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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剑倾国全文阅读

作者:一介白衣     一剑倾国txt下载     一剑倾国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1、凶杀不期而至

    剑庭的剑牢,具有其独一、不可复制的特性,用来开凿牢房的山,原本是一处剑冢,是真正的剑冢,千百年来,所有失去了灵性的飞剑,都会在此处坠落,作为它们最后的归宿,日积月累下,就形成了一座山。在剑山里凿开的牢房,再没有比“剑牢”更形象贴切的形容了。

    越过宽达二十步的甬道,初春的湿润和暖的气息骤然间消失,空气变得干燥阴冷,如同游荡着无数剑的亡魂。夜光石的暗冷的光泽,把数百个嵌在山壁里的大大小小的牢笼映照出来,那些牢笼全由精铁所制,笔直的横竖交错的铁条上萦绕着一道道若有似无的剑气,稍微有点智识的都知道,这个万不能拿手去碰。犯人不但被关押其中,还有无形的剑气束缚他们的双手,呈“大字型”吊在半空。这些剑气也绝不普通,一旦触及,就会侵入你的体内,平常是无害的,但只要你敢动真气真元,经脉立刻会受到无法修复的损伤。

    燕离被押进来,就看到藏剑峰的众人被吊在牢笼里,虽然他们都有成为预言者的潜质,早已预见了这样结果,但看到燕离被押到剑牢来锁住,脸色还是非常的精彩。想想自己等人为了告密,让他先一步逃离,不惜公然反抗执法院,如今沦落到这样的下场,结果人没逃走,还跟着一起被押进来了。

    “子君长老,陆大美人,小容长老,子固师兄,承彦师兄,方硕师兄,没想到会是在这里跟诸位再会,至少不会孤单寂寞了。”燕离苦中作乐地笑着,任由执法弟子将他带入牢房,控制剑气将他锁住。

    曹子君道:“事情我都听小胖说了,当时要你逃走,确实是为难你,唉,你不用太自责,是我们没有想得周全,冲动行事,才会沦落到这个下场。”

    陆凤心翻了个白眼道:“燕小子,就算你是为了你的手下的安全,可你怎么不想想,万一凤九真的跟你动起手来怎么办?该死的还是会死!你若是逃走,凤九还不一定会拿你的手下泄愤,拥有自由身才能去调查真相啊,真是败给你了!”

    “抱歉,我搞砸了。”燕离没有辩解。

    曹子固道:“陆大美人,你就少说两句吧,燕师弟才回来,咱们没能给他接风洗尘,在牢房里相见已经很不体面了,与其追究那些有的没的,不如想想接下来怎么办。”

    “怎么办?你们藏剑峰的人真是可笑。”这时候徐龙象也被押进来,他待遇比藏剑峰的好很多,被关到了一个放着床榻的牢房里,并且没有剑气来锁他。他一进牢房就往那床榻躺去,还故意发出享受的声音,众人冷冷地看着他,他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说道:“我又没有说错,帮助一个杀人凶手,还把自己给搭进来,不可笑吗?是了,苏小剑在世的时候,经常强调藏剑峰是一个家,每个成员都是家人,现在好了,一家人最要紧的是整整齐齐。”

    “混蛋,你说的什么屁话!”曹子固怒火攀升,暴躁起来,就猛地揣牢门,发出“咣咣”的声响。

    “曹子固,你敢骂我混蛋?”徐龙象冷笑道,“我是雷部副首,很可能接下来会升任首领,你敢对我不敬,我到执法院告你一状,保管你吃不了兜着走!”

    曹子固也冷笑起来:“这样说的话,你直呼峰主姓名,我到执法院告你一状,保管你不但做不成首领,连副首也要丢掉!”

    “是吗,这里有谁能给你作证?你觉得你们藏剑峰的人合起伙来就可以污蔑未来的雷部首领?”徐龙象诡异笑道。

    “他是执法院的人,他也听到了!”曹子固指着守在入口的一个执法弟子。

    “你听到了吗?”徐龙象对执法弟子说,执法弟子摇头,用冷邦邦的语气道:“我只听到曹师兄脚踢牢笼、辱骂雷部副首等不敬行为,执法院会在曹师兄的服刑期间继续调查审问,为防止对剑庭的不敬思想传给别的弟子,必要时刻,会采取特殊手段制裁!”

    曹子固猛然醒悟,这些人早就勾结在一起了,只得强压下怒火,苏小剑死后六年,他也渐渐感受到了门中不安分的暗流,如果还像以前一样没有长进,恐怕早就连门都出不了了。

    见曹子固居然没有继续发泄愤怒,徐龙象有些意外,他目光一闪,用讥嘲的口吻道:“废物居然有点长进了,不过,废物无论怎么改变,都改不了其废物的本质,要不然六年前听涛庄的三朵金花为什么离开?不就是看不上你们三个废物?也是,藏剑峰空有道统的皮囊,却连个小门派的待遇都没有,要怪就怪苏小剑,他的一个错误的选择,让你们连金顶的使用权都被剥夺,那三个不走,跟你们一起在山脚下的‘小村子’受苦?将来生了孩子,连灌顶都要去找别的地方,这样凄凉的前景,有几个女人愿意留下来?”

    曹子固三人的脸色逐渐变得铁青,罗方硕眼眶通红,大声叫道,“她才不是这样的人!”

    “小胖闭嘴!”

    叫所有人意外的是,这近乎于咆哮的声音竟出自黄承彦之口,看到他脸上的痛苦之色,燕离似乎领悟到了真相,他很明白现实的之所以残酷,就在于它总跟你幻想的背道而驰。

    “哈哈哈哈哈……”徐龙象忍不住大笑起来,他坐起来,指着藏剑峰众人道,“不要怪人家姑娘‘嫌贫爱富’,是你们自己不争气,懂吗?就你们这一代,一个废物,两个废物,三个废物,加上一个奇蠢无比的杀人凶手,还有什么未来可言?苏小剑空有实力,却不懂得发展经营,现在藏剑峰全员成了阶下囚,在仙界,又制造了一个传奇一样的笑……”

    咻咻!

    骤然发生的凄厉的破空音,打断了徐龙象,他看着牢门在眼前无声无息地粉碎,笑声戛然而止,脸色倏地惨白。“苏,苏小容,你,你干什么?”他全身都绷起来,尖声叫道。

    “住手,快住手!”执法弟子也是脸色大变,纷纷冲向苏小容所在

    的牢笼。

    苏小容纹丝不动,眼睛闭着,看不出一点烟火气,但是她的檀口轻启,却发出了比空气更凛冽十倍的声音来。“徐龙象,你不配在我面前提苏小剑,再多说一句,我就杀了你!”

    执法弟子气急败坏道:“小容长老,你以前也是执法院的人,怎么知法犯法?”他们更多的是恐惧,无法理解苏小容强动修为,怎么不受剑牢的反噬。

    曹子君冷嘲道:“行了闭嘴吧!这不还没杀?就算杀了,你们也配在老子面前谈论什么‘知法犯法’?”

    执法弟子不敢反驳,只得乖乖退回去。接下来徐龙象就老实多了,听着叙旧,好几次想插口前,都忍不住看一下空空如也的牢门,然后乖乖地闭上嘴巴。

    约莫一个多时辰过去,忽然有一个执法弟子进来,跟守着入口的几个悄声攀谈两句,然后他们就一起退去,其中一个临走前跟徐龙象交流了一下眼色,徐龙象心领神会地悄悄点头。

    叙旧还在进行,但剑牢里不觉中变得很幽静,燕离与众人默契地停住交谈,他们都感觉到了空气中有不同寻常的气氛在弥漫,就在这个时候,甬道里突兀地传来一个声音,那是硬邦邦的黑革靴底踏在地面上的脚步声。

    脚步声踏出甬道,就显出了余秋雨的身影来。

    “怎么是你?”徐龙象愕然道。

    “秋雨,你怎么来了?”燕离也惊讶道。

    余秋雨脸色铁青,牙根紧咬,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雷部不服大师兄的判决,决定自己动手,我作为代表来杀你!”说毕在众人的惊呼声中,挺剑朝燕离刺去。十三阕与他几乎合为一体,谁也没料到,他会突然对燕离下杀手,所以根本来不及反应。

    燕离也是一惊,但很快就镇定下来,因为他从余秋雨的身上感受不到杀意。果然,十三阕猛地斩在铁牢上,发出“铿”的一声金石交击声,火星四溅,又听“砰”一声,铁牢非但不损,还将余秋雨给弹飞出去。

    “你果然不听劝,那就别怪我把你那个魔族的妻子给处决了!”

    形势变幻之快,令人目不暇接,紧随着说话声的,是一道粗如水桶、烈如焰火的剑光,其目标直指燕离,轰然从燕离的胸口穿过去。

    “燕离!”

    众藏剑门人脸色大变,齐齐惊叫。

    “叛徒燕离已经诛杀,尔等藏剑门人好生在此自省!”王朗台从甬道走出,脸色冷峻地走向余秋雨,看也不看燕离一眼,在他眼中,被十二元辰当胸一击,世上绝没有人能活下来。他停在余秋雨面前,居高临下道,“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非要救燕离不可?难道你妻子的性命还比不过一个叛徒?”

    余秋雨抹去嘴角的血迹,冷冷道:“她若有事,我必杀你!”

12、出击吧藏剑峰

    雷部的元辰,皆以雷焱的剑境为核心组阵,虽同是“十二元辰破杀阵”,却偏带有雷焱剑境的印记,那看似焰火的剑光,实则是一种雷剑,中者的身躯会在瞬间被毁灭成渣;而且方才那一击,是六十个元辰合力,他们平常都是阵眼的核心,彼此间谁也不服谁,此刻为了杀燕离,都甘愿受到驱使。他们不是王朗台,最关心的是燕离的死活,一踏出甬道,就纷纷往燕离看去,见意想中灰飞烟灭的情景并没有发生,其中一个元辰顿时厉叫一声:

    “他没死,再来!”

    王朗台转身去看,就看到燕离身上有隐隐青光,笑着道:“他有宝物护体,你等且缓缓,我先破他宝物。”说着就掐印施法,几个印诀,打出数十道清光落在牢笼外。

    燕离这时一阵后怕,方才他感应到致死的危机,下意识用了零界,剑歌意韵不属于真气跟真元,所以剑牢不会反噬,但那一击却不知落到了何处去,万一打在藏剑峰某个人身上,立刻就是身死道消的下场。他不知道王朗台做了什么手段,但已打定主意不再用零界。

    “可以动手了。”

    随着王朗台的说话,元辰们厉喝一声,宽敞的牢狱给了他们充分施展的机会,他们每个在成为一元之首之前,也都受过驱使的,对各个阵眼的驾驭都已炉火纯青,第二击很快酝酿完成。

    剑光激射出去,徐龙象发出狰狞的笑声。

    面对扑面而来的毁灭气息,燕离正要不计代价冲破剑牢,突听“咻咻”的凄厉破空音,他只觉牢笼发生剧烈震荡,生生往旁偏移了四尺还多,剑光轰然撞破左侧牢门,刚巧从他的身边掠过,没入后方的剑壁之中。

    “什么东西?”众人定睛看时,忍不住大吃一惊,燕离看到是一只黑白双色的肥猫撞在了牢笼上,救了他一命,不禁一怔:“双双?”

    肥猫撞过牢笼后,就顺势趴在了牢房顶上,“喵喵”地打着呵欠,一副懒洋洋的模样。由于它的速度太快,加上夜光石昏暗,毛色又独特,所以掠过空气时不但有破空音,还有剑光般的效果。

    王朗台眉头微皱,道:“小容长老,这人可是害死小剑峰主的罪魁祸首,你就一点也不恨他?”

    曹子君勃然大怒道:“口口声声说要维护剑庭的秩序,你此刻在做什么?挑拨离间?你算什么监察使,跟你爹一个德行,卑鄙无耻的狗东西!代掌教未下判决,你们擅做主张,等着吧,这笔账藏剑峰会找你们清算的!”

    王朗台目中杀机一闪而过,面上露出一个残酷的笑容:“藏剑峰全员忤逆执法院,经惩戒仍不思悔改,强阻执法院行刑,罪无可恕,跟叛徒一起诛杀!”说着转头对雷部众元辰,“愣着干什么?”

    众元辰对视,反正都已经得罪了大师兄了,还在乎一个藏剑峰?当下立刻准备摆阵,突听一声“慢”字,就见徐龙象从牢房里跳下来,诡异地笑道:“用不着我们动手。”

    话音方落,燕离所在牢笼的后方剑壁兀然“喀喀”一阵响,方才那一击剑光,却是结结实实地打在了里面,这时慢慢龟裂开来,周游在空气里原本无害的剑气,骤然间暴怒起来,如同被侵犯了神圣领地的野兽,对所有异类张牙舞爪着。

    王朗台一下子领悟,笑着道:“剑冢

    之主生气了,咱们退出去看戏吧。”说毕当头退了出去,元辰们也冷笑起来,扶着徐龙象退出了剑牢。

    曹子君脸色大变道:“不好了,这剑山一堆剑的亡魂,破坏牢笼便罢了,破坏山壁,那等同于凌辱它们的尸体,我听说过一次惨案,有人因不忿被关押就动了手,那次有上百个囚犯被狂暴的剑气撕成了碎片!”

    空气中呼啸着剑气,越来越多,已经变得肉眼可见。众人脸色齐变,余秋雨强撑着站起来,挥剑去砍牢笼,但无论他用多大力气,都会被反弹更多,然后摔飞出去,几次三番,脸色越来越难看。

    曹子固感动道:“秋雨,你就别管我们了,快先逃出去,把这里的事告诉大师兄!”

    “等等,双双不是能破坏牢笼吗?”曹子君对苏小容道。苏小容道:“来不及!”曹子君急道,“能救一个是一个啊!”苏小容点头。

    燕离忽然道:“先放我。我有办法。”

    陆凤心狐疑地道:“你不会是打着先逃的主意吧?”

    但双双已经化为剑光,撕破了一面牢笼,这四面牢笼全毁,束缚的剑气就自然解去。肥猫每次破坏,都需要从别处借力,用迅雷之势,在剑气反击之前完成破坏,否则就会跟余秋雨一个下场。

    救了燕离一个,肥猫已经气喘吁吁,无视曹子君的呼唤,蹲在那里不想动了。

    燕离从牢里解脱出来,在愈渐狂暴的剑气大潮之下,就地盘膝而坐,竟是一副存思观想的模样。

    陆凤心喃喃道:“这小子怕不是疯了!”

    罗方硕眼睛突然一亮:“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罗方硕因为激动而难以说出话来,此时燕离身上骤发异变,一股肉眼可见的死怨气息轰然冲开剑气大潮,虽然剑气大潮又以更猛烈的势态反攻回来,但死怨却切切实实地占据了一席之地。

    燕离额上逐渐浮现出“神龙吞剑”的咒印,但在某一刻,一声清越的剑鸣发出,从他天灵之上就冲出一道紫光,势如破竹地穿过剑气大潮,以古剑形态惶惶然呈现在众人眼前。

    “一等剑主!”众人惊呼。

    “而且是天启!”曹子固大笑。他跟黄承彦在四圣广场,亲眼目睹了一等剑主晋入天启,得到影响现世的效果,在与韩天子的止境印证中,以绝强的姿态获得了最终的胜利。

    一等剑主现世,不管你是凡剑真剑宝剑神剑亡剑,都要受到统御,臣服在剑主之下,那些前一刻还异常狂暴的剑气,突然如同小白兔一样温驯,半点脾气也没有,迅速消失得一干二净,曹子固等人只觉双手一松,突然就掉了下来,用手一推牢门,牢门就轻轻地敞开,一点烟火气都没有了。

    “哈哈,我们这是被释放了?”曹子固忍不住喜形于色。

    曹子君走出来,脸色沉重地道:“虽然解除了必死的危机,但现在还不是放松下来的时候,你们也听到王朗台那个畜生说的了,我们已经被定义为叛徒的同谋,万不能继续在此坐以待毙,藏剑峰必须主动出击一回!”

    “我早就想大闹一场了!”陆凤心冷哼一声。

    黄承彦不是很想说话的样子,但拿出了金光剑,表明了态度。

    “我,我也是!”罗方硕握紧拳头心想自己已经不是当年的自己了。

    “小容怎么说?”曹子君望向苏小容。

    苏小容从出生到长大,从长大到修行,维护律法是她最高的信仰,其一言一行,都方方正正,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所以众人比较担心她会选择留下来继续服刑,所幸苏小容摇了摇螓,“执法院背离了其宗旨,我不能坐视不管。”

    “太好了,咱们杀出去吧!”曹子固摩拳擦掌道。

    “等等!”燕离这时收了剑主,重新压制了诅咒,咒印缓缓退去,睁开眼睛就道,“不能盲目行动,首先我们要搞清楚他们的目的,要针对这一点来制定计划。”

    “大师兄要我来保护你。”余秋雨道。

    “大师兄?”燕离一怔,旋即沉思着道,“即是说,大师兄已经预见了雷部会动私刑的可能性,但他可能不知道,这是执法院牵的头,我们必须尽快把消息给大师兄送去。有剑符吗?”

    曹子君道:“不行,在剑阵下,剑符一动,立刻会被执法院的人拦截。他们拥有操控大阵的权限。”

    燕离眉头微皱,望向余秋雨:“秋雨,方才他们说的,你的魔族妻子,是怎么回事?”

    余秋雨道:“橙衣,你认识。”

    燕离先是回忆,然后如闻惊雷,目瞪口呆道:“红磨坊那个橙衣?你的胆子比我还大啊!”他冷静下来想了想,对众人道,“这样,我们冲出去后兵分两路,我去执法院救人,你们带着秋雨去找大师兄,将这里的事情告诉他,让他防备雷部狗急跳墙。”

    曹子固睁大眼睛道:“就算徐龙象的威望再大,也不可能带领雷部叛出剑庭吧?”

