,我们一些同门的师叔伯和同门弟子从上清宫过来,身在洛阳的同门都过去迎候这些师叔伯,这次论道……只能取消了。”

    韩健知道,上清宫是修道的地方,就好像一家“道教学院”,每年有固定一个多月的假期,也就在春夏相交的当下,这次顾欣儿就是放假回家来省亲的。至于什么论道,就是一些放假的上清宫弟子聚在一起搞“假期活动”,而这次的假期活动出了偏差,主要是上清宫里的“先生”因故到洛阳城来,一些弟子都去迎先生去了。

    “欣儿,你为何不去?”韩健笑问。

    “跟公子有约,怎也要说清楚。”顾欣儿腼腆一笑道,“另外这次过来的师叔伯,都是我们上清宫武宗弟子,欣儿一向不喜欢那些舞刀弄剑之事。”

    韩健一笑,顾欣儿倒是个文静的好女孩。

    上清宫不但是个教授学问和道家思想的地方,还有“武宗”,就是开了武科。上清宫弟子中每届应武举的人也不少,这次朝廷大考,文考已经结束,接下来便是武科,大概上清宫武宗弟子亲临洛阳也是为应武举之事。

第九十八章 长亭送别(上)

    顾欣儿在上清宫中并不练武,对那些舞刀弄枪之事有些厌烦。韩健跟顾欣儿闲聊一会,突然记起自己似乎跟顾欣儿还是“系出同门”。

    “欣儿,此次你那些到洛阳来的师叔伯中,可有法亦师傅?”韩健问道。

    “法亦……”

    顾欣儿尚未回答,一旁的镜儿凑过来抢白道:“我知道我知道,是法亦师叔,人很好,我跟她还说过话呢。不过她是武宗的师叔,近年来也很少在宫里,听那些长辈说,她经常要到洛阳城公干。”

    法亦不在上清宫,而经常到洛阳公干?

    “那现下……法亦师傅可也在洛阳?”韩健紧忙追问道。

    “呃。”镜儿看了顾欣儿一眼,似乎有些不确定,道,“大概是吧。”

    说完,镜儿又抱着连环画在到一旁去看,顾欣儿问道:“公子为何问及法亦师叔?”

    韩健一笑道:“法亦师傅是我幼年时的先生,说起来我也算半个上清宫的弟子,与欣儿你还是同门呢。”

    顾欣儿脸色微微一红,道:“原来有这般典故,不知公子是欣儿的师兄还是师弟?”

    韩健笑着打趣道:“这恐怕要对过八字才知晓。”

    在这年头,女孩子的年龄是个秘密,连闺名也是秘密,非亲近之人不可能知晓。韩健也只知道顾欣儿十六七岁,跟他年龄相仿,当然在心理年龄上顾欣儿无法与他这个两世为人的老男人相及。

    韩健跟顾欣儿再闲话一会,顾欣儿也要回府去。顾欣儿要招待同门师姐妹到家里做客,韩健也不便相送。韩健找来翠扬楼管事,跟他们交待一番,以后顾欣儿有什么活动可以随时过来预约场地,顾欣儿感激谢过,便与镜儿和那些师姐妹一起结伴回府去。

    等离开翠扬楼,韩健想起美女师傅法亦,眉头轻皱。

    既然美女师傅来到洛阳,为何不过府一见?法亦那超脱凡尘世俗的仙姿他至今难忘。

    “难道美女师傅怕我兑现当年所言要娶她,不想来见?”韩健不禁有些后悔,早知当初跟法亦分开时就不说不嫁人娶她的话。

    等韩健回了东王府别院,却也不知他所记挂的美女师傅正暗中跟踪着他,目睹着他的一言一行。

    ……

    ……

    眼看到了五月初一,一场雨下了一夜,第二天清早,韩健赖在被窝里没起床。等他起床,太阳已经出来,可惜他夜晚着凉身体偶感不适。

    身体好的时候他都不打算上工,现在身体“抱恙”,他更不会去上听处。

    韩健到饭厅,雯儿亲自把热过的饭菜端上桌,而司马藉已经吃过早饭,在一旁啰嗦个不停。

    “……昨日已派人过去跟西凉那女人接洽,花一天时间找好地方,书局说开就开,只是刻板上会麻烦一些。我们这次没带工匠过来,请来工匠还要教授一番,没少公子你在场,这事有些难办。”

    韩健道:“我们来洛阳时不是带来几块刻板,先对付一下,把前几页多印一些,先试试工和板料。”

    “行,那这事我就先这么安排。”

    “昨日可已将乱党送过去?”韩健问道。

    “送过去了。是那小娘皮亲自去接的,说起来我可真想把他们一锅端了。看着就来气。”司马藉道,“早晨时我遇上林兄,他说今日他外甥还有那个姓苏的正式发配南疆,我们是否去看看?”

    韩健心想,之前苏廷夏想见他,他借故没见,现在舞弊案已经告一段落,他去见见苏廷夏也无不可。尤其是幕后帮苏廷夏翻案的那些人,韩健至今没搞清楚到底是谁。

    “叫上阮平,一起去。”韩健道。

    司马藉一脸无奈道:“阮平那小子可能是考砸了,回来以后就没精打采的,咱出去还是别算上他,他肯定不去。”

    韩健不由叹口气,阮平这次考试一波三折,说到底也是苏廷夏搞的鬼。至于阮平考试成绩,韩健巴不得阮平考砸了留在他身边为他所用,阮平虽然为人处世上有些迂腐,但还是有真才实学的,要是榜上有名,那阮平日后就要为朝廷效力,而他这个东王日后也并非事事都跟朝廷站在同一立场上。

    吃过早饭,韩健便让侍卫去廷尉府知会了林詹到清虚雅舍碰头。等韩健到清虚雅舍内,便见到林小夙准备了几个包袱,应该是送给林小云路上用的。这次林小云被发配,林小夙这个小姨也要去送。

    见林小夙上前行礼,韩健笑着安慰道:“南疆毕竟并非苦寒之地,你的心也多宽一些。”

    林小夙点头未多言,很快林詹也过来,还带了两名随从。

    平日里林詹出门从来都是独行,因为他只是个捕头,捕头说到底只是个领班的衙差,吃衙门饭但无官无品。可也就在今日早晨,吏部那边下发文书,林詹一跃成为廷尉府右监,成了廷尉府的第三把手,这好比是洛阳市公安局的副局长。副局长出门,带两个随从也是应当。

    本来韩健说要给林詹在军中谋个差事,林詹已经感恩戴德,他做梦也不敢想居然能从无官无品一下子跳跃十几级成为五品的廷尉府右监。他也是刚得到的升迁消息,以至于他自己还有蒙,没把这好消息带给林小夙。

    “二哥,你今天……看起来好像不太一样了。”林小夙见林詹跟韩健行过礼,上前有些不解道。

    一旁的衙差献媚道:“林右监现在身份不同,当然不一样。”

    “右监?”林小夙想了想,那好像是以前兄长上司的顶头上司,难道兄长升官了?

