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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一介白衣     一剑倾国txt下载     一剑倾国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53、百万剑者之歌(上)

    天剑广场。

    夜青岚疲惫地揉着眉心,周围左右都是盘膝打坐恢复的各派长老掌教,这场与星灵的攻防战已陷入一种拉锯的节奏,双方死伤都很惨烈。区别在于,修行者死了就真的死了,不可能再有复活的机会。

    夜青岚已能察觉到,各派弟子上场的意愿逐渐降低,她感觉这场攻防战再打下去,不出两个时辰,必然是修行者一方全面溃败的结局。

    剑阵经过无具的打击,已没有最初的坚固,毕竟这世上根本没有护山法阵能够挡住寰宇神仙。六大部落的首领,初步判断在寰宇之上。

    一道剑光降下,显出凤九的身形。他的神情发沉,眼圈发红布满血丝,状态看起来比夜青岚还要糟糕,因为这已是他第三次上阵搏杀归来。他向留守的夜青岚点头招呼:“师叔先去歇一歇。”他说毕直接盘膝坐地,服药吐纳。

    夜青岚抬头望天,天光不知何时已亮,只是在冰云的笼罩下,显得灰蒙蒙一片。阳光已完全被冰云阻隔在外,到处都显得枯暗无光。这让她有些迷茫,不知道修行者还有没有未来,还能不能撑过眼前这一劫。

    “马关山明显在调动军队,这说明他急了。”凤九一面调息一面说。

    “哦?”夜青岚心里一动。

    “星灵一方在全面占优的情况下,一晚上战果寥寥,他急于证明自己。”凤九恢复了少许元神,睁开眼睛冷笑道,“他怎么能想到,燕师弟预先下场的一番冲杀,会打乱他的进攻计划。”

    “他只不过是没想到,留下来的各派竟会力挺剑庭。”夜青岚也微微一笑,“本座这个做师叔的,还要你来宽慰,真是惭愧得很。”

    “师叔不用惭愧,现在该是我们取得胜利的时候了。”凤九站起来,勃勃的英姿让他看起来凛凛生威。

    “胜利?”夜青岚一怔,旋见各派掌教首领不约而同赶回来,桓真禅师双手合十,向凤九道,“凤掌教紧急召集我等,可是有要事相商?”

    凤九向众人抱了抱拳,然后双目发出炯炯的光,语不惊人死不休:“诸位,胜利的曙光已经出现,现在只缺一个执行而已。”

    “胜利?”流木冰见吃了一惊,解去了冰盔甲,“凤九兄,你可别卖关子,快说怎么个执行法?”

    凤九道:“现在星灵一方几乎已投入了全部的兵力,后方空虚,指挥塔周围只有不到三千星灵。”说到这里,他忽然改用传音,“我们何不趁机组织精锐偷袭,如果能成功刺杀马关山……”他已没有再说下去。

    众人听到,心都抑制不住“砰砰”跳起来。假如敌军最高统帅突然死亡,那么星灵在缺少指挥的情况下,根本不可能攻破剑阵,只会被他们逐步蚕食。

    “可是派谁去呢?”桓真禅师道。

    凤九目光灼灼道:“此行只许胜不许败,我去。”

    “掌教不可,这太冒险了!”夜青岚闻言,立刻本能地摇头否决。

    “是啊凤掌教,现在你是联军主心骨,万万不可冒此奇险。”桓真禅师道。

    余下众人虽然没有说话,可是泰半都不那么支持。

    凤九坚持道:“禅师,马关山不死,我们很难守住剑阵,难道您忍心看着几百上千万的普通人被

    星灵屠戮?我们为什么要坚持守住剑阵,不就是为了守护住这些人的生命?”

    桓真禅师哑然。

    “凤掌教说得对嘞,”黄元化咧嘴笑道,“俺是个粗人,要不是那么些个无辜的生命,俺也不会答应让门下弟子去拼命的嘞。”

    夜青岚这才明白凤九为何坚持要把剑阵圈定在那么大一个范围。正因为如此,才有可用的士气,如果由她来决策,说不定早就放弃了。想到这里不禁暗暗苦笑。

    凤九道:“我既是联军首领,当然要身先士卒,如果不是担心出什么意外,导致九霄雷音遗失,我早就自己动身了。”

    “既如此,凤掌教需要我们谁来帮你?”桓真禅师道。

    凤九道:“此行势为雷霆一击,决不可拖泥带水。菩殊寺我想要清尘道兄帮我。”

    桓真禅师也不含糊,当即传讯给自家徒弟绯月清尘。

    “凤九兄,此行怎么能少了我?”流木冰见笑着自荐。

    “算我一个。”百里晴空毫不犹豫道。

    “二位当然在内。”

    凤九微微一笑,此行人选他早就胸有成竹,当即一一点选,统共十二个帮手,很快集齐。十三人私底下商量了一下细节,便即开始行动。

    ……

    星灵指挥塔。

    马关山已不再紧盯着水镜,他只是看着天空,看着那一层一层愈来愈浓厚的冰云,许久许久,缓缓地自语道:“陛下,末将总算没有辜负您当年的知遇之恩,总算全了我们君臣之义。往后,末将再也不能为您效命了……”

    他又走到大殿的一角,跪倒下去,从乾坤袋里取出两个灵牌,并排放着,跪着向后挪了几步,然后重重地顿首,“砰砰”的连叩一十八下,至额头见血滑落,像落着血泪。

    “老师,自古恩义两难全,学生辜负您的教导与期许,还害师母自决,实在对您不住。下辈子,学生当衔环结草,以报答您的救护教养之恩!”

    他语毕收了灵牌 深吸了口气,慢慢地收拾了情绪,触发右上角一块水镜:“死侍,你到哪里了?”

    “快了,你很急?”水镜里传出死侍的声音。

    马关山道:“我只不过是想告诉你,你用不着去天柱山了,直接来我这里。”

    “哦?”死侍道。

    马关山不语,默默地把整个水镜全部抹去。他的目标只有九霄雷音,往后星灵是战是退,都与他没有关系了。

    突听外面雷声阵阵,由窗口看出去,就看到十几只水墨仙鹤飞速冲过来,留守的星灵顿时爆发出一阵嘈杂,两个短促的字音不断地相互传达。

    马关山不用翻译都知道,他们在喊着“敌袭”两个字。

    塔门外出现一个人影,如电如光而至。

    “你终于来了。”马关山平静看去。

    “你知道我会来?”凤九打量着他,就是这么样一个看起来粗犷的汉子,竟能调度星灵全军而丝毫不乱,他觉得人不可貌相,大概说的就是这个人。

    马关山也在打量凤九:“从无间始终不见踪影,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

    “你也料到会是我来?”凤九道。

    马关山微微一笑,道:“我笃定你们要么不来,要么必定是你来。”

    “你就对自己的判断那么自信?”凤九冷冷道。

    马关山耸了耸肩:“没办法,在战场上的时候,我会变得不像我。”

    “那么,阁下肯定也做出了相应的准备?”凤九道。

    马关山慢慢地闭上了眼睛,道:“你现在已经可以动手了,我保证没有什么机关陷阱,也没有任何的埋伏。”

    “你看起来已经准备赴死?”凤九道。

    “剑神凤九亲自动手,我也算死得其所。”马关山道。

    凤九皱着眉冷冷道:“我实在想不通,为什么你要背叛人类,去帮助星灵毁灭我们。”

    马关山笑着道:“那也许只因为我喜欢被人关注,也许是我喜欢权势,否则我怎么有机会跟你这样地位的高人面对面交谈呢?”

    “我知道你不是。”凤九道。

    马关山半自嘲无所谓道:“是与不是,又有什么关系?做了就是做了,我不需要别人来理解我。”

    “你有什么遗言?”凤九道。

    “除了没能杀掉无常,替我老师报仇以外,我没有什么可说的了。”马关山顿了顿,忽然道,“凤掌教,如果你能在死侍手中活下来,我希望你不要放过无常……”

    剑光乍起,马关山的人头即刻滚落。

    “得手了,撤退!”

    凤九冲到塔外,心念微动,从身上即爆射出数十上百道剑光,数百个星灵直接化为光茧下坠。负责牵制的另外十二个人顿时轻松破开包围圈,依然乘仙鹤回程。

    “这也太轻松了吧?”

    其中一只仙鹤上,夜小浪眼看星灵一时溃不成阵而无法组织追击,忍不住大声笑道:“你们说说,这跟来踏青有什么分别?”

    “小浪!”凤九喝止了他继续说下去。

    “怎么了掌教师兄?”夜小浪一怔,旋见他神色凝重,当即住口不语。

    “此行看似顺利,凤九兄怕是早在心里演练过千百遍了。”流木冰见笑道,“而且计算了敌人的兵力,由多少人牵制,也算得一清二楚,可没有小浪兄想的那么轻松。”

    “何止没那么轻松,我们恐怕中计了。”

    绯月清尘突然朝着东方看去,那里本该是朝阳升起的地方,此刻却出现了一个模糊的影子。

    凤九停了下来,神情冷峻地看过去:“不是中计。马关山原本就埋伏了这一手,如果我没有出来,这个人就会直接进攻天柱山而已。”

    流木冰见脑子一转,已全部明白过来,苦笑道:“至少在这里迎战他,不会波及到其他人。”

    众人皆一怔,齐齐看去,只见那影子从模糊到清晰,逐渐发现是一个披着猩红大氅的骷髅。他看起来如同郊游般在虚空中漫步,但是每几步就跨越一大段距离,很快已来到了众人的面前。

    “哟嚯嚯嚯——”死侍的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过,最后定格在凤九身上。

54、百万剑者之歌(下)

    “你们杀了马关山?”死侍道。

    “是我杀的。”凤九冷冷道。

    “我不得不说,他确实是一个合格的统帅。他早就知道攻不破剑阵,你们迟早会来刺杀他,前线失去指挥,战局的主动权就会落到剑庭手里。”死侍用着如同和老朋友交谈的口吻,表现得十分惋惜,“但是他本可以让星灵护着来跟我汇合,那样他就不会死,可是他没有这样做。你们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一个叛徒,有什么好说的。”绯月清尘厌恶道。

    死侍笑道:“但我还是不得不告诉你们,他始终都没有背叛人类的立场。他阻止了无间屠杀白帝城与菩殊寺,他选择死在你们手里。他的选择,其实已经算是背叛了星灵,但我还是佩服他的,因为他把九霄雷音送到了我手上。这证明他是一个有始有终的人。”

    “你以为九霄雷音已经唾手可得?”凤九强压着愤怒。

    “在场列位都是修行者里的佼佼者,”死侍笑了笑,“性命都还算宝贵,相信是完全足以匹配九霄雷音的。”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夜小浪大声喝道。

    十二人中,剑庭弟子占了快半数。其中就有御剑峰首席魏舒,他暗暗戒备着道:“他大概是想说,交出九霄雷音,就饶我们一命。”

    夜小浪翻了个白眼道:“我知道,我只不过是想争回一点气势。”

    众人默然。从死侍出现,他们的感觉就很压抑,一种可怕的危机感像利剑般悬在心头,不住地响着警报,催促他们赶快离开。

    死侍眼眶中的灵魂之火跳动着,像有什么在酝酿,幽幽地道:“我劝你们不要激怒一个积怨万年的星灵。”

    “激怒你又怎样?”夜小浪冷笑道,“难道你觉得我们会说一句‘啊,星灵万岁,感谢不杀之恩’,然后乖乖交出九霄雷音?”

    “小心!”绯月清尘突然眼皮跳动,一面向众人传音,一面捻了个诀。

    众人本就已处于高度戒备的状态中,立刻就察觉到死侍眼眶中的灵魂之火颜色已全变了,由原本的幽蓝变成了浓黑,似乎还在旋转着,就像两个涡旋的最中心点。下一刻,这两个点猛地渲出波纹般的黑晕。

    众人身上皆爆发出护体神光。

    庞大的元神在凤九身后显化出接天连地的天剑印,意念动时,云光龙绕的九霄雷音已显现,在漫天黑晕之中,似乎有刀光显化斩下来。

    刀剑碰撞一瞬间,虚空猛地坍缩出一个虚无的黑洞,旋即是一个“轰”的恐怖炸响,虚无的黑洞猛然扩散出一阵接一阵的黑色冲击波,十二个人有七八个像蒲公英般被直接冲到不知何处去,凤九则只觉元神狂放激荡,立时不受控制地喷出一道血箭,神魂震荡着,一时竟无法控制九霄雷音。

    百里晴空咬牙拼命维持“画物”的存在。倘若仙鹤在这个时候消失,从万里高空摔下去,他们之中不能御空的全部会摔死。

    流木冰见已全身覆满冰白色的盔甲,手中已出现冰白色的剑,她全身势气涌动,看起来英气凛然,但

    她却在对凤九传音道:“凤九兄,此獠实力比我师尊恐怕有过之而无不及,为保九霄雷音,你必须先行撤退!”

    她已与其他人达成统一共识,立刻展开进攻以掩护凤九撤退。冰天雪地在这万里高空铺开,烈烈飓风狂作,只见女战神背后出现一对冰翅,扇一扇,她的身影已出现在死侍的后侧方,冰白长剑猛地斩向死侍的颈。

    只听“铛”一声火星四溅,冰剑上竟出现了一丝裂纹。她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她的剑可不是能量造物,是她从小祭炼的本命器。这件宝器不知费了她多少人力物力,加上温养在源海时,时时刻刻往剑的结构里注入了冰月之力,其坚固绝对远超法器榜上的大部分法器。而且她这一斩,可不单只凭法器本身的锋利,还有她的修为的加持。没想到非但不能破防,连本命器都受到了损坏,死侍的脖子到底是什么做的?或者说,他全身的骨架都是同一强度?

    有来当然就有往。死侍可不是个站着挨打的木桩子,流木冰见几乎立刻产生危机感,毫不犹豫地收剑回撤,冰白的盔甲迅速蔓延到全身,包裹住全部要害。

    但她还是被一股巨力击中,冰白盔甲粉碎,她也摔飞不见踪影。

    “一起上!”魏舒一脚蹬在仙鹤上,看似向后倒纵,但他的剑已凌空激射,“飞瀑神流剑诀”那恢弘壮阔的剑势在剑光中汹涌而出,浩浩然斩下。

    与此同时,绯月清尘与百里晴空皆施手段,一个迅速捏诀幻化出烈火莲台,一个发出长啸,手中画江山在虚空一阵龙飞凤舞。

    “千帆过尽,一笔全书!”

    浩荡荡的群山拔地而起,奔涌的洪流淹没了死侍。

    眼看死侍被禁锢不能动,夜小浪暴喝一声:“让小爷来解决你!”他已取剑在手,同样也是一脚蹬在仙鹤上,手腕一抖,真元疯狂消耗,万千的剑诀已融汇为一炉,剑上即闪烁荧光。他挺剑朝死侍的眼眶笔直而去,在他看来,死侍不可能没有弱点,他眼眶中的灵魂之火,应该就是这个亡灵的弱点。

    可死侍到底不是真的亡灵,他因《星神变》而成死侍,又为了提前从星界脱困,而选择了永久固化死侍的形态,这对于一个追求自然美、和谐美的星灵来说,不能变回原身,是一个残酷的惩罚。但是这个残酷的惩罚,却也赐予了他无与伦比的强大。

    死侍的身体只是微微一震,加诸在他身上的束缚就已全部破碎。几个年轻修行者闷哼着飞退,夜小浪见状非但不退,反而怒喝着冲锋。他的身形已化作剑光,他整个人无疑都已跟他手中的剑合为一体。

    “嗤!”