    燕离叹了口气:“是不可能。但他们会逼迫大师兄退位。”

    众人一听,不禁凛然生寒。

    余秋雨忽然抓住燕离:“我去救!”

    “你的伤无碍?”

    “我必须去!”

    “好吧,我不阻止你。”燕离说着迟疑了一下,对藏剑峰众人道,“诸位能否去帮帮秋雨?我不隐瞒你们,他的妻子原本是李血衣的手下,是个魔族……”

    “嗨,我们可都是有良心的人,就冲着这小子刚刚拼命要救我们的份上,能坐视不理嘛!”曹子君笑道,“倒是你小子,一个人行吗,不如叫子固跟你同去?”

    燕离正要说话,突然从甬道里激射出剑光,而且是绵延不绝,威力虽然比方才六十个元辰施展的弱一些,但胜在数目庞大。众人躲避之后,那些剑光不可避免地打在山壁里。

    轰隆隆!

    剑牢受到不可修复的损坏,开始倒塌。

    与此同时,天柱山上方,大阵之外,一朵巨大的倒悬的紫花慢慢地呈开,绽放着妖异的光芒,大阵一被触动,立刻像是激活了什么机关,从御剑峰、魂剑峰、弈剑峰、论剑峰、心剑峰,五个方向激射出大片剑光,为首五个光耀无极,如星汉一样璀璨。

13、一旦进入群体,就会变得无法思考

    王朗台施展的阻止燕离用宝物护身的神通,不是个小伎俩,是雁鸣山庄代代相承、由当年某一任天剑掌教所创的《天滴剑眼》,原理是通过剑气凝成剑元的过程,将神识附入其中,可以窥探到更精细微妙的世界,如果当时燕离继续使用“零界”,那么青莲灯就必然会暴露,他就会通过剑眼,来破坏“零界”的施展。

    剑眼呈水滴状,有物可攀,即隐于其表,肉眼跟神识都不能洞见,非常之隐蔽。那些剑眼附于囚禁燕离的牢笼上,被双双破坏后,就四散落入地里,于是更加难以洞察,藏剑峰几人这一番谈话,就全落在王朗台的耳朵里。

    王朗台立刻就知道了洞中虚实,正巧雷部其他成员悉数赶到,便叫他们结阵往洞中丢剑光,绵延不绝的打进去,不求伤到人,只要把出口堵死,剑山一旦被打垮,藏剑峰全员就会被压死在里头。

    罗大龙是雷部里少数几个没被仇恨冲昏头脑的人,但看到以徐龙象为首的一干同门眼睛里的疯狂之色,他犹豫了几次,最终也没能发出不同的声音来。双方已经完全撕破脸皮,这个时候不顺从集体意志的异类,就好像在夜里高举的火炬一样显眼,很可能会被这些疯子打上“叛徒”的标签,钉死在耻辱柱上。他深切怀疑王朗台在利用雷部的仇恨之心,但是没有证据,因为他摸不清楚执法院的动机;他开始怀疑徐龙象口中的“真相”,因为徐龙象跟另外的同门不同,看到剑牢垮塌,兴奋大于复仇的坦然,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解脱感,就好像真相终于“尘埃落定”,再也不会有人拿这件事来质疑。

    王朗台看到剑牢垮塌,并不放松,继续通过剑眼感知剑牢里的情况,他很快变了脸色,因为燕离一行人仍然无恙,似乎又有什么宝物将他们护住。

    “他们还活着!”他对雷部高声叫道,“一个都不能放走,杀光他们!”

    山的废墟猛然间迸发,七、八道剑光激射出来,向着天际冲去。在天柱山上,御剑飞行根本无法阻止。

    王朗台眉头微皱,想了想道:“这个叛徒一定是去寻求大师兄的庇护了,你们联合起来到漱石居去,逼大师兄处决叛徒,怎么做不用我教你们吧?”

    “出发漱石居!”徐龙象已经不顾一切,并且想好了步骤,关键时刻,哪怕狠刺自己几剑,也要挑起雷部的仇恨之火,以死相逼,凤九再不就范,就抖出他的秘密,让他再也没有面目做掌教继承人。

    “慢!”王朗台突然抬手,脸上逐渐地浮出一个笑容,他这个笑容如同出生就有的,固化在了他的脸上,“燕离,你竟然不走,我是执法院的监察使,不能放任你玩弄阴谋。”他向着剑牢的废墟方向如是说道。

    徐龙象先是一惊,旋即一喜,他多少知道“剑眼”的存在,也不管燕离留下来的用意,狞笑一声,指着废墟下令:“打!给我打!”

    数不清的烈焰般的剑光打在废

    墟上,就把燕离给炸了出来,燕离从废墟走出,面向着雷部大军,没有说话。罗大龙心中焦急,不知这燕离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徐龙象可不管那么多,习惯性以最大恶意揣度道:“你们看这狗贼,在藏剑峰同门面前是一套,私底下又是一套。他故意留下来,肯定是为了报复咱们方才对他的冒犯,也可见他有多么自负,认为咱们那么多人还不是他的对手,你们能忍下这口气?”

    燕离微嘲道:“徐龙象,在把弄人心的方面,你手段低级,毫无底线可言,也就利用一下他们的仇恨之心,但当他们知道了真相呢?你不是雷焱,他们对你没有忠诚,你也没有这个威望,去削平影响,我想你的下场一定会很凄惨。”

    “杀人凶手闭嘴!”一个元辰暴躁跳出来,率领手下结阵,很快结出闪烁着雷光的赤炎剑,如巨人从地狱火炉里取出来的剑胚,往燕离处劈砍而去。

    燕离不闪不避,身上有青光闪耀,那赤炎剑掠过他的身体时,就如同断了一截,跟着就听见一个急促又戛然而止的惨叫,不远处一个弟子被拦腰斩断,尸体的截断处有雷光冒出,观者无不倒抽一口冷气,心生无限冰寒。

    王朗台微讶,透过剑眼,他发现了青莲灯的所在,但很快捉摸不到,因为燕离看着死去的弟子,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我说几句话吧。”他取出了离崖, 只剩了剑柄跟小半截剑身,“这是我的本命剑,它叫离崖,在龙令城杀死蒋明成之后,它就碎了,至今还未完成修复。”

    罗大龙恍然,这才明白燕离没有御剑逃走的缘故,不是他不走,而是他没有飞剑可御。

    “我希望你们用脑子想一想,我燕离的实力究竟有多强,才能在没有本命剑的情况下杀死雷师兄。”燕离神情冷淡,“我本来没有必要跟你们解释,但你们也看到了,对我动手,死的只能是你们的人,你们继续进攻下去,不夸张的说,最后你们全死光了,我也活得好好的,这并不是我想看到的。当然,你们雷部死再多的人,都跟我没关系,我是为了大师兄。我还没有自恋到以为大师兄是因为独对我另眼相加,才处处袒护,我想就算是跟他对着干的你们,在他心中,跟我的地位都是平等的。你们跟雷师兄没有不同,若是死了,都会对大师兄造成严重的打击。”

    徐龙象一下子不知道如何反驳,气急败坏地尖叫道:“你们愣着干什么,快杀了他为雷师兄报仇啊!”

    雷部众人面面相觑,他们也不是傻子,徐龙象的表现太违背常理,如果真的杀错了人,那么该怎么面对大师兄?

    王朗台暗自摇头,对徐龙象越来越失望,他笑了一笑,吸引了全部注意力后,慢条斯理道:“燕离,你这样,不就更证明你很有嫌疑吗?故意打碎本命剑,故意留下徐师兄的性命,不是你杀,那就是徐师兄勾结别人杀的了?让他百口莫辩,何等之诛心!众所周知,徐师兄的弟弟当年偷跑入

    金顶,不管他是要害你,还是去观摩一等剑主,如今人已经死了,你却还不放过哥哥,足见你睚眦必报的一面。你现在又用同样的手段,让徐师兄因为冤屈而急火攻心,好让他表现得更像一个杀人凶手,你则借此脱罪,此等行为当真是令人不齿啊。”

    这一番颠倒黑白、指鹿为马,已经深得杨秋生真传,雷部众人本来有些狐疑,但经过这一番话,立刻扫除疑虑,向燕离大举进攻。数十个剑阵向燕离围过去,燕离只能腾挪闪避,渐渐被逼入死境。

    “让我来动手!”罗大龙突然把牙一咬,冲入剑阵包围圈中,抓了燕离就御剑冲天而去。

    “罗大龙跟叛徒是一伙的,”徐龙象狂怒道,“追上去,剐了他!”

    雷部弟子全都失了理智,近两万余的剑光轰然追上去。

    漱石居,凤九的处理事务的要地,罗大龙带燕离御剑落下,就被守在门口的天部弟子拦住,罗大龙紧急道:“雷部疯了,要强杀燕师弟,快请大师兄出来阻止!”

    那弟子一听,脸色一变,赶忙冲了进去。

    燕离根本不认识罗大龙,疑惑道:“这位师兄……为什么救我?”

    “我叫罗大龙。”罗大龙对着燕离苦笑一声,“燕师弟,我从一开始就对这件事抱有疑惑,徐师兄的行为太反常;另外,你看到本部有人死后,就不再用那个神通,所以你应该是真心为大师兄着想的人。我这么一想,就觉得你不太可能是杀死雷师兄的凶手……”

    这时,吴起带着人小跑出来,对燕离跟罗大龙焦急道:“大师兄有所预料,但天柱山有入侵者,大师兄带人去了!”

    罗大龙正想说话,庞大的剑光群就降落下来,将漱石居团团围住。吴起神色一沉:“带二位师弟进去!”待二人被领到里头,他吩咐闭了门户,冷冷地迎上徐龙象,声色俱厉地质问道:“徐师兄,你公然带人闯入漱石居,这是要造反?”

    徐龙象左右看不到王朗台,心中有些慌,但已经骑虎难下,冷笑道:“吴起,你别给我戴高帽,我也懒得你兜圈子,把杀害雷师兄的凶手交出来,立刻马上,不然我们就攻进去!”

    “大师兄未做结论,杀死雷师兄的凶手究竟是谁,还未有定数,你敢闯漱石居,就别怪我对你们不客气!天部结阵!”吴起大手一挥,四面八方的天部弟子闪现结阵。

    两方人马在数量上有着巨大的差距,因为天部的弟子大部分都在前线对抗魔族。本来应该是最亲密的同门师兄弟,此刻却拔剑相向。

    吴起咬牙,用凌厉的目光扫过雷部一众成员:“今日你们要敢动手,就是造反,剑庭绝容不得造反的人,自己好好想想清楚!”

    徐龙象生怕手下犹豫,脸上闪过一丝狠辣,竟然不顾伤体,向吴起拔剑斩去。

14、经年的旧伤疤

    剑庭的护山大阵称为“大周天**剑阵”,以金顶被划分出来的六个灵境区域为核心,分别是聚星、坐观、太渊、星宿、泰山、融神。**各有其能,最大效用就是“吞吐”星力,化为剑元,散布在天柱山方圆万里内,这就是“行运大周天”之意,把剑阵笼罩的范围当成一个人体,每个对应人身的周天大穴之处,都暗藏一道阵眼,使得剑元无处不在,不但能让本门弟子御剑飞行,更能抵御外敌入侵。

    倒悬的紫花,节节压迫,剑阵平常时候都在“沉睡”的状态,受到“刺激”之后,便如远古荒兽苏醒,调集了无数的剑元反攻,紫花数度被击破,但又重新凝聚。

    数不清的剑光冲来,为首的是五脉首座,剑庭七脉,今年由天剑峰轮值,所以除藏剑外,诸脉首座也是难得齐聚。

    “青岚师妹,你常在江湖走动,可认出这是谁的神境?”陆无章脚踩飞剑,衣物破烂如街头乞讨的老头儿,但外披玄色的首座样式的大氅,哪怕不修边幅,也不容人小觑。

    “这是紫夜,一种世上不存在的花,能把世上不存在之物具象出来,这境界真叫人敬畏!”说话的却不是夜青岚,而是心剑峰首座上官卿云。心剑峰最是重意,也最懂得意,意境的诞生到圆满,圆满到具象,是一个非常漫长的过程。

    “管他是什么,先让我来会会他!”御剑峰首座阳泉君冷笑一声,骈指为剑,就从天灵激射出一柄剑,他的御剑术之高妙,乃是冠绝剑庭的存在,那紫花不见其主,被剑光洞穿,就湮灭了去,了无形迹,众人不禁面面相觑。

    弈剑峰首座段长天道:“青岚师妹,此人不知藏身何处,用魂剑找出他来,既敢上门来,总该给一些招待才是。”

    夜青岚没有动手,她只是看着紫花湮灭的位置,淡淡道:“你们以为他真的在躲我们吗,他一直在那里。本座说的对吧,燕十一。”

    “燕十一?”

    比首座慢一些,各脉弟子才刚御剑来到,就听到这个名字,脸色登时大变。上一辈的或许闭关日久,或无心世事,有些是即便知道燕十一的事迹,依然不将其放在眼中,但他们这一辈的年轻人,哪个不曾听过燕十一的大名?天辰榜榜首啊,前十都是怪物,何况榜首。

    妖异的轻笑声漫漫地荡开,紫花再次呈现,燕十一从花蕊中缓缓显出,“真是不美。知道是我来了,还不把阿离放了,非等我亲自动手,大开杀戒才甘心吗?”

    众人脸色皆变,各脉弟子虽忌惮于燕十一的威名,可身下就是天柱山,天下剑道的圣地,在自家大门口这样猖狂,如果忍下来,那就是奇耻大辱。

    “狂妄的小子!”陆无章大怒,正要冲上去给对方一点教训,却被夜青岚拦住,他又气又急道,“师妹不要阻我,让我先给他一点教训再说!”

    夜青岚若有所思道:“如果雷焱对上你,确实没有还手之力。”

    “先不要动手!

    ”远空激射一道剑光,凤九穿出剑阵,拦在了双方之间,他向五个首座微一行礼,然后转向燕十一,冷冷地道,“燕十一,剑庭的内部纠纷,不需要你来插手,如果燕师弟是清白的,谁也动不了他,如果他就是凶手,那么哪怕你们燕子坞全来了,我也会杀了他给雷焱报仇!现在,你即刻退去,看在燕师弟的份上,我不跟你计较方才的冒犯,若要登门做客,只有一条路,那就是按着规矩到文洪大渡口递拜帖,除此以外,你再敢强闯,就是剑庭的敌人!”

    燕十一轻笑一声,缓缓地握住了背后长刀:“真是不幸。阿离的是否清白,无关我的立场,你要搞清楚这里面的重点,我的立场取决于你们放不放阿离,如果不放,不是剑庭要与我为敌,而是我要与剑庭为敌。不怕死的,就尽管拔剑吧。”

    “大师兄,他太狂妄了,让我来会会他!”

    “退下!”

    凤九怒极反笑,他自问已给足了燕十一面子,没想到对方还要步步紧逼。“燕十一,那就让我来会会你,看你有多少本事,敢与剑庭为敌!”说着话时,只见云光龙绕的九霄雷音,忽然在他身前显现,剑身上迸发出来的剑光,悍然撕裂虚空。

    “不好了大师兄!”

    燕十一的刀已经拔出一半,却有一道剑光冲破二人之间的力场,在凤九耳边耳语了几句,凤九的脸色登时变得铁青,再也顾不得对付燕十一,带着那弟子飞速向天剑广场而去。“五位首座,弟子有要紧事处理,麻烦拦住燕十一,不要让他闯进来!”

    这时候,燕十一的刀已全出鞘, 方才有凤九的剑境抵受,众人还觉不出什么,这时就觉出恐怖的压力,**剑阵更是自发调集数目庞大的剑元。

    “退回去!”夜青岚忽然一声令下,带着门下弟子退回剑阵当中。

    下一刻,狂暴的刀光就占据了所有人的视线。

    感受到身后的巨大动静,凤九咬牙不去理会,疯狂地往脚下飞剑注入真元,虽然真元不足以驱动飞剑,但能快一分是一分。

    远远就听到了喊杀声,不多久,他就来到漱石居上空,只看到一个血色战场,如同手足一样的同门师弟,曾经也都一起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如今却反目成仇,在那里厮杀。数百具尸体倒在血泊中,永远的失去了呼吸。

    这些尸体的名字,他不但叫得上来,他还知道他们来自哪里,家里有些什么人,理想是什么,有什么爱好,擅长什么招式,喜欢什么人……

    “杨志黎勇阿炳华圣……”

    他的心脏一下子如同遭到重击,扑下去,剑境慢慢覆盖出去,控制了战场,交战双方从疯狂中清醒过来,看着身旁的血红修罗场,纷纷沉默下来。

    “大师兄……”吴起一瘸一拐地迎上去,接触到凤九痛不欲生的双睛,不禁万分愧疚,“我,我错了……”

    凤九径自越过去,在一具

    死不瞑目的尸体面前跪下去,“华圣,你不是说,等正魔大战结束,要带你的母亲去游山玩水么?你说她老人家一辈子都没出过村子,想让她感受一下仙界山河的壮丽……”

    “张蓉,你年底不是要回去跟你的未婚夫完婚么?”他的双手颤抖着,又去摇晃旁边一具女尸,“你不是说你不嫌弃他是麻瓜,要在凡间陪他十年,给他生个孩子么?”血水浸透了他的膝盖,裤子,渗入靴子里,冰凉的没有一丝温度,就像这些尸体一样。

    “徐琴白志勇王柏谢苗林彤……你们不是都还有未完成的事么?你们起来啊,起来啊!”

    “大师兄!”吴起眼眶一红,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着说,“对不起,大师兄,我错了……”

    扑通扑通扑通,天部弟子纷纷跪倒在地。

    雷部人多势众,但面对此情此景,却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不是我的错……不是我的错……”徐龙象哆嗦着唇,不住地念着,巩固内心的信念,不能暴露真相,决不能暴露真相,我要活下去,我必须活下去……“是燕离的错!”他突然尖声叫起来,“是他,害死我弟弟,是他杀死雷师兄,也是他逼我们动的手!”

