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大宁国师TXT下载大宁国师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大宁国师全文阅读

作者:午夜狂响曲     大宁国师txt下载     大宁国师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六章 来袭

    钟家村村口,董策蹲在地上,正拿着一把破匕首将一根根筷头削尖。

    曹洛蓉就蹲在他身边,一手抱膝,一手拿着一根草秆逗弄地上的小蚂蚁。

    “喂,你说山河社做这等事,究竟是为了什么?”曹洛蓉道。

    董策没有啃声,依旧专心做事。

    被无视的曹洛蓉没有在意,继续道:“陷害吴秉他们能得到什么?官位?这个似乎有些不可能,有名望的寒门子弟多着呢,哪里轮到他们啊,可若说钱财,似乎更说不通了。”

    董策依旧没吭声,手中刀影如扇,木屑纷飞。

    “哎呀,你倒是说话啊,难道是你猜不出来?”曹洛蓉没好气道。

    董策手势一顿,扭头看了一眼曹洛蓉,而后继续低头削竹筷,嘴上也总算说道:“古语有云,得人心者得天下!”

    “什么嘛!”曹洛蓉嫣然一笑,道:“是孟子曰:得天下有道:得其民,斯得天下矣。得其民有道:得其心,斯得民矣。得其心有道:所欲与之聚之,所恶勿施尔也。人家圣贤之语被你七个字打发也就算了,连一个名讳也没有。”

    “咦,我还当孔子说的呢。”董策苦笑道,他真不知道是谁说的,反正就是经常听人念道。

    “你还好意思说,我都为你脸红。”曹洛蓉看着董策难得的露出尴尬,不由心中偷乐,她也知道对于董策一个商人而言,能有一将功成万骨枯和得人心者得天下这等见解已经是很难得了。

    “喂,你会作诗吗?”曹洛蓉忽然想起董策在船上说的寒山寺,不由好奇问道。

    “不会。”董策断然摇头道。

    “那写字呢?你们商人要记账查账,总应该会了吧,你写得好吗?”曹洛蓉又问道。

    董策放下一根削尖的筷子,拿起另一根继续削,闻言淡淡道:“我的字,怎么说呢,应该是行若鸡爪,犹如狗爬吧。”

    “呵!”曹洛蓉闻言嗤笑一声,讽刺道:“你可真是一无是处啊!”

    “说谁的!”董策不爽道:“写不好,不代表我画……咳,算了,还是别扯这些没用的了。”

    董策说到一半突然说不下去了,因为他也察觉不对劲了,毕竟曹洛蓉现在这种样子,很可能开始对他起了兴趣,董策希望自己是自作多情,因为无论心理年龄还是性格,他和曹洛蓉都拧不到一块,之前和她对戏,也多是希望让对方理解,只要两人合力劝说她祖母,想她老人家也会接受的。

    “你该不会为了祸害我而想嫁给我吧,如此最终受苦的还是你自己!”董策突然说道。

    曹洛蓉微微一愣,她没想到董策看出了她之前的心思,不过转念一想也就释然了,以董策的精明,倘若一点看不出来才奇怪了!

    摇头一笑,曹洛蓉失神道:“有时候活着,感觉真的挺无趣的。”

    “少来。”董策一扁嘴,很不屑道:“你一小丫头片子懂什么啊,人活着就要有追求,要不断挑战,比如现在我削的竹筷,就要一根比一根削得好,你们女人也是,烧菜一定要一天比一天好,否则不知要祸害多少男同胞。”

    “可我对这些没兴趣。”曹洛蓉摇摇头。

    “只是一个比喻,你就不能看开点?你既然喜欢舞文弄墨,何不练练字,画画画,这些也够你玩一辈子了吧。”董策没好气道。

    “呵……书画出来,给谁欣赏啊?又有谁懂啊?”曹洛蓉语带凄凉道。

    董策知道,她要的不是懂行的人欣赏,而是她喜欢的人会欣赏!

    在这点上,董策自然不能自告奋勇了,只能安慰道:“天下男人千千万,一辈子你都看不完,凭什么断定找不到会欣赏的呢?”

    曹洛蓉听后反而更加颓废了,叹道:“只怕找到我人老珠黄,却依旧如今啊!”

    董策忍不住一笑,道:“那你以后喝多了,天天就在大街念道: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

    “咦!”曹洛蓉听后,大为惊讶道:“好诗啊,字字深入我心,你哪听来的?”

    “此乃我特意找人作的,为我未来的陶窑瓷器做题诗,这么样,很不错吧!”董策就知道曹洛蓉绝对不会相信是他作的,事实也的确不是他作的!

    “切,我说哪来的铜臭味呢。”曹洛蓉学着董策切一声,满脸不屑。

    “不可否认,你们书香门第的子女,到哪都是一身墨香,而我们商人到哪都散发着浓浓的铜臭。”董策说着,正好削完最后一根筷子,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木屑,拿着筷筒边走边道:“世间有形形色色的人,做着各行各业的事,但绝非各尽其职,如论姜太公是否带着鱼腥味统帅三军?樊哙是屠狗厉害,还是屠人厉害?他老大邦爷是否用治理一亭之法,治理一国?人生充满多变,但正因如此,人生才会丰富多彩!”

    曹洛蓉知道董策是让她找自己想做的事,只是这用词有些大逆不道了!

    “小心有人告你谋反!”曹洛蓉朝着董策的背影叫道。

    秋日的夕阳照得青山变金山,位于顾渚山下的钟家村慢慢被山影笼罩。

    百丈之外,乔装成刀疤大胡子的范冠,冷冷注视着前方的村子。

    “大哥,你还看什么啊?让弟兄们直接杀过去,抓住钟孝师就往死里打,看他日后还敢猖狂!”一名鼠目猴腮的小青年站在范冠身侧冷笑道。

    “不急。”范冠一摆手,道:“你没察觉,钟家村十分诡异吗!”

    “没有啊?”小青年看了一会儿,便摇头道:“不是有人影在村子走动吗,而且还升起了炊烟,如果他们知道我们会来,这时候那有心情做饭啊!”

    “这便是问题所在!”范冠冷笑一声,解释道:“村中人影个个高大,显然全是成年男子,那么老弱妇孺必然是被他们转移到了山里,而这炊烟,只是在迷惑我等,等你认为能趁其不备,杀****时,那可中计咯!”

    小青年听得云里雾里的,好奇道:“这钟孝师莫非得知大哥你叫来弟兄们了?”

    “废话,老子早对他放出话了,他敢不准备就和老子干吗!”范冠自然不会告诉小青年钟家村如今的实情。

    “哈哈,连咱长城县最有名的猎户都如此小心应对,试问整个县里,还有谁敢和大哥做对啊!”小青年拍着马屁道。

    “就是就是。”另一个青年也凑了过来,笑眯眯道:“这钟孝师小弟也听说过,传闻此人力大如牛,能把猛虎都给活撕了,其箭术之了得,比那三国黄忠都要厉害几分,可是在刀疤大哥面前,他连只臭虫都不如啊!”

    小青年闻听此言不由暗恼啊,这说话青年曾经与他一样,都是县城里一伙地痞的小头目,外号狗癞子,与他青蛇镖一直是形如水火,以前两帮人马没少干过架,却都是旗鼓相当,但自从他们都追随鬼刀疤后,他感觉自己一点点被狗癞子骑到了头上,原因无他,就是狗癞子这张嘴太能说了,瞧瞧这马屁功夫,自己和他一比,那就如他最后一句话,连只臭虫都不如啊!

    范冠岂会在乎这些马屁,不过却也装出一副很受用的样子,得意道:“钟孝师箭术的确了得,可惜,弓箭太劣,百步之外难保准头,等打起来时,青子,我们就负责掩护你靠近,届时就看你的一手飞镖绝技了!”

    青蛇镖一听大喜过望,暗道表现的机会到了,立即拍着胸脯道:“放心吧大哥,只要让小弟靠近他三十步内,小弟保准一镖制敌!”

    “牛皮也不怕吹破了。”狗癞子忍不住讽刺一句。

    青蛇镖心中大怒,但表面上却不冷不热道:“是否吹嘘马上揭晓,你的废话还是留给自己吧。”

    范冠此时看了看天色,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只要日头一落,他安排在长城县的人会立即冲向衙门,大喊钟家村人杀人掠货了!

    如此,吴秉必然召集人马杀来,而他只要想办法逼得两帮人马连说话的空闲也没有,见面就拼上,这出戏便能唱好了!

    感受了一下太湖吹来的轻风,范冠笑看故设疑阵的钟家村,冷笑道:“小的们,给我来一把火!”

    钟家村,钟孝师看到六子跑来,问道:“怎么样?”

    六子急喘几口,才道:“我来时,大夫才检查了五个人,不过都说无大碍,用些滋补药调养几日便能痊愈,现在二哥留着他逐一给大伙看病呢,没一个时辰怕是看不完。”

    “嗯,如此我也就放心了,你过去和大伙吃饭吧。”听到家人果然不是中瘟疫后,钟孝师一直提着的心总算放下了。

    “啊,还吃饭啊!”六子闻言一愣,惊道:“都这时候了,方才我来时,看到北面官道上有许多人影,显然就是恩公说的邪教逆贼啊!”

    “恩公说对方不是傻子,肯定能一眼看出村中蹊跷,不会冒然打过来的,但你也要抓紧时间,早点吃饱了才有力气和这帮狗娘养的干一仗!”钟孝师说完,拍拍六子肩膀随后离开。

    另一边院里,曹洛蓉看着案上就一小盘野菜,不由吞了吞唾沫,将目光看向董策,却见这邪魅眼吃得特别香,几大口就喝完一碗粥,而盘子的野菜不知何时不翼而飞了。

    “你吃不吃啊?不吃别浪费,给我。”董策吃完后,意犹未尽的看向曹洛蓉。

    “喂猪也不给你!”曹洛蓉冷哼一声,说完就喝了一口小米粥,但紧接就感觉不对劲,好像自己把自己给骂了?

    董策也懒得调侃曹洛蓉,往背后墙皮一靠,翘起二郎腿悠哉悠哉的感叹道:“要是能有一大盆热水沐浴可就美了!”

    曹洛蓉闻言也感觉浑身难受,毕竟她和董策都在水里待过,特别是她,被那可恨的魏铮撂倒在地,沾了一身泥土,背部小腹都被踢肿了,现在还隐隐作痛呢,这突然间,真的很想念家中的浴盆啊。

    便在曹洛蓉念家这时候,突然,院外惊呼连连,不一会儿,钟孝师便冲到院门口,对着里面的董策和曹洛蓉道:“恩公不好了,那伙贼人开始烧村了!”

第四十七章 宁死不逃

    被山影遮在黑暗中的钟家村外,几十个地痞无赖从四处寻来干柴竹叶,堆积了一个大篝火,又将燃烧过半的木材一股脑的扔向了钟家村!

    燃烧着火焰的木棍竹竿,或如烈焰标枪,或似火轮滚滚齐齐飞舞而起,散落大片星星点点,场景是那般的艳丽夺目,火热异常,可却叫人心底生寒。

    “呼呼呼!”

    “哇唔,哇唔!”

    “烧吧,给小爷熊熊的燃烧吧!”

    “大爷今日就烧死你们这帮村夫,哈哈哈……”

    地痞无赖们叫着,吼着,拿着火把疯狂的轮动,投掷。

    转眼之间,村口几间村屋已化为火海,滚滚浓烟随着来至太湖的微风向村后飘去。

    “他们怎么能这样啊?”曹洛蓉看着村口的惨象,也不知被烟熏了眼,还是真的落泪了,红红的眼睛中满是震惊,痛心与哀莫!

    “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董策也没想到他们居然会用火攻,以最直接而强大的摧毁力,击破他的小手段,真可谓是一剑破万法啊!

    “恩公,我等应当如何是好啊?”钟孝师急切道。

    “这还用得着问吗,速速通知大伙往山里逃吧。”曹洛蓉提议道。

    “你逃得了一时,逃得了一世吗?”董策白了曹洛蓉一眼,便看向钟孝师道:“传话下去,让大伙用湿布掩住口鼻,把对向着火房子的土墙全给推了,再把那几间房子的草棚顶全给我掀了,用水浇湿。”

    钟孝师听后也不敢废话了,如今除了相信董策,他还能依靠谁?

    “都给我听好了,谁也别跑,照我吩咐做……”钟孝师立即开始指挥大伙按照董策的计划行事。

    曹洛蓉狠狠瞪了董策一眼,怒道:“都这时候了你还想着拼,应该让大家暂退一时,只要避过他们藏入山中,再派人划船送我到吴兴府,我还不信,他区区一个知府敢不给我结拜姐姐面子!”

    “你姐谁啊?”董策好奇道。

    “贤王王妃!”曹洛蓉立即道。

    “日了狗了。”董策可算明白,这丫的为什么有王府的人保护了,还当她跟贤王有一腿呢。

    “有这一个大靠山,你干嘛不早说啊?”董策真郁闷了。

    “还不是怪你,我问了多少次你也不解释,在事情未明前,我真不想依靠姐姐,否则会有损贤王名声你懂吗!”曹洛蓉语重心长道。

    “你塔玛真有脸说。”董策说完,抓起白袍下摆,张口咬了个开缝,随后将一块上等桑蚕丝布撕下,走向村中井口。

    曹洛蓉知道董策气的是两人初次相见时,但现在不是说那些的时候,她跟在董策身后,继续道:“就算你有把握击退外面那帮无赖,但是吴秉呢?现在你都无法让金松开口,万一他阵前改口,长城县上千县兵岂是区区几十人可以抵御的!”

    “我就是怕他不动手!”董策转身看向曹洛蓉,铁青着脸道:“如果不能把他陷害钟家村的事坐实了,这个狗官你如何铲除?”

    曹洛蓉一震,思绪霎那间急转片刻,依然冷脸反对道:“但用钟家村这么多人的性命换他一条狗命,这值得吗!”

    “值!”董策斩金截铁道:“而且很值,反抗是会牺牲,但逃更不代表能活,即便他吴秉今日计划破灭,但你能保证他就会死心?保证不会再有第二个钟家村出现?”

    董策一口气说完,深深吸气,长叹一句:“没人能保证!”

    言罢,他语气又是一转,冷寒道:“所以我就要把他往死里整,我们败不过一死,但若我们胜了,这里便能恢复太平,即便下一任县令也是条狗,可只要这里的人被我染上一丝血性,那他就是第二个吴秉!”

    面对强硬如铁的董策,曹洛蓉已经无话可说了。

    她从未想过董策竟是这一种打算,以性命和狗官对抗,用血性传承意志,这是多么令人热血激昂的方式啊!

    曹洛蓉见惯了那些只会口头花花,却从未做过一件实事的伪君子,所以她眼中的男人皆为非花,而此刻,她眼前的董策,似突然变成一个顶天立地的巨人,让她感觉自己在董策面前是那般的渺小、无力,似乎董策只要吼一声,便能将她震得濒临破碎。

    “一二嘿……一二嘿……”远处,村民合力推墙的呐喊传来,与外面地痞无赖的嚣张叫骂形成了鲜明对比。

    钟孝师指挥的咆哮声一声高过一声。

    熊熊烈火烧断屋梁发出的倒塌声。

    大火熏烤村边竹林发出了爆竹的噼啪声。

    在如此多声浪下,曹洛蓉感觉自己是多么的脆弱不堪,无能为力。

    “拿着。”随着一声提醒,一块湿布放到了自己手中。

    曹洛蓉仰头看了一眼董策,看着他将口鼻罩住,几步走到忙碌的人群后,朝着村民朗声道:“我们不曾有过害人之心,我们兢兢业业,勤勤恳恳,缴纳税收,不过是希望得到一碗安乐茶饭,然而狗官听信邪教妖言,要将我们的血肉变成他们的踏脚石,我们能答应吗?”

    闻听此言的村民们愣了愣,而后集体挥拳呐喊道:“不能!”。

    “哪该怎么办?”董策大吼道。

    “铲除邪教,推翻狗官!”钟孝师算先大吼道。

    “对,铲除邪教,推翻狗官……”村民接着连声大吼。

    “我们不做他们的踏脚石!”董策高举拳头呼啸道。

    “不做踏脚石!”村民热血回应。

    “我们是大宁的子民,我们要学着宁太祖,面对不公就要破,面对不平就要打,大宁万岁!宁太祖万岁!”董策忍着恶心,高呼呐喊。

    没办法,不这样喊,他们可就真成了反贼了!

    “专打不公,专抱不平!”

    “大宁万岁,宁太祖万岁!”

    村民可不是董策啊,不仅一点不觉得恶心,反而是热血沸腾,斗志昂扬。

    “那么大家就拿起武器,就随我冲出去,把这群祸国殃民的邪教逆党铲除了!杀……”董策说着,抄起一把尖头柴刀当先冲向村口。

    别看董策是商人,但他上辈子也算从那个古惑仔横行的年代里闯出来的,年轻时没少干过群架,此后又经历了太多,以至于他不得不学习格斗术强大自己,保护自己!

    “冲啊!”村名也疯狂了,山呼海啸般跟随董策,在两边燃烧熊熊烈火的房屋中间杀出。

    曹洛蓉傻了,她认为董策让人推墙,只是防止火势蔓延进来,而大家肯定要继续龟缩在里面,等待援军的到来。

    但谁能想到,这家伙居然就这样带着大伙冲出去了!

    地痞无赖们也傻了,他们在听到村里传出的阵阵呼啸时就有些懵,完全不明白这帮村夫在瞎吼什么呢?被烟火逼疯了不成?

    可是看到董策身先士卒,率领个个蒙面的村民,从熊熊烈火中间杀出的霸气场景,这帮地痞无赖一时间都不知道怎么办了?甚至一些拿着火把发呆过久,直至被烫到才猛然醒悟。

    “不好!”地痞们惊恐高呼,胡乱的把火把一扔,就左右寻找自己的武器。

    董策躲过一个地痞扔来的火把,飞起一脚就把此人踹翻,随后挥刀砍翻了一个向他扑来的无赖,另一手甩出一根削尖的筷子,瞬间命中一个还在发呆的地痞脸颊,尖锐的筷子刹那间从他脸上直接穿入到嘴里,痛得这家伙扯起嗓子便嚎哭起来。

    董策一出手便干翻三人,看得村民是士气大振啊,一个个如狼似虎的扑向地痞无赖,而钟孝师更是手持弓箭,瞄准了地痞们的手脚招呼。

    几声“嗖嗖”过后,瞬间便有三人大腿中箭,在痛苦惨嚎中,又被冲来的村民棍棒一通招呼,被打得蜷缩在地,满地找牙。

    “他娘的,都反了啊!”青蛇镖怒斥一声,闪身躲过村民一记扁担,甩手便是一道寒芒,顿时,手持扁担的村民立即被一只飞镖打中眼睛,这村民只来得及一声痛呼,就被青蛇镖一脚踹翻在地,抬脚便又在村民脑袋上狠狠一踩,直接把村民踩得生死不知。

    这边青蛇镖轻松解决一人,而另一边,曾经与青蛇镖同为地痞小头目的狗癞子更不含糊,只是一把匕首便已经连续捅翻了三名村民。

    “狗爷今天就让你们这帮村夫知道,什么才叫狠!”狗癞子说完便跃起,一胳膊勒住一名村民的脖子,另一手握紧匕首便迅速往村民小腹连捅四刀,随后他推开捂住腹部痛嚎的村民,把鲜血淋漓的匕首放到嘴前一舔,便将目光落在了另一个村民身上。

    这个村民那里见过这等狠人啊,吓得转身就跑。

    “我看你往哪里跑!”狗癞子为什么叫狗癞子,就是因为他打架像疯狗,谁跑追谁,赖上你你就完了!