    利刃入肉的闷响声,落在才刚从神魂震荡恢复过来的凤九耳中,是如此的刺耳,那声音一点一点发生,让他就好像遭到凌迟一样的痛苦。因为在某一时刻,死侍腰上的刀突然出鞘了,刀瞬间已贯穿了夜小浪的身体,夜小浪的眼睛里的光和他手中剑器的光,一起变得微弱,也一起走向幻灭。

    “小浪师弟!”嘶哑的凄厉的呼喊,从凤九的口中传出来。

    “大师兄,走……”夜小浪回头,咧嘴想笑,却不住地呕出血。

    “趁我还没改变主意,留下九霄雷音。”死侍说着,随手一挥刀,想把夜小浪从刀上甩掉,就好像每个刀客杀完人时,甩去刀上的血迹一样。

    但是刀的分量竟毫无减轻,因为夜小浪突然奋力地抓住刀,使他这一动作没发挥效果。夜小浪拼了命地从喉咙里吼出:“天地剑道,唯有剑庭,一以贯之!大师兄,你难道要违背自己的誓言?你难道已忘了剑庭为什么要打这一仗?就算战至最后一人,也绝不交出九霄雷音,是你说的,你忘了吗?”

    “我没忘!”凤九咬了咬牙,猛地御剑冲向天柱山。

    夜小浪欣慰地一笑,然后在暴怒的死侍的能量冲击下四分五裂。

    死侍眼眶中的灵魂之火变得更加黑暗,他一步已跨越数百里的距离,已来到天柱山的上空,随手一刀斩在剑阵上。

    剑阵发出一声不堪负荷的呻吟,“砰”的一声,如同镜碎一样,整体地爆碎成粉。维持剑阵的数百长老“哇”的齐齐吐血晕迷。

    死侍在天柱山上搜索,很快定位了目标。手中的刀开始焕发出黑暗的能量波,一层一层地翻涌,如同无穷无尽。

    “杀了你,九霄雷音自然成为无主之物,自然就会回到吾王手上。”死侍的声音很轻但是极为清晰。

    “天地剑道,唯有剑庭,一以贯之!”

    凤九盘膝在天剑广场上,身后隆起天剑印,他的喝声在剑河中浩浩荡荡远扬。剑阵告破,剑庭的防线立刻被迫全面收缩,但听到呼唤的剑庭弟子们,仍然发出回应。

    “天地剑道,唯有剑庭,一以贯之!”

    声势越来越大,到处都有回应,到处都响起了反抗到底的怒吼。

    在这一刻,剑道似乎已失去了独立具象的意义,它似乎已成为一种精神烙印,已不单单局限于“剑”,而是由藏剑老人传下来的“敢与命运抗争、不屈从、不投降、不放弃”的永垂不朽的精神力量。

    在这一刻,天柱山上所有人都似乎受到了感染,在生死威胁的巨大危机之下,他们的内心深处隐藏着的悲愤与屈辱,都化作了一种精神力量。心潮澎湃之下,无论是否剑修,无论是否道统弟子,无论是否修行者,都跟着喊出:

    “天地剑道,唯有剑庭,一以贯之!”

    “天地剑道,唯有剑庭,一以贯之!”

    “天地剑道,唯有剑庭,一以贯之!”

    浩荡荡数百万怒吼,交汇起来,使风云亦为之变色,犹如一曲悲壮剑歌。

    死侍眼眶中的灵魂之火有了些微的动摇,他不知为何,轻轻地叹了口气。但同时,他手中的刀业已斩下。一斩即有刀光,刀光横跨天柱山东、南两个角,难以想象的宏大,难以想象的壮阔,难以想象的暴烈。

    ps:今天只有三千。我要出门了。最近越来越感觉到瓶颈,只有今天这一章满意些。现在轻易不瓶颈,一旦遇到,就要困扰我很久很久。也许是结局快到了,也许是我担心无法把那个意象完全表达,产生了一种审美焦虑。唉,只能慢慢克服了。

55、自负几多怅然

    横跨天柱山的刀光,直肆虐而下,它宛如半轮黑月,散发着凌冽如霜般的冰冷,若有神识能洞穿它,可以看到每一颗刀光的粒子内部,都在高速裂变,就是说,这刀光每前进一分,质量就更加壮大,并有向满月发展的趋势。

    “七脉护剑!”

    凤九大喝一声,九霄雷音没入身后天剑印中,整个天剑印即有云光龙绕之效,并进一步扩散,细密的雷丝交织出一个气域的网络,数不清的小龙显化,如鱼般在里头游动。

    夜青岚跃到天剑大殿上方盘膝落座,口中有清气吐出,亦化剑状,模糊间似乎有一个叶子印记:“魂剑峰,护剑!”

    寻常而且平淡的五个字,却像真言般响彻天柱山。

    不多时候,又响起一个:“藏剑峰,护剑!”

    不多时候,又响起一个:“奕剑峰,护剑!”

    不多时候,又响起一个:“论剑峰,护剑!”

    不多时候,又响起一个:“心剑峰,护剑!”

    不多时候,又响起一个:“御剑峰,护剑!”

    凤九紧跟着喝道:“天剑峰,护剑!”

    散落在天柱山各地的七脉弟子,不管是在调息还是处于激烈的战斗之中,都纷纷盘膝坐下,回应着冥冥之中的召唤:“心剑峰顾长鸣,护剑!”

    “魂剑峰沈万舟,护剑!”

    “藏剑峰陆凤心,护剑!”

    “……”

    每个回应呼唤的剑庭弟子,其身上都纵起一道剑魂,往天剑广场汇聚。这些剑魂一进入云光龙绕的气域,即刻化龙,气域肉眼可见地壮大。

    凤九抬头,目中似有白光绽放,气域刹那间染上霜白,剑气蒸腾之间,亦有真言般响彻:

    “剑境,一剑光寒十九州!”

    终于,黑色的剑光将将满月,与剑的领域碰撞,天地一瞬间失声,碰撞处出现一个向内坍缩的黑洞,极暴烈的黑色雷霆狂放乱舞,虚空一寸寸破碎,根本已来不及修补,虚界乱流冲入现世,又被更狂暴的余波吞噬,天柱山如下了一场黑色流星雨,在“轰轰”的撞击声中猛烈摇晃……

    终于,恐怖的动静慢慢消歇了。

    天剑广场完好无损,凤九完好无损,九霄雷音也还在。

    “我们活下来了!”

    雷声般的欢呼,从四面八方响起,凤九却苦涩地抬着头,他非是不愿站起来,而只是源海空空荡荡,已无体力使他站起来。他为什么想要站起来?因为他想要站着死,虽然天上那个骨头架子,根本不在乎,他还是想要站起来。

    夜青岚忽然出现在他旁边,将他搀扶了起来。

    “师叔……”他看着夜青岚,神情晦暗苦涩。

    夜青岚露出一个微笑:“小九不用自责,你已经尽力了,我敢说我们没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

    雷声般的欢呼突然戛止,因为死侍已挥出他的第二道刀光。与第一道一模一样,大小、形状、深浅,毫无变化。可凤九已再无余力施展第二击。仙器强大的同时,与

    之相对应的,所需的能量也更多,这本来就是理所当然的。

    夜青岚的笑容忽然僵住,因为一个人,一个忽然出现挡在刀光面前的人。此人一副披头散发的样子,就算说是乞丐也毫不为过。灰白枯萎的发丝显示出这具身体的苍老与沧桑,这无疑已是一个老人,一个满脸褶子的老人。这个老人身上的衣服已经破破烂烂,身上到处都是细的血痕,最恐怖的是他胸膛上的一道血口,显见是新添的,还在慢慢地往外冒着血沫。

    老人气喘如牛,似乎连腰都已直不起来,可是他脚踏虚空,挡在刀光前头,就给人一种大山般的稳靠感,仿佛只要有他在,就什么也不用担心了。

    “师尊!”凤九难以置信地脱口道。

    “大师……兄?”夜青岚上下两片唇颤抖着,似乎已有想要哭出来的迹象。对于凤九而言,她是个长辈,无论怎样都要保持微笑;可当如兄如父的观山海出现在她面前,她的脆弱就自然而然掩饰不住了。

    “岚师妹,小九。”观山海向二人微微一笑,“不必担心,剑庭还没有到倒下的时候。”

    “大师兄,你要小心……”夜青岚还想再说,观山海已化光而去。

    “小九,剑来!”

    凤九毫不犹豫地掷出九霄雷音,观山海闪电般抓住,作为前任的九霄雷音的主人,他确实是有持剑资格与权限的。九霄雷音不但没有排斥前任主人,还借了观山海的元神,云光更盛,龙形更凝实逼真。

    “老伙计,没想到还有跟你并肩作战的一天。是吗,你也感觉到了兴奋吗,多谢你还能认可我……”

    观山海发出一声长啸,只觉压抑胸中的郁气一扫而空,他大笑着冲向剑光,一剑斩出,在精气神面貌焕然一新下,他的实力比牵制无间时更进一步,而且对付死侍,他已怀有必死的决心。

    砰!

    黑月尚未圆满,即已破开一条裂口。

    观山海目中精光一闪,骈起左手作剑状,已精准地点在黑月的薄弱点上。凤九与他的差距,不止在实力上,还有丰富的经验与战斗的智慧。

    黑月破碎成粉。

    死侍看到这一幕,微微一笑,目光在观山海身上稍作停留,然后定格在九霄雷音上,笑道:“我不得不承认,你们修行者把吾王的力量利用得很好,至少在形态上,非常符合我们星灵的审美。”

    “你以为九霄雷音是用来观赏的?”观山海冷冷说道。

    “我只不过对它的外形表达了我的浅见。”死侍微笑说,“以防万一我还是确认一下,你是来送剑,还是来送死的?”

    如果观山海还是个毛头小子,还是个热血沸腾的年轻人,那么他此刻已提剑砍了上去。他终究已是个老人,已没有年轻时的热血冲劲。

    “你这话如果在我年轻的时候说,你现在已经没有全尸了。”他的目光变得如剑一样的锐利。

    死侍笑道:“那么我现在说了,又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呢?”

    观山海不语,身上已腾起一个虚影,显圣法体的高度,刚好触及死侍。云光龙绕的气域大范围增加,无量量的剑光已伴随着龙

    吟般的剑啸轰然斩下。他虽已是老人,虽已没有了年轻时候的脾气,但年轻与年老,到底一脉相承,年轻时候会怎么做,老的时候,只不过变慢了一点而已。

    慢了,却不是钝了。

    他的剑还是一样充满压迫,还是一样威霸强悍,还是一样快绝无双。

    死侍也动了,他也挥出了手中的长刀,这一次却是两下。两个半轮黑月交叉存在,剑光只维持了半刻钟,就已力竭而溃灭。

    观山海的显圣法体轰然破碎,他仰天吐出一大口血,脸庞已毫无血色。他到底是老了,不只是身体,还有他的心灵。牵制无间耗费了他太多的心力与元神,借仙器反抗这一下,也已是强弩之末。

    他被击落下去。

    死侍眼眶中的灵魂之火一闪,观山海的握剑的手就齐腕而断,他伸手虚摄,连断手与九霄雷音,已落在他手中。九霄雷音发出急躁的剑吟想要挣脱,却被一股无形的气域笼罩而不能动弹。

    他看着断手,叹了口气:“那么,九霄雷音我收下了。”旋即闪身不见。

    观山海砸落在天剑广场上,只觉有个人把他扶起来,清凉的泪珠滴落在脸上,感觉痒痒的,还有一丝寒冷。他不由得想起年轻时在雨中练剑,到着迷处,不知是雨是汗,进境的快感却让他忽略了所有感受。

    他慢慢地掀开眼皮,一张模糊的哭泣的脸映入眼帘,听哭声已知道是岚师妹,旁边跪着大徒弟凤九。

    “岚师妹,为兄是不是……无可救药?”他断断续续地发着嘶哑的话音。

    夜青岚只是哭而不语。她从未想过会有这样一天,这个她以为天下无敌的男人会倒在她的怀里,生命如同残烛一样逐渐消逝,这种感觉让她不知所措。

    “我背叛了小剑,现在又背叛了九霄雷音……我这一生亏欠了太多人,但是到这一刻才明白,我最亏欠的是我自己……这么多年,我一直在自责中度过,我再也没有练过剑……如果当初我没有背叛小剑,今日是不是就有足够的力量抗衡他了?岚师妹,你会在心里怨我吗?”

    “我,不会的……”夜青岚连声地说,但她低头再看,观山海的眼睛已经永远地失去了神采,已经完全没有了光,只是一泓死水。

    这本来就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本来随时死掉都不奇怪的。

    “师尊!”凤九深深地俯倒下去。

    夜青岚咬着唇,强迫自己用平静的声音道:“九霄雷音是在你师尊手里遗失的,怪不得你,剑庭还没有倒下,你也就不能倒下。站起来,战斗还没有结束,去守护吧,去继承你师尊的遗愿吧!”

    “没错,战斗还没有结束。”

    就在这时,天剑广场上出现了一个人,夜青岚虽然没有见过这个人,但只凭直觉她就知道,此人是无常公子。

    无常公子诡异地笑着:“也可以说已经结束了。因为接下来,我要让你们所有人类死在一起。”

    话音方落,虚空如被掀开一个幕布,露出了无间老魔的形体。

    接下来发生的一幕,让夜青岚与凤九双双起栗。

56、剑成凌啸宇内

    凤、夜二人看到的情景,注定让他们永生难忘。虚空浮现的无间老魔的形态,本身已足够的惊人恐怖,本身已足够的骇人,但他跟无常,竟然再次合体。或许他们本来就是一体?

    只见无常的身体在燃烧之中迅速膨胀,在庞大肉山的表面上,围出了一个环抱的拥有熔岩质感的仿佛塔楼一样的东西。尽管这样挡住了无间老魔的内在形体,但那塔楼模样的表面上,全是密密麻麻的孔洞,如有阴风邪气随着老魔的呼吸渗出,于是每个孔洞都挤出来一个幽魂状的骷髅头,弥漫成群影影绰绰,相互拥挤,却偏又构出一张脸来。

    如果只是这样,倒还不至于让堂堂魂剑峰首座与剑庭掌教产生惊怖,那塔楼一样的东西,又从中裂开一个如同熔炉一般的空间,大概有数百个天剑大殿那么大,由东到西,横贯天剑广场。无间老魔的内部形体——那座庞大的肉山已然不见,已然笼罩在墨蓝色气雾之中。由这墨蓝色气雾之中,突然探出十几根触手,跟原本黑的粗的触手相比,变化之后的更为细小,跟筷子差不很多,但是速度却快如闪电。

    夜、凤二人周围,负责警戒的十几个天剑峰弟子猝不及防,直接被触手抓住,毫无反抗之力地被拽进去。十几个天剑峰弟子,在二人尚未反应过来之前已被抓,二人才刚想救援时,十几个天剑峰弟子一接触到那墨蓝色气雾,即发出一声凄厉的、非人的惨叫。然后他们的身体就在极致的痛苦之中扭曲、溶解。

    扭曲起来时,人的身体好像变成了一件衣服,一件刚刚浆洗完需要拧干的衣服;溶解时,犹如遇到了极致的高温,人体则又变成了蜡,像蜡油一样地瘫软消解。可以想象一下,血、肉、脏、髓一股脑喷溅出来,然后拧得像一根草绳的尸体慢慢溶化的画面。

    夜青岚与凤九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幅画,一幅人间炼狱。

    二人的心由惊到怖,由怖又回到惊,又由惊转向悲,最后统一归集到怒。所有的情绪大潮一齐地化为愤怒之火。但紧跟着心下又是一凉,因为无间又动了,二人都有发现,凤九现在几乎没有力气可以躲闪,夜青岚似乎也明白这一点,竟闪身挡在他面前。

    “夜师叔!”凤九惊叫一声。

    “小九快跑!”夜青岚这一挡,两根触手自然都缠住了她,她奋力聚魂剑猛斩那触手,竟丝毫不起作用。她全力一斩,就算是神兵利器也要当场折断,可那触手却分毫不伤。她已自忖必死,只想让凤九赶快逃走,但是凤九没有逃走,她也没有死,因为有一道剑光不要命般地冲入熔炉,竟从根部斩断了触手。

    夜青岚触手断裂的声音,先喜后惊,因为她分明看到了冲进熔炉的是御剑峰的峰主阳泉君。御剑峰本来就擅长在远处御敌,与敌人近身搏斗,违反了他们的法门特性。她多么希望能有奇迹发生,但是她只看到阳泉君的身影完整了几个呼吸,然后就步了前面十几个天剑峰弟子的后尘。

    阳泉君这样一个神圣领域,说死就死了,夜青岚彻底熄灭了与之对抗的心思,转身就冲向凤九,试图在无间反应过来前,带上凤九逃离天剑广场。

    但凤九不知怎样地一闪,竟躲过

    了她的抓捕,她惊异道:“小九,快跟我走啊,你还想做什么?”

