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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掌上明珠全文阅读

作者:月半弯     重生之掌上明珠txt下载     重生之掌上明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36议亲进行时(二)

    “云贵安抚使家的嫡次子?”听官媒报出对方家世,容文翰明显有些感兴趣的模样。

    那官媒一看有戏,赶紧打叠起精神:

    “相爷,那位公子,老妇也是见过的,生的可真是俊俏无比,性子又温柔的紧,真是来至这容府,说不得,小姐这辈子都不会受委屈。”

    却被另一个官媒给截住——笑话,大楚建朝以来,可就容家出了个世女,不拘是谁,只要能促成了容家小姐的婚事,定然就是当仁不让的官媒第一人。怎么也不能让人把这官媒第一人的筹码给抢了去。忙颠颠的上前:

    “哎哟,相爷,小妇人可是听说,咱们容小姐可是天上的善财童子下凡,最是经营又道,瞧瞧这房间里的摆设,一看就定然是容小姐的手笔,这般胜过男儿的心胸,自然要配个志同道合的,小妇人这里有一个,是山东富家的公子,人长得那是没话说,做起生意来,更是一把好手。要是真成了,那可真是比翼双飞了……”

    一番话说得天花乱坠,引得旁边的丫鬟纷纷掩了嘴笑个不停。

    其他几个官媒也不肯相让,忙争相上前,推荐手里的人选。

    眼看上朝时间已到,容文翰站起身来,冲几位官媒摆了摆手:

    “本相还有公务在身,这样,你们回去,传言其他冰人,只要有合适的人选,可在十日后,偕了那公子一同前来,本相要亲自相看。”

    啊?容文翰此言一出,那些媒人当时便有几个冷了脸,眼看容文翰已经离开,众人也只得跟着怏怏的出了容府。

    “你说议亲就议亲吧,还要亲自相看。”一位官媒嘟哝道,“自古那家婚姻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把人叫过来当面相得?这容相爷,也忒疼女儿了吧?”

    虽然手里的这个,自己夸得是天上有地上无,可这个主,委实太过高大威猛,那膘肥体壮的身形,可是堪比街头杀猪的张二狗,不过自己觉得倒是相配的,这世人谁不知道,那容府小姐就是个堪比夜叉的彪悍主……

    却是那次公堂之上,霁云虽是戴着软帽,可那般拔刀一跃而上“唰”的一下逼住武世仁的飒爽英姿,却是被当时在场的人越传越离谱,到得最后,以致现在十个上京人有九个都认为,容小姐身高丈二,面目黎黑,声如洪钟,目似鸡蛋。

    以致容家仆人每每听到这种流言,都气的暴跳如雷——明明他们家小姐明眸善睐、娇美如花,这些混账东西都是什么眼神。可结果他们越是和别人吵得凶,那些人越是以为容家人做贼心虚,竟愈是认为坐实了他们的猜测——不然,这么大反应干啥?

    倒是他们家小姐和相爷,依旧什么都不在乎,每天优哉游哉的样子。

    目送着那些官媒四散而去,门房终于长出了口气。

    实在是自从小姐及笄后,相爷放出要给小姐议亲的消息,每日里便有多位官媒或私媒上门。

    一开始大家还蛮开心,想着这么多主动来议亲的,小姐定然可以找个如意郎君。

    而且大家也都留了心,一旦听了哪个媒人说的条件特别好的公子,所有仆人都主动动七大姑八大姨的去帮忙打听,可得来的结果却每每让人失望不已——

    这起子尽会耍嘴皮子的媒婆,十句里有一半都是胡诌的!

    那些个上不得台面的,怎么配得上自家小姐?有那生得好的,那性子却又荒唐了些……

    别说容府的主子了,这些下人们都有些愁得慌——怎么就觉着没人配得上小姐呢?

    容文翰也是心里烦躁的很。

    原先担心的事情终于成了现实。这些蜂拥而至的议亲人,怕是十个有九个都是冲着容家的地位和自己这个相爷而来的——明明自己这么好的女儿!

    待来至朝堂之上,其他人纷纷上前和容文翰打招呼。今日朝堂之上,明显和往日不同,众朝臣之间,明显多了些喜气——却是今日,正是殿试之期,也是大楚王朝有国以来,第一次由皇上亲自主持的殿试。

    容文翰边和他们拱手见礼,边瞧向那已经站定的一众举子,眼睛越过人群,落在虽是一般躬身肃立,却仍难掩其磊落风姿的傅青川身上,眼中露出一抹欣赏之色——没人知道,自己心目中早已有了理想的女婿人选,那就是,傅青川。

    一则青川和云儿早就相识,自己看得出来,青川对云儿可是维护之至,女儿跟了他,绝不至受委屈;二则青川的人品才学,也算,女儿的良配。

    “容相,”安云烈踱过来,顺着容文翰的眼睛瞧过去,感慨道,“大楚已经多久不见这般盛事了?如此兴盛时局,可是全赖容相一人之力啊!”

    又破例和容文翰多说了几句客套话,使得容文翰顿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实在是安云烈生就的武人刚烈直爽的脾气,最耐不得和人这般客气,这样和颜悦色的和容文翰谈天说地甚至语气里还隐隐有些奉承的模样,委实太过奇怪了些。

    却不知安云烈心里却也是不自在的紧。

    尼玛!还不都是那个臭小子闹得!竟然死活闹着非要“嫁到”容府去!可怜自己堂堂一个威风凛凛的大将军,为了宝贝孙子“嫁到”容家后不受欺负,也只能这么低眉顺目、委曲求全!

    自己这个爷爷,当得糟心啊!

    “皇上驾到——”三声静鞭后,远远的传来太监的传唱声。

    待楚琮上了龙座,众人尽皆跪倒,山呼万岁。

    看到多出的那些年轻面孔,楚琮脸上也不禁喜气盈盈。

    “小姐,这般时辰了,前三甲八成已经出来了。”谢玉手下的大丫鬟杏儿抿了嘴道,“我猜呀,那状元郎非安府郎君莫属。”

    小姐平日里有意无意总爱询问一些安家的事,那安家少爷,因和少爷交好的缘故,也经常在谢府出入,自己瞧着老爷夫人的意思,怕是真打算把小姐许了安家郎君呢。

    谢玉咬了下嘴唇,脸上显出些恼意,那杏儿吓了一跳,以为那句话不当惹得小姐生气,忙闭了嘴。

    却不知谢玉心里却是懊恼不已,为什么时至今日,杏儿提到安家少爷时,自己心里第一个想到的仍是安弥逊那个混蛋?

    这一日,京城无数权贵人家的内宅,很多夫人、小姐的谈资无一例外,全是状元郎的人选,可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所有人都以为的最大状元热门人选安钧之居然不过占了第三名的探花,而状元和榜眼却俱是外省举子,特别是那状元郎,据说年纪轻轻、尚未婚娶,更兼仪表堂堂、潇洒俊逸。

    以致朝会刚刚结束,那众多家有娇女的官员便纷纷把皇上赞为“天降我宰相才也”的傅青川作为佳婿的热门人选。

    只是一回头却看到,因主持了此次大比,当仁不让的成为傅青川座师的容文翰,顿时眼红不已——

    倒不是说想要成为主考官,可是你瞧瞧,这状元公刚一新鲜出炉,便被容文翰给霸占住了。

    使得其他一些家有儿女想要近距离观察一下傅青川人品的官员只得望而却步,忽然想到容家近来正为女儿议亲,不会是……

    这样一想,顿时充满了危机感。转念一想,容家可是要招赘婿,这么英俊潇洒、才华横溢的状元公怎么会如此窝囊,到他们家倒插门去?那容家再是门第高贵,可奈何却是要娶不是想嫁,也只有那种表面兴盛其实早已败落的破落户才会把儿子送上门去,状元公这样的人品,断不会受这般委屈……

    “云儿十日后要议亲?”傅青川一愣,神情有些不解。

    容文翰无奈,青川于学识一途委实通透,怎么涉及到个人婚姻大事,就变得如此迟钝?只得直言道:

    “青川,你以为,我家云儿如何?”

    “自然是心地善良、贞净贤淑,绝非寻常女子所能比。”傅青川毫不犹豫道,语毕突然一怔,讶然道,“恩师——”

    此时两人近旁并无别人,容文翰也就不再遮遮掩掩,当下点了头道:

    “此事云儿并不知晓,但本相想来,若那人是你,她应当也是愿意的。”

    傅青川怔了片刻,手不自觉的握紧,又松开,又再次握紧,可见心里正承受着极大的煎熬,却最终低下头,黯然跪倒:

    “云儿于青川而言,自然是世上最好的哪一个,可是,青川,却不是她的良配。”

    “你这是何意?”容文翰脸一下沉了下来,难道自己竟是错看了他?

    “恩师,”傅青川磕了一个头,眼神益清明,“这么久了,恩师还不明白,云儿是个什么样的人吗?皎若云中月,皑如山上雪,云儿虽是女子,却生性高华,虽为弱质女子,行事之磊落,心胸只宽广,更胜男儿!云儿这般性子,若不是能入得了她的眼,青川只怕她一生一世都会不快活。”

    其实自己心里,一直是偷偷喜欢着云儿的吧?从被云家打出来时,那伸向自己的手,到目睹家破人亡崩溃时那一声声三哥的不离不弃……

    可,这份爱,放在心底就好,只要能看着云儿一生喜乐,便于愿足矣。

    “青川,你起来吧——”到了此时,容文翰也不得不承认,傅青川的话是对的,从相认以来,女儿每每都会送给自己意料之外的惊喜,甚至为救自己于困厄,越过关山险隘,飞赴边关,一路冰霜雪雨,甚至被人刺杀,都没能阻止她到自己身边的脚步。

    这样的女儿,即便婚姻大事上,也定然是,有自己的主见吧?怕是如青川所言,自己却是强求不得。

    只能这样,静候有缘人吗?可是那有缘人,又在哪里?

    送走容文翰,傅青川没走几步,就被阿逊拦住。还是第一次,阿逊冲着傅青川深深一揖,由衷道:

    “三哥,谢了。”

    傅青川侧身避过,斜了阿逊一眼:

    “不必谢我,我可不是为你。”

    “我知道。”阿逊也很是干脆,“可我仍要谢谢你。”

    没有人比自己更清楚,云儿和容相感情有多深,这一路走来、父女相认又有多历经磨折、惊心动魄——

    那般深厚的父女亲情,怕是这世上任何一个都无力撼动的!

    若然容相坚持要招傅青川为婿,自己简直不敢想象会生什么。

    现在傅青川却主动退出,自己终可以无后顾之忧了!

    “我说不必谢我。”傅青川又重复了句,忽然觉得阿逊那张大大的笑脸看着可厌的紧,倒不如平日里冷凝的样子更让人舒服,“因为议亲那日,我还是会去——”

    这小子不会真以为云儿真就非他不嫁了吧?那自己倒一定要去一趟,要让他明白,云儿可是抢手的很,他要敢不小心呵护着,就别怪自己不客气!

    更重要的是,近几日屡有传言,说是容家女如何嫁不出去,更有些人竟是立等着霁云议亲这天看笑话,让自己真是窝火不已!到时候,自己就让那些无知愚夫愚妇都瞧瞧,什么嫁不出去,可是连当朝状元公都上赶着想要做容家的赘婿!

137议亲进行时(三)

    第二日,状元、榜眼、探花跨马游街,一时万人空巷,人们争先涌上街头,想要一睹状元郎的风采。

    本来大家一心想看的是探花郎——不怪大家这样想,实在是以往科考,状元榜眼多为老翁,反倒是探花郎大多风流俊俏。却再不料,这次的状元郎竟是瞧着比探花郎还要年轻,甚至容貌也更英俊!

    那榜眼人才也算中上,奈何年龄大了些,可三十多岁的年纪和以往那些榜眼比起来,也算占尽了优势,只是,状元和探花都太优秀,竟是直接被众人给忽略不计了。

    自然,收获最多赞誉的还是傅青川。

    虽是看着年纪最轻,却气度非凡,脸上始终挂着和煦的笑意,最大限度的赢得了所有人的好感。

    一时“状元公”的欢呼声此起彼伏。

    安钧之骑在马上,心里堵得不得了,只觉得自己所有的风头都被傅青川这个乡巴佬给抢光了。

    “哎哟,我活了大半辈子了,还是第一次瞧见这么年轻好看的状元公。”一个老太太不住感慨。

    “是啊,还有那探花郎,长得也是很俊俏呢。”另一个老太太附和道。

    “要是我有个女儿,一定要想尽办法,让她嫁给状元公。”又一个老丈兴致勃勃的开口。

    一下子惹来一大片笑声:

    “你就美吧,就你这老南瓜样,生个闺女说不好也是个歪脖的,还嫁状元公,做梦去吧!”

    “那可不一定!”老丈一梗脖子,“就是状元公嫁不上,不然就找那个探花郎也成啊!”

    “什么状元榜眼探花郎,你们都甭想了!”有人老于世故,“你没听说吗,这状元公有才着呢,听说皇上喜得合不拢嘴,说是宰相之才呢,我瞧着啊,说不定会招成驸马。说不好除了皇上,还有很多大老爷们摩拳擦掌等着抢回家当女婿呢!”

    “那敢情是。”又有其他消息灵通的道,“我可听说,谢府小姐和容府世女都放出议亲的消息,那些求亲的几乎踏破了他两家的门槛。叫我说,这状元公和探花郎即便不当驸马,说不定会娶这两家的小姐呢。”

    “你开什么玩笑?”却有人当场反驳,“听说那谢小姐天香国色,是个一顶一的大美人儿,要说状元公和探花郎会去求亲我信,至于那容府世女,嘿嘿——”

    旁边的人明显是特意从外地赶来参加这一盛事的,听那人话中有话,不由大感兴趣:

    “容府世女可是世女啊,听说容家这一辈就这一个女儿罢了,将来什么东西还不都是这位容小姐的,怎么着也比谢小姐条件更好吧?”

    那人摇头,叹了口气:

    “若说这容小姐,倒是个侠肝义胆的,那般飒爽英姿,我辈也是自叹弗如。”说着摇头晃脑,仿若亲眼所见,“……只听那容小姐大呼一声,‘你这忘恩负义的无耻小人,还不纳命来’,那一声呼喝当真是振聋聩、绕梁三日!直吓得那奸人武世仁当即跪在地上,吓得不住磕头求饶,口里连称‘饶命啊,我再也不敢了’……”

    一番描述,引得众人纷纷上前来听,神情都是向往之至。

    “这样的奇女子,不正配状元公吗?”

    有人叫好道。

    “配什么配啊!”那人却是一脸的惋惜神情,“诸位且想,容小姐本是弱质女流,为何可以出那般宛若惊雷般的声音?”

    “为何?”

    “哎,还不是因为容小姐本就生得人高马大更胜男子。听说她身高丈二,宽鼻阔目,长相简直,堪比钟馗。容小姐品行虽好,奈何,自古才子爱美人啊,所以,可惜,可惜啊!”

    “你胡说什么!”一个正听得津津有味的女孩子忽然勃然大怒,气的脸都变形了,“谁说我家,谁说容小姐长得像钟馗的?你们见过容小姐吗,这么胡说八道!”

    “哎哟,这小娘子好生泼辣!”旁边众人笑道,“我们没见过,难道你见过容小姐不成?”

    “可不!”那女孩一挺胸脯,气咻咻道,“明明容小姐长得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才不像你们说的那样!”

    还要再说,却被旁边的女子喝住:

    “好了,青荇,咱们走吧。”

    其他人也并没有对这两个突兀出现又突兀消失的女孩子放在心里,又继续谈天说地:

    “我听说,这段时间跑去容府议亲的,不是破落户,就是什么瞎子瘸子!要说容家小姐也可惜了,长得不好不说,还偏是世女,你说不是穷的过去下去了,谁愿意去别人家入赘?”

    “这般说来,倒委实比不上谢家小姐了……”

    “看来状元公和探花郎,说不好,有一个就会成为谢府娇客。”

    “我赌状元公……”

    “探花郎也不错……”

    “傅公子才不会要谢玉!明明傅公子最疼小姐你!”那个叫青荇的女孩子噘着嘴说,心里更是憋了一肚子的气。

    “随他们说去。”看四下无人,旁边的女孩子摘下头上的软帽透气,可不正是霁云!

    两人本是躲在人群里,一路追逐着傅青川的马儿,兴奋的不得了,却没想到,听了那样一番倒胃口的话。

    “小姐!”青荇跺了脚道,心里替自家小姐委屈不已,“明明那些人都是胡说八道。”

    而且,自己虽是个下人,这几日却也听说,好多人都等着看小姐的笑话呢,说是小姐议亲那日,估计先得有一半之前滥竽充数的人不敢上门,而剩下的一半里,也都是马尾穿豆腐踢都提不起来!

    “回去了。”霁云却仍是步履轻快,转身便往自家马车而去。

    青荇没办法,只得跟着上了马车。

    这些人的猜测很快得到了印证,仅仅两日后,就传出了探花郎和谢府小姐定亲的消息。只是状元公那里,却不知为何一直没有消息。

    “来来来,放这里……”

    “轻些,这可是杭州的丝绸,说是进贡也用这些的……”

    ……

    安府一片兵荒蛮乱,却是安钧之要送于谢府的聘礼到了。

    看着众多家仆来来往往、忙成一团,安钧之早已是喜笑颜开,怎么也掩不住心里的得意之情。

    虽是前几日跨马游街时因傅青川占尽了所有风光,让安钧之很是失落了一下,可和谢家的这桩喜事,特别是确知了安弥逊要入赘容府的消息,顿时是把原先的郁闷冲了个一干二净。

    想到谢玉那千娇百媚的容颜,特别是谢府庞大的势力——

    只要安弥逊离开了这个家,再加上谢家的全力扶持,如今再添上自己的科场得意这一头,安家下一任家主的位置,安钧之早已是志在必得。

    而且这几日来,安云烈明显对自己更加客气,甚至府中好多事情,都交给自己处理,这般作为,明显既是对自己的培养,更是传出了一个信号,老东西终于认识到,只有自己,才能扛起整个安家了!

    有哪些机灵的管事,自然嗅出了不寻常的气息,更是对安钧之百般奉承……

    “爹爹,”眼看该置办的都置办好了,安钧之勉强抑制住兴奋的心情,假惺惺对一旁的安云烈道,“逊儿明日不是要去容府议亲吗,这里有孩儿在就好,爹爹不如去看看逊儿,毕竟逊儿年龄还小,说不得还有需要爹爹关照的地方。”

    安云烈点头:

    “也好,我去去就来。”

    “爹爹只管去,”安钧之神情愈恭敬,“若有需要儿子出力的,爹爹只管派人来叫就好。”

    与安钧之院落的热火朝天相比,安弥逊的院子里却明显太过冷清,除了安志兄弟还是喜欢往这里跑,其他人便很少涉足了。

    安云烈在外面站了会儿,神情明显很是失落。

    虽是孙子回府不过两年,安云烈却越来越现,阿逊无论心胸才智,还是手段魄力,都强过安钧之一筹不止。

    本来,孙儿才是最完美不过的安府继承人。

    奈何,不止无心官场,更兼,还是毁了容的!

    每每想到此事,安云烈便又痛又恨。

    可时至今日,虽是自己一直没放松,可那日暗算了孙儿的凶手,却仍是没有半点儿线索,倒是阿逊的模样,似乎知道些什么,可那个孩子却是个心事重的,竟是每一次自己问起,都是顾左右而言他,一副不愿提起的模样。

    自己虽是不好再问,心里却是愈愧疚,更觉对不起他,再想到早死的儿子……

    老公爷便不忍再为难孙子。

    罢了,先全力栽培钧之吧。可自己也能瞧得出来,这叔侄两个,却是有些不睦的。于逊儿而言,自来都是冷情的,自己瞧着,这府里除了自己和老妻,大概没有那个是他真正放在心里的;至于钧之,心胸却是不够宽广,也直接造成眼界也有些窄。

    自己只希望,现在多对钧之好些,将来,逊儿就是到了容家,自己在时,想那容家应是不敢如何苛待孙儿,可万一自己百年之后受了欺负,好歹,也要有个安僧处……

    “逊儿,祖父明日,陪你一同去容府吧。”沉默了半天,安云烈终于道。

    “啊?”阿逊愣了一下,旋即明白了安云烈的意思,心里不禁有些愧疚——自己到现在还瞒着祖父已然痊愈之事,再劳动祖父为自己奔走,实在于心不忍,“祖父,您不必——”

    “不用罗嗦了,老夫说去,自然就要去。”一想到孙子要“嫁到”容家去,安云烈鼻子就有些酸,“老夫要让容府甚至世人都明白一点,你是老夫最疼爱的孙子,绝不是为了所谓的功名利禄,才特意把你推出去!”

    起码要让容文翰明白,这个孙子自己不是不要,而是太爱他了,才不忍心为难他!

    说白了,自己和孙子一块儿去容府,就是给孙子保驾护航的,谁要敢看不起孙儿,那就是看不起我安云烈!

    “什么,老公爷和阿逊一块儿去了容府议亲?”听到随从的回禀,安钧之差点儿从椅子上摔下来,直气的浑身抖,自己去谢府求亲,老东西不过打官媒跑了一趟,轮到安弥逊那小混蛋,还是上赶着去入赘,老家伙倒是巴巴的跑了去!

    “好像,还带了一大车送于容府家主的礼物。”那长随吞吞吐吐道。

    据说有容文翰喜喝的千金难买的上好云雾茶,还一送就是足足十斤;又因容文翰雅好琴棋书画,更是搜罗来上古传下来的的凤尾琴、书圣柳陌子的碑序、上佳美玉磨成的棋,这一应礼物加在一起,怕不价值连城!别说所有,便只是其中任一样的价值,都过自己昨日送往谢府聘礼的总和!