    燕离沉默着走出来,事情发生的太快了,只几个照面的功夫,破杀阵对上破杀阵,死亡就飞速蔓延开来。

    凤九突然站起来,面无表情地道:“把他两个押到天剑大殿。”

    众人都知道他指的两个是谁,徐龙象心中慌乱,想到凤九定然把这些人的死都怪罪到了他的头上,说不定会公报私仇,当下不再犹豫,大声叫道:“等一下,凤九,我带人来漱石居,除了要诛杀叛徒燕离,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就是质疑你掌教继承人的资格!当年……”

    “当年剑神山庄投毒案,你父亲的正妻田氏,聚芳斋七口人包括你亲生的妹妹都被残忍毒害,当时你是最大的嫌犯,之所以最终被你逃过嫌疑,是因为你天生手筋残缺,下不了毒,但你的手,其实在你十二岁那年就已经恢复了正常。”

    这个时候,如同在幕后准备已久,执法院从院主到乙等执事,各阶级管事,长老院从传功到执事,各阶级长老,悉数粉墨登场,说话的却是常茂春。

    此话一出,全场震惊。

    燕离大吃一惊,只见凤九的脸倏地全白。

    “不错!”徐龙象信心大受鼓舞,高声叫道,“凤九当年亲手毒杀了大娘子跟七个手足兄弟姐妹,他还把我们欺骗了那么多年,剑庭怎能让一个残忍无道、满嘴谎言的人执掌?”

    吴起愤然站起来道:“你们胡说,大师兄不是这样的人!”

    徐龙象冷笑道:“我是不是胡说,你们只管去侧他手筋,如果他的手筋是废,我徐龙象愿受万剑穿心而死!”

    “大师兄,是真的吗?”众人齐刷刷地看向凤九。

15、他就是这样的人

    不像道庭,剑庭从传承以来,对掌教继承人的道德品质并没有明确的标准,但是,毒杀大娘子一房加上亲生的妹妹,这种骇人听闻的丑事,影响实在太大了,如果传出去,剑庭甚至会被质疑作为道统的资格。

    面对这些惊疑和质问,凤九始终沉默着没有回应。

    眼看时机成熟,徐龙象忽然大声叫道:“凤九入门前劣迹斑斑,入门后更是蓄意欺瞒,根本没资格做我们大师兄,更没资格做掌教继承人,请求扬院主即刻剥夺凤九掌教继承人的资格,收回圣器九霄雷音!”

    雷部成员们一听,都呆住了,没有第一时间响应。毕竟剥夺凤九的掌教继承人资格,不是一件小事,一来根本不由他们说了算,二来凤九旧日的威望仍然震慑着他们。

    吴起愤怒地驳斥道:“徐龙象,你这个颠倒黑白的东西,大师兄对剑庭的贡献我们有目共睹,单是你们雷部的建设,大师兄就出了多少力?大师兄平常怎么对你的,你都忘了?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徐龙象见逼不了凤九退位,立刻把矛头对准了燕离:“凤九,你可以做缩头乌龟,但是杀人凶手必须惩戒!跟我一起动手,把燕离狗贼抓起来用刑!”说罢厉喝一声,一瘸一拐地冲了上去。雷部成员见他重伤未愈,还这样拼命想给雷焱报仇,一下子热血上了脑,加上凤九此刻有污点在身,还能不能维持地位都很难说,便扫除了所有犹豫,向着燕离疯狂冲了上去。

    “住手!快住手啊!”凤九的思绪猛地从回忆中拔出来,无力地嘶吼着,他的剑境只能让人敬畏,而不能真的控制住行动,除非把他们全部杀死。

    “大师兄,事后无论要我道歉多少次都可以,但是……”吴起把牙一咬,“天部弟子听令,结阵挡住雷部,谁也不许退缩!”

    天部弟子虽然在数量上处于极大的劣势,但并非没有一战之力,只是一旦交战,死伤就必不可免,眼看悲剧就要重演,凤九突然一个箭步冲上去,抓住冲在最前面的一个雷部弟子,狠狠地向后方甩去,压倒了后边数十个雷部弟子。

    徐龙象虽然是第一个冲的,但他现在毫无身法可言,所以很快就落在了后面。看到凤九出手,他眼睛一亮,指着凤九厉笑起来:“凤九,你的手果然是完好的,现在看你还要怎么狡辩?”

    “你这个骗子!”雷部成员看到凤九果然欺骗了他们,一下子也是愤怒不已,冲势更急。天部以吴起为首,纷纷越过凤九,向雷部迎战,对于他们而言,凤九的隐瞒与不堪的过去,必然都有苦衷,就算没有苦衷,也不影响他们对凤九的信任与爱戴。

    “誓死追随大师兄!”

    阵势一成,剑光乱舞,双方一经交汇,立刻就会出现伤亡。

    就在这个时候,凤九突然闪身到了两道剑光的中间,“嗤嗤”两个利刃入肉的闷响,他的两只手随着剑光的挥舞,冲天飞起来,转了十几个圈后落地,手指兀自在颤动,似乎还无法接受与本体断开联系的事实。

    场内一时间鸦雀无声。

    凤九额上全是细密的汗珠,嘴唇呈灰白色,嗓音十分沙哑:

    “我不想再看到任何人死,谁再动手,别怪我执行门规!我的过去,没什么好说的,那件事我从来不曾后悔过,但是欺骗你们,是我不对,这双手就是代价,如果不够,你们每个人都可以在我身上刺一剑,直到我死去为止!”

    “大师兄!”吴起撤了剑光,脸色惨白地冲上去。

    燕离脸色也是一变,冲到凤九另一边,撕开伤口处的衣物,紧急地处理伤口。“大师兄,这是何必……”

    徐龙象看了看地上两条手臂,只觉无比的刺眼,他一时之间也失了主意,不由得拿眼睛去看常茂春,常茂春示意他稍安勿躁,然后在杨秋生耳边道:“院主,此刻不出手,更待何时?”

    杨秋生隐晦一笑,排开人群来到凤九面前,“小九,作为执法院的院主,这件事本座却是不能不管。如果本座没听错的话,方才你是承认了剑神山庄投毒案是你所为对吧?”

    凤九盯住杨秋生看了片刻,“没错,是我。”

    杨秋生遗憾地摇了摇头,道:“小九,这样本座就无法袒护你了,身为掌教继承人,你是不够资格的。”他突然拔高了声量,“本座现在正式宣布,剥夺凤九代掌教与掌教继承人的资格,收回圣器九霄雷音,送回剑池。凤九毒害剑神山庄的人,等于毒害执剑总会的人,等于毒害同门,先暂时押在监牢,待掌教出关,再做裁决。”

    “住手!”吴起看着执法院的人冲上来,心中一急,连忙拦在凤九面前。“吴起,退下!”凤九叫了一声,然后对杨秋生道,“师伯,你说的我都接受,但我有一个条件!”

    “本座不一定会答应你,但是听一听无妨。”

    “我要你们宽限燕师弟三天时间,让他去寻找杀死雷焱的真凶,证明他的清白!”

    “好,本座答应你。”

    凤九最后看了一眼燕离,被押着走了。

    燕离沉默看着凤九的背影,心里想着这些牺牲与隐忍,究竟能换来什么呢?他能理解凤九的行为,却无法苟同,因为任何时候都不能把希望放在别人身上,尤其是敌人。回过神来时,天部已被杨秋生借故调走,雷部的人则将他完全包围,数十个长老级的高手,以常茂春为首,在一旁虎视眈眈。

    “看来是不打算履行诺言。”

    “怎么会,这是切磋。”

    “切磋?”

    “究竟哪一门剑道更强一点,难道不是一件值得探讨的事情么?”

    “大师兄如果知道他的牺牲救不了任何人,还会这样做吗?”

    杨秋生道:“他会的。”

    燕离道:“你是对的。”

    杨秋生道:“因为你也是这样的人。”

    燕离道:“我不是。”

    杨秋生道:“现在本座也跟你做一个交易,比如藏剑峰,比如余秋雨,本座知道这些人对你很重要。”

    燕离道:“我拒绝。”

    杨秋生道:“你还没有

    听。”

    燕离道:“不管你说什么,我都拒绝。”

    杨秋生道:“原来你并不在乎他们的死活。”

    燕离道:“我活着,你才不敢动他们。”

    杨秋生道:“怎么讲?”

    燕离道:“燕十一在外面,你们留不住我。既然留不住我,那就要防备我的报复。你是个聪明人,不会重蹈五行院的覆辙。”

    此言一出,人人色变。五行院的灭门惨祸,至今还让人记忆犹新,而同为九大道统之一,他们不但有些兔死狐悲,也更担心这个先河一开,剑庭有朝一日也落得这个下场,此刻被直接提出来,简直就好像触到了他们的旧伤,全都炸了毛。

    常茂春目光凌厉地盯住燕离:“你这个毛头小子,对道统没有敬畏之心,这将是你失败的根本结症!”

    燕离斜睨过去:“当初我灭五行院的时候,也听到许多人这样说;不过现在,说这句话的人都死透了!”

    话音方落,妖异的轻笑声兀然间闯进来,与此同时,一朵倒悬的紫花在天空中慢慢显化,尽管遭到**剑阵激烈的进攻,那紫花却如同恒远就存在一样难以消灭,还有那个笑声,则如同梦魇一样,直勾住人心灵里最脆弱的地方。

    “我不是大师兄,想用同样的手段对付我,怕是打错了如意算盘!”燕离随手取出一柄青钢剑,环视周围雷部成员,咬牙切齿地道,“大师兄用他全部的热情跟信念来守护你们,你们却坐视他被剥夺权位,骂你们一句狼心狗肺,都还是轻的!我方才不还手,是不想给大师兄添麻烦,现在我希望你们动手,因为我快要忍不住了!”

    “凶手受死!”徐龙象这时候已经不顾一切,哪里管得燕离有什么手段,只要定义了燕离是罪犯,他就彻底解脱了,当即不顾伤体,怒吼一声,向燕离冲了过去。他那拐杖在半途,竟是被空气削成了剑状,真元大股涌出,可见雷霆隐隐,这上手赫然就是一记“奔雷剑”。

    奔雷剑,顾名思义,就是犹如奔雷一样的招式。这一剑从运力技巧到招式的变化,全都刻在了徐龙象的骨子里,是他最拿手也是最引以为傲的一招。同时,法域显现,方圆数里内的星力被疯狂掠夺,以拐杖为圆心,形成一个巨大的龙卷状。

    “来的好!”燕离厉笑一声,面对来势汹涌的一剑,将青钢剑反握,推至脑后,脚尖一点,人剑合一激射出去, 青钢剑在虚空划出一道银亮的剑光。

    徐龙象眼看燕离执凡兵跟自己硬碰,狞笑道:“这是你自找的!”那凡兵与“奔雷”碰上,如他意想中的一样,直接爆碎成粉,他毫不留情地继续用力,将“奔雷”往燕离的胸口杵去,但不知怎么就打了个空,负责重心的右脚忽然一痛,他不由自主地仰面摔倒,空有一身的修为,却因为重伤大打折扣,这时心中突然升起一阵恐惧。

    “这一拳是替大师兄打的!”徐龙象只觉左脸完好处骤然间遭到剧痛。

    轰隆!

    巨大的力量将徐龙象的脑袋生生砸入了青石地里。

15、他就是这样的人

    不像道庭,剑庭从传承以来,对掌教继承人的道德品质并没有明确的标准,但是,毒杀大娘子一房加上亲生的妹妹,这种骇人听闻的丑事,影响实在太大了,如果传出去,剑庭甚至会被质疑作为道统的资格。

    面对这些惊疑和质问,凤九始终沉默着没有回应。

    眼看时机成熟,徐龙象忽然大声叫道:“凤九入门前劣迹斑斑,入门后更是蓄意欺瞒,根本没资格做我们大师兄,更没资格做掌教继承人,请求扬院主即刻剥夺凤九掌教继承人的资格,收回圣器九霄雷音!”

    雷部成员们一听,都呆住了,没有第一时间响应。毕竟剥夺凤九的掌教继承人资格,不是一件小事,一来根本不由他们说了算,二来凤九旧日的威望仍然震慑着他们。

    吴起愤怒地驳斥道:“徐龙象,你这个颠倒黑白的东西,大师兄对剑庭的贡献我们有目共睹,单是你们雷部的建设,大师兄就出了多少力?大师兄平常怎么对你的,你都忘了?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徐龙象见逼不了凤九退位,立刻把矛头对准了燕离:“凤九,你可以做缩头乌龟,但是杀人凶手必须惩戒!跟我一起动手,把燕离狗贼抓起来用刑!”说罢厉喝一声,一瘸一拐地冲了上去。雷部成员见他重伤未愈,还这样拼命想给雷焱报仇,一下子热血上了脑,加上凤九此刻有污点在身,还能不能维持地位都很难说,便扫除了所有犹豫,向着燕离疯狂冲了上去。

    “住手!快住手啊!”凤九的思绪猛地从回忆中拔出来,无力地嘶吼着,他的剑境只能让人敬畏,而不能真的控制住行动,除非把他们全部杀死。

    “大师兄,事后无论要我道歉多少次都可以,但是……”吴起把牙一咬,“天部弟子听令,结阵挡住雷部,谁也不许退缩!”

    天部弟子虽然在数量上处于极大的劣势,但并非没有一战之力,只是一旦交战,死伤就必不可免,眼看悲剧就要重演,凤九突然一个箭步冲上去,抓住冲在最前面的一个雷部弟子,狠狠地向后方甩去,压倒了后边数十个雷部弟子。

    徐龙象虽然是第一个冲的,但他现在毫无身法可言,所以很快就落在了后面。看到凤九出手,他眼睛一亮,指着凤九厉笑起来:“凤九,你的手果然是完好的,现在看你还要怎么狡辩?”

    “你这个骗子!”雷部成员看到凤九果然欺骗了他们,一下子也是愤怒不已,冲势更急。天部以吴起为首,纷纷越过凤九,向雷部迎战,对于他们而言,凤九的隐瞒与不堪的过去,必然都有苦衷,就算没有苦衷,也不影响他们对凤九的信任与爱戴。

    “誓死追随大师兄!”

    阵势一成,剑光乱舞,双方一经交汇,立刻就会出现伤亡。

    就在这个时候,凤九突然闪身到了两道剑光的中间,“嗤嗤”两个利刃入肉的闷响,他的两只手随着剑光的挥舞,冲天飞起来,转了十几个圈后落地,手指兀自在颤动,似乎还无法接受与本体断开联系的事实。

    场内一时间鸦雀无声。

    凤九额上全是细密的汗珠,嘴唇呈灰白色,嗓音十分沙哑:

    “我不想再看到任何人死,谁再动手,别怪我执行门规!我的过去,没什么好说的,那件事我从来不曾后悔过,但是欺骗你们,是我不对,这双手就是代价,如果不够,你们每个人都可以在我身上刺一剑,直到我死去为止!”

    “大师兄!”吴起撤了剑光,脸色惨白地冲上去。

    燕离脸色也是一变,冲到凤九另一边,撕开伤口处的衣物,紧急地处理伤口。“大师兄,这是何必……”

    徐龙象看了看地上两条手臂,只觉无比的刺眼,他一时之间也失了主意,不由得拿眼睛去看常茂春,常茂春示意他稍安勿躁,然后在杨秋生耳边道:“院主,此刻不出手,更待何时?”

    杨秋生隐晦一笑,排开人群来到凤九面前,“小九,作为执法院的院主,这件事本座却是不能不管。如果本座没听错的话,方才你是承认了剑神山庄投毒案是你所为对吧?”

    凤九盯住杨秋生看了片刻,“没错,是我。”

    杨秋生遗憾地摇了摇头,道:“小九,这样本座就无法袒护你了,身为掌教继承人,你是不够资格的。”他突然拔高了声量,“本座现在正式宣布,剥夺凤九代掌教与掌教继承人的资格,收回圣器九霄雷音,送回剑池。凤九毒害剑神山庄的人,等于毒害执剑总会的人,等于毒害同门,先暂时押在监牢,待掌教出关,再做裁决。”

    “住手!”吴起看着执法院的人冲上来,心中一急,连忙拦在凤九面前。“吴起,退下!”凤九叫了一声,然后对杨秋生道,“师伯,你说的我都接受,但我有一个条件!”

    “本座不一定会答应你,但是听一听无妨。”

    “我要你们宽限燕师弟三天时间,让他去寻找杀死雷焱的真凶,证明他的清白!”

    “好,本座答应你。”

    凤九最后看了一眼燕离,被押着走了。

    燕离沉默看着凤九的背影,心里想着这些牺牲与隐忍,究竟能换来什么呢?他能理解凤九的行为,却无法苟同,因为任何时候都不能把希望放在别人身上,尤其是敌人。回过神来时,天部已被杨秋生借故调走,雷部的人则将他完全包围,数十个长老级的高手,以常茂春为首,在一旁虎视眈眈。

    “看来是不打算履行诺言。”

    “怎么会,这是切磋。”

    “切磋?”

    “究竟哪一门剑道更强一点,难道不是一件值得探讨的事情么?”

    “大师兄如果知道他的牺牲救不了任何人,还会这样做吗?”

    杨秋生道:“他会的。”

    燕离道:“你是对的。”

    杨秋生道:“因为你也是这样的人。”

    燕离道:“我不是。”

    杨秋生道:“现在本座也跟你做一个交易,比如藏剑峰,比如余秋雨,本座知道这些人对你很重要。”

    燕离道:“我拒绝。”

    杨秋生道:“你还没有

    听。”

    燕离道:“不管你说什么,我都拒绝。”

    杨秋生道:“原来你并不在乎他们的死活。”

    燕离道:“我活着,你才不敢动他们。”

    杨秋生道:“怎么讲?”