    林詹却只顾着跟韩健说话,根本没心思理她,因而她想问什么也插不上嘴。

    出了清虚雅舍,租了辆马车载着林小夙,而韩健和林詹等人则是骑马而行。一行人到城南十里亭外,廷尉府的人清早便将犯人押解到十里亭,负责押解的衙差还在休息。一来他们要等犯人的亲属见过,拿了谢礼和馈赠才肯走,再者这次押解的犯人中有廷尉府新任右监的外甥,他们不敢不等。

    平时一般吃衙门饭的人,但凡家里有亲人犯事,那对他们的前程极为不利。吃衙门饭最重要的一条标准就是身家清白。本来林詹小外甥犯事杀人,别人都以为他的衙门饭也快吃到头了,谁知道林小云犯事没几天,林詹不但没被牵累,反倒一跃成了廷尉府右监,整个廷尉府上下都对林詹毕恭毕敬,因为两任廷尉府少府都被罢免,而新任廷尉府少府尚未到任,现在林詹等于是负责半个廷尉府。

    “林右监,给您请安了。”衙差们不知道谁是东王,没人会去给韩健行礼,但林詹他们基本都认识,见到林詹来,纷纷上前行礼献媚。

    林詹还有些不太适应自己现在的身份,随便应了几句,便要让妹妹去跟小外甥作别。

    “林右监,您担待着点,话别太多,我们中午前必须要押解犯人上路……”

    林詹则示意让衙差先退下,方便韩健跟苏廷夏说话。

第九十九章 长亭送别(下)

    韩健与司马藉等人到十里亭下,眼前的十里亭只是个很破败的亭子,这里不是接官亭,一般友人迎来送往一个形势而已,以至于这小亭年久失修,最终亭不成亭,只剩下个骨架。

    十里亭内,有四五名即将被押解到南疆的犯人,都是披枷带锁,木枷上还有封条。这一路上,犯人是不能把枷锁拿下,直到目的地后才能脱枷。因为这一去上千里,可能是有去无回,犯人的亲眷都来送行,哭喊声伴着谆谆嘱托,令十里亭内外也充满了荒凉的意味。

    而这些犯人中,却有一人显得很突兀,一个人披枷带锁坐在十里亭的围栏上,独自俯瞰山景。真好像坐在城楼观山景上演空城计的诸葛亮一般洒脱,韩健不用分辨也知道这个就是苏廷夏,因为他在京城中无亲无故,就算以前有同窗好友,现在也是唯恐躲之不及,不会来此相送。

    韩健让侍卫将准备好的酒拿出来,他提着个小酒坛独自走上前,因为林詹早有交代,并无人上前过问。韩健到亭前,未多言,而苏廷夏也没有相理会的意思。

    “起来起来,有人看你。”一名衙差上前对苏廷夏粗声粗气喝道。

    苏廷夏无奈一叹道:“苏某如今孑然一身,怎会有人来送?官爷还是莫开玩笑。”

    这话分明是说给韩健听的,韩健心想,难道是苏廷夏恨我当初不见,现在仍旧赌气不肯与他坐下来好好谈谈?若苏廷夏真是如此一个小气之人,那他来见的意义也就不大。

    韩健走到亭里,立在苏廷夏的身后,淡淡一笑道:“苏先生此番南下,吉凶未卜,在下前来送行,送酒一壶,还望苏先生不要嫌弃。”

    苏廷夏原本坐在那动都不动,闻声马上转过身,连头都不抬,戴着重枷迎头便跪,神态是好不恭敬。

    “一介罪民给王爷请安。”苏廷夏因为披枷带锁,无法一跪拜地,只是象征性头俯下恭声道。

    “苏先生客气了。”韩健摆手示意,一旁看热闹的司马藉上去帮忙把苏廷夏扶了起来。此时韩健才算看清楚苏廷夏的脸。

    年轻男子,二十多岁的模样,胡须拉碴的应该是多日未修理过。但头发却很整齐,跟那些披头散发的犯人不同,苏廷夏应该是那种很注重外表的人。若是换上一身行头,羽扇纶巾那也是文采**的一个公子哥,但可惜他有才有能有貌,只是缺少了时运,一子错满盘皆落索,人生的这盘棋让他给下糟了。

    “先生请坐。”韩健言语间还是有几分尊敬,这算是他出自对读书人的一份敬重。苏廷夏三次科举,一中榜眼两中状元,在选拔人才苛刻的封建社会,这要有多大的才学才能做到?

    “王爷面前怎敢造次?”苏廷夏一笑,这笑容也显得很洒脱,就好像看淡了世间百态。

    韩健不勉强,这十里亭,说到底能坐的地方也只有那细窄的围栏,他就算真坐在上面也有**份。于是韩健和苏廷夏也就站在那不坐,两个人站着说话。

    韩健对司马藉示意了一下手上的酒壶,司马藉会意,让侍卫把酒杯递了过来,韩健倒了一杯酒,亲自递上前,苏廷夏却不接,因为他手被固定在枷锁内,本身要饮酒也是不便。司马藉便代劳将酒杯递上前,送到苏廷夏手上,苏廷夏将酒杯握住,却也无法将酒送到嘴里。

    “苏先生发配南疆,在下这才来相送,先生不会责怪在下来迟了吧?”韩健笑道。

    苏廷夏微笑着摇摇头道:“王爷屈尊降贵来见,罪民何德何能。如今苏某人在世间无亲无故,王爷来送,苏某人生平足矣。”

    韩健微微皱眉,为何苏廷夏要强调他自己是无亲无故?其实苏廷夏在故乡是有亲眷的,而且是个大家族,据说是父母亲人均在,但究竟在他上次中状元“暴死”之后,他的亲眷发生了什么变故,韩健却不甚了解。

    韩健问道:“苏先生在故乡无亲人?”

    苏廷夏轻轻点头,喟叹道:“三年前……亲人都已被害,我曾辗转回故乡走了一遭,人面全非。斩草除根,他们是不想留任何后患。”

    韩健会意点头,这就说明,北王为了斩草除根,苏廷夏在乡下的父母亲人均被杀,而至于现在苏廷夏在乡间的那些亲戚是谁,这个就不得而知。

    韩健并未追问,拿起酒杯一饮而尽,顺带让司马藉上前帮苏廷夏饮酒。苏廷夏却并不饮,问道:“王爷为何不问‘他们’是谁?”

    韩健一笑道:“身在朝廷,何必事事知晓?”

    苏廷夏突然咧开嘴一笑,笑容又有些悲凉,继而有些苦涩。这笑容中就好像涵盖了他一生,到最后笑容也始终停不下来。

    “王爷真是好手段。”苏廷夏苦笑着叹道,“短短一日之间,便将考场弊案查清楚,却也在这一日之间让苏某人经历了大喜大悲。那时苏某人也不解,为何王爷查出案子不一查到底……唉!还是苏某人太一厢情愿,王爷即便年轻,却非气盛,说到底,还是苏某人太操之过急。”

    韩健心想,这算什么?对案子的一次全面总结?是责怪他没把案子一查到底,还是说这苏廷夏后知后觉在这发牢骚?