    这么多好东西会从哪里来?安钧之一下蹦了起来,简直岂有此理,安弥逊那个混账东西,是真准备把安家给搬个一干二净吧!

138 议亲进行时(四)

    “逊儿,这都是要送于容府的?”安云烈表情倒还平静,可怎么也掩不住语气里浓浓的醋意。

    这个臭小子,真是女大不中留,啊,不对,应该是男大不中留。瞧瞧别人家,有个孙子,都是欢天喜地的选媳妇儿呢,自己倒好,却是上赶着要把孙子送到别人家去。还有容文翰那小子,自己这么好的孙子,凭什么就这样白白给他送了去?

    哎呀,不能想了,再想下去,真是就想马上掉头回去啊。

    知道老爷子心情糟糕,阿逊只是默不作声,一任老爷子充满怨念的眼神似是要把人凌迟一番。

    “臭小子!”安云烈终于忍不住,瞪了眼骂道,“开口说一句话你会死啊!”

    哄一下我这个爷爷就那么难吗?明知道自己心里不好受,就是假装不想离开自己,骗骗自己也好啊!

    真是没良心的坏小子。

    “老爷子,前儿少主听说送给您的那匹马您很喜欢,又让人送了一百匹呢,说是要把咱们安府铁卫全都武装上。”前面驾车的安志却突然开口,真服了这对儿爷孙俩了,一样的牛脾气,明明彼此心疼,却偏都犟着不愿说出口。

    看看老爷子吃的用的玩的,别人不知道,自己可最是清楚,全都是少主费尽了心思搜罗来的,全是精品不说,更是都合了老爷子的胃口,把老爷子每天乐的眉开眼笑。

    而所有这些东西,少爷可是没动用府里一分一毫,全都是自掏腰包。

    像送给老爷子的那匹马,可是价值连城的野庐王汗血宝马,便是给老公爷暗卫配的马匹也全部都是价值万金的千里良驹。

    甚至昨夜,特意找到自己和安坚,嘱咐道:

    “阿逊把祖父拜托你们兄弟了!”

    那般铁骨铮铮,从不愿向任何人低头的少主,竟是对自己等几个下人弯下了腰。

    反观三爷,每日跑了去请安倒是殷勤,满嘴的甜言蜜语,安家的英武之气,没有承袭半分,反倒是沾了一身那些酸腐文人的虚伪狡狯,看了就让人恶心!

    “祖父,我前些时日托人锻造了一批武器,用着倒还顺手,明日应该就能送到,还得了一把龙泉剑,祖父先凑合着用,其余的就让安志他们拿去分了吧。”眼看就要到容府了,阿逊终于开口。

    前面的安志一下瞪大了眼睛,不会吧,上古名剑龙泉剑,少主还让老公爷凑合着用?

    老公爷嘴唇动了动,却是嗓子干涩,说不出一句话。

    阿逊伸出手,握住安云烈青筋凸出满是老茧的手,眼睛直直的瞧着安云烈的眼睛:

    “祖父,您放心,阿逊知道,自己,姓安,是你安云烈的孙子!不管到了哪里,都不会堕了咱们安家的名头。”

    安志抽了抽鼻子,少主这是向老公爷保证,他去了容府,一定不会受欺负?也是,少主的功夫,这世上真能欺负得了他的怕是不多。

    慢着,那是别人啊,要是那容家小姐,自己瞧着,就是拿把剑把少主给砍了,少主八成都不会动一下眉毛的!

    这样一想,脸旋即又垮了下来。

    老公爷伸出另一只手,重重的拍了拍阿逊的手,哑声道:

    “逊儿,总之,是爷爷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你早去的爹……”

    “咦,这一车人是做什么的?”安志忽然道。

    却是一辆装饰豪华的硕大马车正好驶过去,不时有柔美的歌声传来,上面莺莺燕燕的好不热闹。看那马车装饰精美,明显是外官家眷——

    毕竟,若是上京中人,有哪家贵族不识得安家的马车?给他们十个胆子,也绝不敢这般大喇喇抢过去。

    那辆马车停好,先是下来一个明显很是精干的媒婆,接着一个身着红袍面若傅粉的俊俏少年跳下马车,可接下去的一幕却让人大跌眼镜——从车上竟然接二连三的下来了四个丫鬟,有捧锦帕的,有拿扇坠的,有抱净瓶的,有握香囊的……

    那少年眉梢有情、嘴角含笑,一时握握这个的小手,问一下可有累着;一时捏捏那个的衣衫,嘱咐加些衣服,可千万莫要吹着了……

    出来迎客的容福看的目瞪口呆——这位公子是不是带了娘子去踏青,可惜弄错时间也走错地方了?

    那媒婆脸也有些扭曲,忙嘻嘻一笑,掩饰道:

    “祁公子就是这么个温柔性子,您瞧瞧,对些下人,都这么耐得住性子,将来要真是娶了娘子,怕不宠到天上去!”

    说着想去拽一下犹自和那些娇俏丫鬟嬉闹的少年,让他收敛些:

    “祁公子,容府到了,咱们进——”

    却不想那少年一下闪开,神情嫌恶:

    “你这老妪,当真无礼——”

    媒婆被带的一个趔趄,头上的花都掉了一枝,脸色顿时青了一下。

    那些丫鬟倒是识大体,忙笑道:

    “徐家阿婆,我们家公子自来不乐意别人近身,您老莫要生气。”

    不乐意别人近身?那你们几个方才又是梳头、又是搽脸又是帮着抻衣服的!明摆着是嫌弃我这老婆子!

    徐媒婆脸色青了一下,只是这个时候了,也只得认了。

    好在那些丫鬟劝导过后,那少年终于意识到已是来至容家,很快安静下来,只是神情却是悲伤无比,倒不是来议亲的,倒像是上刑一般。

    几人来至容府,很快被迎至大厅,满屋子或坐或站的年轻男子,怕不有三四十位之多。

    看到又有人进来,那些人忙抬头来看,徐媒婆也紧着打量其他来议亲的男子,看完一圈后,心一下放了下来——这些人,可没有一个相貌比得上自己手头这位祁公子。更不要说祁公子家也算是勋贵后人。

    正自思索待会儿该怎么游说容相爷,却忽然看到又一个进来的男子时不觉愣了下,心里不由犯嘀咕,这位郎君倒是生得一副好相貌,自己倒要上前打探一番。

    “哟,这位郎君府上是哪里呀,怎么不见有冰人跟着?”

    “冰人?”少年正是阿逊,这会儿听这媒婆这般问,不由愣了一下,忙看向身后的老者,“祖父——”

    安云烈也是愣了一下,光想着自己来护驾了,怎么忘了使人去唤冰人了?无奈,只得清咳一下:

    “嗯,乖孙儿放心,待会儿祖父亲自帮你求亲——”

    又瞟了一眼这满屋的媒人,文翰的性子,待会儿肯定得撵走一批,到时候自己想要几个媒人没有啊?

    什么?穷到连冰人都请不起?徐媒婆张大了嘴巴,上上下下打量了祖孙俩气派的衣饰,心里思忖着,八成身上的衣服也是借来的吧?

    哪知刚解除了戒心,后面又是一阵脚步声,竟又有两位英俊的少年一前一后而来,特别是最前面的那位少年,瞧着气度沉稳文秀俊逸,一下就把自己身边的祁公子给比了下去。便是祁公子身边的几个丫鬟,一向喜欢标榜自己公子如何俊俏,这会儿也不由有些晃神儿——

    后面来的这三位公子可都是人中龙凤,相貌全在自家公子之上。

    徐媒婆脸色就有些难看,这两位公子身旁的冰人自己也是识得的,可不正是自己的死对头刘媒婆和王媒婆?

    而且两人都是一副得意洋洋胜券在握的模样,令得徐媒婆心里更加憷,难道说,那两位的家世,比祁公子还要厉害?

    可是不能啊,自己怎么没听说还有哪家权贵要到容府议亲?莫不是这两人故意扯大旗作虎皮,装装样子?

    看到走在前面的青年公子,阿逊脸上明显露出哭笑不得的神情,没想到傅青川傅大公子还真跑过来了!

    傅青川和后面那年轻公子也看到了安云烈,两人忙抢上前一步,双双拜倒:

    “青川见过老公爷。”

    “高楚见过老公爷。”

    老公爷?三个媒婆一块儿傻了。特别是徐媒婆,眼睛几乎要脱窗了,不是连冰人都请不来打肿脸充胖子的穷光蛋吗,怎么会是什么老公爷?

    想想又觉得不对,容家这可是招赘,那些有名望些的权贵世家,那个肯把大家长看重的中流砥柱送过来?

    就比如自己旁边这位祁公子,已经是了不得的豪门,可耐不住这祁公子是个绣花枕头啊,每日里不肯读书,只知在胭脂粉里混闹,偏家里老太太又宠的不得了,家主没有办法,这不是听说容家小姐彪悍,是有名的胭脂虎,就寻思着送过来,真成亲了,说不得容小姐好好j□j一番,也能成个才……

    什么老公爷啊,说不好,那俩老东西也上当了,他们身边的公子哥和这祖孙俩串通好了来演戏的。

    这样一想,心里登时豁亮,瞧着那俩媒婆的表情不免有些幸灾乐祸。

    “相爷到了。”不知谁喊了一声。

    那祁公子本来因几个俏丫鬟被挡在外面,心里很是不乐意,正要催着徐媒婆去唤进来,听说相爷来了,吓得一哆嗦,不敢再动。

    大厅里的人顿时齐刷刷站了起来,一个个脸色都有些僵硬——那可是容相啊,大楚三大世家之一容家的家主!

    徐媒婆扫了一眼,不由嘿然一乐,就那傻老头,这会儿还木呆呆的坐着,好了,不用说,是被吓掉魂了!该!看你们还敢装大瓣蒜!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一个相貌儒雅风神如玉的中年男子快步而入,众人眼前都是一亮,便是那祁公子也不由奇怪,容相爷这般英俊潇洒,怎么可能生的女儿却是夜叉一般,若容小姐果如传言,她的娘亲该是何等丑陋啊……

    看众人都在愣,徐媒婆反应倒快,忙推了祁公子一下,想要他先跪倒见礼,以便给容相爷个好印象,哪知容相却是快步来至一直端坐不动的傻老头身前,满脸含笑:

    “老公爷,您今日怎么得闲到我容府来了?当真是稀客稀客呀!”

    徐媒婆哆嗦了一下,容相也叫这傻老头,老公爷?

    安云烈心里顿时五味杂陈,只是老公爷也是个爽快人,既然下定决心要让孙儿幸福,也就不再拐弯抹角:

    “文翰,这不,你养了个好闺女吗!俗话说一家有女百家求,老夫就厚着老脸陪着孙儿来议亲了!”

    容文翰一愣,心里顿时大为感动。

    几日来他何尝不知道,那些前来攀亲的,若是权贵之家,大多是家族弃子,便是有攀附自己的心思,又怕损了羽毛,是以,绝不会陪了孩儿来府里议亲。

    而以安云烈的身份,如此做派,既是给容家一个大大的脸面,更是表明安弥逊的真心——

    试问家主这般重视,若不是出于真心,怎么会舍下那煊赫的家业,跑到容府来入赘?

    这般想着,看向阿逊的神情便多了分嘉许。

    且不说安家孙儿如何,但只这番诚心,便已让人心折。

    “安公爷——”又一阵爽朗的笑声,却是一个锦袍玉带、气势逼人的青年男子,“果然不愧我们大楚的战神,便是议亲,也是这般杀伐果断、干净利落。”

    “昭王爷,”安云烈笑容中多了份恭敬,“实在是容小姐才名在外,这状元公,镇国侯府公子都来议亲,老夫可是不敢托大啊!”

    众人头上仿佛响了个炸雷,怎么昭王爷也来了?

    那老头子,王爷既说是大楚战神,除了安家家主安云烈,还有哪个?还有另外两个才貌上乘的公子,老公爷怎么说是什么状元公和侯爷家的公子?

    再细细一瞧,好几个媒婆几乎要哭出来——就说怎么瞧着那位年轻公子面熟呢,可不就是那日大家争相追看的状元公傅青川?

    天啊,不是说容家女根本嫁不出去吗,怎么忽然这么抢手啊?连状元公都来议亲!甚至安家家主因为怕孙子落选,竟然也亲自上阵!

    楚昭瞧了一眼安弥逊,心里也不禁暗暗佩服,这家伙对云儿果然用情至深,不然也不会做到这般地步!

    只是也不能太便宜他了!当即清咳一声:

    “诸位既是均为议亲而来,少不得就得按规矩办事,方才本王和容相已然遴选出几位公子,除他们几位外,其余诸位就请回吧。”

    说完就念了几个名字,除阿逊几人外,还有那位祁公子,以及一个叫韩尚的生意人留了下来。

    那祁公子神情似是有些不乐意,可又怕楚昭和容文翰怪罪,只得留了下来。

    待听得楚昭言说他们五人,会由容小姐亲自相见——这也是楚昭和容文翰商量后做出的决断。实在是坊间关于霁云的传言太过离奇,两人既不想太多人见到霁云的真面目,却也不愿霁云这般被埋汰,想了半天,便有了这样一个折中的办法。

    而此时,霁云正在后面花厅等候。

    第一个见到霁云真面目的是高楚。

    高楚会来到这里,主要是因为被他爹劈头盖脸给骂了一顿——老侯爷竟然再一次指着几个儿子的鼻子大骂窝囊废,第n次重申,自己白养了几个儿子,加在一起也不如容公一个女儿!

    高楚不服气,就想着趁这个机会来找霁云比试一番——不是说容家小姐人高马大吗,自己和她打也不算欺负女人对不对?

    要真是看对眼了,那就娶了也未尝不可,真成了自己媳妇儿,老爹再要把自己骂的狗血喷头时总得掂量掂量吧?

    怀着这种心理,高楚雄赳赳气昂昂,大踏步往后院花厅而去。哪知围着花厅转了好几圈,除了一个身着杏黄衫子身姿绰约的女子,再没瞧见第二个人。

    “这位公子,可是前来议亲之人?”霁云瞧着那抓耳挠腮绕着花厅不时转圈可就是不肯和自己说一句话的男子,只觉好笑之极。

    “啊?”高楚愣了下,这才看清霁云的容貌,明显怔了一下,竟是一个清丽无双的美人儿,特别是那一双干净的眸子,澄澈无比,只觉无论什么时候瞧到这样一双眼睛,再郁闷的心情都会一扫而空。这样想着,高楚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这位丫鬟姐姐,你们家小姐去哪里了?”

    “小姐?”霁云微微一笑,“不知公子要寻的是哪位小姐?”

    “哪位小姐?”高楚摸了摸头,“容府很多位小姐吗?好吧,据说是一位身高丈二,面色黧黑——”

    “眼如铜铃,血盆大口——”霁云接着往下说,说一句,高楚就点一下头,到了最后,喜滋滋道,“就是她,敢问这位丫鬟姐姐,她去了哪里?”

    霁云深深的看了一眼高楚,无奈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啊?”高楚忙抬头去看,仍是没有一个人啊,再看向霁云,仍是温和的笑着,那模样,似是再瞧着一个调皮的孩子,高楚脸红了一下,刚要再问,突然觉得不对劲,指了霁云道,“难道说,难道说,你——”

    霁云慢慢点了下头,仍是笑笑的道:

    “不好意思,让公子失望了!”

    外面的人只听到里面的高楚出一声极为尖锐的惊叫声,然后又出一声短促的闷哼声,接着就灰头土脸的冲了出来,匆匆给容文翰磕了个头,叫了声相爷师公,转身就跑了!

    然后又是一连串郁闷之极的啸叫声传来。

    这般诡异的情景,令得被告知第二个进去的祁公子差点儿吓哭了,一叠声念叨着几个丫鬟的名字,,好像这样能给自己力量一般。

    霁云好笑的看着如临大敌般走进花厅的祁公子——这人自己前几日在街上倒是见过,满口的姐姐妹妹,真是让人起鸡皮疙瘩。当即直言道:

    “你我无缘,公子请回。”

    祁公子怕看到的女子太丑陋了,会吓得自己回家做噩梦,始终都没敢抬头看,这会儿听霁云这样说,顿时如释重负,撩起袍子就往外跑,刚走了几步,却又站定,不对呀,容小姐长得那么难看,怎么声音却这般好听?

    实在忍不住,终于鼓足勇气回头看了一眼,却一下呆住了——什么丑女啊,明明是个不可多得的大美人啊!更难得的是那般温婉的模样,自己身边所有丫鬟加在一起也比不上啊!

    有了这个认知,祁公子眼泪顿时下来了——自己方才那般唐突,这神仙一般美丽的妹妹不定多伤心呢!

    “妹妹,是哥哥不好,你莫要怪我——”

    霁云嘴角猛地一抽,再看那祁公子竟还要继续软下去的趋势,当即站起,皱了眉道:

    “都说好男儿志在四方,似公子这般哭哭啼啼,哪有半点男儿模样?立志、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不知公子占了哪一条?既是有缘见了这一面,那就送公子一句话,男子汉大丈夫便要能顶天立地,若公子能听得进去,所谓东隅已逝桑榆非晚,还望公子细细斟酌!送客!”

    韩尚没想到,那柔弱无比的祁公子竟是差不多等同被人架了出来,心里也不由一惊,心说这容小姐当真那般彪悍吗?

    本是惴惴不安,又一想自己本就不过想着能和容小姐探讨一番生意罢了,便又放下了些心。

    两人倒是谈了足有小半个时辰,从后花厅里出来,脸上全是佩服之色——现在才知传言不虚,容小姐果然是天上善财童子下凡,一番交谈,自己得益匪浅。

    容文翰和楚昭默默对视了一眼,旋即苦笑,进去三个人,终于有一个是正常出来的。

    至于傅青川,不过略坐了一坐,很快便即离去。

    最是心急的阿逊,却是被放到了最后面。

    霁云抬头,静静的瞧着背对着阳光走近的修长男子,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那笑容上却渐渐染上更多的红晕,瞧着真是妍丽无双。

    “阿逊,你来了?”霁云轻轻道,明明已是近在咫尺,却又仿佛等了千万年。

    “云儿,我来了。”阿逊站在霁云对面,静静的凝视着霁云秀美的容颜。

    几片枯黄的树叶飘下来,落在两人的上,肩头,又缓缓飘至脚下。两人却全然未觉,一径静静的站着,好像这世间除了彼此,再没有旁人,又好像要这样相伴到地老天荒……

139穆羽来了

    “那个高楚怎么回事?”

    “你说高楚呀,他不相信我是我,要和我打赌,我就拿你给我的金针把他放倒了,然后他就拜了师,然后就吓跑了……我是不是,真的太彪悍了?”

    “不彪悍。”半晌一个带笑的声音隐隐响起,“嗯,这样就,刚刚好。”

    就是我最喜欢的模样。

    “那个祁公子呢?”

    “……他应该做女人。”半晌,一个幽幽的女声。

    “扑哧”的闷笑声传来。

    “那,三哥和你说了什么?”这次明显有些凝重。

    “三哥?”女子沉吟了片刻,“三哥就是坐着喝杯茶,然后就走了。对了,是不是你得罪三哥了,不然,三哥怎么会跑来凑热闹?”

    “凑热闹?”男子的声音明显长舒了一口气,忽然转开了话题,“那,你最满意谁?”

    “韩尚啊,他主动要求来咱们铺子里帮忙,那人倒是个有头脑的。”

    脸色沉了一分,“最有意思的呢?”

    “当然是高楚。我徒弟吗,不好玩还不收呢!”

    神情持续难看中……

    “印象最深的呢?”怎么有些憋气的感觉?

    “必须是祁公子,第一次有人被我训的一愣一愣的。”

    说着不等男子问,自顾自道:

    “至于三哥吗,是呆在一起最舒服的了,你知道的,三哥一向很会照顾人呢。三哥泡的茶比我泡的,还要好喝的多……”

    却没人说话。

    霁云偷偷抬头,正对上阿逊暗沉沉的眼睛,促狭的笑意一下僵在嘴角。

    “好了。”霁云轻轻搂住阿逊的腰,踮起脚尖伏在阿逊耳旁轻轻道,“别气了,想不想知道,我,最喜欢、最在意的,一辈子也不想离开的,是谁?”

    阿逊的耳朵瞬间红彤彤的,眼睛一下明亮无比,眨也不眨的瞧着霁云。

    唇上却是一软,霁云的身影旋即退开:

    “咱们成亲时,我再告诉你……”

    说道成亲两个字,早已是羞不可抑,竟丢下阿逊一个,转身快步离开。

    成亲?阿逊不自觉抬起手,抚过自己的唇瓣,久久的感受着那令人沉迷的温热的气息……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容府议亲竟是那样一种让人瞠目结舌的局面。

    不就是招个赘婿吗?竟然昭王爷和相爷亲自把关不说,更离谱的是,求亲的人中,竟还有一个状元公、两个公侯之后!

    而更让人跌落一地眼睛的则是,高家的二小子被踢出局也就罢了,竟然连那么风姿翩翩的状元郎都落选了!

    那可是状元公啊,多少闺中女子梦寐以求的如意郎君!

    一时很多人好奇,也不知那安家嫡孙究竟生的何等俊美无俦的模样,才能击败强敌,最终成为容府赘婿?

    因关注的人太多,这一对刚定下的未婚夫妻瞬间成为上京城最热的八卦,至于安钧之和谢玉的姻缘,早被人丢到爪哇国去了。

    俊美无俦?安钧之听说后,气的咬牙,明明是丑陋不堪才对!傅青川压了自己的风头也就罢了,怎么安弥逊这种上杆子做人上门女婿的没出息东西也比自己影响力大?

    忽然想到,也不知洞房花烛夜,那容家小姐看到安弥逊的真面目,会不会被吓死过去?

