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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掌上明珠全文阅读

作者:月半弯     重生之掌上明珠txt下载     重生之掌上明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22 风起云涌

    “站住——”霁云和阿逊转身要下楼,却不防身后一声断喝,满脸怒色的安钧之忽然出现,大踏步上前,扶住满脸泪痕伤心欲绝的谢玉,对着霁云两个怒目而视,“阿逊,容小姐,你们莫要欺人太甚!容小姐,即便你是容家世女,可也不是想做什么便可以做什么的!阿逊,安家男子的威严不是用在如何欺侮女子身上,还不快给过来给谢小姐道歉!”

    又转头温声对谢玉道:

    “谢小姐,你莫怕,安钧之虽是一介书生,却好歹还有一腔热血,他们到底做了什么,你尽管说与我听,钧之拼着开罪容府甚而被爷爷责罚,也定要为你讨个公道!”

    谢玉定定的瞧着始终和霁云并肩而立,好像眼里除了那容霁云再不会看任何人一眼的阿逊,眼里是疯狂的仇恨的火焰——

    长这么大,还从来没人敢这么对待自己!

    这样丝毫不留情面的拒绝自己,让自己成为容霁云眼中永远的笑柄,安弥逊,你竟敢这样伤我,我一定会让你付出代价的!

    还有容霁云——

    “当初,安府门外,安弥逊抱着的那个小厮,就是你,对不对?”

    方才安弥逊一句话——这辈子他会救的,从来都只有容霁云一个,谢玉终于明白过来,原来那日,安弥逊扔下自己不管,死死抱在怀里的那个,并不是什么小厮,而是容府世女,容霁云!也就是说,这两个狗男女,早就勾搭在一起了!

    “是我。”霁云点头,“敢问谢小姐,还有什么要问的吗?”又冷睇了一眼安钧之,“还有这位安公子,你既读圣贤书,怎么这般不知礼仪?我乃是容府世女,也是你一介白丁可以大呼小叫的?看在阿逊面上,我今日不同你一般见识,若有下次,决不轻饶!”

    一番话说得安钧之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却是说不出一句话。

    谢玉却是神情木然,终于慢慢恢复了以往的冷静,又变成以往那高高在上的世家小姐,缓缓抬头,看了眼安钧之道:

    “多谢公子再次仗义相助,先是安府门前,现在又是这醉仙楼里,谢玉无以为报,只望公子此次能金榜题名,谢玉必每日里为公子祈祷,等着公子捷报传来。”

    安弥逊这般羞辱自己,自己却偏要嫁入安家,然后助安钧之得到家主之位!

    容霁云,安弥逊,你们两个人,我都绝不会放过,有生之年,我一定要把你们今日给我的耻辱,千百倍的还回去!

    安钧之愣了下,旋即大喜,忙不迭道:

    “承蒙小姐吉言,钧之,若有幸考中,必亲自登门致谢!”

    谢玉微微一笑,然后转身目不斜视的傲然而去。

    安钧之好不容易收住脸上的笑容,故作严肃的看向阿逊:

    “逊儿,不是叔叔说你,你也这般大了,怎么还如此胡闹——”

    哪知话音未落,阿逊已和霁云齐齐转身离开,两人的侍卫也跟着走了个干干净净,竟是把安钧之一个人撂在了那里。

    安钧之却是不过微微一哂,便径直往天字号房间而去。

    待掩上门,安钧之再也忍不住狂喜的神情——

    方才听谢玉的意思,是暗示只要自己考中进士,她便会嫁给自己吗?

    有谢玉这个谢家嫡小姐在,自己又何愁做不了安家家主?

    阿逊,现在,你尽可以这般张狂,可总有一天,我会让你,跪下来求我!

    “阿逊,你,会后悔吗?”霁云忽然抬起头,定定的瞧着阿逊——那可是安家,大楚最高贵的世家之一,安家家主这个词的背后,是无上的荣光、无穷的富贵、无尽的权势,是多少男人做梦都求不来的!

    阿逊却是淡然一笑:

    “云儿,那你呢,你想让我坐上那冷冰冰的世子之位吗?”

    “我?”霁云踌躇了片刻,还是老实的摇头,“我不想——”

    阿逊做了世子的话,两家的特殊位置使然,当今皇上又是那般多疑的性子,自己和阿逊是绝没有办法再走到一起了吧?

    思量片刻却再次摇头,眼圈已是有些发红:

    “我不想你离开我,可是我更不想你不开心,还怕你会为了我委屈自己……”

    “傻丫头!”阿逊叹了口气,双手掬起霁云的头,让她对着自己的眼睛,“记住,以后,再不许说这样的傻话,安家也好,世子也罢,都忘了吧,我是阿呆,你一个人的,阿呆……”

    安弥逊也不过是个代号罢了,既然这个名字会造成云儿的困扰,那便不要也罢,自己以后还做那个只有云儿一个相依为命的阿呆。

    “阿呆——”霁云把头埋在阿逊怀里,心逐渐安定下来,自己怎么了,竟是这般越来越活回去了?明明两世加在一起,已是偌大的一把年纪了,“阿逊,你莫要太宠我了,会把我,宠坏的。我已经想明白了,无论你是阿呆,还是阿逊,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

    静静的瞧着阿逊:

    “无论你是谁,或者,我是谁,我们都会永远在一起的,对不对?”

    阿逊脸上露出温暖至极的笑容,张开双手,轻轻抱住霁云。

    回了安府,阿逊便径直往老公爷书房而去。

    听到外面的敲门声,安云烈愣了一下,放下手中的兵法:

    “逊儿吗,进来吧。”

    “祖父。”阿逊进了房间,却是一愣,几日不见,安云烈的鬓边竟是又多了几缕白发。

    “打仗是年轻人的事,祖父这么大年纪了,还是莫要再操心的好。”阿逊的语气有些生硬。

    安云烈嘴角微不可查的露出一缕笑意,这小子,明明是关心自己,却偏还要用这种欠扁的语气。

    不过,能看出,孙儿心里还是有自己的。

    当下也不以为忤,捋了捋花白的胡须:

    “祖父倒是想歇着,可是——”说着扔过来两封信笺,“你瞧瞧,祈梁也罢,西岐也好,还是不让人省心啊!”

    三年前,与大楚一战,祈梁元气大伤,不得不向大楚臣服,年年进贡、岁岁来朝,倒也很是安稳了一段儿,可现在这封情报却报说祈梁又开始往两国边境加派兵马,明显居心不良啊!

    至于西岐,这几年来更是国泰民安,再加上那监国的皇叔穆羽委实是个有天分的,竟是把西岐治理的若金汤铁桶一般,国势之强,已然直逼大楚……

    安云烈充满期待的眼神却是在瞧见阿逊丝毫不感兴趣的把那两张信笺再次退回来时,变得黯然——

    以阿逊的天资,若是肯专心兵事,将来安家的荣耀必然不可限量,可惜,孙儿面目残缺,除此之外,怕是除了那容家小姐,再没有其他什么的,让他牵挂吧?

    有时,安云烈甚至有种直觉,说不定真是把自己和老妻和容霁云放在一起让孙儿选择,八成,孙儿毫不犹豫舍弃的,也会是自己这一方。

    阿逊却似是根本没注意到安云烈的伤神,撩起袍子,双膝跪倒:

    “孙儿有一件事,求祖父成全。”

    安云烈愣了一下:

    “好,你尽管说来便是。只要是老夫能力范围内。”

    阿逊又重重磕了个头:

    “祖父放心,于祖父而言,倒也不是什么为难事,只是对于孙儿来说,却是头等大事。”

    “孙儿有意和容府结亲,还请祖父应允。”

    “你——”安云烈默然良久,“逊儿,你也知道,那容府小姐身份非同一般,乃是皇上亲封的容家世女,你若是和她结亲,不但有可能失去安府世子的继承权,还会被世人嘲笑……”

    “是。”阿逊神情却是没有半点变化,一字一句道,“孙儿明白,孙儿,不怕,亦,无悔。”

    除了不能和云儿在一起,这世间,还有什么,是自己可怕的呢?

    “好,我知道了。”安云烈疲惫的挥挥手,“你下去吧,祖父再想一想……”

    阿逊起身,眼睛却在来自西岐的那封信上盯了一眼,便即转身而出,神情中却有些淡淡的忧虑:

    穆羽吗,自己曾经的少主,竟然已是西岐监国皇叔?!倒是一番好手腕。想到当初,自己之所以会和霁云相识,也正是源于此人,心里竟是微微有些不太舒服——

    记得在谷中时,两人倒也算有过几面之缘,那人性子执拗,竟是和自己相仿佛……

    西岐。

    三年时间,穆羽已经完全长成一个身材修长的俊逸男子,更兼处事稳重、冷情果断,竟是再完美不过的一个帝国统治者——

    姬二瞧着御案旁认真处理国事的穆羽,心情真是舒畅无比,却在看到御案上一份关于四个月后大楚、西岐、祈梁三国君王上京会晤的奏折时,脸一下垮了下来。

    看穆羽并没有注意自己,姬二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一出宫门,便飞也似的往后面的药圃而去。

    “二爷——”看到从天而降的姬二,灵老愣了一下,嘻嘻笑道,“今儿怎么这么得闲?”

    “什么得闲!”姬二磨着牙道,“还不是因为阿开那个臭——”

    小子两个字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当初灵老一探阿开的脉搏,便知道那小子其实是个姑娘,本想告诉羽儿的,却被自己给拦住了——自己当时本是存着好意,唯恐羽儿会误会那丫头故意女扮男装怕是有什么歹意,一怒之下把人给杀了。就想着找个合适的时机再告诉他真相。

    哪知最后,却爆出阿开的真实身份竟是容府少主,照自己看,什么容府少主啊,八成就是那据说死了的容霁云本人!

    不过这话却是更不敢说了,当时羽儿知道容霁云离世后那般自愧自怨如同疯魔一般的情形,若知道阿开是女娃,而且很有可能就是容霁云本人,怕会不管不顾的掳了人就走——

    自己可是瞧得明白,虽是羽儿心里一直以为阿开是男子,可那般维护之下,傻子才看不出来是有了情意。

    只是那样的话,以容家的威势和楚昭当时对阿开的维护,怕是他们所有人都别想活着离开大楚。

    在知道阿开其实是容府少爷之后,羽儿之所以会决然离开,却并非是惧了楚昭或者容家,不过是万分悔恨自己没有护好容霁云,甚至钻牛角尖之下,说不定以为是自己害死了心爱之人的姐姐,同时也是自己的恩人,万般愧疚伤心之下,觉得再也无颜面对阿开!

    自己冷眼瞧着,那丫头怕是不止对羽儿毫无情意,甚而还相当憎恨,就期望着回西岐后,他能把大楚的事情给忘记。而羽儿也果然如自己所想完全沉浸于国事之中,表现出一个完美的帝国统治者的潜质。

    这一瞒,就瞒到了今日。

    只是,若是四个月后,羽儿同穆喆一同去上京,万一遇见阿开……

    想的太专注了,竟是完全没注意到对面的灵老不停递来的眼色:

    “灵老,你说,要是羽儿知道阿开——”

    “参见王爷——”灵老忽然跪倒。

    姬二一个激灵,忙回头看去,果然是穆羽正缓步而来,却在听到“阿开”这个名字时,脚下猛地一顿,旋即笑道:

    “灵老今日怎么这般多礼?对了,舅父,你方才说,阿开——”

122昭王府

    周荣翘着二郎腿坐柜台后面,脸上是怎么也掩不住喜色。

    早知道京城商铺这么赚钱,自己早跑来上京了!

    “掌柜,”小二送走几个零星客人,抽空跑过来道,“咱们柜上货物可是撑不了几天了,掌柜看……”

    周荣哼着小曲站起身,无所谓摆摆手:

    “知道了知道了,放心,货物明儿个一准会送过来。”

    就想着出门去寻周发——从接过这店铺,周荣就和周蕙合计过,以后一应事务都要和容家划清界限,不然铺子见了多少银子,容家要是还门清,指不定哪天,又会打着容氏旗号,把钱弄了些去。

    而且又靠上了谢府,周发可是打了包票,生意上事,都有他罩着呢。

    刚走出铺子,迎面正好遇见武世仁贴身长随武员,说是老爷吩咐让从账上支五百两银子。

    周荣忙又跑回去,很捧了银票出来,心里却是有些肉痛,也不知姐夫什么时候养成了这么个富贵散漫性子,昨儿个才从账上支了六百两,怎么今儿又来拿银子?

    又一想,罢了,反正自己得油水也不少。

    想了想又回屋捧了两枝漂亮飞凤钗出来,嘱咐武员给姐姐和甥女儿送去。

    安排好一应事务,周荣便提了壶好酒,又切了二斤牛肉,包了一大包上好茶叶,便往谢家商铺而来。

    因容家商铺和谢家商铺相隔并不太远,周荣就想着悄悄些去寻周发罢了,哪知刚一下车,周发就从里面迎了出来,哈哈笑声怕是能传到几里开外:

    “啊呀,我说左眼皮一直跳呢,却是我兄弟来了。”

    正好张才从铺子里出来,周发得意洋洋提高声音道:

    “哎哟,这不是张管事吗。”

    又一指周荣:

    “这是我兄弟,你前儿也帮我兄弟照管了这么多天铺子,真是辛苦了。张管事闲话也来和我们和两杯。”

    张才本来就得了容福吩咐,说是以后不许再管武家任何事,本还有些纳罕,现看周荣和周发亲热模样,心里顿时了然,又实看不惯周发这般猖狂嘴脸,兼恼怒周荣明知道小姐和谢府人是冤家对头,却还上杆子贴过去,明显不是打小姐脸吗?

    当即冷笑一声道:

    “闲什么?院里喂了只养不熟狗,我日日供它吃喝,到了到了,差点儿被咬一口。这就回去把那畜生赶到大街上吃自己去!”

    一番话明显意有所指,周荣气脸一会儿红一会儿白,好半天才气狠狠呸了一口。

    周发却是一乐,大爷可是吩咐过,真能搅腾地武家和容家翻了脸,就立马给自己记上一大功,当下假模假样安慰了周荣一番,又拍着胸脯保证,货物很就会运到。

    等送走周荣,周发便立马打发人去联络一向给他们供应货物那间商号管事,哪知去人很回来,说是那管事家里突然有急事,两天前就已经回老家了。

    周发顿时有些傻眼——自从和容家对上,周发手下这几间铺子生意早已是大不如前了。

    周发虽是不甘心,却也很是无能为力,实是容府商号也不知从哪联系货物,一水都是上京难得一见稀罕东西,或者是同样东西,他们家铺子却愣是敢买比其他任何一家都低。

    幸好,勉力支撑了大概有半年时间,周发又通过其他渠道,认识了一个叫刘封人,刘封货物虽是比不得容家,可好歹也算是上品了,供应货物档次,远不是一般商家能比。

    却又怎么这节骨眼上家里出了事?

    “小姐,刘封已经按照您吩咐,回家养病去了。”容七小声禀道。

    霁云漫不经心点了下头,仔细清点着桌上东西——

    人参、燕窝,干果,蜂蜜……

    “把家里做各色蜜饯一样拿一罐来,对了,哪种酸梅味儿多拿几罐。”

    马上有仆妇领命而去,很装了满满几大包东西。

    “都搬到车上吧。”

    霁云起身,往车上而去。

    待霁云坐稳当了,容五自坐了车夫位置,便往昭王府方向而去。

    后面拉了礼品车子也忙跟了上去。

    之所以准备这许多礼物,主要是昭王府传出喜讯,嫁给楚昭将近三年楚王妃终于传出身怀有孕喜讯。

    自然,这个消息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皇上年事已高,对子嗣问题愈发看重。太子虽是没有嫡子,好歹也已经有了两个庶子,至于和太子分庭抗礼昭王爷,好像就没有那么好命了,大婚两年多了,昭王妃也好,府中姬妾也罢,别说孩子了,竟是连个有喜都没有过。

    弄得皇帝都担心得不得了,每次选秀,必会指派给楚昭两三个美女。

    没想动今日,忽然就传来了昭王妃有喜消息。

    和太子一派扼腕叹息不同,容文翰也好,霁云也罢,都是由衷感到喜悦。

    “昭儿那孩子,自小就是个重情。”容文翰感慨了一句,想说什么,看看霁云,却又停住。

    不是不知道楚昭对女儿心意,只是容文翰心里,却也是和霁云一般,并不乐意。

    昭儿不止有雄才大略,兼心怀高远,必然不会甘于平凡,没有人比容文翰清楚,楚昭要走,将会是怎样一条血雨腥风道路!

    自己对女儿期许,不过是平安一生,幸福安乐罢了,而楚昭人生却是太过跌宕起伏……

    好,昭儿并没有让云儿为难,甚至大婚后,云儿面前,有长兄风范了。

    只是昭王府中众多妻妾始终没有传出喜讯一事,却是令容文翰很是困扰。

    现终于听说楚昭要当爹了,重要是,有孕身还是昭王妃。那也就意味着,若是个男孩话,会成为皇上第一个嫡孙。

    而且有了孩儿,昭儿人生缺憾便会越来越少吧?正如同自己有了云儿后,那些曾经痛不欲生过往便越来越模糊,甚至后几乎留不下一点儿痕迹。

    霁云喜悦之余,心里则是有些愧疚,每日里忙于府里和外边生意,相比于楚昭每得了稀罕东西,便马上让人给送来,自己这个妹妹好像当得太不称职也太无情了些。

    因而早早地便准备了各式各样补品,亲自带着往昭王府而去。

    又念及那酸梅味儿蜜饯是开胃,忙又让人装了几罐来,打算送给楚昭。

    因是一早就派人送了拜帖,霁云到时,老总管郑凉已经府门外外翘首期盼多时了。

    待看到车上下来霁云,一时高兴什么似,心底却又有些伤感,一直以为,霁云会成为王府女主人,却没想到……

    “郑叔,”霁云开心叫道,身后仆妇早捧了了个包裹过去——里面是霁云特意给郑凉准备老总管平日里爱吃点心还有一枝大人参和些鹿茸。

    “哎哟,这可怎么好?老奴喜欢用些什么,难为小姐还记着。”郑凉欢天喜地接过来,心里却是再一次感慨,要是这么好容小姐嫁给了小王爷,说不定,小小王爷都已经满地跑了……

    衬着陪霁云往主院去当,又低声提醒道:

    “王妃娘家姑母也呢,就是嫁给了海陵王家那位。”

    海陵王家是近年来兴世家,地位也好,声望也罢,都是没有办法和容家相提并论。

    本来楚王妃刘静萱姑母刘荣懿嫁是王家长子,却是不料,两人成婚不过七载,刘荣懿就成了未亡人,好家里还有两个儿子。

    而老总管之所以提醒霁云,就于那刘荣懿说是来贺喜,却偏偏还带了不学无术小儿子来。

    刘荣懿大儿子因是嫡长孙,自父亲去世后,便由祖父母亲自教养,为人倒还说得过去。偏这叫王贺亭小儿子,过度宠爱之夏,生生就养成了个游手好闲无赖性子。

    郑凉唯恐王贺亭会惊扰到霁云,这才特意叮嘱。

    正说话间,霁云忽然觉得有些不对,不知为什么,老觉得有一种被窥伺感觉,站住脚,看了眼身后容五。

    容五点头,身子一纵,凌空拔起,郑凉再看时,差点儿给气乐了,却是随着容五一剑斩断头顶上那些散乱枝叶,一个趴墙上直勾勾瞧着这边男子身形一下闪现出来,不是王贺亭,又是哪个?

    那王贺亭本正皱着眉头打量霁云,没想到容五突然出现,吓得一慌神,竟是刷一下就从墙上摔了下来,那墙倒也不算高,奈何王贺亭却是小小年纪,早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竟是一下滚到了霁云脚边。

    王贺亭被摔得哇哇直叫,疼眼泪都下来了,再看向其他人都是忍俊不禁样子,是气得火冒三丈,本想直接冲着霁云发火,却又突然忆起自己娘叮嘱过,让容小姐面前一定要小心行事,只得艰难起身,悻悻然扬长而去——

    倒是和娘说一般,是个有钱有势,可就是那副长相,太男儿气了些,哪有自己那几个相好生娇艳?

123昭王府(二)

    听说容府小姐来了,刘静萱也不敢怠慢,亲自接了出去。

    刘静萱相貌生并不十分好,不过清秀之资,却胜端庄稳重,举止有度,颇有大家闺秀风范。

    兼现有了身孕,又添了几分神采来。

    “见过王妃。”霁云忙要上前见礼。

    却被刘静萱给拦住,亲切道:

    “云儿莫要多礼,你能来,我已是很高兴了。”

    旁边一个四十许容长脸女人也掩嘴笑道:

    “怨不得我这侄女儿每日里说容府小姐是个可人儿,今儿一瞧果然是个贴心,你们也别风地里站着了,这就进屋去吧。”

    嘴里说着,竟是握住霁云手,神情亲热无比。

    听女人这般说,霁云心知对方应该就是刘静萱那位寡居姑母刘荣懿了。

    只是自来不习惯和陌生人这般亲密,便借故抽出自己手,对着刘荣懿淡然点头道:

    “夫人安好。”转身跟着刘静萱往房间而去。

    刘荣懿就有些讪讪,却又很掩饰了过去。

    霁云刚坐好,便有机灵丫鬟奉上香茶,刘静萱面前却不过是一杯白开水罢了。

    这是孕吐缘故吗?