    “我是剑庭的掌教!”

    凤九目中尽是坚毅之色:“任何人都可以逃,只有我不能。师叔你看那得见那里面是什么吗?我看到了触手,数不清的触手,如果放任了它,天柱山上将无一幸免。”

    “你,说得对,我,就是要让,你们一起,死。”熔炉里传出无间老魔的声音,墨蓝色气雾之中,触手的影子越来越多,相信距离爆发已经不远。

    “你想怎么做?”夜青岚平静下来,她觉得这样的掌教,至少值得她付出一切。

    凤九不退反进,向无间老魔慢慢走过去。他的两只假肢突然间爆碎,他已恢复到全然自然的状态,他呼吸着,周围的空气似有剑意慢慢凝聚:“师叔,我死之后,由燕师弟继承掌教之……”

    话未说完,远处突有一道白色光柱冲天而起,并有一股格外清亮高洁的清气,回荡在灰蒙蒙的天地之中,显出孤高傲岸的本色和凌啸宇内的气节。

    “《太白剑经》不愧为绝学之首,真智性圆觉,神丰完足,备以至人无漏,斯万物之所隙者,皆不能当。”

    道真禅师的言音,如浩浩荡荡的真言响彻在天地之间。那白色光柱似乎要形成剑状,似乎已要朝着天剑广场的方向斩下来。

    无间老魔突然发出一声怪啸,竟消失得无影无踪。

    凤九与夜青岚对视一眼,无间老魔这等怪物,竟会被人吓得直接逃跑,《太白剑经》真的这样可怕?

    下一刻,那白光兀然消失,只见神光飞来,落在广场,显出道真禅师与燕离二人,却见燕离被道真禅师搀扶着,连站也站不稳,丝毫看不出方才的白光是由他引发。

    “燕师弟,你这是怎么了?”凤九连忙迎上去。

    道真禅师扶着燕离坐下,双手合十道:“燕小友在突破的关键时刻,似乎进入到与天地通神的境界,天柱山上一草一木的所有动静,尽收在他神识之内。他看到凤掌教有牺牲自己的意图,便让老衲配合演了这出戏。”

    “幸好无间老魔真的被吓住了。”他微微地苦笑起来。

    “就是说,还没突破成功?”夜青岚吓了一跳。

    凤九眼眶微有湿润,但还是有些疑惑:“那你们跑出来作甚?”

    “竟敢,骗我!”

    道真禅师还未说话,虚空中再次浮现出无间老魔,他似乎充满了被戏耍的愤怒,墨蓝色的熔炉轰然敞开,并有尖锐的啸叫“隆隆”滚出,声波竟推出肉眼可见的声浪,一层一层如同漩涡般,向整个天柱山辐射开去。

    天柱山上幸存者数百万,修为弱者与凡人,皆觉灵魂如被剜刀一寸一寸剥刻般,痛苦得在地上打滚;修为强的,也只能勉强运功抵御。

    山体在声浪的冲击下猛烈摇晃,凤九重新站住脚的时候,赫然发现身上已缠了一根触手。不止是他,他身边的夜青岚、道真禅师与燕离,也全都被触手缠绕。

    不止是他们,由那墨蓝色的熔炉里,弹射出无数的触手,延伸向九天十地,其数目以百万计,是绝不夸张的。

    然后,触手开始收缩。

    距离最近的当然是他们四个。

    也就在这个时候,燕离突然睁开眼睛,方才震荡宇内的白光再次冲天而起。光柱以他为中心,向四面八方扩散出粼粼的极具质感的清光,一粒一粒如同漂浮的不规则分布的剑火,光虽微弱,却卓然不群。

    燕离目中爆射出凌厉的剑光,他的腰骨已挺得笔直,伸手虚握时,离歌立刻响应,在他手中凝聚形状。剑身颤动着发出吟啸,极轻,但极具穿透力,这打断了无间老魔的灵魂穿刺。

    “你,突破是真!”无间老魔愤怒地吼叫着。

    “不然,你怎么会把自己完全暴露出来?”

    白光至刚至阳,猎猎扫荡着空气,可是燕离身上的衣服,却点滴不动。他手腕一动,剑光环绕间,已把那些触手尽数斩断。

    十念珠补足了燕离的真元,即以元神法《太白剑经·神游天虚》为核心,存思阴阳时,剑元与元阳融为一体,诞生了元神。此法门更是《太白剑经》中的翘楚,因为一般元神,是慢慢进境,必须遵从神圣领域三个境界的规则,直至圆满,才能踏入显圣真君。

    然而燕离的元神之中蕴含剑意,剑意即本我,所以元神一出,即可操控自如。加之十念珠庞大的法力加持,使他驾驭元神贯通天门、源海与紫府,人体三大秘境相互联系,形成一个圆满的周天,于是得以神游太虚,出入青冥,从此与凡人区别开来。

    他方才放出境界之力恫吓无间,元神则游走天地,在虚界与现世之间徘徊来去,早已发现无间隐而不去的事实,故与道真禅师合演一出戏,表露“尚未突破”的迹象,无间果然上当。

    这一刻,燕离不再犹豫,元神尽数放出,由他身上,当即腾起一个虚影,赫然就是他本体的模样。

    一旁的凤九和夜青岚呆呆地对视一眼,齐声道:“显圣真君?”随后齐齐地望向道真禅师,道真禅师苦笑着道:“至境的法门,至境的真名,造就超越的强者,似乎也说得过去。”

    “这也太超越了……”夜青岚无力地说道,只觉这一辈子的修行都白费了,就算凤九这样年轻突破神圣领域,她也并未有什么感觉。联系到燕离才刚突破陆地真仙,便已可御剑飞行,她又释然了。

    “嗤啦!”

    熔炉里突然曝露,有墨黑的粗如榕树的雷霆闪现,就在这雷光下,一个高大的影子缓缓出现。

    ps:之前学习到下午两点开始码字,很有冲劲,偶尔还能完成六千。下个月考试,现在刷题到三点,需要不断思考、记忆,精力消耗很大,那种冲击六千字的劲头就提不起来。没办法,我不想挂了重考,所以我不能放弃刷题。而且我发现结局这个东西急不来,越急越糟糕,我要重新思考下半卷的结构。目前来说,上半卷我自己不太满意,不知道你们是什么样的感觉,如果有什么意见可以在评论区告诉我。

57、燕太白,太白真君

    随着人影浮现,天柱山上空,凡目力所能及,皆有黑色的瞳孔张开,皆有黑色的死光,从瞳孔中汹涌出来,天柱山很快就变成了一个黑色的沼泽。

    燕离见状,本体高举离歌,白光冲天而起,显圣法身即喷射出万千道剑光,这些剑光每一道都是一柄剑山,都势如破竹地冲破黑暗,均匀地分布在天柱山。但见剑光纵横,宇内黑色死光皆被荡清。

    墨蓝色熔炉里,无间老魔的身影似乎痛苦地弯下了腰,整个熔炉里的墨蓝色能量都在暴动,似乎即将就要从内部发生毁灭。但是这墨蓝色的能量,乃无间老魔的修行成果,若是散溢出来,势必造成恐怖的伤亡。

    夜青岚瞠目道:“这是剑境还是什么?范围如此广阔,显圣也没有这样的神通。”

    燕离不语,精神高度集中,一个纵身而起,凌空而立,离歌斜挈,一手按在剑柄上。他一动时,他的显圣法身也跟着动,亦作按剑状,四面八方的剑山倏地回飞,倏地在法身的手部凝成一柄剑,赫然也是离歌的模样。

    他的目中闪烁着凌厉的剑光,剑意成,蕴藉的招式与剑浑然一体,剑则与人浑然一体,人又与周围环境不分彼此,周围环境又是天地空间的一部分,又与时光交接混杂,时光在流淌,但也在凝固,在凝固之中,又有风暴汹涌而起。

    呛锒!

    本体剑出,牵引法身,那比天剑大殿还要高大的离歌一经出鞘,万物皆静止,所有人都呆呆地看着墨蓝色熔炉被一剑斩入虚空,在被无尽的乱流卷走之前,已先被剑光摧毁,墨蓝色熔炉里,所有一切可被捕捉到的情景、事物、颜色尽数被抹除。

    剑光已不见光,不见光便只有意。剑意仍自推动气浪,无声无息却又暴烈如万马奔腾,直冲霄汉,在万万里冰云笼罩的天穹上,生生撞出一个巨大的豁口。正午的阳光就从这豁口投洒下来,照在天柱山上每个幸存者身上。

    ……

    燕离缓缓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李香君的清俊明丽的脸庞,他感到一阵心安。身下是一张熟悉的竹榻,他正躺在藏剑峰的洒扫过的竹屋里。李香君握着他的手,薄唇微张,却没能说出话来。一阵清风由窗外竹林吹进来,吹动着她身上青白相间的襦裙,松散的发髻忽而垂下,铺出银河般的光闪来。

    一切尽在不言中。

    四目对视许久,燕离才开口问道:“情况怎么样?”

    李香君柔声说:“公子放心,您解决掉无间老魔后,星灵就退走了。公子饿吗,我煮了点粥。”

    “好。”燕离欣然道。

    李香君便从乾坤袋里取出托盘,放到桌上,从托盘里的汤碗舀了一碗粥,放着等凉。然后走过去扶着燕离坐起来,又返身回去取粥。

    喝过粥,燕离感觉脱力的眩晕感开始减缓,料是粥里有进补的灵药。“各派伤损怎么样?”

    李香君收拾了桌子,一面重新披盘起头发,一面说道:“还在统计当中,我只知道个大概。咱们燕盟由于共同进退,损失多是一些普通的士兵,二先生

    受了点轻伤。”

    “燕十一呢?”燕离忽然道。

    李香君无奈道:“大先生说出去狩猎,一直没有回来。”顿了顿,又道,“目前已知的,剑庭的伤亡损失最为惨重。其中有山海真君和御剑峰的首座,还有论剑峰的首席弟子夜小浪。凤掌教正在为他们请灵回归剑冢。”

    “小浪师兄和师伯都死了?”燕离心中一震,脑海中浮现出这两个人的音容笑貌,记忆片段不断地闪烁,才刚恢复的一点力气,忽然就衰竭了。

    “公子节哀。”李香君叹了口气,“凤掌教嘱咐,要公子醒了之后去金顶观礼。”

    “我这就去……”燕离深吸了口气,起身下榻披衣,走到门口,忽然道,“我交给你保管的东西可还在你身上?”

    “在的。”李香君当即取出一个盒子递过去。修行者就算用不起乾坤戒,也还有乾坤袋可以替代,正常人都不会把东西放在身上,这个盒子却是从她的怀中摸出来的。

    燕离接来打开,只见龙神戒静静地躺在里面,一阵默然无言。他突然返身回屋,拉着李香君的手坐下。

    “公子?”李香君不解其意,疑惑地看着他。他迟疑了一下,道:“我的小香君,我有个问题想要问你。”

    “什么问题?”李香君看他郑重其事的样子,不禁正襟危坐,认真地倾听着。

    燕离道:“如果,现在有一个机会,可以重新封印星灵,你会怎么做?”

    李香君一怔,旋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屋子里回荡着她克制却细腻的轻笑声:“公子,那还用问吗,肯定选择封印他们。”

    “为什么?”燕离一怔。

    “这还有为什么吗?”李香君瞪大眼睛看着他,似乎怀疑眼前这人不是自家的公子,或者被别的什么人给夺舍了,“我的公子呀,您今天是怎么了,星灵给我们造成了多大的伤害,您又不是没看见。燕盟才刚要在人界大展宏图,就被迫迁离,不得不依附剑庭而存。咱们所受的苦难,可全都来自于星灵啊!”

    燕离苦笑,险些忘记李香君没有经历过死侍给他制造的幻梦,但他的内心无疑已有了倾向。黑暗中似乎有一人轻声地对他说:“我梦见你要杀我……”他闭了闭眼睛,重新睁开,把李香君的手贴在脸上,“我的小香君,如果这是你的愿望,公子我会全力帮你实现的。”

    李香君大为惊喜,因为她知道燕离从来不会说空话。她轻轻地抚着燕离的脸:“可是公子,相比起封印星灵,恢复三界的秩序,我更希望你能开心、快乐。如果这个选择让公子感到为难,请不要为了香君委屈自己,我们可以用离恨天去探索别的世界。只要跟公子在一起,去哪里我都愿意的。”

    燕离张了张嘴,忽觉讷口无言,只得紧紧地抱住伊人。

    李香君的俏脸露出羞涩的殷红,虽然二人有过更亲密的接触,但只要在燕离面前,她永远是当年那个容易害羞的花魁少女。“公子,去太迟了可不好。”燕离松开她,屈指轻轻地刮了一下她的精致的鼻梁:“晚上我去找

    你。”她的俏脸“腾”一下直烫到了耳根子去,低着头一声不吭了。

    燕离大笑一声,来到屋子外,也不见他作势,人已化作一道剑光冲天而起。以他现在的修为,御剑已无需剑,他的身体就是剑,元神灌注周身,以身作剑即可御空飞行。飞驰在天柱山上,他感应到了剑阵的气息,只是还比较微弱,可能需要不少时间的修复。

    片刻功夫,他已来到金顶左近,直接御剑上金顶,当然方便快捷。可是这样对死者未免太不敬,便打算从入口步行上山观礼。到了地头却发现入口人山人海,不止是剑庭,还有别派的修行者与散人,甚至还有凡人,都安静地站在那里,似乎在为死者默哀。尽管很有秩序,可是入口处根本没有落脚点,只得在更外围处降下。

    看着拥挤的人群,他正感到有些难办,忽觉一个散人惊异地盯着他瞧,他皱眉道:“有事吗?”

    “没,没事。”那散人艰难地咽了口口水,忽然小心翼翼问道,“敢问可是燕太白真君?”

    “什么燕太白真君?”燕离一愣。

    那散人逐渐肯定了自己的推断,惊喜道:“燕离燕太白,太白真君,真的是您啊!”

    燕离顿时哭笑不得。他才不过昏迷两个时辰,已经连新的别号都诞生了。不过燕太白,似乎也不错。

    “太白真君,您这是要上山观礼?”那散人道。

    燕离道:“是,飞上去不太好,就寻思走上去,没想到此路不通。”

    那散人精神一震,当即吼了一嗓子:“太白真君上山观礼,大伙快把路让开啊!”

    这一嗓子吼出去,登时引发了连锁反应。就好像接力一样,数十万人仅仅用了盏茶功夫,就全都收到了消息,一个一个自发地让开一条上山的道路。

    “真君请,请。”那散人嘿嘿地笑着。

    “多谢。”燕离略颔首,便顺着这条甬道上山,数十万的殷切期盼与感激的目光,让他人生第一次感受到了一种压力。那是在这样恶劣环境下仍然不愿放弃生存渴望的执着,那是希望能够得到救赎的最本真的愿望。

    不需要有人来提醒,不需要有人督促,他踏入这个境界之后,自然而然感受到了一种责任。

    来到金顶广场门口,守卫弟子立刻认出了他,又激动又崇拜地喊道:“燕,燕师兄好!”

    看到一众年轻的面孔,他知道这些人应该都是在他之后拜入剑庭的,点头道:“你们好。我想知道观礼在哪个殿?”