    这样想着,心里才终于舒坦多了。

    一时又觉得,容霁云那般美人儿,即便和谢玉相比,也是各占胜场,倒是便宜了那个孽种……

    而整个上京城,关于霁云的相貌到底如何也是分成了两派,一派人说容家小姐并不是传言的寝陋至极,反而是国色天香美若天仙——这些话可是亲耳听到那几位求亲人所说!

    另一派人也是绝大多数人却坚决认为,以前说容小姐丑还是太给她面子了,应该说是如妖似怪,和厉鬼一般的容颜还差不多——

    君不见那五个据说得以见到容小姐容颜的:

    状元公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自是不惧一切妖魔鬼怪,可高侯爷家的公子就不同了,竟然回家就病了,口里还不停的念叨着“师丈,我知道错了”,唬的一家人不停的烧香拜佛;

    那位祁公子更奇,归家后竟是立时赶走了身边美艳丫鬟,整个人也像换了个似的,每天里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念念有词,不知在鼓捣些什么,直把祁家老太太吓得魂儿都飞了,每日里指着自己儿子骂个不休,愣说自己孙儿被吓傻了……

    容霁云丑陋之外,更添“灾星”的名气,以致盛名更上一层楼。

    只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数年后,当年被传的乱七八糟的容府议亲一事,却成为一桩美谈——来求亲的这五人,一个封侯,一个拜相,一个成了大楚的新战神,一个富甲天下,甚至众人最瞧不起的祁公子也科举中了进士!

    ——以致之后,很多人都扼腕叹息,早知道这容家小姐是这样了不得的一颗福星,那时候怎么着也要前往凑一下热闹。

    当然,更多的人则是赞叹昭王爷不愧真龙天子,果然目光如炬;容相爷真是有识人之名,不负名相之称!

    只是这会儿,对容府小姐的看法,还是贬者居多,毕竟那般传奇的经历和性子,配上个丑陋的容貌,再娶个英俊的郎君,八卦起来才更有意思吗……

    只是这八卦,也很快被另一个惊人的消息所取代。

    大楚、西岐、祈梁三国国君三年一度的会晤即将到来。

    据说,西岐摄政王穆羽,已经护佑着十二岁的小皇上穆璠到达京畿近郊,祈梁皇上郑煌带着自己最心爱的皇侄七岁的郑樾也将在数日内抵达上京。

    祈梁皇上郑煌也就罢了,是大楚的手下败将,上京人面对祈梁国时,先就从心理上有了几分优越感,也因此,大家最关注的倒是西岐。

    而西岐国也恰恰有更多的八卦供人们回味咀嚼——

    据传,西岐名义上的摄政王、实际上的一号掌权者穆羽,可是西岐第一美男子,长相俊美无双,几乎是西岐所有适龄女孩的梦中情人。

    而且穆羽的经历也实在太坎坷、太离奇、也太不可思议。

    穆羽的娘亲姬潋滟乃是西岐武林第一美人,据说当初和微服私访的西岐皇上穆离一见钟情,更在穆离遇险时舍身相救,以致武功尽失。

    因怕身为武林盟主的两位兄长不容,便改名换姓,跟着穆离入了皇宫为妃,之后更是宠冠后宫,惹得后宫妃子侧目不已。

    姬潋滟本想着此生和穆离白头偕老,却再没想到天不从人愿,竟甫一产下穆羽,便旧伤复、离开人世,然后穆离也身染恶疾,却在临终前传下两道圣旨——其一是着太子登基承袭大统,其二是穆羽命硬必得朝夕供奉于祖庙方能化解西岐灾厄。

    太子穆阗登基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亲自托着着尚未满月的小小的穆羽,送于神龛处父亲牌位前——

    为了表达对祖宗最大限度的敬意,穆羽幼小的身体被固定在神龛前特制的摇篮里,一如其他猪牛羊三牲……

    若不是三年后三国互送质子,或许穆羽的一生便注定永远呆在那样一个牌位林立的黑暗世界里,直到最后,奉献了西岐皇族后裔所有的赤诚,化为穆离牌位前一具风干的小小尸体……

    安云烈到现在还记得,当初西岐国君送来的被誉为西岐神子的那个三岁小皇子,干瘪的身体,空洞的眼神,永远伸直的四肢……

    只是,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的是,不过十多年,当初那个可怕阴冷的孩童就迅成长为最合格的政客,最俊美的王子,更在穆阗英年早逝后荡平乱党、扶植幼帝,年纪轻轻便成为西岐德高望重的摄政王。

    “穆羽,要来?”阿逊顿时一愣。

    安钧之没想到自己随随便便一句话,自己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混蛋侄儿竟然这么大反应,心里暗暗冷笑——果然是没见过世面!

    不过一个异国的王子,就吓成这样,这般没出息的样子,和那些无知的愚夫愚妇又有何区别?

    刚要出言讽刺,阿逊已经转身,径直往正院而去。

    “送给容府小姐的聘礼?”安云烈一愣,已经和容文翰商量过两人的婚期,特意请人占卜的吉日,就在来年春日,却不想孙儿竟是这么心急。不过,聘礼?是说,嫁妆吗?嗯,好像就是说聘礼更舒服些。

    不料阿逊却是点头,很是郑重道:

    “就是聘礼,嫁妆交给爷爷操心就好,孙儿却想先送云儿聘礼。”

    “你还是我孙儿吗?”安云烈半天才明白的阿逊的意思,气的胡子都翘起来了,这操蛋孙子的意思是聘礼要给容府送,嫁妆自己也得出——

    好吧,嫁妆什么的,自己也不在乎,可臭小子,你还没嫁出去呢,就整天尽想着往容家搬东西了,你到底是我孙子啊,还是容文翰那家伙的孙子啊?

    “孙儿想让全上京人都记得,云儿是我三媒六聘定下的妻子。”阿逊说着,从怀里摸出一沓银票递过去,“这是十万两,是孙子自己的银子,还请爷爷代为筹措聘礼,最快度的送往容府。”

    说完不待安云烈反应,转身便往外匆匆而去。

    这个臭小子,自己不是心疼银子好不好,就是觉得逊儿这么对容家掏心掏肺,这心里就老不是滋味儿!

    啊呀,不对,十万两?逊儿手里怎么会有这么多银子?

    刚要追出去问,却远远的看见阿逊飞身上了一匹马,正风驰电掣般往府外而去。

    阿逊骑着马一直到了上京城高高的古城墙上,静静的眺望着京畿的方向——又要,见到穆羽了吗?

    虽然说不清为什么,却是隐隐觉得不安——但愿,不会如自己所想的那般。

    不得不说,安云烈的行动力委实不是一般的快,竟在第二天,便准备好了一箱箱聘礼——有安钧之的聘礼在先,老公爷不过照数让人去准备罢了。至于那十万两银子,以为自己就稀罕吗?还是到时候给了逊儿做添妆之用吧。

    一大早,又催了安家兄弟送往容府而去。

    哪知送聘礼的车子刚走至兴安大街,就被堵住了——却是和西岐国君的仪仗队碰了个正着。

    安志安坚忙指挥着让把车子退至路边,静候西岐国君的仪仗队驶过。

    飘扬的旌旗,林立的侍卫,金黄的伞盖下,一张苍白而阴沉的小脸……

    忽然觉得后面一辆车上有两道犀利的眼神射过来,安志吓了一跳,不敢再看,忙垂下眼来。

    “竟是聘礼吗?”穆羽斜躺在宽大的马车里,两手两脚保持着张开的僵直姿势,长长的出了口气,却在捕捉到一个敏感的姓氏时,刚刚闭上的眼睛一下睁开——

    “送于容小姐的聘礼?这安家搞什么啊?不就是入赘吗,还送去这么多东西。”

    “难不成是被容小姐吓出毛病来了?想想也是,要是我家娘子也是身高丈二、目似铜铃、血盆大口,啧啧,说不好,会吓抽过去……”

    果然这世上姓容的多了去了。穆羽无声的吐出了两个字:“阿开……”又慢慢闭上眼睛。

140各怀心机

    三国君主齐聚上京,实在是目前大楚最重要的一件大事。

    整个朝堂上都忙翻了天。

    容文翰作为百官之,更是宵衣旰食、通宵达旦。

    好不容易安排好一应事务,才现又是东方白、天已拂晓。

    “丞相大人——”一阵轻轻的脚步声,内侍端了个托盘进来,却现大楚历代以来最具内涵、最有风度、出身也最为富贵的丞相大人,这会儿却毫不讲究的歪在椅子上睡着了。

    眼看皇上赏赐的羹汤就要凉了,内侍踌躇半晌,刚想再次喊人,帘栊又是一响,却是负责京畿各国国君驻跸安全事务的昭王爷,正迈步进来,看到累极而眠的容文翰,脚步瞬时一顿。冲那内侍挥了挥手,那内侍忙轻手轻脚的退了下去。

    楚昭脱下自己身上的裘衣,刚想给容文翰盖上,哪知甫一靠近,容文翰就睁开了眼睛。

    看到立在身前的楚昭,一时神情竟有些茫然。

    “相父——”私下里,楚昭一直对容文翰以相父相称。边亲手捧了羹汤送于容文翰手中,边叮嘱道,“朝中事务繁忙,可再是如何,相父也要小心自己身体才是。”

    “无妨。”容文翰接过羹汤,看楚昭也是打熬得红通通的双眼,摇头道,“我还熬得住,倒是你,这段时间怕总是不得闲了。”

    自为相以来,因女儿的小心调理,自己的身子骨倒是比之前更为健旺,不然,这般劳心劳力,怕是早累趴下了。

    至于楚昭,因肩负的责任太过重大,怕是比自己还要辛苦。又殷殷叮嘱了很多有关两国衣食住行方面需要注意的事项,虑事之周到、思维之缜密,明显是经过深思熟虑:

    “比方说狼,祈梁人先祖长在深山,据说曾得狼族庇护,是以以狼为神灵,切记嘱咐那些侍者万不可打杀狼,亦不可辱骂狼,比方说‘狼心狗肺’这样的用语都绝不可出口……”

    楚昭听得出了一身的冷汗:

    “倒不知道,祈梁还有这样的规矩吗?”

    ……

    两人一路走一路说,直到了中元门前。

    再往前走,就要出宫了,楚昭站住脚,神情感激,也就是相父会这般心疼自己,操心朝务之余,还时刻记挂着自己。

    “功劳可不全是我的。”容文翰神情欣慰,有什么比看到云儿和自己视若子侄的昭儿同心协力互相扶持,若亲兄妹一般情深更让自己开心的呢?

    “比方说祈梁对于狼的崇拜,就是云儿特特嘱咐我告诉你的。你还别说,云儿手下的那个商队这会儿瞧着用处可不止经商,他们带回来的各地风土人情掌故,确然有用着呢。对了,相关的内容,云儿正着人编纂成册,最晚明天就可以送到你手上。”

    “我说昨日回府,房间里怎么多了那么多新奇小巧的玩意儿,定然是云儿送来的吧?”萱儿高兴地什么似的,一一拿给自己看,好像还有很多补养身体的好东西,都是重金买不来的稀罕物。

    容文翰点头,据自己所知,所得的好东西,女儿除给姐姐清韵和昭儿分别送去了一份外,还特特着人孝敬了安府老公爷——这样想着,心里忽然就有些酸酸的,自己可是瞧得清楚,姐姐的和昭儿的也就罢了,送给安家的那一份,女儿可是足足选了差不多一天功夫!

    “现在天色还早,昭儿不妨再去躺会儿,我也要赶回去——好不容易今儿有些空闲,正好带云儿去一趟栖山寺。”

    上京风俗,未婚男女订婚后,可去栖山寺后山的月老泉还愿,当可保白头偕老、恩爱永远。

    楚昭刚要说话,身后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传来一片片“参见摄政王殿下”的问好声。

    两人回头,却是一个长身玉立、神情冷凝、俊美逼人的高傲男子。

    那男子也看到了楚昭和容文翰,脚步缓了下,冲楚昭一拱手:

    “昭王爷。”

    楚昭很是讶异,下意识的看了下天边隐约可见的几颗星子:

    “怎么摄政王起的这般早?可是住的不舒服?”

    穆羽摇头,眼睛却落在一旁的容文翰身上:

    “本王不过是习惯早起。对了,不知这位大人是——”

    容文翰已经笑着上前见礼:

    “容文翰见过摄政王殿下,早听说王爷仪表不凡、风度翩翩,更兼勤于政务,文成武功,令人敬仰,今日看来,果然名不虚传——”

    哪知刚行了一半礼,却已被穆羽搀住,神情也是少见的平和:

    “容大人太客气了,是孤久仰容大人的才名才是。”

    语气极为礼貌,和以往的高傲冷淡竟是大相径庭。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楚昭甚至觉得穆羽俊美的双颊上染上一层赧色。

    “两位王爷且安坐,文翰还有事在身,先告退了。”容文翰却是悬心带着霁云去栖山寺还愿一事,便不欲久留,和两人打了个招呼,就径自出宫而去。

    “摄政王殿下,殿下——”明明容文翰已经走出去很远,穆羽却还呆呆的站着,眼睛一直追随着容文翰的方向,旁边的楚昭不觉微微蹙了下眉头。

    穆羽却已经转过身来,神情早恢复了淡然无波,刚要开口说话,又是一阵喧闹声传来,却是一个身量不算太高的明黄色身影,正带了一群内侍兴高采烈的玩着蹴鞠。

    不得不说那着明黄色衣饰的人是个蹴鞠高手,闪转腾挪间,蹴鞠在缝隙中不停的穿梭,看得人眼花缭乱。

    忽听得“哎哟”一声,却是那蹴鞠一下飞出,正砸在一个远远观望的孩子身上。

    穆羽脸色一变,忙飞身上前,却不想他快,有人比他更快,另一个高大的身影已经一个箭步上前,把孩子抱到怀里:

    “樾儿,可有伤到哪里?”

    穆羽也随之赶到,看着另一个同样身着明黄色龙袍的中年男子神情焦灼的模样,不由很是歉然:

    “原来是祈梁皇帝陛下,不知这孩子可有伤到哪里?”

    那个瘦弱的明黄色身影也跑了过来,明显没想到自己不过玩个蹴鞠会惊动这么多人,特别是看到穆羽也在场,小脸顿时有些白,身形不住的往后缩,畏畏缩缩道:

    “皇叔,朕,真不是故意的,朕正玩得高兴,他就突然跑了出来——”

    “皇上,外面天冷,皇上还是和内侍回去加件衣服吧,这里交给臣处理就好——”穆羽略略抬高了声音,穆璠吓得忙闭了嘴,乖乖地跟着内侍往回走,眼睛却还颇为留恋的瞧着躺在郑煌脚边的那只蹴鞠。

    太医很快赶来,紧着给孩子检查了一番,好在那孩子瞧着除了受了些惊吓,并无其他症状。

    期间,郑煌一直神情紧张的抱着孩子,直到太医再三保证孩子无事,郑煌才算松了一口气,对楚昭和穆羽道:

    “劳两位王爷担忧了,实在是朕的弟弟就遗下这一棵独苗,却是自幼体弱,便比旁人更娇贵些。”

    这便是那个传说中祈梁皇帝最宠爱的皇侄郑樾吗?

    穆羽愣了一下,不觉多看了两眼,当初,祈梁国和大楚兵戎相见,可不就是因为这孩子的爹也就是郑煌的兄弟郑爽在西岐被刺!

    只是这孩子身量却是过于矮小了些,兼且脸色苍白,瞧着不像是七岁,倒更像是四五岁的孩童。

    楚昭倒是昨日已见过的,神情也还平静,却不得不在心里重新估量这郑樾的价值,看来,还需要加派更多的人手去保护郑樾才是。

    三人又略略客套了几句,便即散去。

    穆羽回了自己的寝殿,默然坐了片刻,很快站起身来,脱□上的摄政王朝服,换了身常服,想了想又回身拿了个面具揣在怀里,刚走出殿门,迎面正好碰上姬二。

    看穆羽这般妆扮,明显是要出去的样子,姬二不由一愣:“殿下,你这是要去哪里?”

    言辞间颇为不赞同。这里可是上京,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或明或暗的盯着羽儿,稍有差池,说不定就有性命之忧。

    “无妨。”穆羽却是浑不在意的样子,“舅舅忘了,孤曾在这上京生活了五年之久。还是舅舅以为,您亲手训出来的那些影卫都是吃素的?”

    姬二滞了一下,知道这个外甥性子自来执拗的很,一旦决定要做什么事,根本就不是他人改变得了的。无奈何,只得叹了口气:

    “那殿下总要告诉我,你要去哪里吧?”

    “栖山寺。”穆羽倒也没准备瞒他。

    “栖山寺?”姬二不满的嘟哝,“一群光头和尚呆的地方,有什么好看的?”

    要是莺莺燕燕的勾栏院,说不定自己还愿意跟着去饱饱眼福和,口福。

    不过,只要穆羽不是提出去容府,那就随他的便吧。

    送走穆羽,想想还是有些不放心,喊来今早上轮值的影卫,询问穆羽今儿都做了什么,又说了些什么,有没有碰到什么人……

    “殿下起来先去方便,方便回来后便漱口、洗脸,接着在院里打了套拳,然后……”那影卫看来是个极为认真的,说了好大一通,才说到穆羽走出院子,“……正好碰见楚国昭王爷和丞相容文翰……”

    姬二早已听得昏昏欲睡,却在听到“容文翰”这个名字时,惊得一下跳了起来:

    “你说殿下碰见了谁?”

    那影卫愣了一下,忙又重复了一遍:“楚国丞相容文翰呀!”

    “他们说了什么?”姬二一副急得跳脚的模样。

    那影卫很是莫名其妙的样子:

    “他们没说什么,容文翰就说有事告辞离开了。”

    听影卫这样说,姬二终于长舒了口气,没说什么话就好,亏自己还以为……

    慢腾腾坐回椅子上:

    “好,我知道了,你下去吧。对了,另外,去问问,栖山寺可有什么名胜景观——”

    终是不放心羽儿,不然,自己还是跟了去算了。

    “二爷也要去栖山寺吗?”那侍卫愣了下。

    “什么叫也要去?”姬二瞪了瞪眼,“只许你们家殿下去,就不许我也凑凑热闹吗?”

    “那倒不是。”影卫忙解释,“属下听见那位容丞相也说要去栖山寺呢!”

    “什么?”姬二腾的一下就蹦了下来,脸色变得难看之极,“这个臭小子,我就说……”

    不用说,羽儿之所以要去栖山寺,肯定是冲着容文翰,不对,是冲着阿开那个臭小子去的。

    还以为羽儿来了上京这许久,都没有问起容府或者阿开的事,应该是已经能把当年的事给抛开了,却哪里料到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儿!

    可真是要了老命了,羽儿虽是没问,自己不放心之下,却是跑去打听了个清清楚楚,容府根本没有一个叫阿开的儿子,只有一个刚立为世女的叫容霁云的女儿。

    自己早就猜想阿开,应该就是容霁云,现在瞧着,明显是让自己料中了!

    可羽儿却不知道啊!以羽儿那般极端的性子,要是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姬二再也坐不住,火烧屁股一般牵了匹马就往宫外而去。

    同一时间,穆璠的住处,一个鬼魅一般的黑色身影疏忽而至,伏在穆璠耳边小声说了些什么。

    “栖山寺?”穆璠神情阴狠,哪还有方才半点顽劣不堪的模样,“我知道了,继续盯着。另外,派人给祈梁皇上送几只蹴鞠去,就说,是朕送给小王子玩的。”

141栖山寺之行

    今天正好是栖山寺施粥的日子,栖霞山上当真是游人如织,或扶老携幼,或夫妻相伴,一路迤逦往栖山寺而去。

    平日里忙于政务,难得有这么清闲的时候,容文翰不由心怀大畅,看霁云不时透过轿帘的缝隙往外张望,一副雀跃不已的模样,容文翰很是心疼,早说要带女儿来这栖山寺游玩,可这么久了,却还是第一次来!

    索性叫来容五低声吩咐了几句什么。

    容五点了头,很快取来一套宝蓝色的书生服着人送到霁云手里。

    不多时,一个风度翩翩的俏郎君便从轿上下来,往早已下车静静等候的容文翰身边而去,瞧见宝贝女儿男装扮相如此英气勃勃而又风度翩翩,容文翰不住捻须微笑,神情中真是得意至极。

    命人继续把两顶空轿子抬往栖山寺,容文翰却和已经换上男装的霁云夹在人流中,漫步往山上而去,那些侍卫虽是不住叫苦,却也明白主子自来宠小姐的紧,向来是只要小姐高兴,便怎么着都会应允。

    无奈,忙又飞鸽传书,让加派些暗卫前来。

    父女俩边走边说,好不惬意,前面石阶明显有些陡,容文翰怕女儿吃不消,忙站住脚,旁边的霁云慌忙伸手扶住容文翰的一只胳膊,低声道:

    “爹爹可是累了?云儿扶爹爹找个地方歇会儿?”

    “无妨。”容文翰忙拒绝,瞧着因脸上微微有了些汗意而格外红润的霁云,心情很是愉悦,“爹是怕你累着。”

    父女俩正小声说话,身后忽然传来一阵骚动,旁边的人群也慌忙四下里散开,隐隐听见后面还有呼喝声传来:

    “快让开,谢府的轿子到了。”

    霁云忙扶了爹爹退至道旁,众多奴仆同样护着两顶轿子快而来,旁边还跟了个神情明显有些萎靡的男子,不是前些时日名誉扫地的谢莞又是哪个?

    那轿子里坐的,八成是谢玉,瞧这情形,当也是要去月老泉还愿吧?

    霁云略略有些不悦——难得爹爹有一日空闲,出来一次,竟是会碰见谢玉!