    霁云又是好奇又是怅惘,上一世,自己不知有多想要个孩子,却终是奢望,只是也幸好,没有孩儿……

    “云儿很喜欢孩子吗?”看霁云一直瞧着自己肚子发呆,刘静萱轻轻一笑,以手轻抚尚不明显小腹道,“我和王爷也盼了很久呢。你不知道,得知我有了孩儿,王爷那般欢欣模样,真真是和孩子一般呢。”

    说道楚昭时,刘静萱明显加重了些语气,眼睛也微不可查霁云身上扫了一下。

    听刘静萱说起楚昭欢喜雀跃,霁云不由会心一笑,神情是由衷喜悦,又想起自己来目,忙命人把东西奉上,一一指给刘静萱看。

    那足有儿臂粗野生人参、百金才得一两精品燕窝、上好云丝做衣服……饶是刘荣懿见多识广,也是看目瞪口呆,瞧向霁云眼神宛若看一只发光大金元宝——

    早听说容霁云擅长经商,再加上她背后金光闪闪容家世女身份,亭儿真是娶了她,倒也不算冤。

    本以为这么多东西已经实是一份厚礼了,哪知霁云后又拿出一只木匣,打开来,却是满满一盒子精美玉饰!

    刘荣懿瞧得眼睛都直了,人都说黄金有价玉无价,匣子中玉看着上面好似蒙着一层淡淡烟雾,刘荣懿禁不住用手碰了下,果然温温,摸着真是舒服极了,一时里,竟差点儿连呼吸都屏住——

    这么绝好玉,可得要多少银子啊!

    霁云却已经笑着道:

    “人都说玉养人,王妃现身子贵重,正是需要将养时候,云儿就托人打了这套玉饰过来,王妃瞧瞧,可还喜欢?”

    饶是刘静萱本是有些小心思,这会儿心里也不由微微一动,知道自己有孕,昭王府这几日委实贺客盈门,却没有一家这般用心!容霁云模样,明明心怀诚挚,或许,是乳娘和姑母都错了吧?

    看刘静萱把匣子合拢收了起来,刘荣懿这才恋恋不舍收回眼神,再看向霁云时,方才些许不早已烟消云散,不住嘴夸赞霁云,直把人说天上有、地上无。

    霁云随口敷衍了几句,便起身准备告辞,临走时又悄悄塞了把浅褐色木钗到刘静萱手里,低声嘱咐了几句,这才转身离开。

    看霁云离开,刘荣懿笑呵呵凑近来,有些好奇看着那柄木钗子,伸手就想拿:

    “容家果然豪富,再料不到,容霁云出手这般大方。我瞧瞧,这又是什么好东西?”

    “一个钗子罢了,”刘静萱却已把东西笼回袖里,“说是用眯古树枝雕成,又请寺院住持开过光,也就图个吉利罢了。”

    “倒也是个有心。”刘荣懿笑了下,话题又转到霁云身上,“萱儿,姑母方才话你可记得了?俗话说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再怎么着,还是一家人让人安心。容相待咱们王爷再亲,可要真是容霁云找得郎君不是咱们这边儿,你以为他会扔了自己女儿不管,巴巴跟着王爷鞍前马后?真要是到了那时候,再后悔可就晚了。”

    看刘静萱沉默不语,忙又趁热打铁:

    “可要是把容霁云给了我们家亭哥儿那就不一样了,她再是容家世女,可所谓出嫁从夫,就算是咱们家人了,她再有本事,一个女人家家,还能翻了天去?”

    这也正是刘荣懿如意算盘。

    要说这刘荣懿,是她那一辈刘家唯一女孩,从小就受娇宠,后来嫁入王家,又是长子嫡媳,照样威风凛凛,哪知人再强强不过命去,丈夫却是早逝。自从寡居家,只得把万事爱掐尖性子敛了,这么多年也着实憋得很了。

    这次借着做了昭王妃侄女儿有了身孕一事,好歹得了允准回京探视,一入繁花似锦上京,便是不愿再回海陵,竟是一门儿心思把主意打到了霁云头上——

    回上京这些许日子,刘荣懿倒也听了些子鲜事,感兴趣就是容家世女容霁云已然及笄,却是媒人寥寥这件事。

    想想也能理解,容家再是豪富,却没有哪家子弟愿意做那倒插门女婿,以致很多人虽是垂涎容家权势,却是拉不下那个脸面来。

    有坊间,近日关于容府小姐,也有些不好传言,难听莫过于,甚至有人说容府世女不甚守妇道,和安家公子甚至昭王爷都有不清不楚关系……

    刘荣懿也是有自知之明,就自己儿子性子,这辈子都不会有什么大出息,也就全赖宗族照看,混吃等死,当个米虫罢了。若族人肯养着他也就罢了,真遇着个刻薄宗主,说不好,会受不少苦!

    可若是真能做了容家娇客,有容文翰照应着,荣华富贵那还不是手到擒来!原本还怕容府嫌自家门槛低,待听了那些有鼻子有眼传言,顿时信心大增,甚至隐隐觉得,也就自己大度,肯将就娶了那容霁云,容府真是沾了偌大便宜!

    为了婚事加十拿九稳,便想托刘静萱让楚昭出面做个大媒,一来面上有光,二来有楚昭做媒,容家定然不好意思拒绝。

    看刘静萱一直不说话,忙给旁边侍立乳娘使了个眼色。

    那乳娘微不可察点了下头,边小心帮刘静萱捶背边道:“奴婢瞧着,咱们王爷可也是很疼容家那位小姐,每每得了什么好东西,一准儿派人送到容府去。这眼瞧着容家小姐年龄一日日大了,王爷肯定也心里发急吧?真是给了姑太太就二公子,都是自家人,倒也不怕有人会欺负了她,也算是给王爷分忧了。”

    “什么好东西送过去?”刘静萱就愣了一下。

    “王妃不知吗?”那乳娘故作一愣,“奴婢也是听其他奴才们说,就前儿,还颠颠儿派人送了个泥人张捏活灵活现一头小老虎到容府,说是容家小姐喜欢摆弄这些个物事……”

    刘静萱脸色一下变得很难看。

    刘荣懿朝着乳娘点了点头,悄悄退了出去。

    “娘说那婚事一准儿能成?”王贺亭愣怔了一下。

    今儿实有些被霁云气势吓到了,万没想到,那么一个小丫头身边跟着竟都是绝顶高手,那侍卫刀贴着头皮掠过时,王贺亭好险没吓晕过去。

    这会儿听母亲说九成九能和容府结亲,不由有些抵触情绪。

    刘荣懿却是会错了儿子意思,以为儿子是担心容府推脱,忙安慰道:“那是自然,你放心,只要能娶了容霁云,你这一辈子就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吃喝不愁了,就是娘,也能跟着你享几天福……”

    一番话说得王贺亭有些意动,却还是有些心结:

    “娘说倒是好,可就是有一点,那容家小姐太过凶悍了些,……”

    想起霁云瞟过自己身上时,那锐利眼神儿,刺得王贺亭顿时觉得自己矮了一半。若真是日日和这样女人生活一起,自己怕是会不举吧?

    “你傻呀你!”刘荣懿恨铁不成钢瞪了儿子一眼,“只要能把容霁云驯服服帖帖,凭她家权势,你想要什么样温柔没有?你到时只多哄她些便是!”

    楚昭回了府,一进书房,便看到几个精美陶瓷罐装得蜜饯,正一字排开书桌上。

    看楚昭神情疑惑,郑凉忙道:

    “是今儿个霁云小姐拿来。”

    又指了指旁边一大包茶叶和一个匣子道:

    “还有那些,是刚收茶和上好沉香,霁云小姐说不止味儿好闻,还有助于睡眠,说是听容相说王爷打小就有个睡觉不踏实毛病,就找来这些物事,王爷要是用了好,她就再送过来,还一再嘱咐我说让转告王爷您,可要多注意身体,还有送给王妃东西,听说也全都是用心挑选,还送了一大匣子护身玉器让王妃安胎用——霁云小姐,真是个有心。”

    楚昭不觉伸出手轻轻摩挲着那简朴木匣,神情怔忡中有无法言诉温柔。

    刘静萱进房间时,正好看到这一幕,脸色顿时有些苍白。

    “参见王妃。”郑凉忙道。

    楚昭回身,神情又恢复了泰然,对着刘静萱温声道:

    “你身子重,有什么事派人来说一声就好,又何必巴巴跑过来?”

    刘静萱踮起脚,轻轻帮楚昭解□上斗篷:

    “妾瑟道王爷心疼我,可妾身是王爷妻子,但凡有可能,妾身都想亲自服侍王爷。”

    楚昭愣了下,手慢慢抚上刘静萱背,刘静萱顺势偎依到了楚昭怀里,小声道:

    “另外,妾身还有一事相求,王爷想法子,把姑母一家遣走吧,还有妾身乳母,也是不能留下了。”

    顿了顿,又小声央求道:

    “若是妾身亲人,做事有些鲁莽,还请王爷看妾身面上,莫要责罚太重……”

    乳娘会说出那样一番话,明显是要挑拨自己和容府关系,那般言语,必然是有人授意,刘静萱思来想去,也就是回娘家时,叔父和婶娘言谈之中,对容府颇为不满……

    可他们又如何知道,自己费了多少力气,才让王爷终于愿意试着接纳自己?

    怨只怨,自己和昭王爷,认识太晚……

124雷霆大怒

    “娘,您可要记得今日话,将来,儿子纳那几个红粉知己进门时,娘可不许反悔。”王贺亭勉勉强强道——实是一想到说不好会娶个母老虎进门,心里就不痛。

    “那是自然。”刘荣懿忙不迭答应,只要能哄得儿子听话娶了那容霁云,自己以后就再不用回海陵看婆家人脸色,可以上京出入宫廷贵妇之中。

    长子现已经做到知府位子,由容家撑腰,说不定可以封侯拜相,到时候自己就是一品诰命夫人。

    再不济,靠着小儿子,自己这日子也定然可以滋润紧。

    “只要我儿答应娶那容霁云,但凡你所说,娘无有不允。”

    却不想郑凉正奉了楚昭命令,领了几个下人站门外,正正把母子两人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好险没气晕过去,若不是想着屋里这位正经是王妃亲姑母,依了郑凉往日性子,怕是要马上拿了棍子把人打将出去。

    当下再不犹豫,指使仆妇上前用力拍门,那如山震响,吓得刘荣懿不由一哆嗦,很是不悦道:

    “哪里来不懂事奴才,怎么这般无礼?”

    王贺亭上前一把拉开门,斥骂道:

    “混账东西,太太正房间里休息,你们却外面乱拍乱叫,是要找死吗?”

    “王公子,”郑凉沉着脸道,“我们这些奴才要如何处置,是要由王爷说了算,还是说王公子以为,可以代为处理王爷家事?”

    王贺亭管混账,却也是明白,郑凉虽名义上是王府总管,却是陪着昭王爷从小长大人,两人感情可不是一般深厚,早超越了寻常主仆。

    刚进王府时刘静萱就曾经耳提面命,告诫他切不可惹到郑凉。

    这会儿看郑凉发怒,顿时讷讷不敢言。

    房间里刘荣懿也听到了外面对话,知道是郑凉外面,心里顿时一激灵,郑凉可是楚昭贴心人,难不成是侄女儿话起作用了,昭王爷要和自己商量小儿子和容府联姻事情?

    这样一想,顿时喜笑颜开,满面春风步走出房间,傲然道:

    “我说今日里怎么喜鹊喳喳叫呢,原来是郑大总管到了。是不是你们家王爷让你来请我和亭儿过去啊?”

    来请她和那个混账东西?郑凉简直是要被气乐了。冷笑一声:

    “你二人去前厅吧,你家长公子已经到了。”

    说着也不理二人,便即扬长而去。

    大儿子王贺飞也来了?

    刘荣懿有些愣怔,转念一想也对,飞儿是自己嫡长子,自己毕竟寡居家,亭儿婚事,很多方面还是由飞儿做主好。

    虽然不满郑凉傲慢态度,可一想到马上就要和容家是亲家了,又把心头火压了下去,照着地上狠狠啐了一口:

    “狗眼看人低老东西,等我家亭儿娶了容霁云,让你跪着给我们娘俩赔罪。”

    想着既是要谈婚事,说不好容家也会来人,自己还是要好好打扮下,竟是又翻出来件颜色鲜亮些衣服急急换上,找出几件漂亮首饰戴了,这才带着王贺亭兴冲冲往前厅而去。

    郑凉早已经到了,前厅里还有一位神情惶恐年轻男子,侧着身子小心坐椅子上,拿着茶杯手却有些抖,甚至杯里水都溅了出来……

    郑凉满脸怒气进来,伏楚昭耳边小心说了几句什么,楚昭本就阴沉脸,一下子气铁青,手中杯子重重墩桌子上,只听咔嚓一声,顿时碎裂成无数碎片,眼睛随即刀子一样扫向王贺飞。

    王贺飞吓得噗通一声就跪倒地,颤声道:

    “王爷恕罪!下官这就把舍弟和家母接回海陵,此生不会让他们再踏入上京一步。”

    王贺飞脸色如土,心里暗暗埋怨母亲不懂事。那容家是什么人啊,容家世女,又岂是他们这样人家能高攀得起!母亲竟然还敢四处宣扬,好像王家愿意娶容家女是多大恩惠似,这样打容家脸,不是上赶着找打吗!

    本来这次进京是满怀希望,满以为肯定能加官进爵,哪知道母亲和弟弟却闹了这么一出。

    王贺飞为人一向谨慎,任上虽无大政绩,却也算是称职,兼之表妹刘静萱是昭王正妃,又加上有了身孕这样天大喜事,只要表妹夫肯照拂,从此青云直上,那还不是指日可待!

    本想着叙完职就亲自过府拜访楚昭,哪知楚昭却忽然派人把自己宣来。听楚昭冷着脸说完前因后果,王贺飞直吓得魂都飞了。那次表妹大婚时,王贺飞也是来观了礼,印象里楚昭还算是很温和一个人,这样疾言厉色丝毫不假颜色模样还是第一次见。

    “真是下作!”楚昭长长呼出了口浊气,好不容易才强忍住没有立马提剑去后堂手刃王贺亭那小兔崽子,恶狠狠盯着趴地上王贺飞,“你们王家果然了不起!本王倒想问问,谁给了你们这天大胆子,竟然连容家世女都敢唐突!”

    云儿那般冰清玉洁女子,这些腌臜人口中,竟是成了什么模样!

    自己放手心里呵护仍恐不够,现竟是被人这么泼脏水,可恨是泼脏水人,还有自家亲戚,自己还有何脸面再去面对云儿和相父?

    被楚昭身上凛冽寒意吓得一抖,王贺飞又一哆嗦,心知母亲和弟弟定然是犯了王爷大忌,再一想也不知那容相现可是已然知晓?若是楚昭和容文翰一起向王家出手话,怕是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王家会瞬时化为齑粉!

    吓得不停磕头道:

    “王爷恕罪,我王家并非寡廉鲜耻、不知好歹之辈,此事全系家母和劣弟无知愚昧,与我合族无关。贺飞愿替家母领罪,要打要罚全凭王爷做主,至于贺亭那混账东西,贺飞一定会直接交给宗族家法处置!”

    作为兴世家,王家为树立威望,家法自来以严厉而称著,真是交给宗族,不止王贺亭这辈子再无出头之日,便是王贺飞自己,下一任家主之位怕也是岌岌可危。

    “好。”听王贺飞如此说,楚昭站起身来,“这会儿你娘和你兄弟应该就要到了,你这就带他们离开上京。对了,还有一个人,就是王妃身边乳母,也赏了你娘,你带他们一并走吧。”

    说完起身拂袖而去。

    刚走至门前,迎面正好碰上喜气盈盈刘荣懿和一摇三摆、得意洋洋王贺亭。

    看到楚昭出来,刘荣懿脸上顿时堆满了笑:

    “哎哟,王爷,咱们都是一家人,您怎么还亲自接出来了?您放心,这亭儿啊以后娶了那容家女,容文翰就一定会对您服服帖帖,再不会有半点儿异心——”

    话音未落,却被楚昭厉声打断:

    “放肆!容相如何,也是你一个深宅妇人可以大放厥词吗!”

    转身怒道:

    “王贺飞,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带了他们离开,记住你所说话,今生今世,孤绝不愿再看见此二人再踏入上京一步!”

    同一时刻,哭哭啼啼奶娘也被人推推搡搡送了过来,那女人哪见过这种阵仗,吓得直着嗓子不住哭号:

    “你们这是要做什么?我要去见小姐——”

    楚昭森然一眼瞧过去,奶娘吓得噗通一声就跪倒,待要求饶,早有机灵仆妇捡了块儿抹布塞到了嘴里,又猛一用力,把她推到了刘荣懿身边:

    “王爷有令,这狗奴才就赏给你了,从今后,尔等三人永生永世不得踏入上京!”

    啊?刘荣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昭王爷让自己来,不是为了商量和容家联姻事吗,怎么临了临了,反而演了这么一出?还有,什么叫永世不得再踏入上京一步?自己这么逼着小儿子让他娶那容霁云,目不就是为了可以长久留上京吗?

    张皇瞧瞧僵僵跪地上王贺飞,再一瞧楚昭已经堪堪要离开院子,忙忙就要追出去,颤着嗓音道:

    “王爷,这到底是怎么了?那容家——”

    却被王贺飞一把抱持住,哀求道:

    “娘,您但凡还有一点儿可怜儿子心思,就不要再说一句话!”

    刘荣懿回头,有些被王贺飞哀绝模样给吓住了,带着哭腔道:

    “好孩子,你这话什么意思?娘逼着你弟弟娶容家女,可不就是想让你飞黄腾达、青云直上?你怎么——”

    没想到母亲竟还是如此执迷不悟,王贺飞忽然翻身跪倒,咚咚咚用力地上磕起头来,不消片刻,额头上已是鲜血淋漓:

    “娘,您若再说一句话,儿子就先死您面前算了!”

    刘荣懿一下被吓傻了,再不敢说一句话。

    “大哥,您这是怎么跟娘说话呢?”一旁王贺亭却不乐意了,“是不是那容家难为你了——”

    话未说完,王贺飞已经从地上爬起来,随手拿了根棍子照着王贺亭劈头盖脸就打了过去——

    一肚子怨怒,自然无法对母亲发作,这个不成器弟弟却是大可不必给他留什么情面!

    一番棍棒之下,王贺亭很鼻青脸肿,吓得刘荣懿忙拦住,颤声道:

    “孽子,你是要打杀你弟弟吗?你再敢动他一根指头,娘就和你拼了!”

    王贺飞手中棍子当啷一声掉地上,长叹一声:

    “娘,弟弟,咱们三人是王家罪人啊!”

    也不再和刘荣懿解释,只吩咐仆妇“送”了刘荣懿上马车——说是送,明眼人却是一眼就能瞧出来,其实是看押!

    直到出了上京,被婆家人强行送到小祠堂里吃斋念佛,刘荣懿才明白,自己犯了怎样大错!

    而此时,楚昭已经赶往容府,简单向容文翰说了事情前因后果,竟然噗通一声跪倒容文翰面前:

    “相父,是昭儿对不起您和云儿——”

    自己也是刚刚知道,如今坊间竟是已然盛传云儿如何不守妇道,竟是有人生生要毁了云儿名节!

    “昭儿,你起来。”容文翰一把拉起楚昭,太过愤怒,本是洁白如玉修长手掌,这会儿却是青筋根根迸起,“竟然敢拿我女儿作筏,真当我容文翰是吃素吗!”

125 雷霆大怒(二)

    谢府嫡长子谢莞迈着方步,不紧不慢走出府邸。

    “爷——”今儿个随行贴身小厮名唤四宝,是机灵一个,看谢莞出来,忙牵了匹一根杂毛都没有白马出来,又跪地上,任谢莞踩了自己背,飞身上马。

    谢家人无论男女,一例都是上好容貌,谢莞长身玉面,白衣白马,瞧着真是漂亮至极。

    两边路人瞧着这出身高贵、英俊潇洒谢府公子,个个驻足观望、神情艳羡。那些大姑娘小媳妇儿是心如鹿撞,看向谢莞眼神儿如对仙人。

    谢莞却早已习惯这众多胶着自己身上向往眼神,傲然一挥马鞭,那白马便撒开四蹄,哒哒而去,潇洒背影给场诸人留下无限遐思。

    只是谢莞再想不到,自己那英俊潇洒灿若朝阳阳光形象,会这样一个看起来没什么两样早上,戛然而止。

    看离了府,四宝忙凑上来,低声禀道:

    “爷,紫菲姑娘让人捎信,说是刚谱了曲,问爷有没有空闲去听?”