    燕离道:“燕十一在外面,你们留不住我。既然留不住我,那就要防备我的报复。你是个聪明人,不会重蹈五行院的覆辙。”

    此言一出,人人色变。五行院的灭门惨祸,至今还让人记忆犹新,而同为九大道统之一,他们不但有些兔死狐悲,也更担心这个先河一开,剑庭有朝一日也落得这个下场,此刻被直接提出来,简直就好像触到了他们的旧伤,全都炸了毛。

    常茂春目光凌厉地盯住燕离:“你这个毛头小子,对道统没有敬畏之心,这将是你失败的根本结症!”

    燕离斜睨过去:“当初我灭五行院的时候,也听到许多人这样说;不过现在,说这句话的人都死透了!”

    话音方落,妖异的轻笑声兀然间闯进来,与此同时,一朵倒悬的紫花在天空中慢慢显化,尽管遭到**剑阵激烈的进攻,那紫花却如同恒远就存在一样难以消灭,还有那个笑声,则如同梦魇一样,直勾住人心灵里最脆弱的地方。

    “我不是大师兄,想用同样的手段对付我,怕是打错了如意算盘!”燕离随手取出一柄青钢剑,环视周围雷部成员,咬牙切齿地道,“大师兄用他全部的热情跟信念来守护你们,你们却坐视他被剥夺权位,骂你们一句狼心狗肺,都还是轻的!我方才不还手,是不想给大师兄添麻烦,现在我希望你们动手,因为我快要忍不住了!”

    “凶手受死!”徐龙象这时候已经不顾一切,哪里管得燕离有什么手段,只要定义了燕离是罪犯,他就彻底解脱了,当即不顾伤体,怒吼一声,向燕离冲了过去。他那拐杖在半途,竟是被空气削成了剑状,真元大股涌出,可见雷霆隐隐,这上手赫然就是一记“奔雷剑”。

    奔雷剑,顾名思义,就是犹如奔雷一样的招式。这一剑从运力技巧到招式的变化,全都刻在了徐龙象的骨子里,是他最拿手也是最引以为傲的一招。同时,法域显现,方圆数里内的星力被疯狂掠夺,以拐杖为圆心,形成一个巨大的龙卷状。

    “来的好!”燕离厉笑一声,面对来势汹涌的一剑,将青钢剑反握,推至脑后,脚尖一点,人剑合一激射出去, 青钢剑在虚空划出一道银亮的剑光。

    徐龙象眼看燕离执凡兵跟自己硬碰,狞笑道:“这是你自找的!”那凡兵与“奔雷”碰上,如他意想中的一样,直接爆碎成粉,他毫不留情地继续用力,将“奔雷”往燕离的胸口杵去,但不知怎么就打了个空,负责重心的右脚忽然一痛,他不由自主地仰面摔倒,空有一身的修为,却因为重伤大打折扣,这时心中突然升起一阵恐惧。

    “这一拳是替大师兄打的!”徐龙象只觉左脸完好处骤然间遭到剧痛。

    轰隆!

    巨大的力量将徐龙象的脑袋生生砸入了青石地里。

16、这明月圆又缺,这江水在天边

    “竖子!”

    常茂春暴怒,冷目如电,骈了剑指,毫无花哨地朝燕离斩去,其后堆叠的剑影,数千上万道,直堆叠到天穹,次第有序地往前重合,说起来迟,整个过程却是快如闪电。那剑指斩出去,近万道的剑影就融成一道,虚空骤然出现裂隙,撕开了燕离的身体。

    这一式剑诀,唤作“归一”,原理是以天剑印为核心,瞬间放出千万重剑影,又瞬间交叠,凝聚出巨大的威力。他是传功院的大长老,各式剑诀早已练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施展这一剑,就如同吃饭喝水一样简单。在天剑峰众多的顶级剑诀当中,“归一剑诀”是唯一需要天剑印辅助的剑诀。

    眼看着燕离被撕裂,常茂春非但没有任何快感,心里还生出一种不真实感,虚空确实被撕裂了,燕离的身体从表面看,也确实分成了两面,彼此间宛如隔着一座奈何桥,那间隙透出深渊的气息,然而不见血。没有血花的绽放,本来是一个剑客的最高的成就,即在血花绽放之前,目标已经死透,血一旦冷却,就会变得粘稠,甚至固化。

    “啊——”

    惨叫声毫无预兆地发生了,常茂春猛地向发声出看去,只见雷部一个弟子的下半身突然不翼而飞,他一时没有死,惨叫着在血泊中爬着,不知终点,意义不明,如同要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吸引众人的关注,倘若死得寂静,岂非白活一场?

    “他没死!”一个雷部成员恐惧地叫起来。

    虚空的裂缝缓缓消失,燕离背对着他们,一只脚踩在徐龙象的胸口上,这时回过头,露出一个奇异的笑容:“接下来会是谁呢?”

    明明只是很普通的一句话,周围的人却听得全身发寒,不由自主地往后退去,对未知的恐惧,剥夺了他们的胆魄。

    常茂春目光一闪,正要继续下手,杨秋生眼疾手快将他拉住,“是‘零界’。”

    “‘零界’?”

    “青莲剑仙的神通,失传三千多年了。三千多年以来,他是唯一将《青莲剑歌》修到圆满的人,会这神通也不足怪。你们听着,零界一旦施展,所有伤害不能加诸其身,而且因为扭曲了虚空,我们的招式会打在自己人身上,没有规律可言,不要随便动手。”

    雷部的人闻言,全都跟见了鬼一样盯着燕离,有此神通护体,岂非无敌于世?

    “那就任他伤害我徒弟?”常茂春瞪着杨秋生。

    “你以为你徒弟是个什么好东西?”燕离见他们不动手,冷笑着将奄奄一息的徐龙象从坑里拽出来,“不对,当初他弟弟来偷袭我,恐怕就是你这个老贼授意的。你们师徒几个行事都一样卑劣成性,而且从无作恶的自觉,就是说,既当婊子,又要立牌坊!徐龙象害死雷焱的事,你怕是一清二楚,或者干脆就是同谋!”

    奄奄一息的徐龙象,突然挣脱燕离的钳制,满面狰狞地暴起,他的手赫然呈掌剑状,往燕离的咽喉削去。他在江湖的

    这数十年,这一手阴毒的掌剑法不知救了他多少次,眼看就要得手,他的眸子里放出了兴奋嗜血的光。

    他自然不知“零界”是个什么原理,只以为趁着对方没有防备,就可以悍然杀之。让他兴奋得险些尖叫的是,掌剑确实削过了燕离的脖子,但很快他就浑身冰寒,因为燕离在脖子被削断之后,仍能转动脑袋来看他,他再定睛细看,发现燕离脖子处的空间非常模糊,乍一看是被切断了脖子,实际上那一处空间已经扭曲到了别处,他这一斩没有觉出**的触感,自然也没能杀掉任何人。

    “可惜了。”燕离露出一个恶魔般的微笑,抓住徐龙象的偷袭他的手臂,在他耳边呢喃道,“如果大师兄知道了真相会怎么样?我相信你一定会比此刻惨上百倍。当然,现在已经不重要了,你们成功把我逼到了剑庭的对立面。从现在开始,我们的账一笔一笔来算,临走之前,我先从你身上拿点利息。”说毕将徐龙象的手臂拗开,把他放倒在半空,左手手肘伸到他的后脑勺枕着作为借力点,最后扯着徐龙象的手臂猛然下压,膝盖一抬起,“喀嚓”一声,徐龙象的手臂从肘处断裂开去。

    “啊——啊——”

    骨头虽断,血肉还连着,但被燕离一扯,鲜血就喷溅而出,徐龙象的惨叫一波更比一波高亢。当初他在龙令城生生拗断燕离的手指,甚至见骨,如今就受到了更惨烈的报复,那手肘处除了喷溅出来的鲜血,还有白森森的骨茬,令观者触目惊心。

    “燕离,你这个畜生!畜生啊!”常茂春像受伤的野兽一样嘶吼着,如果不是被杨秋生死死拉住,恐怕早就不顾身份冲上去跟燕离肉搏了。

    “你们退开!”杨秋生脸色也开始发冷,他跟长老院虽然只是因为利益捆绑在一起,但徐龙象毕竟是在他跟前听用惯了的,有着些许的香火情,心里怎能好受。

    雷部成员面如土色,哪敢违逆,纷纷向后退去。

    “师弟,他境界不高,即便有‘零界’,也并不是就真的无敌了。”

    “我明白了。”

    二人也分散,以燕离为圆心,各自在圆的最外围,难以言述的庞大气机向燕离涌去,但又各执一半空间,极有默契地不侵犯对方的领域。

    徐龙象原本还在惨叫着,庞大气机一涌来,就堵住了他的嘴,痛苦无处发泄,眼睛一翻,就此晕死过去。

    燕离像扔垃圾一样将徐龙象随手丢在地上,既然是先收一点利息,断一只手的痛苦,跟他所犯的罪过比起来,只是九牛一毛,当然不能就这样让他死掉,那样未免也太痛快了。他甚至没有挟持徐龙象的打算,就要留他在剑庭,好生休养,把身子骨养好了,再抓来重新体验一下地狱。

    两个可怕的剑客联起手来,又极有默契地放出一半的剑境,他感受到了巨大的压迫。“十一,我们走吧。”

    “你终于想通了。”

    突然间,不止两重剑境的压

    迫,那妖异的轻笑声一瞬间放大,同时从远处追踪来五道剑光,以紫花为中心,分作五方将他团团围住。

    各样剑境闯入此方天地,骤然间各自撕扯,拖拽,抢夺,虽然如此,但并不发生内斗,而只是针对着紫花。

    **大阵遭到紫花戏耍了无数次,始终攻击不到本体,阵中之灵也是愤怒到了一个阶段,金顶之上,六个秘境各自发出一道光柱,如同汇入大海的江河,轰然朝着此方天地汇聚而来,越来越庞大,如有“哗啦啦”的水声,数不清的剑元,就形成了波涛。与此同时,先前不加入争斗的剑河,不知从哪一个分段开始,突然间也被吸引过来。

    嗡嗡嗡——

    无数的飞剑发出共鸣,加入了波涛之中,如骤来的狂风暴雨,波涛在天际滚滚,如虚空中掀起来的海啸,那巨大紫花在海啸面前,就如同扁舟般渺小。

    “真是不幸。”

    燕十一从紫花下显身,目光在五个首座身上掠过,低笑一声,紫花下诞生一道气机,霸道无匹地掠夺周边星力,慢慢成形,出现了一个小阁楼,小雨淅沥沥的声音,猛地闯入激越的海啸声,二者本来是小巫见大巫,可众人却分明感觉到小雨的声音更加清晰入耳。

    海啸轰然压下,却仿佛有无形的力场隔绝着,触不到燕十一,甚至不能逾越小楼。小楼周围,忽然又有变化,只见明月在星云之后圆了又缺,滔滔江水接天连地,又有晚霞从远空投下,江水顿时一半碧绿,一半艳红,把“将逝”的凄凉与唯美展露无遗。

    小楼明月,夕阳江河,神境演化至此,却还不是完整形态,这一层天地展现到极致,其下又有变化,只见巨大的复古塔楼撑开了**剑阵,直接天柱山的地面,细数共有十一重楼。

    此楼一出,就生生撕开了**剑阵,无论它怎样调集剑元来弥补,始终不能修复裂缝。

    “这是?”

    “神境?”

    五个首座面面相觑,弈剑峰峰主段长天意味深长道:“剑庭不能与这样的人为敌。”

    “老段说的不错。”论剑峰峰主陆无章叹了口气。

    “这神境竟有三个阶段,如今已经圆满,单论神境,世上恐怕没有敌手了。”心剑峰峰主上官卿云也叹着气说道。他用了大半辈子完善境界,却也不过如此而已。

    “燕离怎么办?”御剑峰峰主阳泉君说道。

    “不能再留手了。”夜青岚微一伸手,周围的灰尘仿佛被注入了生机舞动起来,掠过空气带起来的微风,分外的凛冽。

    不能为敌,那就只能为友,但剑庭的脸面已经丢了,还做什么朋友?只有死人最安全。

    “住手,我能证明燕离的清白,你们此刻的争斗,全是无谓的!”

    就在此时,两个撑伞的女子出现了。

17、真相大白

    一个美妇,一个少女。人们的目光都去追寻说话的白衣赤足的少女,她就好像从异时空里只存在于幻想的美的国度而来。她的美,哪怕把这世上所有用来修饰美的字词都放在她身上,也根本描绘不出万分之一,白肌如雪、圆肤六寸的纤秀玉足,如同梦里落花上晶莹剔透的露珠。

    东海有遗珠,月下采紫薇。

    年轻一辈的弟子,几乎都难以自持,呆呆地看着,那些见过的,没来由地生出喜悦之情,仿佛只要看着她,人生就已经没有了遗憾。可他们的心很快苦涩起来,因为少女的目光不曾在他们身上停留哪怕片刻,独落在一个让他们恨之入骨的男人身上。

    四目相对,仿佛穿透了无数重时光,时光中的人来人往,相遇离别,如同白布上的迅速流逝的剪影,轻而飘渺的情丝,满覆风雪,仍有如生命的脉动,随霞光乘风交汇。

    隔着时光的相视,燕离觉出了难以言喻的疏离感,仿佛相交已是前世,然后少女开口叫他名字,他忽然就想笑,宛然当年的诀别就在昨日。

    “原来是萧山主,没想到时光已老,山主仍如当年一样年轻美貌。”杨秋生侧首看萧玉研,“往事已难追忆,再见故人,本座甚是欣喜,山主想来也是寻本座叙旧,请远光殿先小坐片刻。”言外之意,剑庭的内部争端,不需要外人插手。

    萧玉研淡然一笑:“是吗,看来真相对你们并不重要。可惜雷焱那个孩子,死了也得不到一个真相,他的英灵在剑冢,能够安息么?”

    常茂春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萧玉研,剑庭的事剑庭自己解决,不需要莲花座插手,我奉劝你不要多管闲事!”

    清脆如银铃般的娇笑声,从少女的檀口发出,“这位想必就是剑庭长老院的常茂春大长老了,您如果心里没鬼,有什么好害怕的呢?而且我记得,掌教闭关时,剑庭里负责做主的可不是传功长老或者执法长老,而是各脉首座,难道首座前辈们也不关心真相?”

    “真实,戒律,约束。”夜青岚一甩广袖,弥漫在虚空的魂剑就被她收了回去,“《琴心三叠》确实有这样的能力,但是萧山主出于什么考虑,要耗费十年苦修,来帮剑庭破案呢?”

    萧玉研道:“本座既不叫你们给好处,也不用你们欠人情,只给一句话,要还是不要。”

    夜青岚跟其余四位首座对视,不需多说,都有默契,就算他们不在乎真相,可是燕十一这样的敌人太可怕了,如果不能在这里将他杀死,对门下弟子绝对是一个残酷的考验。

    “只当剑庭欠莲花座一个人情吧,请山主移驾执法大殿。”

    关键时刻,各脉首座合议,是能否决掉掌教决策的,夜青岚既然开了这个口,杨秋生也阻止不了。

    执法大殿,各自就坐,只是少了一个凤九。燕离站着,旁边是躺着的仍然昏迷不醒的徐龙象。萧玉研坐在下首,顾采薇站在她的身后。

    常茂春道:“既是约束,当事者非清醒

    不可,小徒被这畜生折磨得不省人事,依我看,就拷问这畜生好了,想必在约束之力下,他会把真相说出来的。”

    “我不同意。”顾采薇笑着说。

    常茂春冷冷看去:“事关剑庭的稳定,要你这个丫头片子同意?”

    萧玉研道:“薇薇说的,就是本座的意愿。”

    常茂春无法,只得发怒道:“什么意思?既然被你拷问的不能说假话,拷问谁不都一样?”

    顾采薇笑道:“常大长老见谅,晚辈见过太多耍无赖的行径,万一您不服结果,胡搅蛮缠怎么办?倒白费晚辈师尊的十年苦修;而且依晚辈看,这位徐师兄怕是早就醒了,只是装着昏迷罢了。”

    徐龙象当然不会有动静。

    “杨院主,各位峰主,本座这就开始了。”萧玉研先打了个招呼,然后屈指一弹,一道灵光向徐龙象激射过去,本来如同死尸一样的徐龙象突然往旁边滚开,使那灵光打入地里消失不见。他然后装着很迷糊的样子,“这,这是怎么?弟子方才觉出有袭击,下意识躲避了……”

    在场的人,哪个没有七窍玲珑心,他这点花招,能瞒得过谁呢。这一躲,就等于不打自招。世界不是非黑即白,但真相却只有一个。

    “不要浪费本座的时间。”萧玉研不耐烦地弹出第二道灵光,这一回徐龙象再也不能躲避。

    “师父救我!”徐龙象惊恐地叫起来,他闯荡江湖数十年,如何不知道莲花座《琴心三叠》的厉害。

    常茂春脸色惨白,此刻已是唯恐避之不及。萧玉研开始审问道:“徐龙象,说,雷焱是谁杀的?”

