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武侠修真一剑倾国TXT下载一剑倾国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一剑倾国全文阅读

作者:一介白衣     一剑倾国txt下载     一剑倾国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9、眼前的真相

    燕离猛一用力,那石墙“喀嚓”一声,竟从中分裂,向两面洞壁缩进去,迎面射来数道青黄色鬼火。

    “小心!”

    早就暗暗提神戒备的流木冰见飞速反应,抬起玉掌便向前拍去。

    冰蓝色的神光在地底乍亮,刺目一瞬,那数道鬼火便消失于无形。

    燕离确认不再有异动,便走过去,谁知前方已失去道路。

    “层层设防,应该不是故布疑阵,但这里是死路。”他抓了一把尽头处的松散干燥的泥土,连带着抓出了几根枯死的根茎。

    “燕兄觉得真正的出口会在什么地方?”流木冰见道。

    “那帮人既然如此小心,出口应该被销毁了,不可能找到。”燕离道,“先出去再说吧。”

    三人原路返回,半个时辰后回到桃谷镇井口。

    燕离拍着身上的灰尘道:“贼人用了很简单的笨办法,但这只是转移的手段,阎浮有什么法门,可以在无声无息之中控制他人行动?”

    “恐怕只能下药了。”流木冰见抬一抬手,无形气场涌出,三人身上灰尘立刻消失得干干净净。

    燕离一愣,停了下来,道:“下药是会简单一些。不过,运走他们的手段,实在很粗糙,这么多年下来,不可能没被发现疑点。”

    “未必每次都是如此。”流木冰见道。

    “若有更好手段,为何不用?”燕离道。

    “会不会是两伙人?”秦素芳猜测道。

    流木冰见道:“抓到人来问问即可。出口即便被销毁,也必定会留下些许痕迹,地洞里难找,何不在地面上试试?”

    燕离道:“桃谷镇是不用考虑了,附近的城镇也不可能,越偏僻的地方越有可能。这样,我们分散开来,搜索桃谷镇方圆两百里的区域,两个时辰之后……”

    “不用了笨蛋,笨蛋笨蛋……”

    这时天空中传来一个鸦叫声,虽然通用语说得半生不熟,却确确实实地传递着讯息,“找到了笨蛋,笨蛋笨蛋……”

    三人循声一望,见是一只丹青水墨乌鸦,在一块路标上扑棱扑棱地落下,张嘴就是“笨蛋笨蛋”。

    “是百里兄。”流木冰见莞尔道,“我认识他那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孩子气的一面。看来他已经找到出口了,我们快过去跟他汇合。”

    燕离不得不承认,丹青显圣之术对于查案实在大有助益。

    三人跟着乌鸦走,来到了桃谷镇外百里远的一个草坡之上,就看见百里晴空负手站在一块大石头旁边,面上带着鄙夷的冷笑。

    燕离走过去,笑着抱拳道:“百里兄果然是个神探,在下自愧不如。”

    “承让。”百里晴空傲然说道,“你如果打听过我百里晴空的手段,根本不敢在我面前傲慢。”

    “出口在哪?”秦素芳十分不悦,横眉问道。

    “你们看这块石头与地面连接的部分。”百里晴空道。

    三人蹲下去查看,过了一阵,流木冰见道:“不仔细观察还真的看不出来,这是人为施法的结果。”

    “不错。”百里晴空道,“虽然石头挡住了出口,但填土并不密实,你们打开废井入口的时候,这里就有空气流动,瞒不过我的这些小家伙么。”

    话毕,那块大石头突然被什么东西顶起来,吓了三人一跳,待退了两步,定睛一瞧,眼前哪是什么小家伙,分明是一只比人还要高大的蚂蚁,当然也是丹青显圣,看来有些古怪而已。

    “好了,它正好挖通了,你们要是不信,可以下去看看有没有你们的脚印。”百里晴空道。

    燕离望了一眼秦素芳,后者会意,当即一跃而下,不多久便从洞下方传出她的声音,“龙首,果真有脚印!”

    燕离当即四目扫视,但这草场久已无人踏足,一个脚印也瞧不见,何况是万人踩踏的痕迹。

    他虚心地请教道:“百里兄,如果这是出口,那么他们都往哪里去了?”

    “看好了。”百里晴空傲然一笑,对那只蚂蚁下令道,“去,把入口挖开。”

    那只蚂蚁便一头钻进去。

    燕离凑近了一看,只见蚂蚁并没有落到底部,而是在三丈左右的距离处停住,用它那两只触角搜寻了一番,然后果断挖开了一个位置。

    越挖越深,不很久,它整个身子都容了进去。

    又等片刻,百里晴空道:“好了,想抓凶手就跟上来吧。”说毕一马当先跃下去,手在那洞口一攀,便即闪了进去。

    “跟上来。”

    燕离喊了一声,便也从那洞口进去,爬过狭窄的通道,前方突然开阔,他跳了下去,那只大蚂蚁正用触须挠着百里晴空邀功,看起来极有灵性。

    “干得不错。”百里晴空拍拍它的脑袋,“去前面探路,记住不要打草惊蛇。”

    大蚂蚁非常听话,无声无息地往前爬去。

    “想不到他们在出口的位置横向又打了一个密道,”燕离望着幽深不知底的新密道,苦笑道,“真不知道说他们愚蠢还是狡猾了。”

    “往往最简单的手段最是有效。”百里晴空淡淡道,“他们之中定有个擅长土行的高手,由他来制造密道才能瞒过桃谷镇的居民。”

    “这儿也确实看不出挖凿的痕迹。”流木冰见和秦素芳随后赶到。

    “走吧,让我们去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燕离当先迈开步子。

    此后一路畅通无阻,但这密道仿佛永无尽头,整整一天都没能走出去。

    外头的太阳升了又落,转眼又是一个满天繁星的夜晚。

    “以我们的脚程,最少走了上千里了吧。”

    四人虽然不累,但走得也有些不耐烦了。

    “难道是贼人故布疑阵?”燕离道。

    百里晴空神色忽然一动,“前面有岔路!”

    四人当即加紧步伐,快步走了一阵,眼前忽然一亮,前方仍是密道,但身后左右竟也多出两条密道。

    “这?”流木冰见微微蹙眉。

    “看来是找对了。”百里晴空却自信地道。

    “哦?”燕离道。

    “我相信真相就在前面,旁边这两条,一定是从别的城镇通过来的。”百里晴空一面说着,一面控制大蚂蚁分裂成两只,进到新出现的通道探查。

    “那我们继续走。”燕离说着一头钻入前方的密道。

    约莫走了半个时辰,眼前豁然开朗,一个巨大的天然溶洞出现在眼前,而人工造的木桥,连接着一个又一个的密道,纵横交错,如同一张庞大无序的蜘蛛网。

    “有人!”燕离忽然发现一个人从不远处的密道钻出来。

    四人立刻退回密道悄悄观察。

    “咦,怎么是她?”百里晴空突然满脸惊讶道。

    燕离这时也看清楚了那人的模样,双目不由得微微眯起,“杨青柠!”