    虽然官员有官体官威,自来不准j□j,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这大楚王朝,谁没有几个红粉知己来附庸风雅,怕是会被人耻笑。不要说本就以风流多情闻名上京谢大公子!

    只是大家都是半斤八两,哥哥弟弟一家人,谁也别说谁,真如容相那般洁身自好放眼大楚王朝也就这一个罢了!倒也从没听说有哪个官员因j□j而被拘。

    谢莞早朝回来,让四宝随随便便编了个理由回府搪塞,只说同僚之间有应酬,便打卤往杏花楼而来——

    四宝口里紫菲姑娘便是这杏花楼头牌,又是个性子高傲,很难有凡俗之人入得了那姑娘法眼,却唯独对这谢莞死心塌地,只要谢莞来,便会拒绝所有客人邀约,即便是王孙公子,也不会让她改了主意。

    这般深情,令得谢莞得意之余也是颇为感动,男人自尊心得到了大限度满足,凡是紫菲邀约,也是鲜少推举。如今听紫菲说要唱曲子给自己听,自然马加鞭就赶了来。

    俗话说难消受美人恩,又何况是紫菲这般相貌、才情、品味都不缺美人儿呢?

    听着那依依呀呀缠缠绵绵小曲,那般让人**,两人很把持不住,先是抱着做了个嘴儿,很彼此撕扯着衣衫,倒了床榻之上。

    白日宣淫,对两人来说也是常事,可惜是,床上这只小曲儿将要唱到gaha时候,却忽然有人破门而入!

    两人因是太过忘情,竟不止身上连一点布帛也无,便是床上被褥也被蹬一地都是,那两条白花花交缠一起身躯,瞬时就毫无遮掩11大庭广众之下!

    谢莞傻了,抬头呆愣愣瞧着突然冲进房间官兵,只觉头一阵阵晕眩!

    那些官兵也呆了,本是收到线报,说是有江洋大盗藏这杏花楼里,又怎么知道匆忙赶来,竟是看了一出漂亮书生和和杏花楼妖艳头牌上演活春宫。

    太过香艳了,前面几位官兵当场就喷了鼻血。

    还是紫菲先回过神来,再没想到自己这千金尚不得近前娇媚躯体就这样11这群是粗俗不堪兵丁前,顿时发出一声惨叫。

    那声音太过凄厉,谢莞本就混沌脑袋一下抽了,恼羞成怒边拉起被子要遮住二人,边恶声骂道:

    “混账东西,还不滚出去!我谢莞房间也敢闯,还真是活腻味了!你们再不滚出去,我这就让人把你们脑袋都摘了!”

    “谢大公子?”那些人本就看谢莞有些熟悉,只是两相比较,肯定是紫菲身体有看头,倒也对谢莞没有太过注意,哪知对方竟忽然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众人愣了一下,仔细看去,好吗,这白日宣淫嫖客可不正是一向高傲不可方物以阳春白雪自居谢莞公子?

    顿时哗然。

    谢莞也是看到众人震惊反应时,才明白自己方才犯了一个多蠢错误!

    这件事很传遍朝野,第二日,便有无数雪片般弹劾谢莞奏折飞到了皇上御案之上!

    听说这个消息时,容文翰正和霁云品茶,一双狭长凤眼满含着笑意,随着女儿上下翻飞行云流水一般煮茶动作不停转动,竟是怎么瞧,怎么觉得自己女儿委实是太过聪慧,竟是学一样精通一样。

    正思量间,霁云已经斟满了一小杯茶捧到容文翰面前:

    “爹爹尝尝,云儿手艺可是进步些了?”

    那一脸“夸我吧”娇憨模样,令得容文翰还未喝茶就已经醉了,连连点头:

    “嗯,好喝,爹爹还不知道,云儿沏茶功夫竟是这般了得。”

    霁云哭笑不得:

    “爹爹又哄我,您明明还未喝到——”

    “那又如何?”容文翰却是轻捋长髯,丝毫不容置疑,“爹爹便只闻得一闻,便知分晓。爹爹说云儿功夫了得,谁还敢有异议不成?”

    霁云默——原来品茶也可以这样品吗?只是您这样说了,谁还敢有异议!

    正好容宽进来,伏容文翰耳边小声说了些什么。

    容文翰神情愈加愉悦——自己早说,那谢莞也不过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罢了,凭他们谢府竟敢中伤云儿,现这般处置,还是便宜他谢家了呢——

    云儿可是堂堂容家世女,他容文翰女儿,唯一继承人,竟敢想要拿我家云儿生事,那就先让谢家继承人来赔!

    这几日谢玉心情一直很好,果然流言能杀人于无形,不过几日间,关于容霁云不守妇道事竟已上京真真假假开始流传。

    想起当日安弥逊和容霁云自己面前嚣张模样,谢玉就恨不得把两人大卸八块。

    现上京中有此传闻,即便安弥逊如何心仪容霁云,可考虑到家族声望,安老爷子也定然会阻止两人婚事,不然一个私相授受之名,两人怕是跑不了!

    想到前几日嫂子派人来说她娘家府里派人送来了几副绣花样式,因这段时日一直心情抑郁,一直没去取,这会儿心情好了,索性就往嫂子哪儿跑一趟吧。

    便带了丫鬟,径直往嫂子房间而去。

    哪知还未进门,就见嫂子房间里丫鬟面无人色跑出来,一径哭喊着:

    “不好了,来人啊,少夫人悬梁自了!”

    谢玉被唬魂儿都飞了,顾不得搭理丫鬟,步赶往哥哥嫂子房间。

    好少夫人发现及时,很又缓了过来,却睁开眼看到谢玉后哭骂道:

    “小姑子,我自问,平日里自来是爱惜你不过,你缘何这般心狠?”

    “我?”谢玉一下被骂哭了起来,“嫂子何出此言?妹妹什么时候害过嫂子?”

    却不料这少夫人狠狠啐了一口,半晌拿了被子掩了脸哭道:

    “妾身谁也不愿,就怨自己当初瞎了眼……爹啊,娘啊,你们怎么那般狠心,生生把女儿送到这样一个见不得人地方?”

    “你——”谢玉还没有被人这么挤兑过,顿时气怒交集,狠狠一跺脚,“嫂子,妹妹并没有做什么亏心事,我那兄长平日里是对你百依百顺,还有爹娘——”

    话音未落,谢明扬夫妻也闻讯赶来,谢夫人冲着谢玉厉声道:

    “住嘴!”

    上前就把儿媳妇搂怀里:

    “媳妇儿哎,你怎么就这般痴傻?你放心,爹娘一定为你做主就是,你可莫要这般,否则,可要吓杀为娘了!”

    谢玉气苦,先是嫂子说话夹枪带棒也就罢了,娘到了竟也不分青红皂白就责骂自己:

    “娘,嫂子自己想不开,关玉儿什么事?是不是要逼得玉儿也这般——”

    谢明扬从一进房间就恶狠狠盯着谢玉,方才容家已经派人送了信来,说是已然查明,坊间关于容府小姐流言始作俑者就是自己女儿谢玉,容文翰拼着这个丞相不做,也要和自己皇上面前分说,求皇上给主持公道!

    至于自己儿子,自然不用说,肯定也是容文翰手笔!

    自己怎么就养了这么个坑爹女儿?

    现听谢玉还是这般蛮横,气扬起巴掌朝着谢玉狠狠扇了过去:

    “你要去寻死便去寻死,我决不让人拦你!孽障,那安弥逊到底有什么好,值得你拿你哥前途去做赌注?”

    谢明扬此言一出,那本已平静下来少夫人又开始放声痛哭。谢玉则是完全傻掉了,什么拿兄长前途开玩笑了,什么告御状,这都是怎么回事啊?

126鬼蜮伎俩

    “爹——”谢玉没想到,自己也有承受家法那一天。

    谢家传统,自来女孩儿比男孩儿娇贵,谢家又是世家豪门,从来都是即便做了什么天大错事,也是从不需要给什么人做出交代。迄今为止,即便是庶出,也从来没有一个谢家小姐受过这般苦楚。

    看到那扔面前几指厚竹板,谢玉吓得魂儿都要飞了:

    “爹,爹,您不能这样对女儿——”

    身体疼痛还其次,重要是这个人自己丢不起。

    看到爱女跪地上哀哀哭泣模样,谢夫人也很是心疼,看向谢明扬:

    “老爷,就没有别法子了吗?”

    “别法子?”谢明扬嘴里泛起一阵铁锈味儿。谢家容家虽是并称,却一直貌合神离,互相看不顺眼。这一朝,因为政见不合,多有龃龉。

    只是两家皆是根深叶茂,倒也对彼此无可奈何,甚至夜深人静时,想到容家无子,不过一个黄毛丫头承继后嗣,谢明扬还颇为自得,心理上颇有优越感。

    却哪里想到,今次竟然这般重重被打脸。

    只是虽明知道儿子出事应是容家首尾,可再怎么说,还是自己儿子有错先,再是痛恨,也只能哑巴吃黄连,咽下这颗苦果。至于女儿,若真是坐实了诬陷中伤罪名,闺阁女子便这般长舌,那名声算是毁了!

    目前之机,只能自己先低头,打消容家御前对质念头。

    当下冲仆妇恨恨道:

    “打!”

    谢玉没想到,父亲竟是来真,脸色顿时苍白之极,正自彷徨,第一板已经重重落了下来,谢玉惨叫一声,声音之凄厉,直惊得病中谢家少夫人差点儿从床上掉下来。

    侧耳倾听片刻,那凄厉叫声终止越来越弱,到后,没了一点儿声响。

    好不容易刑罚完毕,看到趴藤椅上进气多出气少宝贝女儿,谢夫人好险没哭晕过去。

    “,还,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抬了小姐回房,请御医——”

    却又被谢明扬拦住,只说宫中李嬷嬷通晓医术,派人马加鞭去了太子那里,央着太子妃使人请那李嬷嬷来就是。

    “李嬷嬷?”谢夫人红着眼睛咬牙切齿道,“那李嬷嬷,不是,自来同容家交好吗?若不是因了那容霁云,我玉儿怎么会生受这般责罚?要请她来,岂不要容家看我们笑话?”

    “愚蠢!你以为我是因为玉儿闯祸才打她吗?”谢明扬也是堵得受不了,“老夫膝下就这么一个女儿,你心疼,老夫又何尝忍心——”

    之所以把女儿打得这么狠,目不就是为了给容家一个交代吗?女儿此时惨状,自然要让容家知晓。

    缓步来到谢玉近前:

    “玉儿,是爹,对不起你。你放心,这笔账,爹有朝一日一定会替你讨回!”

    自己势必要毁了容家,以偿今日儿子女儿所受屈辱!

    谢玉咬着嘴唇慢慢点了下头,吃力道:

    “爹,女儿,不怨你,都是那,容霁云——”

    后三个字,语气刻毒无比!

    “爹爹知道,你一向心高气傲。”谢明扬叹了口气,“只是爹爹有一句话你要记得,以后万事必得谋划停当,绝不可再如这次般莽撞行事,授人以柄!至于说那容霁云,怕绝不是寻常之辈!”

    原只说,容家女多年流落外,少人教养,比起自己女儿来,定然有云泥之别,可这几年看来,容家由她主事,无论外界如何风风雨雨,容家却都是不动安然如山,从未卷进任何一场风波中。

    便如女儿这次针对容霁云,本来流言是不可察,偏容文翰忙于国事之余,仍是那么就掌握了相关证据,这期间,据说容家女亦是功不可没。

    以为是羔羊,原来,却是头潜伏暗处凶狠狼吗?

    既然是狼,那索性先把她狼牙一颗颗拔掉!所谓杀人不见血,却也要让她痛到极致!

    “竟然是你?”傅青轩漫步进入茶馆,四下里瞥了一眼,正好看到从楼上低头哈腰跑下来周荣。

    大早上,茶馆中本就寥寥,坐着品茶几人,也都是有些昏昏欲睡、提不起精神样子。却看到进来青衣公子时,神情俱是一震!

    不过是一件没多少花饰藏青色袍子,愈发衬得人面白如玉,这样一个有些混沌早晨,恍若一道再耀眼不过阳光,耀华了所有人眼。

    “傅爷。”周荣倒还客气,“您请,那方才往贵府上送信官人就楼上。”又皮笑肉不笑道,“自然,您若是现马上就走,那也是使得,就只是那青公子——”

    傅青轩脸色一下难看之极,哼了声跟着周荣便直往楼上雅间而去。

    “傅掌柜,请——”

    周荣站门旁,伸手做了一个请手势。

    傅青轩看着那影影绰绰珠帘,忽然觉得有些不对,转身便要下楼。哪知身后却忽然转出两个侍卫,手按剑柄,满脸煞气瞧着自己。

    身后珠帘随之一响,有细碎脚步声身后响起。

    傅青轩慢慢回身,瞳孔猛地一收缩——

    却是一个三十许华贵男子!

    此刻,男子眼里带着毫不掩饰狂热迷恋和掠夺,甚至有些失而复得狂喜:

    “阿青,是你,又回来了,对不对?”

    竟是张开双臂就要去搂傅青轩:

    “我就知道,我对你那么好,你怎么舍得扔下我,怎么会死?”

    ……

    一直等了将近一个时辰,都没有见傅青轩从楼上下来,外面长随有些心急,后跑到茶馆里,哪知里面却是空无一人,又上了二楼,也是不见一个人影。

    那长随唬得魂都要飞了,连滚带爬就跑去了铺子。

    听说傅青轩去茶馆后便不见了踪影,张才也是吓了一跳。知道傅青轩对外身份虽不过是店铺掌柜罢了,其实和自家小姐却是亲如兄妹,感情是亲厚。当即不敢停留,竟是备了马匹就往府中而去。

    霁云刚送了父亲离开,回身便看见一脸惶急张才打马而来,顿时一愣。待听了张才回禀,也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因傅青轩长得过于俊美,那些应酬之事,自己从未让他出面,因此识得傅青轩真面也不过寥寥几人罢了,而且平日里,还特意派有护卫随身保护,缘何突然就出了这样事情?

    忙坐上马车赶往商铺。

    很那服侍傅青轩长随就被带到了霁云面前。

    “小姐——”那长随也知道自己闯了大祸,直吓得浑身发抖,“奴才所言句句属实,爷自来起得早,正厅里坐着呢,就有人送了封信来,爷当即就叫小套上车子,和他去那个茶馆儿……”

    说着不住磕头:

    “小姐,奴才真不知道爷怎么就会突然不见了呢?”

    “什么信?”霁云直觉,那封信应该有问题。忙起身跟着长随去傅家宅子,却是毫无所获。

    不得已,又忙带人赶往茶馆儿,到了后才知道,那茶馆儿主人早一月前就已亡故,妻儿老小早就回乡下老家去了。

    竟然是一场精心设计阴谋吗?

    霁云身子一晃,差点儿摔倒——三哥一向体弱,又生如斯俊美,若是有个……

    一把抓住闻讯赶来阿逊:

    “阿逊,派人,去东西南北四门探查有没有见到三哥外出,再让人彻查所有烟花柳巷……”

    心头已经要滴下血来,到底是谁,敢这样对待三哥!

    阿逊抱着甚至站都站不稳霁云,眼睛简直要喷出火来:“云儿莫慌,你若是倒下了,那三哥还要靠谁?现,要紧是要赶紧找到三哥才是。”

    “三哥平日里深居简出,能识得三哥人,必然是亲近之人,容五容六,你们且去瞧一下,看平日里跟着三爷那些人可有什么异常?”

    一番安排之后,返身抱住霁云往马车而去。

    傅青轩突然不见了,铺子里生意只能先委托张才协助着李虎打理。

    好李虎也是做得惯了,倒也没有手忙脚乱,只是担心傅青轩,铺子里气氛便是沉闷狠。

    漫长一天过去了,却仍是没有一点儿傅青轩消息。

    因为大比即,傅青川这几日一直太学里,霁云早发出严命,不许任何一个人去扰到傅青川,不然,不定又要出怎样乱子。

    “他奶奶!”第二天一早,张才骂骂咧咧进了铺子。

    “怎么了?”李虎闻声抬头。

    “还不是周荣那个无耻小人!这不是巴上谢家周发了吗,哎呀,你是没见啊,方才那个张狂模样!”

    张才想起来就有气。

    却是方才,张才恰好碰上坐着大马车周荣。

    往日里,周荣见到张才,总是和老鼠见了猫一般,避之唯恐不及,今日里却是趾高气扬,走至张才身前时,还故意一扬马鞭,那马儿受了惊吓,朝着张才车子就撞了过来。亏得马夫反应,张才才没有摔下来。

    张才本来要骂,哪知周荣从车里丢出块银子,只高声说了句:

    “好狗不挡路,张管家,你没事儿大马路上发什么呆呀?”然后就扬长而去。

    张才气半天才反应过来。

    “周荣这个混账东西!竟敢骂我是狗!”

    这分明就是j□j裸报复啊!

    霁云正好走进来,闻言皱了下眉头,叫来容五,低声吩咐了句什么。

    到得晚间,容五才回返。

    “好像,那周荣,搭上了太子府人——”容五也很是奇怪,明明那周荣不过是一个没见过什么世面小商人罢了,即便和武世仁有亲戚,可这上京城里,有是豪门勋贵,怎么他就突然会和太子家有了关系?

    霁云猛地站了起来,心里突地一下——

    难道竟然是他?三哥一向万事不放心上,这世间事,除了四哥和大嫂他们,便就只有自己和死太子手上二哥会让三哥不顾一切!

127惩治武家

    “派人密切监视太子府和周荣动静,一有异常马上来报。”霁云努力想要压下内心纷乱思绪,却又无论如何静不下心来。

    “云儿,你莫要太自责了。”看着霁云因一夜未眠而泛黑眼圈,分外憔悴神情,阿逊心疼不已,俯身环住霁云,让霁云头枕自己胸前,“你放心,三哥吉人天相,定然不会有什么大碍。”

    霁云伏阿逊怀里,眼中明明涩得紧,却是流不出一点眼泪:“可是阿逊,你让我怎么放得下心来?三哥他身子骨那般弱,还……”生如斯俊美。

    重要是,三哥柔弱外表下,却有一颗无比骄傲心,所以才会明明身子骨不好,也强撑着要为自己东奔西走,就是不愿别人把他当成废人看轻了他……

    若真是有什么不测,怕三哥会选择玉石俱焚手法……

    “我知道,我都知道……”阿逊一下一下轻拍着霁云背,自己云儿啊,总是想着保护所有人,却不知道,她自己,才是那个需要保护啊,“只是云儿,你要相信三哥,三哥没有你想那般柔弱,三哥那么疼你,定然不舍得你伤心……”

    “小姐——”门外响起张才声音,阿逊倏地拉开和霁云距离,扬声道,“进来。”

    “小姐,刘封今儿一大早就派人来,说是那周发急着派人寻他送货,说是柜上东西都要卖空了,小姐看……”张才恭恭敬敬道,心里却也对小姐崇拜无比。

    所有人都以为,小主子不过是有个好家世,再加上个对她百般宠爱爹,至于做生意,也就是运气好,才发了点财。却没有人知道,这京城将近四成货物,都是小姐只手掌控。

    可笑那周家,自以为寻找到了货源,却绝没有想到,不过是小姐不想太过引人侧目,才让刘封从牙缝里给他们挤出点儿!

    “周家要货?”霁云声音冷得瘆人,“告诉刘封,继续病着。”

    张才领命下去。霁云又让人叫来李虎,低声吩咐了些什么。

    “病体垂危?”周发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前些时日老爷突然吩咐自己,便是自家商铺关了门,也必要先保证武家商铺。

    不得已,自己只得先把不多存货送了过去,想着那刘管事应该会很回转,哪里想到,竟等到了个病体垂危消息!

    眼看过不了几个月就是年终了,正是府里各口管事主子面前长脸时候,要是自己这会儿开不了门,到时候定然会被比下去,没脸倒是其次,说不好,自己这大管事位子就会被撸了……

    你说好巧不巧,这刘封什么时候死不好,偏要选这般迫眉睫时间。

    正自焦头烂额,伴当回禀说周荣求见。

    “不见。”周发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自己这会儿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哪有余力再帮他?都是奴才,要是自己经营商铺赚不了钱,后没脸可还是自己。

    看那伴当要走,忙又叫住:

    “就说我不。”

    “大管事不?”周荣脸色一下变得通红,明明亲眼看到自己这堂兄从车上下来进来铺子,这会儿又说不,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吗?

    看这样子,明显是搪塞自己啊。

    可又没有办法,只得垂头丧气回了铺子。

    屁股还没坐稳呢,帘子一挑,周荣看了下来人,差点儿就想转身就跑:

    却是姐夫贴身长随武员又来了。

    这段时间有周家照拂着,生意向来还好,可再好也搁不住姐夫这样淌流水一样往外扔钱啊!