    “扑倒!”随着前方一声大喝,逃跑的村民突然往前一扑,便趴在地上。

    让后方的狗癞子微微一呆,可就在这时,突然一道快若闪电的寒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没入了他的大腿!

    “嘶!”狗癞子突然单膝跪倒,抱住大腿紧咬牙关,看了一眼腿上的箭矢深吸一口气,便抬头冷视前方手持弓箭的钟孝师。

    “娘的,死蛇,你怎么搞的,你的猎物在这呢!”狗癞子咆哮道。

    “我说他哪里去了,还是你狗鼻子好使啊!哈哈……”随着一声大笑,青蛇镖从一侧冲向钟孝师,其手中已经夹带了一只尖锐的铁钉飞镖。

    钟孝师见势不妙,赶紧拉弓搭箭,可未等他瞄向青蛇镖,突然听到一旁董策喝道:“小心你前面,这小子交给我。”

    钟孝师闻言这才猛然转头,正好见到狗癞子竟在大腿中箭的情况下,依然向他扑了过来。

    与此同时,青蛇镖前面闪出一身穿黑衣套白袍之人,正是董策。

    “傻小子竟敢来送死,那蛇爷就成全你!”青蛇镖说着,便将手中飞镖射向董策。

    董策嘴角一翘,只是脑袋一歪便看似险之又险,实则轻松至极的躲过了这一镖。

    “嗯?”青蛇镖微微一愣,但也不蠢,赶紧往胸前一抹,手中再多出一镖。

    然而没等他出手,董策却先甩出一道翻转的黑芒,吓得青蛇镖往旁边一扑,躲过这道暗器后,心中是大怒啊,董策敢在他面前使暗器,无视是最大的挑衅!

    “找死!”青蛇镖刚一站稳,但手中飞镖还没使出呢,又是一道暗器袭来,而紧随而至的,还是手持柴刀的董策本人!

    “他娘的!”青蛇镖暗骂,却也不慌,翻身一滚避开暗器,紧接着抄起不知是谁落在地上的木棒,便朝着董策脑袋招呼过去。

    董策横刀一当,刀口顿时卡在了木棒上,青蛇镖似乎早有料到,嘴角勾出一道阴险的笑意,握住木棒的一只手突然一松,手中刚刚闪亮出寒光,还未来得及飞出,便见董策轻轻一跃,抬脚就往他胸膛狠狠踹去。

    “噗!”青蛇镖被董策雷霆般的一脚正中胸膛,偏瘦的他整个人都倒飞而出,眨眼之间便狠狠摔在地上,捂胸哀嚎,脸色是痛苦到了极点,可是他根本没有失去战意,反而阴险的想到,只要董策一转身,自己绝对能一镖结果了他。

    董策早已注意到青蛇镖,岂会不知他这种阴险小人的心思,他几个踏步冲去便是一脚狠狠踏在青蛇镖右手手腕上,顿时,一只三寸铁钉从他右掌跌落,董策迅速蹲下,出手如电,抓起铁钉对准青蛇镖的右掌狠狠一刺,同时举起柴刀往钉上一拍!

第四十八章 狠

    “啊!”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从青蛇镖张开的大嘴中嘶吼而出。

    “嘡!嘡!”董策一拍再拍,两三下便用手中柴刀将钉在青蛇镖右掌上的铁钉暗器彻底拍平。

    被这三寸长的铁钉贯穿手掌,刺入坚实的泥土中,青蛇镖是想抽手都难了。

    他唯有痛苦得惨叫着,嘶嚎着,挥起左拳无力的锤打董策。

    脸上毫无表情的董策没有就此放过青蛇镖的意思,一手抓住青蛇镖的左拳便摁在地上狠狠一踩,再从他系在胸前的一排铁钉暗器里取出一根,连着将青蛇镖的左手也狠狠钉在地上。

    那柴刀拍在铁钉上的金属声听得人牙齿发酸,场景令人胆寒。

    这帮地痞无赖常年打架斗殴,也不是没打死过人,只是这些人的性命太贱,死了也就死了,在吴秉这个庸官治理下,没人为那些死人抱不平,就算死者家人想追究,可面对这些无赖你能怎么办?

    缺乏力度的管制,造就了青蛇镖和狗癞子这等狠角色,他们能大笑着烧了人家的房子,威胁报复得罪他们的人,在他们眼里,人命就是贱!

    可是这不代表他们不会畏惧,只是还没碰到比他们更狠的角色!

    附近,几个小地痞眼睁睁看着青蛇镖被董策无情的钉在地上,动都不敢动一下,但即便他们想救青蛇镖,也要问问村民给不给了!

    “打!打死这帮狗地痞!”村民怒嚎着,把这几天压抑的怒火全发泄在了地痞身上。

    棍棒锄头,柴刀猎弓,有武器的用武器,没有武器用拳脚,不懂打人但会咬人,许多村民都如疯狗般,武器脱手后就直接扑上去咬,全然一副人活如狗的惨景!

    说道狠,狗癞子这位作为地痞中最狠的之一,其凶性果然非同一般,即便大腿中箭,也只是把箭矢一折,一瘸一拐照样冲锋。

    长城县和野兽打交道的,没人不知钟孝师!

    连吴兴府的猎户,在收到官府悬赏除掉天目山中的猛虎时都要找上他,由此可见他的名气有多大!

    所谓盛名之下无虚士,钟孝师的箭术在方圆百里无能人及,除此之外,他一身蛮力可扳倒公牛,百斤石头玩起来就和抛棉花似的,但是,他也有弱点,那就是不够狠!

    即便在发现地痞人数远超他们一倍的情况下,他也只敢伤人而不敢杀人,而被他伤的人多是肩膀大腿中箭,虽然虚弱却仍有战力,同样能伤到村民。

    只是他的仁慈并没有得到回报,反而激怒了许多地痞,和村民往死里磕。而他自己,也险些被狗癞子捅个透心凉!

    不过也正是因为狗癞子的咄咄逼人,玩命般往钟孝师身上扑,甚至把冲来帮助钟孝师的六子也捅伤了,才逼得钟孝师的烈性与狠劲爆发出来。

    把手中猎弓一扔,钟孝师抓起一把箭矢便朝着嚣张扑来的狗癞子掷去,惊得狗癞子狼狈的扑倒在地,随后丝毫不顾大腿伤势,猛地跳起将手中利刃往钟孝师脑袋狠狠扎去。

    钟孝师眼中怒光一寒,侧身躲过一刀,便挥起拳头朝着狗癞子的腮帮子打去。

    一拳,仅仅是一拳,狗癞子的脸颊就似被猛冲而来的公牛铁角撞中般,刹那间骨断脱臼,整个下颚都倾斜到另一边。

    而狗癞子整个人也在飞离原地半丈远后,噗的一声死死的倒在地上,不知死活。

    挥出一拳后的钟孝师,愣在原地剧烈的喘息许久,突然被一声惨叫惊醒,扭首望去,见到一名村民被三个无赖挥刀砍倒在地,此刻狠劲上头的他那里还能忍得住,抄起地上一根扁担便冲入了战团中。

    钟孝师如虎入羊群,一扁担棒飞一个地痞,转眼又扫倒另外两个,之后更未停手,照着倒在地上的两地痞脑袋就是狠狠一记扁担,瞬间将他们打得生死不知。

    “孝柱你没事吧。”钟孝师这才看向倒在地上的村民。

    钟孝柱摇摇头,笑着无惧道:“只是被那三狗崽子伤了一只手,我还有另一只手,照样能继续打这帮狗贼,大哥你无须担心。”

    “好,那我们就一起上!”钟孝师虽然看到钟孝柱那只手被砍得皮开肉绽,鲜血淋漓,但此时此刻,他们没有退路了!

    另一头,董策把松散下来的大袖又系好,顺着把柴刀死死的绑在手上,看着一眼已经彻底落山的夕阳,便又望向已经进入白热化的战团。

    四十几个村民此时倒下了十几个,但是地痞们更是不堪,半数都倒下了,虽然人数还是比村民多,但他们已经产生畏惧,越打越退后,用不了多久必会败阵。

    “我还当有多厉害,原来就几个扎手的。”董策看着多数地痞越打越无力,特别在报了团的钟孝师等人冲击下,彻底变成一盘散沙,心下也少了份担忧。

    他没有继续加入战团,而是四下张望,因为他很清楚,这帮人不过是酒囊饭袋而已,真要和拼死的村民干起来,再多一倍也不够看,但是,他们的头目是真有几把刷子的,然而直到此刻,董策也没见他们中有谁指挥过,这就很奇怪了。

    “糟糕!”董策突然惊醒,回身便向村子冲去。

    他也是热血过头了,竟然忘了对方的真正目的!

    如果他所料不错,那个家伙十有**已经偷偷潜入村中,寻找金松的下落。

    金松绝不容失,否则迎接他们的将是上千县兵的无脑狂攻。

    早在董策等人冲出村子时,钟家村内。鬼刀疤范冠便绕着道,从竹林钻入村中,对那一路的陷阱是嗤之以鼻,此等简陋的陷阱骗骗傻子还行,想骗他范冠那是痴人说梦。

    范冠是一个十分谨慎的人,虽然他有把握让吴秉必屠钟家村,但却非绝对!

    因为他从魏铮口中得知董策此人,再看到钟家村的现状,范冠便知道对方在打什么注意了!

    如果金松活着,范冠猜测,董策肯定会逼他向吴秉说自己乃是山河社之人,如此一来,吴秉自然知道这一切都是针对他的阴谋!

    至于如何让金松开口,那办法太多了,若是范冠来逼迫,他首选是告诉金松,你是现在死?还是戴罪立功,为朝廷剿灭山河社?

    虽说不是所有人都能出卖自己人,但是金松绝对会毫不犹豫的把他们卖了,原因无他,因为这家伙加入山河社就是为了金钱女人,这等只图享受之人很好用,也没信用,一切要看你怎么用。

    范冠没有让金松知道多少,连鬼刀疤是他也没告诉,但是他知道范家庄是山河社一个据点便足够了。

    钟家村说大不大,但对于一个人来说绝对不小了,全村近五十户,平均每户三间房,这要寻找起来所耗费的时间可不短啊。

    即便范冠这等聪明人,直接从村尾开始寻觅,仍然找了七八家才发现动静,偷偷一瞧,不由冷笑一声,暗道:“真是天助我也!”

    “都到这时候了,你还考虑什么?你认为邪教徒会来救你?不,他们只会来除掉你,否则也用不着放火烧村了,真不怕把你给烧死了。”

    一处村院之中,金松就如待宰的猪般,手脚被绑在架起的竹竿上,而曹洛蓉就站在一旁,苦口婆心的劝说。

    “唉,不是我不想帮你们,实在是我也没办法啊,你们真当他范冠是傻子不成?其实在少主逃回去时,我就知道,我十有**是活不成咯!”金松凄凉一笑,目光望着最后一片火烧云,又嘀咕道:“我现在也想戴罪立功,但即使我跟吴县令说了,他到了范家庄也是扑了一空,届时,他立功不成,又没抓到山河社的人,你说他会怎么折磨死我?”

    “轻则扒皮抽筋,重则挫骨扬灰!”

    便在曹洛蓉还想再劝时突然闻听此言,吓得她慌忙转身,一眼便见一个刀疤汉子冷笑着进入院中。

    不用问曹洛蓉就知道对方是什么人了,警惕的向后退去。

    而金松看到此人,瞳孔猛然一缩,下一刻便是一片死灰!

    他虽不知此人就是范冠,但他知道鬼刀疤,能把青蛇镖和狗癞子这等狠人收为手下的人物,其狠厉可见一斑。

    “金松啊,我本不想杀你,但谁让你蠢到被人识破,还被抓了,如今事情变成这般情况,为了大计,也只能让你回归女娲娘娘的怀抱了!”

    说着话,范冠已经走到金松面前,面对如被待宰的猪般的金松,那范冠自然就要给他如猪一般死法,放血!

    拿出一柄匕首,范冠眼中狠厉之色一闪,一刀就往金松脖子捅去。

    可是,这刀还没接触到金松,突然一个陶罐就在范冠脑袋上炸开了!

    “嗙!”的一声脆响,范冠被陶罐砸得脑袋一懵,整个人踉跄着向旁横走几步。

    “臭娘们你找死!”范冠片刻间恢复意识,狠狠瞪了曹洛蓉一眼,但脚步却是向着金松冲去,手里的刀子自然也对准了金松。

    由此可见,范冠心理素质有多硬,虽然恼怒曹洛蓉乘其不备,给他一罐头,但他只是口头吓唬曹洛蓉,目标仍旧是金松,在还没杀死他之前,范冠绝对不会多事。

    然而,他没想到放出的狠话对曹洛蓉毫无用处,她见范冠又准备捅死金松,便赶紧蹲下捧起一个陶罐又朝范冠脑袋砸去。

    这一次范冠明显留了心眼,一察觉陶罐袭来,他只是挥拳便把陶罐击碎,没有给他造成片刻的停顿,眼看他一刀再次准备捅死金松时,可下一刻,这一刀竟是刺了一空。

    “哎呀!”随着金松一声杀猪般的惨叫,他整个人连带竹竿狠狠摔在了地上。

    而推倒架起竹竿的人,除了曹洛蓉还能有谁。

    饶是范冠忍耐力再强,此刻都险些骂娘啊,可他依旧克制自己要先杀金松,再弄死那丫头!

    将匕首一抛再反手一握,范冠猛然一刀扎向倒地的金松。

    “啊!”伴随金松又一声惨叫,范冠终于是忍不住了,因为这一刀虽扎中了金松,可是因为曹洛蓉抱着竹竿往旁推了半步,让他这一刀只是扎中了金松的肩头。

    三番两次被曹洛蓉阻止,范冠终于是放弃了金松,怒斥一声“臭丫头”便一个箭步冲到曹洛蓉面前,对着还抱着竹竿曹洛蓉一匕首刺去。

    “唉吆!”

    但谁也没想到,本来必死的曹洛蓉,突然就被怀中竹竿给推倒在地,让范冠一刀捅了一空。

    范冠真没想到,这推动竹竿压倒曹洛蓉的竟就是被绑在竹竿上,那只懂享乐,贪生怕死的金大先生!

    “小娘子你快跑吧,别管我啦,快走啊……”金松奋力扬起竹竿,拦住了范冠,朝着曹洛蓉声嘶力竭的大吼着。

第四十九章 一场没有胜利的战争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这八个字,此时此刻便验证在了金松身上。

    说不上良心,更非好色的他不忍见娇花凋零,只是看着曹洛蓉这一个弱女子,为了他三番两次阻止了鬼刀疤这等杀人不眨眼的恶徒。

    说曹洛蓉为了钟家村一百多口人也好,说她烂好人也罢,但此刻的金松,真的不希望曹洛蓉惨死在鬼刀疤的屠刀下!

    “我不走!”曹洛蓉却倔强的站了起来,直视范冠毫无惧意道:“只要我还活着,我就绝不会让你杀了他,毁了钟家村!”

    金松一听,顿时急得眼泪都流出来了,他疯狂的扭动身子使竹竿打向范冠,同时咆哮道:“鬼刀疤,你不是要我命啊,来拿啊!快来拿呀……!”

    “那我就成全你!”范冠退后两步,避开了竹竿,转身一步冲到金松身前,一脚狠狠踢在金松脑袋上。

    “嘭”的一记闷响,金松扭动的身体立即停了,叫声也断了。

    “你休想杀他!”

    眼看范冠蹲下要一刀结果了金松,曹洛蓉赶紧又抱住竹竿往后奋力拖着。

    但是范冠没有再理会她,只是一抓竹竿便定住了被拖动的金松,随后握紧匕首往金松咽喉一划,刹时间,血光乍现。

    曹洛蓉呆住了,她知道范冠来此一定会杀了金松,但是真正看着金松被割破脖子的刹那间,她还是被震住了。

    一个之前还是能说会道的大活人,就这样在她眼皮下即将失去性命!

    曹洛蓉突然感觉很冷,刺骨冰寒的冷意冻得她似被冰封般,无法动弹半步,眼睛直愣愣落在浑身颤抖不停的金松身上,对于向她走来,马上能要了她小命的范冠,丝毫也没有反应。

    “你是不是有一种,费尽心力所做的一切,却全白费了的空虚感?”范冠看着曹洛蓉笑道。

    曹洛蓉依旧没有理他,或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此刻自己在想什么?

    但是,她刚布上死灰的眼睛中,却逐渐被一点光彩占据!

    “那你是不是有一种,肚子被填满的胀痛感?”

    随着一声富有磁性的询问,范冠瞪大了眼睛,慢慢低下头,满眼难以置信的看着一把从自己肚皮上破衣而出的尖头柴刀。

    “咳……”随着柴刀被人横向一拧,范冠一口带血的咳嗽响起,他捂着肚子,痛苦的向地面倒去!

    向来谨慎范冠内心中无比的痛恨、不舍、留念与不甘。

    他恨在这昏暗的院子里,致死都没法看清是谁下的手,舍不得十几年来,自己建立的心血,留念这美好的人世,不甘自己就这样死去,以自己的机智谋略,若是不死绝对会有一番大作为!

    可是这一切就如离开他身体的血液,疯狂的离他而去。

    然而,最后关头,这所有的所有,也比不上下黑手的家伙一句话!

    “别愣着了,快去给我找针线过来,金松伤口不深,咽喉虽受损却未伤动脉,搞不好能救回来!”

    “噗!”又是一口鲜血,在吐出这口血后,范冠绝恨的目光终于失去了光彩。

    “啊?他……他还能救?”曹洛蓉震惊了,根本没想到这人都被割破脖子了,怎么可能还有救啊?

    蹲在金松身边的董策忍不住就大吼道:“废什么话,快点!”

    “哦……哦!”曹洛蓉这才醒悟,赶紧就跑入了屋中。

    不一会儿,曹洛蓉就带着一个小簸箕冲了出来,里面装的都是些布头粗线,不过好在确有一根针。

    “帮我按住他的伤口,快啊,发什么呆呢。”董策吩咐着,但曹洛蓉是半点反应也没有,气得董策又咆哮起来。

    “怎么做啊?”曹洛蓉蹲了下来,把簸箕放到一片,双手颤抖的不知如何是好。

    “现在伸手过来,按住我按住的这些地方,别太用力了,否则他会窒息,将被划开的皮肉合在一起,对……对对,很好,就这样别动!”

    董策一边轻轻说着,一边快速从簸箕里拿出针,却没有用里面的粗棉线,而是在他撕开过的白袍下摆撕了条桑蚕丝,借着稀薄的月光,开始熟练的将金松咽喉上被曹洛蓉轻轻挤起的伤口缝合起来,随后拿起簸箕里一块布条,嗅了嗅,察觉没有意味后,这才让曹洛蓉将金松的脑袋轻轻抬起,他便开始包扎。

    等一切忙活完后,董策看着满眼血丝的金松,轻轻一笑道:“你千万别说话,只要不感染,你这条命或许能保住!”

    金松眨眨眼睛,感激的看向董策。

    “我想你知道,我救你不是让你劝吴秉收手,你是个聪明人,我认为聪明人都会留一手,给自己一条后路。”董策笑笑,旋即语气森寒道:“我需要整死吴秉的铁证!”