20、那滚烫,灼心焚魂

    杨青柠睁开眼睛,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浑身上下都被冷汗打湿。

    “柠儿,你怎么了,作噩梦了?别怕,娘在这里。”

    一只温暖白皙的手抚上来,在她的额头上轻触,“那药果然有效,出了汗烧就退了。饿不饿?”

    “娘……”杨青柠怔怔地望着眼前一张魂牵梦萦的脸孔,眼眶里渐渐盈了泪光,“娘,真的是你……”

    “傻丫头,连娘都认不出了?”坐在床边的美妇人抿嘴一笑,从一旁的侍女手中端过来一碗粥,“你呀,从昨日开始就滴米未进,定是饿昏啦,来,先喝点粥暖暖肚子。”说着打了一调羹吹了吹,喂了过去。

    杨青柠这才发觉腹中空空如也,果然饿得有些头晕眼花,当即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但饥饿感始终存在,她干脆抢过碗直接倒入口中,这才感觉稍好一些。

    “慢点吃,慢点吃,又没人跟你抢,真是……”美妇人宠溺地擦去她的嘴角。

    “娘……”杨青柠双目又盈满泪珠,“女儿做了个噩梦,梦见……”

    “梦见什么?”美妇人见她话说一半就僵滞不动。

    她的瞳孔骤然收缩,“娘,爹呢?”

    “你爹在院里跟你妹妹玩呢。”美妇人道。

    她猛地望向房门,就听见外头传来一个稚嫩的童音,“爹爹,爹爹,彤儿要玩怪物吃人的游戏。”

    “那爹爹就成全彤儿。”一个粗犷的男声笑道。

    “不……”杨青柠一下子像失去了灵魂,直到院外传来一个恐怖的声响,她全身一颤,才醒过神来:

    “不要!”

    她脸色巨变,猛地冲下床去推开房门,入目只见年仅三周岁的妹妹杨青彤的半个脑袋被一个血盆大口咬掉的情景。

    “柠儿,怎么了?”美妇人好奇地走过来,看到此情景,尖声痛叫起来,“彤儿,娘的彤儿……老爷,您这是在做什么啊!”

    那男子周身围绕着神秘的符?,头颅完好,却从脖子处诡异的裂出一个血盆大口。听到呼声,他浑浑噩噩地转过来,傻傻一笑,“我也不知道啊,呵呵。”

    然后一口吞掉了剩余的大半具尸体,便向她们扑来。

    “老爷,公允,你怎么了,你……”美妇人慌忙推开吓得动弹不得的杨青柠,一双连阳春水都不曾沾过的玉手,因为恐惧而剧烈颤抖,却毫不犹豫地伸出去,挡住了那张血盆大口。

    以她的力气,根本挡不住,一下子就被撞倒在地。

    但不知从哪来的力气,平日里连一根柴火也劈不了的柔弱的藕臂,死死地撑住血盆大口,并向一旁傻掉的杨青柠歇斯底里地叫道,“柠儿快逃!”

    “娘……”杨青柠脑袋一片空白,“逃……”

    喀嚓!

    美妇人终究还是挡不住怪物,整个脑袋被咬下。

    一蓬滚烫的鲜血溅到了杨青柠脸上,灼醒了她的神智,然后是冲破云霄的尖叫。

    “青柠姐姐,青柠姐姐快醒醒……”

    耳边有呼声,感觉到身子在被摇晃,她猛地睁开眼睛,哆嗦着毫无血色的唇,抱着被子挪到了床角。

    站在床边的小环有些无奈,“姐姐又做那个噩梦了?”说着取出手帕凑过去给杨青柠擦拭头脸上的冷汗,“您难得睡一次,可恶的梦魔又来侵扰,真是太不知趣了!”

    “我睡多久了?”杨青柠渐渐清醒过来。

    “一个时辰不到呢。”小环又跑去倒了茶水过来,“姐姐快喝点水定定神。”

    杨青柠接过饮下,身子终于不再颤抖,她疲惫地掀开被子,“帮我准备一桶水。”

    “可是金大人已经等您很久了。”小环小心翼翼道。

    “我去见他。”杨青柠顿时扫除疲惫,站起来迈步的同时,气场涌现,全身上下很快就恢复如初。

    这是一个宅院,在堂屋内,一个壮硕的青年正百无聊赖地啃着梨子,听到杨青柠的脚步声,他懒洋洋道:“莲,就算咱们交情不俗,你也不能让我等这么久吧。虽然哥哥我不是什么大门大派的弟子,时间也是很宝贵的。”

    杨青柠踏入堂屋,随手摘去面纱,“废话少说!”

    “喏,哥哥在这上面都标注了。”青年丢过来一张羊皮纸,“啊对了,龙吩咐你完成之后尽快跟我们汇合,押送船队已经出发了。”

    “你带小环先过去。”杨青柠冷冷说罢,径自离了宅院。

    她按图索骥,很快找到了一个地底密道,顺着密道一直走,眼前霍然出现一个天然形成的巨大溶洞。

    观察着庞杂交错桥道,目光忽然一闪,锁定了右下方一个密道,呼呼喝喝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快点,走快点!”

    “磨磨蹭蹭的,欠打是不是!”

    从那密道鱼贯走出一群浑噩如行尸走肉般的人来,他们一个跟着一个,眼神木然,仿佛只剩下走路的本能。

    两侧各有个拿鞭子的监工似的人,驱赶着人群。

    这一群人不多,约莫数十个,很快就走完了。

    杨青柠悄悄跟了上去。

    到了这里,其实已经没有别的路,顺着桥道一直往下走,到了溶洞的最底下,是一个广阔的空地,周围站了一圈打手似的黑衣人,面无表情地望着场中央发生的事情。

    场中央发生的事情极其诡异。

    驱赶人将那些“行尸走肉”带到了一个画满血红色符文的祭坛下方交接,和台下一个同样是监工的人说了几句话。

    那监工便喝道:“一个一个上,排好队不要乱!”

    那群人便排在祭坛下。第一个站上去,祭坛上红光一闪,有什么钻进了他的体内,便痛苦地倒在地上,然后身子开始产生异变,竟是当场变成了一只星陨兽。

    变异之后,他痛苦地爬下了祭坛,被另一人手起刀落地斩去了脑袋,然后居然产生了凝结珍宝的玄光,最后身体消失不见,只剩下一颗沙粒大小的血红色的晶石。

    “嘁,废物。”负责斩杀的人不屑地撇撇嘴,捡起晶石随手丢在一旁的容器里。

    容器内已堆满了大大小小的血红色的晶石。

    “下一个!”

    随着喝声,又一个踏了上去,重复着前面的过程。

21、自杀不用选日子

    “谁?”

    监工突然有所感应,侧头望去。

    杨青柠慢慢地走了下来,眼神中的杀机已经沸腾到了极点,“你们是谁,竟敢使用邪术,把活人变成星陨兽,也不怕遭到天谴!”