    这才多长时间啊,账上钱让姐夫支走了差不多有五千两!

    自己没办法,就想着跑到武府,求姐姐从旁劝说一下姐夫,哪知姐姐却是一门心思要和那容氏争宠,对姐夫千依百顺不说,还把自己狠狠训斥了一顿!

    现铺子里不止没有余钱,是连货物都要告罄了!

    “周管事,”还来不及闪身躲出去,武员已经发现了他,笑眯眯道,“赶紧,老爷说让给他支一千两银子,中午有应酬。”

    “一千两?”周荣险些哭出来,“好武员,你去帮我跟我姐夫说一声好不好?这会儿别说一千两,就是一百两我也拿不出来啊!”

    武员愣了下,神情便有些不好看,实是平日里周荣以正经舅爷自居,这些下人面前拿谱很,这会儿又做出这般模样,武员那有心思理他,只呆了脸一径催道:

    “我只是奉了老爷命令来取钱,其他可是做不了主。老爷还等着呢,你还是些吧。”

    周荣无法,只得取出本是准备往府里送贴补家用七百两银子——好歹亲姐姐人,应该好打发些——很是肉痛递给武员:

    “店里就这些了,你帮着周某美言几句,就说差银子,等店里进来货物,很就可以凑上。”

    武员狐疑打量了周荣几眼,只得接过银票,上马而去。

    想到自家还有几十口子一大家人等着嚼吃呢,这要是不能赶紧把货物盘过来,姐夫责备不说,难道一大家子人跟着喝西北风啊?

    周荣急得屋里不停转圈,又跑去谢家商铺,再次吃了闭门羹,气直骂娘。

    走急了,差点儿和几辆拉着货物一字排开大车撞到一起。

    周荣吃了一吓,忙往路边让开,这才定睛看去,不由眼都直了——却是车上人已经开始往下卸货,竟然一水儿都是目前走俏,比起周发让给自己货物,好了可是不止一点儿半点儿。

    眼看张才出来,指挥着众人热火朝天往仓库里搬着,周荣看直流口水,也明白了,这些个好东西全是容家货物。

    罢了,两家可是亲戚,自己就不信了,那容家还真就如此绝情,非要眼睁睁看着武家铺子关门不成!

    这样想着下了车子,磨磨蹭蹭来到张才身边,努力挤出一个大大笑容:

    “哎哟,我说是谁呢,原来是张管事——”

    哪知张才却一闪身推开,就像没看见他一样,呵斥道:

    “干什么?没看见我们正忙着呢?这些东西可都是金贵紧,真是碰着了,你赔得起吗?”

    周荣愣了下,气就想拂袖离开,可又实眼馋那货物,只得继续陪了笑脸道:

    “张管事,是我,周荣啊。”

    张才这才微微转头,瞥了一眼周荣,冷笑道:

    “哟,周大管事啊,你们如今发达了,听说你和谢府周管事可是一家子,什么时候有什么好生意可千万要照顾我们一下。”

    正好一条狗跑了过来,张才捡起个砖头就扔了过去:

    “这畜生不讲良心,前些时日我还扔给它了个肉包子,没想到隔天它就开始对着我汪汪叫,果然畜生就是畜生!这j□j,今儿个还有脸往我跟前凑。”

    那些搬货物伙计们顿时看着周荣哄堂大笑。

    周荣只臊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憋得一张脸都紫了,却又拿张才没办法,终于气咻咻钻进车子,逃一样回了商铺。

    到了商铺才发现,外面还停了一辆车,上面有武府标记,心知是姐姐派人来拿银子了。两眼顿时通红。

    听到动静,周蕙从铺子里迎了出来,看到周荣铁青脸色,不由一惊:“弟弟,你这是怎么了?是谁给了你气受?”

    周荣双眼通红,浑身都是哆嗦:

    “姐姐,这铺子,我是没法儿开了!”

    周蕙一愣,看看店里不算少客人:

    “什么叫没法儿开了,这不挺好吗!”

    周荣也不说话,领着周蕙就往库房而去,打开来,里面空空如也,连老鼠都没有一只:

    “姐,存货都搬出去了,明儿个柜台上也剩不下多少东西了,这啥都没有,这铺子还是关门算了!”

    “这是怎么着了?”周蕙也是大吃一惊,“你前儿不是还说,铺子里货物,谢家铺子都给包了吗?”

    “本来周发是这么说。”周荣也是欲哭无泪,“可今儿个却是根本连见我都不肯。我偷偷去打听了下,你猜怎么着?原来他们铺子里也断货了!我就想着去求求容府人吧,哪里想到,却是被人羞辱了一通……”

    说道张才骂他是畜生,周荣已是咬牙切齿!

    没想到容家人这样欺负自己兄弟,周蕙也是气了个倒仰,当即表示一定会为兄弟出了这口恶气,至于说补贴家用银子,周蕙冷笑一声道:

    “那容氏才是府里管家太太,老爷俸禄也是她经管着,吃什么,用什么,有她调理就是,与咱们这铺子有什么相干?”

    反正容氏手里嫁妆多着呢,这次那容氏倒学精刁了,那些漂亮首饰经管严严实实。

    “你们要找我,拿银子?”容清莲看着围自己周围几个管事和内宅仆妇,神情很是慌张。

    虽然她是名义上管事奶奶,可府里银子向来不是自己经管,便是老爷俸禄,自己也没有见过一分。这些人明明都是知道啊,怎么这会儿子又都跑来找自己要银子?

    “大胆!”武香兰正好走过来,虽是气怒母亲懦弱,却也不能袖手旁观,当即柳眉倒竖,“你们这些刁奴,想要讨打不是?府中钱粮往来,自来都有一定规矩,上个月,上上个月,都有一定之规,怎么今日里都跑来母亲这里胡闹?”

    那些下人虽是从不把容氏放眼里,却也知道府里这位大小姐却是个厉害,从来不敢小觑,而且心里也明白,姨奶奶手里其实是攥着银子,不过是想他们难为一下夫人罢了。心虚之下,只得讪讪然离开。

    听说这些下人竟是被武香兰骂了回来,周蕙神情加难看,当即装模作样道:

    “夫人既是这样说,岂不是摆明了不管我们死活吗?这偌大府邸,我一个做姨娘又能做些什么?罢了,既如此,就各人自扫门前雪吧,你们放心,再穷再苦,有我一口吃,也必然会分与诸位即是。”

    那些下人当即心领神会,诺诺着离开。

    一连三天,周蕙领着三个儿女都躲自己小院里,称病不出,武世仁又经常不回府上,偌大饭桌上不过容清莲母子三人罢了。

    第一天好歹还有碗干饭,第二日就是米汤了,第三天,饭稀得是能照见人影。

    容清莲自嫁到武府,便受委屈,甚至随武世仁外任时,曾经被关小黑屋里几天不给一口饭吃;至于武香兰,年龄好歹大些,虽是怒火中烧,好歹还能忍。

    武云昭则不然,毕竟小小年纪,这般吃不饱情况下,便免不了哭哭啼啼。容清莲心疼之下,忙把自己碗里水喝了,也不过碗底处留了几粒米罢了,却是数都给了武云昭,可饶是如此,又怎么能填饱肚子?容清莲心疼之下,不觉哀哀哭泣,却又没有一点办法。

    恰此时,一个仆妇端着托盘身影门口一闪而过,仆妇行处,便有阵阵烤鸡焦香味儿传来,武云昭顿时直流口水,眼巴巴瞧着那仆妇,模样当真可怜至极。

    武香兰气怒交加,步走出房间,冲那仆妇厉声道:

    “站住!”

    那仆妇吓了一跳,回头看是武香兰,眼中闪过一丝蔑视:

    “大小姐,您要是有事,待会儿再说,夫人可还等着用餐呢!”

    武香兰也不理她,步上前,一把掀开上面盖着白布,竟是丰盛无比六菜一汤,真是鸡鸭鱼肉样样俱全!

    武香兰伸手就夺了过来,那仆妇愣了一下,忙要上前来抢,却被武香兰一巴掌扇过去,嘴角顿时渗出血丝来:

    “好个牙尖嘴利刁奴!这府里除了我母亲,哪还有第二个夫人?让我们母子三人连口米饭都吃不上,你们倒好,竟敢背着主子,吃这些金贵东西,真以为本小姐治不了你们吗?”

    说着端起托盘便往正房而去。

    那仆妇还是第一次见着武香兰这般凶悍模样,也有些被吓呆了,等回过神来,转身便往周蕙院里跑:

    “哎哟夫人啊,可不得了了,您说您身子骨不好,好不容易得了点吃食,现倒好,竟是被那不知羞抢了去!”

    没想到周蕙院里一个仆妇,也敢这么编排自己,武香兰直气肺都要炸了,筷子往桌子上一放,扭身就往外走——

    今天就是跪死容府门外,也要求得表姐出面!

128 惩治武家(二)

    霁云刚回府不久,便有丫鬟在外回禀,说是武家的香兰小姐来了,想要见自己。

    武香兰?霁云沉吟片刻:

    “让她进来吧。”

    “姐姐——”武香兰一进来,甫一张口,便泪流不止,“兰儿恳请姐姐,想个法子救救我母亲和弟弟吧。”

    自从表姐因铺子的事和母亲日益疏离,父亲看很难再沾到容家的便宜,看母亲就日益厌憎,虽是看在舅舅面上,不敢再明目张胆的苛虐娘亲,但待母亲却是愈不堪,好像府里根本就没有母亲这个人一般。

    甚至母亲若是有事寻去,也总会被臭骂一顿,直说母亲这般没用,靠着那么厉害的娘家,竟是对丈夫仕途毫无帮助,当真是无能至极。

    那周氏则在旁边冷言冷语,只假惺惺说什么大户人家的庶女,自来就和奴才没什么差别,也就爹实诚,当初才会信了别人的鬼话……

    可即便自己还小,却也明白,若不是依了舅舅的荫蔽,父亲何尝能做到今次的位置?

    更在前一段时间,因府衙事务不顺,正好有一个衙门主官出缺,便想求舅舅帮忙,去那里任职,就一力逼着娘亲回娘家来说这件事。只是娘亲性子虽弱,却也明白,已经出阁的女子,怎么能再插手兄长的公务中去,更不要说,即便自己回了娘家,舅舅的性子,也绝不会听自己摆布,说不得,还会惹了舅舅生气……

    听得娘亲拒绝,父亲竟然当着一众下人的面狠狠的踹了母亲一脚,使得母亲当场吐血,在床上足足躺了半个月之久……

    说起过往前情,武香兰早已是泪如雨下,忽地站起朝着霁云就跪了下去:

    “姐姐,兰儿知道娘亲糊涂,伤了姐姐的心,但无论如何,姐姐也是娘亲仅有的依靠了,求姐姐,想法子帮帮娘亲吧!”

    让侍立的丫鬟扶起武香兰,霁云沉吟半晌,终于开口:

    “兰妹妹,你想要我怎样帮姑姑呢?姑姑的性子,你不是不知道,至于你父亲如何,你也是比我更清楚……”

    武香兰顿时语塞,是啊,让表姐怎么帮娘亲呢?爹爹深爱的是周氏及她生育的子女,眼里从来没有母亲和自己姐弟二人,可这样下去,说不好,娘亲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撑不住,离开人世,而没了亲娘的照拂,自己和弟弟,自己倒是无妨,只可怜弟弟尚且年幼……

    神情逐渐坚定:

    “姐姐,我听娘亲说,您曾想要让她,和离?”

    那次娘亲被打的吐血,昏昏沉沉中,曾经念叨过这件事,当时爹恰好也在,从那以后,便严令,没有他的允许,母亲或者自己和弟弟都绝不许再踏入容府一步。

    再想到这几日来,周氏几个大鱼大肉,而母亲和自己三人则是连肚子都吃不饱,竟是连家中下人都比不上!

    这样的地方,还有什么可留恋之处?

    霁云一怔,想不到武香兰小小年纪,便有此决断,终于正色道:

    “你一个小孩家,可做的了姑母的主?”

    “姐姐放心。”武香兰毅然点头,“娘亲哪里,我会去说。”

    虽然劝父母和离不是为人子女之道,甚至,可以说是大逆不道的。可娘亲懦弱,弟弟幼小,自己这般决定,老天也会可怜自己的吧?

    “既然你如此说,”霁云点头,“那你准备下,现在就回去,把姑母和昭儿接过来,以后,你们只需要安心在府中住下便是。你先回去安排,我随后就到。”

    又叫来容五容六,低声吩咐了句什么。

    姐姐这是答应自己了?武香兰愣了半晌,顿时喜极而泣。

    又听霁云说待会儿会亲自去接,心知是怕自己和母亲受为难,不由更是感激。

    武香兰坐了车很快往家中而去,一路上悲伤之余,又觉得也算是个解脱,虽是垂泪不止,倒也有一丝轻松。

    只是到了府门外,却见青天白日的,家里竟是大门紧闭。

    武香兰愣了下,只得让丫鬟去叫门。

    好半晌,门才从里面拉开,家丁探头往外看了下,见除了武香兰外,并没有旁人,这才打开门,放了主仆二人进去。

    “好好的,门关的这么紧作甚?”武香兰边往里走边道。

    那家丁就有些晃神的样子,搪塞道:

    “夫人说外面有些嘈杂,太吵了些——”

    “夫人?”武香兰皱了下眉头,冷笑道,“我娘可不是一次说过太吵,你们今日里倒是听话。”

    家丁也不说话,只管又把门关了个严实。

    武香兰也不理他,径直往母亲房中而去,哪知刚踏上台阶,就被突然出现的周蕙和武香玉给拦住:

    “那个香兰呀,你妹子正寻你呢,说是昨儿个那花样还想央你再教教她。”

    武香玉更是上前亲亲热热的就去挽霁云的胳膊:

    “姐姐,妹妹特意使人买了稻香宅的点心,姐姐一块儿尝尝去。”

    武香玉的意思本是想着武香兰好几日未好好的吃一口饭了,说是有好东西吃,武香兰必不会再抗拒,却不知恰是这样说,使得武香兰更加愤怒——

    周姨娘一方面说家中没了钱财,故意为难母亲,却又偏是自己山珍海味不说,还有闲银子买那么多精美的吃食,不是明摆着欺负自己娘儿几个吗?

    当下狠狠的一把推开武香玉,冷笑道:

    “什么好点心,你们自藏在房间里吃就好,又何必特意来我面前显摆!”

    武香玉猝不及防,身子一趔趄,一下滚落台阶,周氏大惊,忙上前扶住,气的指着香兰乾指骂道:

    “好你个心肠歹毒的,怎么这般对我的玉儿!当真是狼心狗肺,成心想害死我的玉儿不是?”

    还要再骂,却见武香兰也不理她,径直要推门而入,顿时一个激灵,也顾不得看武香兰伤到哪里,只大声道:

    “老爷,老爷,香兰那个死丫头回来了——”

    爹?爹这些时日可是从不到娘的的房间里来的。

    武香兰忽然觉得不妙,用力一把推开门,正碰见脸色铁青来至门旁的武世仁。只是奇怪的是,武世仁额头上竟然有块尚未干涸的血痕。

    看到武香兰,武世仁不觉呆了一下,半晌别过头去:

    “你回来了也好,你娘和兄弟,怕是,不行了——”

    武香兰只觉得头“嗡”的一下,差点儿昏过去——明明自己离开时,母亲和弟弟不过受些委屈,怎么这片刻功夫,爹爹竟说什么,不行了?!

    而且,还是两个人一起!

    武香兰疯了一样的推开武世仁,朝着房间里狂奔而去,完全没注意到武世仁已经快步走出房门,那周氏眼疾手快,咔哒一声就把房门锁上了。

    武香兰跑到床前,只见檀木雕花的大床上,母亲和兄弟并排躺着,母亲身体蜷成虾米状,一张脸早已肿胀不堪,弟弟则是无声无息的躺着,嘴角还有一丝残存的血迹,手里还紧紧抓着一个鸡腿……

    “娘亲,弟弟——”武香兰顿时五雷轰顶,疯了一样的扑过去,颤抖着用手探了探两人的鼻息,却俱是微弱的很,可是,好歹,还活着!

    “开门,快开门——”武香兰扑到门边,这才现,门竟是被锁上了,抓着门框狠命摇晃,“爹,爹,求求你,快开门,快去请大夫来啊,娘和弟弟还活着,他们还有救啊,快去请大夫,爹,求你了——”

    可是无论武香兰如何哀求,外面的武世仁都是无动于衷。

    许是武香兰的哭叫声实在太过惨烈,武世仁终于也有些动容:

    “兰儿,你莫要哭了。你弟弟,还有娘亲,这个样子,爹心里,就不难过了吗?只是,他们已经这个样子了,你也不想再瞧着爹因为这件事,就丢官去职吧?”

    “什么狗屁官位!是你,杀了我娘和弟弟,对不对?”武香兰用力的捶着门,有鲜血顺着胳膊流下,“你快放我出去,放我出去!不然,我一定告诉舅舅,让他治你的罪!”

    听武香兰如此说,武世仁神情一下难看之极,周蕙也变了脸骂道:

    “香兰,你怎么同你爹说话呢!这般忤逆,也不怕天打雷劈!是你娘亲和弟弟不懂事,关你爹什么事!他们出了事,你爹也是难受的不得了,这会儿还要仗着外家的权势欺负你爹爹,当真是可恶——”

    说着忙去扶武世仁:

    “老爷莫气,妾身扶你去休息,你先躺会儿,这里交给我就好。”

    “爹,爹,你别走,你回来!”看武世仁真的转身要走,武香兰更加用力的去撞门,“爹,求求你,别走,让人救救我娘,救救弟弟,爹,求你……”

    武世仁脚下顿了顿,却还是任由周蕙扶着进了卧室。

    “啊——”武香兰出一声惨烈至极的痛呼,周蕙吓得一哆嗦,安置武世仁躺下,转身就疾步往外走,“这样疯也不是办法,没得扰的四邻不安。”

    出得院落,叫了几个凶悍的仆妇,径直往容清莲的房间而去,边走边吩咐道:

    “小姐已是疯了的,待会儿打开门,你们就一起上去把小姐按住,塞上毛巾,先捆了扔到柴房去。”

    那几个悍妇忙应下了。

    待房门打开,武香兰一下从里面冲了出来,那几个仆妇猝不及防之下,竟来不及阻拦,等反应过来,武香兰已经跑了一段儿距离。倒是周氏离得近些,忙追上前一把抱住武香兰。

    却不知武香兰这一会儿竟是力大无穷,对着周氏又打又骂、拳打脚踢,待那几个仆妇赶过来把人摁住,周氏的饰早就乱了,脸上被抓了几道血淋淋的伤口不说,头也被香兰揪掉了一绺,只疼的眼泪都快出来了。

    看武香兰已经被制住,抬手朝着武香兰就狠狠的扇了过去:

    “小贱蹄子,果然是了疯,力气倒不小,竟敢连长辈也敢忤逆——”

    “大胆!你算什么长辈,竟敢对府里堂堂嫡小姐动手,还真是反了天了!”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威严的女子声音。

    周蕙正在气头上,也没回头当即啐了一口:

    “哪里来的混账东西,也敢对我说教!还嫡小姐,我呸!今儿个我就让她瞧瞧,到底这府里是谁做——啊!”

    却是脸上狠狠的挨了一巴掌,这一巴掌又绝非周蕙那一巴掌可比,直打的周蕙眼冒金星,在地上连转了几个圈,最后扑通一声趴在地上,待吃力的抬头看清上面的人,更是吓得魂儿都飞了,却正是容家那个小魔女,容霁云!

129 惩治武家(三)

    “夫人——”那些仆妇顾不得再摁住香兰,咋呼着就跑了过来,“哪里来的强盗,竟敢对我们夫人无礼——”

    霁云大怒,若不是自己来的晚了,这起子贱人,还不知道要怎么为难香兰呢!

    “大胆奴才,竟敢以下犯上,助纣为虐,和那么个上不得台面的姨娘沆瀣一气对主子动起手来,当真是反了天了!”

    容府的仆妇之强悍又不是这几个人所能比的,方才看武香兰受辱,早憋了一肚子的气,这会儿见霁云火,当即一拥而上,摁住那几个仆妇并周蕙就开始掌嘴。

    武香兰也回过神来,瞧着霁云神情惨烈:

    “姐姐,快,救救我娘亲和兄弟——”

    “姑妈和昭儿怎么了?”霁云一愣,刚要跟着武香兰上前,正房的门却忽然打开,武世仁铁青着脸从里面走了出来:

    “云儿,你莫要听兰儿胡说,她有些魔障了,我正要寻大夫帮她诊治——”

    说着,冲闻讯赶来的家丁道:

    “还不快把小姐给扶下去,没得惊扰了贵客!”

    那些家丁闻声便要扑上来。

    武香兰死死揪住霁云衣衫,仇恨的盯着武世仁:“爹爹,你好狠的心!你对我娘亲无情也就罢了,可好歹,我弟弟也是你的亲骨肉啊!”