    金松又眨眨眼睛,随后看向他一直被捆绑的手。

    董策一直没给他松绑,当然不是怕他跑了,反而他若能跑,董策就高兴了!只不过,他在给金松缝针的时候,这家伙要承受的痛苦,不是当事人岂能感受得了!不给他松绑自然是防止他乱动。

    得到松绑的金松,立即艰难的用指头在地上写着什么。

    董策待他写完后,借着明月星光发现是五个字。

    “怡春院,红艳……什么意思啊?”曹洛蓉好奇道。

    “丽春院我倒是听过,这怡春院嘛,应该和丽春院一样。”董策是一副完全了解的表情。

    “什么怡春院丽春院,你倒是说个明白啊?”曹洛蓉不满道。

    董策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道:“丽春院乃扬州妓院,里面有位名为韦春花的女子,生了个妖孽叫韦小宝,此人一生娶了七位国色天香的美娇……”

    “呸!”曹洛蓉赶紧打断董策的话,鄙夷道:“男子皆此德性,下流。”

    “人家那叫博爱,况且那些女子皆爱他如死,既然相互喜欢,何苦要分开?”董策说着,不等曹洛蓉嘲讽,便叫她扶着金松的脑袋,他抱起金松进入屋内,将他放到木榻上。

    “你就先在这里休息,我还有事要忙。”董策说着,在屋中翻出一大块不知是不是给死人准备的白布,便走出了屋子。

    曹洛蓉突然也跟了出来,似乎还不忘之前的话,讽刺道:“如果他不沾花惹草,哪来如此多妻妾?所以说,你们男人皆是好色之徒!”

    “又没人色你,你炸什么毛啊?还连带你全家男人都给骂了。”董策白眼一翻,拾起针线簸箕,一边向院外走,一边道:“况且很多男人最烦女人争风吃醋,还往家里放一窝,疯了他都。”

    “这些男人也包括你?”曹洛蓉明显不信道,毕竟张口就什么丽春院,什么韦春花,这女人肯定和他有不耻关系!

    刚走到院外的董策脚步一顿,随即丢下“废话”两字,人便消失在院外。

    曹洛蓉闻言一愣,傻傻的弄不明白董策这两个字,是说他讨厌女人争风吃醋,还是他和韦春花有一腿?

    钟家村外,此时战斗早已算结束了,虽然还有些人在打斗,不过都是钟家村村民追着四处逃窜的无赖狠揍,而且多数无赖都逃散了,留下五六十个倒在地上伤亡者。

    董策看着这幅场景,长叹一声道:“唉,真还念啊!”

    “你们把身上开了口子的人都抬过来,另外两人去给我打水来。”董策指着身边一块还算平坦的巨石招呼一声,立即便有几名村民抬着受伤的兄弟来到董策身边,将他们放在巨石上。

    董策洗过手后,便利索的给一个个受刀伤的村民清洗伤口,在进行缝合。

    “这人身上也能缝补?”一个村民吞着口水道,说完还看了一眼自己被开了道口子的肩膀。

    “少废话,手洗干净,把我缝合好伤口的地方,像我这样,从这块布撕下一条,缠裹在伤口上,快点。”董策看着一群傻愣愣望着他的村民道。

    “哦哦哦。”村民这才反应过来,立即学着董策开始给同伴包扎伤口。

    “唉,这乱七八糟的,可别都感染了。”董策一边给伤者缝合,一边苦笑想着。

    在这种情况下,伤口很容易感染,但只要止血后注意卫生,也能起到一定的防范作用,只要别失血过多死,即便感染了,若不是内部,现在的大夫也能处理。

    “恩公,他们还有没有救?”钟孝师几人抬来了四个重伤村民,眼睛通红的问道。

    董策查看了一下伤势后,便摇摇头,叹道:“一个失血过多,两个肠子都断了,我是无能为力啊,还有这位弟兄,唉……刚刚已经走了!”

    村民们一听,顿时多数人都落泪了。

    战争本就是残酷的,虽然这只是小规模的械斗,但对他们而言,就是一场生死之战。

    钟家村村民在这一战中,人人挂彩,而地痞无赖更是惨,一地的重伤和死者,董策让村民查看后,得知村民和地痞的重伤者与死者数目都是一半,四十多村民,轻伤二十几,重伤十三,死了六人。而这一地的地痞,居然多达五十几人!其中丧命的便有十一人!

    看得董策施救的心情都没有,但是,为了宣扬自己的教义,董策还是和村民道:“去看看他们,能救的也都救了吧。”

    村民一听都是一惊,有一些热血还难以平息的人,这一下直接就凉了。

    “恩公啊,他们可都是……”

    不等一名村民说完,董策摇摇头道:“不论战前有多少仇,战斗如何残酷,但既然打完了那就该放下仇恨,因为这是一场没有胜利的战争。大家都是有血有肉的人,或许他们的血是冷的,但是,我们和他们不同,我们的血是热的,我们有人性,我们不是屠夫,如果见死不救,那和邪教狗官有何区别?归根结底,他们也与我们一样,都是被邪教狗官利用的可怜人!”

    “对!”钟孝师点点头道:“恩公之言深入我心,我曾在山中狩猎时,见过断腿的狼被其它狼驮着行走,连狼这等狠厉的凶兽都不会舍弃同类,何况是我们人呢!”

    “那莫非是传说中的狼狈为奸?”董策心中苦笑,面上却点点头,再次劝解道:“大家不要以为,我们救了他们就是放过他们,他们今日做下的罪行,自然会有官府给予惩罚,虽说吴秉是狗官,但不代表所有官都是坏的,我们要相信朝廷会安排好官到此造福大家,但在这之前,我们必须要证明自己是良民,是大宁的善良百姓!”

    听了董策的话后,本来还有怨言的村民,也都渐渐放下了仇恨,纷纷开始抬地痞给董策缝合伤口。

    这些受伤的地痞怎么也没想到,居然得到了村民的救治,一时间,个个心底是五味杂陈啊!

    不过,也有例外的。

    那就是青蛇镖和狗癞子,他们一个因为被董策钉死在地上,发行状况不对就装死,一个被钟孝师一拳打歪了下巴,昏倒在地,导致村民忽略了他们,但是此刻发现这二人还活着后,依然有些无法忍受的村民,将他们给活活打死了!

    而董策得知后,表面上是一叹,心里这暗叫一句:“干得好!”

    因为死去的六个人中,一个是被青蛇镖打瞎眼睛后,晕倒在地直至被人践踏而死。另外两个肠子断的,就是被狗癞子干的!

    与其他三名被太多人砍伤,流血致死的性质完全不一样,在董策上辈子那个小地方,所谓刀劈斧砍,手断腿折别有怨言,谁让你没事闲着蛋疼去干群架。但是废人眼睛,白刀进红刀出就有些不讲道义了,这一个弄不好,前者瞎一辈子,后者干脆打着要人命的打算。

    由此可见,此二人不死,即便天理能容,董策也不能容!

第五十章 一意孤行

    长城县东门街华灯初上,刚刚热闹起来的街道突然响起一声铜锣震鸣,紧接着怒斥咆哮由远及近,刹那间,避之不及行人车辆是人仰马翻,惊声一片。

    “嘡嘡嘡!”一名手悬铜锣,跨坐骏马的衙门差役当先冲来,连声大吼道:“让开,让开,立即让出道路给县老爷率兵出城,谁胆敢阻挡了县老爷讨伐逆贼,都将与逆贼同罪论处!”

    “逆贼?”一些躲避在街道屋檐下的路人,闻听差役之言后都是有些愣神,不明白这哪来的逆贼?他们怎么一点消息也没收到?

    一大队差役突然冲来,在为首之人的吩咐下,他们分为两排,左右拦住路边行人车辆,更有一些摊贩收拾不及,被他们拆了摊子,一脚脚撂到街边。

    “尔等给我听好了!”率领差役的县丞,趾高气扬的指着两边路人,朗声道:“钟家村与邪教勾结,在县北渡口杀人掠货,已经照成数十人伤亡了,更有几名富商被绑,那些富商家人已向县老爷报案,县老爷震怒之下,已集结县令县兵,即刻便要从此路通过,故此只能耽误大家一些时间了。”

    众人一听这才恍然大悟,不过却又是更疑惑了。

    钟家村那什么地方,知道的人岂会不清楚,就那破小的村子,还不到五十户人,就敢落草为寇?

    不过也有些人猜测有这可能,毕竟钟家村并非世代居住在长城县,他们来到此地还不足三十年,曾经乃是士族大户家的奴隶,又因这士族当初在战乱时也算义军,可有小道消息传言,他们处处与宁太祖政权做对,故此在天下大定后,被斩了满门亲族,至于家中奴隶,在宁太祖开明大义下,全给释放了。

    由此可见,钟家村曾经是一群贱民啊,既是贱民,那做出什么事都有可能了!

    长城县的地痞无赖也多是贱民之后,父母皆为奴隶出生,宁太祖圣恩救他们出水火,这帮人居然不知报答,反而时常祸害百姓令人疼恨欲绝。

    “打死钟家村贱民!”

    “杀了他们!”

    “希望县老爷也能把城里那群地痞奴狗全抓了!”

    “是啊!求县老爷了!”

    “县老爷圣明啊!”

    有时候人性既是这般丑陋!

    长城县百姓被地痞祸害,却不怪或不敢怪官府治理不严,反而将矛头直至地痞家庭,左一句贱民,右一句奴狗,在种种歧视下,没有反抗可能吗?于是长城县的地痞不仅没被他们骂少,反而越来越多!

    这也是为何,当初范冠一眼相中了钟家村!

    同样,这也是吴秉没有拒绝的理由。

    三十多年前天下大乱时,长城县发生的一场战役,导致人口降了大半,故此宁太祖在收拾了与他作对的士族后,把附近被释放的奴隶全安排到了此地。

    加之吴秉这等庸人一上位便是二十年,长城县能坚持此刻还没乱,已经是奇迹了!

    头戴朝圣冠,一袭暗绿丝绸七品官袍的吴秉,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年近五十的他虽满头沧桑,但神态却意气风发。

    他盼望这一天都不知盼望多久了,二十年了!整整二十年啊!自己终于是抓住一点扬名立万的机会了!

    吴秉最近心里一直裹着一股戾气,没办法,半个月前,曾经与他同年为官的老友,因为苏州东北地界协助袁广平抵御乱民,而他不过是弄点粮草给袁广平,竟就得到贤王赏识,晋升娄治府税使令,这可是掌管一府税收的正六品官啊!而且是最有机会晋升府令的官位之一!

    一旦成为府令,便能每隔三年去一次京府朝圣,那可是能巴结到京官的天大良机,若能得到一些京中大官赏识,甚至太后与陛下的赏识……啧啧,光想想,吴秉便兴奋得浑身颤抖。

    “全速前进,谁若慢上一步,回头领杖五十!”吴秉高呼一声,便拍马率先冲出城门。

    路边一间客栈二楼,一红袍青年俯视这一切,薄薄的嘴唇展现出一道如刀笑意!

    钟家村口。

    董策看着躺成一排排的木乃伊,总算是松了口气。

    虽然经过他的施救,但是仍然有重伤者陆续死亡,地痞中又死了五个,而村民只是多了一个,但即使如此,也让活着的村民痛苦不堪!

    “董公子!”一位年过六旬,一身樵夫打扮的老者,步伐稳健的来到董策身边,眉头大皱道:“不行啊,能用的药已经用完,却仍旧杯水车薪,必须要尽快采购啊。”

    别看这名老者看起来和樵夫没两样,但其实他却是一名医术精湛的大夫。

    说来也够幸运,长城县许多大夫一听瘦子说钟家村被人下药毒倒一大片,是吓得根本不敢来啊,若非瘦子在跑了第九家药铺时,遇到这位卖药的老者,恐怕想死的心都有了。

    也幸亏有他在,否则光凭董策这缝缝那补补,根本挽回不了如此多性命。

    “王大夫,不会又有人快死了吧?”董策皱眉道。

    “不不,幸亏董公子奇法及时救治,如今能活下来的人短时间是死不了,但是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啊,许多重伤的若不及时敷药,怕是要成为废人了!”王重恩叹道。

    医者父母心,说的就是王重恩,他可不管你是什么人,只要是伤者,他都要全力施救。

    “王重阳都没你这么好心!”董策心中苦笑一声,面上则道:“王大夫想必对钟家村情况也有所了解了吧!”

    王重恩一听,不由一叹道:“若非亲眼所见,老夫岂会想到世间竟还有如此恶毒之人!”

    “既然王大夫知道了,那么接下来的情况将会更加凶险,一旦谈不拢,钟家村将生灵涂炭!”董策说到这,便看向后方顾渚山道:“王大夫可从此地前往阳羡县,这是村民筹的二十两碎银,倘若明日没有钟家村的人出现在城门口,劳烦您老,准备点纸钱香烛吧!”

    王重恩一听,瞬间便明白董策的意思了。

    考虑再三,王重恩长叹一声,点点头道:“老夫明白,我即可上路,倘若我能说服阳羡县县令,也不失为一条活路啊。”

    “千万不要!”董策急忙阻止道:“万一那阳羡县令与吴秉同穿一条裤子,您老不是羊入虎口吗!”

    不是董策信不过官府,而是信不过官府中人,可即便他真是好官,听了王重恩的话后会是什么反应?

    这件事情太离奇,若董策是阳羡县令,得知此事最多不过就派几个人先来看看是虚是实?如此一来一回,时间根本赶不及。

    否则董策便让曹洛蓉这位贤王老婆的干妹妹去吴兴府了。

    王重恩显然也明白,他心里根本没报多少希望,因为连他自己都难以相信,这件事太过荒谬了,荒谬到摆在你面前你都未必能信,这也是邪教的厉害所在了,你越是不信的事他们越要做,而且要做得漂亮,等你发现中计时什么都晚了。

    “如此,就全仰仗董公子的奇谋了!”王重恩接过银子,朝着董策一抱拳,又道:“希望董公子能带领大家渡过此劫,解救苍生,老夫先行一步!”

    “好走!”董策作揖一礼。

    目送王重恩离开后,董策转身便见到曹洛蓉向她走来。

    看着董策满脸的汗水,曹洛蓉芳心一紧,但开口却是一句埋怨:“你还是要一意孤行?”

    “是啊!”董策点点头,笑了笑,道:“所以现在我就要打昏你,让人把你送走!”

    曹洛蓉听后一呆,一时间思绪还没转明白,董策便已是手起刀落,一记掌刀便让曹洛蓉浑身一软,凤目一闭便偎依在了他怀里。

    抱起曹洛蓉,董策大步走向了渡口,在一群老弱妇孺疑惑的目光中,董策将曹洛蓉放到一艘渔船上,便看向船头那位中午时,也是在这艘船上被他一拳打昏的六子。

    “一路东行,能走多远是多远,如果运气好,大概用不着走多远!”董策说着,便瞭望了一样太湖东面,可惜,昏黑一片,毫无星火。

    “恩公放心,即便没遇到救兵,六子也要把曹娘子安全送到姑苏府!”六子冲着董策一抱拳,便抓起竹篙狠狠一撑,小鱼船顿时破水而行,慢慢融入黑暗。

    “恩公,南面已有火光隐现,看来吴秉真来了!”钟孝师行到董策身后低声道。

    董策转身,看了一眼钟孝师,道:“都准备好了吧。”

    “全都按恩公吩咐做好了。”钟孝师应道。

    “嗯。”董策缓缓点点头,扫了一眼渡口附近虚弱无力的村民家属,驻足半响,突然一声不吭的沉默离去。

    最初,董策认为能轻而易举的多收一些教徒,壮大自己好和白雪蛾抗衡,但是谁能想到,此中复杂凶险是如此大,但是他却没有半点临阵脱逃的打算。

    对董策而言,如今这条命算是捡来的,临死无惧,全当又似睡了一觉,或许,睁眼便能见到一块熟悉的天花板了。

第五十一章 一丘之貉

    入秋的夜风自太湖吹来,刮得芦苇荡摇曳。

    沿湖的官道上,不知何时出现一条长长的火光,一团团跳动的火焰上下起伏着,看起来就犹如一头狂龙出海,势不可挡!

    “吁……”为首骏马之上的吴秉突然一拉马缰,大手一挥下令道:“鲁教头,你分三百兵马,从此地进入山林,绕到钟家村后方,但凡见到一人,不论男女老幼,给我当场格杀!倘若谁胆敢放过一人,那便是与逆贼同罪论处,知道吗!”

    “县老爷放心,属下绝不会让您失望的!”鲁教头冲着吴秉一抱拳,便吩咐三名夫长随他绕向顾渚山。

    这些夫长都属大宁九品武官,而教头,是个连小吏也算不上的外聘人员,和帮工一个性质,吴秉让当官的去听令一个帮工,这让不少县兵都是不爽,但谁让人家是县老爷侄子呢,况且都统又去苏东观摩学习去了,他们除了听令还能怎么办?

    分兵过后,吴秉领着剩下三百人继续前进。

    这说起来,一县千军实则只是上限,别说大宁了,从古至今就没那里能招满过,曹操还号称有百万雄师呢,但结果半数恐怕都没。

    但是吴秉却与县兵都统一起报了招满,两人合食三四百的人头粮饷。

    不过为了自己的前途,吴秉却只能一脚踢开都统,自己独食这份功劳,故此早在五天前,他便提议让都统去苏东走走关系,正好他那里也有挚友,或许能让他也率兵增援苏东,赚取战功,这让都统大喜,感激涕零的给了吴秉一个熊抱,当天就骑马赶去苏东了。

    于是,吴秉的计划便开始了!

    “吁……”吴秉骑马没行多远又是一拉马缰,看着前方急急冲来的一名县兵,询问道:“前方情况如何?”

    “大事不妙啊!”县兵一开口便是让吴秉一惊,内心却得意一笑,因为他派出去的探子全是他一手安排的心腹,要的就是谎报敌情有多强势,方便事后上书邀功。

    “莫非,钟家村逆贼又集结了数百人马?”吴秉故作震惊道。

    那县兵一吞唾沫,摇头道:“小人不知啊。”

    “嗯?”吴秉真愣了,暗想你这小子居然不按照我吩咐来说,胆子也太大了吧。

    “小人潜入钟家村一里外时,看到村中火光闪现,似乎被大火烧过,而当小人偷偷靠近到百丈时,所见情况令小人差点吓得屁滚尿流啊!”

    县兵说到这还一脸惊慌相,看得吴秉眉头大皱,怒道:“你慌什么,如实说来。”

    县兵被吓了一跳,赶紧道:“死人,小人发现钟家村村口躺着一地的死人啊!”

    “什么!”

    所有人都是一惊,那些知道一点内幕的心腹,立即就看向吴秉,希望得到他的解释。

    吴秉哪里知道啊,愣了许久,才道:“你是说,钟家村的逆贼全死了?”

    “是!哦……不不!”县兵刚说到这,吴秉便怒道:“是与不是,你若再说不明白,我要你脑袋!”

    “是死了,遍地的尸体能不都死了吗,而且,小人还看到一堆尸体堆积如山,而上面,还坐着一个大活人啊,他,他他,他好像还在喝……喝酒呢!”

    听完县兵的汇报,吴秉等人可是集体傻了,这叫什么情况啊?

    “简直荒谬!”吴秉冷喝一声,朗声道:“即便真如探子所言,大家也无需惧怕,不论钟家村是何情况,本官必然要查个水落石出,遇逆贼杀之,见神鬼灭之!”

    吴秉说到最后,拔出佩剑,高举过头大喝一声:“冲啊!”

    县兵随声呐喝,时齐时乱的脚步踏地而鸣,声震耳。

    然而,当这一大队人马火速冲到钟家村外时,竟再难迈出一步!

    残焰星星点,自崩塌焚毁的村屋飘起,携着黑烟穿梭林间,飘飘入山。

    焦土之上,一具具尸首七零八落倒在村口,遍地的刀斧木棍,扁担船桨染了层血渍散落一地,一片狼藉。

    但更令人震撼的还是村口四堆篝火中央,在火光的照耀下,一层层一叠叠的死尸堆积而成尸山!

    这座尸山若非用上百人的血肉,如何能堆成这样啊?