    在韩健看来,苏廷夏这种以一己之力来复仇的行为他并不支持。这种个人英雄主义的行为,在封建王朝大环境下是不可取的。更可恨的是苏廷夏为了实现他个人目的,不惜拉很多无辜之人。若是没有阮平涉案其中,韩健才懒得管什么舞弊案。

    韩健沉声道:“苏先生见谅,立场不同,做事尺度上自有不同。我想苏先生也不想因为你一己之私,令魏朝陷入动乱边缘吧?”

    韩健以为苏廷夏会不同意他这说法,因为苏廷夏现下的神情态度已然有些失控,没想到苏廷夏只是微微点头,神情很快恢复平静。

    “王爷所言极是,在其位,谋其事。王爷所做无可厚非。”

第一百章 形势迫人

    韩健一叹,他跟苏廷夏本来就不是一个立场上。苏廷夏一门心思要报仇雪恨,所用手段很偏激,却也险些将朝廷闹个覆雨翻云,之后朝廷大事化小,才将舞弊案的影响化解到最低。

    舞弊案,是朝廷跟北王一党正面冲突的第一战。但双方都没有必胜的把握,因而双方都有意把事态弹压下去,朝廷抓捕了一些犯人,而北王党适当的弃车保帅,在这第一战中,朝廷其实隐隐还占着上风,却也将自己的底牌暴露出来,那就是朝廷现下准备不足。

    但也不排除朝廷有示弱之意,没必胜把握,就先以示弱,麻痹对手,令北王党以为朝廷不过如此。不论如何,舞弊案会加速北王党篡权的步伐。

    本来是话不投机半句多,但韩健却也知道苏廷夏并非是个一无是处一心只想着报仇的人,若真是如此,在舞弊案发之后,他大可一走了之,而不用去官府自首。苏廷夏有他自己处事原则,至少很负责任,他自己闹出来的风雨,他会亲自出来画上句点。

    韩健没多言,也没问是哪方势力在暗中帮助苏廷夏复仇。两人共饮几杯,苏廷夏情绪慢慢缓和下来,目光却总有意无意看着不远处正在对林小云嘱托不止的林小夙。

    韩健从林小夙和林詹处获悉,这苏廷夏大隐隐于市,每天以帮人写信为生,把自己当成一个普通人。就算是他心中有仇恨,有大抱负,说到底也是个普通人,有七情六欲,在他为人代考赚得家财万贯之后,家里也曾为他娶下妻房,但在他中状元后,以为要功成名就之时,人生却突然跌落谷底,不但父母亲人保全不住,连他自己都朝不保夕。在这样的境形下,他更应该渴望一份平静的生活。

    “苏先生将去,可还有话说?”韩健看苏廷夏脸上满是倦意,就好像对人生也失去了动力,不由问道。

    韩健觉得他可能已经对人生看淡,路上要么选择自尽,要么为仇家所杀,总之此时的苏廷夏给他一种人到黄昏的感觉。

    韩健以为苏廷夏有什么话会说出来,但苏廷夏明显是准备把秘密带进棺材。

    “罪民听闻,陛下有意要立太子了。”苏廷夏突然收回神色,看着韩健道。

    韩健微微一愣,女皇要立太子,他也是两天前才知晓。一个身在牢房中的重犯也会这么快知晓?

    “苏先生从何听闻?”韩健问道。

    苏廷夏道:“这一两日,连牢房里的老头也在谈论此事,想不为人知实在太难。难道却是市井以讹传讹,子虚乌有之事?”

    韩健心说这怎么会是子虚乌有。女皇要立太子,的确是事实。从齐朝使节提出那立太子换和谈的苛刻条件,再到几十名大臣联名上奏请立太子,再到如今闹的人尽皆知。韩健感觉到,这幕后应该有推手,把事情撒播开,令天下人都知道朝廷要立太子。

    谁会来做这个推手?

    韩健想了想,似乎谁都有这个可能。立太子,会令朝局发生变化,一方面可以更加安定人心,一方面却令局势朝不确定的方向发展。谁都知道立太子并非立的当今女皇子嗣,而是女皇的兄弟,这就会令太子之位不稳固,令北王和西王有可趁之机。

    看似立太子对北王和西王篡权不利,但北王和西王似乎也更愿意先立太子,只有如此,他们才能确定主攻方向,才更容易拉拢朝中一些党派来为他们所用。

    “确有其事。”韩健直言不讳,既然事情已经到人尽皆知的地步,韩健自然也没必要对苏廷夏隐瞒。

    “听闻王爷跟六王子走的很近,此次可是会支持六王子为储君,将来登临大宝执掌天下?”苏廷夏问道。

    韩健一笑,道:“苏先生说远了,立储君乃是天家之事,在下一介外姓之臣。陛下立谁,在下支持谁便是。断不至到左右朝局的地步。”

    韩健这回答,跟在与女皇照对时的回答基本一样。这基本就是“官方说辞”,虽然看似套话,但在这大是大非的问题上,他必须要保持一种绝对中立的立场,才能令他独善其身。

    苏廷夏微微一顿,笑道:“立太子一事上,罪民倒是觉得,六王子更加适合。”

    言罢,苏廷夏起身,此时已经快临近午时。按照押解犯人的规矩,押解犯人必须要在午时前上路,衙差也必须在日落黄昏前将犯人押解到第一站去,走晚了肯定会耽搁时辰。

    韩健听闻苏廷夏所言,微微一笑,其实这跟他的想法基本不谋而合。并非六皇子杨曦更适合来当太子,而是形势所迫之下,必须是杨曦来当这个太子。

    女皇立太子,说到底是以满足南齐和谈条件,来换取一个相对稳定的外部条件,以解决西王和北王两个一直存在的内部大患。所谓攘外先必安内,现在魏朝尚未到对南齐发起一战的时候。

    而立太子之后,按照与南齐的商议,太子将出使南齐以达成和谈。这一去,可就好像是送了个质子过去,这个太子何时能回来,日后能否回来还不好说。南齐之所以让北魏立太子,就是看到了北魏内部的矛盾逐渐激化,提立太子,且让太子出使,其实就是想在太子滞留南齐之时,隔岸观火看北魏内部乱斗。

    斗争的结果,若是朝廷胜,那南齐可能会以太子为条件,跟北魏换取一些城池和战略上的好处,再行放人。若是北王或者是西王在这场乱斗中取胜,南齐有北魏太子在手,趁乱出兵北魏一统天下也可师出有名。