    “燕师兄,我带你去。”其中一个弟子立刻站出来,领着燕离来到一个大殿门口。大殿门口也有守卫,但身份就不同了,一个是沈万舟,一个是顾长鸣。

    “燕师弟。”沈万舟眼中透着异色,似乎有一种跃跃欲试的冲动。

    顾长鸣还是老样子,不怎么说话,面带微笑向燕离点头致意。

    “二位师兄。”燕离执剑礼。

    “进去吧,大师兄正在请灵。”

58、一个过路的星灵

    神州。

    奉天教一行人已行数日。

    下夜,实在疲乏至极,唐天风只好找了个山洞歇息。

    火堆升起来,却驱不走寒意。

    自冰云降后刮起来的冷风,愈渐强烈,三两日功夫,已“呜呜”如孤魂野鬼的呼号,像要把天地间的冷瑟全部撕碎的态势。但寒风越是强烈吹拂,那萦绕在天地间徘徊不去的冰冷萧瑟就越是浓重,像无形的寒流,渗入小队伍每个人的骨子里。

    火是越烤越冷,罗方硕忍不住裹了裹教袍,吸溜地抽了抽鼻子。他看了看周围,曹子固没心没肺地倚在壁上打盹,黄承彦正在擦拭着一整套金色的茶具。奉天教的其他人,垂垂老矣的万木之根,表面上在闭目养神,实则把根须深入冻土,一来探寻养分,二来警戒周围的环境。秃鹫躺着在睡觉。伏见百无聊赖地打哈欠,时而拍打着申吞的脑袋骂骂咧咧,时而看着火光出神,不知在想什么。申吞则抚着肚子,一脸可怜相地望着他,显然刚刚的肉汤,还根本填不饱其肚子。唐天风盘膝打坐,其戒酒之后,整个人显得沉稳冷峻,以前爱笑的浪子形象不复存在。

    篝火噼里啪啦地响着,罗方硕正思考着偷盗极道神宫的方法,就在这时,万木之根的巢突然睁开眼睛。

    众人立刻停下手里的动作,闭眼的立刻睁眼,打盹的立刻精神抖擞起来。处在这样一个陌生且危险的环境里,万木之根的一举一动,无疑都代表着情况的发生。无论情况是好或是坏。

    “起雾了。”万木之根一句话只有三个字,就让众人的心往下沉去。

    天气寒冷也罢,刮风也罢,都还不能阻挡他们的脚步;可是一旦有雾,他们就失去了前进的方向,而且万木之根的警戒范围大大降低,一旦遭遇敌人,必然会发生激烈的战斗,激烈的战斗,又会引来更多的敌人。这意味着前方等待他们的,很可能是万劫不复的境地。

    罗方硕不由得想起曾经在话本上看到的一句话:神仙只在天上挥一挥手,凡人的命运就完全改变。

    “唐,唐师兄。”他

    忽然低低地唤了一声。

    “说。”唐天风道。

    罗方硕鼓起勇气道:“既然前途渺茫,不如还是退回仙界,保住有用之身,以图来日?”

    黄承彦正在收拾心爱的茶具,闻言动作一僵,暗叹小胖太沉不住气了。

    唐天风果然看向罗方硕,眼睛里闪过一丝疑色,但很快就消除,小胖子怕死是众所周知的,如果这话由曹子固或者黄承彦来说,他的疑心恐怕就根植了。

    “你知道我师姐杨清柠吧,她受了双九,但是没有怨恨。”他低声地慢慢地道,“她的父亲觉醒成星灵,在她面前杀死了她的母亲和妹妹。她痛恨星灵,加入奉天教后,致力于对付星灵,但是拒不肯受星核。你以为是因为什么?”

    罗方硕道:“因为她不愿沾上仇人的东西?”

    唐天风道:“因为她深以自己为人族而骄傲,她深爱自己的种族,就算被执行双九,就算那么多同族看着她痛苦死去。”

    “我不明白,你想对我说什么?”罗方硕缩了缩脖子。

    唐天风淡淡道:“我想说的是,杀死杨清柠的人里,有你们的一份,现在你们都要继承她的遗志继续走下去。”

    “可是我们接下去要怎么走?”罗方硕道。

    “巢。”唐天风喊了一声。

    万木之根道:“找到了。”

    “找到什么了?”黄承彦道。

    “一个过路的星灵。”万木之根道。

    “可以抓来问路。”黄承彦点头,并悄悄给罗方硕使了个眼色。后者倒不也是真蠢,知道继续说下去,难免让唐天风怀疑他的动机,只好无奈作罢。

    万木之根道:“我已经探查过了周围的情况,没有其他的星灵。但是我无法靠近他的幻塔,里面有没有别的星灵,我不知道。”

    “机不可失。”唐天风断然道,“藏剑三子正面强攻,伏见、申吞掩护,秃鹫、巢跟我准备活捉星灵。”

    队长既发了话,就不得不动起来。

    起雾之后,反而便于潜行。一行八人悄悄靠近目标,运足目力打量,只见迷雾之中缓缓飘行着一幢如同幽灵船般的幻塔,藏剑峰三兄弟对视一眼,各有默契,已分配好各自的任务。

    “行动!”唐天风打了个手势。

    八人“唰”的散开。

    藏剑峰三兄弟呈品字状,从幻塔后面冲上去,一人负责一个方位,待到即将靠近时,突然拔剑,醒目的三色剑光在黑夜迷雾中粲然华丽,“轰轰轰”斩在幻塔的三个方位。幻塔是由星灵的本命符组成,本命符本质上是一种能量体,所以两种不同性质的能量体碰撞,自然要分个高下。

    显然幻塔承受不住剑光的打击,结构出现紊乱。

    伏见怪笑一声,漫天的风沙卷来,由幻塔的各个入口涌入,里面藏着随时会发出致命一击的申吞。

    大量的树根破土而出,将结构陷入紊乱并且随时会溃散的幻塔重重缠绕。唐天风与秃鹫乘树根直上幻塔顶层,眼看这场突袭将以生擒星灵完美落幕,突听一个妖异的轻笑声响起来。

    “真是不美。”

    只见幻塔紫光大作,涌入塔内的风沙一粒不少,与申吞一起被狂猛冲击而出,缠绕幻塔的树根,“啪嗒啪嗒”破碎,秃鹫与唐天风骇然变色,皆被一股力量冲击,直直摔飞出去。

    藏剑峰三兄弟眼看不妙,才刚要退,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震散了骨架,只觉浑身酸软无力,又痛又难受。

    然后就听到塔内有人说道:“咦,大先生,他们好像不是星灵。”

    “哼,先杀了再说。”另一个声音激愤冷漠,在知道袭击者不是星灵后,立刻动了强烈的杀意。

    “长吉,有没有搞错啊,刚才他们冲过来,你又不是没有察觉,也没见你喊打喊杀的,以为是同族就不闻不问是吧?”

    黄承彦一听这对话,又想到方才的笑声,赶忙脱口道:“可是燕十一燕大先生。”

59、燕十一的刀

    “不管你是谁,跟星灵勾结,就是奉天教的敌人。”

    散碎的风沙在虚空重聚,显出伏见的样子。他发出低沉古怪的笑声,形体凝聚完成的一瞬间,他已拥风沙再次冲上去。附近冻土在无形的力量下全部破碎,风沙的规模瞬间增长十倍,风暴震开迷雾,四下里一清,却又立刻换成沙暴,能见度更低。分明是天寒地冻的环境,在这沙暴里,竟有燥热感升腾。

    “住手!”黄承彦大急喊道,“都是修行者,这时候还大打出手,会引来星灵大军的!”

    “真是不幸。”

    妖异的轻笑声四面八方扩散,无所顾忌地穿梭在沙暴里,旋即听到一个利器出鞘的声响,沙暴就如同一个黑灰色大皮球,被一束束的紫光冲破,变得千疮百孔。

    “这一招又如何!”

    伏见冷笑一声,散碎的风沙朝一处聚拢,疯狂旋转着,彼此间摩擦出暗红的火花。远远地看,就好像流转着的岩浆团。于是这岩浆团就发出凛冽的呼啸,拖着长长的尾烟向燕十一砸去。

    如果说方才的攻击针对的都是星灵幻塔,那么这一击毫无疑问是冲着燕十一本人去的。

    燕十一笑容不变,黑刀已然出鞘,刀锋在空气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度,那团岩浆从中爆裂,但是散碎开来的砂砾,那些燃烧着暗火的小石头,其内部又有玄机,岩浆爆开的一瞬间,每一颗砂砾就都被触发了自我毁灭,暗藏的能量从碎石核心膨胀,就要引发庞大数量的爆炸。

    “伏见你这个混蛋,连我们也想杀掉吗!”

    曹子固反应最快,大骂一声,拖着两个师弟疯狂后退。

    却听妖异的轻笑声更加张扬,燕十一手腕只是一动,刹那间不知挥刀多少次,那团岩浆炸开之后,散碎开来的砂砾何止十万百万,可是每一颗却都得到一道刀光的眷顾,竟被从外到里彻底毁灭。也就是说,那一个刹那间,他不但已完全掌握了每一颗沙砾的位置,并且进行了进准的打击。

    伏见的笑脸顿时僵住,突然半个身子挤入虚空,另半个没来得及,竟从体内爆射出紫色刀光,旋即寸寸化灰。虚空凝固一瞬,一阵抖动时,掉出来伏见的半个身子,虽有沙砾来填补,使他恢复原状,但他已面无人色地瘫在那里,动也不能动了。

    申吞出现在伏见身旁,朝着燕十一发出低沉的咆哮。唐天风、秃鹫、巢三个随后

    来到,也都跑到伏见面前挡住,如临大敌地盯着燕十一。

    幻塔上跃落两个身影,一个星灵一个人类;星灵自然是长吉,人类自然是韩寿。韩寿冷笑着道:“原来是奉天教徒。据说你们奉天教拥有的不死之身,是以星灵的‘不死符箓’为基础创造的。但被大先生杀死的星灵,可都没有还原为星灵生命原初的模样,是彻底的成了飞灰,不信你们可以继续来试试。”

    什么时候,一个小小的修真境敢这么样对奉天教徒说话了。

    几个奉天教徒神色都很难看,可人家身后站着一尊神仙一样的人物,就是有底气这样说话,能拿他怎么着?

    唐天风注意力在长吉身上,他冷冷道:“燕十一,我只问你一句话,你跟这个星灵是什么关系?”

    长吉若有似无地笑起来,正要说话,却被韩寿一巴掌拍到旁边去。虽然这已不是韩寿第一次冒犯,但直接动手打脸却还是头一回,当下羞怒道:“你干什么?”韩寿不理他,若无其事地道:“这个星灵是大先生的俘虏,仅此而已。”遂让开一个身位,向燕十一躬身道,“大先生,不知这样回答好不好,小人僭越了。”

    燕十一微挑的眉逐渐放下:“下次不要自作主张。”

    “是。”韩寿低眉顺眼地道。

    幻塔离开了。

    几个奉天教徒面面相觑,叫他们追上去吧,又没有胜算,不追吧,好像又有一股子屈辱憋在心底。

    曹子固走过来,冷嘲道:“别看了,人都走远了。”

    唐天风看了他一眼,道:“回去。”

    回去的路上,藏剑峰三兄弟故意落在后面,曹子固悄悄向两个师弟传音道:“唐天风他们根本没有把我们的死活放在心上,说什么担心我们走不回去,根本就是人手不足,拿我们充数做炮灰的!”

    罗方硕迟疑道:“我觉得唐天风不是那种人。”

    黄承彦道:“唐天风是什么人都不要紧,他跟这件事没有关系。曹师兄你有些偏激了,伏见本来就是疯疯癫癫的,本来也不是人族,从来都把人命当做草芥,何况我们跟他的关系又不好。”

    “我就是不痛快。”曹子固不忿道。

    罗方硕连忙转移了话题:“燕十一怎么就走了?我还想问问他燕师弟的下落呢。”

    “可能人家就是来找燕师弟的。”黄承彦笑道,“至于他为什么走,我猜是燕十一的手下故意的。”

    “故意?为什么?”罗方硕道。

    黄承彦道:“燕十一那样一个骄傲的人,面对唐天风的质问,不管那个星灵是不是他的俘虏,他都不会回答的。唐天风骑虎难下,双方势必继续冲突,直到一方倒下为止。那人抢着回答,应该是不希望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至于为什么,我就不知道了。不过,他立刻就向燕十一请罪,可见是个聪明人。”

    “可惜聪明人都死得早。”曹子固冷冷道。

    回到山洞,天光已然破晓,但在冰云的阻隔下,仅只有些微的薄光。队伍收拾了一下便继续前进,经过这一插曲,每个人都似乎变得更加的沉闷。由于没有得到前进方向的指引,只能由万木之根先行探索,行进更加缓慢。

    约莫走了几个时辰,唐天风突然道:“燕十一出身神州,他一定知道星灵圣地在哪个位置。”

    曹子固没好气道:“知道又怎么样,伏见把人往死里得罪,难道你指望他会不计前嫌告诉我们?”

    “不肯说就撬开他的嘴。”伏见恶狠狠道。

    “你看来是没长够教训。”曹子固斜睨一眼,神情充满了不屑。

    “你说什么?”伏见的眼睛发出危险的光。

    “都闭嘴!”唐天风看了曹子固一眼,“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是因为伏见打算连你也杀掉。但是作为队长,我有必要让你知道,方才我已让巢准备营救。我们清楚并不是每个奉天教徒都是不死之身,我的师姐杨清柠就不是。她最后死在双九下,是她自己的选择。”

    “你想说什么?”曹子固皱眉道。

    “我只不过想告诉你,奉天教不会无故放弃任何一个成员。”唐天风说罢也不管曹子固是什么反应,径自对其余人道,“你们找个地方等我,我去见见燕十一,看看能不能跟他做个交易。”

    “我跟你去!”罗方硕几乎是脱口而出,说完才发现众人都瞧着他,他结结巴巴道,“他,他是燕师弟的大哥,想,想必不会太为难我,如果我跟着去的话,说不定他会答应帮忙。”

    唐天风想了想,道:“也对,那你跟我走吧。巢,你在前面引路。”

    ps:抱歉啊,我这几天遇到了点事。

60、走一步看一步

    万木之根没有马上行动,而是委婉道:“通常来说,如果你刚得罪了一个人,再去找他帮忙,会加倍的困难。何况这个人本来就是敌人。”

    唐天风道:“通常来说,你只有行动了,才能看到结果。”

    “他或许是个爱表现的人,但绝不是个会任由随从吹嘘不存在事实的人。”万木之根试图继续劝说,“或许星核在他的刀下,真的并不那么坚固。我们不如再找找别的办法?”

    “我们只能前进。”唐天风凝神注视着他,这位奉天教的老人深深叹了口气,道,“那么一切请务必小心。”

    由于幻塔移动并不快,三人不费多少时间,就重新追上了。这一回是正大光明的拜访,唐天风出于有求于人的自觉,退而求其次,让罗方硕作为使者前去向幻塔主人说明来意。

    罗方硕正愁找不到机会独处,当下爽快答应。他追上去,到幻塔下大声喊:“请大先生留步。”

    幻塔停下,顶层窗口露出韩寿的脑袋:“你们到底要干什么?烦不烦啊?”

    罗方硕连忙道:“这位大人,在下藏剑峰罗方硕,燕离是我的同门师兄弟,我有急事要请教大先生,请大先生见我一面。”

    韩寿回头看燕十一,后者微微点头,当即喊道:“你上来吧。”

    罗方硕忙不迭跑进幻塔,特意爬了几层,确认连万木之根也监视不到他,连忙从乾坤袋里取出纸笔,“唰唰唰”一通写,然后将纸折起来拢在袖中,跟着才继续登楼。到得塔顶,幻塔的主人,那个星灵正用审视的目光盯着他,他不敢与其对视,向紫发的背影拱手道:“大先生,实际要见您的人是唐天风,他是奉天教徒,也是道庭的弟子,不管怎么说,他确实带着诚心而来,能否请您见上一面?”

    燕十一缓缓回过身来,似笑非笑地道:“真是不幸。你已经浪费了一次宝贵的机会。难道你觉得我的时间很廉价?”

    “那么,要付出多少钱才能跟你说上几句话?”

    罗方硕一怔,他根本没有说这话,下意识回头一看,只见唐天风若无其事地越过最后一级台阶,在他身旁站定,定定地看着燕十一。他的心脏狂跳,不知道自己的小动作有没有暴露。

    韩寿翻了个白眼道:“虽然不知道剑庭为什么跟奉天教徒相亲相爱起来了,但是请你搞清楚,大先生的时间的价值,根本不是用金钱来衡量的。小子,你到底想干什么?”