    谢府车轿很快疾驰而去,倒是有几个带了小孩子的妇人,躲避时慌不择路,跌倒在地,一时啼哭声不绝于耳。

    容文翰也皱了皱眉头,虽是三大世家并立,可和安家容家的低调不同,谢家自来张扬的很,没想到上山上个香,也是这般横行无忌。比照谢家儿女的张狂,再看看身旁从不用自己操心、识大体、知进退的女儿,当真是满意至极——

    世人只说容家满门富贵,可惜独有一女,怕是这煌煌世家至此绝矣,却不知自己平生最得意之事,便是有了霁云这么个能干又贴心的女儿。

    一声痛苦的哎哟声传来,霁云和容文翰循声瞧去,却是远远的岔道口那里,还有一个六旬老翁,应该是走避不及摔着了腿,正在不住呻yin,手里还拽着一个年轻人。

    那年轻人正背对着两人,想来是老人的儿子,正低头帮老翁检视伤情。

    只是虽是一个蹲着的背影,那人的身姿却仍是抢眼至极。

    容文翰不觉多看了两眼,霁云不过略顿一顿,便即转开——有阿逊这样祸水级别的美男子在,其他男子等闲可是入不得自己的眼。父女俩便转身,依旧向山上而去。

    穆羽皱着眉头瞧着依旧死死揪着自己衣服不放的老人,神情厌烦无比——自己方才明明瞧见容府的车马正往山上而去,因骑马追赶太过招人耳目,就想着步行上山罢了。又嫌那群影卫委实跟着碍事,就特意兜了个圈子。

    哪知不过这样稍一耽搁,容家车轿便不见了踪影,正自焦灼,可巧,又是两辆瞧着极像的车轿行来,自己这边正观望呢,却不想就被这老人抱着腰死命拽到了旁边。

    这老头应该庆幸,这是大楚上京,否则——

    老人却是完全没注意到穆羽臭臭的神情,看谢府车轿已经远去,这才松了手:

    “哎哟,我这脚,应该是崴着了。”

    说着叹了口气:

    “年轻人,以后可是长着点眼睛,可别像我儿子,这些世家子,可不是我们这些小老百姓能惹得起的——”

    自己儿子,就是前不久冲撞了谢家的车驾,被那群如狼似虎的奴仆给打了一顿,现在还卧床不起呢。

    “世家子?”穆羽抓住老翁的脚踝一推之下又用力一拉,老翁哎呀一声,却惊喜的现脚又可以动了。

    忙站起身来,试着来回走走,果然不痛了:

    “可不是世家子!你不知道,听说轿子里的那位小姐许给了安家少爷,你说说,但只一家,咱们小老百姓就惹不起,何况是这两大世家联姻——”

    还要再说,却被穆羽打断:

    “安家少爷,不知安家哪位少爷?”

    “还有哪位?安家可不就剩下一位少爷了?”老丈叹息,安家也算是满门英烈,可惜安家嫡子早亡,好不容易找回嫡孙吧,又入赘了容府,满打满算,也就剩下那么一个过继的探花郎罢了。

    还要再说,却忽然觉得不对劲,忙回头去瞧,却是吓了一跳,身边哪还有方才那年轻人的人影?

    穆羽拔足一路疾奔,习惯张开的双手却不自觉紧攥成拳——

    “听说,容家小姐许配了安家少爷——”

    “两大世家联姻——”

    “安家可不就那么一位少爷——”

    穆羽越跑越快,身形简直如闪电一般!

    数年前在方府的一幕无比清晰的在眼前闪现——

    即便神智尽失,阿呆,同时也是安家少爷,却仍是不要命的护着阿开;

    阿开看向自己时厌恶而痛恨的眼神,瞧向阿呆时,却是那么悲伤而温柔……

    不,不会的,绝不是自己想的那样,阿呆定亲的对象是容家小姐,不过是阿开的姐妹罢了,一定不会和阿开有什么关系。

    不过几个起落,穆羽已经来至栖山寺庙。

    一个小沙弥正在打扫庭院,看到突兀出现在眼前的穆羽,明显吓了一跳,哆哆嗦嗦道:“施主,施粥在前殿,这里是——”

    却被穆羽一把扣住手腕:“容相爷家的车轿可是到了寺中,现在何处?”

    那小沙弥疼的直咧嘴,苦着脸道:

    “容相爷家的车马不就在西跨院吗,快放手,哎哟,手腕都要断了——”

    穆羽回身往西而去,刚走几步,正遇两个神情闪烁的丫鬟迎面而来。

    “少爷也不知跑去哪里了?”

    “就是,少爷的性子就是太跳脱了些,明明说的好好的,要陪小姐去月老泉的,偏是这会子找不到人。”

    “就是,也就这么巧,竟然会碰到那位安家少爷……”

    两人边走边说,并未注意到旁边的穆羽。

    穆羽站住脚,略一思索,便朝着两女来的方向急掠而去。

    远远的能瞧见一片粗大的银杏树林立,正有一男一女两人站在哪里。

    穆羽刚想再靠近一些,那男子却忽然抬起头来,眼神竟是犀利无比。

    好厉害的功夫!穆羽愣了下,隐身在一棵粗大的树干后面,不敢再靠近。

    “安公子——”那女子声音虽是不大,奈何穆羽听力惊人,仍是听了个一清二楚,心下不禁一凛,怪不得这男子功夫如此高妙,原来竟是阿呆吗!

    只是阿呆的脸,想想却又释然,是了,阿呆当日是毁了容的,现在这副样子,明显是带了面具。

    心里忽然一沉,难道他对面站着的,就是容府小姐?

    因女子是背对着自己,不过能看到一个纤细苗条的背影,却根本看不到相貌。

    穆羽靠近一步,神情急切无比。

    两人貌似生了什么不愉快,阿呆很快转身,抛下那容小姐快步离开。

    “安弥逊!”谢玉捂着脸斜倚在银杏树上,泪水顺着指缝汩汩而下。

    再没想到,会在去月老泉还愿的今天,再次碰见安弥逊。

    若是两人无缘,怎么会这样一次又一次的相遇?可若说有缘的话,安弥逊为何这般讨厌自己?莫说和自己讲话,竟是看都不愿看自己一眼!

    “小姐——”一个温润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谢玉猝然抬头,刚想呵斥,却在看清男子太过耀眼的容貌时呆了一下。

    男子忽然意识到什么,神情瞬时有些无措,手探到怀里似是想掏什么东西,却在看清谢玉的长相时,又慢慢把手收了回来,明显大大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这位小姐虽是生的也很漂亮,却绝不是阿开。

    难道说,她其实就是那个许配给安家少爷的小姐,阿开的姐妹?

    这般想着,神情愈缓和,递了个帕子给谢玉:

    “小姐怎么一个人哭的这般伤心?对了,不知道令弟现在何处?”

    “弟弟?”谢玉也愣了一下,诧异道,“小女子没有弟弟,家里不过一个兄长罢了。”

    哥哥?穆羽心头不觉跳了一下,声线都有些不稳:

    “不知道令兄,现在,在哪里?”

    “兄长带了些下人说是去打些猎物,我倒也不晓得,他这会子在哪里——”哥哥自来交游甚广,听这位的语气,八成也是他的朋友。

    眼看那两个丫鬟已经去而复返,谢玉怕别人看出什么不妥来,忙理了理,迎着两个丫鬟走了过去。

    一直目送谢玉离开,穆羽心情终于再度雀跃起来——原来竟是虚惊一场,果然阿开还有其他姐妹,而且看情形,就是许给了阿呆。

    而且,听容小姐的意思,阿开,就在山里呢。

    一想到阿开就在附近,穆羽忽然觉得,这光秃秃的山,好像也很好看呢!

    既是打猎,想来应该去些僻静之处。

    刚拐过一个山坡,正好就瞧见容文翰正和一个身量娇小的少年有说有笑而来。

    只看了一眼,穆羽就马上认出来,那少年不是旁人,正是阿开。

    三年了,阿开好像长高了,却怎么,更瘦了?

    穆羽想要冲过去,脚下却仿佛钉上了钉子,竟是怎么也迈不动脚。

    正自犹豫,却忽听前面的霁云惊叫一声:

    “爹爹,快看,好大一支何乌!”

    那般清脆动听的声音,几年了,自己不过只能在梦中回味罢了!穆羽再也忍不住,抖着手掏出怀里的面具极快的戴上,朝着霁云的方向缓步而来。

    “我看看——”看霁云那般开心,容文翰也来了兴趣,忙跑过来瞧,单看上面牵连成一大片的枝叶,就可以想见,下面的何乌该是多大的个。

    “爹爹,我们俩一起拔一下看能不能ba出来好不好?”霁云竟是童心大起。

    容文翰忙点头,女儿好不容易提出个要求,自己当然要尽量满足。

    父女两个摩拳擦掌,一人拽住一边用力往外一扯,哪想到这只何乌外面的枝叶倒是繁茂,却因为长在石多土少的缝隙中,实则果实并不如何大。

    两人用的力量过大,竟是齐齐往后跌倒。

    “爹爹——”霁云毕竟年轻些,将要倒下时,顺势往容文翰那边一歪,想着好歹要帮爹爹垫一下。

    旁边的暗卫也是大惊失色,忙要跑来扶,却根本来不及。

    眼看父女两人就要齐齐摔倒,一个身影却是如飞而至,正好一手托住霁云,另一只手扶住容文翰。却也因为两人的冲力,撞向旁边的石头。

    那些暗卫也随后赶到,看向穆羽的眼神不由充满了疑惑——这人明明比自己离得还远,竟能赶在自己前面救下两位主子。

    霁云没想到竟然没摔在地上,惊讶之下回头瞧去,却是一张陌生的面孔,只是那双眼睛却不知为何,很是熟悉。

    蓦然想起刚刚才和爹爹品评过那块石头,上面可是凸凹不平,这样撞上去,怕是也够受的。忙点头道谢:

    “多谢这位兄台出手相救。”

    又紧着询问容文翰:

    “爹爹可有伤到哪里?”

    “无妨。”容文翰摇头,不禁感慨,“看来爹爹果然老了,身手可是比不上云儿了。”

    “爹爹哪有老,”霁云心疼的不得了,“爹爹不过太累了。爹爹永远是云儿心里最厉害的爹爹。”

    穆羽默默的看着眼前温馨无比的画面,只觉心里都是暖暖的。

    竟是上前和霁云一左一右扶住容文翰,刚要说话,又一个人影如飞而至,却是阿呆也赶了来。

    看到立于容文翰身边的穆羽,脸色明显沉了下,上前一步,自然无比的接替了穆羽的位置,很是自然道:

    “爹爹和云儿这是怎么了?可有伤到哪里?”

    霁云没料到阿呆会突然出现,还这么自然的和自己一样喊爹爹,瞬时羞不可抑。

    “云儿,咱们扶爹爹下去吧。”阿逊倒是越喊越顺嘴,一声声“爹爹”,直叫的容文翰喜笑颜开。

    霁云回身再次冲穆羽道谢,便和阿逊一左一右搀了容文翰往月亮泉而去。

142姻缘已定

    “殿下呢?”姬二匆匆赶到时,正碰到没头苍蝇一般乱转的暗卫。

    一众影卫顿时羞愧难当,没想到这么多人,也没看住殿下。

    “你们,真是饭桶!”姬二气极,只是心里也明白,以羽儿今时今日的功夫,这些影卫哪里是他的对手?

    跟丢了人,也是必然。

    无奈,只得吩咐他们继续找。

    这边姬二等人焦头烂额,那边穆羽也是百爪挠心一般。

    其实早在方府时,穆羽就已经认识到了自己对阿开不该存在的感情。

    那么美好的阿开,若然知道自己的龌龊心思,怕是会更加唾弃自己吧?恩将仇报,害死了他的姐姐,又助纣为虐、害惨了他,自己还有何颜面面对阿开?

    可,相思难熬。

    将近四年的时间里,自己越是想要忘记,越是无法忘记。

    甚至这次三国会晤,自己完全可以不来,却终是管不住自己的脚。

    而所有的意志力和忍耐力,终在今日一大早看到容文翰那张和阿开酷似的脸时全部坍塌。

    就这样不顾一切的冲了出来,甚至全然不准备向舅父隐瞒自己想要阿开的强烈心意——

    从出生到现在,自己从来没有任性过,也从未有过失去狼的时候。惟有这一次,却想不顾一切的去争取一次,心里总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在一遍遍重复,怎么会有人永远都是不幸的哪一个,说不定,这一次,上天会眷顾你……

    而上天果然眷顾了自己,让自己这么快就毫不费力的找到了阿开。

    和阿开一左一右搀扶着容文翰时,心境竟是从没有过的温馨宁和,直到,阿呆的突然出现。

    看向阿呆的眼神愈不悦——这般美好的阿开,他的妹妹,又会差到哪里去?

    而阿呆方才对那女子的态度,明显很是不喜。现在却竟然又跑到容相面前这般做派!

    阿呆忽然站住脚,冷冷睇了一眼穆羽:

    “不知这位兄台要去哪里?若是迷了路途,在下或许可为兄台指点迷津。”

    穆羽脸色迅疾一寒,这是,要赶自己走?

    霁云回头看去,不由也很是诧异,再没想到,这么久了,方才那位出手扶了自己一把的男子竟还跟在后面。

    穆羽满腔的郁闷却在对上霁云清澈的眼睛时迅疾烟消云散,也不搭理阿呆,却是朝着霁云伸出手来,掌心里还躺着方才害的父女俩差点儿摔倒的那支小小的何乌,以及一把红艳艳的冬枣:

    “公子的何乌,呃,还有,那块大石的后面正好生了棵枣树——”

    记得方府时,阿开就像个小兽,总喜欢吃各种各样的果类,现在应该还是这样吧?阿开应该不会怪自己多管闲事吧?

    太紧张了,手心不觉浸出些汗意。

    霁云怔了一下,这声音,怎么好像在哪里听过?又有些诧异,这人怎么知道自己爱吃果子?

    穆羽忐忑不安的心情则在看到霁云眼睛明显亮了一下后瞬时充满了浓浓的喜悦,只觉因阿呆到来而郁闷不已的心情瞬时一扫而空。

    霁云眼睛闪了下,心头的疑虑却是越来越重,令侍卫接了东西,又礼貌的表示了谢意,这才告别而去。

    穆羽心里小小的叹了口气,还以为,阿开会自己来取呢。可想到待会儿阿开就会吃自己亲手摘得果子又很是开心,看阿呆的样子,明显是有了戒心,倒不好再这么明目张胆的跟上去。

    眼睛转了下,忽然想到银杏林中遇到的那两个丫鬟所言,说是她们小姐要由少爷陪着去月老泉……

    看穆羽终于离开,阿逊眼中闪过一丝冷然。方才碰到院中小沙弥,言说有人正到处打听容相的车马,而方才这男子突兀出现时,那般凌厉的身手,怕是绝不会在自己之下!这般危险人物,怎么能任由他接近云儿父女?

    正自沉思,却隐约听到几丝破空声。

    阿逊给左右侍卫使了个眼色,令他们成犄角状散开,自己则不动声色的护在容文翰和霁云身边。

    刚一转弯,迎面一阵尘土飞扬,却是几名骑着马的男子,明明这里全是山路,那马儿竟是丝毫不受影响,如履平地。

    霁云和阿逊同时一愣,眼睛齐齐落在那几人j□j的白马上——

    更是同时认出,那几匹竟全部都是西岐名驹、玉雪狮子骢!

    这么价值连城的马,竟然一出现就是这么多!什么人这般大手笔?!

    又是一阵得得的马蹄声传来,却是又一人如飞而至。

    那人一身鹤白大氅,虽是已人到中年,却仍是极潇洒的样子,偏是眼神犹如新硎的宝剑,竟是凌厉无匹。

    霁云对上那人的眼神,握着容文翰的手蓦地一僵。阿逊也是神情巨震,又迅疾变为漠然。

    来的竟然是自己的老东家,姬二!

    容文翰也察觉到身边女儿女婿似是有些不对劲,伸手拍了下两人,抬起头来,清炯而温和的眼神直直的对上姬二——不过一身青布棉袍,身上也无其他奢华装饰,远远瞧着不过一个身姿格外清俊的中年人罢了,可甫一接触到容文翰的眼睛,姬二傲然外放的狂妄气质便不自觉收敛。

    眼睛在几人身上一一掠过,注目霁云时,明显想要咧一下嘴,却又迅疾闭拢——

    倒还勉强合心意的小丫头,可惜……

    再瞧向阿呆时,眼睛明显凌厉了些。短暂的对视后,明显没有现穆羽的气息,姬二一勒马头,呼喝一声,便又打马而去。

    “逊儿,认识这人?”容文翰已经收回眼神,淡淡的道。

    “他是西岐姬家人,季伯翎。”阿逊顿了下,“摄政王穆羽的舅父,也是他的侍卫总管。”

    穆羽?容文翰沉吟片刻:

    “难道方才那位年轻人……”

    心里却是大为疑惑,若果然是他,明明今天早上自己才同那摄政王见过,何以此时要做如此装扮?

    难道是同身边两小有什么过节?想一想,好像是从逊儿出现后,那年轻人的气息便迅即变得阴沉。

    想了想伸手从怀里掏出一面令牌:“这令牌逊儿拿着,能调动容家所有暗卫。”

    听说那姬家乃是西岐武林世家第一人,逊儿虽是贵为安府少爷,却因无任何功名傍身,怕是没有使得顺手的人。

    可那又如何,自来我容文翰想要护着的人,即便是西岐摄政王,也休想动得分毫。

    “爹爹——”阿逊心里一热,踌躇了下,接过令牌,眼中全是暖色。

    只是,穆羽要是真要针对自己就好了,可自己担心,他想要的,怕是自己也好,岳父也罢,都最珍贵、也决不愿放手的。

    不过这番话,阿逊自是不会告诉容文翰——自己的女人,自然是要自己护着!

    前面就是月老泉了。

    远远的能瞧见男男女女来往穿梭的身影、喜气洋洋的面容。

    容文翰看一□旁的女儿和阿逊,想到很快就要把宝贝女儿交给旁人,只觉胸腔里竟全是满的要溢出来的酸楚。正好旁边有一个亭子,便摆了摆手道:

    “爹爹在这里稍事休息,容五、容六,你们去护着些姑爷和小姐。”

    霁云含羞应下。饶是阿逊,惯常冷冰冰的一张脸,这会儿却也是染上些潮红。

    容五容六也是识趣的,虽是奉命护着,却只是远远的坠在后面。

    所谓月老泉还愿,一般有两件事要做,第一件就是饮一口月老泉的泉水,意味一心一意。第二步,则是把写有自己和夫(妻)的名字及美好祝愿写在一个红绸上,系在月老泉边高高的月华树上,求越老保佑此生长相守、恩爱恒。

    穆羽呆呆的站在拥挤的人流中,怔怔的望着相伴而来的霁云和阿逊。只觉心头疑云大起:

    阿开不应该陪着自己妹子来这月老泉吗?缘何竟是伴在阿逊左右?

    而且两人神情委实亲密无比。

    身子却被人猛地推了一下,穆羽身子猛一踉跄,身后一个丫鬟不高兴的斥道:

    “快让开,莫要挡了我家小姐的路。”

    穆羽看去,竟是树林里遇见的那两个。

    下意识的往两人身后看去,可不正是方才哭泣的容府小姐?

    谢玉有点儿被眼前男子眼中的慑人光芒给吓到,不由扯了下旁边心不在焉的谢莞的衣襟:

    “哥哥——”

    哥哥?穆羽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这女子既是容府小姐,她的兄长不应该是阿开吗?而且,她方才明明说,家里只有一个兄长罢了,却缘何喊另一个男子哥哥?

    “何事?”谢莞站住脚,这才注意到旁边的直直往这边瞧着的穆羽,不耐烦道,“哪里来的混账,滚!”

    穆羽只觉心口处仿佛堵上了一块儿千斤重的石头,竟是艰于呼吸,半晌才试探着哑声道:

    “容公子——”

    容公子?谢莞顿时火冒三丈,若不是容家,自己何至于这般凄惨,抬起手来朝着穆羽就是一巴掌:

    “姓容的,全都他娘的该死——”

    哪知一句话刚出口,那方才还怔忡茫然的男子顿时暴怒,看似轻轻一抬胳膊,谢莞却觉仿佛一件千斤巨锤朝着自己砸了过来。竟然哎哟一声就倒飞了出去,直直的砸在不远处的月老泉中——

    那咔嚓的一声脆响,毫无疑问,谢莞的胳膊铁定是断了的。

    “啊——”谢玉终于回过神来,惊慌道,“竟敢谋害我谢府少爷,当真该死!快来人,抓住他——”

    谢府少爷?也就是说,这女人,是三大世家中的谢家小姐?并不是,容家?

    穆羽提着衣襟的手一点点攥紧,耳旁是呼啸而过的疾风,想要大声呼喊,却是无论如何也喊不出口,远远的瞧见高高的月华树上,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怡然自得高踞枝头,眼神脸上全是遮也遮不住的笑容。

    那人忽然跃下,在官兵冲上来驱散香客的同时俯身抱起一个娇小的人影直往一个小山坳而去。

    穆羽毫不迟疑的就跟了上去。

    却是方才霁云两个一起饮过月老泉中清冽的泉水,阿逊便飞身树上,无比虔诚的把写有两人姓名的红丝绸系在高高的枝头,却不防谢莞忽然凌空坠下,溅起的巨大水花,顿时湿了霁云的半边衣衫。

    容五容六也远远的看到,好在轿子里本就有霁云换下的女装,便忙忙的去取了来。

    等穆羽飞身而至时,正好看到一身浅粉女装黑披拂宛若上好绸缎的霁云缓步走出山洞,呼吸几乎停滞的同时只觉浑身痛极——

    却原来,阿开,竟是这般清丽若仙的女子?!