    霁云却是冷笑道:

    “兰儿,你莫怕,你娘也姓容,有我们容家在,我看有哪个敢欺负你们。香兰,你带我去看姑母和昭儿。”

    说着,扔下脸色白的武世仁,同香兰径直往房间而去。

    容五等众侍卫,早已沧琅琅拔出宝剑,森然的杀气直吓得那些家丁腿一软,再不敢上前一步。

    武世仁身子晃了一下——

    自己的仕途,怕是就要到头了。

    “老爷——”被打的脸和个猪头差不多的周蕙哆嗦着走了过来,“你可要为妾身——”

    一句话未完,却被武世仁狠狠推开,一下跌坐地上:

    “滚开!若不是因为你这贱人,我又怎么会——”

    武世仁也是懊丧不已,今日里因为手头银两不宽绰,自己不开心之余就多喝了点酒,哪知回来后周蕙就领着三个儿女来自己面前哭诉,说是容家人挤兑的那铺子都快开不下去了,又说自己当了头上饰贴补家用,恰好小儿子病了,就给他买了些好吃的,哪知半路却被武香兰和容清莲劫走,不但不许他们吃,还狠狠的推倒了病中的小儿子……

    自己本就因容氏太过无用而恼了她,摆不平自己哥哥不说,竟连侄女儿那么个黄毛丫头都是收拾不妥帖,才使得那丫头蹬鼻子上脸,一次又一次给自己没脸!

    自己好不容易把那铺子要回来,就是为了自个花钱滋润些,哪里想到,容家竟是想要断了自己的财路。

    新仇旧恨之下,就气冲冲的去找容氏算账,正好看到昭儿狼吞虎咽的啃鸡腿的模样,那般几辈子没吃过饭的饿死鬼投胎样,哪里有一点儿武家嫡少爷的气度?

    自己气怒之下,夺过那鸡腿就扔了出去。

    哪知昭儿那个没出息的,竟是连滚带爬的就去捡了起来,还要往嘴里塞。自己一气之下,就踢了他一脚——

    再没想到这个儿子竟这么不禁踢,不过一脚,人就飞了出去,然后就倒地不动了。

    看自己揍儿子,容氏竟然和疯了一般,抓起个碟子就向自己砸了过来,许是那额头上的血刺激了自己,也许是喝多了酒,神智有些不清,等自己好容易住了手时才现,容氏和昭儿已经都气息奄奄……

    自己的酒终于醒了,却也明白,若是这事让容家知道了,恐怕绝不会善罢甘休,说不好,容文翰会就此和自己翻脸……

    霁云进了房间时,看到并排躺在床上的容清莲和武云昭,双眼也一下睁大——

    明明离开容府时,姑姑已经养的精神多了,便是昭儿也是圆滚滚的模样,怎么这些许时日不见,竟是这般骨瘦如柴宛若骷髅的样子?

    “娘,昭儿——”武香兰跪爬至床前,险些哭晕过去。

    看着两人气息奄奄的样子,霁云只觉口腔里都是一种铁锈味儿,这个武世仁,当真该死!

    当下也不说话,从怀里取出金针,先护住两人的心脉,然后便让人小心的把两人抬起来,吩咐容五道:

    “快去府里,让李叔准备好相关的药物。”

    武世仁呆呆的看着霁云一行人快离开,终于无力的跌坐在冰冷的台阶上。

    看来是,真的完了!

    霁云等人匆匆回返府中,李奇已经在候着了,看到容清莲母子的伤势,也不由大为惊骇——

    “怎么下手这般狠毒!小少爷这一脚,正中心窝,又这么大的力量,别说这么个小孩子,就是大人,也决计受不了!”

    看这伤势竟是摆明了要置人于死地啊!

    至于容清莲的伤,也是惨不忍睹,不知左胳膊骨折,便是胸前肋骨也是断了好几根……

    容文翰正好回府,听了下人回禀,忙也匆匆赶来,又因容清莲伤势太重,派人通知了容清菲之余,又着人去太医院敦请了好几位御医。

    容清菲听说后,很快赶来,看到自己妹子生死未卜的模样,几乎哭晕过去,对武世仁更是恨得咬牙:

    “这个武世仁,好狠的心,这不明摆着想要置我妹子和甥儿于死地吗!幸好咱们云儿赶了过去,不然这会儿子,我妹子说不定已经……”

    哭着瞧着容文翰道:

    “阿弟,这事儿,你一定要拿个章程,难不成就这样让他欺负我妹子不成?”

    容文翰狠狠的拍了下桌子:

    “这个畜生,竟敢这样对待莲儿,真当我们容家没人了不成?”

    “舅舅——”一直哭泣的武香兰忽然跪倒,对着容文翰连磕了三个响头,“求舅舅收留娘亲和我们姐弟。”

    容文翰心里一酸,忙伸手去扶武香兰:

    “兰儿说哪里话,什么收留不收留,这容府,你们尽可以住的,想要住多久都行。”

    “一辈子,也可以吗?”武香兰却是不肯起来。

    “一辈子?”容文翰愣了下,不懂武香兰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舅舅,兰儿并非要赖在这容府,只是爹爹那里,我们怕是决不能再回去了。这次侥幸云姐姐及时赶到,娘亲和弟弟还能有一条命在,若是再有这样的事生,老天还会这样可怜我们吗?”香兰神情决然,“兰儿是想,请舅舅帮着娘亲,和我那狠心的爹爹,和离了吧——”

    “和离?”容清菲愣了下,神情顿时有些张皇。

    看到妹妹受这般苦楚,容清菲自然是心疼无比,可自古那家夫妻不是床头打架床尾和,真因为此事和离的话,怕是会受人非议,不止对阿弟官声有碍,更重要的是云儿还未出阁,身为世女,本就难觅良缘,家里再出个和离的姑姑,怕是更加雪上加霜。

    容文翰也是面有难色,倒不是怕于自己仕途有碍,却是担心女儿的姻缘受阻……

    霁云早已看懂父亲和姑母眼中的焦虑,知道他们心疼姑姑之余,更为自己担心,顿了下,缓缓道:

    “爹爹,姑母,云儿知道你们所想,只是云儿的身份,不只是容家女,更是容家世女!”

    “身为世女,云儿知道,整个容家都是我的责任!有云儿在,便决不允许有任何人欺辱了我们云容!所以,爹爹,女儿的意思,是,和离!”

    “云儿——”没想到云儿竟是把世女的责任看的这么重,有云儿守护着容家,自己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亏自己当日还质疑阿弟如何要立一个女孩做世女。容清菲边拭泪边道:

    “可就是,太委屈我的侄女儿了呀……”

    “爹爹,您放心,若是有人看重那些外在的虚名更胜过云儿,那这个人一定不会是真正珍惜云儿的人!”霁云瞧着容文翰,言辞恳切,“所以,女儿不怕外人会说什么,咱们,就帮了姑姑,和离吧!”

    “好,既然云儿也说要和离,那就,和离!”容文翰也是心神激荡。

    一行人刚商议完毕,便有家丁回报,说是武府姑爷在府门外求见。

    容文翰气的狠狠的一拍桌子:

    “这个畜生,竟然还赶来,吩咐下去,只要他敢来容府,你们见一次就打一次,绝不许他踏进容府府门半步!”

    “是。”那家丁领命退了下去,很快,外面响起一阵惊呼声,那声音越来越小,终至完全没了声息。

    只是过了片刻后,那家丁神情古怪的再次回返:

    “启禀各位主子得知,武府的姑爷,跪在了咱们府门前的十字路口哪儿……”

    “想用苦肉计吗?”容文翰冷笑一声,“他想跪,就让他跪着吧。”

    第二日,容文翰离开府邸时,经过十字路口,武世仁竟还在哪儿跪着,旁边还围满了人。

    看容文翰的车子出来,武世仁忽然起身冲过来,一把拉住容文翰的马缰绳:

    “姐夫,求你你把我妻子和儿女都还回来,求你——”

    “你休得如此惺惺作态!”容文翰一掌推开武世仁,“三日后,咱们京兆尹府衙见。”

    府里的霁云很快知道了生在府门口的一幕,直气的浑身哆嗦,这个武世仁,果然奸诈,竟是摆明了要往爹爹身上泼脏水啊!

    欺负了姑姑,现在又把算盘打到了爹爹身上吗?看来,这个混账东西,果然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

    叫来容五,细细安排了一遍:

    “三天后……还有那个周荣……”

130谁阴谁

    “周荣忽然得了一大笔银子?什么时候?”听了容五的回禀,霁云一下坐直身体。

    “就在两天前。”容五道,“那送银子的人很是神秘,无法探查出他的来历。”

    两天前不正是三哥失踪的那天吗?而好巧不巧,周荣就得了这许多银子……

    “把那个周荣给抓过来。”霁云森然道。

    武家铺子早关门了,周荣这几日倒是清闲,姐姐那儿的事他也听说了,只是大楚世情,凭他容家再是势大,那容清莲最后还不得乖乖的回家。姐姐的手段,又何须自己操心?

    倒是自己,趁空闲功夫寻两间上好的铺子是正经。

    恰今日有人来,说是街北角那处铺子的主人这几日正寻买主。那个地方周荣倒也知道,位置也算不错,但因主子懒怠,生意并不十分好。周荣却自信,若是自己得了,凭自己的手段,绝对可以让它成为旺铺。

    周荣大模大样的进了店铺,很是挑剔的打量着店里,倒还干净、亮堂,唔,这幅字画倒好,待会儿要和店家说,可是要留下来……

    正思量间,一个小二殷勤的过来:

    “客官,您想要些什么?”

    “你们店铺不是要卖吗?”周荣老神神在在的道,“把你们店主人叫来,就说这铺子我要了。”

    “是吗?”小二很是惊喜,忙忙的就往后跑,很快又跑回来,对着周荣点头哈腰,“啊呀,贵人快后面请,您不知道,我家主子病的都起不来了,还要劳您的驾……”

    周荣很是享受这种被高高捧着的感觉:

    “这样啊,那好吧,你前面带路——”

    两人一前一后的往后院而去。后面和前面相比,又是别一番风景,竟是种了很多奇花异树,便是这般时节,竟还有花儿绚烂开放。

    周荣看的高兴,愈坚定了要把铺子买下来的念头。只是都这半晌了,也不见店主人出来应酬,便有些不太高兴——自己这样的大主顾上门了,那人便是再如何,也该出来迎候了,当即凉凉道:

    “我说小二,你们掌柜的架子还真是大呀——”

    影墙哪儿却忽然转出一个人来,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周荣:“是吗?周大掌柜的好难请啊。”

    望着那一身华衣的美丽女孩,周荣浑身的冷汗一下下来了,不由自主的“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容,小姐——”

    忽然意识到不妙,仓皇起身转头就想往外面跑,却比两柄锋利的宝剑指住咽喉。

    “怎么,不跑了?”霁云终于出声,“既然不跑了,那就请进来吧。”

    房间呼拉一声打开,周荣只看了一眼里面的情景,就吓得魂飞魄散——地上还横七竖八的躺着几个人,可不正是前两天和自己一块儿喝酒的太子府的人?

    他们的旁边,还随随便便扔着些断腿残肢。

    看侍卫上前,如同扔破布娃娃一般把那些人堆到角落里,周荣顿时瘫在地上呜咽出声:

    “小姐,小姐饶命啊——是我,是我姐姐不好,跟小的,跟小的,无关啊——”

    “是吗?”霁云眼中全是寒冰一样的冷厉,“那,我三哥,傅青轩呢?”

    “啊?”周荣视线开始乱转,哀声道,“小的,小的听不懂,小姐说些什么——”

    “是吗?”霁云的声音没有半点儿温度,“既如此——”

    忽然掏出一枚金针,极快的戳入周荣的腰间,周荣只觉一阵奇痒传来,刚呵呵笑了几声,那奇痒却又变成奇痛,那痛真是渗入骨髓,仿若一万把刀正在一点点的刮去血肉……

    “啊——”周荣声音恍若鬼号,痛到极致,□早已大小便失禁,一个侍卫忙快步过来,想要把周荣拖开,却被霁云拦住,“我要亲眼看着他受尽折磨。”

    只要想想三哥会承受什么,便觉得怎样折磨眼前人都不够!

    眼看霁云又拿了根金针恍若索命阎罗般一步步走来,周荣终于崩溃:

    “我说,我说,是太子,是太子,让我做的——”

    霁云几乎目眦欲裂,竟果然是,太子吗?

    “主子——”一个侍卫忽然跑了进来,神情有些紧张。

    “什么事?”

    “有官兵围住了店铺。”那侍卫压低声音道,“领头的是巡城将军凌孝。”

    “凌家的人?”竟然是皇后的娘家人吗?

    “主子——”又有一个侍卫跑进来,脸色难看,“后面也被包围了。而且,那些人还俱是高手。”

    看对方的身手,必是太子铁卫,攻势之凌厉竟是比他们犹有过之!竟是把间铺子围得和铁桶相仿,怕是连只蝇子都飞不出去!

    怪不得自己这么容易就抓到周荣,原来,竟是太子的阴谋吗?

    当真是歹毒!

    凌孝大马金刀的高踞在柜台之上,神情诡谲难测。世人都说容家世女是天上的善财童子下凡,自己看着却是蠢材一个,都说头长见识短,这容霁云就是一个。

    容家世女说简单点是单纯,竟然对自己的一个下人都这么掏心掏肺,说难听点根本就是愚蠢,居然为了个傅青轩,就把自己置于这般进退维谷的险境。

    不过也幸好容霁云关心则乱,不然这事若是容文翰处理,必会现周荣这条线索,委实太过明显。

    今天一早就收到太子府传信,说是昨夜忽然有人夜探太子府,还有往日和周荣联系的大管事突然失踪,而方才,自己更是亲眼看着周荣进了这间铺面再也没有出来。

    即便那大管事已遭不测,只要周荣出面指证,也势必要容霁云身败名裂!

    太子府不过折了一个管事,能毁了一个容府世女,委实是占了大便宜。

    听说那容文翰是极疼这个女儿的,再加上武世仁也去闹一下,到时候就有得热闹看了!

    正自想得入神,忽听有人厉声道:

    “哪里来的无耻匪类,竟敢堵住我铺子的门,当真可恶!”

    凌孝愣了一下,半天才意识到,来人口里的匪类指的就是自己,这才现,不知什么时候,一个一身贵气的美丽女子正昂然立于店铺中。

    “哪里来的小女子?见到本官为何不跪?”凌孝却是装作不认识霁云,黑着脸道。

    早有侍卫掇了张椅子来,霁云稳稳当当坐下,斜了一眼凌孝:

    “本官?就凭你这小小的从四品武将,也敢让本郡君跪拜?是谁教的你这般狂妄自大,无法无天,还是,家教使然?”

    “你——”没想到霁云这般毒舌,凌孝气的一下从柜台上飞身而下,拔出宝剑就指向霁云。

    哪知他刚一动作,霁云身边的侍卫便同时鬼魅般贴近,剑尖同样直指凌孝咽喉。

    凌孝一下僵住,半晌冷笑道:

    “大胆!”

    凌孝话音刚落,那些兵丁同样抽出武器逼向霁云身边的侍卫。

    “大胆的是你们吧?”一片刀光剑影中,霁云却是稳坐如山,“你不妨试试,是你手下的刀快,还是我手下的剑快。”

    “你——”凌孝又惊又怒,没想到明明看着对方不过是个妙龄小姑娘罢了,竟有着这般心狠手辣的一面,目前境况下,却也无可奈何,“你待要怎样?”

    “我能怎样?”霁云一哂,“方才不是已经说了吗?论官秩,我是四品郡君,你一个小小的从四品官不该跟我见礼,然后再好好地给我一个交代吗!”

    “你说你是容家世女、四品郡君,可有凭证?”情势所逼,凌孝只得道。

    本以为自己这般已经是纡尊降贵了,哪知对方却似是打定了主意要和自己杠上,竟是冷笑一声:

    “就凭你,想跟我要凭证,你还不配!”

    看霁云这般,那凌孝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味儿,耳听得外边忽然传来一阵嘈杂声,凌孝马上意识到不妙——这容霁云怕是故意拖延时间吧?!

    当此情形下,只得给手下使了个眼色,让他们全都退下,然后挤出一丝难看的笑容:

    “既是,世女在此,是末将唐突了。末将见过世女。”

    “你承认我是世女了?”霁云乜斜了一眼凌孝,“哪还不滚出去?”

    “将军,找到了!”一个一身黑衣蒙面的男子忽然出现,手里还提了个人。

    霁云和凌孝同时看去,顿时一怒一喜——那人,却正是周荣!

    “凌将军——”周荣看到凌孝,连滚带爬的就扑了过来,身子不停簌簌抖,疯一样的不停道,“就是这个妖女,杀了太子府的大管事——”

    “你胡说什么——”霁云脸色一下变得很是难看,“敢这般诬陷本世女,周荣,你果然嫌命太长了吗!”

    周荣哆嗦了一下,却还是咬牙道:“将军,小人,小人方才亲眼见到,大管事被大卸八块——”过于惊恐,众人能清晰的听见周荣上下牙齿打颤的声音。

    “好一个天潢贵胄、容家世女!”看对面霁云愈惨白的脸色,凌孝只觉一阵快意,虽然方才被羞辱了一番,但自己要这女人马上跪在自己脚下求饶。

    “一个狗奴才的话你也信!我和太子无冤无仇,为什么要害他府上的大管事?”霁云似是强撑着道。

    “那可不好说,这世上多的是图谋不轨的人,据本将军所知,这周荣可是贵府亲戚,怎么会凭空诬陷于你?”凌孝冷笑道,一挥手,便命士兵去后院搜。

    那黑衣铁卫脸色变了下,神情有些沮丧:

    “启禀将军,方才有人挟了一包物事并这周荣一同离开,我等只是截住了周荣,那人却是,跑了。属下怀疑,那人包裹里的,应该就是……”

    “你说是就是吗?”霁云似是又有了些力气,“所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可是堂堂容府世女,岂是你说我杀人就是杀了人的?”

    凌孝也知道,这种时候要是马上带走容霁云是根本不可能的,不过,好在,有凌孝这个人证。看容霁云现在的样子,明显是色厉内荏,当下冷笑道:

    “容霁云,你便是再出身显贵,可所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本将军这就去禀明太子,到时一切自有公断!”

    说着耀武扬威的带了周荣离开。

    霁云呆站在堂上良久,耳旁有呼吸声传来,霁云忙回身,果然是阿逊,正站在身后:

    “阿逊——”

    霁云刚要说话,忽然皱了一下眉头。

    “怎么了?”阿逊笑容依然温和。

    霁云也不说话,只伸手探入阿逊的衣襟,轻轻往外翻开,里面白色的内衣上果然有点点血迹渗出,脸色顿时大变:

    “你,受伤了?”

    “无妨。”阿逊摇头,“是昨夜夜探太子府留下的。”

    虽然阿逊心里,傅青轩并不如何重要,可是,云儿却是视那人如兄长……虽然早就明白,傅青轩便是真落入太子手中,这会儿怕也不知被送去哪里,可是却还是愿意为了霁云,冒险一试。

    可惜,果如自己所料,竟是搜遍了整座太子府,也没找到傅青轩的半点儿影子。

    “你不是说没伤到吗?”霁云心疼不已,推了阿逊道,“你坐下,我帮你疗伤。”

    “还是,不用吧——”阿逊却是不愿意,“你忘了,你的医术还是我教的呢,你放心,我回去,一定再包扎——”

    身上却忽然一凉,却是霁云已咬着牙解开了阿逊的袍服,j□j出来的紧致胸膛上面,纵横交错的旧伤上,一道斜伸至小腹的伤口形状可怖,还有新鲜的鲜血滴滴渗出。

    “阿逊——”霁云一下呜咽出声,边包扎边哽咽道,“都是我不好,才累的你这般——”

    便如今日,若不是阿逊一早看出事情不对头,怕是定然会趁了那凌孝以及他背后主子的心意。

    “傻丫头,”阿逊拥住霁云,“和你有什么关系?是我自己技不如人——”

    没有人比自己更明白,云儿有多聪慧,而今日,之所以差点儿落入别人的圈套,却还是,关心则乱。

    “什么技不如人!”霁云狠狠的擦了下眼泪不依道,“明明是他们人多欺负你一个!”

131 谁阴谁(二)

    “你确信看到了梁同的尸?”楚晗瞥了一眼体若筛糠般跪伏在地的周荣。

    周荣哆嗦了下,瞬时回忆起那房间里看到的可怖情景,豆大的冷汗不住的往下淌:

    “启禀太子殿下,小人被抓进去后,确然亲眼见到大管事的尸,还有被砍掉的胳膊和大腿……”

    “若不是凌将军及时赶到,小人怕是也会被大卸八块啊……”

    说道最后,周荣已经几乎哭了出来。

    楚晗摆摆手,命人带了周荣下去,又特意嘱咐道:“着人好好看护,不许任何陌生人近前。”

    如今,这周荣就是处治容霁云的最大依仗。再加上武世仁……

    待周荣离开,又转向凌孝:

    “你怎么看?”