    在如此的境况下,一个老成持重的三王子,和一个初出茅庐的六王子,谁更适合来当太子出使南齐?答案已经不言自明。

    女皇为了换取稳定的外部环境,不得不把一个弟弟送过去当人质,而若是不出意外,这个人质将会由杨曦来担当。因为若是北魏权力斗争发生一些意外,杨余年长一些,或许能稳定住局势,而杨曦恰恰缺少在乱世中稳定朝纲的能力。

第一百零一章 只许失败

    临近午时,犯人即将被押解上路。韩健从十里亭走出,亭外一小片空地上,林小云仍旧拿着林小夙精心为他准备好的饭菜在吃。韩健过去见苏廷夏之前他就在扒拉着吃,回来还没吃完,韩健心说这碗可够大的。

    “……到南边,别跟人惹是生非,有事要忍着,过几年劳役结束你就回来了。”林小夙瞧瞧抹着眼泪说道。

    “行了小姨,我说了很多次,我是去从军,不是去干苦役。舅舅他想从军还不得呢,我一定会干出个名堂给舅舅瞧瞧。”林小云似乎一点也不担心自己的前程,就好像被发配充军,他就能扬名立万一样。

    发配从军的罪犯,做的是最苦的差事,可能是从战场上搬尸体,也可能是在冲锋陷阵时当炮灰。韩健无奈摇摇头,这林小云愣头青一般,跟他说什么也不懂。

    很快,衙差便开始招呼犯人要一起上路,到最后时候,林小云才终于忍不住,大泪一流,鼻涕一把泪一把地再也收不住。

    “舅舅,你看着,我这趟去,一年当校尉,三年我升个将军回来。看谁还瞧不起我!”林小云发了他的豪言壮语。

    林詹没多言,他也不想打击林小云,只是安慰几句。

    日头老高,十里亭却被送别的哭泣声笼罩,像是哭丧一般。

    韩健没久留,招呼着林詹和林小夙,一行人要回城去。林小夙却望着南方久久不愿收回目光。

    回城的路上,林詹策马靠近韩健这面,感激道:“少公子,小云这次不用砍头,全凭您走动,这才保全了他一条性命。本来林某人已不知如何报答,却还……得少公子赏识,我哪里是为官的材料?”

    韩健笑道:“林兄过谦了,林兄得到破格提拔,那是林兄自己的本事。我可没帮上什么忙。”

    韩健说的倒是实话,韩健还没等给林詹走动,女皇主动提出给林詹升官。这主要还是跟女皇微服出游时,韩健等人在女皇面前说其好话。又是捉拿悍匪,又是一招制服西王大将,女皇也会有爱才之心,顺带做个顺水人情给他东王,唯才是用和卖人情两不误。

    林詹惭愧一笑道:“这次,说什么也要让在下宴请少公子一次,选日不如撞日,就今日在雅舍,在下做东。”

    韩健心说林小夙现在在清虚雅舍当临时大掌柜,林詹过去请客不是图省钱吧?现在都知道清虚雅舍是东王府的产业,请客选在清虚雅舍总让韩健感觉怪怪的。

    韩健没拒绝,他相信林詹不会像黄烈那般最后来个吃饭不给钱。

    回到城里,林詹要先回廷尉府,韩健和司马藉则直接去了清虚雅舍。到清虚雅舍二楼,却见杨曦坐在桌前,手上拿着基本书册,正不时四下张望。

    “韩兄,你可算回来了。”杨曦见到韩健,紧忙迎上前。

    司马藉笑道:“杨公子来的早不如来的巧,你这是嗅到风知道今天有人请客,才早点过来占位子的吧?”

    司马藉完全是闲的没事打趣杨曦,杨曦则听的一头雾水。韩健道:“杨公子有事?”

    “有啊。”杨曦紧忙道,“家姐刚给我和三哥派了个差事,让我们一起监督夏粮入库,我对这些东西不太懂,想起韩兄在库司任差,便想找韩兄来帮忙。”

    韩健心里琢磨,监督夏粮入库?这算什么差事?当下城外夏收基本完毕,眼看要夏粮入库不假,但这还要人监督?犯得着派出两个皇子?

    杨曦见韩健迟疑,不由问道:“韩兄可是有为难之处?若有的话,直说无妨,回头我再仔细问问家姐。”

    韩健很想说,库司的事我也不懂。但再一想,他在其位不谋其政,回头杨曦这个大嘴巴再告诉女皇,女皇定然会认为他办事不尽心。

    “行。”韩健爽快地答应,“明日我带你去库司走走。陛下可是有给你安排辅佐之人?”

    杨曦很无奈摇摇头。

    韩健心想这事可能会有些麻烦,监督夏粮入库,事情说简单简单,说不简单也不简单。韩健也实在想不出是怎么个“监督”法,难道是看着把粮食入库,然后比照一下入库清单?俩外行去监督库司那些内行,能监督出个门道就怪了。

    “那你兄长那边,可有人帮忙?”韩健问道。

    杨曦再摇头道:“不知道。姐姐没给我们安排人手,只是说,谁做的好,可能会立谁为太子,所以三哥这次肯定会尽力。”

    韩健瞅杨曦一眼,问道:“你对此事如何看待?”

    “我……我也一样,就算当不成太子,我也想帮姐姐分忧。”

    韩健心里感慨,这可真是个听话的好孩子。眼下杨曦马上就可能被立为太子,然后被送到南齐去,韩健在想,有什么办法可以转圜,令杨余立为太子来接替出使的差事?难道帮杨曦打退堂鼓,暗中帮杨余顺利完成监督夏粮入库的差事?

    韩健感觉很为难,他连对此事做的好坏的判断标准都不清楚,怎样监督为好?如何算是完成差事?最后只要是夏粮顺利入库就算完?可魏朝就一个库司,杨曦和杨余说到底做的是同一件事,一个做的好,另一个怎么才算不好?

    韩健拿过杨曦手上的书册看过,都是往年库司的一些入库清单,是由库司上报给朝廷,朝廷备案用以复查和审核的。韩健看了看,数字不是用阿拉伯数字,光看那些数目字就让他有些头疼。

    “韩兄,这里只是一部分,还有很多在宫里我没拿出来。你等我回去拿。”杨曦说完,一路小跑下楼,看样子是回皇宫搬账册去了。

    相比于杨曦的用心,韩健则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杨曦一走,韩健直接把眼前的册子晾到一边。

    “杨公子人呢?”司马藉下楼去了趟茅房,回来发现杨曦已不在,只有韩健一个人坐在桌前悠闲地喝茶。

    “回宫去了吧,不知道。”韩健随口道。

    “这杨公子,我看他现在好像离了少公子你不行,但凡有事他就跑来。”司马藉说着,却发现韩健心不在焉好像在想事情,“少公子,你在思虑何事?”