    梦游般抬起脚来,却在看到那一脸迷醉而幸福的神情、痴痴的迎上去的男子时,浑身如坠冰窟!

    “给我——”阿逊上前一步,接过霁云手里的帕子,推着霁云转身,自己则笨拙的把霁云的头挽起,小心的一点点擦拭上面的水滴,那青云般的黑顺着阿逊的指尖一点点滑落……

    穆羽身子一软,一直捏着衣襟的手一下松开,衣服滑落处,满满的一抱冬枣顿时滚得满地都是,红艳艳的,仿佛殷红的血,刺的人眼睛痛。

    阿逊帮霁云擦拭完毕,张开双手,把霁云抱在怀中,略略抬头,毫不退让的对上穆羽若千年雪域一般冰寒的双眸……

143 谢莞之死

    “容家有几个孩儿?”那老者瞧着穆羽,神情很是狐疑,“这位小哥当真不知道吗?容家只有一位女儿罢了,就是闻名大楚的第一世女容霁云容小姐啊。”

    容霁云?穆羽脚下猛一踉跄:

    “你说,容家世女,叫什么名字?”

    眼前闪现出那么一张肿胀不堪、几乎被可怖胎记遮住了大半拉的丑陋的小脸,曾经,那样寒冷的夜晚,那个小小的身子是自己在这世界仅有的温暖……

    容霁云,自己心底最深处的光明以及以为这一世,永远也弥补不了的遗憾!

    可,阿开呢,那么小小的,却占据了自己整个心房的阿开呢?

    原来,阿开其实是并不存在在的吗?

    原来,阿开,就是容霁云?!

    瞧见穆羽如此失魂落魄的样子,老者神情愈鄙夷——又是一个想要攀龙附凤的人吗?

    “嘿嘿,容家小姐已经配了安家少爷了,年轻人还是有志气些,靠自己的好——“

    说着摇头离开。

    天上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落下些雪雨,香客们纷纷走避,穆羽却仿佛无知无觉,任那雪水淋了一头一脸,又顺着脖子缓缓淌进衣领里……

    “咦,那个人好像是殿下!”姬二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心里却是焦躁不已。跑在最前面的一个侍卫忽然一勒马头,兴奋的道。

    姬二一眼瞧过去,顿时大吃一惊,忙打马过去,只见穆羽正呆呆站在静寂无人的山路上,拖在地上的上好裘衣沾满了泥水,眼中是全然的空洞和死寂,一如自己从那个棺材匣里抢出的那个活死人一般的小小娃儿……

    “羽儿——”姬二愣了一下,忙要靠近,哪知穆羽身形却忽然倒退,脚尖连点,朝着山中的月亮泉急掠而去。身体所过之处,甚至那些树木都被连根拔起。

    紧跟在后面的姬二忙左支右绌,还免不了被纵横的虬枝挂烂了衣衫,顿时狼狈无比。

    一阵尖锐而凄厉的啸叫声从山中传来,声音之哀痛绝望令人闻之肝肠寸断。

    即将进府门的容文翰不觉回视栖霞山的方向,蹙了下眉头,到底遇到了何等伤心之事,才会出这般哀怨凄绝的声音……

    “爹爹,逊儿告退。”安弥逊一躬身,很是恭敬道。隐约可见霁云的轿帘动了一下,一张娇俏可喜的小脸晃了一下,旋即隐没。

    安弥逊咧了咧嘴,恰好容文翰看过来,忙又垂下眼。

    “少爷,咱们可要回府?”安志笑嘻嘻凑上前道。

    阿逊接过安志递过来的蓑衣穿上:

    “我还有事,你们先回去吧。”

    说着一勒马头,朝着城门的方向疾驰而去。

    安志吓了一跳,忙也要追上去,又哪里来得及?

    阿逊一路打马如飞,朝着栖霞山的方向一路狂奔,眼看前面就是月老泉,山路愈湿滑难行,阿逊索性弃了马儿,徒步前行。

    月老泉旁,有两行歪歪斜斜凌乱不堪的脚印直通往那棵需数人方能合抱的月华树,甚至偶尔还能看到即将湮没在冰雪中的刺目的血红……

    阿逊身形原地拔起,径直往自己系红绸的枝桠而去。待飞至高高的树颠,神情一下变得难看——却是自己方才亲手系上去的两根红丝带,这会儿却一条也无。

    忙极目四望,正好远远的隘口,好像有一点隐约的红色,忙跃下大树,飞身上前,弯腰拾起,果然是自己的亲笔,只是和云儿并列的自己的名字却是被人大力毁了去。

    阿逊低头,把食指放入口中,用力咬了一下,顿时有殷红的血珠快冒出来,然后轻轻把那红丝绸平铺在地上,一笔一笔的把自己的名字重新写了上去。

    又回身月老泉旁,把贴在胸前的红绸重新牢牢的系在最为粗大的一根枝桠上……

    傍晚再回城时,却明显现城门口的盘查忽然严了许多。

    看阿逊头都湿透了很是狼狈的样子,那城门官明显很是怀疑,刚要招手让阿逊过去,一直焦灼无比的守在城门口的安志已经跑了过来,一把拉住安弥逊的马缰绳:

    “少主,属下都要急死了——”

    那城门官明显是识得安志的,听了安志的话忙站住脚,眼中闪过些畏惧,忙闪身让开道路,心里却是不住嘀咕,这些少爷主子们是不是有毛病啊,先是西岐摄政王全身湿透一副冻僵了的模样,现在又是安家少主……

    来至府中,气氛明显也有些不对头,特别是安钧之,一副看谁都不顺眼的衰样。

    “府里出什么事了吗?”阿逊边脱□上的蓑衣边道。

    “倒没有。”安志忙递过一套厚厚的棉袍,又看了看窗外,这才小声道,“听说呀,是谢家少爷,怕是不行了。”

    “谢莞?”阿逊愣了一下。

    “对,就是他。”安志点点头,“听说谢府少爷今日陪同妹子去月老泉还愿,却不知怎么和人生口角,竟是被人打飞了出去。原以为不过是折了条胳膊,哪知抬回家中却现,竟是伤了脏腑,再加上又泡了冷水,引旧疾……”

    要不二爷脸色怎么会这么难看呢。不但未过门的妻子没有还成愿,说不好,还会搭上大舅哥一条性命!

    安钧之越想越觉得晦气,狠狠的吐了口唾沫,这才整了整衣服,匆匆往谢府而去。

    听说是安钧之到了,谢府总管忙迎了上来,刚要请安,后面的主院里却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

    安钧之唬的汗毛都立起来了,一撩袍子就往后面跑去。

    一直来至谢莞的房间,往里一看,心顿时哇凉哇凉的——

    自来最是以雍容优雅闻名于世的岳父谢明扬这会儿正跌坐地面、老泪纵横,自己的岳母则直挺挺躺在地上,明显已经昏了过去。

    本是请来救治谢莞的御医,正手忙脚乱的施救,谢玉和谢莞的夫人也都是哭的快要昏过去的模样

    安钧之慌忙上前搀起谢明扬,口中连呼:

    “岳父大人,岳父大人——”

    谢明扬却是兀自呵呵哭叫出声——

    小儿子不明不白的殁了,现在,连大儿子也死于非命,岂不是意味着自己谢家这一脉已是绝了吗?

    “谢公——”楚晗也闻讯赶来,看到谢明扬悲痛欲绝的模样,也很是痛惜,“谢公放心,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动手杀人,本宫一定会责成昭王爷以最快度捉拿凶手,给谢公一个交代。”

    嘴上如此说,心里却开始盘算,日前正是楚昭负责京畿治安,却就在皇城近郊生这样大的案子,楚昭再怎么也难辞其咎,若是稍加推动……

    “老臣多谢太子殿下,”谢明扬依着安钧之的搀扶,勉强站稳身形,垂泪道,“莞儿没了,以后还望太子殿下能多多照拂钧之,老臣也就女儿女婿这么些亲人了……”

    “谢公放心,本宫心里,一向拿玉儿当自家妹子,钧之也就是本宫的妹夫了,有本宫在,自不会让他吃亏。”

    听楚晗这样说,安钧之激动的脸都红了——和以往审慎的心思不同,毫无疑问,太子这是明白表示,已经完全接纳了自己!

    那岂不是意味着,太子会全力支持自己坐上安家家主的位子?

    “他只能也必须支持你。”谢明扬一眼看穿了安钧之的心思,无力的仰躺在绣垫上,歇了片刻,终于又有了些力气,“我这几日会着人和安老公爷商量你和玉儿的婚事。很快,就会让你坐上安家家主的位子。”

    曾几何时,自己无数次嘲笑容文翰,偌大的容家,竟要一个女儿承嗣,却没料到,到头来,自己竟是连容文翰都不如——莞儿结婚时日尚短,膝下并没有留有一男半女,自己这谢府,也就仅余玉儿这么点骨血了,可相较于容家女的狡诈而言,玉儿怕完全不是对手!

    本来安钧之之于谢家不过是可有可无的鸡肋罢了,再没想到,现在却成了谢家仅有的依靠。

    眼下当务之急,就是先要集中全力助安钧之上位,最起码,也要逼得安云烈先确立了女婿世子的位置!

    “谢莞死了?”听到这个消息,霁云不觉怔了一下,谢莞,就这么死了?

    那日深山追杀,这人何等心狠手辣!本还以为,要到谢家倒了,才有可能报的大仇,却再没有想到,这人,竟是这么容易就死了?

    倒要感谢那不知名的侠客!

    “还有啊,谢家小姐的婚事,听说也提前至本月初六了。”青荇继续禀道。

    霁云嗯了一声,微微闭上眼睛,前面的车夫却猛然一勒马缰绳,那马似是有些受惊,哧律律一阵怪叫。

    车正好行驶到最热闹的鑫安街,人流比较密集,车行度并不快,饶是如此,霁云仍是被惊了一下,刚要探头去问生了什么事,轿帘却猛地被掀开,接着一个五六岁的孩子手忙脚乱的爬上了车。

    那孩子瞧着瘦弱至极,且明显是吓得狠了,竟然直直的冲向霁云的怀里,死死搂住霁云的腰不放。

    “哪里来的小孩子?”青荇吓了一跳,忙用力去掰孩子的手,孩子吃痛不过,一下跌坐在地,正好露出雾蒙蒙漂亮至极的一双大眼睛,宛若一只受惊的小动物,就那么畏惧而又充满渴望的盯着霁云。

    被那么一双眼睛瞧着,霁云的心忽然就软了一下,忙让青荇退开,自己则上前一步,俯身抱起孩子,又掏出手绢仔细的擦去孩子脸上的脏污。

    许是从没有被人这么温柔的对待过,孩子一时有些怔忡,竟是傻傻的盯着霁云,眼睛也渐渐红了。

    霁云愣了下,刚要开口抚慰,一个冰冷的声音却在耳边响起:

    “扔了他。”

    “谁?”霁云吓了一跳,忙抬头去看,车子里除了青荇和自己还有这个孩子,哪还有其他人?

    正自奇怪,一双手忽然自车窗外探入,竟是朝着孩子的头就抓了过去,霁云吓了一跳,忙往自己怀里一带,那手似是长了眼睛,眼见即将伤到霁云,忙往旁边一偏。竟是在车厢里留下几道深深的抓痕!

144人心叵测

    “什么人?”容五容六已经扑上前。

    霁云也随即掀开车帘,外面却是一个人影也无。

    容五容六顿时神情大变,以他们的身手,竟是只看见一道依稀的残影,待来至近前,却哪还有对方半点影子?

    这人功夫之高,当真让人咋舌。

    “主子——”那车夫明显也吓坏了,忙跑过来看,待瞧到车里的孩子,顿时很是恼火。

    却是方才正好好的驾着车走,这孩子就忽然冲了过来,若不是车夫反应快,这孩子不葬身车下,也会重伤。

    “哪里来的孩子,怎么——”

    说着就想去抱孩子,那孩子却是愈攥紧霁云的衣襟,两滴大大的眼泪要掉不掉的挂在睫毛上。

    容五容六却是微微皱了下眉头,虽然他们赶过来时,已经没了人影,但明显能够看出,又有几个人追着那道残影飞了出去,而且可怖的是,便是后面那几个人影,身手怕也绝不在自己二人之下。

    更让人想不通的是,那残影明明先对车内出手,却又在之后引走了另外几位高手。

    霁云皱了下眉头,狐疑的瞧向身旁的孩子——那人出手虽狠,却明显对自己并没有什么恶意。

    许是察觉到霁云审视的视线,孩子有些局促的抬起头来,清亮的眸子正对上霁云的眼睛,仿佛受惊的小兔子一般,带着些许羞涩,还有几许信赖和期待。

    霁云怔了一下,难道是自己,多想了?

    沉吟片刻,对小孩温声道:

    “你叫什么?家住哪里?姐姐送你回家好不好?”

    听霁云说要送他回家,那孩子本是充满喜悦的脸一下惊恐至极,甚至上下牙齿也出咯咯的响声,却就是咬着嘴唇不说一句话。

    霁云愈惊疑不定,只觉事情很是诡异,可无论她怎么问,那孩子就是一言不,一张小脸沾满了亮晶晶的眼泪,瞧着真是可怜至极。

    霁云平日里就最喜欢孩子,特别是瞧着这般乖巧可爱的孩子。伸手拈了块儿点心递过去,柔声道:

    “饿了吧?来,先用块点心。”

    闻到那般喷香的味儿道,孩子明显很是眼馋,却又不敢就去接。霁云笑了下,拉开孩子的小手,把点心放了上去,温言哄道:

    “吃吧,很香呢。”

    孩子怔了怔,终于拿起来,一小口一小口的吃了起来,许是点心太好吃了,甚至指尖上那点,孩子也一点点的舔了去。

    只是随着孩子抬起手,衣袖一下滑了下来,手肘处一道深深的鞭痕疏忽闪过。霁云一怔,再要去瞧,孩子却已经小心的掩好,依旧垂着头坐在那里。

    霁云垂下眼,眸中却全是深思之色——明明看着饿成了这般样子,却仍是行止有度;身上衣料一眼便可看出均是上好布帛,偏身上却有那么可怖的鞭痕……

    这孩子,来历,怕是不简单。

    正自思量,马车忽然再一次停下。

    “干什么的?快让开。”车夫方才被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孩子吓了一跳,这会儿又被人拦住,不由大为恼火。

    外面静了一下,旋即,一个清亮的声音传来:

    “里面可是容家少主?穆羽,有礼了。”

    穆羽?霁云一下坐直了身子。

    自那日见到姬二,霁云就已经明白,怕是,穆羽,很快就会出现在自己面前,却没料到,竟然这么快就见了面!

    只是,这声音——

    穆羽一身紫色锦袍,一眨不眨的盯着没有一点儿声息的车厢,拢在袖子中的手不自觉攥紧成拳。

    似是一瞬间,又似是过了一个世纪,车门终于打开,霁云缓步下了车,径直施礼道:

    “原来是摄政王殿下,见过殿下。不知殿下有何见教?”

    “阿开,你——”没想到霁云竟是这么一副冷冷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穆羽怔然片刻,神情逐渐悲凉。也不再看霁云,大踏步来至车前,一把拉开车门。

    车里的孩子出一声低低的惊叫,拼命的想要往后缩,却被穆羽一把拽了下来,回身交给身后的侍卫:

    “郑小王爷,你又顽皮了。”

    那孩子终于不再挣扎,脸上充满绝望的灰败之色。

    郑小王爷?霁云愣了一下,旋即了然,这孩子就是传说中祈梁皇上最心爱的那位皇侄,郑樾吗?怪不得举止间如斯优雅,只是,既是最得祈梁皇上欢心,又有何人那般大胆,敢对他施以鞭刑?

    “容霁云,你一向这么喜欢多管闲事吗?先是救了个恩将仇报的,现在又救了个包藏祸心的,这世上,怎么会有你这么蠢的女人!”经过霁云身边时,穆羽忽然站住脚,以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

    恩将仇报?霁云神情充满讥讽,穆羽的心里,一定对自己这样定位他很是愤怒吧?只是,他又如何知道,上辈子,他恩将仇报,把自己和爹爹逼到了何种境地!

    见霁云始终低着头,不愿看自己一眼,穆羽盯着那小小的侧脸,呼吸逐渐粗重,说出的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容霁云,当初救了我,你是不是,很后悔?”

    霁云终于慢慢抬头,定定的看着穆羽,似是在看着穆羽,又好像在透过穆羽看另外一个人,良久,终于一字一字慢慢道:

    “是,我很后悔。若是知道……”

    话没说完,穆羽忽然转身,大踏步离开。抱着郑樾,就飞身上马。

    “姐姐——”郑樾嘴唇轻轻的蠕动着,神情中满是绝望的哀恳之色,却来不及有动作,便被穆羽单手钳住两只胳膊。

    “放了我吧,求你——”回去的话,自己就和那短命的爹爹以及兄弟一般,只有死路一条。

    郑樾小鹿一般的眼睛满是泪水,细细的抽噎声音让人听了更不由心生怜爱,只是可惜,对象却是穆羽。

    “郑樾,收起你的眼泪吧。”穆羽冷笑一声,也就容霁云那个蠢女人,会被随随便便的眼泪给骗到。

    这小子倒是狡诈的很。竟是抓住了郑煌恨极容文翰的心理,便想要孤注一掷,挑起两人的矛盾,然后借阿开逃生。不然以郑煌的阴狠,怎么会这么容易放这小子跑出来,明显是想要借此生出事端。

    这么小的年纪便能如此精准的揣测人心,其阴险狠毒怕是更胜祈梁皇上郑煌。也对,听说郑煌那位皇弟也是个风流多情的人物,本是子嗣众多,却尽皆夭折,也就这郑樾,活了下来,不是这份心机的话,怕也早就同他那一干兄弟一样,化为腐尸了。

    郑樾终于停止了挣扎,绝望的靠在穆羽怀里,低低道:

    “我只是,想活下去,就只是,想活下去啊……”

    “活下去?”穆羽神情却是没有丝毫同情之色,“你想活下去,是你的事情。可是,你不该招惹她。要怪,就只能怪你命不好,不该生在帝王家……”

    最后一句话语气却是凄凉至极,不知是在说别人,还是在说自己。

    回到皇宫,宫内果然已是人仰马翻。

    听说郑樾带了几位侍卫逛街,结果却走失,便是楚琮也吓了一跳,忙亲自过来探问。

    郑煌更是坐立不安,神情焦灼而又懊悔:

    “都是朕不好,若是朕亲自陪着樾儿,他又怎么会走失?”

    那些侍卫早已吓得面无人色,跪在地上不住磕头请罪。

    正自焦头烂额,却听外面一阵沉稳的脚步声,帘栊一跳,穆羽抱了郑樾迈步而入。

    郑煌一眼看见穆羽怀里的侄子,脸色僵了一下,旋即换上一张再温煦不过的笑脸,疾步上前,一把抱住郑樾:

    “樾儿,你去了哪里?怎么去了这么久?皇伯伯真是担心死了!”

    郑樾乖乖的任郑煌抱着,又恢复了往常胆小怕事的怯懦样子,用小猫一样的声音道:

    “伯父——”

    明显对一下涌出来这么多人很是害怕,小小的身子拼命地往郑煌背后缩。

    “孤正好碰到小王子,看他孤身一人,就把他带回来了。”穆羽淡然道。

    “多谢摄政王殿下,”郑煌边俯身把郑樾给抱起来,边很是感激的对着穆羽道,“朕这侄儿素来胆小,全赖殿下,才能安然回到朕身旁,若是樾儿真的不见了,朕有何颜面见兄弟于地下?摄政王能亲自送樾儿回宫,朕实在感激不尽。”

    楚琮有些深思的看了穆羽一眼,心里委实纳罕不已,以这位摄政王平日冷冰冰的模样,根本不是爱管闲事的性子,更重要的是,祈梁这几年休养生息,国力逐渐强盛,近段时间以来,愈表现出对昔年所签顺表不满的意思。

    自己初听说郑樾不见了,第一感觉便是祈梁怕是故意为之,好和大楚撕破脸,毁了旧约,却没想到会被穆羽给送回来。

    实在想不通,这穆羽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好在郑樾既然找回,自己心里一颗大石头也算落了地。

    又好言安抚了郑樾几句,这才告辞离开。

    穆羽也谢绝了郑煌的盛情挽留,缓步而去。

    待所有人离开,郑煌霍的一下转过头来,两只暴突的眼睛中全是狠辣无情之意。

    那些侍卫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场面,悄没声的就退了出去。

    郑樾吓得一下抱住头缩成了一团。

    “你不是爬上了容霁云的车吗,又怎么会和穆羽在一起?”郑煌逼近一步。

    郑樾吓了脸上没有了一点血色,恐惧之极的瞧着郑煌,却就是说不出一句话。

    “说!”郑煌抬起脚来,郑樾小小的身子“嗵”的飞起来,重重的撞在墙上,又极快的从墙上滑落。

    郑樾疼的猛地张了下嘴,却就是不出一点儿声音,却仍挣扎着捂着肚子翻身跪伏在角落里。

    一直到郑煌的脚步声逐渐远去,郑樾才蜷曲着身子,无力的躺倒,如同一只弓着的虾米般侧卧在冰冷的地面上……

    “你们亲眼见那小王八蛋上了容霁云的车?”郑煌语气阴冷,下面跪的几个侍卫顿时出了一身的冷汗:

    “是。不过后来又来了一个人,从车上抢了小王爷就跑——”

    那人身形实在太快了,大家又怕被觉,不敢靠容霁云的车太近,只隐约瞧见那人极快的往车厢里一伸手,然后抱了个东西就跑了。

    大家还以为郑樾被那人给抢走,这才忙不迭的去追,却哪里想到,追了一大圈,竟根本没见那人一点儿影子。

    “你们看到的那个影子,会不会,就是穆羽本人?”郑煌忽然道,只是话虽这样说,却还是说不通啊,即便那人真是穆羽,可若祈梁和楚交恶的话,西岐大可作壁上观,等着收渔翁之利,又怎么会特意帮着大楚把那小王八蛋给弄回来?