    但最诡异的根本不是这些,而是在那尸山之上,一个男人脚踏尸体端坐其上,手捧一酒坛仰颚狂饮。

    这个诡异的男人一袭黑衣,冷俊的容颜在火光斜照下明灭不定,让人难以看清他的真容。

    在这等诡异的场景下,不少县兵内心都生出寒意,哆嗦不安。

    吴秉目瞪口呆了很久,才猛然醒悟,他快速跳下马背,冷视了尸堆上的男人,随后快步走到最近的一具趴伏的尸体前,用脚尖一挑翻起尸体,定睛查看片刻,便发现果真是死人!

    吴秉仍旧不可置信,继续到了另一具尸体前查看,可仍旧还是死的!

    吴秉没有放弃,继续一个个查看,然而所遇的无一不是死!死!死!

    直到第九个后,吴秉放弃了,他脸色难看的盯着石堆上的男人,寒声道:“你是哪里来的妖人?胆敢残害如此多人的性命!”

    “诶,老爷,您怎能这么说我?”之前还是神秘如妖的男人,一说出这句话后,便似忽然从云端掉下来,凶鹰变鹌鹑。

    “你……你胡说什么,我不认识你。”吴秉惊愕道。

    “不对啊!戏不是这样演的啊。”男人吃惊反问道:“老爷您这话可就令人寒心了啊,明明是您说担心村民壮丁太少,即便陷害他们造反也不够声势,所以多用一些地痞无赖凑数,才让小人先带地痞和钟家村拼得两败俱伤,我收拾完残局后,您再过来捡现成的,怎么,现在似乎要变卦啊?”

    男人说到这,随手将酒坛一扔,一步步踏着堆积成梯的尸体走下来,冷视吴秉寒声道:“莫非,老爷把小人也算计进来了!”

    这男人一下来,便被两边篝火照的清清楚楚,让时刻注意他的县兵军官们无一不是大吃一惊。

    “鬼刀疤!”

    “县城地痞头子鬼刀疤!怎么会是你?”

    “这究竟闹的是哪一出啊?”

    县兵军官们是以看看我,我看看你,却没一个不是糊涂的。

    别说他们了,连吴秉都傻了,他知道鬼刀疤,但从来就没和这个人有过接触啊,怎么就成他的人了?

    “你你你……你胡说八道,本官堂堂一县之令,岂会与你这等痞子为舞,更不可能陷害本县子民,明明就是钟家村与邪教共舞,对……你就是那邪教之人,欲陷害本官于不仁不义之境,来人啊,给我将这妖言惑众的妖人就地斩杀!”

    吴秉关键时刻还是恢复了冷静,立即反驳鬼刀疤之言,更欲要将他立即扼杀。

    鬼刀疤笑了,一双狐眸扫视十几个紧张靠近的县兵,他抬手轻轻一拍,掌声响起片刻,顿时从尸堆后方出现三人,这三人,前后两个手抓担架,中间一个就摊在担架上。

    众人一见他们出来,更是疑惑不解,然而随着鬼刀疤一番话,他们更加吃惊了。

    “老爷啊,辛亏我就留了一手!”鬼刀疤冷笑一声,指着担架上的人笑道:“此人你不会不认识吧,在场不少人或许也有耳闻,没错,他就是最近和老爷走得极近的金松,金大先生!“

    鬼刀疤说到这,担架上的人也正好被众人看清,一时间不少人都是惊诧与惊恐!

    “你让我事后除掉他,却不知我在听到你这番话后留了一个心眼!”鬼刀疤踱了两步,伸手拍拍担架上金松的脑袋,笑道:“毕竟他是你的棋子,我也是你的棋子,我可不想稀里糊涂的被人从背后捅刀子!但是,我还是敬重您的啊,虽然我没有杀了他,但我却割了他的舌头,他是再也没法说出你的丑事了!”

    鬼刀疤说到这,摆摆手让人把金松抬走,而后看着那些听闻这番话的县兵军官都是一脸惊惧与迷惑,再看看吴秉,已经是汗如雨下,惶恐不安了。

    “你你,你在妖言惑众,一派胡言!”吴秉大吼着,又对着那些还在发愣的县兵咆哮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快把这个妖人给我杀了!”

    “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老爷!”鬼刀疤脸色突然变得狰狞一片,冷冷盯着吴秉道:“难道你忘了,金松即便没了舌头,可他还有手啊,你就不怕他写出一篇昭告你诸多恶行的罪状吗!”

    “杀了他!”吴秉声嘶力竭的怒哮声响彻四野。

    “对对,杀了他!”县丞也跟着咆哮起来,因为他可是吴秉心腹,早已得知吴秉计划,曾经想着只要吴秉升官离开了长城县,那坐上他位子的除了自己,还能有谁?

    然而,这一切若不杀了鬼刀疤,他和吴秉都将完蛋!

    “谁也别动!”

    突然,三名夫长大步而出,喝止了准备出手的县兵,随后看着吴秉道:“县老爷,这个人我们只能抓活的!”

    三人虽然不清楚细节,却不想被人白白当枪使,弄不好事情败露后他们也要受牵连。

    “你们什么意思?”吴秉瞪着三人道。

    “大老爷,您消气!”县丞提醒一句,而后笑看三名夫长,低声道:“事已至此,你们认为你们还能脱离关系吗?忘了这些年你们的好日子是谁给的了?但即使忘了,难道会忘了那本账吗!”

    一听县丞这话,三人脸色齐齐一白。

    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没有他们这些夫长向下隐瞒,上面的人如何能吃得下三四百人的粮饷以及军需物质?

    而上面的人吃了肉,怎么也要给点骨头让下面的人啃吧!

    所以,没人干净!

    “现在你们都想明白了吧,咱可都是一条船上的,这船翻了对谁都是灭顶之灾,但若能上了岸,大家可都有福享了!”县丞一番话说得三人面显惭愧。

    由此证明,吴秉是真的陷害钟家村成为反贼,随后剿灭,这是与贪污粮饷军需可完全不一样了!

    三人相视半响,最后还是低下了头!

第五十二章 血为谁流

    “良知都被狗吃了啊!也不怕我事后把你们的丑事昭告天下!”鬼刀疤说出这句话,让人怎么听怎么感觉不对劲,但却无人能反驳!

    “呵呵……哈哈哈哈……”吴秉笑声由浅入狂,他目空一切的笑道:“我在这里做了二十年县令,二十年啊!你明白二十年什么意义吗!二十年前你他娘的还是一个黄口小儿,不过,二十年后你是人长了,可这脑袋瓜子似乎一如从前啊,哈!”

    吴秉得意一笑,全然没了一丝畏惧,他直视鬼刀疤,笑容一收道:“二十年来,这里留下了我太多情,但同时,它也集聚了我的恨!初到此地,此中混杂几人知?上万奴隶如何安?为了他们,我一年入家门不过十数,白日顶着风霜家家村村视察问候,夜里案前苦思黎民安康之道,如今我不过四十有三,却愁得白发苍苍,我不否认,所做一切都为了前程!”

    吴秉说到这,突然脸现狰狞,痛恨道:“然而士族跋扈,夺我之功赠与子嗣,二十年来,你知道有多少士族小子踩着我肩膀上去吗?如今我见到他们,还要躬拜自称一句‘下官’其中之苦楚,呵呵……说了你也无法明白。”

    吴秉陷似乎入了癫狂,如痴如疯,无惧而张狂的咆哮道:“所以我就想尽办法的培养我自己势力,而今我也做到了,也不怕告诉你,在这里,我就是皇帝!”

    “这人真疯了!”

    化身为鬼刀疤的董策,听了吴秉的话,不可否认的确十分有感触,内心竟忍不住给他一个赞。

    泡妞不上床,不如骑猪去撞墙。一起蠢死算了。

    做官是为民,还是为己,这问出去恐怕没那个当官的敢承认是后者,但有几个不是做着后者该做的事?或者,两者皆顾!

    “大老爷,您……没事吧!”县丞在听到吴秉这番话后,虽然也是感触万分,然而他能冷静的想到,倘若这话传出去,吴秉还能活吗?

    吴秉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他的确是压抑了太久了,即使往日大醉也要强迫着自己,不能吐露半句心声!而今不知为何,吴秉内心的怒气再也无法压制,一股脑的全喷了出来。但不可否认,他感觉真的很爽!

    “谁想把本官之言传出去就传出去吧,本官不会阻止,但希望你们考虑好,整死本官后你们能得到什么?”吴秉说到这,转身看着一个个低着头的县兵们,笑道:“可倘若本官得此战功扶摇而上,尔等他日必得本官照顾,不敢说个个前程似锦,但至少能享富贵!”

    没人敢应答,因为他们内心都在挣扎!

    县丞看着众人闭口不言,眼珠子一转,便叹道:“大老爷曾经为我们所做的一切,或许你们不知道,但你们可以回家问问你们长辈,若非有大老爷在,长城县早就乱了,或许你们连出生在这个世间的机会都没有,而今,大老爷不过是听闻有人报案,说钟家村被邪教蛊惑在此为乱,特率兵来剿,但尔等却因为这邪教之徒几句话,对大老爷产生了怀疑,我可真怕尔等回家会被爹娘用棍棒赶出家门啊!”

    众人一听县丞这番话,都是一脸惭愧!

    的确,鬼刀疤是什么人?大老爷又是什么人?这听谁的,还用得着想吗?

    “大老爷威武!”

    “为大老爷铲除邪教!”

    “钟家村被邪教利用,想谋害大老爷,大家不要听信啊!”

    在声声助威中,吴秉一脸坦然的看向董策,似乎在说:“论蛊惑人心,可不是你们邪教的专长啊!”

    “厉害!”董策真心佩服一句。

    “你也有脸说!”吴秉冷哼一声,悲痛道:“为了陷害我你们杀了如此多人,真乃十恶不赦大奸贼啊,若非本官名声在外,真要被你等这下三滥的手段击破了。”

    吴秉说到这,大手一挥,喝道:“给我拿下!”

    一众县兵听完,顿时个个如狼似虎,冲杀而来。

    董策苦笑一声,手往后一背,在收回来时竟多出一匹黑色布料,他将布料一甩便遮住他整个人,只是不到三个呼吸,县兵都还没冲到近前呢,这块布便自动落了下来,但同时,董策整个人也凭空消失了!

    还在前仆后继,嗷嗷叫的县兵们,见到这一幕都如时间静止般,全定格在了这一刻!

    “怎么可能!”县丞眨眨眼睛,甩甩脑袋又是定睛一看,可看到的只是一堆尸山!

    那刚才还明明站在尸山前的鬼刀疤,只是用布一遮,转眼之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不可能!”吴秉也是震惊不已,他目光立即四下一扫,可在篝火光芒的映照下,除了七零八落的遍地死尸,就再无一个活人了。

    “难道他鬼刀疤还真是鬼不成!我不相信,绝无可能。”吴秉说到这,立即又喝道:“给我搜,每一具尸体都不能放过!”

    便在吴秉说出这句话后,突然,前方一个县兵指着村口叫道:“那里有人影,刚才我看到一个人跑进去了!”

    “那你还愣着干什么,快给我追!“随着吴秉的怒斥,县兵立即向钟家村里冲去。

    “不对啊,我怎么看到右边有人啊?”

    此言一出,众人呆了呆,而后,随着又一声惊呼,弄得众人都是满脸疑惑。

    “不好,后面有人跑了!”

    “什么?何时被他绕到后方的?”

    “都慌什么!”吴秉却是极为冷静,道:“方才他不是还有两名属下,或许远不止这数,但不论什么人,只要是活的,抓住就给我当场斩杀,现在开始听我号令,分兵追击!”

    在吴秉的指挥下,县兵立即分散追击逃走的人影,更有一批开始四处寻觅活人踪迹,不一会儿,他身边的就仅剩二三十名衙役了!

    县丞看了一眼前面的尸山,吞了口唾沫,对吴秉低声道:“只要活口一灭,这场剿灭逆贼之战,大老爷可谓是大获全胜啊!”

    “呵呵!”吴秉冷笑一声,道:“自然是大获全胜,不过……必须见点血,否则未免也太假了,这样,你等会儿安排一些人,自割手脚,然后补给他们每人五贯,当然,战后重赏是另一码事!”

    “下官明白!”县丞嘿嘿笑道。

    “唉,用不着这么麻烦,这里到处是现成的,还是把钱直接赏给我们吧!”突然的一声冷笑,惊得吴秉等人都是大吃一惊。

    如果他们没听错,这声音明显就是刚才的鬼刀疤啊!

    他不是跑了吗?可若是那些逃跑的人不是他,那他现在在哪?

    “鬼啊!”也不知那名衙役惨叫一声,顿时,众人眼前堆积如山的尸体是一具又一具在尸堆上慢慢爬起,与此同时,他们所在的四周一些尸体也动了。

    “诈尸啦?”

    眼前的一切,令众人毛骨悚然的同时,也惊惧的尖嚎起来。

    但是很快他们就叫不出声了,因为随着尸堆的尸体越起越多,吴秉等人这才看到,那尸堆中间竟只是一个空架子,里面全身木榻竹竿搭建,而此刻,之前消失的鬼刀疤是面带微笑,从站满了人的架子内缓步走出。

    “你们,你们……”吴秉指着董策等人是又急又怒啊。

    “不好啦,都回来,快回来保护大老……”县丞算先醒悟,惊恐的连声大叫,但这番话还没说完,便是一道寒光眨眼间没入了他的胸膛。

    “啊!”县丞惨叫一声,看着胸口上那根箭矢,他悲痛欲绝的倒退两步,便一头仰倒在地。

    站在架子顶上,钟孝师拿着弓箭冷声道:“若非你这狗贼乱吠,我岂会脏了自己的手!”

    看到县丞在自己眼前被一箭射杀,吴秉瞬间是吓得肝胆俱裂,一个闪身便缩到两名衙役身后,然后转身便于逃遁。

    但是,他这一转身,才发现这后方也出现了一些人。

    这些人多数都是被白布缠裹,明显受了伤,但人人手持利器,面露凶相。

    “你们……你们是什么人?为何拦住本官去路?”吴秉惊慌道。

    不是吴秉在废话,实在是他想不明白这群人哪来的?后方三四十人已经证明钟家村的人都在那里,可眼前四五十人是哪来的?你若说邪教,可他们个个带伤是什么回事?

    “你这狗官还有脸问,明明是你让鬼刀疤叫我们和村民拼死,然后立什么狗屁战功,现在却真当不知道似的啊,你认为小爷我还信得过你吗!”为首一个地痞站出来冷声道。

    吴秉糊涂了,他指着后方道:“你们可不是我害的,鬼刀疤不是在那吗,你说他指使你们,你们就应该先把他抓起来问个明白,这与我真没关系。”

    吴秉这些话都是实话啊,但是这时候他的话谁会信?

    地痞们也不全是傻子啊,来钟家村之前,只是认为闹闹事而已,不会出什么大事,但谁能料到会和村民往死里斗啊?

    这场架打得如此凶残,更打得莫名其妙,他们虽说对钟家村有恨,但事情也是他们自己惹的,这无怨,可是他们为谁打?又为什么打?如今死了这么多人,倘若不能弄个明白,谁有脸去面对死去的兄弟家人?

    痞子中也有情意,甚至有些人的情意亲如兄弟,并且也会感恩,董策让钟家村人救他们,不敢说事情持平了,但这帐必须以后算,如今,还是先弄明白他们的血为谁流吧,否则谁肯罢休?谁又能心安理得的回去呢?

第五十三章 一触即发

    “嘶!”满头大汗的钟孝六忽然将船桨抽离水面放到船上。

    掀起衣襟,钟孝六看着肩膀布满血水,在这夜里就如黑布般的白绷带,咬了咬牙,便又穿好衣襟。

    这肩头的伤是被狗癞子一刀捅的,一开始他还不在意,逞强接下送走曹娘子的重担,现在却感觉肩头越来越痛了。

    咬了咬牙,六子还是把衣襟拉上,刚抓起船桨,突然听到一声咳嗽。

    “咳咳!呸……什么东西啊?”随着不满的唠叨,六子刚回头,便见曹娘子突然坐了起来,往手里吐了一口。

    “咿!”一声嫌弃的轻咦,曹洛蓉见自己吐出来的竟是一只飞蛾后,吓得脸色一白,厌恶的把手中还在跳动的飞蛾给抛了出去。

    这一下,因为曹洛蓉的动作过大,直接弄的小船左摇右晃,险些就要翻了。

    被这一摇,曹洛蓉才猛然惊醒,双手抓住船身,便呆呆的看着同样呆呆望着她的六子。

    两人相视许久,曹洛蓉才咬牙切齿的骂道:“看个屁啊,现在到哪了?快,快给我划回去,我要看邪魅眼怎么死的!”

    “可是曹娘子,恩公吩咐过,无论如何都要把你安……”六子说到这,曹洛蓉直接盛怒抢断道:“亏你还是个男人,我一女子都不惧,你怕什么,快给我划回去,我找董策算账,他凭什么这样对我,他董策能不惧生死,莫非我曹洛蓉就贪生怕死了?未免也太瞧不起我了,看我回去后不……。”

    曹洛蓉碎碎叨叨的念着,说了半天却见六子依旧未动,不由更恼道:“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回去,你可知,现在你的兄弟在与恶人生死相搏,父母妻儿很可能被人屠杀,你是为了保护亲人与兄弟奋战致死?还是苟且一世?”

    “我……”六子张张嘴,而后闭起眼睛,抹了一把泪后,他转身拿起船桨,一声不吭的继续前行。

    曹洛蓉没想到,这家伙居然还是选择送走她,便在她恼羞成怒,准备威胁六子不回头便跳船时,突然,眼前湖面星点如龙!

    钟家村口。

    跳动的篝火光芒映照着一张张紧张到极致的面庞。

    两百名县兵手持弓箭,围成一圈,对准了中间一群人。在他们后方,还有三五百手持刀枪的县兵蓄势待发,个个握着兵器的手掌青筋凸起,似乎谁是都会暴走一般。

    而被他们包围的一群人,勉强凑到近百,并且人人带伤,但面对县兵的弓箭,没有一个面露恐惧,因为他们有二十几被绑的衙役做肉盾!

    并且在人群中间,那用木榻案几和竹竿搭建的层层架台之上,吴秉这位出城前还意气风发的县老爷,此时此刻就如刚从水里走出来一般,披头散发,嘴巴被捆,浑身湿透,却散发一股浓烈的唾液气息。

    和胯下战马极不相称的鲁一雄,其身材高大之壮硕,似随时能压趴马匹似的。他手持马鞭,鞭指被围一群人冷声道:“这是老子最后说一次,想走的立即给我滚,我鲁一雄绝不追究,否则,明年的今天便是尔等忌日!”

    “是啊!”董策坐在架子上,翘着二郎腿笑看鲁一雄道:“不过我们有县老爷和这群衙役陪葬,死得也算有价值了,哪像某些蠢货听信你这等狗贼之言后,明儿个连带一家人都莫名其妙失踪了呢!”

    “你……胡说八道!”鲁一雄怒瞪董策,他没想到此人居然油盐不进,而且还能煽动所有人与他们对抗,死活不交出吴县令,也不知他想干什么,莫非真当自己不敢下手?

    说实话,鲁一雄的确不敢,毕竟吴秉可是他舅舅啊,他还盼望舅舅升官后有权提拔他,不用再看那都统的脸色,搞不好自己还能借舅舅之力,一脚把他踢开而后自己上位。

    但这一切,都要保证舅舅活着,而且要立下此功!

    但他那知道,若非董策预先给众人打预防针,恐怕他那番话后绝对要走很多人!

    “现在你们只有两条路。”董策神色一正,一字一句道:“一,撤,二,战!”