    “是……”

    徐龙象只觉有一股沛然巨力箍住他的身体,使他的喉结一点一点震动,发出话音来,“奉天……教徒……”

    “徐龙象,你这个狗东西!”执法大殿内外,“哗”一声嘈杂起来。那些雷部成员此刻的内心简直如有一万匹马奔腾而过,如果不是执法弟子死死拦住,他们恐怕早就冲进来杀人了。

    萧玉研的气息骤然间明灭不定,她的眉宇间可见的露出疲惫之色,“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吧,本座跟你签订的平等契约,你要是隐瞒一个字,契约之力会直接撕碎你的身体。你说吧,活着才有希望,死了可就什么也没有了。”

    天可怜见,这位莲花座的掌教只觉这十年修为浪费到了一条狗身上,颇觉不值,只能寄希望于压榨出更多的秘密了。

    徐龙象勉强地转头去看常茂春,后者恍然未见把挪开了头,他心中一颤,巨大的恐慌吞噬了他的心灵,使他的神智开始失常,又哭又笑地说,“我怎么知道奉天教徒……那就是一群疯子,神经病,他们毒打我……那天河水好冷,雷师兄是为了救我们……都怪燕离,对都怪你!”他用独臂指着燕离厉声笑起来,“你这条臭虫,人见人厌,还毫无自觉地拜入剑庭,你为什么不去死,你为什么要活下来!你不活下来,我

    就不会为了报仇下界,就不会被埋伏,被威胁……呵呵呵,周安是我杀的,他死都不相信,呵呵呵,他死都不相信,呵呵呵……”

    千钧一发的战争,随着萧玉研的出手,被消弭于无形。

    徐龙象被押到了执法院的水牢里关押着,等待他的将是剑庭的最高刑罚。

    燕离送着二女到了文洪大渡口,萧玉研转身看了看燕离,然后对顾采薇道:“你有许多话跟他说吧,为师先走一步,你自己回来。”说毕腾空而去。

    “师父!”顾采薇追了两步,萧玉研在半空中站住,但是没有回头,“别让为师后悔。”说毕化光而去。

    此刻东方正好翻出鱼肚白,天光开始放亮。

    “又是你救了我,谢谢。”燕离轻轻地说。

    “我不是为了听你说谢谢来的。”顾采薇娇笑一声,“明码标价,五十万元辉石。”她迎着朝阳,向着天柱山的方向走去。

    “没想到我的命这么值钱。”燕离不禁莞尔,跟在后面道,“这些年你过的好吗?”

    顾采薇笑道:“这话应该由我来问你,这些年你在世界尽头是怎么过来的?”她回过头来看燕离。

    燕离停了下来,迎着顾采薇的目光道:“就像在沙漠里迷了路又没水,把所有可利用的资源平均分配,一点一点支撑着,不为了谁而活,也不为了谁而死,看不到希望地狂欢着,放纵着……然后我姑姑来了。”

    “我听说了,她造了好大一艘船……但是你跟李血衣,你们……”她咬着唇,燕离从她身边越了过去,“如果不是她,我活不到此刻来见你。”

    “你都不看我,说什么见我!”顾采薇从后面大声道,眼眶中逐渐泛起泪珠。

    燕离心中一软,转过身去,“薇薇,我很抱歉不能给你独一无二的一份感情,所以我没有阻止你离开,但我知道,我这样你多半会更恨我……我没有办法,你并不了解我的过去,不了解我身上背负的东西,我始终在追寻的是最深远的黑暗,离开我对你是件好事……”

    “你为什么总是这样自以为是!”顾采薇咬着唇,忽然捂嘴蹲下去。

    燕离心中一痛,眼前的白衣赤足的少女,一如当年风华绝代,她是那么完美,那么骄傲,可是此刻却蹲在地上哭泣,谁害她变成这样?他意识到自己的错处,连忙跑回去将少女扶起来用力抱住,“对不起薇薇,我错了……”

    少女许久后慢慢说道:“我知道你原本姓白,我也知道你幼时的遭遇,我更知道你在找《广微经》,是为了找出害死你父母的幕后凶手……你的事情我都知道,你凭什么说我不了解你!”

    燕离全身一震:“你,你去查了?”

    少女踮起脚尖,在燕离耳边轻轻说,“我不是要跟你说你跟李血衣怎样,我也不知道你姑姑在造船,我只是想告诉你,如果你再不回来,我就去找你。”

18、但凡有隐瞒者,只是不够爱

    藏剑峰,用竹子搭起来的大饭厅里,众人围坐着,罗方硕一面调着火锅里的汤料,一面向燕离跟顾采薇介绍着“古董羹”的吃法,让二人大为惊奇。他烫好猪肉片,往二人碗里夹去,“来,燕师弟,采薇姑娘,这肉是我亲手切的,我发现啊,这肉一定要薄,才能让汤汁渗入肉里,咬起来感觉就不同。你们快尝尝看呀。”

    二人夹起来放入口中咀嚼,这肉也不知混合了什么材料,芳香浓郁,入口即化,配上**的汤汁,让味蕾得到了尽情的款待。

    顾采薇美眸亮晶晶地闪着光,“这肉跟我以前吃的完全不同,真的是猪肉吗?太好吃了,罗师兄,你真厉害,请你一定要教教我,我想让祖奶奶也尝尝这‘古董羹’。”

    “没问题!”罗方硕一听,顿时比捡到钱还高兴。

    “确实不错。”燕离毫不客气地夹了一大串肉片下水去煮。

    众人吃吃喝喝,一面说着这些年的事,涉及到恶狱的经历,燕离含含糊糊地应付着,实在也不知道怎样去描述。说痛苦吧,有李红妆这么样个大美人陪着,又不能算是特别痛苦;但要说快乐吧,每天最头疼的问题就是活下去,还有对抗饥饿。只有真正饿过的人,才能体会到个中滋味。他更多的是听,听着藏剑峰这些年的遭遇,尽管说的不多,他还是能从侧面感受到处境的艰难,自然就更加的内疚。

    曹子君不想继续诉苦,就有些感慨地转移话题道:“还是采薇姑娘有办法,我们这些人加上燕离,合计来合计去,最终还是被徐龙象那个龟孙子玩得团团转,采薇姑娘这一出手,立马叫他原形毕露!”

    顾采薇笑道:“都是师尊的功劳,晚辈哪有这能耐呀。”

    “这一回不管是燕离还是藏剑峰,都要好好感谢采薇姑娘的援助。”曹子君给顾采薇倒了一杯酒,然后叫着众人举杯同饮。

    曹子固挤眉弄眼道:“真不枉我师兄弟几个当年去莲花座大闹了一场。”

    顾采薇格格娇笑起来:“是呢,门中师姐师妹都还记得子固师兄当年的威风,惦念着你什么时候再莅临指导呢。”

    “哦?”曹子固眼睛一亮,自我感觉良好地端正坐姿,“指导谈不上,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一定登门去慰问她们寂寞的心灵。”

    “行了吧你这小子,听不出来采薇姑娘是客气话吗,还当了真了。”曹子君训斥了一句,然后摇头道,“最让我没想到的,是执法院这样容易就放过我们了。”他们一行人跑去执法院救了橙衣,余秋雨为了不连累他们,选择带着橙衣逃走,执法院也就没有了留难他们的借口,加上燕离已经是清白之身,之前的旧账也就没有算下去。

    陆凤心冷笑道:“这只是杨秋生那个老狐狸做的顺水人情罢了。凤九被罢免,掌教又不出面,他等于接过了代掌教的职位,目的已经达成,关不关我们都无所谓。”

    燕离起身提出想去拜拜苏小剑,苏小容看了他一眼,站起来道:“跟我来。”他跟着走出去,穿过一大片竹林后,沿着河岸又走了小半个时辰,到达一个幽静的山谷。站在苔藓横生的洞窟底下,他忍不住握住拳头,“你们就让峰主住在这里?”

    “这已经是目前最好的墓地了。”苏小容的半个身子埋在阴影当中,一只眼睛拿来看燕离,这是她首次流露出情绪,或许是悲伤,或许是怨恨,或许二者都有。“如果你能改变,我仍会感激你。”

    “我会的小容长老,我发誓!”燕离深吸一口充满霉味的空气,跟着苏小容走到了山洞的最深处,打开了一间被禁制封住的粗糙的地下宫殿,大概就一亩左右大小,中间被凿开,由夜光珠照亮,巨大的水晶棺半倾斜地竖立在那里,苏小剑仍然是生前的衣容,双目紧闭,如同正在睡梦之中。

    “这是?”他第一时间发现苏小剑的尸身没有腐烂。

    “掌教向道庭借来的万年冰玉棺,能保尸身十年不腐。”

    “掌教?”

    “苏小剑不喜欢线香的味道,这里没有准备,你拜一拜就出来吧。”

    燕离在冰棺前跪了下去,看着棺里的苏小剑,胸中涌动着难言的悲伤,“峰主,你说过人生在世,必有其意义所在。如果您存在的全部意义,只为了把弟子从他们编织的绞索里解救下来,那对弟子而言,实在太沉重了!弟子从小就活得不容易,那些尔虞我诈、虚与委蛇,让弟子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利己主义者……但是,如果再给弟子一次选择的机会,弟子还是会拜入藏剑峰!”他慢慢地俯下身去,把额头叩在冰冷的地面上,“弟子一定会让藏剑峰恢复往昔的荣光!”

    ……

    天光晴好,暴风雨之后的宁静,殊为难得。燕离牵着顾采薇的手漫步在河边,几缕阳光透过林木,洒下斑驳的剪影。二人十指紧扣,时不时地对望一眼,就觉得阳光温柔极了,对方的眼神都像要把自己包容到柔软的海绵里,连一根头发丝都如同香草一样,散发着浓郁的芬芳。

    “你为什么看我?”

    “你知道吗,我以前从来没有认真看过你的脸,但是跟你分开之后,我的脑海里就全部是你的模样,不知道为什么那样清晰,想忘都忘不掉。我现在只是想看看,为什么你的脸长得这样讨人厌。你又为什么看我?”

    燕离揶揄道:“我有点快要忘记你长什么模样了,所以这回趁机多瞧瞧,以免再遗忘。”

    “小贱客,你真的好烦啊!”顾采薇薄嗔着作势要打人,燕离按住她的手,顺势将她抱入怀中,“傻瓜,当初在半山庐门口,你坐在墙上笑的样子,早就刻在我的脑海里了。别说此生难忘,下辈子,下下辈子,我也能在茫茫人海中一眼找到你。”她略羞涩道,“找我做什么,跟你很熟吗?”燕离

    在她耳边悄声说了一句“做我们都喜欢的事”,然后捧着那张倾国倾城的脸庞,轻轻地吻了下去。

    许久之后唇分,顾采薇迷离地道:“小贱客,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燕离道:“我觉得大师兄一心为了剑庭,不该遭到那样的对待,我想个人的事先放放,优先助他脱离囹圄,你主意多,帮我想想怎么办。”

    二人到了一株古树前依偎着坐下,顾采薇想了想道:“当年剑神山庄的投毒案,我也有所耳闻。凤九此人太过耿直,不声不响就领下了所有的罪,又加上了你的麻烦事,才付出这样惨痛的代价,虽然在我这个旁观者看来,他其实还是为了剑庭的大局着想,但你是间接的受惠人,这一点是没有错的,所以我支持你的决定。不过……”她轻抚上燕离的脸庞,纤细玉指拂过鬓间的那一缕白发,“你能不能先向我坦诚,这是怎么回事?”

    燕离伸手从胸口掏出龙神戒给顾采薇看,他没有隐瞒,把来龙去脉以及龙神戒的来历都说了一遍。如果说情人之间不能有秘密,他也算是其中的佼佼者了。龙神戒是他最大的秘密,可以说意义非凡,单是里面暗藏的《太白剑经》,便是他日后道途晋升的关键。

    顾采薇听了这样漫长的述说,像听了一个天方夜谭那样眨了眨眼睛。面对燕离的毫无保留,她觉得自己值得拥有,这样的自信跟骄傲,便是她爱得坦荡的明证。“世传你从广微林得到传承,原来不是。”

    燕离道:“我身负一等剑主,用了十五年才踏入剑经的大门,世人都小瞧了,这门绝学哪有那么容易参透。”

    “好吧,本大师很满意你的表现,就勉为其难替你出出主意好了。”顾采薇娇笑一声,语音曼妙清脆,“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要使凤九摆脱当下的困境,首先要找出真相。”

    “哦?”燕离道,“莫非大师兄之所以承认下来,是因为有什么隐情不成?”

    “本大师都说的这样明白了,你还不开窍,真是个笨蛋。”

    “请大师指点。”

    “是不是凤九所为一点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要找出他杀人的理由。他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杀害自己的兄弟姐妹呢?而且手段如此狠毒,更为此隐瞒手疾已愈的真相。”

    “我明白了,把事情深挖出来,让大家知道投毒案的背后,还有一些不为人知的故事。”

    “本来仅仅如此是不够的,但凭凤九的人望,我想现在雷部那些人,也只是缺一个台阶下而已。能做到什么地步,继承人的资格能不能恢复,我不敢保证;但一定能帮助凤九摆脱现在的困境。”

    “大师高明!”

    于是二人没有耽搁,直接下山乘船到了九龙山,剑神山庄的所在地,闻知二人身份,庄主凤知年亲自出来,将二人迎了进去。

19、剑神山庄投毒案(上)

    “明前普洱,请用。”凤知年用语简洁,寡淡讷言。

    燕离看着眼前清瘦的中年男人,脑海中不禁回想起跟顾采薇的对话。

    他们乘船到了九龙城,问明路径,直接来到九龙山下开始攀登。这九龙山山势壮丽多彩,在绵延起伏相互掩映的山峦之间,如有九条卧龙相互盘旋,故得此名。剑神山庄建在神仙岩上,因为山势奇绝,从远处看,神仙岩就如同悬浮在半空之中,故有“神仙”之美名。

    “凤知年,执剑总会副会长,凤九生父,地位仅次于杨秋生,他同时也是剑庭天剑峰外门执事长老,实力很强,曾经在魔族战场杀了个九进九出,剑神凤知年之名,数十年前可谓是仙界雷动,可惜遭到仇家暗算,伤了根基,现在修为十不存一,可惜了。你可能不知道吧,剑州的大部分产业,都掌握在执剑总会的手里。”

    “什么?这不能吧?”

    “就知道你不信。小贱客,这世上你想不到的事,可多着呢。通常来说,道统确实是一域之主宰,剑庭当然也是,只不过在很多年前,从执剑总会诞生起,剑州的经济命脉就已被执剑总会所夺,大部分的产业都由执剑总会管理、统筹,盈利所得,只有三成上交给剑庭,其余的,都落入了他们自己的腰包。”

    燕离吃惊道:“此前我从未听过执剑总会,还望大师不吝赐教。”

    “你这人狂妄起来没有边,难得虚心,本大师就难得大发好心地指点指点你。”顾采薇格格娇笑着,“要从数百年前说起了,剑州有四大山庄,他们分别是剑神山庄、啸月山庄、天璇山庄以及雁鸣山庄。”

    “听起来一个比一个威风。”

    “是真的威风。它们有一个共同点,就是第一任庄主都曾经出任过剑庭的掌教。”

    “那也算是剑庭传下来的香火。”

    “不错。不过毕竟不属于剑庭,各山庄虽有绝技,却无绝学,想要登上云峰,仍须拜入剑庭。”

    “执剑总会是怎么回事?”

    “大概二百多年前,剑庭曾经发生过一起叛乱,其时天剑峰势大,其余诸脉遭到严重打压,于是联合起来向天剑峰进攻,叛乱被镇压之后,那一任掌教刚巧是出身雁鸣山庄,为防止再有叛乱发生,就联合四大山庄,建起了‘护剑堂’,也就是‘执剑总会’的前身。剑庭各脉在这场动|乱中元气大伤,九大道统中,整体实力跌落到了第八位,‘护剑堂’趁机茁壮成长。‘护剑堂’的诞生,究竟是否阴谋,现下已无法考证,伴随着它的壮大,四大山庄几乎垄断了掌教之位。此后具体细节我不清楚,但在观山海上任之前,就已经改名‘执剑总会’了。”顾采薇走累了,就在小溪旁坐下,把赤足探入水中,舒服地眯起眼睛。

    随着顾采薇的讲述,‘执剑总会’在燕离的眼前揭开了一层又一层神秘的面

    纱,虽然距离真正看清它,还有一段距离,但已经不再陌生。他的脑海中不禁回想起某次跟夜青岚交谈,对方讳莫如深地说了一句“剑庭的水|很深”,现在回头仔细品味,才觉出其中深意。

    “你觉得掌教为什么会是掌教?”

    顾采薇仔细地琢磨了一下燕离的这句话,笑着道:“依我看,这是剑庭七脉妥协的结果。”

    燕离听了不禁沉默,居然连一个外人,都把剑庭的形势看得这样清楚?剑庭如今的所谓强大,随着掌教受困心魔,变成了一个泡沫,只要有外力轻轻一戳,就会全面溃败。如果继续任由执剑总会发展下去,日后取代剑庭也不奇怪。听子君长老说,前任掌教王湖,也是雁鸣山庄的人,他指定了出身稷下学宫的观山海作为继任者,是为了安抚诸脉首座,但条件是下一任继承者必须是四大山庄的人。

    想到这里,他突然想起授剑大会上,六脉首座对大师兄作为继承者似乎都没有异议,难道他们就不担心么?而这次是执法院与长老院联起手来对大师兄发难,岂非是执剑总会对付执剑总会?想到杨秋生,他忍不住问道:“杨秋生一个外姓,怎么会是执剑总会的会长?”

    “他是王湖的亲传大弟子,王湖很器重他,把不知多少代的玄孙女许配给他。以前大家都是这样以为,直到他们夫妻双双步入中年,生了个孩子,居然姓王,于是大家就都领会到了,说是许配,实是入赘。”

    “喝不惯?”

    寡淡简洁的话声,将燕离从沉思里拖拽出来,原来他举着茶盏半天也不喝,主人家以为他喝不来这茶,故发声询问。

    “不会。”燕离含糊地说,就着茶盏喝了一口,慢慢放下,“明前是名种,寻常也喝不到。庄主可知晚辈来意?”

    “唔。”凤知年只是喝茶,应着一声,也不知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燕离就道:“晚辈为大师兄而来。想必庄主已经听说了,大师兄现在处境很艰难。”

    凤知年举着茶盏的动作一顿,眼皮抬起来,眼神变得格外的凌厉,“他自找的!”