    “郑樾上了容霁云的车,最后却被朕的摄政王给送了回来?”西岐皇上穆璠顺手把手里的蹴鞠给扔了出去,“这倒有意思啊,穆羽那个魔鬼,也有想要讨好的人?朕倒想见识见识,那个大楚第一世女……”

145下马威

    宝剑的寒光,倒下的尸体,绝望的哭泣,仇恨的眼神……

    “不,不,别恨我,别哭,我没有要杀你,没有,我怎么会舍得!阿开——”

    穆羽猛地坐起身来,早已是一身的冷汗,甚至连身上的锦被都氤氲着浓浓的湿意。

    竟然又是那个梦!

    也不知道为什么,从小到大,穆羽每隔几天总会梦到同一个梦境:

    一处残破的庙宇,两个模糊的人影,数个被自己逼得步步后退的武人,自己纵身而上,手起剑落处,是滚落一地的人头,然后那两个人影逐渐叠加,幻化成一张更加模糊的脸,那眼中的悲凉和痛恨却仿如一柄铁锤,砸的穆羽喘不过气来,而且无论自己如何挣扎,那张由悲哀和痛悔织就的大网,始终牢牢的束缚在身上……

    穆羽伏在冰冷的床头不住的喘着粗气,甚至脸色都是惨白的——方才那个梦境竟是再一次到来,而让穆羽怎么也无法接受的是,这一次,他终于看清了梦中绝望的脸上那仇恨的眼睛是属于谁的,竟然是,容霁云!

    斜飞入鬓的有着几分英气的眉,微微上挑的兼有妩媚与刚毅的凤眼——自己绝不会认错,即便梦中那个身影更纤细些,年龄也更大些,甚至是衣衫也是破烂不堪,可那双眼睛,却绝对属于,容霁云。

    一定是白日里,被阿开的无情给伤到了吧?不然,自己怎么会做这么一个离奇的梦境?

    容霁云会成为衣衫褴褛的乞丐?便是说破天去,堂堂大楚第一世女也不可能落到那样不堪的境地。

    而且,纵使阿开再无情,自己又如何舍得,眼睁睁瞧着她如此悲惨?更不要说,还是自己把她逼至那般绝境!

    纵使痛恨着阿开的无情,却又如何舍得,那般伤她?

    所以,这只是梦,一切,也都是巧合罢了。

    直到日上三竿,顶着两个大大黑眼圈的穆羽才走出房间,迎面正好碰上姬二。

    “怎么了,又没睡好?”看见外甥憔悴的样子,姬二不由皱了下眉头,羽儿本就有个失眠的症候,自打那日栖霞山归来,明显更为严重了。

    “皇上呢?”穆羽却是不愿多说的样子。

    “皇上?”姬二哼了声,“一大早就出去了。”

    那个小鬼头,还真当天下就他一个聪明人了。也不知道羽儿怎么想的,明明是个祸根,偏还要留着做什么!

    “出去了?”穆羽愣了一下,“有人跟着吗?”

    “除了十名铁卫外,还有安家的少爷在宫外候着呢,说是奉了大楚圣上的命,专意陪同皇上逛一下上京城。”姬二撇了撇嘴道,自然,穆璠还假惺惺的表达了迫切希望摄政王皇叔一同去玩的意思,却被姬二给否了——

    外甥的这个性子,自己不在后面推一把,怕是始终下不了决心解决这个祸患。

    这么好的机会,当然要让他多蹦跶蹦跶。

    “安家少爷?”穆羽一下抬起头,阿呆吗?

    知道穆羽想些什么,姬二忙摆手:“不是阿呆。”

    顿了顿,“安家的探花郎,谢府的女婿,据传,也是安家下一任家主。”

    看着坐在梳妆镜前的谢玉,安钧之脸上是怎么也掩不住的得意——曾经幻想的一切都成了现实:

    昨日,娶了大楚三大世家的谢家嫡女谢玉为妻,甚至喜筵之上,皇上都亲派特使前来祝贺,赏赐丰厚至极。

    自己记得不错的话,从来都是只有安家世子才有此殊荣!

    还以为谢明扬所说全力支持自己坐上安家家主的位子是句虚言罢了,也不知要待得何时,才会兑现,却没料到竟然这么快就即将成为现实。

    谢玉却是低垂着头,神情明显平静的多,甚至有些冷意——

    大哥意外猝死,所嫁的也不是自己心动的那一个,虽然待自己还算温柔,于别人而言,当算佳婿,只是那别人里,却不包括自己。

    再加上昨夜,安钧之甚至称得上有些粗暴的房事,虽然事后,安钧之软语温存,却还是让谢玉有些着恼……

    丫鬟很快帮谢玉梳妆完毕,安钧之也回过神来,忙上前一步,握住谢玉的手,柔声道:

    “待会儿让秋棠她们先陪你去至主院,我还有些事要处理,很快就到。”

    “是,夫君。”谢玉抬头,明显有些疑惑,神情却已是柔顺的模样——

    出嫁前爹爹交代的清楚,哥哥没了,以后自己也好,谢家也罢,只能也必须靠着安钧之,更重要的是,敬茶时,应该会见到,那个,冤家吧?无论如何也要让他瞧瞧,自己还是嫁进了安府,而且,只有娶了自己的人,才有资格成为安家的下一任家主!

    安钧之嘴角挑了挑,神情似得意又似冷笑——果然这女人娶回家就会变乖,瞧瞧谢玉,成亲前如何高傲,还不是得乖乖的雌伏自己身下?而且不止从前的傲慢一点也无,还这般听话的样子。

    心情大好,便又解释了一句:

    “是爹爹昨日吩咐说,要安弥逊把手里的暗卫先移交给我三成。”

    说道“安弥逊”这个名字时,语气不自觉加重了些。

    虽然现在谢玉是自己的妻子,可安钧之也是个聪明人,早从之前蛛丝马迹猜测出来,怕这安府里,真正让谢玉动心的不是自己,而是,安弥逊那个兔崽子!

    这件事始终是安钧之心里的一根刺,只是谢玉的背后有谢家,目前自然不好拿她怎样……

    而且,据自己所知,之所以安云烈会同意交出部分家族势力到自己手里,也全是谢明扬推动所至。

    想到此事,安钧之便很是窝火。

    明明自己在这个家的时间更久,却对家族势力一无所知,反倒是安弥逊,甫一回到安府,安云烈便赋予了他调配暗卫的权力。

    思及此,也不禁对谢明扬的老奸巨猾深感佩服,只随便说一句让自己陪着穆璠逛街,并负起守护之责,安云烈就不得不答应把手里可供凭调的势力交付到自己手里。

    虽只是三成,可据自己所知,老东西手里足足掌握了六成之多,只是那六成却是和皇帝共同执掌,也就是说,真正独属于安府的也就四成罢了,自己拿了三成的话,就意味着那小兔崽子手里仅余一成罢了!

    也就是说,自己已经是名副其实的安云烈之下第二人。即便没正式立为安府世子,却等同于已经向世人昭告了自己世子的地位。

    这个认知让安钧之怎么能不得意!

    来至演武厅,远远的就看见一个负手而立的修长身影,不过是那么静静的一站,偏就生出无穷的气势。

    安钧之脚下一滞,下一刻却是大为恼火,明明自己才是处于上风的哪一个,该胆怯的是安弥逊才是。重重咳了一声,拖长声调道:

    “逊儿——”

    那因为得意而刻意挑高的尾音令得一旁肃立的数十暗卫脸色都有些难看,特别是最前面明显是暗卫领的几个——不会吧,以后,就要和兄弟们听命于这么一个拿腔作势的酸秀才?

    虽然一向的忠诚使得他们并没有人敢有什么异议,神情却明显很是失望。

    安钧之不是傻子,怎么会看不出这一点?心里却是对阿逊更加厌恶,想也知道,定然是这小兔崽子在后面说了自己的坏话!

    只是从前也就算了,今后自己可就是安家的家主,想要降服这群四肢达、头脑简单的武人,自然没有什么能比得上最快度的打掉安弥逊的尊严来的见效快!

    脸瞬时沉了下来,冷哼道:

    “逊儿,你也是大人了,哪有长辈面前,这般桀骜难驯、不知礼仪?即便将来你嫁入容家,安家也是你的娘家不是,叔叔可不想被容家甚或天下人指责安家教子——”

    阿逊抬头冷冷的一眼瞟来,一阵凛冽的杀气扑面而来,安钧之顿时仿佛被人捏住脖颈的鸭子,憋了半天才抖着嗓子挤出两个字:

    “无,方!”

    狼狈的模样使得几名暗卫领好险没哭出来:

    尼玛,这不是坑爹吗!竟然被少主一个眼神就吓成这个样子,安家什么时候有过这么怂的家主!

    当然,少主是比较吓人,当初他们本来也有些不服,可后来之所以会服气,完全是被少主用拳头给打趴下的,哪像这位,竟然一个眼神就快要吓尿的模样!

    至于后面站着的数十名暗卫,则是腆着胸脯,头高高的昂起,一个个神情自豪与有荣焉的样子。

    安钧之知道自己丢了大人,又看竟然还敢有暗卫给阿逊撑腰,一股邪火腾地就上来了——安弥逊这个兔崽子也就罢了,竟然连这些奴才们也敢跟自己叫板!

    单手一指那几排暗卫:

    “混账东西!滚过来!”

    哪知那些暗卫却是理也不理,反而冲着安弥逊齐齐一拱手:

    “少爷——”

    竟是摆明了丝毫没把安钧之放在眼里的样子。

    “你们——”安钧之气的手都是抖的,猛一拍桌子,用的劲大了些,疼的抽了一口凉气,那些暗卫嘴边笑意竟是更浓。

    “好大的狗胆——”安钧之一指还算恭谨的几名暗卫领,“让人把他们全给我拖出去,重打五十,不,一百大板!”

    几名暗卫领却是面面相觑,阿逊却已经转身,径直往门口而去,那几排侍卫竟也学着安弥逊的模样,看都不看安钧之,昂挺胸的跟着就往外走!

    “你们真是反了!”安钧之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形,愣了片刻顿时大怒,“我才是安家的少主,你们这群饭桶,竟连自己的主子是谁都闹不清,当真是该死!”

    一番勃然大怒不过换来那些暗卫几个白眼罢了,神情嘲妨极。

    “少爷——”看安钧之气的浑身哆嗦,几名暗卫领终于走了过来,低声禀道,“方才那些,并非安家所能管辖。”

    “嗯?”安钧之愣了下,“岂有此理,安家的暗卫,不归安家管,归谁管?”

    那暗卫脸色更苦,心说这少爷读书读傻了吗!那么明显的暗记都看不出来:

    “少爷没注意吗,他们衣袖上均有一处飞鹰的标志,那是容府暗卫。”

    什么,容府暗卫?安钧之一下张大了嘴巴,刚要问容府暗卫到安府做什么,却忽然明白,这明摆着是容家故意派来和自己打擂台的!

    远远的传来那些暗卫不高却偏能让人听得清清楚楚的声音:

    “这位探花郎瞧着精明,怎么脑子好像有些不够数呢?”

    “啊呀,真是万幸,少爷很快就能到容家去了,不然,还不知道得多头疼呢!”

    ……

    “让你们,对付那些混账东西,有几分把握?”安钧之气了个倒仰。

    一众侍卫面面相觑,无奈之下,只得回道:

    “怕,不是对手。”

    “不是对手?为何?”安钧之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启禀二爷得知,容府公爷把所有暗卫交给了少爷全权指挥。”

    所有暗卫?安钧之彻底呆了,妈的,容文翰是不是疯了?一个赘婿罢了,这还没成婚呢,就把府中所有权力交出去了?

    “怪不得公爷和小姐嘱咐咱们来守护少爷,远来这安府中有这般欺负晚辈为老不尊之人。”远远的传来容府暗卫的嘲讽声。

    欺负晚辈?为老不尊?安钧之好险没闭过气去!我欺负安弥逊?从来都是我受欺负好不好?

    那一众旁观的暗卫领只憋得满脸通红——还欺负少主?别说那么一群如狼似虎的暗卫护着了,单是少主自己,饶上一百个安钧之,照样会被捶的稀烂!

146神秘人物

    谢玉在一众丫鬟仆妇的簇拥下,径直往主院安云烈夫妇居住的房间而来。刚拐了个弯,远远的瞧见一个挺拔的身影正匆匆而来。

    “好像是,安弥逊少爷——”秋棠是谢玉最贴心的大丫鬟,当初,醉仙楼时,陪着谢玉见过阿逊的,这会儿虽是离得还有些远,却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谢玉眼睛闪过一抹冷意。

    不用秋棠说,谢玉早就认了出来,那人确然正是安弥逊。

    对了,钧之方才告诉自己,他要去接掌暗卫调动的权力,现在看着,事情应该已经结束了,当初,那人曾待自己如此绝情,今天他狼狈的模样,自己又如何能错过!

    竟是加快了脚步,径直迎着阿逊而来。心里盘算着,要如何羞辱阿逊,才能让自己心里舒服些。

    “逊儿——”一道苍老的声音却忽然响起。

    谢玉愣了一下,忙垂下头,神情已是恭敬无比。却是安云烈正从院子里走了出来。

    “祖父——”知道安云烈是担心自己,阿逊忙站住脚,神情却是平静无比,“爷爷放心,逊儿无事。”

    这安府里,自己在意的也就祖父祖母两人罢了,至于其他东西,想要的话,靠自己的能力照样唾手可得。

    只是对安云烈而言,阿逊越是这般毫无怨言,安云烈心里却越是愧疚难当——

    铮之就这一点骨血罢了,自己却全无所知,以致令他多年流落在外,甚至好好地一张脸,都被毁成那般不忍卒视的模样。本想着带在身边,好好补偿,现在倒好,竟是除了些财物,再给不了他多少东西!

    ——钧之大婚前夕,皇上特意把自己宣进宫内,促膝长谈了一个多时辰,可话里话外的意思,无非是让自己尽快安排好立钧之为世子之事。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件事肯定是谢明扬那个老狐狸在背后推波助澜。

    可又有什么法子呢?

    容家安家在朝中的影响,怕是稍有个风吹草动,就会引起皇上的猜忌,若是两家真是世子世女结亲,怕皇上会夜不成寐、昼夜难眠。

    再加上谢家……

    “祖父,你要信我。”阿逊沉吟片刻,轻轻道。眼看谢玉正快步而来,阿逊着实厌恶的紧,冲安云烈点了下头,“我还有事,就不陪祖父了。”

    说完,带了那群暗卫就往府门外而去。

    谢玉本想着怎么也要让安弥逊在自己面前低头,哪知紧赶慢赶的,不过看到阿逊上了马儿的矫健背影罢了,顿时很是憋气。

    安钧之正好也到了,忙也上前给安云烈见礼。

    谢玉已然转了心思,想要在安云烈面前好好表现一番,却不想安云烈却是径直招呼安钧之一道去了后面书房。神情间对谢玉明显有些不喜。

    谢玉吓了一跳,怎么也想不明白那里得罪了公公。

    “钧之,爹年龄也大了,以后,这府里,就要靠你了。”安云烈回至房里,沉默了好久才道。

    靠自己?

    安钧之心里顿时乐开了花,方才因阿逊而生的一肚子气这会儿也烟消云散了——这可是老爷子第一次明明白白表示,会把安府交给自己,只要自己做了家主,想要收拾安弥逊那个兔崽子,那还不是易如反掌的一件事?

    “府里的事务,你以后多留心,真有那个地方拿不定主意,可以和逊儿商量,实在不行的话,再来找我。”安云烈续道,直接无视了安钧之一脸的不服气——

    所谓书生意气、志大才疏,说的就是钧之这样的人吧?若不是实在没有办法……

    安云烈不觉叹气。

    “成了亲,你也算是有家有室的人了。”安云烈冲外面招了招手,安武偕老管家很快捧了一摞高高的簿册过来,“咱们府里的帐,你有时间了也瞧一瞧。对了,还有逊儿成亲要用的东西——”

    应该说是嫁妆的,可这个词,安云烈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

    “我想了,这几处庄子,本就是铮之名下的,现在自然要交由逊儿带走,还有这几处店铺,也是你娘给铮之攒下的……”

    安钧之越听脸色越难看,好不容易安云烈终于住了嘴,安钧之算了算,就这么会儿,怕是已经给出一半家产了,虽是不住咬牙,却也只得勉强应了。

    刚要告辞离开,哪知安云烈又拿了一叠地契道:

    “还有这些,是我的心意,逊儿要到容家去,咱们怎么着也不能让人家把我们瞧扁了去!”

    ……

    安钧之最后走出门时,脸色完全都是青的了——尼玛,怕容家把我们瞧扁,怎么不怕谢家把我们瞧扁!这么多好东西,怎么就不想着送给自己老婆当见面礼!

    气冲冲行至大门外,正好看到大门旁的石狮子后,一个穿着件灰扑扑衣衫看不清脸面的女人,正有气无力的蹲在那里,立时气不打一处来,冲着门房怒冲冲道:

    “什么闲杂人等,也可以来我安府门前晃悠的吗?还不快赶了去,真是一帮废物!”

    那门房吓了一跳,不敢怠慢,忙顺着安钧之指的方向看去,神情顿时很是茫然:

    “少爷,那里,什么也没有啊!”

    “什么也没有?你们的狗眼瞎——”安钧之骂了一半的话忽然顿住,不由揉了揉眼睛,石狮子后面果然空空如也,哪有半个影子?忙又往四处看,方圆百米之内,竟是连个鬼影都没有。

    “真是见鬼了!”安钧之哼了声,一边踩着下人的背,便要往车上爬,哪想到刚上车,就是咚的一声响,安钧之一声惨叫,却是那车子忽然就无缘无故的断成两截,把安钧之摔得叫苦不迭。

    好不容易从地上爬起来,有机灵的奴才,已经又套了辆马车过来,安钧之赶紧爬上去,哪知还没坐稳,车子再次断为两截。

    甚至第三次,安钧之先让奴才坐上去,看没事了,自己才小心翼翼的爬上去,却没料到,屁股刚一挨到车厢,好好的一辆车子再次应声而断!

    到了这个时候,安钧之即便再蠢,也明白肯定是有人和自己过不去,又怕去的晚了穆璠怪罪,只得一边恼羞成怒的让暗卫拿人,一边命人牵了匹马过来,只是刚坐到马上,身子一下就绷得笔直——

    安钧之真是哭死的心都有了,狠狠的摔了这么几次,屁股早又红又肿了吧?就自己那拙劣的马术,再在马背上颠簸,正想着呢,那马猛地一尥蹶子,吓得安钧之忙死命抱住马脖子。

    眼看安钧之一行狼狈的走远,方才那个一身灰扑扑的女人再次突兀无比的出现在石狮子的后面,依旧是抱着头、可怜巴巴的模样:

    “轩轩,一定得让两个安少爷都吃苦头吗?收拾一个不行吗?”

    女子咕哝着抬起头来,竟是一张虽然愁眉紧锁却仍无比精致的俏脸——

    为了找到安府,已经跑遍了整个上京城,难道再把上京城跑一圈,去找那个安小少爷吗?

    是啦,自己那时候跟踪轩轩,是去过那些铺子,可,那不是为了看轩轩吗,现在轩轩又不在那里,那些店铺,自己老早就忘了在哪儿了——天生路痴的人,没得救啊!

    抱着手指甲啃了一大会,算了,不管了,轩轩说,小少爷要娶他最心爱的妹妹,不受点儿惩罚怎么行?

    可怎么又觉得心里酸酸的呢,妹妹是他最心爱的,那自己算什么?

    啊呀,自己真的堕落了,爹爹生前总是夸自己心胸最豁达呢,自己这会儿,怎么这么小家子气!

    轩轩最心爱的妹妹,自然也是自己最心爱的妹妹了!

    教训一下那个未来的妹夫也好,省的他将来欺负自己妹子!

    这样想着,竟是又精神抖擞,拼着再跑遍整个上京城,也要找到安弥逊!

    门房正好探出头来,只看见石狮子后面一道残影一闪而逝,忙揉了揉眼,再看过去,却什么都没有了。

    安弥逊此时却是正和霁云在一起。

    今天一大早,便听容五回禀了昨日大街上路遇穆羽一事,阿逊听得心里咯噔一下,直觉事情怕是没有那么简单。

    “不然以后,云儿就在家呆着,哪里也不要去了。”

    “若是万不得已定要出门,必须要多带侍卫。”

    “还有——”

    霁云一阵头大,昨天爹爹听说后,也是这般反应,好像,家里这两个男人眼里,自己就是世上最禁不起摔打的易碎品,看阿逊一副紧张兮兮要继续碎碎念的劲头,忙摇了摇阿逊的胳膊:

    “我让厨娘做了你爱吃的点心,要不要尝尝?”

    “点心?”阿逊愣了下,方才的对话里,有说道点心吗?刚要答话,却抱住霁云一个旋身,冲着窗外厉声道,“谁在外面?”

    口里说着,人已经飞身而出。

    “咦?”外面人明显有些惊奇。

    等霁云慌忙跑出去时,却只有阿逊一个人站在院子里,脸上的面具却是不翼而飞,一张俊美逼人的容颜赫然显露出来。

    “怎么回事?”霁云大吃一惊,什么人这么厉害,竟能把阿逊的面具都抢了去?