    随着说话声,杀气几乎化为实质,漫漫地涌了开去。

    “遭天谴?”那监工慢慢地咧开嘴笑,身子自然而然地就裂成了两半,露出两排可怕的口器,声音也因此大变,“人类,谁才是天,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看!”

    嗷!

    随着监工发出怒吼,周遭打手似的人物,纷纷向杨青柠扑了过来,刀枪剑戟各类宝器的光闪烁不定。

    杨青柠往前踏出一步,身后自然而然生出三道光门,并从中射出数不清的冷光,那些打手们一个照面便死伤惨重。

    监工原本正要和另两个一起冲过去,但见此情景,瞳孔骤然收缩,发出一声尖叫,“是道庭的人!”

    一个靠近祭坛的监工神色一变,毫不犹豫地按下了就近的一个机关,整个溶洞一下子摇晃起来,那祭坛“喀喀”的碎裂,然后整个的往下陷落,“咚隆”的掉进了底下的岩浆,连一点碎石屑都不曾留下。

    然后他的动作飞快,将几个盛装血色晶石的框也给推了下去,一面大声叫道,“快跳!”

    那些原本扑向杨青柠的打手,听到命令,毫不犹豫地搬起就近的同伙的尸体,下饺子般跳入火窟窿自杀,动作迅速纯熟得好像演练了无数遍。

    “休想!”杨青柠叱喝一声,纤手转动,自三道门中涌出圣洁的白光,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女神的幻影。

    但这个时候,溶洞底下就只剩下“断后”的监工。他们的身体被无形力场禁锢,却各自冷笑一声,伸手抓住胸口用力一撕,就如同撕下了一张人皮,自体内跳出一个形状十分古怪的小东西。

    不等杨青柠仔细看,它们已经跳下火窟窿,被翻滚的岩浆给烧成了飞灰。

    溶洞底下霎时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只剩“咕隆咕隆”的岩浆声,和那群行尸走肉般的人。

    杨青柠眉头深深地皱起,再一扫视监工褪下来的皮,居然也跟着风化成灰。

    这一切发生的是那么的让人猝不及防,仿佛早就预定了剧本,在规定的时间上演。

    以她的实力,竟是一个活口都没抓到,看来他们防备这一天,也是用尽了心机。

    这时溶洞的摇晃越来越剧烈,好似随时会塌掉的样子。

    杨青柠的目光扫过那些行尸走肉,双手伸出去,从袖中激射出白色玉带,将他们全部缠绕,然后身形一纵,借着桥梁提着他们向上攀登。

    却说隐藏在暗中的燕离四人,一开始还道杨青柠跟这里的人有关系,没轻举妄动,但听到下方打斗声,才知道她也是追着贼人踪迹而来,当即动身追下去。

    等他们到时,却只见杨青柠提着一群行尸走肉向上攀登。

    双方擦身而过,杨青柠满腹心事,加上手提“重物”,竟是没能发现。

    四人也并没有跟她打招呼,燕离这个时候并不想让杨青柠发现自己,秦素芳自然以燕离马首是瞻,其余两个,都跟这位北斗七宫排名第三的传人没什么交情,最多只是见过面而已,更没有打招呼的理由。

    双方就这么交错而过。

    “坏了!”百里晴空道。

    “怎么?”三人望向他。

    “人证被他们带走了,那些被控制的人,应该知道一些什么吧?”百里晴空道。

    “别追了。”燕离目光微闪道,“想从道庭手上抢人,不太可能。”

    “咦,燕兄认得她?”流木冰见惊讶道。在她看来,杨青柠平素孤僻寡言,跟燕离根本不可能有交集。

    “我何止认得。”燕离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旋又收起笑容,“这里快塌了,我们抓紧时间下去探探,看看还能不能得到线索。”

    众人没异议,便一起来到了洞底下,但自然也不会有什么收获,最终搭乘百里晴空的画兽离开了此处。

    顺着地道回到了桃谷镇外的草坡,流木冰见想了想,道:“还以为终于有了失踪案的眉目,没想到是空欢喜一场。”

    “看情形应该是贼人在发现敌不过杨青柠时,选择了自杀。”燕离道,“我发现岩浆下面有白骨的痕迹。”

    “若不是如此狡诈,他们早就无所遁形了。”百里晴空淡淡道,“不过已经知道了他们运送的手段,下次想逃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流木冰见望向燕离,道:“燕兄,我还是认为你应该去找杨姑娘,至少从那些被解救的人身上了解一下来龙去脉。桃谷镇位在剑州,我和百里兄都不太好出手干预。”

    “要说修行界有什么人是冰见都搞不定的,肯定要属这个杨青柠了。”百里晴空逗趣道,“此女可是个出了名的冰山,从来没有人能够融化她。”

    流木冰见只是苦笑不已,看来是承认了。

    燕离心说还有个顾采薇。他也不是真的来调查失踪案的,桃谷镇的人的死活,他就算有心,也无力去管。

    “我要在桃谷镇迎战奉天教。”他说道。

    “凭你一个人?”百里晴空道。

    “这不还有二位么。”燕离笑道。

    百里晴空冷笑道:“我区区一个纯阳观的高徒,有什么资格站在剑州的土地上啊,我还是趁受到波及之前赶紧溜回家躲着吧。”说毕招出画兽,径自飞走了。

    燕离笑容不变,道:“冰见美人不会见死不救吧?”

    “我自然会留下,不过……”流木冰见似笑非笑道,“燕兄是否应该告诉我了,你策划这一切的目的是什么?”

    “重要吗?”燕离笑道。

    “当然重要。”流木冰见道,“我不喜欢被人蒙在鼓里,做一些不明不白的事情。”

    “对付奉天教,不是你的责任么?怎么会是不明不白?”燕离道。

    流木冰见道:“当然有区别。”

    “如果我说,能帮你揪出卧底呢?”燕离嘴角微扬。

    “当真?”流木冰见美眸一亮。

    “冰见美人想知道的话,可要好好听我部署。”

    “没问题。”

    “不愧是女战神,果然豪爽。”

    “我怎么感觉你是在骂我?”

    “咳,其实呢,我的手下还不知道我把地点定在了桃谷镇,冰见美人受累帮我通知一下。”

    “你是认真的吗?”

    ……

    押送奉天教徒的船队,在今早卯时从文洪大渡口出发,向道庭所在的琅邪域而去。

    押送的任务,被分配到了奕剑峰的头上。

    峰主段长天为了保险起见,亲自出山,率领门下高手押送。奕剑峰的弟子以杀剑为主,每一个看起来都杀意十足,站在船舷上极有压迫感。

    此次奕剑峰的高手倾巢而出,有传功长老黄太公,法护长老袁少刚,这两个都是陆地真仙。另外还有大弟子段奕宏及三百精锐。

    加上刚刚踏入修行第七境的段长天,实力不可谓不强。

    刚开始十分的风平浪静,直到第三天,正在舱中闭目养神的段长天突然感觉到船只发生了巨大的震动,睁眼喝道:“袁少刚!”