    “你他娘的别逼我!”鲁一雄真怒了。

    “我他娘的就是逼你!”董策得意一笑,气得鲁一雄牙龈都快咬崩血了。

    “好!”鲁一雄说着,颓废的底下身体,正当众人认为他要妥协撤走后,此人竟猛然抓起马鞍上的弓箭,迅速的搭箭拉弓,便在他标准董策的时,却见到一把刀架在了吴秉的脖子上。

    “你的箭术如何我不知,但我的刀绝对比你快!”钟孝师冷声道。

    鲁一雄放下弓箭,阴沉道:“你若敢动县令一根汗毛,你们所有人都得陪葬!”

    “少废话了,你下手就开打,不下手就赶紧滚,省的碍眼。”董策是得势不饶人,可把鲁一雄气得浑身颤抖,连胯下的马儿也不安了起来。

    思绪再三,鲁一雄突然双眼一眯,低声向着身边人吩咐道:“我来吸引他们注意,随后你放暗箭射杀钟孝师,一旦此人倒下,县老爷身边便暂时没了危险,之后你明白怎么应对吧!”

    一名夫长立即低声回道:“鲁教头放心,我会多安排几名弓箭好手,一旦钟孝师倒下,谁敢靠近县老爷我们就射杀谁,同时也发动攻击,定能将这帮贼子一网打尽,不过鲁教头要用何法吸引他们?而且那群衙役……”

    “如何吸引你就等着看吧!至于那帮窝囊废,死的就当战死了!”鲁一雄阴沉说完,便朝董策等人朗声道:“好,我可以撤走,不过,我就这样完好无损的回去,不知要被多少人骂死,我鲁一雄脸上也无光啊。”鲁一雄说到这,突然一指董策,冷笑道:“你可敢与我会会拳脚?最好能在本教头身上留点儿伤,我也好跟县里父老乡亲们交差啊!”

    一听鲁一雄这话,钟孝师立即出声道:“恩公贵为一教之主,岂能与你这等莽夫交手,要比我和你比。”

    鲁一雄一听这话是大喜过望啊,虽然他也听说钟孝师力大如牛,不过他也不是吃干饭的,况且他常年与人比拼武力,钟孝师与他比拳脚,那是自寻死路!

    董策眯着眼睛扫了一下县兵中流动的十几个人头,嘴角一咧,低声和边上瘦子嘀咕几句,便冲着鲁一雄道:“我也许久没和人真正过过招了,再不练练,身体都快生锈了。”

    言罢,董策不理会钟孝师等人的阻止,跳下架子,大步走到两边人马中间的空地上站定,扯出一条布开始包裹手掌。

    “好胆色!”鲁一雄见骗不走钟孝师也不觉可惜,毕竟人家也不是傻子,钟孝师如果下来,他们立即补充两人过去,变数反而更大,并且,董策明显是他们的头头,弄死这家伙更容易稳定局势。

    鲁一雄给了身边夫长一个眼神,便跳下战马,向董策走来。

    “鲁教头狠狠教训他!”

    “给他点颜色瞧瞧!”

    “我看,鲁教头顶多一招这小子就要跪了。”

    鲁一雄的实力这些县兵岂有不知,莫说董策这个如竹竿般弱不禁风的高瘦子,即便换上三五个七尺大汉,也未必能在鲁教头手里过几招。

    事实上鲁一雄也的确很有本事,这也是为何他不屑与县兵为舞的原因,在大宁军队中,不是说你拳脚兵器厉害就能直接提拔你,若无背景,一切要从小兵做起,故此鲁一雄甘愿做一外聘教头,也不愿跟一帮大老爷们挤在军营中。

    篝火燃烧出熊熊火光,映照着鲁一雄和董策冷漠的面孔,两人相识许久,却没谁要先动手的意思。

    鲁一雄不爽了,微怒道:“我怕我过去一拳就把你打死了,那多没意思,先让你三招,给我身上来点伤。”

    “鲁教头威武!”

    “一拳打死他!”

    “那小子明显怕了,故意拖时间呢!”一帮县兵又吼了起来。

    “这都被你看出来了?”董策心里一笑,点点头道:“好啊,那你可防好了!”

    话音一落,董策突然冲向了鲁一雄。

    鲁一雄嘴角一瞥,连一个手指都不屑动弹。

    两人看似身高相等,但论壮硕,两个董策或许才能与鲁一雄有一拼。

    而董策冲到鲁一雄身前,挥拳便朝他脑袋打去时,鲁一雄不仅不闪不避,反而低头将脑袋向着董策拳头撞去。

    一见鲁一雄竟如此托大,四周人都是大吃一惊,县兵们更是个个兴奋无比,因为他们知道,鲁一雄乃是用额头去撞击董策拳头,这一碰受伤的是谁还不知道呢!反正他们县兵中已经有好几人吃过这一招后,手骨断裂的!

    董策眼睛微微一眯,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拳路一变,整条手臂便如蛇一般突然缠到了鲁一雄脖颈,便在鲁一雄一愣之时,董策已双手抱住他的脖子,身体轻轻一跃,一膝盖就狠狠撞在鲁一雄的鼻梁上。

    “啊!”鲁一雄痛嚎一声。

    而董策一击得手,迅速后撤半步,旋即一记强猛的勾拳照着鲁一雄的下颚迅速一击,打得鲁一雄脑袋一晃,整个人也瞬间陷入半昏迷状态,踉跄着退了两步。

    董策一跃追来,一记手刀狠狠劈在在鲁一雄咽喉上,下一刻,鲁一雄嘴里叫着沙哑的声音,身体则如倒塌的山般“嘭”的一声仰倒在地。

    只是转眼之间,看似稳操胜券的鲁一雄便倒了!这一幕看得县兵和村民地痞们都是瞪圆了眼珠子,满脸惊骇。

    可更让他们惊骇的,还是董策根本没有收手的意思,而是继续对鲁一雄脑袋进行了疯狂踢打。

    “什么玩意啊,我还当多厉害呢。”连续十八脚后,董策甩甩发疼的拳头,扯下布条扔到鲁一雄闭目张嘴的脸上。

    从一开始到鲁一雄倒下,不过是几个呼吸间,而结果实在太过惊人,以至于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直到瘦子领着三个人冲来,抓起鲁一雄的脚就往他们那里托时,县兵才后知后觉!

    “放开鲁教头!”

    “你们想干什么!”

    “和他们拼了!”

    县兵们是激动一片。连董策大声警告他们的声音,也被县兵的声浪给瞬间淹没了。

    而便在这时,突然几道寒光由县兵中飞出,只是转眼之间,便是惊其了数声惨叫!

    董策回头一看,不由眉头大皱!一颗心也沉了下来。

    只见架台之上,三个身穿衙役服饰的人同时栽倒,这本是董策料定的事情,他一开始就知道鲁一雄打什么算盘,然而却还是忽略了一些人!

    此时倒下的除了三名衙役外,还有一个最重要的人,吴秉!

    “山河社!”便在董策脑海刚冒充这三字时,县兵中突然传出几声:“县老爷死啦,大家快给县老爷报仇啊!”

    “杀了这帮狗贼!是他们害死了县老爷!”

    “杀……!”

    眼看就这一战便要打响,忽然,震天的擂鼓声炸响了!

第五十四章 树欲静而风不止

    一触即发的战斗眼看打响,却因为一阵鼓鸣横空插入,令所有人都不自觉的扭头看向东北面的渡口方向。

    这一看,所有人才发现,不知何时从渡口处亮起了星星点点的光芒,一群披甲将士手持火把,腰玄战刀,背背玄弓,另手还抓持战枪,气势浩大的从渡口坡下冲出。

    “把所有人都给我围起来,不要放掉任何一个!”随着冲在最前的一名将领大喝一声,数以百计的精锐将士呐喊着震天冲杀,如潮水般迅速向县兵涌来,吓得县兵们急忙集中在一起,警惕的看着这群来历不明,将他们包围起来的精锐军队。

    一时间,刀枪对持,弓弩对视,木皮甲与铁甲在火光中折射特有的光芒,光从此点看,那装备就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的啊,沉重的气氛压抑的所有人都喘不过气来。

    “师傅!”随着一声兴奋的大叫,一个矮小的人影从两名盔甲士兵中冲出,紧张的左顾右盼许久,突然惊道:“我师傅呢?不会真死了吧?”

    “你丫才死了呢。”董策说着,伸手在脸上一撕,恢复成了本来面目。

    “哎呀,师傅你还活着,太好了!”这兴奋的矮小身影,除了吕箫箫还能有谁。

    此刻的吕箫箫和之前是完全不同了,也不知他从谁那里搞来一套威武霸气的明光铠,可惜,他身材太过矮小,那甲裙都快到脚面了,看起来宛如一个高大的猛将被人斩断腿似的。

    “这位便是董公子吧!”为首将领走到董策一丈外站定,抱抱拳,道:“本将军韦滕,事情始末本将都从曹娘子口中得知了,真没想到这吴县令竟被妖人蛊惑,残害一村人性命,还妄想借此邀功,简直愚蠢至极。”

    董策看向这位同样穿着明光铠,但是气质却和吕箫箫有着天壤之别的中年将军,拱手道:“若非韦将军及时赶到,恐怕我们都难以幸免啊!此事缘由稍后再说,当务之急是否应该捉拿逆贼呢?”

    “这是自然。”韦滕说罢,手扶腰刀,大步走到县兵面前,虎目一瞪,喝道:“尔等还不束手就擒,莫非真想与我姑苏府卫军较量一番吗!”

    韦滕声音极大,稍站得近的都感觉震耳欲聋,吓得县兵们急忙扔掉了兵器。

    “全部绑了。”韦滕大手一挥便不在理会,转身便将目光落在那群村民与地痞身上,顿时,也吓得他们赶紧扔掉兵器,看得董策心里不断摇头啊。

    不是他觉得村民地痞不够硬气,而是觉得这人的气质,仿佛就是天注定的。

    不知韦滕的武艺如何,可擅长兵法指挥,运筹帷幄?单从他本身的威武气质来看,似乎足矣盖过一切了。

    “也都绑了。”韦滕毫不客气的下令道。吓得村民与地痞齐齐看向了董策。

    董策微微苦笑,道:“放心吧,一切有我!”

    一听这话,他们这才放下心来,任由府卫军将他们双手绑死。

    “一切有我!”韦滕转身看向董策,难得的露出一丝笑容道:“董公子好魄力啊!一句话便让他们安心了,难道你不怕本将不给你这面子吗?”

    董策摇摇头,道:“将军何等身份,用得着与这些乡里村夫计较吗,这之后的事,自然有他人接手,我只希望他们能公平处理此事便行,至于面子,我一落魄家的子弟,何来颜面啊?”

    “哈哈哈!”韦滕听后竟大笑一声,摸着短须欣慰的点头道:“你倒是不卑不亢,滤事透彻,还能凭一己之力阻止这次灾劫,起初本将还不信,如今算是遇到人杰了,怎么样,可愿做我入幕之宾啊?”

    不少人听到这句话都是羡慕无比,虽然成为将府幕僚不如入士,但只要表现得好,得将军推荐后直接可以做官,甚至还能根据你的特长,决定你的官位,这可比士族随便安排爽多了。

    然而董策却摇摇头道:“承蒙将军看得起在下,不过在下家中情况实在是太糟糕了,若不把那烂摊子收拾了,在下恐怕要被人告啊!”

    韦滕听后似乎早已知道,点点头道:“没关系,你什么时候想来,直接来找我,我随时恭候!”

    韦滕这番话连架子都省略了,可以看出,他的确是有心想让董策帮他。

    这其实也不奇怪,当初在遇到曹洛蓉后,他听了曹洛蓉的解释时,也是震惊不已,万万没想到这邪教的手段竟如此凶残与隐蔽,而董策却能短时间内洞彻一切,并且还做出了对策,可见其心智有多厉害!

    其实,韦滕也只是知道大概,毕竟时间太短,曹洛蓉不可能全部说完,况且她也没有董策知道的多,否则若让韦滕知晓,董策是几句话唬住了村民,随后一步步化解危机再抽丝剥茧,还布下疑阵拖延时间,那说什么韦滕都要把董策给拉回家了。

    让他经商还债那多可惜啊,有他韦滕罩着,他倒要看看谁敢来要债?要要,那就滚去和华亭府卫军要去,若非他们窝囊,沪州岂会变成这样?董家船队会被劫吗?

    不过这一切也都过去了,韦滕不会再强求,董策更不愿去做人家的手下。天天鞍前马后为人效力,那日子不是他董策要的。

    一场风波便这样结束了,但更大的一场风暴即将来了!

    这一夜,不论是县兵里的邪教徒,还是范家庄,亦或者整个长城县,都要迎来一场风暴。

    在钟家村这里发生的事,必然会震动整个江南,乃至朝廷都要为之惊叹!

    从这件事来看,邪教的手段之歹毒,可见一斑了!

    而且,这还是一个被太平道全力打压,甚至通过关系,让官府都开始针对与剿灭过的邪教,山河社!

    然而它却仍能存活,并在暗地里计划阴谋,真叫人防不胜防。

    不过这一切,都慢慢远离了董策,他是真不想继续插手进去了,这对他而言,就是一场无妄之灾!更让他哀叹:“贪图小便宜的下场啊!”

    若非他想得到那只小老虎,能有这么多事吗?即便钟家村被灭了,吴秉也被灭了,然后魏铮与范冠得到他们想要的,只要不在董策眼前发生,不与他有冲突,他傻了才会插手呢。

    可是有些事情便注定了与他脱不了干系了,不论之前的白莲教,还是现在的山河社,都将他视为死敌,而他为了保全自己,唯有踏上一条不归路!

    心里和明镜似的董策,仰头看着高悬明月,悠然一叹,颓废的向着渡口走去。

    “师傅,您怎么不高兴啊?”吕箫箫因为穿着甲胄,再也无法像往日那般一蹦一跳了。

    “我该高兴吗?”董策看着吕箫箫疑惑道。

    “不应该吗?我可听说了,曹娘子都快把你夸上天了,什么面对上百地痞仍能不惧,带领人数不足对方一半的村民,杀进杀出还大获全胜,然后靠着一手奇特的缝伤之术,挽回了几十人的性命,最后更与吴秉那狗官较量到现在,哎呦呦,啧啧……师傅啊,您快教教我呗,就先说你是怎么知道村民是有苦衷的呢?又如何揭穿了那什么金松的计划啊?快快快,说说呗。”

    “我靠,你别吓我。”董策苦笑一声,道:“她曹洛蓉会夸我?讽刺我还差不多呢!”

    董策也就随口一言,只想让吕箫箫打消刨根问底的念头,却不曾想,这话正好落在话中之人的耳内!

    “是啊,我就只会讽刺人,可不懂何为夸人!”曹洛蓉站在董策前面冷哼道,与她一起站着的还有松了口气的柳素与同样姓柳,却一点儿都不争气,一直哭泣的柳福。

    “少公子啊!呜呜呜……”柳福跑过来一把鼻涕一把泪道:“可担心死小的了,您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您让小的如何有颜面回去见老爷啊?”

    董策拍拍柳福的脑袋,苦笑一声也不说话。

    “是啊!”柳素吸了吸鼻子,红着眼轻叹道:“当时看到董公子也跳下去后,素儿虽安心,却更担忧,不过现在都过去了,董公子和姐姐没事那就好了!”

    “你们没事了,老子可算是惹大事了!”董策心里郁闷无比,却也懒得和他们说什么。

    一行人是各怀心思,有说有笑更有郁闷,如此这般便回到了船上。

    这一夜,长城县很热闹,先是范家庄,当姑苏府卫军闯入时,这范家庄的人竟还敢抵抗,不过也只是一盏茶工夫便在韦滕率领下攻破了。

    这一破不要紧,当范家庄地窖里的钱粮武器尽数搜出后,看得韦滕都傻眼了。

    一个小小的范家庄,竟藏钱财十万贯,囤粮千袋,而且刀枪剑戟,弓弩箭矢,甲胄盾牌多不胜数,随便就能给全长城县兵换一套了。

    况且,从一些被抓邪教徒口中得知,这还只是山河社一个小小据点,除此之外,全天下还不知有多少处呢,如果给他们得势,一旦崛起,简直是一场无法预计的狂风暴雨啊。

    而吴秉,也不知是他幸运还是倒霉,虽中箭,但却没死,不过也快了!

    吴秉的实力其实还不如范家庄,但即便如此他也贪了不少,而且在董策提供的消息下,卫军在怡春院一名唤作红艳的女子手里得到一本账本,这是金松与吴秉来往时,无意中发现吴秉藏在书房地板下的账本,此中记载了吴秉与谁有过勾结贪污等等。

    金松不是傻子,知道这本账本的重要性,不论为了事后保命,还是能要挟一些人,这东西对他而言都是宝贝,故此他就偷偷抄写一本交给了老相好的。

    如此一来,一系列的大祸便降临在了很多人头上!

    县衙十余人被抄家,县内几名富商横遭劫难,县兵里上百人被押到地牢,就连那如今在苏东走动,希望能调动长城县兵马来助阵的都统,也准备要遭殃了!

    然而,却依旧有一些人的名字在账本中而安然无恙的,原因无他,他们背后是一个士族!

    韦滕虽是姑苏府守将,但也只是五品武官罢了,在士族面前就和蝼蚁没什么区别,若非得贤王许可,即便他拿到虎符也不敢插手此事,顶多就是控制了县兵与村民地痞后,便等着吴兴府派人来接手。

    不过再怎么说,这次功劳算是捡到了!这一切还要多亏了董策这家伙啊!

第五十五章 回姑苏

    休息一夜,董策和曹洛蓉一早起来便开始忙活处理钟家村的问题。

    长城县所发生的事极为重大,消息自然传得快,只是一夜工夫,不论吴兴府还是晋陵府都派人过来协助审案,而董策虽只是一介庶民,但毕竟是参与到了此事中,他的口供对村民的帮助很大,至于地痞,董策只是事实论事,结果人家怎么判与他无关。

    这其中,曹洛蓉起到的作用不可谓不大,毕竟谁敢不给贤王王妃的金兰姐妹一点面子?

    有她在,钟家村的壮丁便可轻松洗刷绑架掠人与地痞群斗所造成的伤亡种种罪行。

    否则朝廷很可能为了杀鸡儆猴,将他们关入地牢一两年,如此一来,那钟家村的老弱妇孺怎么办?

    无论哪个年头,都是上头有人好办事,在曹洛蓉、吕箫箫与韦滕的帮助下,钟家村壮丁当天便无罪释放,至于地痞,虽然不足以掉脑袋,但却被发配去修水坝,等什么时候修好了他们才能得到自由。

    忙碌一天,又休息了一夜,翌日大早,长城县北渡口,董策仰头看了眼站在渡口坡上盼望的老弱妇孺,他们在王重恩的救治下,虽然没痊愈,却都恢复不少精神,已经能下地了,不过此刻多是披麻戴孝,令人痛心。

    董策收回目光,低下头对钟孝师叹了口气,道:“节哀顺变!”

    虽然钟家村回归了太平,但在这场风波里,他们丧生了七位亲人,而且多是壮劳力,家中是有大有小要养活,实在不是应该值得庆祝的事!

    “恩公!”钟孝师唤了一声,又陷入沉思片刻,才道:“虽然你一直没说,但我知道,魏铮没有被抓,他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现在是我们连累了恩公啊!”

    “呵!”董策淡淡一笑,道:“如今我是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你不用替我担心,这本就是我教宗旨,你好好照顾家人吧,待有朝一日能再相见,我们在把酒言欢也不迟。”

    董策说完,转身便向船上走去。

    当董策一步踏上甲板时,突然,身后传来钟孝师坚毅的一声大喊:“恩公!”