    “那房间里确实有刑求痕迹,地上也是遍布血痕——”凌孝也是信心满满,“太子放心,除非那容霁云成了精才会做这样一个局算计我们!”

    楚晗神情终于略略舒展了些,和旁边的谢明扬相视而笑,只要能毁了容霁云,以容文翰那般疼爱女儿的性子,不难想象,会受到多大的打击,只要能让容家名誉扫地,便是折了一个大管事,也委实不算什么……

    京兆尹府衙。

    吴桓胆战心惊的坐在中间,却是半蹲半踞,如坐针毡的模样。不怪吴桓这样惊吓,实在是审的案子太过骇人——

    竟然牵扯到当朝太子,容家世女,甚至最小的也是个正四品京官……

    却是太子家大管事梁同忽然失踪,而将军凌孝巡城时却是意外现一处铺子里有人被绑架,当救出被绑架的人时,那人竟说,亲眼见到梁同被人乱刃分尸,而整个事件的主谋,竟然是,容府世女,容霁云……

    而容家则是以已出嫁的小姐容清莲的名义,只说夫君宠妾灭妻,差点儿打杀自己和儿子,请求准予和离。

    却不想那状子里据说“心狠手辣的武世仁”也递了一张状子,倒说容家世女想要贪占自家铺子,不知拿了妻子什么把柄,竟是逼得妻子儿子自残不说,还反过来倒打一耙,硬要逼两人和离,想他夫妻本是年少时的姻缘,自来琴瑟和谐、恩爱无比,现在却被分拆两处,夫妻不得相见,父子父女骨肉分离,情状委实凄惨之至,求京兆尹帮他主持公道,让他们一家得以团聚!

    ……

    消息一出,顿时舆论哗然。

    也因此,今日一早,便有各方看客蜂拥而至,竟是将京兆尹衙门堵了个水泄不通。

    “文翰,情形到底如何?”下了早朝,楚琮留下容文翰,皱眉问道。

    “皇上。”容文翰噗通一声就跪倒在地,“太子府大管事一事,微臣委实不至,只是清者自清,想来京兆尹府衙定会秉公办理,至于那武世仁,当初是下官糊涂,害了妹妹……”

    楚琮沉吟了片刻,忽然起身:

    “正好朕今日有空,不若咱们一块儿去瞧瞧。”

    容文翰愣了下,忙跟了上去,走不几步,远远瞧见意气风的太子,楚琮招手让侍卫叫了过来,竟是一并往京兆尹府衙而去。

    一路上遇见有其他朝臣,看见这三人突然联袂而出,神情顿时古怪且讶异。

    眼看天色不早了,涉案之人已是悉数到齐,因霁云容家世女的贵重身份,得以坐在堂上。凌孝也有一把椅子正在霁云的左下。

    因容清莲过于虚弱,站都站不稳的模样,霁云求得吴桓的肯,又寻了个绣墩来,而自己恰坐在凌孝的对面,黑亮的眼眸不屑的打量了凌孝一眼,便即收回。气的凌孝差一点儿又蹦起来——

    前日里自己就被迫向这个小丫头低头,没想到都到今日这般境地了,这容霁云还是傲慢的紧,仍是丝毫没把自己放在眼里的样子。

    最后进来的是武世仁和周荣。

    周荣直接跪在了地上,武世仁则是很意外容清莲如斯憔悴的模样,竟是拖长声调叫了声:

    “娘子——”

    容清莲吓得头“嗡”的一下,仿佛看到那日这个男人如何对着自己和幼子拳打脚踢,直到自己眼中完全是血色,昭儿完全没了声息,太过惊吓之下,竟是直着眼,瞧着一步步逼近的武世仁,却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你做什么?”霁云冷声道,一方面小声抚慰容清莲,“姑姑莫怕,有云儿在,必不让任何人再伤了你。”

    “云儿——”武世仁神情凄怆,“即便你是容家世女,身份高贵,可也不能为所欲为不是?姑丈知道武家穷苦,不能送你些珍器玩物,讨你开心,那些铺子你要便拿去,又何须用这般伎俩一定要拆散我们一家?云儿,算姑丈求你了,把我娘子和儿子女儿都还来可好?”

    武世仁长相也算中上,今日来时又特意打扮的落魄了些,再配上这般情深意重的模样,使得堂下众人同情无比,一时间议论纷纷:

    “早听说这容家世女爱财若命,不想竟到了这般疯魔的地步吗?”

    “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这容家世女怎么这般恶毒,竟是连亲姑母的东西都要侵占不说,还这般坏人姻缘?”

    “容相爷那般神仙似的人,怎么会养出这么个不成器的女儿?”

    “什么清风霁月,说不得,那容相的人品也不若往常所言……”

    武世仁眼睛中闪过一丝得意,却是故作悲痛的以袖掩面,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了下来。

    吴桓看看这边瞧瞧那边,只觉得头都要炸了,思量了半天,只得道:

    “大家稍安勿躁,咱们一件件的来。”

    清了清嗓子道:

    “下跪者何人?又有何冤屈?”

    周荣看终于轮到了自己,忙跪下磕头道:

    “小人周荣,是武老爷家商铺的管家——”

    说着很是恐惧的瞧了一眼霁云,自然,周荣的恐惧可不是假装的,实在是那日的苦楚,周荣到现在还记忆犹新,更不要说亲眼见到这个女子对着满地断肢谈笑自若的样子……

    凌孝站起身来,示威似的瞧了一眼霁云:“吴大人,这周荣乃是下官巡城时,在一个店铺意外救出,当时他被人五花大绑,并且据他所言,他亲眼见到了有人把梁同乱刃分尸——而那个抓了他又做出那般残忍分尸行径的人不是旁人,正是,”

    说着,扬手一指霁云:

    “这位容小姐。”

    “是啊。”周荣也忙不住磕头,“小人所言句句是实,绝不敢有半句谎言。”

    吴桓看向霁云:

    “容小姐,对周荣的指认,你尚有何话说?”

    “大人,”霁云却是并不慌张,“我这里有几句话想要问这周荣,不知可否?”

    看吴桓允了,霁云这才瞧着周荣道:

    “周荣,你说我分尸梁同在先,劫持你在后,那么我倒想知道,我和你们有何天大的仇怨,要做出这般丧心病狂的举动?”

    “还不是为了那几间铺子!”周荣神情愤怒,“当初你把持着武家的几间铺子,所得收入尽皆中饱私囊,因无力维持府中生计,老爷和夫人商议后,便请你把铺子交还,没想到你表面上故作大方,却是想尽千方百计要断了铺子的财路,以期达到强占铺子的目的,至于说梁同大管事,都是我害了他——”

    “梁大管事自来跟着太子查访民情,最是同情百姓疾苦,那日看我走投无路,问清了是和容府交恶,便只叹息说是容府势大,别说是他,便是太子怕也拿容府没有办法。只是他虽不敢明着对上容府,却可以帮我们寻觅货源、度过难关,却再没想到,就因为如此——”

    说着已是伏地痛哭出声:

    “梁管事,是周荣对不起你,周荣今日便是拼了这条命也要为你报仇雪恨!”

    一直隐身后堂的楚琮三人把周荣的话听了个清清楚楚,楚琮不觉皱紧眉头,容文翰明显有些怒意,至于楚晗则仍是鼻观口口关心,一副老实不过的样子。

    外面的百姓则明显没有三人这般冷静,有那冲动些的,当即就开骂了:

    “世上怎么会有这般恶毒的女人——”

    “有这样的世女,容家焉能不倒!”

    “容文翰有女若此,还有何颜面高踞相位!”

    ……

    一时物议汹汹、骂声一片。

    霁云神情忽然凌厉无比,上一世的情形忽然无比清晰的在眼前闪现——

    武世仁高踞公堂之上,神情得意而充满蔑视;而自己和老父亲却是身陷绝境之中,那般孤立无援,到处是咒骂,到处是唾弃,无论自己奔向哪里都有白眼,无论自己逃向何方,都有诅咒,他们冲过来,推搡着,掐拧着,那模样,恨不得把自己和爹爹一口口给撕吃了才解恨……

    实在是霁云此时的神情太过凄厉,周荣吓得缩了缩脖子,便是凌孝也暗暗纳罕:

    按说这容霁云小小年纪,纵使有过颠沛流离的日子,可这般暗黑凌厉的眼神也委实瞧得人心里憷。

    “云儿,”后堂处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个熟悉的声音随之传来,“你莫怕,爹相信你,我的云儿,从来都是宅心仁厚,最是心善的一个。”

    霁云慢慢回头,却正是自己爹爹容文翰,正缓缓朝自己而来,神情和煦,眼神坚定,仿若这不是公堂之上,不过是在自家书房,父女两人喝茶小憩。

    那般维护并全身心疼爱的眼神,一如上一世公堂之上。

    霁云起身握住父亲的手,眼神终于渐渐清明——若不是有爹爹,前世今生一路走来,自己早就变身恶魔、万劫不复了吧?幸好有爹爹在,幸好……

    只是爹爹,相信,云儿,今日再不会如上一世般再让你同女儿一起承受那般侮辱!

    霁云重重点了下头,看向周荣:

    “周荣,我且问你,你和武大人是何关系,竟使得他对你如此信任,要把商铺要回去,然后再全权交予你打理?”

    前世今生,都是厌极了这武世仁,能叫一声武大人已是极限,那声“姑丈”是万万叫不出口的。

    “这——”周荣脸色沉了沉,“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世上除了你容小姐,就没有有资格接手那铺子的人了吗?”

    “怎么会?”霁云神情更显轻松,“姑母交给我打理,是因为那些铺子本就是姑母的陪嫁,是姑母想着留给儿女的;武大人却是坚持收回,转手就交给了你——他最宠爱的妾室,周蕙的亲弟弟。”

    说着看了一眼逐渐安静下来的百姓,提高声音道:

    “敢问大家,可有听说过这世上有人把正室的嫁妆交与妾室兄弟打理的事情?”

    武世仁的冷汗一下下来了,实在是这会儿才突然意识到,因占得久了,竟然忘了,方才自己口中一直所说的铺子,其实却是容清莲的陪嫁!

    “我姑姑自幼失母,又生来性子柔弱,当日议亲时,爹爹和祖母唯恐她嫁入高门会受委屈,便想着给她选个寒门士子,不求他如何富贵显达,只求姑母有个好的归宿,可结果呢?”

    霁云冰冷的眼神直刺向武世仁:

    “这位武大人前脚荣归故里,后脚就娶了青梅竹马的恋人过门,甚至那周氏所出的女儿比之我那表妹不过相差两月罢了!试问武大人,这就是你所说的夫妻恩爱、鹣鲽情深?”

    武世仁顿时语塞。

    容文翰神情依旧平静,后堂的楚晗却是有些恼火——亏这个武世仁还在自己面前夸下海口,定可让那容霁云百口莫辩,怎么现在他自己倒成了个锯嘴葫芦?当真岂有此理!

    看到侄女儿和兄长都在自己身边,容清莲也终于克服了恐惧的心理,忽然起身,先给吴桓磕了个头,然后转向武世仁,神情绝望而悲愤:

    “武世仁,你这衣冠禽兽!你想要拿去商铺,我那云儿马上拱手奉还,你要交给周荣打理,便也任由你去,你说我笨手笨脚,家事一例交给周氏即可,我也都允了。只是为何,即便如此,你仍是不愿给我和孩子一条活路?那周荣贪了你的银子也罢,你自己挥霍了银子也好,也都与我们不相干,可你不该——都说虎毒不食子,你竟然为了那个贱人,连昭儿也差点儿打死……”

    多年的委屈,容清莲简直呜咽着说不下去。

    “夫人——”武世仁摇摇晃晃似是受到了巨大打击的样子,“你到底有何难言之隐,今日里这般对我?你只管说出来,为夫便是拼死也会护着你——”

    那周荣更是叫起了撞天屈:

    “夫人,你冤枉周荣了啊,周荣何曾贪过铺子里的银子——”

    却被霁云打断:

    “你没有贪过吗,那这笔巨款又是从哪里来?”

    说着冲吴桓道:

    “烦请大人允准祥丰钱庄掌柜并小二前来作证。”

    有容文翰在一边儿一眨不眨的盯着,吴桓哪敢不允,忙应下了。

    那祥丰掌柜和小二很快被人带过来,周荣一看到两人,顿时面色如土。

    “掌柜的,这周荣,你们可识得?”霁云淡淡道。

    那掌柜的突然被官差唤道此处,神情明显有些懵懂,听霁云这般问,忙看了一眼拼命低头的周荣,愣了下忙道:

    “启禀这位小姐得知,这人小的倒是认识,前几天,他在我钱庄存了一大笔银两,足足有一万两之多,因这样的大主顾不多,又时日也过得不久,是以小人倒还记得——”

    “你胡说!”周荣面色煞白,“我什么时候去过你们钱庄?”

    “难道不是你?”那掌柜的似是吓了一跳,又仔细看了眼周荣,咕哝道,“明明长得一模一样啊!”

    又看向旁边的小二:

    “福贵,当时你也在,你且瞧一下,是不是眼前这位客官?”

    那福贵一瞧就是个伶俐的,细细打量了下周荣:

    “就是这位客官没错啊,特别是他嘴角的这颗痦子,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这年头怎么有人自己的银子都不想要的?只是铺子里有凭证,不然小的可就财了——”

    听到福贵说道“凭证”,周荣一下瘫在了地上,实在想不通,这上京的钱庄多了去了,怎么自己随便去个钱庄,这容霁云会知道?

    霁云神情冷然,这个周荣怕是绝没有想到,这祥丰钱庄,也是自己开的吧?

    当下一字一字道:

    “周荣,你方才不是说尽心尽力为武家打理商铺吗,那我倒想知道,这万两白银,又是从哪里来?”

    “那不是我从铺子里贪得——”忽然看到自己姐夫恍然大悟兼且恨得要死的眼神,周荣下意识道。

    “不是从铺子里贪得,那是,哪来的呢?”霁云魔鬼一般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

    后堂的楚晗脸色顿时难看之极。

132谁阴谁(三)

    “我——”周荣张口结舌,无言以对。

    旁边的武世仁,心头的无名火顿时蹭蹭的燃烧了起来,怪不得自己每次着人去铺子里拿钱,这个混账东西都是推三阻四,却原来,赚得的银子全被他拿去肥了自家,这么些时日,自己拿了不过几千两罢了,他倒好,竟生生得了上万两。

    越想越怒,竟是捋起袖子朝着周荣就是一阵拳打脚踢,周荣被打的抱住头不住哀求:

    “姐夫,哎哟,你别听别人胡说,你是我姐夫,我是你小舅子啊,咱们本就是是一家人啊,我真没贪账上的银子,您别打了,哎哟——”

    “小舅子?”下面的人顿时大哗,便是吴桓,也不禁皱了下眉头——明明武世仁的正经大舅子容文翰就坐在这里,这小子竟敢自称是武世仁的小舅子,而且那般脱口而出的样子,明显是习以为常。

    周荣一直以武世仁的正宗小舅子自觉,武世仁因宠爱周蕙,一直也都是默认的,现在看大家惊异的眼神,顿时着慌,抬脚狠狠的朝周荣胸口踹了过去,大骂道,“混账王八蛋,你姐姐不过是我的妾室罢了,你一个奴才也敢自称本官的小舅子,当真该死——”

    这一脚用的力气太大了,竟是生生把周荣给踢晕了过去。

    武世仁紧跟着跪倒在地,满面愧色的冲着容文翰道:

    “大哥,我知道错了,现在才知道,那贱人竟然如此胆大包天,不但背着我,这么作践夫人,请大哥原谅,可是——”

    说着,看向容清莲:

    “夫人,世仁对你一片赤诚之心,天地可鉴,若是因了那贱人惹得夫人生气,世仁这里给夫人赔罪了,千错万错,都是为夫一个人的错,只可怜咱们那一对儿孩儿,女儿还未及笄,需人守护,儿子尚在稚龄,更需教养,若是夫人一意和离,咱们孩儿没了娘亲,该是何等可怜可悯——还请夫人看在两个孩儿的面上,收回和离之意吧……”

    武世仁一番话说得情深意切,配上那悲怆的模样,当真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大楚世情,自来便是男尊女卑,女人提出和离本就是大逆不道,更何况武世仁不止生的儒雅,更是四品京官,如此委曲求全,着实令围观百姓感动,纷纷道:

    “是啊,几岁的娃儿没了娘,该是何等的可怜。”

    “所谓杀人不过头点地,这位大人即便有天大的错,也该谅解了,更不要说,不过是个小妾兴风作浪罢了!”

    “那位夫人,可也莫要太过狠心,竟是连儿女也舍得抛了……”

    一番锥心之语,使得容清莲顿时脸色煞白——武世仁的意思,竟是要把兰儿和昭儿留下吗?自己在时勉强还能护得一二,倘若留了一双儿女在那狠心的男人身旁,怕是会命不久矣!

    瞧着霁云和容文翰顿时泪流满面:

    “大哥,云儿——”

    若是孩儿要留下,那自己即便是死,也决不能抛下他们!

    武世仁神情中闪过一丝阴冷,想要和自己和离,做梦去吧。凭他容文翰是丞相又如何,也不能大过法理,只要那对孩儿在自己手里,就不愁容清莲不乖乖的回到自己身边,而只要拢了这三人在手里,容家就势必还要想法子维护自己。

    容文翰也有些头疼,妹子的心思他自然懂,可大楚律条写的明白,若是和离,女儿还则罢了,儿子却是势必要留给男方,一时竟是束手无策。

    以武香兰的意思,本是要带着弟弟来府衙上状告爹爹,只要把爹爹的恶行昭告世人,想来官府法外施仁,说不得会把自己姐弟判给母亲。

    却被霁云拦住——姑母虽是为保一双儿女的性命才不得不提出和离一事,只是于香兰姐弟而言,这辈子,父母和离都是一座压在头上的大山,若是再来状告生父,尽管武世仁确是罪大恶极,却仍逃不了一个大逆不道的不孝罪名,即便逃离武世仁的魔爪,这辈子,却也是毁了的。

    看霁云和容文翰久久未说话,容清莲内心绝望至极,难道说,最终还要如了那狠心贼的意,带着儿女回到他身边吗?

    “大哥,云儿——”容清莲忽然起身,朝着容文翰和霁云拜了三拜。

    “莲儿——”容文翰心头一酸。

    “姑母——”霁云忙侧身避过,伸手要去扶容清莲,却被容清莲让开,“大哥,云儿,莲儿有一件事相求——”

    “起来说吧,”容文翰神情逐渐坚定,“大哥知道你心里苦,你放心,有大哥在,绝不叫你和两个孩儿再受委屈。”

    心里已是拿定主意,今日里,自己就仗势欺人一次,无论如何也不会让武世仁阴谋得逞!

    “大哥,兰儿性子强些,却是个好孩子,想来不会让大哥和云儿太过操心,倒是昭儿,毕竟年幼,更兼这次,遭他父亲毒打差点儿致死,怕是会落下病根,大哥千万要多顾着些,大哥和云儿的恩情,妹子来世再报。”

    容文翰和霁云都是一愣,刚要抚慰,容清莲却忽然站起身,拔下头上的簪子朝着武世仁就冲了过去:

    “恶人,你休想再毒打我那孩儿,也不要妄想可以借由我们胁迫我兄长和云儿,我今日里就和你一同归了地府吧!”

    武世仁还没反应过来,容清莲已扑至跟前,朝着武世仁脸上就胡乱扎去,武世仁猝不及防之下,被扎了个正着,惨呼一声,一下捂住眼睛,一手揪住容清莲的头,又抬起脚来狠狠的朝容清莲踹了过去,只是任他如何用力踢打,容清莲竟是死死抱住不肯撒手。

    众人再想不到会有此变故,顿时目瞪口呆。

    “姑姑——”霁云最先反应过来,疾步上前,一把抽出旁边衙役腰间的利刃架在武世仁脖子上,“快放开我姑姑,不然,我现在就杀了你!”

    “咝——”四周顿时响起一阵抽气声,竟是均被容清莲和霁云的彪悍给吓呆了的模样。

    武世仁吓得一哆嗦,下意识的就松了手,容清莲明显已是处于昏厥状态,竟仍是死死抱着武世仁的腿不放。

    这般公堂之上与女人厮打,武世仁已是斯文扫地,直气的脸都变了形,想要大骂,又畏惧旁边坐着的容文翰和架在脖子上的刀,正六神无主间,下面却又是一阵喧哗。

    却是一个姿容艳丽的女子,正分开人群往大堂上跑,却是周蕙,看武世仁身处险境,再也顾不得,就想冲上公堂去救武世仁。哪知她跑得快,后面还有人比她跑的更快,却是一个姿容更胜一筹的粉衣女子,用力一把推开挡在前面的周蕙,悲声道:

    “你们这群强盗,快放开我的夫君——”

    周蕙被推的一踉跄,一下栽在地上,脸上顿时去了一层油皮,只疼的不住抽气,勉强爬起身,却见那粉衣女子已经紧紧的抱住武世仁,冲着霁云怒声道:

    “兀那刁蛮女子,我夫君虽是性子温和,你也不合如此欺负作践于他,你若再不放手,奴家就和你拼了!”