    正自惊疑不定,一道有些沙哑的悦耳女声清晰的传来:

    “不许欺负小妹妹,不然,我家轩轩会很生气,我家轩轩生气了,我也会很生气——”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霁云听得一头雾水,可等等?什么叫,她家轩轩?

    难道是——

    霁云一下屏住了呼吸,拔足就往外追:

    “站住,快告诉我,我三哥在哪里?”

    阿逊忙也追了出去,只是街上人流熙攘,哪还有方才那人半点影子?

    “阿逊——”霁云一把握住阿逊的手,神情焦灼,太激动了,声音都是抖的,“你方才也听到了,那人提到三哥,是不是?”

    “是,我听到了。”阿逊心里说不清什么滋味儿,自出道以来,还从未有过敌手,却没想到一个突然出现的女子,竟有这么强的功夫,怕是,还在自己之上!

    好在,听她的口气,应该不是敌人。

    “咱们进去吧,她若想走,怕是没有人留得住她。”阿逊反握住霁云的手,安慰道,“不过,三哥若和她在一起,安全绝对有保障。”

    “那是容霁云?”马路对面,安钧之和穆璠正好走来,一眼看到霁云,以及她身旁明显举止亲热却绝不是安弥逊的那个俊美年轻人。

    安钧之只觉得呼吸都快要停止了,恨不得仰头大笑三声:

    还没成亲,就被戴上了这么一顶绿乎乎的帽子,安弥逊,你也有今日!

    对了,今早上的那丰厚嫁妆,说不定,自己想个法子的话,也可以省了呢!

147以牙还牙

    “有什么好玩的吗?”瞧着安钧之脸色青红不定,一会儿横眉冷对一会儿眉开眼笑,旁边的穆璠很是奇怪,忙顺着安钧之的视线瞧过去,却是什么都没看见。

    安钧之这才回神,回头看见穆璠正一脸探究的瞧着自己,顿时就有些尴尬:

    “公子不是想要逛逛商铺,买些小玩意吗,前面就是了。”

    说着,一指前面霁云和阿逊方才站的那处店铺。

    要想人赃俱获,怎么着也得多掌握些证据才好。

    穆璠目光定在店铺前面“祥丰”两个大字上,眼睛闪了闪,心里却是不住冷笑,祥丰,不就是容家世女的商号吗?

    倒要瞧瞧,自己那个摄政王心里,这女人的分量有多重!

    当即举步,往铺子而去。

    谢家商铺的大掌柜周正好送个客人出来,远远的看见安钧之领了人过来,愣了一下,忙笑眯眯的迎上前:

    “哎哟,姑爷,您怎么来了?可是有什么事要吩咐小的?”

    谢玉名下的铺子当初也是一并交给周打理,安钧之倒也认得,想了想道:

    “是这位穆爷想要买些稀罕玩意儿,这铺子里的事情你也是极熟的,跟我们来吧。”

    周顿时受宠若惊,再一看安钧之对穆璠恭敬的模样,心里顿时泛起了嘀咕——自家姑爷那是什么身份,谢家的女婿,安家的少爷,无论抬出那个名头出去,那可都是惊天动地!

    现在却对个少年,这般恭敬,岂不是说,这少年的背景怕是更加显赫?!

    又见安钧之竟然领着穆璠直奔容家铺子而去,心里更是惊疑不定,却也不敢去问,忙小跑着跟了上去。

    因霁云和安钧之在里面厅里商量事情,这会儿是张才守在这里。看到来了客人,忙迎了上去,笑呵呵道:

    “几位客官,不知想买些什么?”

    还没靠近,却被几个侍卫一下格开,张才猝不及防,差点儿跌倒,脸色顿时就有些难看,穆璠却高兴地拍着手哈哈大笑。

    这是谁家孩子,这么嚣张?

    张才很是恼火,自打跟着小姐做事,什么时候被人这么冒犯过?也不知哪家的孩子,带了这么几个豪奴过来,竟然就敢在容家地盘上撒野。

    想要火,却又想到小姐吩咐过,做生意的人,要以和为贵,只得把那口气又咽了下去。交代了伙计一声,自己则回身铺子里,不想再搭理穆羽几个。

    “喂,你这是什么态度?”穆璠登时就来了气,一副很不高兴的模样,本就是存了别的心思,这会儿自然是要借题挥,“敢在朕,真爷面前摆谱,还真是好大的胆子!”

    看穆璠不高兴,旁边的安钧之忙使了个眼色,便有侍卫上前拦住张才的去路。

    真爷?张才简直要被气笑了,多大个小屁孩,自己面前也敢称爷?却还是忍了气,皱着眉头道:

    “这位小哥,你要什么,告诉伙计一声就是,我还有事,就不奉陪了。”

    “小二?”穆璠脸色拉的更长,“怎么侍奉爷委屈你这奴才了?把你们主子叫出来,真爷还不让你伺候了,让你们主子自己滚出来伺候吧。”

    “让我们主子来伺候你?”张才一听就火了,这小屁孩还真是蹬鼻子上脸啊,自己不和他一般见识也罢了,真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小姐侍奉他?还,滚出来?这人以为他是谁啊?

    手一挥,不耐烦道:

    “走走走,小孩家家的,不和你一般见识——让你家大人快把你领走,不买东西别捣乱——”

    手却忽然一痛,却是被两个宫中侍卫倒剪住双手,狠狠的推倒在穆璠跟前。

    那周这会儿也明白了,怪不得少爷会领着客人到容家的铺子来,原来是摆明了要来收拾容家的!这少年的身份,竟是显赫到容家也惹不起吗?

    这段时间真是被容家打压的很了,现在看张才被这般粗鲁对待,周心里顿时畅快至极,挤到前面狐假虎威道:

    “真爷是谁呀?你这杀才也敢惹?!张才,你好大的狗胆!还不快给真爷磕头赔罪!”

    “周?”张才愣了一下,顿时恍然,怒道,“这些人都是你叫来故意到我们铺子里找茬的是不是?快带着你的人滚出去,不然——”

    话音未落,穆璠已经朝着旁边侍卫使了个眼色,那侍卫脸色一寒,抬脚朝着张才当胸就踹了过去:

    “大胆!我们爷面前,也敢放肆,真是找死!”

    “小兔崽子你敢打——”张才没想到那人竟敢真就动手打自己,顿时大怒,哪知一句话刚出口,那侍卫脸色就是一变,当胸一脚踹了过去,张才惨叫一声,就飞了出去,头不偏不倚,狠狠的撞在墙壁上,又从墙壁上慢慢滑下。

    “装什么死狗,快起来——”看张才躺在地上不动,周愈快活,跑过去,狠狠的踢了张才一脚,“想要装死吗——”

    却再没想到,张才的身体一下翻了过来,脖子却是呈现不正常的扭曲状态,看那模样,怕是真的,死了!

    “啊——”周吓得惨叫一声,脸色顿时和白纸一般,还以为张才都是装的呢,怎么一眨眼的功夫,竟然就真的把人给打死了?

    不会是自己方才踢得那一脚吧?

    周好险没吓晕过去,转身就想跑,却不防一下被人揪住后衣襟。

    周吓得汗毛都竖起来了,伸手一指那动手的侍卫:“啊,张才,不是我杀的你,是真爷的手下——”

    身后人手一抬,周身体朝着稳坐在中间的穆璠就砸了过去。

    穆璠惊得忙要闪躲,却哪里还来得及?眼看就要被砸个正着,方才那侍卫倒是眼明手快,一脚朝着周的后心就踹了过去,周肥胖的身体重重的砸在大街上,一下晕了过去!

    穆璠虽是没有被砸倒,却还是因为太过惊慌失措,连人带椅子翻倒在地。

    旁边的安钧之则是大喜,这个突然出现的俊美男子,可不就是方才那个同容霁云很是亲密的男人?果然还没有走!这事情还是闹得再大些才好!

    “你们谁杀了张才?”霁云扶起张才的头,才现人已经没了气息,顿时又惊又怒。

    穆璠已经在侍卫的搀扶下从地上爬了起来,再怎么狠毒,却也毕竟是小孩子心性,再加上穆羽虽是独揽大权,却也从未亏待过他,哪里吃过这般苦楚?

    顿时大怒,冷声道:

    “是那个狗奴才自己该死,怎么你是不是也想学他?”

    先是杀了张才,现在还敢在自己面前对霁云这般无礼!

    阿逊眼中全是冰冷的杀意,忽然出手如电,朝着周方才指认的那侍卫就攻了过去。

    穆璠没想到这突兀出现的男子竟敢如此大胆,先是用周来砸自己,现在更是要手刃自己侍卫的样子!当下恨声道:

    “你们一起上,杀了他!”

    安府侍卫本是奉命前来保护穆璠,自然知道穆璠的真实身份,方才看那侍卫骤然使出杀手,也很是愤怒,这会儿看阿逊这般悍然无畏,本来很是佩服,可穆璠既然下了命令,却也不敢不听,刚要一起涌上,阿逊已经手起刀落,咔嚓一声砍了那侍卫的人头下来:

    “哪里来的贼人,竟敢在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在上京街头杀人,真是该死之至!”

    说着,提了那血淋淋的人头对着穆璠一扬手,森然道:

    “所谓血债血偿,你这凶徒,竟敢纵容手下如此为非作歹,当真胆大妄为,某家今日也算替你清理门户罢了,识相的话,还不现在就滚去官府自!”

    随着阿逊的动作,那被砍了头颅的侍卫腔子里顿时有几滴血溅到穆璠脸上,温热的血腥味儿,再配上阿逊狰狞的表情,饶是穆璠那般阴狠的人,也吓得差点儿尿裤。

    那些侍卫更是完全被阿逊神出鬼没同时又令人毛骨悚然的身手给吓到,生怕阿逊再对穆璠不利,忙把穆璠护在中间。

    安钧之则是大喜,自己正想着怎么对那奸夫下手,正好,这小子就自己送上门了,当即一挥手,对身后一直冷眼旁观没有任何动作的府中暗卫到: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抓刺客!”

    “抓刺客?”霁云已经放开张才的尸体,上前拦在众人面前,冰寒的眼睛直视安钧之,“还真是好大的口气!看着你长得人模狗样,没想到却是这般冥顽不灵的凶恶之徒!我这管事也是有妻有子有家有室之人,你们竟然不问请问皂白就将他这般虐杀,当真可恶至极,该死之至!”

    一番话完全说到了安府暗卫的心里,只觉面前这位公子骂的真是爽极了!他们自来跟在老公爷身旁,何曾做过这般欺凌百姓之事,却没料到今日却因安钧之的缘故,成了助纣为虐之徒!

    却又暗暗为霁云担心,虽然知道这两人的气度看着应该也是身份高贵之人,可再怎么说,穆璠都是西岐国君啊!即便有名无实,可也代表着西岐国体,这几日瞧着那西岐摄政王也不是善茬,若真是两国之间因此产生冲突……

    安钧之被骂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更没想到的是,自己都下了命令了,这群暗卫却仍是犹豫着不肯上前,顿时很是光火:

    “一群饭桶!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把那杀人凶手拿下!”

    却不防阿逊早听的不耐烦至极,忽然上前揪住安钧之的衣襟朝着大街上就摔了过去

148 以牙还牙(二)

    “二爷——”本自愣的安府侍卫没想到阿逊竟然有这么高妙的手法,竟然可以突破他们的重围,轻而易举就把安钧之给摔了出去,个个大惊失色之余,也觉得颜面无光,当即咬牙拔出宝剑就向阿逊围了过去。

    “我看你们谁敢!”霁云怒声道。

    “这位公子你还是闪开吧,不然,别怪我等刀剑无情——”一个侍卫终是有些不忍,出声劝道。

    “刀剑无情?”霁云一声冷笑,“真当我们容府是好欺负的吗?”

    话音刚落,又一群侍卫一涌而出,牢牢守护在霁云周围。

    “容府?”那些侍卫顿时一愣,这公子是容府的人?再一瞧簇拥在霁云身边的,可不正是今日一早见过的容府暗卫,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安钧之已经从大街上一瘸一拐的回返,一想到自己堂堂探花郎、安府下一任家主,竟然被人这么当街摔出去,安钧之恨得吃人的心都有,只是霁云面前,却也不敢太过放肆,只怒声道: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把那穷凶极恶的歹徒给我拿下!若有胆敢阻挠者,以同罪论处!”

    那些侍卫无法,只得挥刀上前,阿逊眼神暗了暗,抬剑就迎了上去。

    霁云则冷笑一声:

    “有我容霁云在,我看谁敢!”

    除了容五容六几人虎视眈眈的瞧着穆璠,其余侍卫也全都加入了战场之中。

    那一众安府侍卫本是敬佩阿逊方才的英勇,出手时便处处容让。哪想到不过几个回合便叫苦不迭——怎么这男子身手神出鬼没不说,招式更是凌厉至极,竟是每一下都攻向要害,简直防不胜防,本已经应对的很是吃力,再加上容福侍卫也加入战团之中,很快就力所难支。

    为怕惹人耳目,穆璠和安钧之不过带了十多名侍卫,其余众人则吩咐在远处等着,本以为一个铺子罢了,那容霁云肯定也不会有事没事,天天弄一大堆侍卫在旁边伺候着,却没想到,竟有这么一位可怕的阎王!

    看眼前情形,别说容府侍卫也纷纷上前助阵,怕就是那俊美男人一个,就足以对付他们的手下!

    眼看又一个侍卫被阿逊一掌砍在颈上,瘫倒在地,甚至阿逊的掌风扫的安钧之的帽子都飞了出去,安钧之吓得大叫一声,忙命身旁的两个侍卫上前拦阻,却不过几个回合,也全被撂趴下!

    “你们干什么?快站住!”眼看阿逊和霁云一步步逼近,安钧之魂都要吓飞了,刚要让侍卫拦截,却现除了自己和穆璠外,早没有一个侍卫还是站着的了!

    只得哆嗦着一指穆璠道:“你们知道他是谁吗?这可是西岐皇帝陛下,想要活命的话,就赶紧退下去!”

    “西岐皇帝陛下?”接话的却是霁云,“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以为我等是三岁小儿吗?堂堂西岐国君,又岂是这般藏头露尾、心狠手辣的残暴之人?当街杀人不算,现在竟然还敢冒充西岐皇室,真是该死!”

    “朕,真的是西岐皇帝——”穆羽也是快要吓哭了样子,一指安钧之道,“你们不认识我,总该认识他吧?他可是堂堂探花郎、安府少爷安钧之!”

    “是啊!”安钧之也忙不迭点头,战战兢兢道,“容小姐,我是,安钧之啊——”

    “敢冒充安府的人,好大的胆子!给我掌嘴!安府与我容府什么关系,又怎么会做出这般丧尽天良之事!”霁云却是厉喝一声,旁边的侍卫上前就是一个大耳刮子。

    安钧之被打的滴溜溜转了好几圈,一张嘴就吐出了一大口血沫子,甚至还有两颗大牙也飞了出来,脸顿时肿了半边,气的浑身抖,指着霁云道:

    “你敢,打我——好,好,你不怕我告诉逊儿,让他和你——”

    话音未落,却被阿逊一把扼住喉咙,脸上也露出一丝又是古怪又是讽刺的笑意:

    “告诉,就不必了!不过,我倒是很乐意告诉你,最后的结果!”

    说完手用力一推,安钧之仰面朝天就倒在地上,“若不是看在……今天,一定摘了你的脑袋!”

    “啊——”穆璠这会儿终于彻头彻尾的体会到什么叫恐惧,瞧着众人一步步逼近自己,只吓得心魂俱裂,“你们想要怎么样?朕可是——”

    却被阿逊一把抓住胸口衣襟,狠狠的推倒在张才的尸体边:

    “所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虽是那些奴才动的手,却是你这混账指使,今日我就让你也尝尝——”

    “住手——”身后却传来一声厉喝,紧接着一个人影左冲右突倏忽冲进人群,抢了穆璠便往后急退。

    众人回头,站在门前的却是两个人,中间一人剑眉星目,俊美不在阿逊之下,旁边一个中年人渊渟岳峙一看就是武林高手。

    霁云眼睛暗了一下,继而大怒,不正是穆羽和姬二两人,又是哪个?

    看到穆璠如此狼狈,穆羽只觉气恼以极,再怎么不喜欢这个侄儿,可也毕竟是西岐皇帝!只是满腔的怒火在对上霁云的眼睛时,却是一愣——

    若说那日街头相遇,阿开眼里自己不过是个陌生人罢了,现在的阿开看自己的神情却明晃晃的写着“深恶痛绝”几个字!

    穆羽只觉胸口处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阿开现在的眼神,竟是和昨晚梦里那怨毒的双眼全无二致!

    却不知霁云此时心里也是翻起了惊涛骇浪,原以为今生今世和穆羽应该是再无交集,却没料到自己虽是想要敬而远之,这人却偏要步步紧逼!

    那穆璠不过是个孩子罢了,自己和他远日无怨、近日无仇,缘何会招惹得他来自己铺子中行此丧尽天良之事?

    若说方才事出突然,还未想明白缘由的话,现在看到穆羽,一切便都豁然开朗!

    怕是一切的根源,全在穆羽!

    不然,他怎么会这么巧赶来?!

    上一世他步步紧逼,逼得自己和爹爹孤立无援、受尽屈辱!那般被世人驱逐唾骂如猪如狗、苟延残喘的日子,即便再来一世,也都让自己至死难以忘怀!

    穆羽有点儿被霁云脸上的苍凉凄厉以及滔天恨意给吓到,不由上前一步:

    “阿开——”离得近了,更注意道,霁云的领口上殷红的血迹,心里更是一紧,“你受伤了?”

    “是不是很遗憾,死的不是我啊?”霁云眼神冷如寒冰,声音更是悲怆至极,到底是什么样的孽缘,自己才会一世又一世的救下这么个心如蛇蝎的男人!

    声音极轻,却又仿若重锤一般狠狠的敲在穆羽心上:

    “穆羽,我真后悔,当初,为什么不看着你死——”

    穆羽恍若雷击,梦里的那个霁云也终于和眼前的人完全重合起来,不由一把握住霁云的手腕:

    “你说什么?”

    阿开,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这世上所有人都可以盼着我死,却唯独不能也不应该是你!要是你也盼着我死,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喉咙里随即一阵腥甜的味道。

    “放开云儿!”阿逊一旁暴喝道,抬手攻向穆羽。

    “啊——”穆羽忽然仰天长啸,一把推开霁云,迎着阿逊就冲了上来,竟是一招一式,全是以命相搏的模样。

    阿逊猝不及防,顿时就有些手忙脚乱。两人本是师出同门,渐渐的就打了个旗鼓相当。

    姬二却不由皱眉,自己方才看的不错的话,羽儿痛极之下,怕是伤了肺腑,这般不要命的打法,必然对身体有很大伤害!

    当即扬声道:

    “殿下且退后,这般凶徒就交予我处置!”

    说着也不待穆羽回答,抢身上前,先是扣住穆羽手腕往自己身后一带,腿跟着踹向阿逊的下盘,竟是硬生生分开了两人。

    穆羽站稳身姿,一把甩开姬二,掏出锦帕在嘴角抹了一下,一大口鲜血随之没入锦帕之中,却是一眼也不愿瞧向霁云。

    “来吧,小子!”此时的姬二却好像换了一个人,哪还有平时一点儿吊儿郎当的模样?那由内而外渗出的杀气,令得所有人都打了个寒噤。

    阿逊却仍是站在当地,沉声道:

    “二当家——”

    “少废话!”姬二神情冷然,“当初羽儿放你离开时便说的明白,从那日起,你和我谷中便再无半分关系,现在,你纳命来吧!”

    说着,挥拳直上,哪知阿逊身形一退,却是并未还手:

    “安某也是恩怨分明之人,今日之事,断不会退让分毫,但十招之内,阿逊也绝不会还手!”

    不还手?霁云愣了一下,姬二的身手自己早有领教,而且听阿逊的意思,他的一身功夫,也全是由姬二身上学来,全力应对怕也不是对手,这要不还手,简直无法预料会是什么情形!

    一旁穆羽冷眼旁观霁云担忧急迫的表情,神情更是苦恨难当。

    那两人却已经战成一团,情况果如霁云预料,只被动挨打绝不还手,不过两招,阿逊情形已是万分危急,第三招上,一下被姬二踹在右胸,身子一下倒飞出去。

    霁云猛地咬住嘴唇,却又唯恐分了阿逊心神,生生又把那声惊呼咽了下去。

    ……

    “啪——”姬二又是一掌正中阿逊肩头,阿逊第四次倒飞了出去。姬二手中长剑跟着急刺,眼看就要刺中阿逊的胸膛,竟是一副无论如何也要置阿逊于死地的架势。

    “小心——”霁云合身一扑,就挡在阿逊身前。

    姬二眼神一厉,恍若未睹,宝剑仍是毫不迟疑的向霁云刺了过去——害的羽儿那般伤心,自己现在就取了她的性命便是!

    “阿开,舅舅!”穆羽几乎魂飞魄散,可以姬二的度,自己就是全力扑过去,怕是也来不及!

    “云儿——”阿逊也吓得心胆俱裂,身子闪电般跃起,一把揽过霁云,自己则是迎着宝剑就送了过去。

    众人吓得一下张大了嘴巴,这一剑下去,那男子必死无疑!