    “峰主,有人在此航段设了地心元磁,干扰了灵界的稳定,我们被震出来了。”

    袁少刚的粗嗓门从甲板上传下来。

    段长天道:“不要管,继续行驶。”

    “喏!”袁少刚应命,但很快又叫起来,“峰主不好了,破虚梭坏了,运转不了啊。怎么办?”

    段长天起身走出舱室,来到甲板上,正见段奕宏也走上来,便道:“奕宏,你怎么看?”

    “父亲,这定是奉天教搞的鬼。”段奕宏毫不犹豫地道。

    袁少刚生的其貌不扬,但极有一股子悍勇的劲。他满面肃杀地道:“峰主,依我看不如找个地方迎战,把来救人的奉天教徒一网打尽,振振我们奕剑峰的声威!这次藏剑峰偷奸耍滑,立了功劳,把咱们的排名挤下去了,连外勤都执行不了,日后三千弟子如何修行啊?”

    “那是别人的本事。”段长天淡淡道,“至于迎战,你有办法活捉奉天教徒,还是有办法将他们彻底斩杀?”

    “这……”袁少刚一时哑然。

    这时,天空中飞落下来一道闪电似的光。

    段奕宏眼疾手快接住,原来是一只专门送信的箭鹰,顾名思义,这小家伙飞起来的速度,就好像射出去的箭一样快如闪电,也有闪电鹰的别称。不过饲养不易,价格高昂,散人是用不起的。

    段奕宏迅速解下信件,摊开来看了之后,脸色微变,道:“父亲,奉天教徒申吞出现在孝阳岗大肆屠杀,离我们只有百里。”

    “好个奉天教!”段长天冷冷道,“这是迫使我们不得不救援啊!”

    “峰主,怎么办?”袁少刚道。

    “还能怎么办,放着不管吗?”段长天剜了他一眼,当即下令,“杨帆。”

    他又转向袁少刚,“你先一步赶去孝阳岗,阻止申吞。”

    “喏!”袁少刚连忙应命而去。

    “奉天教的孽障,我倒要看看你们有什么手段把人从本座这里救走。”

    段长天大手一扬,“出发!”

    ps:今天只有一章。

22、决心

    剑,一柄剑从天而降,如降下了神圣的至高无上的审判。

    “大夏亡了。”

    象征着神州统治者的龙椅在莫可名状的力量下碎成齑粉。

    胭脂山,墨玉阁。

    肉眼可见香薰袅袅,阁外春意盎然,鸟雀正清唱歌谣,天边一道五彩祥云,围成一个莲蓬的模样,美轮美奂。

    如此种种,本该让修行到了关键时候的姬纸鸢事半功倍,然而不知是否太过祥和美好,反而勾勒出她过往的痛苦的记忆碎片。

    其身上彩莲隐隐,有如正在盛放,但屡屡到此境界,总还差着临门一脚,就被那可恶的记忆打断。

    思绪纷乱,精神无法专注,彩莲即刻散去,数个时辰的苦功又成了徒劳。

    她无可奈何地睁开眼睛,前后的记忆碎片串成了完整的过去,心中恨意前所未有清晰和强烈起来。

    “我非杀你不可!”

    她暗暗发着誓,心中却又想起了那一场场生死,亦是屡屡在关键时候成为她的倚靠,让她的一颗看起来强大,实际上柔弱的心得以宁定下来。

    从什么时候开始依赖他的?

    卑鄙的无耻小人,利用了这份信任,毁了先辈的无数心血,着实可恨,此仇不报,枉为姬氏传人。

    她面无表情地走到书案前铺纸磨墨,似乎为了表决心,提笔便在纸上写起来。

    过程之中写写停停,颦眉沉思,悬笔难决,但最终还是完成了一封“战书”。

    “原来纸鸢还会写词啊。”

    一个温软的嗓音突然在耳畔响起来,她心中才一惊,手中纸卷已然被夺。

    “本座瞧瞧,明月古有,睹人清秋独奏,渐瘦。残烛温酒,离愁萦怀,偏还鄙薄两语,绕不成梁,休说三日游……”

    “山主,”她向捧纸卷诵读的美妇苦笑道,“请别再念了!”

    那美妇约莫三十年华,一双桃花眼儿水汪汪,唇边一颗美人痣,穿得十分端庄,却也难掩婀娜体态。

    此人正是胭脂山的山主徐冰华,年轻时候也是一个远近闻名的大美人。如今已年过七旬,却仍有此姿色,不知被多少人觊觎着。

    她抬起眼来瞧着姬纸鸢,抿嘴浅笑,“纸鸢,你这上阕好生矛盾,既将自己写得楚楚可怜,好似被抛弃一样,却偏要装出鄙薄来,是要跟对方说:是我抛弃你,而不是你不要我?”

    姬纸鸢惯常不会将情绪显露出来,只淡淡道:“终要了断,不想再拖。”

    “哪个负心男子,竟使得阎浮第一美人如此‘牵肠挂肚’。”徐冰华扫了一眼下阕,便还给了姬纸鸢。

    姬纸鸢匆匆卷起收好,“弟子正要向山主辞行。”

    见对方不肯说,徐冰华也不勉强,转而笑道:“是要去找那个叫?儿的小侍女么?她是已走了好些天了。”

    “是,不过弟子还想就此回转人界。”姬纸鸢道。

    “巨鹿境?”徐冰华终于吃了一惊。

    “是。”姬纸鸢道。

    “为何如此匆忙。”徐冰华道,“本座知你是领主,然巨鹿混乱不休,你出来日久,领地被人侵占也不足为怪,还是留在胭脂山继续修行为好。”

    “山主好意,弟子心领了。”姬纸鸢道,“弟子若一早离开,他们日子虽艰难,倒不至于过不下去。如今开了个头,再抽身离开,必定苦不堪言。”

    “你有此心,足见秉性崇高,留下来抵抗魔界入侵,岂非才是当务之急?”徐冰华仍不死心。

    “以小见大,若小事都办不好,难当大任。”姬纸鸢毫无动摇,“山主莫要再劝,弟子去意已决。”

    “唉,多好的孩子,本座还想跟你多亲近亲近呢。”

    徐冰华叹了口气,抓着姬纸鸢的手,“那本座就不再留你了,若有危难,时刻记着自己是莲花座的弟子。”

    “弟子省得。”

    ……

    袁少刚才一上岸,就听到了孝阳岗内传出来的惨叫声,远远望过去,孝阳岗被一片黄沙云遮挡,看不清内中情形。不过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已然足够勾勒出情景。

    他胸中一下子怒火万丈,“好个贼竖子,竟敢在剑州肆虐,我看你们是活腻了!”