    董策闻言转身,刚看向渡口时,顿见,钟孝师刚刚跪下,一瞬间,后面的壮丁包括所有村民,一个接一个的跪了下来,朝着他抱拳大喊一句:“祝恩公一路顺风!”

    上百人的齐声一吼,其中包涵的感恩令人振奋而心酸。

    甲板上的柳素不由幽幽一叹,道:“秋游一渡去无路,雾朦蒙山看不穿。有那一君,携那一人。慧眼视雾当无雾,拨开云雾救无助。患难一宿,生死一心。待到破境离别时,百首已是泪茫茫。姐姐,且珍惜!”

    曹洛蓉深吸一口气,没有一句话。迷茫的眼神难以令人看透,她在想什么!

    “回去吧。”董策摆摆手,默然一叹,转身便想:“唉,真是赔本的买卖啊!”

    董策从不强求他人,既然他暗示了这么多次,钟家村的人也没有入他衍教的心思,那就表明了人家不想参合进这混乱不堪,凶险无比的世界,既然如此,他多说无益。

    “恩公,待我等修整家园,便去金陵报您恩情!”钟孝师红着眼睛,大吼一声。

    闻听此言,董策脚步一顿,旋即便苦笑一声,头也不回的进入船舱。

    大船乘风破浪,逐渐化为黑点后,钟家村的人这才慢慢散去。

    一路无话,待董策回到吕庄时,先行一步回来的吕箫箫立即出现,并拉着他到边上说道:“师傅,我爹要见你!”

    “啊,怎么快!”董策没想到这吕箫箫的老爹消息如此灵通。

    “你去不去啊?”吕箫箫是真心把董策奉为师了,所以才有此一问,否则一个士族要见一庶民,庶民敢不应吗?

    “当然去,为何不去。”董策点点头,刚说完,边上的柳素便凑过来,浅笑道:“董公子,若非素儿执意放虎归山,也不会遇到这些事,但也算歪打正着,让董公子挽救了钟家村上百性命,素儿如今也想通了,小花的确会给我带来诸多不便,如今我便把它交托与董公子了!”

    说到这,柳素低头看了一眼怀中小老虎,挣扎了片刻,最终还是将它交给了董策。

    董策知道,柳素现在将小老虎交给他,无非是想断长痛,否则等他离开姑苏时,怕是柳素再也不舍了!

    而曹洛蓉,由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董策的所作所为,的确令她很钦佩,但也仅限于此,董策并非她理想中的人,可除了他,还能有谁?叶惜泽吗?倘若他有董策的铁骨之姿,亦或者,董策能如他满腹经纶,博古通今,更懂诗情画意,那绝对是曹洛蓉不二之选,但很可惜,他只是一介商人!

    终日与利益打交道,满口铜臭味,不懂诗词之乐,不知书画之美,与这样的人生活,曹洛蓉除了无言,有的也只是无止尽的哀伤。

    在四人各怀心思相互寒暄一番后,便就此告别。

    两女自然是回家报平安了,而董策则在吕箫箫的带领下,到了吕庄一间雅致的阁楼前,董策先将小花交给柳福,之后才进入阁楼,一眼便见到了如今吕家产业的掌舵人吕进庸。

    吕进庸年纪也就四十岁,甲字脸,羊角须,一双眼眸与董策一般无二,都是平静无波,令人很难看出他在想什么。

    董策一见吕进庸便是一愣,但绝非他本人,而是他一个五尺有八,接近一米八的人,咋生出了吕箫箫这等怪胎?

    “董策来啦。”吕进庸一见董策,竟丝毫不生疏的笑了笑,招呼他坐下。

    待董策疑惑的坐下后,吕箫箫也刚一屁股坐稳,便听到他老爹一声冷哼,道:“你还不出去,留在这里碍事啊。”

    “啊,可是……”吕箫箫一听就不乐意了。

    不待吕进庸再说,董策先道:“吕大东家,小七也算是在下的生意伙伴,接下来要谈之事想必除了生意也没别的了,既然如此,小七也是有权听的,并且他若觉得不好,也有权提建议,希望吕大东家能理解。”

    “呵呵呵。”吕进庸笑了笑,道:“你这张嘴吧和你爷爷简直一样,刁啊!”

    “嗯?吕大东家认识我爷爷?”董策吃惊道。

    “当然,懂闯西,董闯西,大宁建朝最先有胆闯西域的人,整个江南买卖人有谁不知?而且我也跟你爷爷学过一些时日,说起来,他也算我经商的点醒之师,呵呵,你也不用叫我大东家了,唤我一声吕伯即可。”

    “哦,原来如此。”董策一想也就明白了,江南商界很大,但如今出名的也就那几个,宁州和苏州紧挨一起,相互不知才奇怪了。

    只不过吕家做的可是绝对的大生意,放到后世那就是一个大集团,房地产,旅游区,农业,作坊什么都干,而董家只是一个搞运输的。

    “昨日,我正好在王爷府,你知道我发现了什么吗?”吕进庸突然神秘一笑道。

    董策眼睛一眯,便笑道:“呵呵,那茶味道不错吧。”

    “哈哈!”吕进庸也笑了,点点头道:“岂止是不错,简直是开辟先河,另创一派啊!”

    说到这,吕进庸不由大感可惜道:“唉,可惜啦,不论那茶具,还是茶叶,都让贤王捷足先登了,唉!”

    “你丫的想让我送你直说不就成了,废什么话啊!”董策心里暗骂一声,表面上则道:“如今,这种品茗方式还在尝试中,不论茶叶还是茶具都稀少无比,不过明年开始,这些将会横空出世,占据茶行一席地位!”

    “嗯。”吕进庸点头道:“不过这一席地可太大了,如今你除了与小七连手,还有谁?”

    “目前只有小七,以后吗,看看再说,这些不急。”董策笑笑,并没有扯太多,他总不可能告诉吕进庸,自己等艺苑装修好后,就去阳羡县开办作坊吧。

    需知,后世有名言,人间珠玉安足取,岂如阳羡溪头一丸土!

    喜欢茶的人里,董策还没听过有谁不喜欢紫砂壶的!

    若非董策急着回去看艺苑情况,他定然要去阳羡走一遭。

    “你和小七建茶园之事……”吕进庸说到这,顿顿,便道:“这地我可以给小七,你们不用付租金,但你不可能仅限于此,将来必然要扩展,那时候可就要另算了!”

    董策苦笑道:“明年开春,碧螺春将名扬天下,到时候的地,恐怕不是一般贵啊!”

    “你小子知道就好!”吕进庸十分无情道。

    “亏你还是小七他爹,真是商场无父子。”董策郁闷道。

    “商场无父子,嗯,此言有理,有时候情面讲不得,否则我也难在族中立足,不过也不全然,若非是你,换个人来说什么我都不会答应。”吕进庸今日会见董策,其实就是想看看他,至于生意,如今还不急。

    吕箫箫听着他们说这些,后悔得肠子都黑了,这也太无趣了吧!早知如此,小七爷我才不留下来呢。

    又寒暄一通后,董策才在吕家父子的邀请下吃了一顿便饭,便与柳福回曹家去了。

第五十六章 无妄之灾

    秋雨缤纷,顺屋檐落下,滴水穿石。

    董策站在曹家客房门外,静静的看着院中雨景,直到柳福拿着油纸伞跑来,两人这才各自打伞行出廊檐,步入雨中。

    今天董策受王福延邀请去水味轩,说起来,他也算放了那胖子两天鸽子,现在也是时候见一见了。

    董策先向曹府下人打听了一下,得知水味轩离此地并不远后,便直接步行前往。

    当二人来到水味轩门口时,董策一眼便见到似乎恭候许久的王福延,并且在王福延身边还有一名同样体形,但却十分可爱的陌生胖子。

    “董大师。”王福延冲董策一拱手,便笑道:“王某来此三日,总算能见大师一面了!”语气之中,不乏埋怨的味道啊。

    “实乃琐事缠身,并非在下有意啊。”董策走到屋檐下,合起油纸伞向身后甩了一道水花,便交给柳福,又看向王福延身边的可爱胖子道:“这位是?”

    “呵呵,我来给大师介绍。”王福延说着,便伸手一摆,介绍道:“这位便是这水味轩的大东家,施石亮施员外,而这位……”王福延正想介绍董策,施石亮则赶紧道:“想必就是董闯西之孙,董公子了吧!”

    “正是在下,董策见过施员外。”董策浅笑施礼。

    “客气,客气了。”施石亮说着,便道:“门前不是说话的地方,大家里面请。”

    三人又寒暄了一番,这才一路来到水味轩三楼一间厢房中,而董策的小跟班柳福,则可怜的站在走廊恭候着。

    说起来这水味轩不论规模还是装饰,都不差王福延的十里飘香分毫,甚至在许多地方还胜一筹,只不过他们这里的佳肴无一不是水产。

    刚入厢房,董策便嗅到一股喷香的鲜鱼汤,不由食指大动。

    “来来来,董大师来试试小店的招牌名菜,白镜汤、金玉鱼、醉银钩……”施石亮笑着招呼道。

    董策也不客气,坐下后便直接尝了一碗汤,立即知道这白镜汤其实就是桂鱼汤,金玉鱼不用尝他便看出是太湖银鱼炸的,至于醉银钩,其实就是白虾,这道菜董策在太湖楼也尝过,不过这里的味道的确比太湖楼更胜一筹。

    三人都吃了一会儿,王福延才算先开口道:“鄙人这才来苏州,也算是受贤王之邀,我十里飘香代表金陵,施员外代表姑苏,另外还有一些州府的名厨也来此,一起准备赏花会的美食。”

    王福延说到这,施石亮便放下筷子,看向董策接着道:“这听起来是赏花会,实则乃是为解决这次江南之乱的聚会,总所周知,江南三王,桓王不问世事,贤王不问朝事,越王只问花娘事,故此在江南大水患之后,三王都很少插手,然而如今士族官宦办事不力,导致民不聊生,桓王与越王我不知,但贤王是真要整治了,而……”

    不等施石亮说完,王福延便道:“施兄啊,我们又不是什么官宦,操心这些也无用,还是说我们自己的事吧。”

    “哦,是施某走题了。”施石亮惭愧一笑,便道:“董大师,我从王兄口中得知你的事迹后,也觉得你那一手奇门妙术可以吸引顾客,打出你我名气,不知你可有意到姑苏发展?”

    “求之不得。”董策点点头,道:“我所创艺苑在金陵只是一个起步,他日必然要发展到各大州府。”

    “如此最好不过。”施石亮笑笑,道:“金陵有你和王员外在,想必名气不难打响,而在姑苏,则希望董大师能与我水味轩连手了,不知你可否同意?”

    董策闻言沉默半响,才笑道:“之前我看了姑苏几家名楼,原本有一些意向,但施员外既然是王员外朋友,这事也好说,只不过如今我要忙着金陵艺苑的事,短时间内无法到姑苏发展。”

    “无碍,无碍。”施石亮急忙道:“不过希望董大师能演一手先声夺人!”

    “这没问题,不知要……”

    便在董策正准备细问之时,突然,隔壁的厢房传来一声极大的喝问:“蓉儿,我已得知,与你有婚姻的那位董家公子已经来姑苏了,而且他是来退婚的,这不是你最想得到的吗?可你如今这话是何意?”

    “你这么大声干什么!”一个女子的声音也接着提高了起来,不满道:“你耳朵聋啦,我与他退婚与否与你何干?”

    “你我两情相悦,但就因为那董策在碍事,才造就了我们这对苦命鸳鸯,如今怎就与我没关系了?”男人的语气突然一降,但声调依旧能透墙而来。

    王福延和施石亮都是大吃一惊,而后纷纷看向了一旁董策,却见董策一脸平静,但微眯的双眸中,复杂之色一闪即逝!

    “苦命鸳鸯,呵!”女子的声音充满讽刺,冷冷道:“当初我让你到我家提亲,你为何不来?”

    这话虽然声音小,但此刻董策这间厢房里,三人都没有吭一声,简直是针落可闻啊,能听不到隔壁说什么吗!

    “提亲!”男子突然一笑,道:“你已许亲,我去提亲,呵呵……传出去我叶惜泽如何有颜面在此立足啊?”

    “那不过是一句口头婚姻,倘若你去求我好婆,真心诚意打动她老人家,她未必不会答应,事后你我名声或许有损,但未必不能成为一段佳话,难道你就不能为我冒一次险吗?”女子语气充满了埋怨。

    “这怎叫冒险?这是要把你我两家名声败到臭不可闻啊!我们不能为了自己,而让两家丢尽颜面,你希望你曹家日后背着言而无信的骂名吗?”男人说到这,长叹一声,才缓和语气道:“蓉儿,我们都不小了,不能只为自己而活,以前的事都不要提了,如今那董策既然要退婚,你也想办法让你家人同意吧,如此我们才能再结良缘啊!”

    “董大师,我们换个地方?”施石亮压低声音道。

    “不用,他们马上就会走了。”董策摇摇头,嘴露苦笑。

    施石亮也不好说什么了,他看了一眼王福延,但见王福延更是无语摇头,他们均没想到,谈生意还能听到这等无法表述的事情,若董策不在,他们自然当听戏,可当事人董策就在一旁坐着,生为合作伙伴,两人也不由郁闷起来。

    “是啊,都不小了!”隔壁又传来女子一声叹息,笑道:“正因为不小了,我才看得更清楚,别的不说,你为我,为我们,用心努力过吗?”

    一听这话,男子立即不满道:“怎没有?我若不为等你,早已成家,而你,是做过很多事情,但那些曾经我就说过,是毫无用途的努力,反而败坏你名声,但我知道你心意,所以依然愿等你,难道这还不够吗?非要我厚着脸皮去求你好婆?难道你就不能与她说说?”

    “我没说?”女子恢复了平静,语气很是淡漠,只听得椅子摩地声,顿时便传来男子高呼道:“蓉儿,你先别走,你到底是如何想的……蓉儿……”

    “嗙”的一声关门声,吓得施石亮浑身一颤,也不知是真被吓,还是心疼门是否坏了!

    “我说吧,他们很快就散了,刚才若出去直接就撞到了。”董策淡淡一笑,王福延和施石亮也是跟着尴尬的笑了笑,弄的董策就似局外人,他们才是当事人似的。

    可就在二人刚放下心,再准备说生意呢,突然,门外传来一声惊咦。

    “嗯?柳福,你怎会在这?莫非……”这说话的,正是刚才那位女子,而当她刚说完,房门就被人给推开了。

    门外一女子,一袭桃红禙子白褶裙,丫髻如蝴蝶双翼自脑后展开,俏丽的脸上是雪额琼鼻,凤目朱唇,真乃一位好玉人!

    王福延和施石亮都被惊艳了一下,但久经沙场的他们很快就醒悟过来,不过正因如此,他们才郁闷啊,为何不发久点儿呆,如此也不用面对这尴尬的局面了!

    “听到了!”这平静说话的女子,除了曹洛蓉还能有谁?

    董策放下筷子,应道:“听到了。”

    王福延和施石亮都是一愣,均没想到董策如此平静,毕竟这女子现在也算他未婚妻子,而方才就在他隔壁与人私会,他得知后竟不恼,也不知他毫无所谓,还是暗藏波涛?

    曹洛蓉料到董策会是这幅嘴脸,淡淡一笑,正准备开口,突然身后传来了一男子的声音。

    “蓉儿,你别急啊,话要好好说,不说清楚……”那说话之人刚走到门口,厢房内三人便看到长眉入鬓的英俊公子。

    施石亮见到这此人后,似乎想到了什么,一脸的明悟,正准备招呼呢,却见曹洛蓉直视董策,故作不悦道:“你千万别这样叫了,我夫婿在呢。”

    那男子一听不由一愣,顺着曹洛蓉的目光便落在了厢房里,这一看,顿时变了脸色,而后一句话没说穿过房门口径直离去。

    “你为什么用我做盾?”董策突然皱眉道。

    “我……”曹洛蓉刚张口,董策便抢先道:“你想过做盾的感受吗?本来没有的事,非要被你们这些女人整出一大堆的事,那小子最后一脸的怨恨有多明显你没看到?这帮崽子最会搬弄是非,一纸文书便能叫人遗臭万年,如今我算是成为他的眼中钉了,他日我在姑苏做了生意,一旦被他知晓,呵!”

    王福延和施石亮都是大点其头,董策说的没错,特别是他们开酒楼的,最怕就是得罪这些才子了,因为他们是成群结队、同仇敌忾的,得罪一个就等于得罪一伙,乃至于整个姑苏的才子,如此一来,你的生意能做的成吗?

    “可我只是不想他跟着我,让你帮个忙不成啊?亏得还是共患难过的呢。”曹洛蓉不爽了。

    董策更不爽了,直言道:“一码归一码,共患难不代表就是朋友,本来你可以跟他好好说,我对你没感觉了,甚至说他很虚伪,懦弱,卑鄙无耻下流等等等等,这些都可以说,我不信他还会死皮赖脸缠着你,可你为什么还要把我搬出来,很好玩是吧?你知道你的游戏对我而言是什么吗?无妄之灾啊!”

    “你这邪魅眼的!亏我还把你当成朋友了!”曹洛蓉指着董策,气鼓鼓道:“我就是要让他针对你,让你做不成生意,看你无视我,看你不把我当回事,你这没良心的……”说着,曹洛蓉还从柳福手里躲过两把油纸伞,朝着董策就砸了过去,最后看都不看一眼,一边跑,一边叫着:“董策是个大混蛋!董策是个王八蛋!谁和董策做生意,全部变成穷光蛋!”

第五十七章 泪与红绸

    柳福吞了口唾沫,不敢迈入厢房一步,只是轻轻的抓着门慢慢合了起来。

    房内,三人沉默半响,才被董策一声苦笑打破。

    “鱼汤凉了可不好,别浪费了。”董策说完,拿起筷子便对付起桌上美食。

    王福延和施石亮相视一笑,便也吃了起来。

    这顿饭期间,董策又问了施石亮准备让他在哪里露一手?而施石亮的回答立即让董策有些迟疑。

    不是董策担心在一些场合中被人识破,而是那场合实在不是他该去的地方!

    汇贤庄,也就是赏花会开办所在,到时候不仅姑苏,整个苏州有名气的才子佳人恐怕都回到访,除此之外,一些士族大户,官僚,乃至贤王也会降临,在这等场合中露一手董策原本是很乐意的,可偏偏之前被曹洛蓉那一挡,他已经能想到自己往那一站,有多悲催了!

    王福延和施石亮可都是人精啊,一眼就瞧出了董策的顾虑,施石亮立即开慰道:“之前那位公子,名为叶惜泽,他父亲乃是姑苏府丞,而他本事也是才华横溢,至于他和……”

    “咳!”

    施石亮刚说到这,王福延突然咳嗽一声,立即让施石亮醒悟,撇开话题道:“说句实在话,只要董大师没有当面得罪他,谅他也不敢为难与你,毕竟这事……”

    “咳咳!”

    施石亮一说到这,王福延赶紧连咳两声。

    董策看着他们两人这样,不由一阵好笑,道:“没关系,我们做生意的,可不能因为这点小事便断了财路,去一趟又有何妨。”

    “董大师能这样想是最好不过了!”施石亮开怀道。

    三人边吃边聊,待酒足饭饱后,事宜也谈完了,董策称去准备一下,便与二人告辞离去。

    一路上,柳福都从伞檐偷看少公子的表情,但却见他一脸平淡,最终实在是忍不住问道:“少公子,您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董策笑道。

    “您不介意?”柳福好奇道。

    “嘿,我说阿福啊,你没事管我干什么?”董策没好气道。

    柳福瘪瘪嘴,道:“我就是担心少公子您憋得慌!”