    韩健稍稍收回心神,道:“我在想怎么落井下石。”

    “谁落井,下谁的石头?”司马藉瞪起眼问道。

    韩健一叹道:“当然是杨公子,这次他请我帮忙,我不会帮他把事情办成,只会帮他把事情办砸。或许只有如此,他才能继续留在洛阳城,闲来无事就跑来吃白饭。”

第一百零二章 戏班子

    因晚上林詹在清虚雅舍请客,韩健就没回东王府别院。到临近黄昏时,林詹意气风发地过来,还未等开席,黄烈屁颠屁颠跑过来,非要坐下一起喝杯酒。

    倒是杨曦,回宫之后再未出来,韩健也不知他是否被女皇留住不被允许出门。

    刚开席,黄烈拿起酒就往肚子里灌,好像是酒不是他买的不心疼一般。司马藉道:“黄大公子,你如此喝,不消几杯会醉,你这是准备趁醉耍酒疯?”

    “没有的事。”黄烈嘿嘿一笑,笑容中充满了猥琐,“你们听说没,何家小姐落网了。”

    司马藉问道:“哪个何家小姐?”

    黄烈道:“就是上次被那女贼冒充的那个,据说是他跟乱党有不清不楚的关系,乱党居然把她给救走了,谁知还没等出京城地界就给抓了回来,人应该是送去她该去的地方。我这是想早点喝完,陪几位一起去看看。”

    黄烈说的何家小姐,便是在雨花楼里女刺客冒充的真身。韩健事后也稍加了解过,何小姐的父亲是曾经朝里有名的谏官何中联,何中联落罪以后,何家小姐被发配到教坊,新近才被转到雨花楼,却在中途被乱党调包。

    一旁的林詹道:“少公子,还真有此事。人是在昨日被我们廷尉府搜捕到,我们盘问过,她对乱党之事毫不知情,我们将此事上报了三法司,也是刚得到的消息,三法司没有追究何家小姐通匪的罪过,还是将她发配回雨花楼。”

    韩健微微点头,随口道:“那还真是要去看看。”

    林詹续道:“不过现下人还羁押在廷尉府内,要明日才行放人。”

    黄烈惊讶道:“什么?人不在雨花楼里?要明天?害我喝这么多酒,咳咳,近来喝的太多,以后看来还是少喝点。”

    司马藉赶紧为黄烈添酒,笑道:“来来,再敬黄大公子三杯。”

    开始时是黄烈自己要灌酒,后来便是司马藉灌着他喝。酒席尚未过半,黄烈已经摇摇晃晃连坐都坐不稳。

    “我跟你们说……今天我请客……你们谁都别拦我……”黄烈一醉,说话颠三倒四。

    韩健叹道:“还是找个人送他回去,这模样怕是连回去的路都寻不到。不管他的话,他只能露宿街头。”

    司马藉一脸坏笑,今天黄烈喝过头有他很大的责任。

    黄烈嚷嚷道:“不行!不能回去,我们要去雨花楼看蒋家俩女人,他老娘的,上次居然没让我尝到滋味,小爷我把他雨花楼给他砸了去。”

    说着,黄烈起身便好像是要下楼去雨花楼。司马藉道:“喂,去砸场前是不是先把酒钱给结了?”

    林詹道:“不用黄公子,这次说好了是在下做东。掌柜的,结账。”

    很快,林小夙闻声上来,把账单交给了林詹。

    “一共四两五钱银子。”林小夙打量着兄长,她还真没想过兄长有一天会在她当掌柜的地方请客吃饭。

    林詹拿出五两银子的官锭,道:“剩下的给你了小妹,我送少公子回府。”

    林小夙拿了银子没说话,楼梯口的黄烈回身道:“回府?不回府,说好了去雨花楼……啊……”

    一句话没说完,人直接从楼梯滚了下去,“咚咚咚咚”从二楼直接滚到了楼梯拐角。

    韩健等人赶紧起身过去查看情况,司马藉叹道:“这家伙酒量不行,酒品还不好,以后不能跟他一块喝酒。”

    本来以为黄烈没摔死也摔了个半死,没想到他滚下楼梯屁事都没有。司马藉扶他起来,他还继续嚷嚷着去雨花楼。

    “都说了,何家小姐明日才到雨花楼,今日雨花楼无宴,去了也白去。”司马藉高声道。

    按照一般妓所的规矩,有新人到的时候会集合起来一起“开宴”,多邀请一些达官贵人前去捧场。上次韩健去就恰逢雨花楼内开宴。因为何家小姐属于原来京城中的“名媛”,名媛落难自然是很好的开宴由头,所以雨花楼在她到的当天少不得要做些宣传。

    “哦。”黄烈醉醺醺的,似懂非懂点点头,看着韩健道,“那我们去听戏,南戏班子在京城,我早想去了。嘿嘿,韩兄,我请你听戏。”

    司马藉瞪眼道:“听戏?这倒是个好去处,少公子,我们也去瞅瞅?”

    当下在魏朝,戏曲属于刚兴起,从江北一代发起而逐渐流行。江北正是黄烈的老家。黄烈要去听南戏,说到底是去听家乡戏,他一个人只身在京城,说到底是思乡情怀。

    韩健也想见识一下刚开始起步的戏曲,点头道:“行,索性无事,我们去听听戏。”

    司马藉扶着走路晃晃悠悠的黄烈,而林詹则跟在韩健身后一起出了清虚雅舍,到外面,加上十几个侍卫随从,一行人浩浩荡荡往城东的南戏园子而去。

    时至初夏,又是夏收之后百姓口袋充盈之时,洛阳城的夜市很繁华,人也比往常多了不少。一路上沿街商贩和店铺的灯笼照亮道路,便是不用打灯笼也能看清路。

    一路上,黄烈滔滔不绝地介绍南戏班子:“……我跟你们说,南戏班子里有好几个小娘子,那叫出落的一个水灵,不用吃饭看着她们就看饱了。就是那些个小娘子性子太烈,非说什么卖艺不卖身,我去他娘的,跟妓所里清倌说话一个模子,不过那些清倌还不是说一套做一套?我就拿银子砸她们去……”

    韩健算是听明白了,黄烈也根本不是想家才去看南戏,这小子是惦记着南戏班子里的“小娘子”。这平时去,黄烈可能还会收敛一点性子,现在喝的大醉,这要去了他发酒疯,非要抢人可如何收场?

    韩健没说什么,林詹凑过来道:“少公子,我看黄公子这般情形,去了戏园子怕会闹事。”

    黄烈刚到京城便惹是生非的事林詹听说过,他也知道这黄烈仗着是军将世家南王的股肱之臣,到了洛阳城有些无法无天。若是碰上官家还好说,黄烈也知道什么人惹不起,但唱戏的和听戏的都是平头百姓,他要为非作歹别人还真奈何他不得。

    韩健看了眼身后跟着的十几名侍卫,道:“有我们在,怕什么。他要闹事我们制止便是。”

    司马藉坏笑道:“一会他要是抢人,我们这么多人帮他一起抢,岂不热闹?”