    奕剑峰的法门特性正是杀意,没有比怒火更能集聚杀意的养分了。

    他双足在地一蹬,“砰”的一声响,整个人就好像出鞘的利剑一样激射出去,飞了数十丈远才落地,然后又一蹬,又飞了数十丈,如此数次便来到了小镇门口。

    此刻也终于看清楚情形,只见一个金发少年坐在半空中的沙云之上,随手摆弄,风沙过处,尽成了干枯腐朽的绝地。镇民们试图逃出去,可只要一碰到笼罩在墙外的沙云,立刻就会化作一具干尸,于是只能绝望的四处逃窜。

    另外一个更可怕,是个在肚子里装了个无底洞的胖子,一口就能吃掉半个人,只见他像野狗似的追逐着慌乱的人群,抓到一个就裂开大嘴塞进去咀嚼,咬得鲜血四溅,不两下就吞下肚,再抓再吃,然而始终不见他那肚子撑起来。

    变成干尸只是一瞬间的事,被活生生吃掉,那可就是噩梦了。

    许多逃不掉的镇民干脆咬牙撞上沙云自杀,以免做了怪物的养料。

    “竖子敢尔!”

    袁少刚一下子目眦欲裂,暴喝一声,整个人便如飞剑般撞上黄沙云。

    那金发少年斜睨一眼,邪恶而且冰冷地笑着,“来了个傻子,连你伏见爷爷都不认得?”

    他话音方落,斗然一声“轰”的巨响,笼罩孝阳岗的黄沙云一下子剧烈震动起来,不过并没有破裂,挡住了袁少刚的奋力一击。

    被弹飞开去的袁少刚强忍着躁动的气血,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盯住黄沙云,自己这一剑连山都可以劈开,居然破不了区区小阵,还反过来受了点伤。

    “嘻嘻,你这个傻子。”金发少年,也就是伏见邪恶地笑着,“难道不知道,伏见大爷每天都在成长,包括你们人族的语言都掌握得差不多了,你可听得出来异地口音?”

    “住手!”

    袁少刚怒火高涨,正要再出手,便被一个声音喝止。

    ps:今天1章

23、我只说一遍,没听清楚就死。

    “峰主?”袁少刚显得非常惊讶。

    喝止他的人,正是领着众多奕剑峰弟子的段长天。

    他跟着焦急道:“峰主,这里交给属下即可,奉天教使的分明就是调虎离山的诡计,您怎么把人都带过来了?”

    “袁长老,父亲自然不会如此大意。”段奕宏笑道。

    袁少刚也不是真的蠢,脑子一转,即刻明白过来,当即大喜道:“好,再抓两个,一并送去道庭,涨涨我们奕剑峰的声威。”

    但他转向段长天时,却发现他满面寒霜,心中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混账!”

    段长天的神识覆盖了方圆数百里之地,经过数十遍的搜寻,终于确认周围没有任何的埋伏。

    伏见悠哉地坐在沙云之上,邪恶地笑着,“嘻嘻,你这个人族不蠢啊,这么快就识破了。”

    “什么意思?”袁少刚疑惑地望着段长天。

    “你们是怎么识破的?”段长天淡淡地望着伏见。

    “你猜。”伏见道。

    “告诉本座,或者死。”段长天道。

    “就凭你?”伏见冷笑。

    段长天眉头微微一动,忽然间骈指为剑。

    周围人见状脸色皆是一变,纷纷向后退了数十步。

    一道暗红色剑光从段长天的天灵激射出去,斜斜向上,轻而易举地穿过了黄沙墙,来到黄沙云的上方。

    天地斗然一片暗红,温度更是降到了一个极其骇人的地步。

    一轮黑月缓缓浮现。

    黄沙云刹那间被那无处不在的杀意之剑剿灭。

    “快走!”伏见脸色巨变,怪叫一声,整个人化作一团黄沙,向仍然在追着人群的申吞裹去。

    段长天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剑指翻转瞬间,空气中汹涌的杀意,竟是肉眼可见,形成了一柄黑色长剑,向黄沙激射过去。

    伏见百忙中回头瞧了一眼,顿时亡魂直冒,“被打中定然连星核都要碎掉,我可不想陷入沉睡!”

    旋裹着申吞头也不回地冲向一处墙根,并用上了吃奶的力气撞了上去。

    意想中房毁墙倒的情景没有发生,黄沙居然裹着一个大活人没入其中消失不见。

    黑剑随后赶到,但仅仅是些许余波赶上,本体却没能穿过去,倒将那处房屋给毁了个干净。

    “是传送阵!”段奕宏皱眉道,“他们早有预谋!”

    “预谋?”袁少刚怔怔了片刻,然后脸色大变,“你是说,他们识破了峰主的妙策,已经把人给救了?”

    “父亲出行用了两只船,一艘只走普通航道,关押着奉天教徒,由黄长老装扮成普通商队押运。”段奕宏道。

    “另一艘就是我们,负责吸引奉天教的火力!”袁少刚脸色煞白,“太公有危险啊。”

    “奕宏,你带一些人留下,安抚镇民。”段长天道。

    “遵命。”段奕宏抱拳道。

    段长天的眼睛微微眯起,接着道:“其余人等,即刻以广陵为中心,封堵水陆关卡,搜查千里范围内的所有马车船只,一个也不许放过!”

    ……

    广陵距离孝阳岗有着数千里的距离。

    普通航道,即不用破虚梭行驶,两天时间从天河港口到广陵,已经是极限了。

    广陵城外有个平静的渡口,周围生满了高高的芦苇,芦苇群中,建了个乘凉的水榭。

    就在伏见卷着申吞撞入墙的刹那,水榭木梁上有符?的神光闪烁,黄沙云便从此处显出,连同还不知道发生何事而满脸迷糊的申吞以极不雅观的姿势摔在地上。

    “哎哟!”伏见痛叫一声,骂骂咧咧地道,“都说这个传送阵存在问题,每次都像坐船在暴风雨中航行一样,晃死你爷爷了……”

    突然眉头一挑,猛地回头望向木梁,只见几缕剑气竟也跟了过来,他怪叫一声,手脚并用地躲开。

    谁知那剑气像认准了他一样,追踪着他猛戳。

    他就像个猴子似的上蹿下跳,痛叫连连。

    申吞坐在地上就好像团成一个圆的皮球,一面舔着血淋淋的手指头,一面傻呵呵地看伏见的表演。

    “你还坐着干什么!”伏见气急败坏道。

    “啊?”申吞舔着手指头满脸迷糊。

    伏见正要冲过去让他也尝尝滋味,突觉一道气机发生,那剑气余波便消失于无形。心中顿时凛凛生寒,不动声色地化回原形。

    “桀桀,咱们奉天教又多了个耍猴的。”

    一艘小船慢慢驶过来,船上人不少,开口的是夏殷。他满脸怪笑地道,“只不过一个是真耍猴,一个是把自己当猴耍。”

    伏见恶狠狠地瞪过去,“有本事你来试试!被搭救的人,还敢那么多废话!”

    “桀桀!”夏殷怪笑着,还要挑衅,间中一个戴面具的青年淡淡地扫过来,他便闭住了嘴巴。

    小船靠岸,船上的人全都下来,双方汇合在一处。

    “都齐了吗?”秃鹫抚摸着光秃秃地头,狞笑着道,“现在去桃谷镇,把那叛徒抓住,执行教规!”

    “少了两个。”巢说道。

    “李和白一向不跟我们行动。”怠惰的丹说道。

    “他们说,说会自己去桃谷镇。”腼腆少年商均腼腆地说。

    伏见道:“押送队伍的头领很强,龙,现在我们要怎么办?”