    “你……咳,不憋也要被说憋了,自己瞎想吧。”董策说完,便抬眼看了下前方的布铺,旋即大步走了过去。

    当董策回到曹府,一眼便见娴雅庄重的曹夫人站在堂前屋檐下,发现董策回来时,笑称道:“策儿啊,过来一下。”

    董策闻言点了点头,走到屋檐下合起油纸伞问道:“伯母找我何事?”董策可不会相信曹洛蓉会告他状,况且这也怨不得他。

    曹夫人淡淡一笑,道:“等会儿你见洛蓉祖母时,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不要畏惧,你这孩子怎么想其实我也猜到,都是为了两家好,谁也不想丢了颜面,就当如今的洛蓉配不上你董家吧!”

    董策微笑点头,如今的曹府除了曹老夫人外,其实也没谁看重这次婚事,毕竟这年头,商人和读书人真活不到一块,或许有些男女因为对方的英俊和美貌一时心动,然而时间一长便索然无味了,如此,当初还不如擦肩而过呢。

    董策不是一个在乎曾经拥有的人,而是一直看向未来的人,他理想的女人其实越简单越好,没那么多弯弯道道,直来直去,因为这样两人出了问题可以当面提出来,共同解决与磨合,而非靠猜过日。

    这说起来到真有点附合曹洛蓉,但实则曹洛蓉的内心很复杂!

    在曹夫人的引领下,董策来到了老夫人的屋前,在敲响房门不久,便有一位婢女开了房门,恭迎二人。

    曹夫人笑着让董策独自进去,而董策也不拘束,径直便进入老夫人的房前厅。

    此时小厅内,老夫人正跪坐在木榻上,伸手轻轻抚摸平放膝盖上的一件红绸衣裙。

    “曹祖母!”董策恭敬施礼道。

    老夫人没有抬头,继续在轻轻抚平红绸上的褶皱,不过嘴里却说道:“你伯父昨日又跟老身唠叨了,其实不用你们说,老身也能明白,这树上的鸟儿啊,就是看不上地下的鸡,她们眼里呢,就只有那展翅翱翔的鹰,然而与鸡可伴,与鹰则亡啊!”

    说到这,老夫人慢慢的,轻轻的对折起红绸衣裙,期间,董策突然见到红绸上湿了一块,又一块。

    老夫人仍旧没有抬头,幽幽一叹,又道:“当初你伯父想做官时,老身拼着老命打消了他的念头,便是不想让他步了他爹的后尘,而今,他虽然表面没说什么,但心里对我埋怨得很啊,老身也不想再用着命去逼孙女了,任她去找鹰也好,雕也罢,老身也不会说半句话。”

    看着老夫人将叠好的红绸衣裙放到案上锦盒内,董策才道:“孩子……终有一日会离开母亲,不论他磕也好,碰也罢,这都是他自己选的路,如果连他都否定了自己,那这人生,何来意义?”

    “呵呵!”老夫人听后难得的露出笑容,将锦盒递给董策,随着指着柜子上的一个空位,董策便将锦盒塞了进去。

    “策儿啊。”老夫人唤了一声,待董策看向她时,她才道:“当初,老身和洛蓉爷爷从北方过来时,遭遇歹人拦路,眼看洛蓉爷爷命丧黄泉,而我,下场恐怕更为凄惨,但是,正巧遇当时还没闯出名堂的董闯西,呵呵,如今算起来,正好是三十年啊!”

    “人生坎坷,缘分多妙,无缘,这道坎老身也就过不去了,这即是缘,更是恩,然而,直至今日,我们都无以回报!罢了,罢了……”老夫人摆摆手,道:“你回去吧,回去后,给我像你爹问个好,来日啊,有时间再来多看看我这老人家吧!”

    董策看着眼眶通红的曹老夫人,犹豫片刻,最终也没说一句话,转身慢慢走了出去。

    屋外,曹夫人看着董策出来,也是颇为心酸的叹了口气,道:“你伯父想让你过两人参加完赏花会再走。”

    “我正有此意,不过因为侄儿还有生意,这两人就不便在府中打搅了,我这便即可收拾东西,多谢伯母这些日的照顾。”

    董策说完,不容曹夫人拒绝,便径直走向自己所居的客房。

    收拾了东西,董策让柳福拿到马车上放好,而后自己到了曹府大门前站定,看着连续下了大半天的秋雨愣愣出神。

    也不知过了多久,随着一辆马车行来,紧接着便是曹庵惊讶的询问:“咦,贤侄你在此作甚?”

    看到曹庵从马车里下来,董策急忙递过伞,淡淡一笑道:“侄儿生意繁忙,恐不便在伯父府上多逗留了,在此特地与伯父告辞。”

    “什么,这么急?为何不多留几日?我还想着与你去那赏花会呢。毕竟那是推荐你的茶具新茶的好时机啊。”曹庵惊讶道。

    “赏花会侄儿会去的,不过是用另一种方式,但不碍事,届时有什么需要我的伯父尽管来说,现在侄儿还要忙着一些事,便先告辞了。”董策说完抱抱拳,便连伞也不打,直接冲到柳福停在路边的马车上。

    曹庵还想说着什么,但见董策如匆忙,似乎也猜到了什么,不由沉重一叹!

    雨夜,位于姑苏府西城中心的闲王府,此闲王其实便是人人称呼的贤王,而闲王封号也是他向宁太祖索求的,不过因为他的关系,令苏州乃至整个江南的才子,得到了极大的重用,故此人人才称呼他为贤王!

    此时的府内一间偏厅中,一位秀丽端庄的美妇跪坐于宽大木榻上,听着耳畔一身穿桃红禙子白褶裙的貌美少女唠叨不停,实在是忍不住,道:“妹妹啊,不是姐姐说你,你如此朝三暮四,何时才能成家啊?莫非你欲终生不嫁了?”

    “我那有朝三暮四啊?”这郁闷至极的女子,正是曹洛蓉!

    “你不朝三暮四,为什么曾经相中叶家公子后,如今又对董家公子产生情意?不过这说起来,人家董家公子才是你名正言顺的夫婿,可你却……咳,如今姐姐我都不知道如何形容这复杂至极的关系了!”贤王妃此时对自己的妹子真快无语了。

    曹洛蓉更无语了,也不知这姐姐哪里听出来自己对董策产生情意的?不过是埋怨他几句而已,这若也算情,那她曹洛蓉爱的人可就多了。

    “我现在谁也没看上,姐姐就别多想了,至于说那邪魅眼的,确确实实只是被他给气的,你想想,怎……”

    不等曹洛蓉说完,贤王妃先道:“怎么说啊,都与你共患难了,他却把你视为贪生怕死之辈,事后还说两人毫无干系是吧!都准备说第十三次了。”

    贤王妃苦笑一声又道:“如果那董家公子真如你所言,人家打昏你,送走你,不过是不想让你碍事,一旦你被抓住,你说他是救你呢?还是求村民呢?共患难不过是你自己惹出来的,你若不傻到去跳湖,能有这事吗?所以人家的话没错,可你非要整在一起,这不是自讨没趣吗!说起来啊,或许就是因为你内心比谁都清楚,可偏偏无法接受他视你如无物,所以就缠着人家不想放了。”

    “啊!”曹洛蓉发疯似的尖叫一声,她也的确快疯了,她实在无法接受贤王妃的话,董策的确有过人之处,但同时对她而言,也是一个无趣的男人,这怎就搁在心里了呢?绝无可能。

    贤王妃见这位妹子又发疯了,也懒得说什么了,不论曹洛蓉喜欢与否,这件事定然也由不得她决定了。

    当王府护卫护送醉醺醺的曹洛蓉回到家时,曹洛蓉立即从母亲处得知了祖母同意解除婚姻的消息,而董策也离开了,不知为何,曹洛蓉的心紧了紧,但最后也只是傻傻一笑,应了一声:“哦!”

第五十八章 贤王召见

    日上三竿,雨过天晴的姑苏府迎来了勃勃朝气。

    自汇贤庄建立以来,每年都会举办赏花会,然而唯独今年最为奇特,并且赏花的意义已经没人关心了。

    而之前落在庄前门柱上的非花上联却不见了,也不知是不是被人给看出问题,还是有对出了下联后一并收走了,反正是换了一副较为正常的上下联。

    此时不过上午,从姑苏北门到汇贤庄的人便已是川流不息。

    一辆停靠在汇贤庄不远处的马车中,董策正在给小花喂羊奶,看着这小家伙精神头越来越足,小尾巴一荡一荡的,董策不由会心一笑。

    他离开钟家村前,还让钟孝师有时间打听一下剩余两只小老虎的情况,如果还在就给他送到金陵,价格好说,不过钟孝师告诉他希望不大,因为这东西养着太费劲,猎户得到都会尽快出手,若非钟孝师的儿子太过喜爱,这只小东西也落不到吕箫箫手里。

    “少公子,王员外和施员外来了。”柳福突然掀开车帘道。

    董策点点头,放下小花,随后起身钻出马车。

    车外,王、施两胖子嬉皮笑脸的走了过来,朝董策拱手道:“呵呵,董大师准备得如何了?”

    “没问题,倒是二位员外不用忙吗?”董策回礼淡笑道。

    “我们二人正因为等会儿太忙,怕没时间再来见董大师啊。”施石亮笑道。

    “二位无须担心,在下即便毫无准备,也能玩出点花样。”董策笑道。

    “如此便好,那我们二人也就不打搅董大师了,稍后会有人请董大师进去的。”王福延说完,便与施石亮一同告辞离去。

    当二人离开不久,便有一名少年行来,看了一眼马车外的董策,便恭敬问道:“可是董策董大师?”

    董策闻言转身看向少年拱手道:“正是在下。”

    “哦,那请董大师随我来。”少年说完便领着董策向着汇贤庄大门走去。

    董策吩咐柳福照顾好小花,这才随少年进入汇贤庄。

    汇贤庄不愧为当今姑苏第一庄,庄中山石林立、鸟语花香,秋日的花儿此时遍地绽放,桂花之香却尤为清晰,深入脾肺,那婉转嘹亮的鸟叫声更是惹人陶醉,闭目倾听。

    “董大师,这边请。”少年指着两座假山中间的一条小路道。

    董策深吸一口气,这才笑笑随少年而去。

    当两人走出小山林后,董策立即看到前方一片宽广,秋阳照的湖面波光粼粼,而在他们左面,沿湖搭建了一座木台,此刻上面已经聚集了许多人,或在相互闲谈,或在欣赏阳澄湖的美景。

    而木台上还有一座十丈长的直桥,直通湖中一巨大的木亭。

    “董大师,这边。”少年等董策张望一会儿后,才提醒一句。

    董策应了一声,便随着少年向一阁楼走去。

    进入阁楼,不等董策张望里面布置,便听到一声笑声。

    “呵呵,这位便是董策,董大师了吧,在下黄中钦,也算得上此庄庄主,黄某对董大师的事迹是早有耳闻啊,能把活人腰斩后在拼接起来,并还能凭空变成绝色佳人,此等神技令黄某是心痒已久,不知大师今日可否展露一手?”

    董策一听对方介绍,便不自觉的皱皱眉,毕竟这人可姓黄啊,而且还是庄主,显然与贤王关系密切了,但他竟然对自己如此客气,怎叫人不奇怪?

    面上一笑,董策道:“黄庄主客气了,在下那些不过骗骗人的把戏,实在难登大雅之堂啊,而今日只是准备了些小戏法而已。”

    “唉,真是可惜了。”黄中钦轻轻一叹,便笑了笑十分客气道:“那如此大师在这里稍待片刻,待黄某通报过后,在前来邀大师入亭。”

    “有劳了。”董策拱手道。

    黄中钦急忙回一礼,随后才离开。

    董策走到窗边眺望湖景,思绪却落在如何给生意铺路的问题上。

    金陵艺苑开业还需要一段时间,也只有等那边上轨道后这边才能执行,至于资金,对董策这个后世商人而言那根本不算事,主要的还是防止别人介入,特别是士族!

    这年头,一旦让士族眼红,无疑是要被活剥的下场,唯一的破解之法便是直接跃过士族,取得与皇室沟通的机会,这也是他为什么急着展露一手的原因,否则他大可以等金陵艺苑上轨道后在着手分店事宜。

    正在盘算间,黄中钦便回来了,告知他贤王正好有时间,此刻便招他过去。

    董策一听不由更奇怪,居然是贤王亲自召见,莫非自己的戏法真的名传江南了?

    心里这么想,表面上董策自然不会推托,当即便与黄中钦一同向醉仙亭走去。

    在董策和黄中钦路过观湖台时,突然,一群人中一个矮小的身影跳起来摇手招呼道:“唉唉,师傅!你怎么来了?我在这啊,师傅!”

    这叫唤之人,除了吕箫箫还能有谁!

    董策脚步一顿,但也只是冲吕箫箫点点头,而后便随黄中钦继续走向醉仙亭。

    “小七,你说拜的师傅就是那小子?”吕箫箫身边一个青年好奇道。

    “是啊五哥,怎么样,我师傅是不是特有风度,比之那叶惜泽,贾利那帮家伙更有英俊吧!”吕箫箫兴奋道。

    被唤作五哥的青年立即摇摇头,道:“皮囊好有个屁用,况且,叶惜泽与贾利那些人算得了什么啊,那里能比得了你五哥我啊!”

    “小五是在借机抬高自己啊!”旁边另一个青年插嘴冷笑一声,道:“还有小七你,别傻傻的给人骗了,那人我已经有所耳闻,曹家的女婿,叫什么董策的,哼,一介庶民而已,你居然自降身份拜他为师,传出去,我们吕家颜面恐怕都要给你丢尽了!”

    “没错,咱们士族子弟,岂能拜一庶民为师,回头我等得好好警告那董策一番,让他嘴巴严一点,别把小七拜师的事情传出去,而且小七你日后就别与他打交道了。”

    身边几位青年你一句,我一句,把吕箫箫说的面红耳赤,忍不住便拉长脖子道:“那是你们不知师傅的厉害,连韦将军都想招他入幕,而且我和师傅还一起做生意,他说了,以后每年我最少能赚千贯,怎么样,你们月钱才多少啊?”

    “千贯,哈哈哈!”几个人同时大笑,一脸不信道:“等你能拿到再说吧!”

    吕家之所以能历经三朝仍旧存活,靠的就是坚如铁的族规,这其中一条便是把每个子嗣的月钱卡死,不过,也是少则十贯,多则三五十贯的零花,足以令普通百姓望尘莫及,羡慕到死了。

    “你们……”吕箫箫气鼓鼓的指着几位哥哥,大叫道:“我师傅现在都能进醉仙亭了,还不厉害吗?”

    此话一出,众人都是一愣,一时间也个无法反驳啊,毕竟他们不知道董策来干什么,否则肯定会讥讽了!但就从表面上来看,能进醉仙亭的显然不是身份非同小可,便是奇能异士呢!

    今日的醉仙亭与往日截然不同,以前在醉仙亭中的人,都是苏州有名的才子佳人,而此时这里面多是一些上了年纪的官宦。

    黄中钦让董策在亭外等候,自己则先进去通报一声,然后里面便传出爽朗的大笑,也不用黄中钦出来邀董策了,那笑声一停,便传出一声:“董郎进来吧,正好有点事情要问你呢。”

    董策眉头一皱,想了一会儿便脱去布鞋,掀开轻帘就进入亭中。

    这一入亭,董策便清楚见到亭内本应该一人一席的格局,竟被拼成了一起,十几个人跪坐一圈,都在扭头细细打量着他,并且在这些人中,还有本应该成为他老丈人的曹庵。

    位于主位的一名四十出头的儒雅男子,摸着三缕短须笑看董策点点头,道:“呵呵,看来曹老夫人的确是眼光独到啊!董郎果真相貌堂堂,可惜郎无情,妾无意,好好一对璧人便这般擦肩而过了,可惜,可惜啦!”

    董策都不用想,便知道这位定是贤王了,而且从案面上的茶具看来,他也明白为何贤王会亲自召见了!

    董策一躬身,作揖道:“草民董策,见过贤王,见过诸位大人!”

    “董郎无需客气了,来来来,快过来说说,你是如何想到做出此等独特的茶具与新茶的?”贤王说着,便招呼董策到他身边。

    董策走过去,恭敬的跪坐下来,立即便察觉跪坐在贤王另一边的美妇好奇的直视着他,令他浑身毛骨悚然,不用想他也知道这女人身份肯定不简单,但你也别这样盯着我啊,不怕惹闲话啊?

    董策故作不知,定了定神,看着案上熟悉的茶具,道:“此乃草民师傅所传,说起来,他还是一教之尊!”

    “一教之尊!”众人一听不由都是一愣,而曹庵更是瞬间满头大汗,赶紧对董策挤眉弄眼,生怕他继续胡乱说出惊人之语。

    毕竟这年头邪教猖獗,朝廷已经开始打压一些蛊惑人心的教派了,倘若董策加入了这些教派,那么顷刻之间,他便会被人关押,之后不死也要残啊!

    董策则丝毫不担心,继续道:“贤王和诸位大人或许不知,我师傅的教派并非蛊惑人心的邪教,而是周游天下,励志学贯古今的苦行学者,他们不仅不害人,反而遇到穷苦人必会出手帮助。”

    “原来如此,难怪能想出如此独特的品茗方式啊!”贤王一笑,顿时紧张的气氛一扫而空。

    “苦行学者!”贤王又嘀咕一声,才笑道:“这我倒是极为有兴趣,不过稍后再提,先说说这茶具的妙用吧,毕竟曹先生如今还是一知半解啊!”

    这话说得曹庵老脸一红,可这能怪他吗,董策只是教了他泡,可具体茶具与茶叶的来历,他却无法答上来了。

    董策点点头,扯了扯袖子,便一边泡茶,一边给众人讲解,而众人看着他熟练无比的新颖泡茶手段,都是啧啧称奇,特别在董策细心的讲解中,令众人感觉进入了一个全新的品茗世界。

    当茶香四溢后,众人又是一阵轻叹。

    贤王拿起斟好茶的杯子,嗅了一口便感叹道:“这雨花茶无需研磨,便能有此等浓郁之香,并且茶清透彻,配合这小巧精致的茶杯,实乃绝妙,美妙啊!大家都试试吧。”说完,便急不可耐的自饮一杯。

    无须董策递茶,其余人相互客气一翻后,便有十一个人自取一杯,毕竟这套茶具杯子只有十二个,只能剩下几个干瞪眼的。

    不用猜也知,他们都是身份低些的士族,这其中的曹庵更不用说了,只是一个寒门教书先生,若非这茶具是他借花献佛,献给贤王的,绝对没资格坐在这!

第五十九章 赈灾会

    “一品雨花露,齿贝绕茗香,真乃好茶啊!”贤王一连品尝三杯后,才舒坦的呼出一口气。

    “确实是不可多得的好茶,敢问董公子,此茶应该也是春季所采制吧,竟能保留到秋天还不失其香,真乃茶中极品啊。”一名头发花白的老者放下茶杯笑问道。

    “吕老相公所言极是。”董策点点头,道:“凡是绿茶,都需在春季采摘,并分明前茶,雨前茶与雨后茶。”

    贤王闻言一愣,旋即把大感兴趣道:“嗯!这点我知,明前定是清明之前,此时的茶叶堪称茶中极品,但具体为何,我却一只没留心,不知董郎可否解释一番?而这绿茶又是怎样的说道?”

    “贤王圣明,明前茶正是采至清明之前。”董策说着,便又解释道:“这绿茶算是碧绿色茶的统称,而明前茶,其茶叶嫩而多汁,香气怡人,少受虫害,故此明前茶可为上品,其次便是雨季前后的茶叶,前者与之明前不同之处,只是清香少许,但更为耐泡,而雨后之茶,已叶大根苦,不过若精挑细选,制成的茶叶很适合上了年纪味觉退步的老人细品。”

    “呵呵!”吕老相公突然扶须一笑道:“难怪老夫近几年喝茶是越喝越无味了,看来有必要尝尝这雨后茶的滋味咯!”