    韩健微微一笑道:“帮抢人这种事你去做便可……记得别说跟我们认识。”

第一百零三章 抢戏(上)

    韩健来到洛阳已有一段时日,虽然他平日里常在市井走动,但夜晚出来时候不多,这也是他第一次来到戏园子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

    戏园子人员纷杂,跟清越坊或雨花楼这种风月场所的杂不同,这里没有权贵,只有各色的普通百姓。一般的大家大户要听戏,完全可以雇请戏班子到府上去演出,而实际上,当下戏曲尚未来世全面流行,达官显贵中鲜有欣赏戏曲的。在权贵看来,戏曲不过是中下阶层的玩意。

    到了戏园子,没有门匾,也没有人招呼,只有一扇敞开的木门,门口立着俩收门票钱的戏园子伙计。百姓鱼贯而入,每个人都搬着一张小板凳,到了门口,每人要交上去两文钱的门票钱。但因为来听戏的人太多,很多人就那么混过去,而孩子更是无论大小一律偷摸往里溜,看门口戏园子的伙计也见怪不怪。

    司马藉见到眼前热闹的场景,笑道:“这地方可真是热闹。”

    “京城这点听戏的人算什么?跟你们说,在我们那边,看戏的人可多了,家家户户都听。”黄烈到了戏园子门口,酒似乎也醒了一些,说话不像刚才那般颠三倒四,“有次我跟表妹去看戏,表妹嫌我给她讲戏太啰嗦,于是都不肯跟我坐,我回去还不敢跟我娘说……呜呜呜,表妹她总欺负我……”

    原本说的还好好的,这一提及“表妹”,喝醉酒的黄烈好像是心里哪根弦断了,呜呜哇哇哭个不停,简直有山洪决堤一发不可收拾之相。

    韩健看着黄烈那副苦相,联想到黄烈口中“表妹”也就是杨苁儿的高傲,心中不禁为黄烈可怜起来。可怜归可怜,但韩健觉得这黄烈分明是罪有应得,黄烈这样的纨绔子弟走到哪事惹到哪。

    “好了,没事了,今天我们来听戏。”司马藉这时候好像个知交老友一般扶着哭哭啼啼的黄烈,出言安慰。韩健无奈摇摇头,他跟张行等侍卫交待一番,一行一起进去听戏,因为这等地方很复杂,侍卫在身边也容易照应。

    “别惹事,看完就走。”韩健最后叮嘱了一遍司马藉。

    司马藉一笑,韩健也不知他听进去没有。一行到门口,侍卫把进门的铜钱给了,因为他们没带板凳,又不能坐在地上听。韩健特地问询了一下,才知道靠近戏台的地方有专门准备的“贵宾座”,有差点供应,离戏台近看起来也方便。

    “这么好,我们一人来个坐。”这次是司马藉掏银子,连侍卫听戏的银子也由他全包,如此一来一行将近二十人都能坐上椅子。

    到了戏园子里面,眼前只是个大一点的院子,人拥挤但也有序。百姓虽然来听戏的多,却都知道遵守秩序。在戏台周围点着灯笼,有些昏暗。韩健等人到戏台前的桌前坐下之后,戏园子的伙计在戏台子周围生起两堆火,如此一来戏台子才算是明亮了一些。不过即便如此,在后面的观众最多也只能听听声瞅瞅光景,戏台演出内容很难看清。

    黄烈坐下以后,也不再哭了,好像个没事人一样给韩健解释:“这里连开十天的戏,前两天我来过一趟,那时候人比现在多。那小娘子,太水灵了,简直快跟我表妹有一比了,不过我表妹她太凶了,呜呜,表妹总没事就骂我,骂的可难听了……”

    韩健算是发现了,喝醉酒的黄烈除了说什么“小娘子”,就是抱怨他表妹欺负他。好端端一个大男人,可能是平日里隐忍久了,只有喝醉时才会露出真性情。

    随着戏园子来听戏的百姓将戏园子挤满,差不多也到开戏的时候。

    司马藉随口说了句“怎么还不开始”,隔壁桌的客人道:“今天听戏的正主还没来,谁敢开戏?”

    司马藉惊讶问道:“听戏的还有正主?谁?”

    “护卫所的冯都尉,这几天冯都尉天天过来捧场,旁边那过道就是给他的兵准备的,每次来都带好多人来,排场大的很。”那人有些不屑道。

    这人说的义愤填膺,他同桌的人拉拉他衣袖,像是在提醒他言多必失。

    韩健原本只知道护卫所一把手是都尉冯青,武将出身,至于详细因为无交集,他也没多去理会。本身护卫所并不负责城内的治安,只负责城门纳税及城门安保,只有发生大事或者是匪事,护卫所才会联合廷尉府一起行动。

    韩健正思虑着,果然见到大批的官兵进园子,一个个拿刀拿枪,不知道的肯定以为他们是来搜捕乱党。戏园子的百姓倒似乎习以为常,并未大惊小怪。不过这些官兵一进来,戏园子马上安静下来。

    一个三十多岁身着三品都尉军服的男子昂首阔步,在几名贴身侍卫的护送下到距离戏台子最近的一桌前,大模大样坐下,就好像是这戏园子是他开的一般。韩健这一桌跟最前一桌隔一丈多远,韩健觉得这距离有些过近。

    冯青一坐下,随从便有去后台跟戏园子的人沟通开戏。这冯青在这里就好像是皇帝一般的待遇,虽然百姓中有人不屑与之,但碍于冯青的地位是敢怒不敢言。

    “好大的架子,不就是个都尉?都尉是几品来着?”司马藉看了眼韩健,韩健不准备回答他,于是他转而看着林詹。

    “是正三品。”林詹道,“现下护卫所跟廷尉府一起在搜捕乱党,冯都尉此举,有假公济私之嫌。”

    林詹这一说,韩健便明白了。这冯青是打着公事的旗号,在这摆谱听戏。本来来听戏只管放低调,如此才不至于被言官弹劾,这冯青偏偏反其道而行之,难道他觉得他护卫所都尉的位子坐的稳,不怕丢官?

    林詹又道:“坊间传言,冯都尉是陛下的一个远亲,不知是真是假。”

    韩健一笑,这“来头”有些大,居然跟女皇还有关系。难道就因为跟女皇沾点亲便如此无所忌惮?