    “炽杀剑段长天,剑庭奕剑峰峰主,剑境为黑月传说,是个很难缠的人物。”丹如数家珍道。

    巢说道:“通常来讲,他们现在一定封锁了水陆各个关卡,现在去桃谷镇,定会跟他们大部队正面撞上,抓叛徒之前,少不得一场恶战。”

    “先去广陵城休整。”戴面具的青年,也就是奉天教的首领下了命令,并喊了一声,“莲。”

    百变玄光的莲会意,随手取出几套黑袍,分发给众人。

    伏见不满地咕哝一声,“又要穿这么丑的衣服!”

    “少废话,不穿你去对付炽杀剑?”

    ……

    与此同时,广陵城中规模最大,环境最好,价格最昂贵的迎仙酒楼来了一伙人,为首一个紫发黑刀的绝美男子,立刻成了所有人的焦点。

    算账的端菜的掌柜的吃饭喝酒的,统统都看呆了,不敢相信这世上居然有如此完美的人,可惜是个男的。

    “一个院子,两桌酒菜。”

    妖异的轻笑声漫漫地侵占了酒楼的各个角落,“我只说一遍,没听清楚就死。”

    ps:1章先

24、风起云涌,因缘际会

    风起云涌,因缘际会。

    同一时刻,又有一群人来到了迎仙楼外。如是往常,他们黄袍加身、兜帽罩头,只露出一双眼睛的装扮,早就引起了他人的注意;可此刻楼内众人都被燕十一的绝美容颜所惊艳,根本就没注意到他们的到来。

    在为首一个黄袍人的肩膀上,坐着一个十来岁的粉雕玉琢的小姑娘,那一双充满灵动的眼睛,哪怕此刻毫无笑容,也弯弯如同月牙。

    “好美的大姐姐呀,?儿好喜欢。”

    小姑娘眨了眨眼睛,尽显天真烂漫的一面,不过眼睛里却满是杀气。“请问姐姐,?儿可以割下你的头收藏么?从未见过这么漂亮的头发呢,嘻嘻。”

    一个随口就要割人头颅收藏的小姑娘,哪怕是玩笑,也让人不寒而栗。

    “来者何人!”陆百川取弓上弦对准小姑娘,照面的功夫却是一怔。

    “认出?儿了么?”

    ?儿发出清脆?儿的笑声,眸子若有勾魂的火,落到陆百川身上,“?儿认得你,裁决司的卷宗上,记录着你的画像。陆百川,燕山盗小统领。你们统统是伤害主人的帮凶,一个也别想好过!”说到后头,已是说不出的怨毒。

    但转瞬又恢复天真烂漫,月牙眼儿一个一个看过去,“从哪个开始呢?对了,伤害主人的人,你才是最大的帮凶,就从你开始……”

    “燕十一!”

    她厉叫一声,双手五指呈开,身后一群人即如提线木偶,向燕十一扑了过去。利刃在空晃出刺目的寒芒。

    “保护大先生!”陆百川拉弦的手一晃一松,便激射出三道羽光,“噗噗噗”应声击落三个黄袍人。

    谁料他们居然没死,而是贴地滑行,如剑鱼般掠过了陆百川,在燕十一身后突然暴起,三道寒光,直刺要害。

    “真是不美,谁给你的勇气向我出手?”妖异的轻笑声若有似无,勾起的嘴角带着嘲蔑,握刀的手仅仅是一震,三个刺客的脑袋就和身体分家,此刻刀出鞘的声音才响起来,三个刺客的脑袋和身体,又更加细碎,碎肉和鲜血肆意迸溅。

    而在此之前,燕十一的身体,已穿了过去。

    ?儿心中斗然一紧,眼珠子往侧方偏移,只见黑刀分明尚未出鞘,却有无匹的锋芒渗过来,忍不住大为震惊,当下也无暇操控人偶,五指跳动金色雷光,“哧哧”的形成一柄双月刃,横挡住扫来的刀鞘。

    砰!

    急促闷响,小小身子如电射开去,撞断入门处第一根玉柱,重重砸在侧门街道上。

    “杀,杀人了……”

    柜台内,被这动静惊醒的掌柜脸色煞白,对着一个小二压低声音狠狠骂道,“吃干饭的蠢货,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报不良府!”

    小二哥慌忙钻入后堂,突觉衣领被提起,骇得哭叫起来,“好汉别杀我,好汉别杀我……”

    “哼,敢报官就撕碎了你!”一双铜铃大的眼睛直瞪过来。

    ?儿只觉遭受了狂风暴雨的侵袭,止不住的退势,气血翻涌五内如焚,不禁又惊又怒又恨,强行扳正身子,如雌豹般四肢着地,在青石板道上犁出四道醒目划痕。

    她再抬头,已是满面狰狞,“要你的命!”

    金色雷光一闪,她的身子倏地消失不见,再出现时,已回到大堂内。

    手中金雷幻化的双月刃,一会成剑,一会儿成环,一会成拳刃,一会成枪,更为惊人的是,随着幻化,她身上透出来的势,竟也在剑、环、拳、枪之间变幻。

    势是绝技的大成体现,修行者能精通其一,已是非常了不得的成就。

    而且变幻还远未结束。

    瞬息万变,最终停在了刀,金雷亦同幻化为长刀,以极精妙的角度切向燕十一。

    “真是不幸,亡灵的哀嚎之于你,难道像仙乐一样美妙?”

    然而无论那刀势再如何精妙,在刀道早已臻入化境的燕十一面前,都是班门弄斧。

    黑刀不知怎么的一格,刀身略微滑出,显出一截刀锋。

    金雷长刀连同小小妖孽便粉身碎骨。

    燕十一按刀侧身而立,轻笑如旧,眼角余光倒映出小姑娘的影子,仍是坐在黄袍人肩上,而粉身碎骨的,兀然化为漫天细碎的丝线,落地便消失得了无痕迹。

    “好本领。”

    ?儿像看了一场精彩的猴戏般拍着小手掌,灿如春花,皎若白玉晕般的小脸上依旧满是烂漫天真,“师傅曾经跟?儿说过,燕山盗没有燕十一,不过是三流,今日?儿算是领教了。燕十一,我虽斗不过你,但你的那些手下,今日一个也别想走。”

    “?儿姑娘。”

    李香君越众而出,先向燕十一盈盈一礼,然后才道:“既入阎浮,过往恩怨如烟云飘散,何必执着。想必贵主人亦作此想。”

    “你胡说!”?儿厉叫道,“主人日思夜想,要给尔等安排个凄惨刑罚,不然怎消心头恨?”

    “贵主人器量宽广,胸怀仁善,志在为苍生造福,断无此凶残念头。”李香君微微一笑,“?儿姑娘是以什么身份发言?哪怕是家臣,也做不了主吧?”