    堂堂奉天教徒,道庭北斗第四宫的首席弟子,被一个修真境称呼为小子,唐天风却没有生气,反而对韩寿微一颔首,然后对燕十一平静地道:“我想请你画出神州的地形图,不需要太详细,能辨认位置即可,如果你答应,奉天教欠你一个人情。”

    “没有兴趣。”燕十一想也不想地回绝。

    唐天风道:“我们正在执行一个任务,一个事关人类存亡的任务,我希望你能站在人族的立场考虑问题。”

    “我对人类的存亡不感兴趣。”燕

    十一背过身去,淡看冰云起伏。

    唐天风瞪大了眼睛,道:“你身为人类,难道一点责任感也没有?难道你以为人族灭亡之后你还能活下来?”

    燕十一轻轻地笑了起来:“韩寿,如果你再不送客,以后就不用你了。”

    韩寿脸色一变,连忙推着唐天风跟罗方硕下楼:“走走走,快走,你们想死,老子可不奉陪!”

    不多时候,韩寿重新回到塔顶,让长吉继续前进,然后向燕十一恭敬道:“大先生,人都送走了。”

    燕十一只是轻轻地发着笑。人的笑声有很多种含义,最基本的当然是开心的欢乐的笑,也有可能是喜极而泣,但也许是悲伤的笑,也许是痛苦的笑。总之,笑声肯定表达着一种人的心里状态。

    韩寿心里七上八下,十分忐忑。他跟随燕十一的时间不长,并不很能听出这笑声里到底是欢愉还是恼怒,抑或是二者都有?但他还是硬着头皮道:“大先生,那个藏剑峰的小胖子临走前偷偷塞给我一个纸条,奉天教跟九大向来是敌对的关系,您弟弟燕离的同门,搞不好是被奉天教俘虏了,在偷偷向您求救,我不敢不报。”遂将纸条取出,放在桌面上。

    长吉看着纸条冷笑道:“我早就发现小胖子一进塔就鬼鬼祟祟。人族与人族之间还真是半点信任也没有,可笑得很。纸上写的肯定是那些奉天教徒的弱点和藏身地。”

    燕十一头也没回,只是伸手越过肩膀的高度,将纸条虚摄过去,然后摊开看了看。

    韩寿忍不住道:“大先生,纸条上写了什么?”

    燕十一把纸条又丢回桌上:“自己看。”

    韩寿连忙拿起来,一旁的长吉也忍不住凑上来,他是由人族原身觉醒而来,自然认得人族的文字。两人看了之后反应不一,但是脸色都已大变,韩寿突然按住长吉的肩膀,幽幽地道:“原来这帮奉天教徒是要‘拯救世界’去了。长吉,你看看你看看,你们星灵给阎浮世界带来了多么可怕的灾难,连作恶多端的奉天教徒都看不下去了。”

    “你血口喷人!”长吉愤怒得全身发抖。

    “你别管我用什么喷人,你是不是想偷跑去告密?”韩寿冷冷道,“你应该知道,如果你敢逃跑,会有什么样的下场。大先生既然敢把这个东西给你看,就说明他根本不怕你逃。”

    长吉尖酸地冷嘲道:“我族圣地,跟你们人类的死活半点关系也没有,真是可笑的结论!那个人随随便便就能改造仙器,为什么要别人来送?难道不是很可疑?奉天教难道都是一群没有脑子的蠢猪吗?”

    韩寿若有所思道:“奉天教是为对付你们星灵而建,选择接下这个任务,说明他们已经穷途末路。改变仙器内部的结构,就算余神机复活,也不可能做到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而且此人……”他看了看燕十一,“还跟您的弟弟长得一模一样,这件事实在太诡异了。”

    长吉愤愤道:“最可恨的是他的说法,说什么毁掉星界,你们人类就会死,可是

    据我所知,你们人类的灵魂根本不在星界,就算毁掉阎浮你们也能活得好好的,二者根本不存在因果关系,此人用心又歹毒又险恶……”

    “闭嘴吧你。”韩寿没好气地打断他道,“星灵杀了多少人了,你好意思说别人?别在这里猫哭耗子假慈悲,你不就是想阻止这件事?可你别忘了自己俘虏的身份。”说罢转向燕十一,“大先生,这件事您打算怎么做?”

    燕十一罕见露出沉思状,过了片刻忽然道:“去星灵圣地。”

    “不先抢极道神宫?”长吉不肯动,冷冷道,“如果你懒得动手,我自己就可以。”

    “我说,去星灵圣地。”燕十一看了他一眼,他打了个寒颤,终究还是没能承受住压力,启动幻塔缓缓前行。

    ……

    三人无功而返,几人凑在一块商议接下来的行程。本来冰云就已让他们辨不清楚方向,起了迷雾之后,更是像进了一座**阵,或者是一座巨大的迷宫,万木之根所能掌控的范围有限,瞎找肯定是不行的。

    半个时辰,商议无果。罗方硕假意要散心,起身来回踱步。紧张感从回来到现在,慢慢消逝。他知道燕十一出手帮忙抢夺极道神宫的可能已经微乎其微,现在只希望这迷雾不要消散,让他们永远也到不了星灵圣地。

    谁知他的祈祷竟完全不灵验,迷雾是没有消散,却来了一群星灵。

    “那是什么?”

    “是幻塔!”

    万木之根已先探查出结果。众人连忙分散,将自己的身子隐蔽到各个角落,眼看着铺天盖地的幻塔呼啸而过,然后,是无穷无尽的星陨兽。

    曹子固道:“有些星陨兽可以嗅到人类的气味,地面不安全!”

    唐天风却霍然站起来,直勾勾地瞪着幻塔远去的方向。几个奉天教徒对视一眼,伏见怪笑道:“他们看起来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战争。”

    “应该是跟剑庭的战争结束了。”

    “胜负如何?”

    “天知道。”

    “但是跟着他们,一定能找到星灵圣地。”唐天风当机立断道,“不要管身后的星陨兽,直接追星灵,巢,快点前面探路。”

    虽然这样一来,他们的危险千百倍地增加,但这无疑是一条可行之路。

    “我知道了。”万木之根苍老的声音才刚响起来,人已消失不见。

    藏剑峰三兄弟对视一眼,各自都感觉到茫然无措。继续前进,生死难料,而且整件事都透露着诡异,而星灵与剑庭的战争竟然这么快就结束了,他们的心里都升起不好的预感,剑庭的现况,无疑超过了眼前的所有事情。

    黄承彦最终无声地叹了口气,悄悄传音道:“师兄小胖,现在唐天风肯定不会允许我们退出的,咱们后面的星陨兽,一眼望不到尽头,就算站着让咱们杀,十天十夜都杀不完,既然后退无路,不如走一步看一步。”

61、剑客之魂与剑

    燕离走进大殿,明显经过了布置,左右两边是连缀的长椅,高低有序,白色的帷幕以四根柱子为基,把灵堂围在中央。凤九负责主持请灵,夜青岚从旁协助,其余各脉掌座在二人身后肃立;一旁椅子上稀稀落落坐着别派的前辈高人,如德高望重的道真禅师,如以一己之力牵制星灵三个首领的苏北客,看到燕离走进来,皆向他微微颔首。

    燕离持剑礼回应,然后到末座坐下,静静地看着。此刻正在进行的,是对阳泉君的请灵。所谓的请灵,只是一种哀悼仪式,请灵之后,死者的尸体入殓,如对剑庭有卓越贡献者,便可入葬剑神山,至于死者的本命剑,如无遗言交代,会放入洗剑池。

    接下来是夜小浪,看到他的尸体,根本已没有人的形状,根本就是一堆碎的肉块时,燕离终于忍不住悲从中来。

    跟燕离一样忍不住的还有论剑峰的首座陆无章,他抑制不住悲痛:“臭小子,你怎么忍心让为师白发人送黑发人啊,为师还私藏了很多剑招没有传给你,你怎么就……”

    请灵过后,便是入殓,此是后话。

    酉时黄昏,天地已大暗,天心湖一片灯火通明,凤九站在悬崖上静静地看着,丝丝的冷风透过剑阵,拂动他的衣袍。

    “事已至此,我再责问你,也于事无补。只是各派虽忌惮你的修为,却未必会淡忘此事。”他扭头看了一眼身旁的燕离,“你跟魔族勾结覆灭道庭是事实,如今你又成了真君,他们表面跟你客气,心下里却警惕得很,都担心自家成为第二个道庭。”

    燕离道:“无论他们想要怎么样钳制我,抑或用手段对付我,那都是未来才需要考虑的事,如果我们还有未来的话。摆在眼前的威胁是星灵,这是一个无可争议的事实。”

    “那器灵救了你,要你出来取龙神戒,再回去找它,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事情未必能够那么顺利。”凤九疲惫地道,“我让万舟追踪着星灵撤退的方向,他们连同留守的,全部撤离了龙首山,通过天涯海角,所去往的方向,应该就是你逃出来的那个地方。”

    “神州,狼神宫。”燕离道。

    凤九道:“如果退守的星灵和星陨兽,全都围在狼神宫周围,凭我们的力量,恐怕是冲不进去的。”

    燕离看了他一眼,此刻站在眼前的,不再是剑寒十九州的剑神,而是一派掌教,道统的延续者,几百万生命的守护者。守城与进攻,毕竟是全然不同的。何况如亲生父亲一样的师尊死在其眼前,这等打击,非亲历者根本不能想象。

    “大师兄。”

    冷风逡巡,撩起燕离的一缕鬓发,黑亮如星,犹如他星辰般的双睛,焕发着生命的活力。凤九正看到这一幕,不禁一怔,燕师弟的容貌,为何愈来愈年轻了?

    “我这次本来也没有打算惊动很多人,”燕离低声地无奈地道,“我在人界,向这个告别,向那个告别,可是我的内心是灰暗消极的,我对此行并不抱有太大希望,认为它只不过是对我自己进行的一个救赎。”

    “人活在这世上,要承担很多东西,做父母的责任,做师长的责任,做兄长的责任,做首领的责任,杀人

    的责任,犯罪的责任……还有犯错的责任。”

    他自嘲一笑:“我打算一个人完成它,就是因为我犯了错。我认为我的错误不应该由别人来替我承担。”

    凤九道:“你现在改变想法了?”

    燕离道:“这场战争,牺牲了太多,师伯如果不是为了帮我牵制无间,他面对死侍也不至于如此无力;道真禅师如果不是为了救我,也不会受这样严重的伤势,更不需要付出十念珠的代价,用他毕生的心血来成全我的突破。我受了这许多恩惠和救助,怎么还敢自私地认为这是我一个人的事?”

    他转身,目光灼灼闪光,定定地凝视凤九:“大师兄,我们必须主动去争夺生存的权利,我们不能坐等命运的审判。”

    凤九看着他,心潮汹涌起伏,无言良久,神情逐渐凌冽,眼神逐渐凌厉:“你说得对,剑客之魂,必须迎难而上砥砺前行,剑客之剑,是用来披荆斩棘破除万难的。明日辰时,你到天剑大殿来,就算没有人支持你,剑庭和我也必定站在你这一边。”

    “多谢大师兄!”燕离心绪激荡,诚挚躬身。

    “你我之间不须如此。”凤九笑了笑,旋即环视天柱山四野,呢喃般道,“宝剑终究是要出鞘的,要让天下都知道我们剑庭的锋芒。”

    燕离跟随环视四野,总觉得天柱山似乎也蓬勃|起来,一种激越的灵力在慢慢蒸腾。

    师兄弟相视一笑,凤九举步回转,忽然顿足,回首道:“莲花座也有变故,掌教萧玉妍死于无常之手,顾采薇继承掌教之位后,虽顺利击退无常,至今却仍昏迷不醒,师弟得空可去看望一二。”

    “薇薇她?”燕离心中一紧,点头应下,“我知道了。”

    凤九自去,李香君从一旁走来:“公子,已通知下去了,晚膳后,在我那里集合。”

    “随我去一趟莲花座吧。”燕离揽了她,化作剑光腾空而起。李香君好奇地打量自身,发现自己与燕离都被一种温暖的能量包裹,冷冽的风丝毫不能浸入,景物飞快地掠过,走马观花似的看不真切。忽听燕离在耳畔问道:“燕盟众人是什么态度,跟我说说,好让我心里有个底。”

    李香君道:“众首领族长都表示支持公子,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燕离道。

    “他们都希望公子能够坦诚相待。”李香君道。

    “这个是自然的。”燕离道。

    “公子。”李香君道。

    “嗯?”燕离低头看她。

    她抬头与燕离对视:“纸鸢姑娘怎么办?”

    燕离心里一颤,剑光定在半空,他把李香君的头轻轻托在怀里,什么也没有说。剑光飞了一阵,来到天柱山东北方向的一个别苑群按落。

    打听到了莲花座的位置,二人沉默着走去,来到别苑门口敲响。开门的是陆紫琪,看到是燕离,勉强一笑:“燕离,你怎么才来。”遂让二人进。

    “薇薇现在怎么样?”燕离道。

    陆紫琪领着二人在前头走,一面忧心忡忡道:“半个时辰前请了梁长老来看,我们都在等结果。要不是我刚巧出来打水,你就算敲一晚上也没人应你。”

    来到一个挤满了莲花座弟子的大院子,二人到来,立刻引起了关注。

    “哟,这不是太白真君么,什么风把你吹到这儿来了。”秋想容挺不顾形象地倚在门柱上,如果不是周围的姑娘都神情肃穆,她看起来简直像个拉皮|条的老鸨。不过她本身也长得足够美艳,无论摆出什么姿势,都绝不会难看的。

    “秋宫主。”燕离越过人群,来到主卧的檐下,向秋想容抱拳。

    秋想容眨巴了下眼睛:“怎么,来看我们掌教啊。”

    “是,薇薇怎么样呢?”燕离道。

    “你问我,我问谁去。”秋想容翻了个白眼。一旁的徐冰华向燕离微微点螓,“梁长老进去有一会了,应该就快有结果了。”

    话音方落,卧房的门“嘎吱”一声开了,梁素柔看到门口挤得满满当当,不悦道:“都挤在这里做什么,影响病人休息。”

    “听到没有,还不快散了。”秋想容懒洋洋喊道。众弟子只好四散而去。

    燕离连忙迎上去:“梁大夫,薇薇她怎么样?”

    梁素柔皱眉道:“她的身体很健康,只是心智受到了很大的打击,所以不肯醒来。她自己不肯醒来,我也无能为力,告辞。”说毕自去。

    陆紫琪别过脸悄悄抹泪:“薇薇一定是在自责。”

    “怎么回事?你说清楚啊!”燕离一急,忍不住抓住陆紫琪的手腕追问。

    “你抓疼我了!”陆紫琪奋力地挣开,瞪了他一眼,然后才黯然地接着道,“她本来已识破了无常的行踪,本来有机会挽回这一切,因为和掌教纠缠离开的问题,才忽略了异常,导致掌教死在无常手中。”

    “让我进去看看她。”燕离说着就要去推门,却被秋想容拦住道,“慢着。”

    “秋宫主有什么指教?”燕离抬眼,目光自然而然地透出一股压迫感。

    秋想容神情一个恍惚,当初在荡魔大会,这小子才什么修为,如今已是真君了?传闻终究比不上亲身感受来的真切,她的脸上已堆满笑容:“指教不敢当,只是这屋子里躺着的,是我们莲花座的掌教,不是你想看就能看的。除非……”

    “除非什么?”燕离道。

    秋想容笑眯眯道:“除非燕真君肯在莲花座危难时出手相助,证明双方之间的友谊,那么真君自然就是莲花座的朋友,莲花座的朋友当然拥有探望掌教的权利。”

    “我答应了。”

    燕离毫不犹豫地应下,然后绕过秋想容,推门进去,顺手关上。床榻在屋子里的东南角,他走过去,只见暖帐下躺着一个俏脸煞白的少女,他的心一痛,捧起少女的手来:“薇薇,我来看你了。”

    这话如同一个咒语,他的心神一个恍惚,突然被一个强大的力量吸去,等视线再次清楚时,眼前出现了一个美轮美奂的宫殿。

62、《太白剑经·倾国》

    燕离本来只是想查看一下顾采薇的状态,至少要确认她没有生命的危险。所以他抓着顾采薇的手腕,要诊断她的脉象。不料一个失神时,意识竟被攫走,且不由他的意志来反抗,以他如今的超越绝大多数修行者的灵神境界,还会发生这等现象实在不可思议。

    他感觉到灵魂进入了一个温暖的场所,流动的云气,如羽毛般轻拂他的肌肤,浓郁精纯的元气,如棉絮般包裹着他,他感觉到了一种无上的愉悦,这愉悦超越了所有一切感受,仿佛人世所有的痛苦与创伤,全都在这里得到了修补,全都在这里痊愈了。

    他已认出了这是什么地方,这是顾采薇的真名,他当然已不是第一次来,他当然已能感觉到这个地方对他的善意。

    “薇薇……”他发出呢喃,只觉意识被轻轻托起,升空,外间是无尽的黑暗。这个宫殿,这个温暖的场所外面,竟是无尽的黑暗空间。温暖与冰冷,光明与黑暗,两个极端的感受,竟在顷刻间转换。它的永恒如同一个法则,它的冰冷如同要把灵魂冻结,它的萧瑟死寂,是永远枯萎的花蕊,它的时光从远古流淌至今,仍然持续地前进着。

    它,这个黑暗空间的意志,似乎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愿,似乎只愿这么样冷漠的、孤独地走下去。不存在.asxs.,当然也不存在终点。

    也许这是所有生命的归宿?