    燕离的心就一沉,知道此行恐怕不易。“晚辈只想知道当年投毒案的经过,没有冒犯的意思。”

    凤知年霍然站起,“招待不周。”说着就转身去了。这男人背影清瘦,匆忙得如同丢了魂。他走之后,很快有个管家模样的白发老者进来,向二人苦笑拱手,“庄主喜怒无常,怠慢二位贵客了。老朽陈柯,山庄总管,大半辈子都在山庄过的,有些事情知道得比庄主更为详细,如若不嫌弃,让老朽来解答吧。”

    燕离原本想问投毒案,忽有一念起,不禁道:“陈总管,机会难得,我想请您先给我们讲讲大师兄的事。”

    使役搬来一张椅子,陈柯扶着扶手坐下来,喟然一叹,开始缓缓讲述起来。

    凤九排行第九,又因九龙山之故,凤知年就给起名凤九。凤九生母陶氏乃是九龙城百里外的柴县人,那一年凤知年遭到仇家暗算,重伤初愈,为排解修行之路被断绝的苦闷,他去往柴县东碧湖泛舟钓鱼,遇到了还是十二三岁少女的陶氏,对其一见钟情。

    几年后,陶氏被娶回剑神山庄,一开始很是过了几年恩爱甜蜜的日子,但这样的日子跟曾经在仙界叱咤风云比起来,相当的寡淡无味,加上陶氏先后生了两个孩子,身材走形,样貌大变,凤知年渐渐疏离了她。

    陶氏出身贫贱,渔民之女,难登大雅之堂,嫁入剑神山庄,甚至连平妻的位份都得不到,只是一个小妾。得宠时,主母要让她三分,一朝失了势,连奴婢也不把她们母子放在眼里。

    陈柯不避讳地把凤知年的心态转变也给说出来,这让二人听得是大开眼界,也许在这个老人的心目中,陶氏的遭遇实在太过悲惨,他也是借着回忆来抒发自己的情感。不过对陶氏的悲惨遭遇,他只是一言带过。“剑神山庄,人人用剑,庄主更是酷爱剑道,庄中有天赋的子弟,都得到极大优待,各房皆以练剑为出路,天赋好的公子姑娘,哪怕在庄中杀人放火,庄主也只当做不见。然九公子天生手疾,力不能碾蚁,休说练剑,抬也抬不起,更使庄主不待见玉漱居。主母凶悍,常逼得陶小娘跪地求饶,挨鞭子是常事。可是啊,没想到……”陈柯回忆起那段时光,不禁满是缅怀,“九公子的胞妹琳姑娘,却是个天生练剑的胚子,那一年她才九岁,就在庄中大比里脱颖而出,更觉醒了二等剑神,被庄主视为继承人……”

    “琳姑娘?”燕离与顾采薇对视一眼,没想到兄妹两个天差地别,他们实在无法想象凤九在那个环境下怎么能够最终杀出重围。

    “后来呢?”顾采薇催着道。

    “姑娘你别急,容老朽喝口水润润喉。”陈柯从使役手里接来茶盏,喝了两口咽下去,舒了一口气,“年纪长了,说两句话就不行,还望燕公子,采薇姑娘见谅。后来啊,陶氏被打死了,琳姑娘就被过继到了长房,成为主母的女儿,没两年,就发生了投毒案。现在想想,也只可能是九公子所为了,毕竟……”

    “陈伯!”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忽然走来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约莫三十出头,跟凤知年有三分相像,身材略微发福,看到顾采薇先是惊艳,旋即闪过贪婪之色;女的约莫二十五六,身材姣好,胸脯高耸,皮肤白皙,她看到顾采薇,妩媚的神情就闪过一丝嫉妒。

    “武公子,语姑娘。”陈柯连忙站起来向二人行礼,那男的露出一个自认为得宜的微笑,“有些话可不能乱说,陶小娘怎么是被打死的呢?分明是她偷男人得了下流病病死的!您老糊涂了,可不能误导贵客啊。”他说着转向燕离笑道,“燕师弟,我是凤承武,早年也在剑庭学剑,家父年纪大了,不得已回来帮忙打理家业。”

20、剑神山庄投毒案(下)

    燕离正听到关键处,被这二人闯入打断,本就心生不悦,又听这两个诋毁大师兄生母,更是不痛快,随意拱手算作还礼,语气淡淡地问,“武师兄说陶小娘是病死的,可有什么证据?”

    陈柯张口欲言,凤承武用锐利的眼神钉了他一眼,他的脸色倏地变白,暗暗地叹着气,不敢再言。奉承武一面走一面说,“燕师弟,此地乃剑神山庄,我与家父都欢迎你来做客,但如果要查当年的投毒案,你既非九龙城不良府之人,亦非执法院执事,怕是不够资格。况且,家丑不可外扬,剑神山庄的事,还请燕师弟不要再打听了,我希望我的客气能得到回报。”说毕,已走到顾采薇的面前,面上泛起笑容来,抱着拳道,“采薇姑娘,在下有礼了。没想到名动天下的第一美人会光临鄙庄,在下总算有一件值得骄傲的谈资,跟我的那些好友炫耀一二了。”

    顾采薇矜持地笑着,“少庄主抬爱了。”

    “采薇姑娘这样叫我,实在生分,”凤承武笑道,“我也是剑庭一员,同为九大,不如以师兄妹相称。”

    顾采薇美眸一转,狡黠说道:“说到生分,我奉师命,随同燕离来调查投毒案,少庄主却说‘家丑不可外扬’,听着才生分呢。此刻你要我认你做师兄,可见的没有诚心,依我看还是罢了,免得口中叫着师妹,心中却恨不得把人家赶出去。”

    “哈哈,采薇姑娘不但人美,而且风趣得很,真是让人忍不住的心生欢喜。在下肯定不会赶采薇姑娘走的,请务必在鄙庄盘桓几日,好让在下尽尽地主之谊。”凤承武忍不住地笑,然后指了指身旁女子,“舍妹凤承语,虽未在剑庭修行,却拜了一个长老做师父,算是外传弟子,你们都是女儿家,可以好生亲近亲近,说些体己话。”

    顾采薇向凤承语微点螓,算是见过了礼,后者也笑着点螓,“采薇妹子,我这样叫你不介意吧,晚些姐姐带你去逛夜市,九龙城的夜市,有许多新奇的胭脂,当然,妹子国色天香,已不须那些俗物,但你要知道,男人喜欢新鲜,女儿家时时更换不同体香,保持新鲜感,才能牢牢抓住男人哦。”

    她看到顾采薇的目光本能地看了燕离一眼,印证了猜测,心里头禁不住地升起更浓烈的嫉妒,面上不显,笑着道:“那就这样说定了。采薇妹子,燕师弟,我还有事先走一步。”说毕向后堂走去,与兄长擦肩而过时,给了他一个眼神,后者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也向燕离跟顾采薇拱手,“二位,实在对不住,在下与舍妹刚从‘总会’归来,有许多事要向父亲当面禀告,我会让陈伯安排二位入住,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下人去做,如果有谁敢怠慢,尽可告诉,在下一定严加处置!晚间设宴,请二位务必赏脸。”说着,用充满警告的目光盯住陈柯,“陈伯,把燕师弟安排到落日居,把采薇姑娘安排到留仙居,各派三个使役三个使女去伺候,有些话不能说,有些错不能犯,记住了吗?”

    “是,老朽记下了。”陈柯目不斜视地说着。

    凤承武这才满意离去。

    陈柯颤巍巍地站起来,向二人道:“燕公子,采薇姑娘,请随老朽来吧。”

    二人对视一眼,左右还要调查,就先住下。燕离道:“陈总管,我们打听的事,你还能继续给我们讲讲么?”

    陈柯顿了顿脚步,看了看左右游廊,怀着十分的戒惧道:“庄主自从受伤以后,对很多事都不在乎了,所以老朽敢说。但武公子不同,他既不让老朽说,老朽就不能说,燕公子明白老朽的意思么?”

    “我懂了。”燕离叹了口气,知道要对方继续说,等于要他的命,人家虽然年纪很大了,但能活着,谁会想去死呢?

    顾采薇用手背悄悄地碰了碰燕离的手,用眼神安慰他,谁知却被抓了手,肆意地摩挲着,她的俏脸不禁微烫,见陈柯在前面带路,没有注意到后面,就没反抗,娇声地传音道:“小贱客,你觉得我要不要跟那个女人去逛夜市啊?”

    燕离坏笑道:“去啊,为什么不去,许她看在你同为女儿身的份上,就把真相告与你了。”

    “那女人心里分明对我怀着不满,故意说你们男人喜欢新鲜,要我出糗,怎么可能告诉我。哼,你说,你是不是就像她说的一样,闻久了就会腻?”

    “万一真腻了怎么办?”

    顾采薇顿时大怒,甩开燕离的手,“那你就去找你的香夫人李血衣还有唐不落,不要跟我有瓜葛!”

    燕离又把她抓住,笑道:“急什么,等腻了再去也不迟嘛。”

    “你还真打算去啊!”顾采薇气坏了,转头噘嘴看燕离,忽然眼珠子一转,娇笑道,“不如我牺牲色相,去勾引那个凤承武,他肯定会对我开口的。”

    燕离立马否决:“不行。”

    顾采薇马上道:“我非要去呢?”

    燕离就将顾采薇拦腰抱起来,不顾陈柯在前面,俯身下去,在顾采薇的耳边悄声说,“那我就把你就地正法了!”

    “你有胆就来……”顾采薇媚眼迷离,纤细白皙的藕臂主动地勾住燕离的脖子,姿态实在是诱人。

    “你这个小妖精,”燕离眼睛通红,吭哧地喘着气,“以后此事再也休提,不然我就打你屁股,直到你求饶……”

    前面正走着的陈柯忽然觉出不对,停下来慢悠悠地转回过头,只见二人并排站着,除了顾采薇的娇靥上有些微的红晕以外,似乎没有什么别的异常,他揉了揉有些老花的眼睛,继续带着路,到了一处院子外就道,“咳咳,采薇姑娘,留仙居到了,请进去吧,少待老朽会把使唤的人手送过来。”

    燕离跟着陈柯继续走,到了落日居,还送进去,推开主卧的门,老头做贼似的看了看围墙外,呢喃般地说了一句:“听说玉漱居到了子时就会闹鬼呢……

    ”说完老头就走了。燕离站在门槛想着,玉漱居不就是大师兄幼年的居所么?闹什么鬼?他突然眼睛一亮,莫非他觉得这里说话有风险,故意约自己子时在玉漱居见面?

    ……

    “父亲,杨秋生会长已经开始行动,前期的部署已经完成大半,我们的人能保证第一时间出动,执剑总会取代剑庭的时机终于到了!届时请您一定要出手。”

    在书房里,凤知年听着凤承武兴奋的汇报,不置可否地轻轻敲着他身前紫檀木制的桌面,桌前一排剑形状的笔筒,旁边一方剑形状的砚台,甚至连镇纸都是剑形状,房中墙上挂着各式各样的宝剑,表现出主人家确实爱剑爱到了一定程度。

    凤承语见凤知年一语不发,以为他心软了,看了一眼哥哥,后者给她使了个眼色,她便低声说道:“父亲,真相终于大白了,当年让我们万分悲痛的投毒案,就是九哥所为,他不但毒死了大娘子,连大哥二哥六哥十三妹跟舅父,还……”她犹豫了一下,“还有琳妹,都被他毒死了,这种人有什么值得同情的……”

    她跟凤承武是二房的,由凤知年的平妻朱氏所生,由于当年大房的人全被毒死,二房就顺位变成了嫡系,她跟凤承武摇身一变,成了庄里举足轻重的人物。

    她不提琳妹还好,一提起来,凤知年的气息就控制不住地泄出去,房中但凡所有能动的都颤抖起来,兄妹两个更是吓得全身发抖,过了许久才平静下来。

    兄妹两个惊魂未定地对视着,凤知年尽管因为伤势,寿元不多,如今也是踏入了迟暮,但他的余威仍让兄妹两个感到害怕和无助。

    “记住!琳琳,你们不配!”凤知年的眸中闪过深沉的哀痛,干瘦的脸颊微微地颤抖着,口|唇翕动着,“不要再提琳琳,永远不要!”

    凤承语连忙跪下去:“父亲,语儿知道了,语儿再也不敢了!”

    凤知年忽然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轻描淡写地道:“我会到场。”

    凤承武大喜,行了个大礼,“父亲一定能创造历史!孩儿告退。”说着拉上凤承语出了门,恭恭敬敬地合上,然后嘴角就不可自抑地上扬,跟妹妹相视一笑,到了另一处院子,他就恢复了主人家的气派,大喇喇地坐了下来,“只要父亲肯出手,应该就不会有意外了,咱们剑神山庄所能得到的份额,也能更多两成,只比雁鸣山庄差一点了。”

    凤承语坐在另一边,给哥哥倒了杯水,笑着道:“哥,这回你可要好好感谢我,琳妹是父亲最大的骄傲,却被凤九毒死了,依我看,父亲第一个要杀的人,一定是凤九!”

    凤承武冷笑一声:“凤九可是一大变数,他死了正好,我们省事。语儿干的不错,有什么想要的,只管跟哥说,哥一定满足你。”

    凤承语的俏脸上悄然浮上一丝迷离:“哥,我想要燕离!”

21、享乐是剥夺时光的流毒

    跟约定好的不同,来到落日居的是五个使女,领头的竟然是凤承语,在院前一字排开,除了凤承语,年纪最大的不会超过十八,不但个个都生得娇美如花,而且身上都穿着各样颜色的清凉款式的褙子,这衣物不但将女子的锁骨精心展露,亵衣里的深深的沟壑,也是隐约可见,时下最得男人钟爱,可以说哪怕原本只有三分魅力,也能展露出七分来。

    “奴婢参见燕公子。”五个小美人盈盈地行礼,口齿利落,声音软糯,齐声叫着人,让人听着骨头都酥了。止不住好奇的美眸,还流转着醉人韵味,俏脸上都挂着欲拒还迎的红晕,这些哪是什么使女,分明就是大家闺秀。

    凤承语向燕离眨了眨眼睛,俏生生道:“师弟怎么样,我院子里养的姑娘,不比名花榜上的差吧?”

    燕离扫了一眼,心中暗觉古怪,也不客气,直接就开口嘲讽道:“来到剑神山庄,高明的剑客没见到,美人倒是很不少,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美人山庄。”

    凤承语虽然很嫉妒顾采薇,但正所谓同性相斥异性相吸,她对顾采薇有多少恶感,对燕离就有多少好感,加上成长环境导致她天生崇拜强者,第一期星辰之光在三界刊载后,燕离已经是炙手可热的金龟婿了。所以就算燕离不但不接受她的美意,还出言将她嘲讽,她也并不生气,仍然笑语盈盈地说:“师弟别急,待到晚宴,我家的几个剑痴都会到场,届时定会向你讨教,自有你表现的机会。再说我这几个妹妹,师弟可别小瞧,她们从小跟我长大,可谓是情同手足,但凡我有的,法门秘籍天材地宝,也都有她们一份,在剑道上都是一等一的好手,虽然比不过师弟你强悍,但看个家护个院还是举手之劳。——姑娘们,还不向燕公子绍介绍介。”

    排头的是一个黄衣姑娘:“好教燕公子知道,奴婢几个无名无姓,受语姑娘恩惠,习得几门粗浅剑术,得庄主点评,止碣石而临山,故名临碣。”她生得一副柔弱相,说起话来楚楚可怜,却别外有一股子坚毅。

    燕离初始漫不经心,听着“临碣”二字,来了兴致,“哦?莫非你习的是势大力沉的剑式,但偏偏从小体弱,用临碣表示你总不能把力用尽?”

    临碣佩服地道:“燕公子果然不是凡辈,奴婢幼时流浪,受了寒毒,贫苦不得药石医,才落下了病根。”

    跟着是第二个蓝衣姑娘,她的眉宇之间略有英气,顾盼生辉,“奴婢惊涛,亦愿公子猜我。”

    燕离一笑,这两个的名字,比什么春花秋月有趣多了。他就拿眼睛去仔细看惊涛,直看得小姑娘英气尽去,只剩了羞涩。“你上身毫无赘肉,体轻而薄弱,然方才你入院以来,立这许久,下身仍稳固如山,恐怕修的是某种蓄力法门。”

    惊涛美眸一亮,“公子好眼力,奴婢被罚时,总能坚持到最后哩。”

    第三个是红衣姑娘,她口齿伶俐,语声轻快,“公子公

    子,轮到我了,我叫作东遗,却是不知这名目作何意义,公子快猜猜我的。这回好了,有公子解答,她们再也不能笑话我了。”

    燕离乍一听,只觉莫名,正迟疑间,耳边传来一个细若蚊蝇的传音。“家父早年在东海游历,于荒岛偶得无名剑诀,甚是精妙,后来传给了她,就用‘东遗’称之。这丫头常常缠着我解答,实在烦恼,师弟作个好心,帮我编个好听的糊弄她,好让我解脱。”他转头去看,凤承语笑靥如花地对他眨着眼睛,传递着“这是我们之间的小秘密”的默契。他想了想,也不好拒绝,就含糊说着:

    “我观你气韵勃发,剑意从指间流露,想来大成时,定然能做到以意御剑,如大江东去,淘尽风尘,留下千古遗篇……”他说到最后连自己都不知所云,东遗小姑娘却拍着手叫好,还示威般地看了看四个姐妹,仿佛在说:‘怎么样,我的可比你们厉害多了!’