    “贱籍出身的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讲话!先撕你一张嘴!”?儿勃然大怒,操控黄袍人扑去。

    “小丫头片子,尽给你主人招惹是非。”

    群中抢出一少年公子,掠在李香君前头,横刀立马,一拳击出。

    烈火之势,宛然脱缰野马,将扑来的黄袍人打飞出去,扫翻街对面的铺子,撞到店门里去,生死不知。

    少年公子一摆袍袖,冷然道:“燕山盗的事,便是魏王府的事。”

    “是你,姬玄云!”?儿心头怒火翻腾,眼神几要杀人。

    “便是你主人也不敢直呼本王名讳,你小小丫头,真是胆大包天!”少年自然早已不是公子,头束九云冠,身披白蟒服,脚踏龙鳞靴,单只阴下脸,便透出淡淡的威严,目光深而且沉,“看在你家主人的面上,今日放你一马,还不赶快滚?”

    未料异变突生,少年王爷周身虚空兀然产生波动,肉眼可见的玄光透出,直束向他的脖子。

25、抬本帅回去

    奉天教众人为躲避奕剑峰的搜捕,选择了“大隐隐于市”,各各披了件黑袍,走在广陵城的街道上。

    “先选个落脚的地方,供我们调息,被羁押这么久,都快忘了妖颜血的味道。”秃鹫当先开口道。

    “不必你说。”莲冷冷道。

    前方一阵骚乱。

    “发生什么事了?”怠惰的丹好奇看过去。

    “别节外生枝。”龙的脚步不停。

    “是你,姬玄云!”

    “便是你主人也不敢直呼本王名讳,你小小丫头,真是胆大包天!”

    熟悉的声音传过来,奉天教众忍不住停下脚步。

    “看在你家主人的面上,今日放你一马,还不赶快滚?”

    “这是?”莲的全身一震,旋即杀机暴涨,“姬玄云,这次你逃不掉了!”语毕便一闪而去。

    “且……”丹还没来得及拦住,人影已然全无,不禁苦笑道,“龙,现在怎么办?”

    龙漠然道:“去看看。”

    夏殷怪笑道:“这小王爷哦不,现在已是正统你说他不好好待在离恨宫里,受着离天大阵的保护,怎么非要跑出来寻死?还被我们撞见,莫不是星灵觉醒,冲坏了脑袋吧?”

    “那岂不是正好,奉天教又能多一个位子了。”兽王阴沉沉地道。

    说时迟那时快,莲化身为玄光,勒向姬玄云的脖子,玄光锋利如刀,只消束紧便可取其性命,便如她杀死姬怜美时那样。

    “敢尔!”

    暴喝声响彻大堂,群中射出一黑甲汉子,徒手抓住玄光,沉沉喝声中,将之生生撕碎。

    另有一个老头穿出,一同护住姬玄云,厉声道:“百变玄光,正愁找不到你等,还亲自送上门来!”说话间已拔剑在手,抖一抖,剑锋如灵蛇晃动,虚空亦扭曲起来。

    莲再不能躲在虚空,被震落在地,她眼中只有姬玄云,还待再扑上去,突听一个略显阴柔的声音高喊,“哪路高人在我广陵,也不报个名讳,好教我雨化田上门拜谒。”

    “不良帅来了,我们有救了!”迎仙楼内缩在一团的平民大为激动。

    ?儿眼珠子一转,冷冷一笑,趁着混乱带人离去。

    这广陵距天水城不远,也是剑庭重地之一,其不良帅,正是天剑峰雨部首领雨化田,同时也是观山海的亲传弟子之一。

    莲心中一凛,招惹了不良府注意,再想混过搜捕,可就难了。

    耳边突有传音:“广陵不能呆了,龙下令即刻出发桃谷镇,北城外汇合。”

    她心有不甘,远远盯着姬玄云片刻,终于还是纵身一闪消失不见。

    沉重的脚步声紧随而至,一伙数十个不良人团团围住了迎仙楼,当中越出一个月白长袍披肩散发的男子,他的神色虽然分毫不动,但那狭长眼眉却显出难以表述的阴鸷,淡淡地扫视过去,迎仙楼内情形便尽入眼底。

    他缓缓地坐了下来,便即有个不良人趴伏在地,钻来做了椅子。

    视线定格在不知何时自斟自饮的燕十一身上,“本帅听说迎仙楼发生命案,便是尔等做的?”

    袁复论站了出来,略拱手道:“老朽袁复论,魏王府幕僚,先王在世时,与贵派掌教有故交,不知大人可曾听过?”

    雨化田嘴角一勾,嘲讽道:“那也是姬破虏的事,跟你有关系?命案已经发生,你只要告诉本帅,人是谁杀的就好,否则同罪论处,全部抓回去!”

    听到他直呼父王姓名,姬玄云怒极反笑,道:“观山海怎么教出了个是非不分的弟子,真正的恶徒不去抓,却带人围着本王,当本王好欺负?”

    “大先生,奉天教徒……”李香君向燕十一低声请示。

    燕十一轻笑一声,道:“你们先去,这里交给我。”

    “喏。”李香君当即朝众人使个眼色,并走上前去,对姬玄云低声道,“王爷,追踪奉天教徒要紧,此处交给大先生处理吧。”

    姬玄云按捺住怒火,勉强点了点头。

    就这样,一伙人连凳子都还没来得及坐,便又走出迎仙楼。

    “站住!”不良人等见他们要“逃”,连忙上去拦住。

    “让他们走。”雨化田突然摆了摆手。

    “大人?”不良人面面相觑,不明白雨化田的态度怎么突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很快他们就明白了,因为他们忽然发现方圆数百丈之地,都被分成两个区域,一个只要不动就不会有危险,另一个闯进去,便会尸骨无存。

    虚空中流转着的一丝丝的紫芒,如此的告诉他们。

    所有人一下子全身僵硬,猛一抬头,骇然发现,一朵妖异的紫花,有一所房子那么大,就那么倒悬在众人头顶,肆意地绽放开来。那一丝丝的紫芒,就好似它的花粉,一点点,一点点洒下。

    随着酒杯与桌面的碰触声响起,整个街道便都被那个妖异的轻笑声所占据,“接我一招,饶你不死。”

    短短八个字,却叫人的血液冻僵,心神俱丧。

    “燕十一,我排名虽在你后面,但你真以为能轻易胜我?”

    雨化田那没有丝毫颤抖的声音就好像一颗定心丸,令得众不良人稍稍安宁下来。

    但是这个名字,这个名字……

    他们忽然震惊地相互对视,这不就是那个新近崛起的天才高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跻身天辰榜前十的那个燕十一么?

    据说半个月前还排在第十一位,仅仅才过半个月,就已是第九,那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排在他前面的人,都被他击败了。

    “真是不幸,原来你的器量仅此而已。”燕十一慢慢地倒着酒,酒液入杯的声音,分外清晰刺耳。

    “什么意思?”雨化田道。

    “强者制定规则,弱者服从,是亘古不变的道理。”燕十一举杯轻抿,眼神耐人寻味,“你是哪一种?”