    “想不到这区区茶叶,还有这么多讲究。”在座唯一一名女子开口笑道。

    “唉,爱妃有所不知。”贤王笑笑,道:“世人皆爱珍,如你们女子,不都也喜欢绫罗绸缎,金玉首饰吗。”

    此言王妃没有否认,而看向董策笑道:“董公子既说了上品,莫非还有极品?”

    董策苦笑一声,看着四周一个个如狼似虎的目光,无奈道:“确有极品!此茶可称为社前茶!”

    “呵呵,我就知道!”王妃抿嘴一笑,道:“毕竟还有贡茶嘛!”

    贤王自然知道这点,不过他也只当是明前茶,却没细想,此时听妻子这话,不由埋怨的看了董策一眼,暗怪这小子竟敢在他面前,私藏好东西呢!

    董策无奈,也只能解释道:“社日之前的茶叶确可为贡品,但那是赶着送到皇宫,其实与明前茶差别并不大,主要还是靠制艺,否则时节一过,还不是要苦等一年了。”

    贤王也没有揪着他不放,笑笑道:“听董郎一席话,令我才知何为茶道,对了,中钦之前说你还会变戏法,传闻更是神乎其神啊,什么铜钱变金子,人体分割,大变活人等等,光听名字便感觉十分新奇了,令人心痒难耐啊。”

    董策点点头,翻掌间拿出一名铜钱,又一握一开,顿时,铜钱变成了一定银子,而当他似乎把银子抛起来的时候,众人看得到却是铜钱飞了起来,而银子已经消失不见。

    “嘶!”不少人都是瞪大眼睛,啧啧称奇。

    董策接住铜钱,笑道:“我这不过是小手段,真正的戏法需要到金陵艺苑才能目睹啊。”

    “少来了!”王妃却嫣然一笑,道:“我怎么听说,那艺苑还是在建中,而且其主人可是你啊!”

    “你丫的是为曹洛蓉报仇来了吧。”董策真郁闷了,他不是不想打出名气,只是万一这帮人非要他立即上演人体分割和大变活人,他要怎么办?

    “其实戏法只是障眼法,若无准备实在无法表演。”曹庵突然出声替董策解围道。

    董策心里给了曹庵一个赞,立即把话题给引开,继续聊到茶叶上。

    众人在喝着董策泡的茶,听着他的讲解茶道,倒也是有滋有味。

    不知过了多久,茶已泡了十壶,之前退避的黄中钦才再次出现,告知众人外面的人已经来齐了,询问贤王何时出面?

    贤王没有拖延,当今便和众人起身向外走去,而董策则是等他们全部走出亭外,这才缓步跟上。

    在他刚出亭外时,一旁等候的曹庵对他低声道:“方才吕老相公他们都与我说了,想要一套上等茶具,价格不是问题,只是时间一定要快!”

    董策一听不由苦笑道:“我会尽快让人烧制好,在亲自送到姑苏。”

    “如此便好,还有茶叶问题,我已经与他们解释了,只能等明年春天,不过他们似乎要量极大,特别是吕老相公,他要一年份的茶叶啊!你能供的上吗?”

    “一年!”董策一听不由也惊了,这一个人一年能喝多少,若不爱茶,几两足矣,可若是嗜茶如命,那上百两也不够啊,而若不爱茶,他用得着弄一年份吗?即便招呼客人也应该缺了再买吧。

    董策在石子岗的茶园并不大,以前是老爷子种植桑树的,后来自己要了一块种雨花茶,当时只是想供自己喝,并没考虑拿去做生意,所以茶园范围有限,而现如今,除了茶园那点儿小地方,其他桑树林都被董元昌卖掉还债了,现在是想扩大也难了!

    况且,这年头的茶树可不是说有就有的,数量很有限,需几年的精心培植才能上轨道。

    “贤王呢?”董策问道。

    “贤王倒是没提,不过最好还是准备一些。”曹庵提醒道。

    “嗯,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董策郁闷道。

    虽说物以稀为贵,上百两的茶叶足矣买得好价钱,但这并非董策需要的,他计划是一人只卖几两,好让更多的人熟知新茶,随后方便把价格炒高,在慢慢把存货一点点出手。

    可吕老相公一要便是一年份如此模糊的数量,万一弄不好,他全包了呢?

    吕老相公可是退位宰相啊,虽没有了昔日的光辉,但谁不敢给他三分颜面?况且,这老家伙是吕家真正的掌舵人,自己在他地盘中茶树,不是羊入虎口吗?

    “嗯?”董策突然一愣,旋即便想到这老家伙似乎味觉有些问题了!如此一来,事情怕也没这么糟糕吧!

    正想着,不知不觉中,董策已经随曹庵走出木桥,来到观湖台旁。

    此刻宽大的观湖台上,案几成排,坐席如鳞,已有上百名官宦富商,才子佳人正坐席地,纷纷注视着站在台边护栏前,背对湖泊的贤王。

    董策和曹庵在领路少年的安排下,坐到了人群边上的坐席上,顿时便引来不少人的瞩目,这其中还不乏一些熟人,比如柳素,吕箫箫,还有那位见过一面的叶惜泽,以及趴在案上,似乎睡着了的鹅黄衫女子,从其蝴蝶般的丫髻看来,除了曹洛蓉还能有谁?

    见自家女儿如此施礼的做派,曹庵一张老脸是又难看又无奈啊!

    董策则根本没有在意,而是让领路的少年去把他的小仆柳福领进来。

    此时台前,贤王如授课老师般,只身一人迎风站定,滔滔不绝的讲述如今江南的近况。

    “对江南之乱,本王深感痛心,并再次告之大家,非朝廷不救灾,实乃北疆连年战乱,朝廷存粮早已空虚,而今年北方秋收后立即又送往边疆,故此实难拨下一粒粮啊!”

    说到这,贤王长长一叹,又道:“而近几年,我江南水稻少有种植,多是桑茶为主,这也导致天灾来临后,我江南子民只能等待救济,不过本王上个月在江兴的湖、长、阳、夏四州走访时,得知那里粮食充裕,便与当地粮商商讨,他们也答应贩粮到江南,只不过价格居高不下,但这也无奈,长途运粮的耗费太过昂贵,不过为了救济我江南黎民,我已上表朝廷减免江南税收,希望大家齐心合力,共渡此难!”

    待贤王一说完,台下众人立即齐声附和,许多衣着光鲜,富态十足的人,立即表示捐赠多少贯救济灾民。

    看着许多富商的慷慨之言,董策心里是苦笑摇头啊。

    拖延到现在才准备施救,无外乎等贤王求朝廷减免赋税,但是否能成功,董策只能呵呵了!

    一个矮小的身影猫着腰,小跑着来到董策身后,低声笑道:“师傅,刚才您进醉仙亭干什么了啊?”

    “泡茶。”董策随口道。

    “就这事?”吕箫箫一听就没了兴趣。

    这时,贤王突然说道:“呵呵,大家的善心本王都看在眼里了,不过为了方便快速救济灾民,下面,有请诸位员外上前,告知想负责与提供物资的事宜。”说罢,贤王便走到了一旁,让出了位子。

    而席间中的富商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吕箫箫的老爹吕进庸被众人推举而出。

    吕进庸十分淡定的讲解了他们吕家准备捐赠的物资,并愿意收留一千户灾民。

    这可绝对是大手笔啊,物资暂且不提,光是一千户灾民,这人数少则两三千,多则五六千,而能帮他们吕家出力的可未必有一千啊!并且是收留,而非买下!这点才是最重要的。

    有了吕进庸开头,顿时,不少富商逐一上前,报出自己要准备收留多少人或捐赠多少物资钱粮。

    直到四十几个富商全部说完后,便是官府中人上前道出他们如何协助富商,出动多少人力等等。

    等这一切都定下后,正逢中午,立即便有一群婢女端着托盘而出,收拾了众人案上的水果茶点,开始上酒上菜。

    “唉吆,终于有酒了。”相隔董策三张案几的曹洛蓉突然撑起身子,抓起酒壶直接扔掉壶盖,而后直接对嘴灌,看得曹庵老脸通红,浑身颤抖。

    “简直有辱门庭,气煞我也!”曹庵摇头晃脑道。

    董策闻言不由苦笑一声,道:“眼不见为净。”

    “噗!”之前曹庵说话时,曹洛蓉似乎没听到,但董策一开口,此女瞬间被呛了一口,赶紧放下酒壶连连咳嗽十几下,这才扭头看向了曹庵那边,这一眼,便果然见到除了老爹外,还有那可恨的董策!

    “你还没回去啊?”曹洛蓉不自觉的冲董策笑道。

    “嗯,有生意上门,自然要挣点儿盘缠钱。”董策这话可不假,他是真没多少钱了,而回去一路四五百里,马车一天不过百八十里,再快就会把马给累死了,故此路上吃住花费可不少啊。

    “哼,一如既往的满嘴铜臭。”曹洛蓉撇撇嘴,一脸不屑,但心中却莫名的欢乐起来,她也不知为什么,总之只要和董策拌嘴,便有一种特别奇特的温馨感,心里更是暖洋洋的。

    然而这次董策却没有想和她拌嘴的意思,毕竟那叶惜泽可是与一伙人交头接耳的看着他们这边呢!

第六十章 奇幻妙法

    贾利斜瞥董策许久,阴沉道:“叶兄,那人便是董策了吧!”

    “正是!”叶惜泽淡淡道。

    贾利看到曹洛蓉又在讽刺董策,不由皱眉道:“似乎真如传闻,曹娘子对那家伙是厌恶至极啊。”

    “非也!”叶惜泽却摇摇头,轻轻一叹道:“曹娘子若要讽刺人,一般不会留情面,可是现在她却句句着边不着点,很显然是有意与那董策攀谈啊!”

    贾利看着挚友如此沮丧,不由微怒道:“那董策不过一介商人,岂能与叶兄你比,是你想多了!”

    “就是,这商人眼里除了利益还有什么?方才曹娘子还讽刺他满身铜臭呢,自然不会看上这等人的。”身边一些才子也附合道。

    “是与不是,如今说这些也没用了,我与曹娘子不再共走一路,诸位可千万别为难人家啊!”叶惜泽摇头叹道。

    几名才子一听,顿时怒了,纷纷为叶惜泽叫不平。

    以叶惜泽的英俊才华,若是他想,不知多少才女争相而来投怀送抱。

    可是为了曹洛蓉,叶兄实在是牺牲太多了,两年来不曾与其她女子有过私交,甚至把家里面说的几门亲事全给退了,但这结果实在难以令人接受。

    “叶兄,虽说我等皆为君子,实在也犯不着与那一介商人较劲,但我贾利真的看不下去,必须好好羞辱那董策一番,否则难消我心头之恨!”

    叶惜泽看着贾利如此模样,不由苦笑一声,道:“还是不要了,如此反而让蓉儿痛恨与我,更让贾兄丢失君子之风啊!”

    贾利听叶惜泽如此劝说,不知为何更恼了,起身便道:“既是君子,又何惧这利益小人,叶兄且看好,贾某是如何羞辱这位董家公子的!”

    叶惜泽见贾利如此,只能一叹摇头,不再劝说。

    贾利阴沉着脸,大步走向董策的坐席,待来到近前,顿时发觉不少人都疑惑的注视着他。

    “贾利,你来此作甚?”曹洛蓉黛眉一蹙道。

    “曹娘子无需担心,贾某只是听闻这位公子乃曹娘子的未婚夫婿,想来也是哪家书香门第的大才子,故此特地前来请教!”贾利拱手笑道。

    不等贾利转身请教董策,董策已先开口道:“你弄错了,我并非书香门第,而是商人出身,况且,我董家因为家道中落,欠债无数,为了不拖累曹家,已经强硬退婚了。”

    此言一出,别说贾利了,连四周等着看戏的人都是一愣。

    对于曹洛蓉的夫婿,在座谁不好奇?毕竟此女的作风实在是太没矜持了,但不可否认,曹洛蓉的美貌令人心动,她的聪慧也叫人叹服,这样的女子要嫁的人应该也是名流士子吧,但却没料到是个商人!

    并且,还是一个家道中落的商人!

    不过这商人也很识趣,明知配不上而强行退婚,也不算落了曹家颜面。

    可也正因如此,让贾利是哑口无言啊!

    对于贾利这等君子而言,不怕你装,就怕你不装!因为你坦白之后,若贾利还咄咄逼人,那就有失君子风度了。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能向董兄讨教一二呢,唉……真是令人大失所望啊。”贾利轻叹一声,面上十分淡定,可心里却恼火十足的走回自己的坐席。

    曹庵看着董策气定神闲的模样,不由暗叹一声,其实他是很看好董策的,只是郎无情妾无意,强扭的瓜它不甜啊!

    曹洛蓉心情突然复杂起来,脑海中思绪如麻,想到太多太多,渐渐便陷入沉默。

    柳素看着好姐姐这副样子,心里也是郁闷不已啊,她曾劝过曹洛蓉珍惜眼前人,奈何曹洛蓉内心深处对另一半的渴望太难推翻了。

    吕箫箫又兴致勃勃的跑了过来,待还没等他开口呢,突然,黄中钦不知何时出现在坐席前方,朗声道:“美酒佳肴,歌舞助兴,两者不可缺也,但我们今日乃是为江南灾民而聚在一起,若让歌舞助兴岂不是惹人寒心吗,故此,我们请了金陵艺苑奇幻堂的董大师为大家表演一手奇幻妙法!”

    众人一听都是一头雾水,谁都没听过这金陵艺苑是个什么东西?

    董策站了起来,穿上鞋子,在一群人惊愕或讶异的目光中,缓缓走上台前,淡淡道:“在下董策,乃金陵艺苑大东家,因为在下本身负债累累,实在无法捐赠物资,只能收留一些灾民。”

    说到这,董策见到领路少年已经带着柳福来到坐席后方,便冲柳福轻轻点点头,而后才对疑惑看着他的众人笑道:“当然,在下所做的对在场诸位来说,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但一人之善虽轻如鸿毛,可只要江南安康的百姓齐心共善,此善定可重过泰山,故此,我艺苑已决定巡游善演,把善演所得物资钱财尽数捐赠灾民,不图分毫,下面请诸位观看艺苑的奇幻妙法。”

    当董策说完,柳福已经走到台边,此刻柳福是背着竹篓,内装小花,双手还陪着一个竖立长型的木桶。

    董策冲他一招手,柳福赶紧把木桶抱到他身前放好,而后快步退去。

    董策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打开桶盖,并把手伸入其中,抓出了一只似乎刚孵化不久的小鸽子。

    “他这是要干什么啊?”曹洛蓉皱着眉好奇道。

    “董公子不做无用事,静心一观吧。”柳素淡笑道。

    董策手指晃动,跌撞得小鸽子奋力的挥动小小翅膀,似乎极害从董策手里掉下去,也看得不少同情心泛滥的人大皱眉头,这其中就属柳素最为担忧,一颗芳心都快爬到咽喉了。

    “江南灾民中,有多少孩子就如这只小乳鸽般脆弱不堪,根本无法自救,然而……”董策说到这,双掌把小鸽子一握,旋即双手往上空一挥,顿时,一只鸽子便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从董策手中一飞冲天,既而“咕咕”连叫数声后,竟又缓缓飞到董策手上。

    这一幕看得所有人大吃一惊。

    “只要我们双手给予呵护,它便将能蜕变成为一只展翅翱翔的飞鸟!”董策说完,看了一眼在他掌上啄米糠的鸽子,苦笑道:“它或许无法帮我们做太多,但需要它时,它却能尽全力飞万里,只为一句祝福语。”

    说罢,董策一抖手,这只鸽子立即就飞向了众人的坐席上空,随后缓缓落下,好巧不巧,竟落在了坐在最前方的贤王王妃案几上。

    王妃愣了愣,待发现这鸽子腿上还绑着一个小竹筒时,她好奇轻轻摸向鸽子,立即兴奋的发现鸽子并没飞走,她这才取下竹筒,而后打开一看,便见里面是一卷信纸。

    “写了什么?”贤王也是无比兴奋,好奇的凑近询问。

    王妃白了猴急的丈夫一眼,这才打开纸条,只见里面写了四个字:“鹏程万里!”顿时把王妃弄得毫无兴趣,直接扔给了贤王,道:“它飞错家门了。”

    贤王好奇拿过,看了一眼不由笑道:“没错,我虽无前程,然而却能为黎民百姓奔走万里啊!”

    “是啊,你都不在家,这鸽子不找我还能找谁呢?”王妃是一脸幽怨道。

    贤王立即倍感内疚,可也不敢在这种地方解释什么,于是便冲董策笑道:“董郎一手小鸽变飞鸽的戏法果然玄妙,不知还有什么妙法?”

    “当然有。”董策淡淡一笑,甩手间便扯出一块红布,随着他快速甩动,这软绵绵的布立即变成一根棍子,并且任由董策挥舞也不弯折,看得人大感惊奇,但随着董策高举布棍狠狠一挥,刹那间,细碎的红片缤纷绽放,美不胜收,令众人无不惊叹。

    而那布棍也立即软趴趴的恢复成一块红布掉在董策手上,他抓起红布反复的给众人看了一眼,旋即伸出一掌,将红布一盖,再猛然一拉,顿时一个碗似凭空出现般,静静平放于他掌中。

    董策另一只手将红布一收,便伸手进木桶中拿出一个酒壶,往碗里倒了一碗,既而便走到贤王案几前,恭敬递上。

    看着碗中的酒水,贤王嗅了嗅,而后拿起便一饮而尽,立即舒畅的道出一句:“好酒!”

    “我的呢?”王妃饶有兴致道。

    董策微微一笑,大袖往空手上一盖,顿时掌中又出现一碗,并还是用那酒壶斟满,恭敬递给王妃。

    正在王妃惊讶间,一旁吕老相公呵呵笑道:“可否也让老夫尝尝?”

    董策笑容依旧,又是大袖一盖,凭空再多一碗,依然是用那酒壶斟了一碗递给吕老相公。

    吕老相公立即端起大口一喝,旋即一抹胡须,哈哈笑道:“果真好酒!”

    “师傅,我也要!”吕箫箫见爷爷在旁,便斗胆上前叫道。

    董策笑容不减,走过去就给了他一碗。

    这一来,看得众人是不得不震惊了,因为董策随手就能变出碗来,而且那酒壶里的酒水似乎永远也倒不完似的。

    “我的呢!”曹洛蓉这丫头居然不甘示弱,也讨要一碗。

    董策愣了愣,而后便笑道:“行,最后给你一碗!”说着,果真就变出一碗,斟满之后递给曹洛蓉。

    这时候,贾利突然眼珠子一转,也叫道:“不知董兄可否也赏贾某一碗美酒啊?”

    贾利有此一问,还不是因为董策说了“最后”两字,但他哪里知道,魔术师所说的最后,往往是最假的时候!

    当一碗美酒被一婢女递到贾利案上时,这家伙看着一碗酒愣愣出神了好久好久,才暗哼一声,端起一饮而尽。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14997/ 第一时间欣赏大宁国师最新章节! 作者:午夜狂响曲所写的《大宁国师》为转载作品,大宁国师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大宁国师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大宁国师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大宁国师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大宁国师介绍:
现代商人身死之后来到偏离轨迹的朝代大宁,成为一名富商的独生子。 本该逍遥一世的他,却因一次游玩被卷入邪教阴谋中。 为了保全自己,他开始笼络人心,创立教派与邪教抗衡。 于是,一个在教派包装下的商业帝国横空出世,作为教主,他更是被人众星捧月一步步抬上了针毡宝座!大宁国师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宁国师,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宁国师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