    燕离只觉自己的意识被强大的漩涡吸走,他不由自主地跟随流淌,他感到寒冷,还有一种无法具名的感觉,一种难以用言语注解的情绪。

    “小贱客……”

    一个深情的呼唤把他从黑暗中唤醒,眼睛一花,已回到宫殿里。他怔了怔,突然狂奔起来,在这个宫殿里,可是他无论怎样奔跑,都始终跑不到尽头,他无论怎样改变方向,距离都没有发生变化。

    “薇薇,薇薇,你在哪里?”他停下来,大口喘息。

    “你看不到我,我也看不到你。”顾采薇的声音,像四月的风那样轻柔。

    “为什么?你到底在什么地方?”燕离茫然四顾,“为什么,为什么外面是那样子的?”

    “它让你感到恐惧了?”顾采薇道。

    “不如说,是一种敬畏。”燕离道。

    “也许只因为它存在的时光太久远了。”顾采薇道。

    “它到底是什么?”燕离道。

    “我不知道。”顾采薇说着顿了顿,又道,“这是一场奇妙的机遇,当我选择了你做炉鼎,当我选择一条从未有人走过的路,当巨大的痛苦侵袭我的身心,我感应到了我们之间交汇的命运河流,我遵从我的直觉,趁机摆脱了桎梏,然后预见到了你的命运。小贱客……”

    燕离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拥了云气裹来,如有一个熟悉的温暖的怀抱。“薇薇,我想见你,我想要你醒过来。”

    “小贱客,我们会见面的,在此之前,我会永远守护你,我永远是你灵魂的灯塔,当有一天,你看到了彼岸,不要犹豫……”

    燕离猛地睁眼,还是那个房间,还是那个暖帐,顾采薇仍然昏迷不醒,如果不是佳人的话音犹在耳畔回响,他根本就以为发生了一场幻梦。怀中突觉灼热,他伸手掏出,是盛放龙神戒的那个盒子。

    盒子一被掏出,就自动打开,龙神戒正闪烁着光芒。他迟疑了下,伸手抓住,瞳孔骤然收缩,身体后仰,全身的肌体一瞬间痉挛,因为就在他抓住龙神戒的瞬间,海量的信息涌入脑海,他的头险些就被这些信息给撑爆。

    当他慢慢回过神时,浑身湿透,地上床上,到处都是他的冷汗。龙神戒已不发光,已恢复成古朴的模样,甚至还有一丝冷漠。

    他的眼神复杂,不知该作何评价。龙神戒彻底

    完成了它的使命,将《太白剑经》最后一道法门《倾国》输送入他的脑海。世人之所以把《太白剑经》排在第一,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这最后一道法门。但他们只以为这是半部,只有燕离自己知道,这根本就已经是一部完整的经典,而且是超越当下所有已知的经典。

    “凡剑者,内虚外实之仪,阴阳共生之相,体尽无穷而游无朕,故最上者,轻境而重韵。一命具实入真境,神毁魂断筑枢机。牵牛魁星射斗,达功候至深,精采内涵,淡韵亦浓;剑神外溢,疏韵亦华。既臻斯境,一剑西来,韵致天成,则可倾万物之国,故一剑倾国。”

    经诀并不很长,可是每一个字都蕴含庞大的信息容量。

    他细细体悟着,这段经义的字面意思,就是说最顶级的剑客,已察觉到宇宙一阴一阳、一虚一实的生命律动,已经证入生命的无穷节奏,进入到了无我、无物、无形、无迹的境界,所以最高明的境界,看重生命的韵致。往生命里注入真实,就可以达到真实的境界,然后忘掉神境阻挡与灵魂的联系,就可以在星界筑成星命神宫。如牵牛星、魁星、射斗星的远古恒久,功候到了最高深境界,精神内蕴,韵致不显却高于神境;使剑的精粹满溢出来,韵致疏淡却有着日月光华的辉煌。到了这个境界,一剑出,就像从极西酷寒之地而来,韵致就如同得天传授,那么就算把天下的万事万物都合并起来形成万国之国,也不能阻挡,所以一剑即可倾覆万国之国。

    这等境界,这等超越一切、倾覆所有的无上剑意,根本就是所有剑客梦寐以求的,燕离自然也不例外。可是他又有些茫然,托了十念珠的福,如今他确实已达到了破境的临界点,确实已拥有了破境的资格。可是拥有破境的资格,跟破境是两回事。而且摘星境必须先铸造真命神宫,以阎浮世界如今的状况,却是根本不可能办到的了。

    “灵魂的灯塔,彼岸……”燕离突然转身,凝视着仍然昏迷不醒的顾采薇。

63、黑暗正在逼近

    这浮岛如在九天之上,幽冥之间,渺渺而不可捕捉。浮岛周围,是一片星空般的璀璨世界,它的背景是深蓝色的,上有莹润的白点,一圈一圈的水晶磨粉般的纹路向四面扩展,无穷无际,像深海中心一个极大极大的涡旋,却静止不动,死了一样。一颗一颗无穷无尽的光茧,倒挂在这死了一样的涡旋之下,它们蠕动着,如同任何生命一样汹涌磅礴,可是和别的生命急于想要接触世界不同,它们拼命想要挣破的,是温床般的光茧,是这温暖的母界,是一个恶毒、冷血、残暴的法则。

    浮岛上,星灵王看着一个一个蠕动的光茧,倾听着无声的咆哮、呐喊、哭泣、求饶、呼唤、痛斥、怒骂,她的心早已是鲜血淋漓。她因为这痛苦,微微地颤栗着。

    死侍穿梭在这枯萎的桃花林中,分毫没有欣赏的意趣地来到星灵王座下,单膝点地,双手奉着九霄雷音。

    “吾王,孩子们若是醒来,绝不希望看到你这样。”他看到星灵王淡薄的形体,看到她的一只眼睛,因为能量的缺失而龟裂的痕迹,眼眶里的灵魂之火,就剧烈的震荡起来。

    “我的罪过,无人能够原谅。”

    星灵王伸手轻轻摄取,原本即使被强大力量禁锢仍剧烈挣扎的九霄雷音立刻安静下来,像一个调皮捣蛋的孩子回到了母亲的怀抱,这件剑修心目中至高无上的圣器,就此分解成晶莹的颗粒,一部分融入星灵王的体内,一部分落到了浮岛上。

    星灵王的身体可见的玉润起来,只是她的眼睛部位,那龟裂的痕迹,却没有得到修复。浮岛则如得甘霖,桃花重新焕发了生机,花瓣如粉蝶般飘舞。

    “这不只是你自己的罪过。”死侍低声道,“即使当年倾举族之力,修筑出迁跃之门,也很难预测门后的祸福运命。”

    星灵王仿佛呢喃般道:“你能听到吗,他们在向我倾诉:至少死亡,不应该成为祝福。”

    “吾王……”

    星灵王道:“法则之下,吾族子民永受轮回之苦,我所不忍见,须尽快迁跃母界。”

    她站起来,张开双臂,虚空中出现一扇水晶般的门,门上是浮雕般的符文,但是显然还有一部分没有完成。浮岛上的桃花纷纷涌向水晶门,在接近门的领域时,即化为精纯的能量,成为符文的一部分。

    才刚焕发生机的桃树,又迅速地凋零,这一回更加彻底,整个浮岛上的桃树全都化作飞灰……星灵王飞近水晶门,一个一个的符文在她的UU小说完善,越来越多的符文的完善,使得水晶门的光芒越是耀眼。

    水晶门愈是光芒万丈,越衬显得星灵王的黯淡。

    “愿星辰庇佑吾王。”死侍发出虔诚的祈祷。

    星灵王道:“我能感觉到,黑暗正在逼近,留给吾族的时间不多了。”

    “哟嚯……”死侍低沉笑着站了起来,灵魂之火凝成针状:“没有黑暗能靠近圣地,在下保证!”

    他已回到餐桌上,狼神宫里,一个摆着古董羹的小凉亭。李邕、玥儿师徒各

    坐在一边,玥儿看着他走进来,看着他面对冷掉的古董羹无奈叹息,不禁窃笑道:“骨头架子,你别怪我们不给你留,是你回来得太晚了。”

    一旁侍立的姬无虞,斜睨着铜锅里的残羹,这位灭国的太子殿下想了想,终于还是没有做出有辱“身份”的行为,哪怕那点残羹,足以让他突破当下的境界。

    “哪里,是在下幻塔里的食材产出有限,不能尽情招待二位。”死侍微笑说着,微微地躬身,“失礼了。在下还有个地方要去,要请二位好好照管圣地。”

    李邕道:“这个自然。”

    “那么,失陪了。”死侍再次躬身施礼,闪身不见。

    “哎呀,可不能浪费了。”玥儿把铜锅里剩余的一些汤和肉倒在一个碗中,然后仔细端详着道:“师父,你说死侍的幻塔里,到底怎么制造这些东西的,看起来像果子,咬起来却有牛肉的质感和鸡肉的香味;而且对咱们修为的提升帮助巨大。”

    李邕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星灵这个种族,本身就是由纯净的能量构成,他们种出来的东西,当然也蕴含星力。口感肯定是死侍自己捣鼓的,原理是什么,就要问他本人了。”

    玥儿把碗端起来,歪头道:“可惜咱们都吃不下了,还剩这一点,扔了怪可惜的。”

    “看看你哪个手下濒临破境,给他服用。”李邕道。

    姬无虞心里一动,险些就要叫出声来。这虽然只是一碗汤和一点果肉,但却足以让他顺利突破陆地真仙。龙皇圣朝灭亡后,他才深切体会到修为的重要性。隐山五剑死后,他的境遇堪称凄惨,心底最恨之人,又还在修行界逍遥自在,这让他怎么能不渴望强大?

    从前他有多么优游,现在的他就有多么谨小慎微。本来是这样的,本来他绝不敢打这碗汤和那点果肉的主意。现在,出现了一丝渺茫的希望,他已经用渴望的眼神盯着那个碗了,他已不在乎颜面,就算像个乞丐那样,就算要学狗一样趴在地上舔,他也绝不会放弃突破的机会。

    玥儿当然已感受到了,当然对姬无虞的心思一清二楚,她娇笑着端碗从姬无虞的鼻子下方掠过,看到他的喉头滚动,咽口水的样子,她笑得更欢了,“你想要呀?”

    “想。”姬无虞“扑通”地跪了下去,“小人距离陆地真仙,只差一步之遥,求大王成全。”

    玥儿笑道:“你想突破陆地真仙?”

    “求大王看在小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就成全小人吧。”姬无虞的一颗心砰砰跳起来。

    李邕冷嘲道:“‘太子殿下’居然也有自称‘小人’的一天,还真是命运无常。”

    姬无虞一张脸已胀得通红,咬牙低头:“求大王成全。”

    玥儿轻轻地放下碗,姬无虞狂喜地扑来,却被她一脚踹倒在地,“干什么,又没说给你,难道你以为突破陆地真仙,你就能打赢燕离那个混蛋了?”

    姬无虞的心像要炸裂一样地痛起来,他突

    然怒吼一声,爬起来发足狂奔,眨眼的功夫已失去了踪影。

    “他疯了?”玥儿不明所以道。

    “他现在就像一个溺水者,突破陆地真仙,是他唯一的一点念想。”李邕淡淡说道,“人活着,总是要有点东西的,可惜他明白得太晚了。”

    玥儿正要说话,忽然细眉一挑,目光投向狼神宫外:“有老鼠。”

    “位置?”李邕道。

    “双河镇。咦,他们在袭击一个幻塔。”玥儿道。

    “哦?”李邕估算了一下,从双河镇到这里,约莫三千里左右。

    “等等,那幻塔不是星灵。”玥儿道。

    “不是星灵?”李邕一怔。

    玥儿道:“是燕十一。”

    “是他,他怎么来了?”李邕一下子警觉起来。

    玥儿娇笑道:“正好无聊,拿他们解解闷。”

    “死侍不在,不要马虎大意,让你的人好好盯着他。”李邕凝重道。

    ……

    死侍已来到水晶宫门前广场,这里已聚集了死侍部落的上千星灵,他们都是被死侍用意念召唤而来,但意念毕竟不像言语对话那样方便,只能传达简单的信息。所以死侍还是要亲口传达他的命令:

    “打开传送门。”

    上千星灵各自散开,抬起了他们的右手,他们的左手则握住右手的手臂,海量的本命符在广场上空聚集,渐渐地形成一个门状。

    死侍浮空而起,来到那门前,轻轻一推,门里即涌出强风,吹得他的大氅猎猎飘荡。他一步跨进去,已来到一个宏伟古朴的宫殿门口,头顶上是万顷都不足以形容其广阔的暗蓝的海水。

    死侍的突然出现,立刻引起了整个城市的骚动。但是很快,由那宏伟宫殿里传出“呜”的长管吹奏,似乎是危机解除的意思,宫殿的大门随后缓缓敞开。死侍漂浮着前进,落在宫殿大门前,举步向里走。

    这个宫殿并不算宽敞,左右最多就二十步,但是异常的高,因为没有天花板,它的天花板就是那暗蓝的海水,所以整个宫殿看起来像一个秘境,闪烁着幽蓝的光泽。长长的红毯尽头,一个身穿海蓝色宫装的女子,坐在一个由恶龙脑袋改造的座椅上,下颚狰狞的长牙齐根而断,上颚却保留着,上半部分极尽力量感地上倾,形成了椅背的形状。幽玄的雕文和繁复的螺旋体雕饰,透发着一种神秘气息。

    狰狞的恶龙的野性与幽玄诡秘的雕文的神秘完美结合,竟毫无突兀之感。寂静的宫殿,幽蓝的光泽,这一切的一切看起来,极尽深邃远旷。

    在座椅的背后,坐落一尊约莫百丈高的女子塑像,其面容赫然与座椅上的女子一模一样。

    死侍来到女子面前,微笑躬身:“远古苏醒的神祇,海的母亲,鲲鹏之主,赞美你无上的美貌,愿星辰庇佑你。”

    ps:明天扫墓无更。

64、活下来便已是璀璨的梦

    “以可笑的形态出现在我面前的,是一个背离星辰的星灵?”女子自然是海云神母,她看着死侍,发出了傲慢的笑声。

    死侍眼眶中的灵魂之火晃动了一下,即平静如常:“为了吾族大业,这是必不可少的牺牲。”

    海云神母一副无趣的神情道:“那么,背离星辰的星灵阁下,你来找本宫作甚?作为星灵意志不触犯神域的代价,海族已帮你们牵制住了不落城。”

    “不够。”死侍道。

    “不够?”海云神母道。

    死侍道:“黑暗的力量正在逼近,吾族圣地需要一个强大的守护者。”

    海云神母又笑了起来,她的笑声里冷漠透着讥诮:“我的星灵大人,你可知我是谁?”