    察觉到燕离无奈的眼神,凤承语“噗嗤”一声笑出来,又连忙强忍住。她欣喜发现,自己跟燕离的距离在无形中拉近了不少,于是决定实行下一步计划,就给剩下的两个使了个眼色。

    第四个姑娘着绿衣,怯生生说:“奴婢穿云。”因为得了授意,就不叫燕离猜,直接让给下一个。

    第五个姑娘着紫衣,看着年纪最小,却表现得沉稳老练,得到授意,就笑着说:“燕公子,奴婢冷月,就不叫公子猜了,庄主曾授给一式剑招,唤作‘冷月无声’,故名冷月。我五姐妹各有所擅,只要合力,纵然是燕公子也能一战;可也各有所不擅,若是分开就很容易被逐一击破,加之语姑娘对我们恩重如山,是以我五姐妹曾经发过誓,他日若语姑娘觅得如意郎君,便一齐填作陪房。”

    燕离不动声色道:“哦?真不知哪个男人有这样的福气。”

    冷月笑着说:“不敢当福气,我五姐妹都是死过一回的人,为奴为婢,乃是应有之意。”

    “月月怎么又在胡说,我还没心上人呢!”凤承语似乎很羞于这个话题,跺了跺脚,“好了好了,你们可是来伺候人的,一个个站着说话成什么体统,还不快去让我家师弟做一回‘老爷’,享受一下你们照顾人的本事。”

    五个小美人顿时一拥而上,拉着燕离到了堂屋,按在上首坐着,一个去沏茶,一个从乾坤袋里取出水果点心,另外三个一个蹲在燕离面前给他捶腿,两个在他身后给他捏肩。

    燕离还真是头一回得到这样的待遇,感到新奇,就没有抗拒。几双小手在他身上摸摸捏捏,但不是乱按,恰到好处的力道以及对穴位的拿捏,显然经过了非常刻苦的学习。他只觉通体舒泰,不禁放松下来,这时冷月把精心摆好的水果点心端着过来,不等他伸手拿,就轻轻捏着一粒草莓塞到他嘴里。他咬着草莓还没咽下,穿云把沏好的茶在案上放凉,又剥了一颗荔枝……

    “怎么样师弟,我的这些

    小姐妹味道不错吧。”凤承语掩唇直笑。

    “不错不错……唔唔……”燕离含糊应着,因为太过享受而几乎无法思考。

    凤承语心中暗自得意,转头望门外,心说应该快来了吧?此念方生,院外就出现了一个个白衣少女的身影,她连忙又向五姐妹打眼色,五姐妹会意,动作变得不规矩起来,冷月更是端着果盘直接坐到了燕离的怀中,在这种情况下能坐怀不乱的男人少之又少,至少燕离不是,他既然不是,就肯定会有生理反应,因此没察觉到顾采薇脸色铁青地站在门口。

    “无耻!”顾采薇跺了跺脚,转身愤然离去,凤承语看着她的背影,心中满是快意,“哼,跟我斗,你还嫩着呢,这男人我要定了,你是顾采薇又怎么样?天下第一美人又怎么样?男人还不就是那回事,只要给他想要的,很快就会沦为我的阶下囚!”

    眼见燕离沉溺在温柔乡,她知道可以进行下一步计划了,继续向五个小姐妹打着眼色,冷月最是听话,对她的命令简直无有不从,得到授意,她的小脸就如同喝醉了一样升起酡红,“燕公子,请怜惜奴婢……”说着就用她的樱桃小嘴咬起一块红彤彤的不知名的果子,慢慢地向着燕离凑过去。

    面对这样**裸的诱惑,加上先前被顾采薇挑起的**之火,说燕离不动心,那肯定是假的。但就是在这样的时刻,他的眼睛却突然完全清醒,笑着用手把果子塞入冷月嘴里,“这样不好。”冷月一怔时,已被他抱下了地,他站起来伸了个舒服的懒腰,“从回剑庭就紧绷着,一下子舒缓了许多,多谢你们。”

    凤承语大为意外,道:“师弟这是要去留仙居?”她自作聪明,以为燕离是急着要去找顾采薇解释,她们六个美人加起来,竟然敌不过一个,这可把她气坏了。

    燕离摇头道:“申时到了,我准备修行,师姐带着她们五个回去吧,我这个人习惯一个人独处,偶尔享受一回无妨,时间久了可受不了。”

    五个小姐妹惊诧地面面相觑,被人拒之门外,这是她们有生以来第一遭。

    凤承语皱了皱秀气的眉头,然后又笑起来:“师弟,我把这五个姑娘送来,万万没有带回去的道理。从今往后,她们五个就跟着你了,你要她们生便生,要她们死便死,全任你处置。”

    燕离也笑起来,不无尖锐道:“五个姑娘娇美可爱,但也全是爹生娘养,岂能如货物似的转让?更何况师姐方才才说与她们情同手足,现下却要送我,难道方才所言全是虚情假意不成?”

    凤承语的脸色一下子也变得铁青,愤然转身:“人家嫌弃你们姿色不如顾采薇,还不跟我走?”五个小少女默默地跟着走了,冷月走到门口时停下,转头看了燕离一眼,嘴角泛起一丝难以捉摸的笑容。

    约莫酉时二刻,又有人来敲门,请燕离去前厅赴宴。

22、将逝的注定逝去,要去拥抱明天

    燕离跟着领路的护卫穿过望水居,这个古老山庄的内敛的奢华,像一幅画卷般在他眼前展现开来。葡萄藤架下的过道前方是一条蜿蜒的碎石小径,碎石是一种软玉打磨,踩着非常舒服。左边是花园,右边也是花园。路旁每隔三丈有一剑形状的灯柱,约九尺多高,蓝盈盈的石雕灯笼,从两边的护手垂下来,里边嵌着雕刻着符箓的海蓝石,此石有明亮持久的特效,由于雕刻符箓有极大风险,成与不成全看天命,是以价值在五百灵魂石左右。他在坊市、拍卖场等地见过不少次,得知价格后只觉不可理喻,认为这世上不可能有人蠢到花五百灵魂石来照明,没想到却是坐井观天。

    “你们山庄有灵魂石的矿么?”不怪他发出这样的疑问,因为此后一路走去,这样的路灯竟多达上百个,造价五万颗灵魂石以上。

    前面领路的护卫一听,险些笑出来,意识到身后跟着的可是燕屠道,当下强忍住说,“燕公子说笑了,山庄里上到庄主,下到我们这些精选上来的护卫,每日里最重要的任务便是练剑与悟剑,没有功夫去挖矿的。”他虽然没有笑出来,但最后一句还是暴露了他的轻蔑。

    燕离品出了其中意味,也品到了另一重意义,不禁摇头一笑。他这时候其实已经回过味来了。想他自己的身家就有千万以上,加上一座龙令城源源不断地给他制造财富,实在不必大惊小怪。心态放平,就开始欣赏起山庄的美景来。

    这些路灯并非只为了奢华,明光几乎照亮了一整个花园。

    燕离欣赏着花园里的奇珍异卉,忽见远空夕阳尚未完全下落,残留一线昏黄,然而此明一分,彼暗一分,在这时刻,他真切感受到了时光在其中的轮转,万物那一点一滴的磅礴的脉动,印证着时光长河的永恒的流淌。这感觉在某一刻完全消失,此消彼长,终于明光吞噬了远空的黑暗,他领略到了燕十一最喜爱的“将逝的夕阳”之美,明明正被光明拥抱,心中却一阵阵惆怅,如同失去了珍贵之物;然而就在拐角霍然开朗处,竟出现了一个湖,清凉的湖风习习拂动杨柳,树影婆娑之间,掩映着一个白衣赤足的少女,山风吹动她的如水银般的青丝,成为了整幅画卷的点睛之笔。他忽然抑制不住冲动,在护卫诧异的神色中飞奔过去,从少女身后将她抱住。

    顾采薇吃了一惊,觉出熟悉的气息,紧绷的身子才柔软下来,觉出他比分别六载的重逢还要用力,不禁问:“怎么?”

    “想你。”燕离道。

    “有人。”顾采薇微羞。

    “不怕。”燕离抱得更紧了些,如同要把心给填满。

    顾采薇的心也柔软下来,“这么大人,跟小孩一样。”过了片刻,她感觉到了异样的视线,脸上就不住的发烫,忽然想起了什么,“放开,我还不原谅你,不许你抱我,去抱别的女人吧!”

    燕离保持着拥抱的姿势笑道:“怪了,我做了什么要你原谅?”

    顾采薇想到下午在落日居见到的情景就特别的生气,挣开道:“你自己心里清楚,还要我来说吗?”

    领着二人

    过来的护卫见二人分开,连忙抢上来道:“燕公子,采薇姑娘,时辰不早了,少庄主还在等着呢。”

    “先过去吧。”燕离点头。

    沿着岸一路走去,才发现岸边竟然一字排开,站姿笔直如剑的劲装打扮的护卫,他们每个都按剑而立,目不斜视,连顾采薇在他们面前走过去,都不曾转移过视线。

    又走一阵,路渐宽了,成了马道,前方竟有一辆马车在等候。二人上了马车,车夫驾着走过一段栈道,前方居然出现了一座桥。

    燕离运足目力看去,只见在湖中心居然有一个灯火通明的小岛。

    车夫是一个鹤发鸡皮的老者,觉出燕离的惊讶,就笑着说:“好教客人知道,那是龙心岛,在平常只有团圆节的时候,庄主才会特别允许开放来设宴,此次是少庄主特意向庄主请示,用来宴请二位的。”

    “这样高的规格,怕不是为了我吧。”燕离笑着看向顾采薇,后者从琼鼻里哼出一声,别过头去爱答不理。

    “燕公子太小瞧自己了!”车夫道,“你是当今天下年轻一辈里数一数二的剑道高手,庄主是听说要宴请你才同意的。”

    燕离的目光落到车夫的手上,可见的修长有力,手骨突起,握缰绳的手掌里却十分光滑,他就一笑,“前辈怎么称呼?”

    车夫也一笑,“老夫武三元。”

    燕离道:“前辈浸淫剑道一生,在您面前,小子怎么敢称高手。”

    武三元微微吃惊,旋即摇头失笑,“燕公子不知道,哪怕是我这样的车夫,在剑神山庄不练剑,迟早也会被人取代。外面江湖上,大把的修行者哭着求着要进来,因为哪怕当个车夫,庄主也会授予剑诀;但若以为练得久了就厉害,却是大错特错。”

    “前辈会意错了晚辈的意思。”燕离笑道,“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如果能坚持一件事到生命的结尾,无论任何人,修行也好,练剑也罢,都是值得尊重的。”

    武三元沉默下来。过了片刻,他握紧缰绳道:“你是从老夫的手看出来的吧。确实,老夫握了一辈子的剑,手掌与剑柄已经融为一体,茧也早就脱落;可是啊,练了一辈子,却比不过天赋异禀者一年的努力。”

    燕离也沉默下来,这个时候任何安慰都会显得特别虚伪。就这半日的功夫,他所遭遇的,让他对剑神山庄有了一个清晰的认识。

    “哈哈!”武三元忽然大笑起来,“这世界就是如此的奇怪,你说它不公吧,每个人都只有一条命,都只有活一次的机会,有什么不公的呢?其实老夫很多年前就已经看开了,只是如今竟然能得燕屠道喊一声前辈,倒也不枉此生了。”

    燕离虽然从不会妄自菲薄,但听见武三元这样说,饶是脸皮厚,也有些难为情,“要拿回逝去的时光,需要付出成倍乃至数倍的代价,仅此而已。”坐在他对面的顾采薇忽然发出银铃般的娇笑声。“小贱客,你害羞了。”

    “我没有。”

    “你每

    次难为情的时候都会抓耳朵,我看见了!”

    “谁都会抓耳朵,这不能代表什么。”

    “大丈夫敢作敢当!”

    “我不要做大丈夫,我要做你的小男人,去南田庄享清福。”

    “你不害臊!”

    “都这样了,我还害什么臊。”

    “……”

    听着二人你来我往地斗嘴,武三元露出了会心的笑容,刻意放慢了马车的行进速度。他想起了自己年轻的时候为了追求剑道的更高境界,毅然抛弃结发妻子,进入剑神山庄,虽然直至今日都不曾悔过;但每当梦醒时,回想起妻子的模糊的颜容,仍会泪流满面。

    “前面到了吗?”

    突然一个声音把他惊醒,他回过神来发现,马车已过了桥,停在一处林荫道前,这把他吓出了一身的冷汗,马车是不能进去的,要是再往前走一段,到了宴饮之地,他的脑袋可就不保了,幸亏马儿通灵。他勉励地拍了拍马臀,下了车道,“燕公子,采薇姑娘,前面马车就过不去了,请您二位走几步。”

    二人下了车,燕离抱拳道:“前辈,有一事想向您打听。”

    武三元脸色微变,苦笑道:“如果是九公子的事,恐怕老夫也不能多说。”

    燕离跟顾采薇对视一眼,笑了一笑,“哪里,不会为难您老,只是晚辈若技痒想找前辈切磋,却不知门径何处?”

    武三元一听,顿时爽朗笑道:“好说,老夫居在洗微轩,落日居出门右转,再右转就到了。”

    挥别武三元,二人走过林荫道,眼前出现了一个生机繁荣的庭园,在各色异卉的包围之中,坐落着一个广而大的高台,前方铺着手工缝制的红毯,两边是着装齐整的使役跟使女,再外围围了一圈按剑而立的护卫,面向着庭园一动不动,如同石雕。

    “客人到了!”

    一个使役见二人走来,高声一喊,从高台上就有人走下来,除了凤承武凤承语两兄妹,还有三个挎剑的年轻男子,后面跟着临碣惊涛东遗穿云冷月五姐妹,跨过了细数有七级的石阶,迎向二人。

    “师弟,采薇姑娘,可叫我们好等啊。”凤承武上来就热情地挽着燕离的手,“可是下人们怠慢了?千万不要心软,这些个贱人就需要时时敲打才能听话。来来来,快请入宴。”

    “采薇妹妹,几个时辰不见,姐姐都想你了。”凤承语笑靥如花拉着顾采薇去登石阶,顾采薇虽不喜,却也不好表示出来,就随了去。

    燕离从出现,那三个挎剑的年轻男子的目光就牢牢将他锁住。

    上了石台,就可见摆着长矮几,地板是磨平的大理石,光滑如镜。各自就了坐,凤承武就指着那三个年轻男子道:“来,向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十三弟凤元墨,十四弟凤元烈,十七弟……”

    话未说完,一道凄厉的剑光“咻”的破空来,向着燕离激射过去。

23、麟凤其采,自形渊岳

    这杀机来的毫无预兆,众人大惊看去,只见燕离竖着剑指在门面前,冰冷的剑锋距他的印堂只有三寸之遥。他淡淡地朝左前方看去,众人顺着他的目光,就看到一个清瘦男子立在一朵奇花之上,其眉目与凤知年竟有七分相像。

    “若接不住,你就没资格坐这里。”那男子的身形随着奇花的摇曳而晃动,伸手一招时,被燕离夹住的剑就飞回去。

    “老七!”凤承武拍案喝斥,“你怎么回事,招呼不打就动手,算偷袭你懂吗,赢了也是丢山庄的脸,你以为光彩吗?还不快点入座,真是,成天就知道给我找麻烦!”

    “来而不往非礼也。”燕离手上剑指未变,轻一挑,案上一根箸就翻飞起来,随他剑指牵引,向清瘦男子发出尖锐的破空音,化作一道深黑色的剑光激射过去。

    “藏剑……”剑神山庄几兄妹脸色皆一变。他们都没想到,燕离居然不用剑器,单凭肉身就能吸收外力。

    那一根箸在虚空中剥裂分离,如有无形刻刀,将它雕成了剑的模样。清瘦男子接住飞回来的剑,摆了剑式,猛向前刺。一方是箸雕成的小剑,一方是清瘦男子的本命剑,二者碰撞,激发了小范围的爆音,深沉的余波如潮水般向四面推涌,但并不伤害那些花卉。清瘦男子突觉气韵一窒,不自主地退了半步,被迫从花上栽落,虽然平稳落地,脸上却是挂不住了,他低啸一声,挺剑遥对燕离,足尖一点,就向高台猛纵过来。

    “够了!”凤承武脸色一沉,闪身过去拦住清瘦男子,“你越来越不像话了!要切磋等宴饮尽兴之后,父亲不在,我就是规矩,给我坐着!”

    清瘦男子想了想,收剑去坐着,很是孤傲地独据一张长案,似乎对自己的兄弟也很不屑。

    凤承武转向燕离怀歉道:“燕师弟多多包涵,我这七弟跟我那父亲一个脾气,眼中只有剑,是个不折不扣的剑痴。”

    燕离笑着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在意,凤承武回了座,高台下的管家模样的中年人就打了个手势,使役使女们就从乾坤袋里取出早已备置的热腾腾的酒菜,十几个人排着,鱼贯地走上高台。

    当第一道菜放在燕离面前时,他肚子里的馋虫就直叫起来。摆在他眼前的是一个方形碟子,不很大,里头盛着用浓汤烩的鳕鱼卷。

    “燕师弟,采薇妹妹,快请用吧。”凤承语笑着请道,“第一道菜叫深海鳕鱼烩,这是渔民今早在深海里捕的,我派了人快马加鞭去购来,每一条都只取其最优质的部分。汤料里全是名贵的药材,味道非常鲜美,要尽快用,凉了味道就差远了。”

    燕离暗暗吃惊,这鳕鱼近年已极难捕获,每一条都非常珍贵,而这道鳕鱼烩,竟然只取最优质的部分,哪怕是道统的掌教,也未必有这个口福,真是太奢华了。他现在对食物的态度非常虔诚,小心翼翼地夹了一块放入口中,先觉饱含灵气的浓香在口腔里炸开,肉卷全不用嚼,

    一触着味蕾就化开,如饮醇酿般滑过咽喉,落到肚子里,立时就觉得暖洋洋的十分舒坦,又有一股真气在四肢百骸周游,如同清扫了淤积在经脉里的杂物,感觉一下子轻了好几斤。

    很快第二道菜上来,燕离还沉浸在鳕鱼卷带给他的享受之中,就又迎来一轮味觉盛宴。剑神山庄对于剑道的态度与执着,还有他们的奢华,都让他印象深刻,并且不得不承认,这世上有些东西是连有钱也买不来的。剑神山庄在剑州默默发展了数百年,其间蕴藏的能量,足叫人惊怖。

    酒过三巡,宴上开始活络起来。凤承武笑道:“燕师弟一来,我们几个兄弟也都有了口福,这些菜我们平日也是不容易吃到的。语儿对此道颇有研究,其实这些菜有一半都是她亲手烹制。”

    “哥,妹妹做给你吃的还少么?”凤承语不依地娇嗔道。

    顾采薇也赞不绝口道:“语姐姐有这一手,但凡有男人娶了你,都是他前世修来的福。”

    凤承语矜持地笑着说:“哪里,我剑道平平,就只好把心思放在小道上面,常被父亲训斥为杂技。如果妹妹喜欢,不妨就在庄里住着,姐姐天天做给你吃。”

    “师弟觉得怎么样?”她看着燕离,眉目间流转着异样的风情,为这场宴席她花费了很不少的心思,白日里在燕离那里受的气,仿佛全忘了,像个小女人一样充满期待。

    “此厨艺已入化境。”燕离做出了评价。

    “你喜欢就好。”凤承语欢喜地说。

    顾采薇嗅到了一点苗头,似笑非笑地说:“姐姐真是独宠小贱客,下午的时候也是,分明约我在落日居吃酒,我还没到,你跟小贱客已欢饮多时,众美环绕,让小贱客享尽了齐人之福,我替他谢谢你啊。”她这时用昵称叫燕离,似乎在宣誓主权。

    凤承语怎么会听不出,恨得暗自咬牙,面上却还挂着笑:“采薇妹妹真是,我只说让你来落日居,我们三个一起说些体己话,哪曾说过什么吃酒。再说你不是没有来么,姐姐跟师弟可是等了你半天呢。”

    燕离顿时恍然,原来下午顾采薇来过,难怪这样生气。

    “废话少说!燕离燕十方,听说你现在是年轻一辈剑道执牛耳者,我凤元烈第一个不服,这吃也吃了,喝也喝了,来过招吧!”