    “咦?”一个惊异的声音忽然传来,明明听着似是极远,却转瞬间就来至眼前,紧接着一条柔软的腰带忽然毒蛇般朝着姬二的后心要害袭来。

    姬二后背处一阵凉,只觉一阵死亡的气息忽然就覆盖了自己,身子猛然跃起,宝剑随之后撤,待站定身形回身看去,却是个一身灰布衣衫、轻纱遮面的女子,正气定神闲立在那里。

149以牙还牙(三)

    “阿逊——”霁云脸色惨白,上一刻,真的以为自此就会和阿逊天人永隔,惶然无措之下,竟是一把握住阿逊的手。

    阿逊用力回握了霁云一下,都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怆然和庆幸。

    两人的手由交握到分开,不过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其他人都神情惊异的瞧着那突兀出现的女子,倒是没有察觉,却是逃不过有心人的眼睛。

    穆羽眼中一痛,刚从地上爬起来的安钧之眸中则是闪过一抹戾色:

    今日果然大有收获,虽不知两人说了些什么,可那显而易见的情意即便是瞎子也能看的出来。

    只要能把奸夫带到老爷子面前,以安云烈的脾气,势必会和容府决裂。

    容霁云这女人敢这样对待自己,到时候就让她尝尝什么叫身败名裂的滋味儿!

    至于安弥逊,从他入府,自己的日子便如履薄冰,过得艰难至极,便是今日一早,还借安府的势力让自己大大的丢了面子,现在看他即便自甘堕落入赘容府也被人轻贱若此,心里面着实畅快至极。

    而且今天的机会委实太为难得,看那俊美男子功夫也是厉害的紧,若没有击杀穆璠侍卫一事,无论如何也不会被自己抓住把柄,现在这种局面,即便有容霁云护着,他再想脱身,也是万不可能!

    又把眼睛转向场中,倒是这突兀出现的女子,太过诡异,只希望那姬总管能一招把她毙命,不要搅了自己的好事才罢!

    不过看姬二能那么轻松就差点儿要了容霁云奸夫的性命,要收拾个弱不禁风女人,那还不是易如反掌、不在话下?!

    却不知姬二却是少有的认真和慎重。从出道以来,自己就罕逢敌手,还是第一次有人给自己这种深不可测的感觉。

    心里却又很是疑惑,虽是女子轻纱遮面,可那一双明眸却明明白白表明年龄应该并不甚大,即便自小习武,也不可能有这么深厚的功力?

    若是平常,姬二倒想和她讨教一番,不过这么个危急时刻,自己却是不愿和她纠缠。

    当即冷声道:

    “看姑娘身手也是同道中人,只是这般暗施手段背后偷袭委实不是大丈夫手段。”

    “大丈夫?”女子神情明显有些懊恼,“我本就不是啊。”

    从前倒是觉得自己就是个男人,是爹爹膝下绝不输于任何人的儿子!可自从遇到轩轩,才知道,自己不是男人啊,自己真的真的是女人,不然怎么会一看到轩轩的眼睛就会腿软、脸热、眼直,站都站不稳——

    可是有了轩轩后才现,当女人好像也不错啊,虽然现在自己还不能让轩轩满意,总有一天,自己会让他明白,自己真是如假包换、彻彻底底的女人!

    可这男人竟然又说自己是什么男子汉大丈夫——

    只是自己明明脸上也没有这样那样的疤痕了,出来也知道带块面纱了,跟人家说话时也尽可能细声细气了,对看不顺眼的人拳打脚踢的现象也很长时间不出现了,难道改变了这么多,仍然像个男人吗?!

    那般诚挚的语气使得姬二顿时哽了一下,只得忍了气冷声道:

    “姬某今日有事在身,姑娘若想讨教,来日定当奉陪。”

    女子终于明白了,姬二这是要赶自己走啊,头顿时摇的和拨浪鼓一般——幸亏自己又迷路了,本来说出城呢,结果转了一大圈,好巧不巧,又跑回这铺子了了,也幸好如此,才赶得及救下,呃,那个要收拾的妹夫。

    很多时候,女子脑子是不怎么转弯的,可面对自己心爱的男人,还是会一些察言观色的——

    轩轩虽然吩咐自己两个安家少爷都要教训一下,可说到那个安钧之时,明显厌恶无比,反倒是说到准妹夫时,虽是气哼哼的,却是无奈爱护居多。

    这人想要妹夫的命,那妹妹心里该多难过啊——就像自己,要是有人要害轩轩,自己肯定会找人拼命!比方说那个太子,不是轩轩骂了自己,自己一定会冲进太子府,把那男人阉了了事!

    现在有人要杀妹夫,就是说破天去也不能答应啊!

    没想到这女人竟是油盐不进,榆木疙瘩一般,怎么说也说不通,姬二气的暴跳如雷,也不再说话,提剑揉身而上。

    女子身形暴起,明明是胖大的灰布衣衫也遮不住的窈窕身姿,却是悍勇丝毫不下于姬二,两人身形交错间双掌相碰,顿时出“咚”的一声巨响,各自退出了十多步之多。

    和姬二的震惊不同,女子则是大为兴奋,站在街中心一声长啸,冲着姬二一招手:

    “痛快,今日定要与你大战三百回合!”

    ……

    这般豪放的话语,便是穆羽也不禁目瞪口呆。

    霁云眼中则是异彩连连,自己猜的不错的话,女子应该就是方才言说奉了三哥之命来给自己撑腰的女子吧,看她功夫,和姬二应该也是在伯仲之间。

    心里大为惊异之余,更是好奇到底这女子是什么人,又和三哥什么关系。不过这样好的时机,自然不能放过——

    若是现在任由他们把阿逊带走,事情的展将完全无法掌控。

    伸手握了握阿逊的手,阿逊立时明白,犹豫片刻,却是微微摇了摇头,不是不明白霁云担心什么,可方才姬二对云儿的杀意自己也是瞧见了的,若是自己此时离开,岂不是要把霁云置于险境?

    更何况还有穆羽在这里……

    “无妨,你忘了,我是容家世女——”霁云摇头,方才姬二的心思无非是打着捉拿凶徒误伤自己、刀剑无眼这样的借口,只要自己不再贸然行动,量他也绝不敢在上京街头、众目睽睽之下就再对自己动手!

    一次尚可说是偶然,再来一次,定然百口莫辩,看姬二对穆羽维护至极,定然不愿因为自己置穆羽于险境!

    而且既然知道那女子是三哥的人,霁云便存了一番保全的心思,只要阿逊走了,女子便可抽身离去,不必和姬二缠战不休。

    阿逊点头,果然当局者迷,云儿的容家世女名头可也不是闹着玩的!放下心来,再无疑虑,身形倏地腾起,朝着后面如飞而去。

    “拦住他!”安钧之本就一直盯着阿逊的动静,看他要走,顿时大惊,忙指挥侍卫前去围堵,却被容府侍卫给拦住去路。

    “想走?”穆羽脸色一寒,“没那么容易。”

    刚要上前,却被人仗剑挡住身形,却是霁云身边最后两个暗卫合身扑了过来。

    看霁云身边没了护卫的人,正自看得津津有味的穆璠眼睛一转,反身提了把刀,猫着腰朝着霁云迫了过去,眼看到得霁云身后,举起大刀就想砍下去。

    哪知前面人却突然消失,紧跟着膝盖处猛地一痛,一下跪倒在地,却是霁云矮身把几只金针狠狠的刺入了穆璠膝盖处,而同一时刻穆璠手中大刀更是被一股大力撞飞,那力量太大了,甚至穆璠正个人都被带的飞了出去,又重重的落在地上,顿时疼的眼泪都下来了。

    再抬头看时,却是方才还在和侍卫缠斗的穆羽已经飞闪霁云身前,眼中全是担忧惶急患得患失之意,对自己这个摔得泪流满面的侄儿皇帝竟是瞧都没瞧一眼!

    旁边的侍卫忙上前搀扶,穆璠脸色已是阴沉之极——当真好极,为了这个容府世女,穆羽竟是连在自己面前装装面子都不愿意!自己这一跤倒也摔得值!

    再站起来时,穆璠脸上的阴沉已经一扫而光,又恢复了飞扬跋扈、无理取闹的样——穆羽不就是想把自己教养成这样的无赖皇上吗,那自己就如了他的意,到处惹祸就好,这次这么多人瞧着,自己倒要看看,穆羽能不能为那个女人做到连她的情夫都包庇!

    要真是那样的话,乐子可就大了!

    竟是一指霁云嚷嚷道:

    “这个女人明显和那个刺杀朕的凶徒是一伙的,摄政王,你快把她抓了。”

    霁云这会儿也反应过来,实在没想到穆羽会突然跑过来!还在大庭广众之下用这么暧昧的方式把自己揽在怀里,顿时气的脸色通红,用力一把推开穆羽,厌恶道:

    “不知摄政王又想耍什么阴谋手段?霁云虽是女流,也会奉陪!”

    穆羽猝不及防,被推的猛一踉跄,一抬头,正好对上霁云冷冰冰毫无半分暖色的眼神,竟是怒极反笑:

    “容霁云,你眼里我就是那般无耻之徒吗?既然这样,你可不要求我才好!”

    说着转身大踏步而去。来至穆璠身边,一下站住脚,慑人的眼眸骇的穆璠小腿肚差点儿转筋,带着哭腔道:

    “皇叔,他们欺负我——”

    却被穆羽毫不掩饰的冷意冻得又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慢慢低下了头。

    “是啊,摄政王殿下,”安钧之也凑过来道,“方才那男子当真是穷凶极恶的亡命之徒,若是您晚来一步,那皇帝陛下说不定就……请摄政王殿下一定要把那男子斩示众、以儆效尤!”

    “是吗?”穆羽冷笑一声,这人真把自己也当成了无知小孩吗!自己虽是厌极安弥逊,却不代表愿意被这样的小人当枪使!

    “安大人既然有此志向,那缉拿人犯之事就交由安大人全权处理。以安大人之能,捉拿这凶犯当是手到擒来!”

    别人不知道,自己可是清楚,安弥逊可不就是安云烈的嫡亲孙子?!

    看到穆羽离开,姬二也不敢恋战,飞身退出战圈,心中却也是对女子佩服无比,这么一场大战下来,自己已是大汗淋漓,看女子模样也是喘气不已,可自己竟是无论如何也占不到一丝上风:

    “好,姬某今日先不和你啰嗦,来日定当和你分个上下高低!”

    哪知女子却显然没有打尽兴,竟是皱着眉头嘟哝道:“你这人真是好没意思,要打就打,动不动就说来日来日,竟然和女人一般唧唧歪歪,好不爽快!”

    姬二身形已经飞起,闻言差点儿又摔下来,只是瞧着这女子可不是一般的天真愚蠢,自己真要和她较劲,怕是会被气死!

    当下竖起衣领权当没听见,一夹马腹就扬长而去。

    女子正在愤愤不平,忽听有脚步声靠近,忙回去看去,却是霁云正行至近前,吓得汗毛都竖起来了——真是要命,怎么又因为打架忘了正事了!

    二叔可是一再嘱咐,没成功把轩轩娶回家,哦,不对,应该说没成功嫁给轩轩前,绝不许和轩轩的任何一个家人接触,不然,自己铁定会被人家哄得连祖宗八代都交代的清清楚楚!

    “你别过来——”女子极快的抬手捂住耳朵,看霁云要张嘴赶紧又加了一句,“也不许和我说话——”

    说着身子凌空飞起,瞬间没了踪迹。

    不会吧?这下换霁云傻眼了,下意识的抚上自己的脸——自己真的很可怕吗?不然,连姬二都收拾的狼狈而去的女子怎么看到自己和见了鬼一样?

150另有隐情?

    穆璠坐在角落里,不时偷眼看看对面的穆羽,一副瑟缩不已很是害怕的模样,心里却是乐不可支。

    以为自己不知道吗,当初父皇就是死在这个奸人手里,扶自己登上帝位,不过是缓兵之计罢了!

    只是,自己可也绝不会坐以待毙!

    今天可是自己登基以来,最畅快的一天!

    看穆羽痛苦,真是和吃了仙丹一样快活。

    转眼到了皇宫外,穆璠故意抠着车窗哭丧着脸道:

    “皇叔,那女人指使她的情夫杀了我的侍卫——”

    自己记得不错的话,方才穆羽明显是恼了那容霁云,自然要趁热打铁,让他们闹得不可开交才好。反正穆羽越是不好过,自己就越是舒心惬意。

    “穆璠,还想在那个位子上多做几年的话,最好明白那些话该说,那些话不该说,”穆羽缓缓抬头,双目如剑,刺得穆璠浑身一抖,“如果再让我现一次,你有针对容霁云的行为,你知道,会生什么。”

    说着张开手指,本是握在掌心的一块美玉早已经化为齑粉,从穆羽手中掉落尘埃。

    再怎么诡计多端,穆璠毕竟还是小孩子,听穆羽竟然就敢当着自己的面说出这么大逆不道的话,伪装的面具顿时土崩瓦解,先是神情怨毒无比,又很快被穆羽话里的深层含义所吓到,脸色又变为一片惨白,只盼望赶紧到皇宫,好从魔鬼一般的穆羽身边逃开。

    车子停稳,穆羽先下车,穆璠脚刚着地,却是腿一软,穆羽要伸手来扶,穆璠吓得一哆嗦,几乎是逃一样的跑进了自己的房间。

    “什么?你说容霁云还有个情夫?”谢明扬手里的茶碗差点儿打翻,皱眉道,“钧之,你将是安家下一任家主,还要稳重些,切莫信口开河。”

    自己也是恨得容府牙根痒,若不是容文翰出手,莞儿又怎么会身败名裂?到死还要背着骂名。可也正因为此,才万事更要慎重,已经折了一个儿子,这个女婿可不能再有什么闪失!

    容霁云可不是一般闺阁女子,说是容文翰的掌上明珠一点儿也不为过,真要拿不贞的罪名套到容霁云头上,怕容文翰更会不顾一切的和自己为敌。

    “岳父,小婿所言,句句是实——”安钧之却是成竹在胸,神情也是兴奋至极,“此事乃是小婿亲眼所见,再不会出错——”

    说着就把上午生的事情添油加醋的给谢明扬说了一遍。

    为怕谢明扬不支持自己,又加了一句:

    “那男子身手委实了得,小婿甚至怀疑,怀疑内兄意外身亡一事,是不是也和他有关!”

    谢莞之死一直是谢明扬最大的痛处,只望有生之年可以手刃凶手给儿子报仇,可直到今日,却是并没有丁点儿线索,现在听安钧之这样说,也是耸然神动:

    “那容霁云竟是如此胆大妄为、寡廉鲜耻之人?好,你放心,我这就进宫去找皇上。”

    莫说其他,但只是妄杀穆璠侍卫一事,就得让容霁云吃不了兜着走。

    中途又站住脚吩咐安钧之道:

    “那些侍卫都是你的人,你回去也要好生安排,那些该说那些不该说,一定要交代清楚。”

    “小婿明白。”安钧之忙躬身应下,心里早拿定了主意,回府就会交代手下,务必要死咬住容霁云的奸夫,那么暧昧的一幕,他们可也都是瞧得清楚,以他们对安弥逊那小子的拥戴,其痛恨之心必不会在自己之下!

    对了,这样热闹的事情,可不能少了家里那个老东西。

    “混账东西!”安云烈气的抬手就是一巴掌扇了过去,安钧之也不敢躲,竟是硬着头皮挨了那一下,脸上已是青中带紫。

    “我知道你们叔侄不睦!可再怎么样,你也不能这般糟践容家孩子!”

    若是这样的话传出去,安容两府必然自此决裂,一旦两大家族为敌,那大楚王朝——

    自古将相和、国家睦,容安两家和谢家不同,几乎可以算得上是朝廷的定海神针,若是骤然失和,会生什么简直不可预料!

    更不要说逊儿可是自己最爱的也是唯一的孙子!那孩子对容家小姐用情至深,若是听到钧之这般言语,怕是登时就会翻脸。

    安钧之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用的力气大了,额上顿时渗出血丝来:

    “爹爹的心思,钧之如何不懂?只是钧之以为,逊儿那般人才,入赘容府本已算是受尽委屈,那容家女竟还如此不知自爱,是又把逊儿置于何种可怜境地?这样想着,心里便委实如同刀扎针刺一般,痛苦难当。本想着把这件事瞒下便是,可辗转反侧之下,还是,咽不下这口气。孩儿所言句句是实,还请爹爹明鉴!”

    说着竟是泪流不止。

    看安钧之如此情真意切,安云烈也不由狐疑,难道自己错怪了他?想了想起身:

    “你先下去。”

    说着吩咐人唤白日里陪着安钧之的暗卫领到自己房间来。

    “容小姐身边确实有一位俊美男子。”暗卫领证实了安钧之的说法。

    安云烈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哑声道:

    “你,可有看到,他们之间,可有什么亲密之举?”

    “这——”暗卫犹豫了下,却也明白事关重大,最后还是道,“他们确然一直并肩站在一起,甚至最后……”

    “最后怎样?”灯影下,安云烈神情狰狞。

    暗卫打了个寒战:“……眼看那男子就将死于对方剑下,是容小姐不顾一切的扑了上去——”

    那岂不是说,要和别的男人同生共死!

    又想到安钧之描述的两人之前的亲密行为,安云烈的手狠狠的拍了下去,近旁结实无比的红木桌子顿时四分五裂。

    那暗卫领吓得噗通一声就跪倒在地,刚要请罪,门却是一响,随之一阵脚步声传来。

    安云烈抬头看去,顿时一愣,怒声道:

    “什么人?竟敢不经通禀就进老夫的房间!”

    暗卫也看到了来人,慌得一下从地上一跃而起,一下挡在安云烈身旁:

    “大胆匪徒,竟敢擅闯安府,意欲何为?”

    “匪徒?”安云烈神情明显有些疑惑。

    “启禀公爷,这人便是今天白日和,容小姐在一起的那贼人!”暗卫忙低声道,手中早藏好了暗箭,伺机就准备扔出去,心里更是疑惑不已,这贼人委实太过大胆,竟然就敢这么公然闯进老公爷的房间里。

    阿逊站住脚,微微一笑:

    “安青,你连我也不认得了吗?”

    说着,转向安云烈:

    “祖父,是我,逊儿呀。”

    “少主?”安青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明明是白日那个匪徒,怎么疏忽就变成了少主?

    突然想到白日那场大战时,自己兄弟们虽是被打的满地都是,可也不过暂时不能行动而已,重的也不过需要在床上躺个几天也就罢了,当时还以为大家运气好,其实不是运气问题,关键是,当时出手的就是少主自己?!

    阿逊缓缓跪下,抬手扯开胸前衣服,一匹红色的骏马赫然映入安云烈眼帘:

    “祖父,原谅孙儿。孙儿脸上的伤已然好转,其实,这才是,孙儿的本来面目。”

    安青已经识相的退了出去,心里确确实实暗暗咋舌,哎哟我的娘哎,自家少主怎么生的这般妖孽的模样,可你说长得妖孽也就罢了,怎么功夫也和人一样妖孽!

    安云烈先是大喜,继而愤怒,最后却又变成了无奈,曾经想不通的事,现在终于明白:

    “你这孩子,就是为了容家女娃,才故意一直顶着那张面具?”

    阿逊神情歉然,磕了个头:

    “请祖父责罚。”

    安云烈忽然抬脚把阿逊踹翻在地:“小兔崽子!你可知道——”却又噎住。

    枉自己为了他被毁容一事日日伤怀,却不料这孩子容貌竟是已经恢复如初。好在,自己还未上表请立钧之为世子,一切都还来得及!

    “好了,起来吧。”

    再看一眼阿逊的脸,又忽然顿住,皱了眉头道:

    “逊儿,咱们祖孙二人,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阿逊点头,索性也不再隐瞒:

    “是。我还有另外一个名字,谢弥逊。”

    “谢——”安云烈拈着胡须重复着,忽然一愣,神情是全然的难以置信,“谢弥逊,你是,谢弥逊?!”

    怪不得自己觉得熟悉,可不就是传说中的谢家表少爷、谢明扬私生子、上京小霸王谢弥逊?

    “你的娘,你的娘是——”

    “谢府小姐,谢悠然。”阿逊垂眸道。

    “谢悠然,谢悠然,竟然,是她吗?”安云烈跌坐在椅子上,语气中竟是愤恨晦涩难当。

    是了,犹记得当初铮之确曾回家央求自己去谢府求亲,可那时京中早已传闻谢悠然是早已定下的太子妃人选,和太子殿下早已是情投意合,即便安家也是门第高贵,却又如何敢跟太子抢妻?

    再加上自己又素来不喜谢明扬为人,便当即断然否决。

    只是两人之间应该并无交集啊,那谢府小姐又是何时有孕在身?

    难道是,皇上那次南苑行猎?

    那次行猎时,因皇后也跟着同行,很多重臣也都带了家中女眷,谢府悠然小姐自然也在其中,难道就是那次,两人有了肌肤之亲?!

    然后就生了铮之陪同皇上进山打猎时,为保护皇上竟至战死之事,可现在想来,因怕皇上行猎时会遇到危险,之前明明已经让人再三探查,确定了山中并无大型野兽,只有些温驯的动物罢了!实在想不通,怎么可能凭空出现一只凶恶的吊睛斑斓猛虎,甚至还有一群眼睛都饿绿了的狼?

    自己记得不错的话,当初负责山中探查的将军名叫苏震方,正是皇后娘家凌太师的爱将,铮之惨死后,那人也因渎职罪,被罢黜回乡,不过几年又再次启用,现在正官居负责京畿安全的九门提督之职!

    难道说,当初儿子惨死,其实并非意外?

    可为了除掉铮之,这些人竟然敢犯天颜,拿皇上的安危说事?还是说,其实他们的目标却是,皇上本人?!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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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掌上明珠介绍:
容霁云一直以为自己天生薄命:生而为父厌弃,长而随母颠沛流离,为了活下去,不得不寄人篱下、仰人鼻息。好在老天还给她留了一条活路,赐给了她英俊而又痴情的夫君,即便她无法生育,依旧是不离不弃。却不料狠心父亲本是爱女逾命,如意郎君才是禽兽心肠,而所谓孤女的自己,却是出身高贵的世重生之掌上明珠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重生之掌上明珠,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重生之掌上明珠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