    “我知道。”死侍平静地道,“你是远古苏醒的神祇,你的存在可追溯到星灵诞生之前。在远古混沌的时代,你就已经作为众神的一员而存在。”

    “远古众神各自诞生子嗣,形成万族林立的局面,可是那又怎么样?”海云神母淡淡说,“反而是没有神祇护佑的星灵,成为了万族之首。到了人道纪,人族也走上了星灵称霸的旧路,而人族同样没有神祇的护佑。”

    “哟嚯嚯——”死侍也慢慢笑了起来,“神确实没有什么了不起,了不起的是你,带着你的族民在充满灾劫的世界度过了无数时代。”

    海云神母傲然道:“而且将继续存在下去。”

    死侍眼眶中的灵魂之火暗灭了去,他的声音也一样变得很空洞:“黑暗将至,世界将死,你和你的族民也必将化作尘埃。”

    “如果所谓的黑暗指的是你,我希望你不要这样做。”海云神母淡淡地道,“因为我不希望一个背离星辰的星灵的尸体,玷污了我的宫殿。”

    “真庆幸那不是我。”死侍转身,猩红大氅一甩,大步离去。

    “慢。”海云神母忽然出声叫住他,他停了下来,却没有转回身,他的内心的骄傲,已不允许他再低头。

    “我可以帮你们。”海云神母道。

    “哦?”死侍眼眶中的灵魂火焰重新燃了起来。

    “虽然你背离了星辰,但我认可你的强烈的存在感。”海云神母微笑道,“这样强大的你,选择了来向我低头,说明那黑暗确实非同小可,为我族民计较,我决定再帮你们一次。”

    “你会发现我是对的。”死侍转身,虔敬而诚挚地躬身。

    ……

    仙界,天柱山天心湖。

    燕离慢慢走在石子小径上,夜风徐拂,天心湖在剑阵的保护下恢复了生机,如同浩劫发生之前那样。他在李香君的指引下来到一个门洞前,“你去备宴,我稍后就到。”

    “是,公子。”李香君径去。

    燕离走进门洞,是一个院子,东北角随意搭了个棚子,里面放着各种酿酒器具,燕朝阳在里面忙活着。

    “来了。”燕朝阳很快发现了他的到来,笑着迎上来,给了他一个熊抱。他本来就不擅长表达感情,这已是他最热情的招呼方式了。

    “还在努力,想超越燕朝生?”燕离打趣道。

    “不能。”燕朝阳笑着摇头。

    “燕离来了。”诸葛小山正带着两个孩子从里屋走出来,看到是燕离,便微笑着点头,两个孩子欢呼一声冲上来,一左一右环绕在燕离身旁,“叔父叔父,陪我们玩,陪我们玩嘛。”

    燕离看着两个孩子,一颗剑客的心已完全软化,他蹲下来,摸索着两个孩子的头:“晴明晴晚,想叔父陪你们玩什么?”

    燕晴明当即取出一个陶罐,像宝贝一样举给燕离看:“叔父快看,我的促织可雄壮威猛了,隔壁的都不是它对手,咱们来斗促织吧?”

    “我要看。”燕晴晚拍着手叫好。

    “促织?”燕离感到十分陌生。

    “对呀,难道叔父没有促织?”燕晴明瞪大眼睛,这对他来说仿佛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诸葛小山听燕朝阳说过他们的经历,知道燕离流落到燕子坞之前,只有剑作伴,流落到燕子坞后,更是为了生存而殚精竭虑,根本没有经历和享受过童年的欢趣。当下动了恻隐之心,板起脸呵斥道:“不要胡闹,你们叔父哪有这个功夫陪你们玩虫子。”

    “那我要叔父陪我说话。”燕晴明噘嘴道。

    诸葛小山道:“燕离,你跟燕盟的人不是还有约吗,先去忙吧,不用管他们。”

    “偷得浮生半日闲。”燕离微微一笑,一手一个抱起孩子,走到院子另一边的凉亭,把他们各自放在一个凳子上,然后自己也坐下,微笑地看着他们,正要说些什么,可是忽然嘴拙,竟不知该怎么跟小孩子说话。

    虎头虎脑的燕晴明已迫不及待笑嘻嘻道:“我听云栈他们说,叔父现在变得特别厉害,已根本没有对手了,他们

    还称叔父为燕真君,是这样吗?”

    燕晴晚也睁大晶亮晶亮的眼睛看着燕离,眼神里满是崇拜。

    燕离笑道:“没有对手就太夸张了,但确实有人这样称呼我。”

    燕晴晚怯生生道:“叔父,真君是什么意思呀?”

    “应该是一种……”燕离想了想,“敬畏。”

    “敬畏是什么意思呀?”燕晴晚反而更迷糊了。

    燕离笑了笑,道:“等你们长大就懂了。”

    “叔父叔父,那我们要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呢?”燕晴明囔囔道。

    燕离笑道:“长大了你想做什么?”

    燕晴明努力挪着屁股下了地,然后一只手高举,大声喊道:“我要像叔父一样仗剑四方,使天下人都敬畏我。”

    “好小子,志向远大,当浮一大白。”燕离大笑。

    燕晴明罕见的难为情地笑起来:“娘说我还不能喝酒,不然我一定跟叔父喝。”

    燕离朝他挤了挤眼睛:“下次我们偷偷喝。”

    “真的?”燕晴明激动地握紧双拳,好像成为一个大人已经指日可待。

    “这是我们的秘密。”燕离悄声说。

    燕晴明偷偷地看了眼诸葛小山和燕朝阳,发现他们没有注意到这里,又看了眼妹妹,发现她并不感兴趣,放心地点了点头。

    一个影子忽然从门洞外延伸进来。

    燕离看到这个影子便知道自己该走了,于是对两个孩子道:“晴明晴晚,叔父要走了。”

    “叔父还会来看我们的,对吗?”燕晴晚拉着他的衣袖说。

    “会的。”燕离微笑站起来,摆了摆手。

    “那我们约好了,对吗?”燕晴晚充满希冀地看着燕离,燕离不知怎么,心里有些难受起来,此去生死难料,可孩子们又能知道什么呢?如果此行一去不返,岂非辜负了孩子们的殷切期盼?

    “对的。”燕离重重点头,他已决定无论如何都要活下来。

    他向燕朝阳夫妇辞行后走出门洞,秦素芳立刻迎上来低声道:“公子,人都已到了,大总管认为让人久等不好,派我来向您告知。”

    “做得很好。”

    ps:现在不能开单章请假,发在正文相关不显示更新,所以也没有办法告知。

65、天工宝鉴(上)

    说是“宴”,就是一桌在这样的世道里不容易吃到的菜肴、点心以及不容易喝到的美酒,宾客皆已就座,桌是圆的,不分东西南北或左右。

    “抱歉来迟了。”燕离走进院子,不等众人要站起来迎接他,已先行坐下,这样众人倒省得站起,细微的体贴处让他们不禁暗暗点头。连海长今笑道:“来晚了自罚三杯即可。”

    “如此倒是便宜我了。”燕离笑着拿起酒壶连灌,直喝去一半才放下,环视一圈,连海长今与连海青衫坐在他的左手边,顾清幽坐在他的右手边,尉迟真金与魏然坐在他的对面,燕盟的势力首脑都已到齐了。

    燕离又给杯子满上,举起来道:“先吃先吃,不要辜负了这一欢聚的良辰和美食,有事我们边吃边说。”

    众人皆饮。

    酒过三巡,连海长今浅浅尝了一块鸡肉,并不尝出比平常不同的滋味,暗道“心乡归处,天下之大,何处不为家?”想此不禁暗暗一笑,也就他们连海山庄的人有此心态了,虽说在场之人都是来赴宴的,但心情却各有不同。

    心情不同,品味的境界就不同,吃在嘴里的哪怕是山珍海味,也可能味同嚼蜡。

    连海长今心细如发,知道众人按而不发,多少是有些忌惮燕离的修为,于是率先打破沉默道:“燕兄出于什么理由,要帮魔族毁去道门山庭,杀道祖于天之原?”

    燕离迟疑了一下,道:“报仇。”

    “什么仇?”魏然道。

    “血海深仇。”燕离道。

    话匣子一打开,顾清幽便再也忍不住了,冷冷道:“据我所知,道祖诞生于三千多年前,正是她开创的人道纪,创造了人族制霸的辉煌,她是怎么得罪到你头上的?”

    燕离放下筷子,沉默了片刻,似在整理思绪,然后将始末平静地叙述出来。这本来是一个漫长的故事,被他用三言两语概括,然后取出“龙神戒”放在桌上,“白芙玄临死之前,没有对我的怨恨,还把阎浮世界托付给我。我承认她至少是一个伟大的人。”

    众人听后面面相觑,尉迟真金轻轻地敲着桌子,苍老而浑浊的双眼,闪烁着一种理性和智慧的辉光。“燕小子,虽然你的修为已今非昔比,人人都要称你一声真君以示尊敬,可老夫是看着你和她一步一步走过来

    的,在态度上,希望你能原谅老夫的不敬。”

    “不敢。”燕离站起来隔着桌子抱拳,“大漠原上,若非您老出手相帮,小子早已被黄沙埋葬。”

    尉迟真金坦然受了,点了点头:“就好像长州王,不管她变成什么样,老夫对她的态度都不会改变;但是,在立场上老夫跟长州都很坚定。为了人族能够存续,过往烟云就让它消逝吧,诸位以为如何?”

    “如此甚好。”连海长今和连海青衫相视一笑,然后一齐抱拳。

    “前辈既如此说……”顾清幽也抱了抱拳。

    “仅凭燕盟,恐怕无法将龙神戒送回去。”魏然直接提出了燕盟面临的难题。

    “所以我们必须说服各大派跟我们一起进攻。”燕离道。

    “这恐怕不易。”连海青衫叹着道,“各大派才刚历经一场死战,惨烈的战损有目共睹,就算把情由都如实相告,也很难提振士气。”

    ”我们缺少能够提振士气的关键物。”连海长今若有所思道。

    “现如今哪有什么东西可以提振士气?”顾清幽也蹙眉道,“面对星灵,就算我方多一个寰宇神仙,也未见能多得几分胜算,何况燕盟最强的高手,那个混账燕十一还不知道鬼混到哪里去了。”说到后面已是咬牙切齿,一副深深怀怨的模样。

    提起燕十一,众人皆是苦笑。一方面当然是埋怨,一方面又羡慕他那不被任何人情规矩所束缚的性格。

    这时李香君走了进来:“公子,暮云宗的宗主求见。”

    暮云宗?

    众人皆是一愣,这可是他们燕盟内部的聚会,暮云宗作为新晋九大,跑到他们这里来做什么?

    连海长今有些好笑道:“听说这个门派是最早来投靠剑庭的,而且只剩了他们宗主一个人。”

    “他们宗主是谁?”尉迟真金道。

    “官敬能,一个无能的废物。”顾清幽冷冷道,“当年他只不过是暮云楼一个小楼主,这暮云楼成天正事不干,只会通过卑鄙的手段从女人身上获取修行资源和功法,后来不知谁在暗中资助,竟让他从众多小门派中脱颖而出,被道庭选中成为五行院的补缺。”

    燕离下意识看了一眼李香

    君,后者一副脸不红心不跳的样子,丝毫没有跟自己独处时的害羞,不禁暗暗好笑。他给李香君使了个眼色,李香君悄悄点螓,传音道:“公子放心,官敬能不敢对我们不利,因为我随时可以让他变成一个白痴。”

    “他有没有说是因为什么事?”连海青衫虽有浪子之洒脱,但对伤害女人的男人,他总是怀有深深的鄙夷。

    李香君道:“似乎是想要跟我们做一个交易。”

    “什么交易?”燕离道。

    李香君道:“他想让燕盟帮他重建宗门。”

    “他做梦!”顾清幽大怒拍桌,“这个无耻的男人,当年骗走凤凰殿好几个姐妹,还没跟他算账,倒自己送上门来了!”

    燕离目光一闪,道:“他为此愿意付出什么代价?”

    “神火炮。”李香君面色自若道。

    院子里一时寂然,只剩清风轻轻吹拂,枝叶沙沙的微响。

    连海长今抚掌而笑:“这不就是提振士气之物?”

    顾清幽只觉哑口无言。

    李香君把众人表现一一看在眼里,笑着说道:“官敬能确实很卑鄙无耻,但正因为他的卑鄙无耻,道庭陷落的第二天就派人把神火炮给撬走,所以这无上利器才能留在我们人族手中。”

    魏然脸若冰霜道:“据说道庭为了利用此物,不惜布下‘炼狱阵’,难道我们为了攻打星灵,也得罔顾人命不成?”

    李香君嫣然道:“有件事巧得很,余神机留下来的布置神火炮大阵的图纸,就在我们手中。”

    这一回连燕离都感到惊讶了:“这怎么可能?源海老爹和柳星峰可是找了它整整十几年,却连一点蛛丝马迹也没找到,你是怎么得到的?”

    李香君笑了笑,向门外喊道:“大娘你快进来。”

    李阔夫大步走进来,从脖子上解下一条红绳,只见红绳上串着一个方形的物体,看似是铁块,但又十分古朴而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玄妙感。他把方块体交到燕离手中:“龙首,此物其实一直在我身上。”

    ps:额,说好月中,抱歉失约了。考完恢复期比我想的漫长,一直无法进入状态,狂抓头皮。而且感觉写出来的像小学生作文。

66、天工宝鉴(下)

    这件东西可以说来得很简单,也可以说来得很契合。至少对李阔夫而言,是这样的。多年前他们被从神州传送到阎浮的时候,李阔夫正巧就掉落在天工坊遗址附近,出于修行的需要与对热力的敏感而找到了天工坊用来锻造宝具的火炼室。天工坊经历过修行者的打击,又经“寻宝者”的大肆搜查而化作了残垣断壁,地底|火炼室也早已变成废墟,而火炼室的岩浆是用阵法从地心引上来的,比寻常的地火更加炙热,是被“寻宝者”认为绝不可能储藏宝物的地方。

    谁能想到这世上偏有李阔夫这样把岩浆当成温泉的怪人存在呢?她察觉到了这处地火更加活跃,火力更加充足,她在岩浆中像条鱼一样一路下潜,她可能并没有出于寻宝的心思,而只是修行的一种方式,或是一种释放压力的方式,当她潜到了最底部,就看到了这个东西。出于本能,她把它留了下来。

    “那你如何断定它就是余神机留下来的天工宝鉴?”连海青衫用冷静的口吻问出了众人心里的疑惑。

    李阔夫淡淡地说:“我本来并不觉得这东西有什么用,只因为它总是散发着热气,让我感觉很舒服,所以一直贴身佩戴。直到有一天……”

    “有一天?”众人发现她说到这里停下来了。

    李阔夫似乎有些难为情起来,但没有持续很久,她从燕离手上拿回方形的物体,在手掌上摆弄了一下,似乎终于确定了面的朝向,然后才指着方形物体向上的一面说道:“我记得那是一个满月的夜,那天我洗过澡后,把它忘在了临窗的桌子上,当时就是这样放的。”

    众人左看右看,都看不出这向上的一面跟其他几个面有何不同之处。但没有人出声打岔,李阔夫继续说道:“那一天夜里的月光非常明亮,整个院子都纤毫毕现,我才刚坐下要调息,就看到了它像花一样绽开了。在月光下,我看到了它的本来面目——玉简。”

    “玉简?”

    “不错。”李阔夫有些兴奋起来了,“它大概有天机策两个版面那么宽,材质是一种很独特的软玉,用半透明的蚕丝串住,每根玉条上都刻画着独立的图案,上下有配文,因为实在纂得太小,我看不清楚,也就懒得研究,不过玉简两边的轴版上都写着‘天工宝鉴’的字样。”

    顾清幽的眉头疑惑地皱起来:“传说余神机不但把神火炮的炼制方法与布阵图纸记载在‘宝鉴’上,而且还有天工坊许多炼器的不传之秘,仅凭一册玉简如何容纳得下?”

    “既然只是传说,未必就真实可靠。”魏然更关心的是下文,“后来呢?”