    说话间戏台子上已经开锣。不过这“锣声”却是以棒子响来替代。处于起步阶段的戏曲,在表演形势上很单一,戏子不管是扮相还是衣着没有一个整齐的标准,因为南戏所用的是江南的吴侬软语来演唱,因而整出戏就好像是一出没有唱词的哑剧。

    虽然戏曲内容有些晦涩,韩健看了大概是说一个大家小姐跟一个书生的爱情故事,大概跟西厢记差不多,剧情却没西厢记那般曲折迂回。对韩健来说,这戏曲看的百无聊赖,但司马藉和林詹等人看的是饶有兴致,虽然他们对那唱词也要连猜带蒙。

    戏台上唱到一个小**,书生似乎要跟那大家小姐私奔,突然前排一人站起,忽地跳上台子,抓起那演大家小姐的“小娘子”的手腕便往台下扯。正是护卫所都尉冯青。

    这一举动,令在场观众全都站了起来。谁也不知他到底要做什么。

第一百零四章 抢戏(下)

    戏还没唱完便有人出来抢戏,抢戏的还是护卫所都尉冯青。

    韩健心想,难道是冯青为戏里的女子感觉不忿,觉得她不该去私奔,于是他上去制止?戏唱的好,会有人代入戏里的角色,所谓戏如人生,有时入戏深了会难辨戏里戏外。韩健料想以冯青的见识,应该不会跟升斗小民一般入戏太深,他此举应该有别的意义。

    “官府抢人啦!”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声,随之很多人在嚷嚷同样的话。如此一来观众席有些鼓噪,很多人像是蜂拥着往前挤。

    黄烈本来醉意朦胧,戏听的是如痴如醉,此时正有些摸不着头脑,听到有人喊抢人云云,便一个激灵像是活泛了过来。

    “本少爷看中的小娘子,也敢有人抢?不想活了?”黄烈说话的气势就好像这是他的地界,但事实上他身边连个随从都没带。

    说着话,黄烈在韩健和司马藉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便朝戏台上冲过去,而此时戏台上的冯青正拉着那女子到戏台边上,便见到个像是毛头小子一般的人立在戏台下,抬头怒视着他。

    “而乃何人?”冯青喝问一句。

    “你娘的,你是哪根葱?敢抢你爷爷我看中的小娘子?”黄烈酒醉之下狂性大发,一摸腰间,佩剑没带,四下一寻摸,便找到跟支戏台的棍子,拿在手上便往冯青身上招呼。

    还没等黄烈冲上去,他人就被护卫所的士兵架开,黄烈挥舞着棍子好像个拯救落难少女的大侠一般。

    “不好,这家伙发疯了。”司马藉一瞅黄烈那边不太对劲,眼看护卫所的士兵都要动刀,不由叹一句。

    “还不上去拦着。”韩健无奈说了一句,韩健周边的侍卫才赶紧上去试图拉开要拿棍子“砍人”的黄烈。护卫所的士兵本也不肯罢休,但见到这来历不明的年轻公子哥身边这些侍卫都带着刀剑,便猜想黄烈可能也是官府的人。

    虽然两边暂时分开,却也似剑拔弩张随时要开战的模样。

    “护卫所在此办案,捉拿刺客。何人在此造次?”戏台上的冯青仍旧抓着那女子的手未松开,他也没急着下戏台。他这话说的有气势,却也带着一种试探的口风,他首先不清楚对方的来历,一般百姓就算对官府的事有意见,也不敢就这么无所顾忌的拿着棍子上来找死。

    “官人救命啊,小女子只是一戏子,不是什么刺客。这位官家是想得到小女子的人不得,这才给小女子安了个罪名……”

    被冯青拿住的那女子,论姿色也并非十分娇俏,却也是我见犹怜的娇娃。大概是各时代的权贵都对“女演员”感兴趣,于是乎便上演了这么一出“官老爷戏台抢人”的戏码。

    只是韩健觉得,这“小女子”说话未免也太镇定了一些,语气虽然好像有些惧怕胆寒,但怎么听都好像是装出来的,连求人帮忙也能把措辞说的准确而无误。这得经历过大场面才能做到。

    这女子话音刚落,百姓中便有一大群人往前挤,尽管护卫所的士兵在尽力阻止这些往前挤的百姓,但似乎也无济于事。至于黄烈,更是义愤填膺,酒醉之下他似乎也忘了这到底是哪,只知道天老大他老二,如一头野牛一般再次冲向戏台上的冯青。

    戏台上下很乱,一方面是戏园子那些戏子都有意在避退,但却有不少的观众有意往前挤。再加上个添乱的黄烈,使得护卫所那边本来就不多的士兵有些顾此失彼。

    韩健知道事态不能闹大,示意让林詹上去阻止黄烈。林詹这一上去果然行之有效,他只消一只手便将黄烈按住,黄烈只觉得肩膀被人压住,然后整个身体就好像是木桩一样插在地上,想挪动也不得。

    “哪个天杀的……”黄烈正要破口大骂,却被莫名飞来的横拳打在脸上,却是那些冲上去的百姓在“伤害无辜”,黄烈苦着脸道,“喂,我跟你们是一伙的。”

    他叫着苦,而那些看上去很冲动的百姓已经聚拢到戏台前,上去跟冯青“算账”。冯青一下子面对这么多群情汹涌的百姓,也不知如何面对,只能松开抓着那女子的手,想拔刀却被人按倒在地。

    之后的情况,因为戏台周围人头攒动,韩健已经无法看清。韩健却从人缝中发现那自称“无辜”的小女子遁走,那模样分明是早就寻好了退路。

    “不会出什么事吧?”司马藉一脸忧色看着韩健,他也感觉出这次的抢人和百姓激愤有些太不寻常。

    韩健微微蹙眉,冷静道:“没猜错的话已经出事了。”

    “嗯?”司马藉也有些不解,这时候戏台周围的护卫所士兵已经亮出兵器在驱赶人群。那些刚才还激愤上去找冯青算账的观众,此刻也四下奔逃,已经分不清到底是哪个上去“围殴”过冯青。冯青则倒在戏台边上,虽然不见血,但也能感觉出他伤势不轻。

    “真出事了。”司马藉惊讶道,“那姓冯的不会死了吧?被人打几下就死,会不会……赖到我们头上?赶紧拉人走。”

    “晚了。”韩健无奈叹口气,来听个戏也能出事。从刚才那“小女子”镇定自若地求助,再到“百姓”群情激奋冲上去找冯青算账,韩健便感觉这就好像一出“戏”,一出早就被排好的戏。而冯青就是这出戏里的主人公兼倒霉蛋,冯青过来听戏,再到他上台去“捉拿”刺客,很可能是有人给他设下的圈套。

    那群“不明真相”的群众,也是临时演员,一般百姓是不敢跟官府作对的。而刚才演员却很好把握了观众心理,令他们鼓噪,再趁机让混在观众席中的群众演员出来,装作是不忿来群殴冯青。一出戏演的是顺理成章,只有黄烈这个角色是剧本里没有的,他的出现或多或少令这出戏更加混乱。

    现在一出大戏结束,整个戏园子乱成一锅粥,百姓纷纷从戏园子的出口挤出去,生怕走晚了会被官府拿住去问罪。

    韩健知道事无可避,此时若走回头更难解释,当下只好上前去查看情况。护卫所的士兵正扶着奄奄一息的冯青不明所以,却见韩健等人上前来,护卫所士兵马上举起刀剑,之前韩健的侍卫帮黄烈惹事他们瞧的很清楚。

    “东王府侍卫……”张行等侍卫亮了腰牌,护卫所士兵仍旧没放下武器。

    “东王府为何要伤害我家都尉?”护卫所士兵高声质问道。

    “伤人之人与我们无关。”韩健朗声道,“冯都尉现下如何?”