    “你夫君?”霁云神情古怪,“你说他是你什么人?”

    武世仁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至极,低声道:“娇娘——”

    还想再说,哪知女子已是朗声道:

    “奴家方才已经说过,他是奴的夫君,奴是他的娘子,我们两人成婚已是数月有余,我们夫妻自来恩爱,自问也从不曾得罪姑娘,姑娘为何要这般对我夫君?娇娘今日有一句话撂在这里,倘或姑娘要杀了我夫君,娇娘必要为夫报仇,然后追随夫君于地下……”

    “咦?”人群中忽然有人道,“那不是绿云阁的头牌娇娘姑娘吗?不是说娇娘姑娘被某个权贵赎出,娶为正室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娇娘?”又有男子也认出来,“还真是她,咦,等等,难不成那赎走娇娘的人便是这武世仁?可他明明不是已经有妻子了吗?或者,娇娘姑娘其实是嫁他为妾?”

    “不可能,”却被其他人否决,“你们忘了,当初有位世子殿下对这娇娘一见钟情,曾说必禀了父母,纳娇娘为贵妾,却被娇娘断然拒绝,娇娘当时的话掷地有声,这一世,绝不与人为妾,这武世仁偌大的年纪,和那世子相比,无疑有天渊之别,娇娘怎会嫁他为妾?”

    “贱人——”周蕙已经冲了过来,颤抖着冲那似是深情偎依在武世仁身边的娇娘道,“是谁让你来这里胡说八道,我夫君什么时候认识你这贱人!”

    哪知话刚出口,那娇娘上前“啪”的一巴掌扇在周蕙脸上,使得周蕙左脸顿时肿胀起来。

    “你就是那个死缠着我夫君不放的贱人吧?”娇娘语气不屑,“夫君曾说,他家里妻子早逝,他因感念亡妻,本不愿续娶,哪知,碰上了奴……”

    武世仁本想阻止娇娘继续说下去,却哪里想到,身体不知为何,竟突然一动不能动,便是口里,也无法出半点声音来。

    说道两人恩爱,娇娘脸上神情顿时娇羞无比。旋即抬头狠狠的剜了周蕙一眼:

    “我只问你,你是否姓周名蕙?”

    周蕙愣了下,怒声道:

    “是又怎样?你这贱人还能怎地?”

    哪知一语未了,娇娘又是一巴掌扇了过去,周蕙没想到她又会出手,却是忘了躲闪,竟是又结结实实的挨了一下,这下好了,两边顿时对称。

    “果然是你这贱人!”娇娘气咻咻道,深情的凝视武世仁,“奴这一巴掌是替当初受尽委屈的姐姐赏你的!”

    “夫君父母双亡,我二人大婚之日,夫君本说要带奴家回本宅拜见早逝的公婆和逝去的姐姐,却最终未成行,那日里夫君默默垂泪,奴家再三问询才得知,却是家中有一狐狸精,名唤周蕙,早在夫君未及第时,两人曾有白头之约,哪知你家嫌贫爱富,竟是生生把武郎赶出了家门,所幸夫君有贵人相助,娶了个贤惠的女子为妻,又状元及第,哪知荣归故里之时,你却藉由先前旧情灌醉夫君,做出了那等苟且之事。夫君酒醒,后悔不已,深觉对不起姐姐,好在姐姐贤惠,得知情由,便出面敦请夫君纳了你进门,却哪里知道——”

    娇娘声音本就好听,又兼说的抑扬顿挫,故事更是一波三折,众人听得入神,仿佛看到那贤惠的妻子,深情的夫君,却因横插入一个包藏祸心的狐狸精,而忧心不已……

    “你竟趁夫君不在,每日里为难姐姐,姐姐性子贞娴,从不会与人争吵,更做不来小人之事,日日郁积于胸,终至撒手西去……夫君本想把你打杀,却奈何夫人临终之时却要夫君为她少造杀孽,以期积下善缘,来世两人再会,便是因此,夫君才容你在府中呆了下去,却也再不愿回那伤心地——只是,夫君是夫君,奴家虽是出身青楼,却也知礼义廉耻,对你这般无耻j□j之人,却是要见一次打一次!”

    “打得好!”下面百姓听得入神,竟是已把自己完全代入了故事中,竟是一片轰然叫好声。

    周蕙直气的浑身哆嗦,待要不信,那娇娘所言却又大半和过往相合,待要信了,却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自己最爱的男人,竟然这般在别人面前编排自己,只觉伤心至极,气怒攻心之下,冲着武世仁哭叫道:

    “阿仁,你怎么能这般待我?当日洞房夜,你告诉我说,你根本丝毫不喜容清莲,之所以娶了她,不过是想要借助她娘家的势力,你说你心里只有我一个,这一生,再不会对任何女人心动,你还说,看容氏面相,绝不是长寿之人,但等容氏归西,便扶了我为正……你说的这些话,难道全都忘了吗?”

    “怎么可能?”娇娘神情大变,“你所言有何人为证?”

    周蕙冷笑一声:“有天地为证,我若有一字是假,叫我天打五雷轰,生生堕入阿鼻地狱,永世不得生!”

    “武世仁,你还有何话可说?”霁云怒道,“先是宠妾灭妻,又假言妻逝,停妻再娶,明明我姑姑尚在人世,你先咒她离世不说,更为了娶一个娼门女,说她离世,如你这般斯文败类、衣冠禽兽、忘恩负义的伪君子,还有何面目苟活于世?”

    武世仁似是终于清醒过来,冲着容清莲哀求道:“夫人,为夫只是一时糊涂……”

    “你说什么?”旁边的娇娘顿时恍若雷劈,不敢相信的瞧着武世仁,“你方才叫她什么?”

    “叫她什么?”周蕙心知身败名裂已是在所难免,索性破罐子破摔,“还能叫她什么?当然是夫人了,我好歹还算是妾,也为夫君生了三个孩儿,你又算什么东西?”

    娇娘身子晃了一下,扬起手来朝着武世仁左右开弓连打了十多个耳光,悲声道,“你这禽兽不如的东西,竟敢这般,咱们从此,恩断义绝……”

    说着掩面而去。

    “混账东西!”

    “真是禽兽不如!”

    “果然是斯文败类!”

    下面的人群静了一下,早已对容清莲的控诉深信不疑,顿时骂成一片,不知是谁,拾了块儿转头朝着武世仁就砸了过去,其他百姓也纷纷仿效,离得近的竟是揪了武世仁的头就打,还有人拿了臭鸡蛋坏掉的瓜果,朝着武世仁就是一通乱砸,若不是那些衙役机灵,怕是武世仁当场就要被打死。

    “真是混账东西!”楚琮狠狠的捶了一下桌子,“这等禽兽不如的东西,委实是我大楚之耻!”怪不得以文翰之儒雅,竟会那般愤怒难抑!

133“意外”事件

    周蕙被围观百姓的疯狂吓到了,竟是呆呆站在原地,完全忘了反应。

    不知谁喊了一声:

    “这个狐狸精也不是东西!自己不要脸爬上男人的床不说,竟然不感念主母恩情,还对主母百般为难,当真是该死!”

    当即有人附和:

    “对,打死她!”

    “拉她浸猪笼!”

    周蕙吓得激灵灵打了个冷战,慌忙就往武世仁身边跑,身上却还是狠狠的挨了几下,等跑到武世仁身边时,早已是鼻青脸肿狼狈至极。

    武世仁正好醒过来,一眼看见周蕙,想到这女人竟是当众说出自己对她的承诺,使得自己和容清莲之间再没有转圜的余地——本还想着无论如何也要挨过这一关,好歹顶着个容府娇客的名头,便是投奔太子也有些分量,现在倒好,别说太子,这大楚朝堂怕是没自己容僧地了!

    又是痛恨又是绝望,挣扎着骂了声“贱人”,急怒攻心之下,又昏了过去。

    后堂的楚琮冷冷的瞟了一眼强自镇定的楚晗:

    “武世仁这般行径,和你可是有关?”

    楚琮性子本就是多疑的紧,今儿个一听说这事便觉得蹊跷。这么多年相交,虽是处处防备着三大家族,却也对三位家主的性子最是了解,特别是容文翰。

    方才容清莲的那个诉和离的状子,楚琮听了后是马上就信了的——实在是容文翰的性子,绝不是那种为非作歹、仗势欺人的,而且这段时间自己也算看透了,文翰还有一个最大的缺点,那就是爱女若命,而即便不考虑到女儿的将来,也坚决主张容清莲和离,可见武世仁做了多天怒人怨的事情——

    自然,楚琮并不清楚,其实,他低估了容文翰对霁云的重视程度,真正坚持容清莲和武世仁和离的不是容文翰,而是容霁云。

    本来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和离案子,可是竟偏又牵扯到太子府大管事失踪案,而出来指证容霁云害了大管事的,竟是武世仁的所谓小舅子周荣。

    要是说这一切没有联系,自己是怎么也不肯相信的。

    “父皇——”看楚琮脸沉了下来,楚晗吓得噗通一声跪倒,“容相是国之重臣,儿臣怎么会做出这种自断股肱的糊涂事,委实是凌孝巡城时救下那周荣,方知道了大管事被容霁云虐杀这件事。”

    “谅你也不敢骗我。”楚琮冷声道。方才见识了霁云的“彪悍”和“有勇无谋”,楚琮益相信,容文翰确实没有不臣之心——选了这样一个继承人,早就注定了容家只能走下坡路,这世上还有什么比一个自愿把牙齿给拔了的老虎更让人放心的呢?

    更何况,这头老虎一旦拔了牙,对大楚只会有利,再不会有半分害处。这样有能力又听话的臣子,但凡是有些脑子的,就应该想办法拉拢,而不是为一己之私怨而百般打击。

    楚晗胆战心惊的爬起来,抹了下额头上的虚汗,也不敢再坐,只小心翼翼的垂侍立在楚琮身旁,心里却是暗自祷告,只希望周荣那里不再出纰漏,不然,自己这次就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吴桓擦了擦汗,小小的松了一口气,厌恶的瞧了一眼躺在地上装死的武世仁——从前觉得这位武大人也是一表人才,倒也算个人物,今儿个才知道,私底下的行径竟是如此令人不齿,不用说,这和离案定然是容府胜了,武世仁不止要净身出户,怕是皇上知道了他的这般丑行,也会从心底了厌了他,最不济,也会贬出京城。

    本来能娶了容府小姐傍上相爷,已经是这武世仁莫大的福气了,偏他还想坐享齐人之福,你说你左拥右抱也就罢了,好歹也要先把正室给哄妥帖了吧,这位倒好,竟是完全的随心所欲!也不看看自己老婆的娘家是谁!

    只是这件案子清了,可还有,另一件更头疼的呢。

    旁边的凌孝却已是等不及了。明明准备的那么充分,拍了胸脯打包票的武世仁竟然这么快就一败涂地,说什么定要让容家名誉扫地,可到了到了,竟是他自己身败名裂。

    要是自己这边再有个闪失,那太子怕会……

    不觉打了个冷战,冲吴桓道:

    “吴大人,容家的和离案既然已经了了,还请大人处理太子府大管事被杀一事。”

    说着傲然转向容文翰:

    “容相,所谓‘王子犯法庶民同罪’,实在是末将职责所在,还望容相海涵。”

    那语气,俨然已是把霁云当成了杀人犯。

    霁云冷笑一声,冷冷的对上凌孝的眼睛:

    “怎么?凌将军的意思,是认定本小姐杀人了?”

    凌孝心里愈不舒服:

    “不是我认定,是周荣亲眼所见,还有你方才拔刀动作的熟练,哼哼,或者杀人于容小姐而言并非什么难事。”

    “凌孝,”容文翰突然出声,竟是直呼凌孝的名字,凌孝吓得一哆嗦,居然不由自主的起身应了声“是。”

    “就凭武世仁那个混账东西小妾兄弟的一番话,你就敢把这杀人的大罪扣在我容府头上,明日上朝,本相倒要问一下凌太师,是否当真以为容家无人,便可以任由你凌家欺负了吗?”

    是啊,人们也恍然,怎么忘了,那周荣可是周蕙那个狐狸精的兄弟,那么个人渣的话,又有多少可信度?

    方才容清莲的苦情戏已经最大限度的打动了所有人,容文翰又自来在百姓心中有极好的清誉,人们看凌孝的眼神便有些异样,又听说凌孝竟然是凌太师家的人,那可是有名的很啊——惯会欺男霸女、飞扬跋扈,比起清贵自律的容家来,那可是差了不止一点儿半点儿,顿时就议论纷纷:

    “原来这将军是凌家的人啊!”

    “凌家人就了不起吗,再是皇亲国戚也不能不讲理!”

    也有人怪声怪气道:

    “那可不一定,人家可是太子的外家,在他们眼里,这大楚的王法算狗屁!”

    “可不,前儿凌家的一位管家打人时还说,什么王法都是狗屁,他们凌家的话就是王法!”

    声音太大了,便是后堂的楚琮也听得清清楚楚。

    楚晗暗叫糟糕,再没人比他更清楚父皇的疑心病有多重,听到这样的话,怕是母后也罢,外公凌家也罢,都会吃挂落。

    凌孝气的浑身哆嗦,有心想要去惩办那些百姓,却又慑于容文翰的威势,憋了半天,把所有的气都撒在了周荣的身上,竟是大步上前,狠狠的一脚朝仍昏晕不醒的周荣踹了过去:

    “混账东西,还不快把那日的情形讲于吴大人听!”

    周荣的身体一下被踹飞了出去,好巧不巧,竟是一下撞在官衙的石墩上,登时脑浆迸裂,血流满地。

    “啊——”眼前突然出现这般血腥的场面,有那胆小的顿时吓得惨叫出声,堂上的衙役也是乱作一团。

    有人快步上前,探了探周荣的鼻息,惊得差点儿蹲坐在地上——

    周荣早已没了一点气息,竟是当场气绝身亡!

    那正缩在武世仁身旁嘤嘤哭泣的周蕙终于反应过来,跌跌撞撞的跑过去,却现,自己弟弟竟然真的死了,怔了半晌,疯一样的朝同样吓呆了的凌孝撞了过去:

    “你个杀千刀的,你还我弟弟的命来——”

    凌孝猝不及防,一下被撞倒在地上,待要起来,周蕙却不要命的扑上去又撕又挠又咬,一下把凌孝抓了个满脸开花。

    凌孝好不容易甩开周蕙,却是官帽也掉了,脸上也花了,甚至一只鞋子也掉了,真是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却是无论如何也不相信,自己那一脚怎么就能把人给踹死呢?自己功夫什么时候这么好了?能一脚把人踹到那么远的石墩上?真是见鬼了!

    人群中一个俊逸的身形一晃,很快消失无踪——别说踹了一脚,就是碰周荣一个手指头,他也是,会死的。

    “好一招杀人灭口!”霁云冷笑一声,“所谓死无对证,凌孝,你这么急于置周荣于死地,到底是何居心,还是,你怕周荣会说出诬陷本小姐的幕后主使?”

    “你血口喷人——”凌孝已是气急败坏,只是周荣确然已经死翘翘了,这会儿竟是百口莫辩。

    吴桓也傻眼了,这凌孝也太胆大了些吧?竟敢在这公堂之上、众目睽睽之下动手杀人?

    若是误杀,当真是点太背了些。那什么太子府大管事的案子也不用审了,还是先把这位抓起来吧。

    挥了挥手,两边的衙役上前摁住凌孝,先强行扒去了凌孝的官服,又拿起镣铐把凌孝锁了起来。

    霁云悄悄靠近凌孝以极低的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

    “凌孝,你这次,死定了!”

    凌孝哆嗦了一下,以为容家已经铁了心要置自己于死地,顿时什么也顾不得了:

    “容霁云,是你杀了周荣对不对!你想让我死,没那么容易!”又怒目瞪着吴桓:“混账!你不知道我是凌府人吗,你想要巴结容家,可也别忘了太子可是我表哥,我们凌家也不是好惹的——”

    本想威胁吴桓,先把自己放了,再回去央爷爷想辙,却不妨这句话一出,后堂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一个气急败坏的人从里面疾步而出,朝着凌孝就是狠狠的一巴掌:

    “好你个凌孝,竟敢背着本宫在外面这般为非作歹!先是冤枉容小姐不说,还敢当堂杀人,当真该死!”

    凌孝被打的一阵头晕目眩,下意识的一头就撞了过去:

    “你敢打爷,爷现在就——”

    忽然觉得不对劲,那声音怎么如此耳熟,好像是,太子?!

    凌孝只看了一眼,吓得魂都快飞了,却是自己方才还满嘴夸耀的太子表哥,可不正以一种极为狼狈的姿势,趴坐在地上,被撞倒的鼻子正有鲜血汩汩流出——

    好像,自己方才,是撞到了一个人的鼻子……

    “太子殿下——”楚晗跌倒的地方恰好就在霁云旁边,霁云忙去搀扶,手中的金针极快伸出,楚晗只觉腰间麻了一下,已经被紧跟着的侍卫扶了起来。

    “吾皇万岁万万岁——”容文翰忽然跪倒在地。却是后堂又绕出一个人来,不是大楚皇上楚琮,又是哪个?

    刚刚站起来的楚晗忙又跟着跪倒,凌孝却是已经面无人色——这容霁云当真可恶,竟是故意激了自己说出那样一番话来,她定然早就知道,皇上就在后面!

    其他人也反应过来,跟着呼啦啦跪了一地,府衙内外,顿时一片山呼万岁之声。

    “容卿,快快起来。”又看了看霁云,“你就是云儿吧?也快快平身,方才,委屈你了!你放心,有朕在,定不让任何人欺负了你去!”

    一句话出口,楚晗的冷汗再一次刷的下来了,凌孝则是无力的瘫在了地上,欺负容霁云?一直是自己被欺负好不好?

    可既然皇上这么说了,自己这案子,怕是翻不了了!

134治不死你

    武世仁坐在一片狼藉的院子里,神情呆滞。

    和离的文书已经送达,容清莲的嫁妆已经搬了个一干二净,自然,那些饰了,陪嫁的商铺地契了,也都尽数被带走。

    周蕙这会儿也清醒过来,第一次无比深刻的意识到,容府小姐是嫡母之于这个家的意义——

    现在才意识到,原来这个家,真正的顶梁柱不是武世仁,而是自己一直不放在眼里的那个懦弱无用的庶女。

    一夜之间,武家就从大富之家变成了一穷二白。

    武香玉也傻眼了,家里乱成这个样子,甚至一大早爹爹就撵走好几个下人,照这样下去,岂不是意味着不止自己那些好看的饰了,漂亮的衣服了,以后会全都成为泡影不说,说不定再过些时日,还得自己操持家务?

    这般想着,捂着脸嘤嘤哭泣起来。

    “嚎什么丧!你老子还没死呢!”武世仁被武香玉的哭声惊了一下,等反应过来,顿时厌烦无比,“还不滚回屋去!”

    武香玉自出生一直是武世仁的掌上明珠,什么时候被这样骂过?脸色白了一下,转身冲进房间,趴在床上嚎啕大哭起来。

    武世仁怒气冲冲的起身——这几日因怕皇上怪罪,便以染病为由告假在家,想着等皇上的怒气平息下来,再回朝堂,正好腾出时间再去好好求求太子。

    哪知到了太子府,刚一报出名来,便被轰了出来,便是自己好不容易凑了银两置办的贵重礼品也被扔的满地都是,踩了个一塌糊涂。

    武世仁被吓得屁滚尿流的回了府,也是巧了,刚到家,皇上的圣旨随之到了。

    那圣旨的内容倒还好,只说既然武世仁病了,那就索性病休归乡吧。

    武世仁脸色惨白,本想着顶多京城呆不下去,被放到外面任职,却哪里想到皇上竟是一开口直接就撸去了所有官职,直接打自己回老家了,刚想塞给传旨太监些银两,打听一下可还有再蒙起复的机会。

    哪知太监收了圣旨,忽然就变了脸色,指着武世仁骂道:

    “你这斯文败类无耻匹夫,枉披了一张人皮,朕就当那么多年的朝廷俸禄全都喂了狗!现在马上滚出京城,但凡你和那周氏贱人所出,无论男女,终生只准操贱业,再不得踏进京城一步!”

    说完又上前照着武世仁就是狠狠的两个耳光,然后才站定,后退一步,神情庄严道:

    “以上是皇上口谕,还不谢恩领旨——”

    武世仁早被皇上的雷霆之怒完全吓傻了,强撑着木呆呆的磕头谢了恩,两眼一翻就昏了过去,那太监这才扬长而去,关闭的府门里,顿时传来一片绝望的哭声。

    “该!”听下人回禀了武世仁家的惨状,楚晗连声冷笑,“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混账,还敢来本宫这里!”