    李阔夫翻了个白眼道:“后来,老娘还以为是机缘到了,急匆匆要去找匠师,想先把上面的内容拓印下来,不想一拿出房间,它就恢复了原状,从那以后,我无论怎么让它吸收月光,它都没有任何反应了。”

    众人顿时一阵无言。

    燕子坞并没有特别高明的匠师,所以李阔夫再也没能破解宝鉴,一直到了近日,官敬能来找

    李香君商谈,她就在旁边,听到神火炮的消息,已渐渐对修行界隐秘有所了解的她才突然意识到方形物体蕴藏的宝贵价值。

    燕离拿过方形物体观察,无论怎么看,都只不过是个铁疙瘩,半点也没有玉质的痕迹。但他知道匠师的神奇手段,而且相信李阔夫绝不会在这种事上撒谎。

    “诸位可有破解的办法?”他把疑似天工宝鉴的方形物体递给众人传阅。转了一圈,又回到他手上,看着众人一副门外汉的神情直叹气摇头,他略作沉吟,道,“海源老爹已仙魂西逝,当今天工坊一脉,唯余柳星峰一个,但他远在魔界鞭长莫及,只能求助于剑庭,诸位以为如何?”

    “此物既是李军团长所发现,自然归燕子坞所有,燕真君想怎么处置,无须过问我等。”尉迟真金说着顿了顿,神色凝重起来,“只是切莫走漏消息,万一被星灵知晓,恐怕反攻计划顷刻间土崩瓦解。”

    众人皆以为然。

    燕离于是秘密请来凤九,凤九得闻此事,明白事关重大,请了众人到一秘境,然后才请来班固。班固的能力有目共睹,就算海源老爹在世,也只不过与之旗鼓相当。众人还是抱着相当的期望。

    班固确实没有让人失望,只用了一个时辰就破解了方形物体,使之恢复原貌。拓出上面的文字图案,经过慎重辨别,确为神火炮大阵图纸。李阔夫见他既用不到岩浆之热,亦不用月光之寒,颠覆了她全部猜想,忍不住道:“大师,你是怎么破解的,这玩意到底怎么回事?”

    “老夫曾经有幸在天工坊听过神师讲课,”班固微微一笑,“他说万事万物皆有其灵,匠师所要做的就是把万物之灵摄取出来,使它们发挥作用,或者把各种‘灵’结合起来,相互发生作用。这宝鉴就是用一种名叫阴阳的核矿物所造。”

    连海青衫道:“阴阳核?此物只出现在深海与地壳接壤的岩矿里,不但开采极为不易,修行者也很难把握其特性,从而用在炼器上,所以既稀有罕见,又没有太大的价值。”

    班固笑道:“连海山庄的掌舵人果然见识非凡,确是此物。阴阳核顾名思义,一面为火,一面为冰,神师设计巧妙,使火与冰在相互触碰时即发生反应,就好像机括,使它遇火即合,遇冰即开。”

    李阔夫似懂非懂道:“遇冰即开?那天恰好是八月天的满月,确有其寒,可我此后无论如何尝试,都不见它开,又是为何?”

    班固笑着摇头:“你想想第一次让它离手多久?”

    “半个时辰吧。”李阔夫道。

    班固道:“此后你几番尝试,可曾久离?”

    李阔夫道:“我既已知它非凡物,怎肯稍离片刻?”

    班固道:“正是如此,你所修法门与你自身特性,与岩浆又有何异?这世上哪有月光之寒能盖得过你?”

    此话一出,众人皆恍然大悟。李阔夫懊恼道:“原来是这样啊!”

    只要宝鉴还在她身上,就永远不可能露出另一面。

    “难怪叫天工坊,这正合巧夺天工之意!”凤九冷峻的面容露出几分惊叹。

    连海青衫点头附和:“愈是非凡玄妙的,愈是让人难以置信的简单。”

    “大道至简。”燕离深以为然。

    须臾商定,凤九择一秘境,由班固主持架设神火炮,布置法阵,只待明日邀各派参观,增加反攻星灵的说服力。

    ……

    深夜,天心湖泛着粼粼微光,别苑群的火光映在水中,一阵风拂来,波光顿时涟涟闪动,青绿湖水映着明火,如一面状出万物灵趣的镜子。

    湖畔凉亭,燕离静坐沉思,李香君从小径另一头走过来,提着一个食盒,到燕离旁边,把食盒里的点心取出,又给燕离倒了一杯酒,“公子多少吃一点喝一点吧。”

    亭下银铃“叮当”晃响,由亭盖上垂下来的枝叶,发出“沙沙”的声音,摇摆着像帘幕又像流苏。

    燕离脑海里还回响着那句话:我梦见你要杀我。他的神思,也正被这话所牵引,在涟涟水光中穿梭时空,许久一动不动。李香君站在他身旁,任由黑夜的影子将她吞噬,而始终静默不语。

    “人往往在还没有想明白一件事的时候,就被迫前进。”他的话音在暗夜里明灭不定,似乎在对伊人说,又似乎喃喃自语,“她似乎早就预见这一切,早就洞见我必将成为星灵生存下去的障碍,为什么还要救我?”

    本来一件虚无缥缈的事,随着神火炮的出现完全改变了。

    “也许她那时还没有恢复记忆。”李香君神色幽幽,眼神幽幽,心思也幽幽然,使得檀口启出的言语微弱不可捉摸。女人的心思只有女人最明白。

    “也许就算她恢复了记忆,她还是会那样做。”她幽幽地说。在她的心底,忽然有一句话生出强烈的悸动,强烈到已吐到嘴边,已将要吐出口,但最终没有发出声音。这是她的骨子里最柔软的一面,她总是为心上人设想的多一点,因为知道问出口来,必然使之痛苦。

    但有时心声并不隐秘,即使不宣之于口,也有可能被人感知,燕离就仿佛已听见了般,突然道:“你是不是想问,如果一切能够重来,我会怎么选择?”

    李香君愕然,随即发觉手被握住,她低下头,正迎上燕离的目光,他的眼睛还是那样又深又黑又亮,几分戏谑,几分玩世不恭,几分忧郁,也许从第一眼开始,自己就已经沦陷在这双眼睛里了。

    “你就算这样问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你。”燕离笑了笑,拉着李香君坐下,也给她倒了杯酒,“也许只有到了那个时候,我的心里才有答案。但这种假设,太让人着迷了,不能去深想,容易走火入魔。”

    “陪我喝酒。”

    ps:来吧,让我们给《倾国》画上结尾,我想我已经准备好了。

67、狭路相逢(上)

    “我们的位置是双河镇。”

    唐天风的手指着老式高脚方桌上的地图的一个方位,环视周围的同伴一眼,然后缓缓移动手指,最后停在一个环山区域敲了敲,“我们的目标应该是这里,距离应该在两千五到三千里左右。”

    奉天教一行人尾随着星灵大部队不久,意外发现了这个小镇,唐天风当机立断吩咐万木之根建造藏身地,在小镇的掩护下躲过后方无穷无尽的星陨兽,以解除被前后夹攻的危机。待兽潮过去,他又在小镇的杂货铺里找到了地形图。

    虽然罗方硕很好奇唐天风是如何定位星灵圣地的,但他没有发问。随着逼近星灵圣地,燕十一始终不见影踪,他感觉到焦灼,心里头不详的预感越来越浓烈。他冥思苦想解决的办法,但唐天风实在太谨慎了。

    “罗方硕,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一个低喝声把罗方硕的神思拽回现世,见唐天风带着几分狐疑与不满盯着他,他慌忙道:“有听,有听。”

    唐天风冷冷道:“我说了什么?”

    罗方硕实在想不到办法,他有种想要豁出去的冲动,并且这种冲动愈来愈强烈,就在他要摊牌说出一切时,却突然被黄承彦顶到身后,一手从背后竖起,向他摆了摆,同时笑道:“唐队长见谅,我们家小胖从小就有这样的毛病,注意力老是不集中。”

    “哼。”唐天风看了二人片刻,慢慢把注意力转回到地图上,继续讲解着后续行程的要点。“星灵大部队刚刚经过,现在路上的警戒应该是最低的,因为他们绝想不到我们敢跟在大军后边潜入。我们的行动一定要快,也要注意隐蔽,这次不需要保留,我们全速赶到星灵圣地,一定要赶在星灵组织防线之前潜进去。”

    就在这个时候,屋子里萦了一层冰粉的地板忽然裂开,一株绿植冒出,枝头迅速交织成万木之根的脑袋,他面无表情道:“我们被包围了。”

    “什么?”曹子固一惊。他不得不惊,奉天教徒就算死了也可以复活,他们三兄弟可就没这种本事了,死了就真的万事皆休。此次行动本来就是他一力主张,如果害得两个师弟死在这里,他万死难辞其咎。

    “星灵?”唐天风道。

    “死魂傀儡。”万木之根道。

    “那个贱人还敢出现!”秃鹫立刻暴跳起来,整个脸上的青筋都爬起来,一双眼睛已血红血红,屋子里的空气急遽上涌,震得屋子摇摇欲坠。

    “鹫!”唐天风一个凌厉的眼神看过去。

    “丹,你知道我有多愤怒吗?你知道这是我有生以来最大的耻辱吗?”秃鹫那样子,好似下一刻就会冲出屋子找人拼命。

    “我知道。”唐天风声音放缓,安抚道,“可你难道忘了我们眼下最重要的任务是什么?你难道忘了我们奉天教的教义?我们是与黑暗为伍的刀尖小丑,是屠戮无数的刽子手,我们不在乎世人如何嘲笑谩骂,只要正义得到执行,我们可以抛弃喜怒哀乐,我们将隔绝自我,奉献一切。”

    藏剑峰三兄弟渐渐听明白了,来者应

    该就是奉天教的叛徒,那位月下起舞的傀儡大王。经过这一路上的相处,他们对奉天教的情况也有了个基本的了解。傀儡大王由秃鹫一力担保入教,现在外面那些围住小镇的死魂傀儡,也是他们辛辛苦苦从各地收集来的高手的尸体炼成的,没想到傀儡大王就带着这些死魂傀儡背叛,不仅杀死了兽王亥与夏殷,还重伤了秃鹫,这是奉天教建立以来遭到的最惨烈的打击。

    作为傀儡大王的引荐者,秃鹫的愤怒与懊悔可想而知。

    黄承彦道:“傀儡大王既然能杀死兽王和夏殷,那说明她掌握了你们的弱点,正面开战对我们很不利。”

    “正是如此。”唐天风看了他一眼,点点头道,“但我们不需要跟她正面开战,我们的目的是潜入星灵圣地。”

    秃鹫有点不甘心,道:“我留下牵制,你们继续前进!”

    “用不着。”唐天风立刻驳回,“凭这些死魂傀儡,根本留不下我们。”说罢转头对万木之根道,“巢,制造一个通道,让这些死魂傀儡自己玩去吧。”

    万木之根道:“通常来说,如果我们不清楚傀儡大王监测我们的手段,就算逃出这里也很快会被追上。”他依言使地面裂开一条通道。

    但这确实是个问题。

    唐天风道:“分组吧,两个人一组,混淆她的视线,我们到入口汇合。伏见你带着吞。”

    “那我们先走一步。”伏见怪笑一声,一跃而下。申吞连忙跟上去。

    唐天风又对秃鹫道:“鹫,你带着黄承彦。”

    “什么?你要把我们三兄弟分开?”曹子固立刻大声反对,“不可以,我们分开的话,实力会大大减弱。”

    “本来就不强,减弱了又有什么关系?”秃鹫冷冷嘲笑,也懒得搭理谁跟自己一组,纵身往通道一跃而下。

    “你说什么……”曹子固险些跳起来,黄承彦却向他使了个眼色,然后跟着秃鹫而去。

    “曹子固,你跟着巢,他会护你周全。”唐天风跟着道。

    这样一来,就只剩了罗方硕。曹子固看了一眼还处于懵懂状的罗方硕,忽然明白了黄承彦的想法,他立刻也给罗方硕使了个眼色,然后跃下通道。

    “唐,唐师兄,就剩你跟我了。”罗方硕有些紧张,他没想到能与唐天风独处,偷取极道神宫的事情似乎一下子有了希望。

    “轰——”

    小镇外骤然爆发出一个强烈的撞击声,唐天风立刻问道:“巢,怎么回事?”

    “通常来说,这代表着我们逃跑的路线已经暴露,伏见已跟他们交上手了……”

    万木之根的话音未落,就听见小镇外响起伏见那神经质的怪笑声,还有申吞兴奋的咆哮。没过多久,小镇开始震动起来,秃鹫不出意外也加入了战斗。

    “告诉他们各自突围,切忌久战。”唐天风丢下一句嘱咐,已收起地图冲出了屋子。

    万木之根见罗方硕傻傻站在原地,

    叹气道:“通常来说,你这样的傻小子,一个人是很难在这个危机四伏的地方存活的,如果我是你,我会赶快跟上去。”

    “哦,哦!”

    罗方硕如梦方醒,赶忙拔步追赶上去。唐天风看到他赶上来,不咸不淡地道:“你的实力是有一点,但在蠢这一方面,还真不是伪装的。”

    罗方硕有点生气,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有心想反驳,但他总不可能自曝心思,说刚才一心想着怎么偷取极道神宫,那样傀儡大王还没杀过来,他就要先被唐天风大卸八块了。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把你们三兄弟分开么?”唐天风不咸不淡地继续道。

    “为什么?”罗方硕心中一惊。

    “你们三个偷偷摸摸在谋划什么,以为我不知道?”唐天风道。

    “我们没有!”罗方硕立刻大声说。他却不知道,声音越大,越是心虚的表现。

    唐天风淡淡道:“你们在谋划什么我不管,但你们胆敢阻止奉天教的行动,我会让你知道死亡将是一种解脱。”

    罗方硕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突然,唐天风的手以迅雷之速伸过来,按住了他的后颈,他骇然失色,以为唐天风要对他下杀手,体内真元涌向四肢百骸,正要反击,只觉脖颈一重,他的上身被强压下去,同时看到唐天风也弯下了腰,心有所感,一道恐怖的刀光就从头皮上擦过去。

    咻!

    那刀光的声音此刻才在耳畔响起。

    二人身处的是小镇主干道旁的窄巷,两边都是高耸的灰白石墙,刀光掠过之际,方圆数十丈的石墙屋宇皆一分为二,垮成了废墟。

    烟尘弥漫之中,十来个死魂傀儡从废墟中显现出来,其中一个腰间别着长刀,刀上还有未尽的神光,显然刚才的一刀就是他的杰作。从他身上的气息可以判断,其生前必然是一方豪杰,没想到死后会被个小姑娘炼成死魂傀儡奴役。

    二人皆肃立严阵以待,灰蒙蒙的天空忽然降下一缕缕丝线,并在二人前方交织成一个少女,少女笑吟吟地看着二人,道:“唐天风,真没想到居然是你。”

    唐天风目露恨意,但没有表现出来,仍用淡淡的口吻道:“是我,你想怎么样?”

    “你们偷偷摸摸跑到这里来,别跟我说是来观光的。”傀儡大王娇声道,“我也不想怎么样,所有威胁到主人的,我都会替她清除掉,所以请你们去死吧。”

    罗方硕没想到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竟可以如此漠视生命,其邪恶本质让他不寒而栗。

    唐天风讥讽道:“本体躲着不敢见人,夸这海口。”

    “试试就知道了。”傀儡大王美目中寒光一闪,浑身透发出数不清的透明丝线,十来个死魂傀儡立刻一震,方才那用刀的傀儡目中透出血光,身上的死魂气息更加浓烈。

    “崩岳斩!”

    那傀儡爆出一声厉喝,身形长纵而起,刀光如山岳般劈落下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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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剑倾国介绍:
阎浮世界数千年灭一颗龙星,每次都有一个绝代强者应兆,并掀起滔天大劫。数千年前,最强神剑仙白空雪横空出世,屠八部天龙百万众,粉碎整个西仙界,阎浮天翻地覆,数千年后,又有一颗龙星幻灭,降到了神州大地,十八年后,燕龙屠名动十方。PS:新书上传,急需各位推荐收藏。一剑倾国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一剑倾国,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一剑倾国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