    凤元烈人如其名,性子刚烈急躁,说毕已拔剑向燕离扑去。他的剑势迅如闪电,凛冽几剑,将燕离左右退路全封死,逼着他跟自己正面对决。

    燕离仍是一根箸持着,轻轻递去,不知怎么地就格开了凤元烈的剑,直抵着他的咽喉,他脸色一变,知道是自己的剑路全被识破,在“技”上一败涂地,只得颓然退去。

    “我败了,元墨你上!”

    “凤元墨,潇鸣剑。”

    天地间陡然发生清越动听的剑吟

    ,凤元墨不知何时已到半空,绚丽如花的剑影缭绕,暗藏的杀机早早埋伏,在剑吟交织唱奏出的曼妙乐律下,无声无息地朝燕离的致命要害招呼。

    燕离身前矮几无声无息地断成两截,菜碟散了一地,凤承语脸色一变,心痛地尖声叫道:“元墨你敢毁我心血!”

    “我不是故意的……”凤元墨慌了,身法一顿,破绽就被燕离抓住,那根箸轻易就穿过漫天剑幕,把他击倒在地。

    燕离脸色一冷:“在我面前,生死厮杀的关头,你敢分心?我若多用两分力,你此刻已是一滩肉糜!”

    凤元墨沉默了片刻,站起来向燕离一躬,“多谢燕大哥指点。”说毕就回去坐着。

    跟着是第三个,庄中排行第十七,方才凤承武介绍到一半,就被清瘦男子打断。此刻清瘦男子坐在那里自斟自饮,似乎笃定自己的三个弟弟绝不是燕离对手,所以半点不急。

    排行第十七的却是个腼腆的少年郎,他从座位走出来,中规中矩地向燕离拱手行礼,“凤南星,辰北剑,请燕大哥赐教。”

    “来吧。”燕离已离席站起,凉风习习拂来,使他衣衫飘动,乍看无奇;但其整体如剑,麟凤其采,自形渊岳,顾采薇不禁看得痴了,想起初见时在半山庐的酒肆里,她堂堂一个灌顶巅峰的大高手,却被他一个不到修真境的小贼给轻薄了。初时以为这男人浑身都透露着无赖气息,根本就是三教九流里最末流的人物;没想到愈是来往,愈有惊奇给她,最终连芳心都沦陷了。

    凤南星本来十分腼腆,但一握上剑的刹那,居然变得冰冷肃杀,就好像从温顺的绵羊变成了一个冷酷的刺客,辰北剑“呛啷”出鞘,银光在夜色中划过一道无比醒目的长弧,如有电茫在其中跳动,蚯蚓般的细丝扭动着,分裂出了漫天的剑光。

    这一手“剑光分化”,竟有几分宗师风采。“好!”燕离纵笑一声,一抚乾坤戒,就有一柄青钢剑在手。虽然在龙令城里被蒋明成逼着用这剑自残,他还是喜用。青钢剑舞了个剑花,他往前踏一步,人影骤然模糊,跟着就与凤南星错身而过。

    漫天的剑光突兀地消逝,燕离手中的青钢剑碎了数截落地,凤南星脸色一白,闷哼一声,他缓缓还剑归鞘,踉跄着向燕离行了一礼,坐了回去。

    凤承武双目满是异彩,亲眼看到跟耳闻可是两个感受,他的剑道虽不出彩,但到底是修剑的人,眼力还是有的,方才那一瞬间的对决,燕离半点真元也不用,单以高超的剑术破了小十七的“剑光分化”,就是说这个人哪怕修为全失,陆地真仙以下也绝不是他对手,细思真是非常恐怖。

    “好了好了,燕师弟也累了,切磋到此为止吧。”他心中自有心思在转,却忽略了一直在等的清瘦男子。

    清瘦男子闻言,将正喝着的半杯酒甩在地上,站起身来对燕离道:“拔剑吧,不然会死。”

24、以爱之名,欢好才有意义

    “哦?”燕离的左手轻轻地在断剑上抚过,断处生出漆黑的粒子,像一颗颗缩小无数倍的陨星,相互碰撞着,交织成了剑的模样。

    “哼!”清瘦男子看到这一幕,脸色更加冰冷,本命剑连剑鞘一起脱手而出,向上空激射,剑光一瞬间照亮高台。

    众人脸色皆一变,只觉磅礴的剑势从清瘦男子的身上汹涌而出,凤承武暗骂一声“疯子”,挥手对众人喊道:“快退!”跑到台下面仍不止,直退到了园林里,回望一眼,骇然发现,高台已经面目全非。

    那些由东海沿岸地区所产的黄花梨长矮几,每个造价上千灵魂石,已不翼而飞;中间过道的手织红毯,用的是一种珍兽的毛缝制,造价五百灵魂石,已人间蒸发;由大理石打磨而成的地板,寸寸地裂开飞向四方,连凤承武看了,也忍不住地在心里头滴血。石头本身并不珍贵,贵的是打磨的工艺,因为这世上只有巨匠出手,才能将这石头磨得光滑如镜。请一个世上不会超过十指之数的巨匠来磨石头? 那代价是普通人想也不想不到的。

    “老七,这回我再不帮你填窟窿了,修缮的费用就从你的月例里扣!”凤承武脸色阴沉,咬牙切齿着,显然清瘦男子不是头一回干这事了。

    “随你。”清瘦男子远远地飘一句话过来。

    凤承语还嫉恨着顾采薇方才的戳穿,就笑着说道:“采薇妹妹,怎么我看你这模样,一点也不担心师弟,难道你只把他当成一个炉鼎玩物,死活都不关心吗?”

    顾采薇娇笑着反唇相讥道:“语姐姐,怎么我看你这模样,一点也不担心你的七哥哥,难道你连自家亲兄弟的死活都不关心吗?”

    凤承语脸色一青,但还是笑着闭住了嘴。

    某一刻,磅礴的剑势演化而成的宏大的气机,犹如江河倒流,往上空剑的方向滚滚而去,清瘦男子一抬手,那剑就落下来,不知多少气机没入剑中,到地面时,竟变成了巨剑,“轰”一声,竖立在他身后的空地上。

    “天剑印。”燕离有些惊讶。不止如此,这剑印以清瘦男子的本命剑为核心,看起来与真剑一般无二,简直就好像“剑印天启”,比一般天剑峰弟子不知高明多少倍。

    “凤甘棠,天璃剑。”清瘦男子对燕离敢于直面自己的剑势表示了赞赏,并且给燕离时间考虑要不要换剑。

    “好名字。”燕离也表示了赞赏。

    甘棠就是棠梨,此树适性强,喜光,耐寒,耐旱,耐涝,耐瘠薄,常用于防护水土林地,有守护的寓意。

    燕离想了想,断剑上交织的黑色粒子即散去,剑柄滑入袖中,手一晃,就持住了青莲灯,心念一动,灯就化成了剑,“燕离,青莲剑。”

    凤甘棠再不犹豫,双手皆骈指为剑,疾步向燕离去,剑印相随,途中剑指每划过空气,就有一道剑光生发,剑指幻化成了光影,使他每跨一步,都会多出数百乃至上千道剑光,汇聚起来,就形成了剑光大潮,其势宛然山海倒倾,密密麻麻的数不清的剑光,向燕离猛压过去。

    燕离挈剑又按下,青莲剑划拉出一道弧光,他往前跨一步,身影即模糊,再出现时,已迎向剑光大潮,青莲剑毫无花哨地递出去,空气发出“啵”一声,如水泡破灭的声响,那些剑光瞬间湮灭,虚空中可见残烟向四面散去。

    凤甘棠只觉漫天的浑厚的气机被突然截断,顿觉胸闷难当,他咬牙还要变招,就发现一朵青莲花骨朵在眼前徐徐盛放,思及《星辰之光第一册》,他的瞳孔骤然收缩,身形一晃,拄着剑吐出一口血来。

    “剑诀的神髓……”他惨笑一声,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所有的异象都消去,凤承武虽然对凤甘棠有各种不满,但此刻见了自己弟弟倒在地上生死不知,心都抽起来,第一个冲回到高台,探了鼻息才发现只是晕过去,他暗暗松了口气,恢复了从容,先吩咐护卫抬着下去治伤,又向燕离笑眯眯道:“燕师弟啊燕师弟,你果然是咱们剑庭数千年难得一遇的天才剑子,山海掌教在你这个年纪也不如你许多。”

    “剑神山庄才叫我惊奇。”燕离收回青莲剑道。

    凤承武道:“哦?”

    燕离道:“此处修剑氛围高绝,人人以剑为主,不愧是剑神山庄。”

    凤承语走上来柔声道:“师弟若是喜欢,不妨在这里常住,我别的本事没有,就只有厨艺很是自傲,若你不嫌弃,我天天做给你吃。”

    凤承武正要拉拢燕离,赞许地看了一眼自家妹妹。

    “如今这宴也吃不下去了,”顾采薇不等燕离回复,就走到凤承语的面前挡住,娇笑着说,“姐姐不是要带我去逛九龙城么,现在就走吧。”说罢回头瞟了一眼燕离,仿佛在说:在我回来之前你要乖乖的不许沾花惹草。

    燕离回了落日居,就闭门自修,静等着子时的到来。将心神沉入源海,离崖的碎片已经全部黏合在一起,预计再有半个来月,就能完全修复,他不禁感叹月魔石的“奇效”。离崖升入灵品时,加入了不少的月魔石,无论损坏到什么地步,只要放在源海温养,就会慢慢恢复原状。

    到了约莫亥时,有更夫经过,敲了两下大锣跟两下梆子点儿,表明是二更二点,此时夜已经非常深沉了,庄内变得十分寂静。

    就在更夫走后不久,燕离突然听到“拔剌”的像是鱼在水中扑腾的声音,从隔壁的厢房传过来,在这样万籁俱寂的情境下,他最为恐惧的声音,被无数倍的放大,他忍不住睁开眼睛,肉眼当然无法穿透那墙,他嫌麻烦,没有点灯,入目只有一片深沉的黑暗,这时脑海中回响着白日里陈柯的临走前的话:“听说玉漱居到了子时就会闹鬼呢……”这很没来由,他是个修行者,根本不信这世上有“鬼”这种东西,鬼族倒是有,不过也跟人族一样有血有肉,那种幽魂似的存在,只是民间以讹传讹罢了。

    “神识探探不就好了?”他忽然自失一笑,就将神识探过去。前言说过,神识并不能洞见到具体之物,只能模糊得出一个大概形体和声音。在神识之中,隔壁厢房笼罩在一片迷蒙的水雾里,房中许多物件,他也辨不清这水雾从哪里来。毕竟是从恶狱里闯出来的强悍命格,经过初时的忐忑,他很快宁定下来,大着胆子推门出去,到了厢房门外,伸手敲了敲。

    “谁在里面?”

    “我。”居然真的有声音从里面传来,是一个女声,迷迷蒙蒙的,像在水雾里萦绕着,别外有几分诱人。

    “你是谁?”燕离忍不住问。

    “你进来不就知道了。”那声音娇滴滴地说。

    “你以为我不敢?”燕离挑了挑眉,径自推门进去,穿过重重水雾,终于看到来源时,他的面色不禁一呆:原来这些热腾腾的水雾是从一个大浴桶里飘出来,浴桶里有一具**的白如羊脂美玉的身子,是个女人在洗身,那高耸挺立的胸脯,有小半露在水外面,似乎还能看到一点嫣红……

    “师弟,你好讨厌啊,居然偷看人家。”女人状似娇羞,却又故意地伸直一条长腿,架到木桶缘上,发出了跟燕离方才听到的一模一样的声音。

    燕离定睛看时,忍不住大吃一惊:“凤承语,你不是带薇薇去逛九龙城的夜市么,怎么在这里洗身?”

    凤承语从浴桶里站起来,披了一层薄纱,就这样半遮半掩地

    迈着莲步向燕离走过去,双手主动地勾上燕离的脖子,娇羞动情地说:“不要提她,今晚我是你的人,要我……”

    燕离脸色一变,毫不怜香惜玉地推开凤承语,厉声质问道:“你把她怎么了?”

    凤承语惊呼一声,猝不及防地摔在地上,万料不到自己这样主动,却遭到羞辱般的对待,羞愤交加,气急败坏地喊道,“她顾采薇有什么好的,值得你这样惦念?你知不知道,她只把你当做炉鼎而已,根本不会跟你欢好,我才是你随时可以得到的女人!”

    燕离一字一字吐出道:“我问你把她怎么了!”

    凤承语站起来冷冷地笑道:“你这样问我,我就偏不说!若你态度好好的,跪下来求我,向我道歉,我再考虑要不要告诉你!”

    燕离闪电般窜过去,掐住凤承语的脖子提起来,面无表情地道:“要么说,要么死。”

    凤承语禁不住花容失色,料不到燕离居然这样铁石心肠。她从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哪个男人得知她的身份不把她当成梦寐以求的女人?身份的光环要比外表的姿色更容易让人想入非非,愈是尊贵的女人,愈是如此;但这世上事就是如此,并非真的什么都能顺心如意,没有不如意,只是遭遇的不够多。燕离跟她的那些追求者们可完全不同。

    “我……我还是处子……”她瞪着燕离,艰难地吐出声音,“我……有什么……不好……”她到此刻仍然以为燕离理应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直到燕离手上的力道越来越重,她几乎无法喘息的时候,终于体验到了恐惧,“她……在九龙……城……”

    燕离这才松开,丢在地上,“早说不就好了。你把她丢在那里自己回来的?”他心中暗暗松了口气。他早看出这个女人心术不正,是个不择手段的主。

    凤承语再一次摔在地上,痛苦地咳了几声,一种既愤怒又羞耻的感觉让她几欲自刎,“你的顾采薇,她不过是要阻止我向你示好,什么逛夜市,下了山就不见了,谁知道跑去哪里!你竟然就要杀我,呜呜……”她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

    燕离摸了摸耳朵,咳咳着道:“那个,我还有事,师姐慢慢洗……”说着调头就要开溜。

    “给我站着!”凤承语大声叫道。“你要是敢走,我就在这里自尽!”

    燕离已跑到了门外,不得不站住,“师姐,夜里凉,你还是先穿上衣服再说话。”

    “你以为我还会让你羞辱吗!”凤承语恨恨地穿好了衣服,走到了院子里,幽怨地瞪着燕离,“我也仍是冰清玉洁的处子之身,连手都没让那些臭男人碰过,像我这样的女人主动献身,你怎么居然跟见了鬼似的逃避?顾采薇就狐媚子一个,到底哪里好了?我在名花榜也有着排名,你又不止顾采薇一个女人,为什么偏偏轮到我就不成?”

    燕离转身对凤承语笑了笑:“薇薇看我的时候,我是她眼中的全部,喜悦欢愉悲伤痛苦全都是真的;你看着我的时候,像在打量一件优秀的商品,只琢磨着怎么得到。师姐,你到这个年纪还未成婚,原因我也大致能猜到:天辰榜前二十的大抵是你心目中的理想,但他们要么性别不符,要么身份比你高贵,你配不上,前二十以外的你又看不上,高不成低不就……”他看到凤承语的脸色铁一样青,就转而道,“师姐,你是一个很有魅力的女人,站在一个男人的角度,坦白地讲,我很心动;可是我不想被你当成一件夸耀的资本,如果我们的欢好基于此,会让我感觉到恶心。”

    “你!”凤承语咬咬牙,忽然地平静下来,“好,师弟你早点休息,我走了。”说毕头也不回地走了。燕离看着她的背影,不知怎么的,心里头浮上了一层隐忧。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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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剑倾国介绍:
阎浮世界数千年灭一颗龙星,每次都有一个绝代强者应兆,并掀起滔天大劫。数千年前,最强神剑仙白空雪横空出世,屠八部天龙百万众,粉碎整个西仙界,阎浮天翻地覆,数千年后,又有一颗龙星幻灭,降到了神州大地,十八年后,燕龙屠名动十方。PS:新书上传,急需各位推荐收藏。一剑倾国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一剑倾国,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一剑倾国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