    这几日,自己在朝堂上真是如坐针毡,但凡是自己的奏折,父皇无一例外全部当场驳回,自己的脸都丢光了!以致这几日,自己根本不敢开口说话,即便如此,还是动辄得咎。

    很明显,父皇除了心里恼了自己之外,更是要借打自己的脸帮容家出气。自己可是堂堂太子、国之储君,真是丢不起这个人!

    更让楚晗整个人都觉得不好的还有另外一件事,许是心情太过烦躁的缘故,这几日满府姬妾,竟是都无法勾起自己的兴趣。

    因楚昭得了嫡子的缘故,楚晗本是一门儿心思的想着也要赶紧和太子妃造人的,这几日正好被父皇嫌弃,索性躲在房间里和太子妃享受鱼水之欢吧,哪知,甚至太子妃学那娼门中人,摆出各种勾人的姿势,自己竟然,就是不举!

    太子妃又羞又气又伤心之下,日日哭泣。

    楚晗却是不信这个邪,晚上喝了好大一碗新鲜的鹿血,又让人熬了鹿鞭汤,去了最宠爱的一个宠妃哪里,那女人看太子驾临,本是欣喜欲狂,忙洗涮的干干净净张开双腿在床上等着,却没成想,楚晗趴在上面鼓捣了半天,刚进去一点儿,便,泄了……

    “太子——”新上任的大总管梁用倒是个识情知趣的,看太子一嘴的燎泡,兼且两眼赤红,明显是欲求不满的样子,暗暗感慨自家主子果然厉害,竟是阖府的女人都满足不了太子。好的奴才,就应该想尽一切方法替主子分忧。这样想着,便上前小声道,“听说倚翠楼里有个勾人的头牌儿,不然,奴才安排太子去,松散松散?”

    满府的女人都是愁云惨雾,楚晗也委实看得心烦,当下点头,换了便装和梁用出了府。

    “太子去了倚翠楼?”霁云听了回禀,嘴角微微翘了下,“好,继续跟着。”

    “安排车子,我要出去一下。”

    车驾很快出了城,来到一个僻静的茶寮,阿逊已经等着了,让随行的侍卫留在此处,两人缓步往山上而去。

    拐了一个弯,一阵清灵的琴声从山巅飘了过来,一棵高大的银杏树下,一张信笺被一块儿石头压着,在山风中刷拉拉作响。

    娇娘,走了?

    阿逊弯腰拿起信笺,“山高水远,珍重珍重!若然有缘,他日再见。”

    随手递给霁云:

    “看来,娇娘已然和心上人离开。”

    霁云接过,神情中满是佩服之意,果然是一个奇女子——娇娘之父曾在武世仁手下做小吏,因生性正直为武世仁所不容,被按上了个罪名扔到狱中,终至抑郁而亡。

    倒是容清莲知晓后大为不忍,悄悄让人送去了些银两周济孤儿寡母,却不想那娇娘最终还是沦落青楼……

    “想什么?”看霁云始终默默不语,阿逊揽了霁云的腰道。

    霁云怔了下:

    “只是觉得,这段时间,太委屈娇娘了……”

    这么好的娇娘,却陪了武世仁这个人渣这么久……

    “放心。”阿逊温和的一笑,“不会让那个混账占到便宜。”

    自己配的药倒是好使,那武世仁每次都是j□j,却不知道其实不过是自己玩自己罢了!

    只是这话却是不能说与云儿听的,没得脏了云儿的耳朵,至于自己,早年在谢家,或是混迹于那些坏小子间,什么腌臜事没见过、听过?

    而于娇娘而言,能报得毕生大恨,又回报了容清莲当日的恩情,也算是得偿所愿,更不要说,自己还付了大笔银子还她以自由之身。

    “云儿,等三哥的事了了,我便央了爷爷去相府提亲如何?”阿逊抵着霁云的额头,入神的瞧着霁云黑亮的眸子。

    没想到阿逊忽然说道提亲之事,霁云一下红了脸,不自在的垂下眼,半天才哼了声。

    “什么?”阿逊脸贴的更近,着迷的瞧着霁云因低了头而遮住眼眸的那一排羽扇似的睫毛,终于忍不住在霁云眼皮上轻轻亲了一下。

    霁云吓了一跳,这可是野外,唯恐什么人瞧到,忙把头拼命的埋在阿逊怀里。

    “云儿,云儿,你应一声,好不好?”阿逊无奈,只得一下一下轻拍着霁云的背。

    好半天,霁云终于动了下,瓮声瓮气道:

    “都,依你……”

    阿逊的胸腔震动了一下,旋即那震动声越来越响,一阵清亮之极而又开心至极的笑声随即在耳旁响起。

    自己这就赶去倚翠楼,不出意外,三哥的事,今天就可以有个结果了,也就是说,明日,自己就可派媒人去了相府提亲……

    倚翠楼的一个雅致的房间内,饶是门窗紧闭,里面却仍不时传出一阵粗重的喘息声并愉悦至极的shen吟声,很明显,里面的的人j□j正热。

    阿逊推开门,毫不避忌的抬脚就进了房间。

    一张装饰俗艳的雕花大床上,大楚王朝当朝储君,堂堂太子殿下chi条条仰躺在大床上,两条大腿间全是喷出的精ye,也不知泄了有多少次,整个大床上,由里到外都渗透着一种糜烂的气息。

    可诡异的是,这张床上除了他自己,再没有其他什么人。楚晗却是毫无所知的样子,依旧张开十指在自己j□j处不停的撸动着,嘴里还不时出畅快的呵呵声:

    “哎哟,贱人,果然够爽!看爷不干死你——”

    阿逊一步步上前,一把钳住楚晗不停舞动的双手。

    楚晗神情明显有些迷茫:

    “美,美人儿,怎么,不叫了?”

    “傅青轩,青公子的弟弟,你把他,藏到哪里去了?”许是阿逊的声音太过冷酷,楚晗不觉抖了一下,愣怔片刻,脸上忽然充满怒意,“那个贱人,差点儿把本宫的命根子给剪了!等本宫再抓到他,一定要阉了他,然后,干死他!”

    再抓到他?

    阿逊愣了一下,顿时大喜,难道说,三哥其实早已经逃出来了?可不对呀,为什么逃出来却不来找云儿?

    “他逃去了哪里?”

    哪知楚晗突然翻脸:“我怎么知——贱人,问这么多做什么?还不快过来服侍本宫?”

    阿逊松开手,楚晗十指旋即开始忙碌起来。神情之沉醉更胜先前。

    一直到两个时辰后,楚晗才带了大管事无比餍足的离开了倚翠楼。哪知刚上车,一个丫鬟打扮的婢子又从里面追了出来。

    “何事?”泄了火,也确定了自己并没有萎掉,楚晗这会儿倒是神清气爽。

    那婢子抿嘴一笑:“官人怎么忘了?这是您吩咐准备的,还有这扇坠儿,是我家姑娘感念官人的情意,特特让婢子送于官人留个念想的,我家姑娘说,希望官人常来看看她,可莫要忘记了她才好。”

    连娼楼里的头牌儿都拜倒在自己的金枪之下。

    这个认知让楚晗顿时神清气爽得意洋洋,不止收了那礼物,还随手赏了婢女一块儿十两重的银子。

    打开看时,却是一瓶红艳艳的小药丸,心知这定然是窑子里助兴的秘药,隐约记得事前,自己好像确是吃了这东西,忙珍而重之的收了起来。

    那扇坠儿也很是精巧,楚晗得意的把玩着,只觉几天来的烦闷不安一扫而空。

    阿逊坐在后面的一辆马车上,目送太子的车驾逐渐远去,嘴角浮现出一丝冰冷的笑意——虽然三哥已经逃脱,可云儿这些时日的担惊受怕还是要有人担了责任的,既然楚晗这么好色,让他从此不举,倒也能让自己心里痛快些。

    正自出神,容五忽然飞马而至,说是小姐有事请安公子去。

    两人快马加鞭,来至店铺,霁云已经在等着了,看到阿逊到来,忙迎了上来,手里还有一枚玉佩,并一张张牙舞爪的两个大字——“无恙。”

    阿逊愣了一下,这玉佩他认得,正是傅青川惯常所佩,至于那字体,也是一眼辨识出来,可不就是傅青川亲笔所书——

    别看傅青川长相柔美,偏是写的字却是和其人相去甚远,好听点儿是彪悍强势,不好听点,真的和那什么爬的一样啊!

    自然,也因了这个原因,傅三哥是轻易不会把“墨宝”示人的,而眼前这张信笺,毫无疑问是傅青轩亲笔,甚至这里面包含了太多的其他意味的东西——

    阿逊暗暗后悔,肯定是方才看到楚晗淫hui模样的后遗症,自己这会儿怎么瞧着,三哥这两个横七竖八的大字里满是欲求不满的愤怒呢?

    “看三哥写的字还是蛮遒劲有力的。”听了阿逊的话,知道三哥果然已经逃了出来,霁云脸上神情也是一松,而且光看这字,三哥好像精气神儿蛮好的样子!

135议亲进行时

    秋季大比如期结束。

    经过九天七夜的折磨,那些本是意气风的举子们走出考场时,全部都是晃晃悠悠,和失了魂魄的野鬼差不多。

    霁云也带了容五几个,一早就来到考场外迎候傅青川。等了有两个多时辰,傅青川的身影终于在一众举子中出现。

    和其他人的满脸菜色相比,傅青川虽是清瘦了些,精神状态却明显好得多——

    自然,很多要归功于霁云的饭盒太给力。

    傅青川也看到了踮着脚尖往这边张望的霁云,嘴角不觉绽开一丝笑意,却又暗暗诧异,进考场时,就没见哥哥傅青轩,怎么出考场时,仍是不见人影?

    刚要举步往霁云身边而去,却被人用力推了一下,手中的饭盒一下摔在地上。

    傅青川皱了下眉头,顾不得火,忙抢步上前,一把推开那即将踏在饭盒上的脚,心疼无比的弯腰拾起饭盒——这饭盒可是云儿花了重金给自己做的,钱倒在其次,关键是里面的心意。

    那饭盒倒是结实,被这么狠狠的摔了一下,竟是连个裂纹都没有,就只是沾了些泥土罢了。

    傅青川忙掏出手帕小心的擦拭了着,完全没注意到周围的诡异情形。

    “傅青川,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推本公子?”有些愤怒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青川抬头,这才现,却是安钧之,正怒气冲冲的瞧着自己,他的身旁无一例外,围绕着太学中的那批狐朋狗友。

    “果然是穷酸,一个破饭盒也当宝贝似的。”一个瘦的竹竿似的举子哼了声道。

    “傅青川,什么呆,还不快滚过来给安公子赔罪?”另一个出身小世家的胖子也道,明显是这几日饿的了,说话都有些飘,却还是强撑着做出颐指气使的样子。

    傅青川抬头盯了眼抱着胳膊站在中间,高高的昂着下巴,一脸鄙视的安钧之。

    安钧之忽然觉得身上有些寒意,竟是不自在的移开眼,不敢对上傅青川的眼睛。

    傅青川已经大踏步向前,撞得挡在面前的胖子猛一趔趄,一个站不稳,一下踩在安钧之的脚上。胖子虽是刷掉了些膘,吨位还是够足的,直踩得安钧之脸都变了形。再回想起方才傅青川不屑的样子,顿时气冲斗牛——虽然很早以前,他也不过是丝毫不受人重视的安家旁门罢了,可做了这许多年的安府公子,安钧之心里早以勋贵名门自居,怎么能受得了在一个出身低贱的庶民哪里受这般轻视?

    气怒之下追上前骂道:

    “混账东西,不过参加个秋试,还真就敢以状元爷自居了?这般横冲直闯,果然是没有教养的贱民罢了!”

    “果然混账!”又有人插了进来,接了安钧之的话道,“考场内礼义廉耻,考场外却是满嘴喷粪、臭不可闻,当真是斯文败类!”

    安钧之刚想附和,却忽然觉得不对味儿——傅青川又没开口,方才明明是自己在骂人好不好?

    刚要大声斥责,却在看清来人时叫苦不迭,生生把到了嘴边的恶言又咽了回去——怎么竟是容家那个小魔女?

    却是霁云,正带了容五几人站在傅青川身边,看着安钧之等人,眉梢眼角全是鄙视,一如安钧之方才之于傅青川。

    只是傅青川敢不在乎安钧之,安钧之却是不敢不在乎容霁云——谁让人家爹是当朝丞相,更是,大比的主考官呢?脑子被驴踢了才会还没怎么呢,却先把座师给得罪了!

    “哪里来的臭小子——”那胖子还想再骂,却被安钧之喝住,“张向,走了。”

    说完,逃也似的从霁云身边离开,身后还传来霁云凉凉的声音:

    “这还没当状元郎呢,就拎不清自己几斤几两了!可惜,就你那倒霉催的模样,我瞧着啊,这状元郎,这辈子,你都别想了——”

    安钧之脸一阵红又一阵白,几乎想找两团棉花把耳朵塞起来。

    “安公子,那小子是什么人啊?”好不容易站住脚,胖子气喘吁吁的道。

    “什么人?”安钧之厌恶极了霁云,当下狠狠的吐了口唾沫,“容霁云这个名字你听说过吗?”

    胖子摇了摇头。

    “那容家世女呢?”安钧之恶意的道——这么泼辣的模样,足可以让容家世女的名声更臭些。

    “容家世女?”胖子终于转过来弯,吓得忙闭了嘴,再不敢多说一个字——如果说安钧之不过是运气好罢了,才会被过继到安家,人家容霁云可是实打实的天潢贵胄。

    而且,容相的女儿,容家下一任家主,不论那一个身份,都是自己这个层次的人绝对惹不起的。

    一直到进了府门,安钧之的心情才恢复过来。此次大比,安钧之自认几篇文章写的花团锦簇一般,再结合安家的显赫背景,安钧之已经几乎可以想象,自己被皇上钦点为状元郎时的情景。

    到那时,自己就可以受众人拥戴,再不用仰人鼻息,活得战战兢兢了,还有那安家下一任家主的资格,若安弥逊那个混账真要嫁给那个小魔女,无疑,自己就会重新成为安家下任家主的唯一继承人。

    再加上之前谢玉的暗示,看来,自己可以和老家伙商量去谢府求亲的事了。

    至于安弥逊那个混账,最好被那个小魔女娶走后狠狠的折磨到生不如死……

    霁云却完全不知道,在安钧之的心目中,自己竟是已经上升至恶魔这般神圣的地位。只忙忙的和傅青川不停说着话,以致傅青川好几次想要问道傅青轩的情况都被岔开,心里不禁有些疑惑:

    数日不见,云儿怎么瘦了这么多?还有神情间显而易见的慌张……

    却并不点破,一应霁云忙里忙外的张罗着。

    好不容易沐浴完,又吃了饭,霁云又紧催着傅青川赶紧去房间里补觉,自己则转身就想走。

    傅青川终于叹了口气:

    “云儿,相信四哥,四哥,挺得住,是不是三哥他——”

    虽是说自己挺得住,傅青川下颚却是不自觉收紧,双手也用力的攥在一起。这个傻云儿,以为真瞒得过自己吗?三哥那般护短的一个人,怎么可能这般冷漠的对自己这个唯一的弟弟不管不问?

    霁云本已到了门边,听了傅青川的话不由一僵——虽然自己拼命掩饰,还是被四哥现了吗?

    霁云慢慢转身,却是不敢看傅青川的眼睛,半晌,才低声道:

    “四哥,对不起,是云儿该死,把三哥给,弄丢了……”

    “弄丢了?”傅青川一愣,不敢置信的瞧着霁云,“什么叫,弄丢了?”

    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可能弄丢了?

    听傅青川这样问,霁云眼里的泪一滴滴的落了下来,虽然已经确知三哥无恙,可他那般体弱,自己让人小心看护着还免不了三灾两病,现在也不知沦落到了哪里,那些人是不是会善待于他?

    傅青川怔怔的捏着霁云递过来的那张信笺,想笑,鼻子却是酸楚的不得了,还真是,三哥的字呢。

    记得小时候,二哥牵着三哥的手第一次来到书房,自己看到他那笔丑到不行的字,笑的直打跌,三哥气极,松了二哥的手,狠狠的把自己推倒在地,更是扬言,他就喜欢这样的字,偏要写这样的字,也因此,这笔丑字,也就数十年如一日,成了俊美无俦的二哥的标志……

    那时大哥已经很有长兄的模样,温和的笑着,瞧着打闹成一团的自己和三哥,二哥则很是紧张的劝了这个又劝那个——

    好像一切还尽在眼前,可当日的弟兄四人,现在却只剩三哥和自己罢了,要是三哥再……

    楚晗,楚晗!

    霁云正哭得不住打嗝,身体却忽然被人拥住。却是傅青川,用着守护的姿势,环住霁云:

    “傻云儿,怎么就哭成了个泪人儿?这么多年了,云儿还不了解三哥吗?三哥身体弱,性子,却是一点儿也不弱的,论起玩心眼,三个四哥,也不是三哥的对手,所以,他不会有事的,他一定,会回来的……”

    最后一句话,不知道傅青川是说给霁云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良久,傅青川轻轻道:

    “云儿,你说,我这次,能考中状元?”

    “嗯。”霁云重重的点头,因为刚哭过,眼睛格外黑亮动人。

    “好,那四哥就给云儿拿个状元回来。瞧你这么些日子,竟然瘦了这么多,回去多吃些饭,养的胖胖的,三哥回来,看到了一定会很开心。快去吧,阿逊说不得,已经等急了。”傅青川拍了拍霁云的头,松开手,所谓一举成名天下知,自己要是考中状元了,远方的三哥一定会知道吧?说不定,就会自己跑回来了。

    霁云来至外面,一眼看到倚在马车外的阿逊,眼泪又要流下来。

    “怎么又哭了?四哥骂你了?”阿逊有些着慌,手忙脚乱的帮霁云擦眼泪。

    “没有。”霁云把头埋在阿逊怀里,“就是因为他不骂我……”

    一句不怪自己不说,还嘱咐自己多吃饭。

    “我想让他骂我一顿,或者,打我一顿也行啊……”

    要不是自己碍了楚晗的眼,三哥怎么会出事?

    “四哥不怪你,三哥也不会怪你的。”阿逊边帮霁云擦眼泪边道,“而且,你怎么就知道三哥一定是受苦?说不定,再过些日子,三哥会领个漂亮的三嫂,再带一窝孩子,突然就出现在我们眼前了——”

    “什么一窝孩子?”霁云终于被逗乐了。

    看霁云露出笑容,阿逊一颗心终于放回了肚子里。

    送了霁云回家,阿逊便打马回了安府。一进府门,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却是好多下人,正抬了一箱箱的东西进府。

    阿逊正摸不着头脑,安志跑了过来,看阿逊疑惑的神情,忙小声道:

    “是二爷,说是等殿试后要去谢府求亲,老夫人听了很高兴,竟然急火火的就让人开始置办东西。”

    求亲?阿逊心里一动,自己也正好要说这事,忙加快脚步往老爷子房间而去。

    进了房间才现,安钧之竟然也在座。看到阿逊进来,明显不高兴的样子——自己正和老东西商量婚姻大事,这混账东西闯进来干什么?眼珠一转,故作和气道:

    “逊儿,你也到了议婚的年纪,可有了心仪的人家?”

    阿逊最是看不起安钧之这般虚伪的做派,根本不想搭理他,只是对着安云烈道:

    “祖父,前些时日逊儿说的去容府议亲一事,祖父考虑的怎么样了?若是祖父以为可行,逊儿也该着手准备礼物了。”

    “礼物?”安钧之一怔,下意识的看向阿逊,这小子想干什么,自己嫁去容府不说,竟然还想把安家的财产带去容家吗?若是自己当了下一任家主,财产却要被他带走一半,那可不行!当即道:

    “容霁云可是世女,要聘也是她家来聘,你准备什么礼物?”

    此言一出,安云烈不由皱了下眉头,虽是不得不承认安钧之说的,心里却怎么就觉得很不舒服呢?而钧之这般作为,却明显也太小家子气了!

    阿逊慢吞吞的抬头,盯得安钧之直毛,半晌道:

    “我总要,带份丰厚的嫁妆啊,不然,岂不丢了安府和你这个未来家主的脸面?”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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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掌上明珠介绍:
容霁云一直以为自己天生薄命:生而为父厌弃,长而随母颠沛流离,为了活下去,不得不寄人篱下、仰人鼻息。好在老天还给她留了一条活路,赐给了她英俊而又痴情的夫君,即便她无法生育,依旧是不离不弃。却不料狠心父亲本是爱女逾命,如意郎君才是禽兽心肠,而所谓孤女的自己,却是出身高贵的世重生之掌上明珠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重生之掌上明珠,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重生之掌上明珠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