    一名管事模样的人上去查探过冯青的伤情,带着哭腔回答韩健道:“我家都尉……怕是活不成了……”

第一百零五章 乱斗的节奏

    护卫所的都尉带着兵来听戏,就算是有骚扰百姓之嫌,现在人被围殴到重伤,事就没那么简单了。

    既已亮明身份,韩健也知道再想上前,难免会引起东王府跟护卫所的冲突,于是先暂避,表明意思后带着司马藉等人离开。

    黄烈此时酒也差不多醒了,人也有些蒙,被侍卫搀扶着出了戏园子才兀自有些心惊地看着韩健问了一句:“人死了?我……可没动手。”

    此时整个戏园子里人已经逃的没剩下几个,戏园子从班主到管事再到下面的演员和伙计都被护卫所的人拿住,韩健等人出来时尚有护卫所和廷尉府的人往这面赶。

    “少公子,在下要先留下处理这面的事,不能相送。”京城地界出了事,林詹责无旁贷要留下。以前他是个捕头,最多是在旁听命,现在他是廷尉府右监,廷尉府少府吕哲又被罢官而新官未上任,使得很多事他甚至能做主。

    韩健点头道:“我们不便多留,有事知会一声。”

    告辞之后,韩健先让侍卫送黄烈回府,而他和司马藉则带着一些侍卫回东王府别馆。

    路上,司马藉面带忧色道:“怎么就这么赶巧?我们在就出事了,还以为那姓冯的上台是要强抢民女呢,谁知道就被人给揍成那德性,会不会是刺客干的?”

    韩健像在思索着什么没回话,司马藉自问自答道:“我看就是了,那女戏子我看也有问题,事后溜的比谁都快,而在场的百姓被她点了火头,以为真是强抢民女,那女戏子十有**是乱党。”

    “是不是乱党不好定论。”韩健道,“明日看情况再说。”

    虽然整件事看起来是有策划的“谋杀”,但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冯青被打事情没那么简单。韩健感觉背后应该是有个更大的阴谋,具体是什么还不好说,主要是之前旁边那桌客人说了一句冯青是女皇的远亲。

    韩健了解过,当初先皇宾天时岁数也只有四十多岁。女皇继位,一来她是长公主,是先皇长女,当时三皇子杨余不过才七岁。最重要的一点,是女皇并非先皇皇后所生,也就是庶出,而当时先皇皇后无所出,且外戚势力在京城盘结,先皇怕主幼皇位被皇后外戚党所取代,再者无法抵御北王对皇位的觊觎,而女皇母亲早逝,没有“太后”威胁。

    事实是,女皇登基之初,就迅速平了“太后之乱”,将挂名母亲先皇皇后萧氏一党连根拔除。之后她一直未嫁,使得满朝上下没人怀疑皇位会重新交还给杨氏兄弟。在这种情况下,突然一个女皇的远亲被人“谋杀”,事情肯定有些令人捉摸不透的原委。

    想到这,韩健不由一叹,又被他摊上麻烦事了。自从来到京城,他就不想去宫墙里走,可有时候偏偏还不得不往里走,这就最让他无奈。

    ……

    ……

    第二天一清早,韩健刚睡醒,宫里面便派人出来传话,说是陛下传召。

    这次传召女皇并不是牌卢绍坤出来,而只是派了个小太监,韩健感觉出这次传召应该不是私人性质,而涉及到公事。

    韩健再一问,才知道当日是大朝的日子。也就是说,他这次进宫将不会去烨安阁,而是直接去宫殿那边,在朝堂上当众跟女皇照对。

    司马藉道:“你说陛下会不会怀疑这事跟我们有关?”

    韩健瞥司马藉一眼,道:“我们跟冯青近日无怨往日无仇,犯得着杀了他?怀疑谁也怀疑不到我们头上。”

    司马藉笑了笑道:“说的也是,若真是我们要杀他,怎么会傻到留在当场被人抓了现行?不过我觉得这事我们也难脱干系,都是黄烈那小子惹的事,他要不闹腾,说不定那些百姓也不会失控到要把姓冯的给揍死……也不知道姓冯的现在是死是活。”

    韩健没说什么,既然女皇传召,他就要赶紧进宫。

    不管怎么说,一个相当于“九门提督”的护卫所都尉在京城市井被人群殴致重伤,这可是一件不小的案子。之前刚闹了乱党刺杀女皇和三皇子被绑架,现在又涉及冯青被打,多半这账会记在乱党的头上。但韩健感觉,这事未必跟乱党有关系。

    韩健跟随传召的小太监进宫,直接从正门应天门进去,进了宫门还没等走几步,便又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迎面而来。是杨曦。

    “韩兄,你可是为护卫所都尉被打的事而来?”杨曦见到韩健,迎上前便问。

    “不清楚。是陛下传召,我只是听命而来。”韩健虽然感觉女皇应该是为此事而传召,但毕竟女皇在传召时没明言。上意是不好随便揣测的,这属于大不敬。

    “可姐姐正在见大臣啊,这会应该还没散朝吧。这位公公,我送东王过去就好了,你先下去吧。”

    那小太监虽然认得杨曦是六皇子,听到这样的命令却没马上退下,相反脸色很为难。

    韩健道:“这次陛下是在朝堂召见,不是去烨安阁,没事你先去雅舍,一会我出来直接去雅舍找你。”

    杨曦点头,这时韩健才注意到杨曦手里拿着一些册子,应该还是跟监督夏粮入库有关的账目。心说这杨曦没一刻不烦他。

    韩健虽然是东王,也来过宫闱几次,却从来没直接去正英殿那边参与过议论朝事。但凡有朝事的一天,宫里的戒备也会森严一些,不但宫门口宫廷侍卫严阵以待,连宫里的守卫也会加强很多。

    韩健沿着宫墙间的过道进了皇宫正院,却见是个很大的院子,直接一座大的殿堂便在眼前阶梯之上,而接替两侧都立着侍卫。

    “殿下,请您快些,陛下临时召见,怕是等急了。”小太监见韩健走的不慌不忙,便赶紧催促。

    小太监没见过韩健这般到宫里来还闲庭信步的,所有大臣到宫里来都是生怕少生了两条腿,而他根本不懂韩健这个东王在宫廷里的待遇。

    韩健走了一路,也想了一路,快到宫门口,突然一些事就想通了。

    冯青被打,分明是朝廷里的内斗。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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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世纪五好老男人穿越了,爹死了,娘也没了,十几个娇滴滴的姨娘,一个比一个生的风姿绰约。 这风韵,正对口味,只可惜—— 妾生我未生,我生妾已老。恨不同时生,日夜化蝶栖芳草。 身为小郡王,大片的山河湖泊等着他去继承,一辈子的锦衣荣华等着他去享受。 作为女皇前男友的儿子,他表示压力很大。极品小郡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极品小郡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极品小郡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