    雨化田微微眯起眼睛,拳头紧了又松,“有点意思。”说着抽出身旁一个不良人腰间的剑,随手地掷了出去。

    那剑化为流光,但在进入迎仙楼后,便无故自断。

    雨化田瞳孔倏缩,足尖一点,人亦化流光,紧随那剑之后。

    迎仙楼内一瞬间爆发出刺目的光,致使众人目不能视物,纷纷抬手挡住。

    耳听刀剑交击一声,尔后复归平静。

    作为“椅子”的不良人突觉背上一沉,睁眼一瞧,只见雨化田重又坐了回来,浑身上下完好无损,只不过脸色有些发白。

    赢了?

    他心中狂喜,转头往迎仙楼内望去,却是一怔,那张桌椅已是空空如也,哪还有半个人影。

    难道灰飞烟灭了?

    雨化田慢慢地伸出了手。

    一个不良人下意识地上来承住,却不知他用意。

    “抬本帅回去。”说完便倒头昏了过去。

    现场一片大乱。

26、发羊癫疯的狗

    桃谷镇。

    泼天的暴雨,下了一整天,似乎要洗刷去镇中吞人妖魔般的诡异氛围。

    雨中起了大雾,是极少见的奇景。

    雾中闯出一大一小两个身影,一头跑入镇中,来到一处屋檐下避雨。

    大的身影骂骂咧咧道:“他娘的破雨,把道爷好不容抓来的野兔给淋没了,这下又要挨饿。”他转向小道童,气不打一处来,愤愤地将之踹倒在地,“都怪你这个扫把星,真是走到哪里都倒霉运!快滚快滚,到这镇上找个冤大头收养得了,早知当初不管你死活,害道爷我倒了八辈子血霉……”

    小道童扶正了脸上的只在眼睛位置有两个小圆孔的面具,抱着巨斧吃力地站起来,爱惜地拍去缝满补丁的道袍上的污渍,借着顺檐而下的雨水洗净。

    咕咕!

    道人吞了口酸水,捧着肚子苦着脸叹气,“人生有十苦:生苦,老苦,病苦,死苦,穷苦,爱苦,恨苦,怨苦,愁苦,求不得苦。”

    “咦,这儿怎么一点人气都闻不见?”他忽然侧耳贴在门框上,喃喃道,“倒好似很久没人住了。”

    一个奇香闯过雨幕,扑入到二人鼻中。

    “好,好香,是烧鸡!”道人眼睛发光,舔了舔嘴唇。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街道斜对面一个酒肆中传来一个充满磁性的嗓音,也丝毫不受暴雨影响,清晰地响在耳边。

    “咦?果然是故人啊!”

    道人大喜,拉起小道童就冲入雨幕,一头撞入酒肆。

    酒肆已很久没人来过了,到处都落满了灰尘。

    不过锅炉最近被启用了,蒸腾着烟雾。

    离柜台最近的一张桌,摆放着满桌子的菜,荤素都有。

    道人幸福得快要晕过去,也不管“故人”是谁,冲上去抓着一个烧鸡就啃咬起来。

    燕离从里间掀帘出来,对着小道童微微笑着,“坐。”

    小道童怔怔地望了燕离片刻,听话地坐了上去,拿起筷子小口小口吃了起来。

    燕离给二人分别倒了饮品,也自坐下,笑望着二人吃喝。

    毕竟要填饱了肚子,才有力气说话。

    “你小子该不会是算准了本道爷的行踪,特意等在这里的吧?”苦道士一面嚼着一面说。

    “当然不是。”燕离笑道。

    “哼,道爷我就说。怎么回事,这儿怎么一个人都没有?”苦道士道。

    “您关心的应该不是桃谷镇。”燕离意味深长地道。

    小道童仍慢慢地吃着。

    苦道士夹菜的动作却停了下来,将嘴里边的吞咽下去,慢慢地放下筷子,喝了一杯水酒,“你已知道我的来意?”

    “是。”燕离道。

    “什么时候识破我身份的?”苦道士道。

    “有点久了。”燕离道。

    苦道士道:“那你想要如何?”

    “想请您离开。”燕离道。

    “你可知本道爷是什么身份?”苦道士道。

    燕离道:“奉天教徒,代号为李,她是白。”

    “你既然知道,就应该知道,道爷我这趟是来取你性命的。”苦道士道。

    “我还知道,前辈跟他们并非一条心。”燕离道。

    “所以你觉得可以说动我不插手?”苦道士道。

    “不能吗?”燕离道。

    苦道士慢慢地浮出一个轻蔑的嘲笑,“能,须知这世间万物都是有价的。”

    “两千颗灵魂石。”燕离道。

    “两万。”苦道士脸色不变。

    “我拿不出来。”燕离道。

    “怎么,”苦道士冷笑,“你的命连两万都不值?”

    “那要看在谁眼中。”燕离道。

    “在本道……”苦道士说着突然脸色一变,先是转红,接着胀成紫红色,“你,你敢对本道爷……下毒……”

    说毕眼白一翻,昏倒在地上,口吐白沫,四肢抽搐,就好像一只发羊癫疯的狗。

    “他不会死,但需要人照顾。”燕离递给小道童一个乾坤袋,“这里面有些吃的喝的,接下来几天就麻烦你了。”

    小道童点了点头,扶起巨斧,跟着背起苦道士的燕离走向雨幕。

    ……

    “他们上了一艘船。”

    陆百川顶着大雨气喘吁吁地跑到城门下,向燕十一道,“大先生,我们现在怎么办?”

    燕十一虽然早就退居幕后,连个统领的职位都没有,但他在时,包括李香君都会下意识地等候他发号施令。

    “真是不美,难道你们忘了,野狐营的统领是她。”燕十一淡淡道。

    李香君站了出来,道:“龙首只让我们来汇合,却没说地点。虽然来信语焉不详,但目标定是奉天教徒没错。不如先跟着他们,找到龙首再做打算?大先生您看呢?”

    “可。”燕十一道。

    “二先生可有异议?”李香君又望向燕朝阳。

    燕朝阳惯常不喜开口,只点了点头,示意一切你来安排。

    李香君又转向姬玄云,“魏王可有异议?”

    姬玄云耸了耸肩,“我们的目标还未出现,暂时先放他们一马也无不可。”

    商谈妥当,一行人便顶雨出发。

    来到广陵外船港,在陆百川的指引下,上了一艘大运船,付掉船资,各去舱室不题。

    就在他们之后,一群黄袍人也跟着上了船,为首一个肩膀上还坐了一个小女孩,十分引人注目。

    而就在九百里外的野马渡口,早已被奕剑峰的人封锁,无论是正常航道的船只,还是装载破虚梭的船只,到此统统被拦截下来搜查。

    岸边上一个躲雨的亭子里,有三个人站在里头默默望着河面。

    大雨沥沥,砸在河面上,如珠玉落水,组成调式平淡的曲儿。在有些人妙不可言,在有些人却烦躁不堪。

    眼看搜了一艘又一艘,仍未见到奉天教徒的影子,此刻段奕宏的心情就如这天气,整张脸都阴沉得可以滴出水来。

    若是真的让奉天教徒逃走,奕剑峰怕是会成为仙界的一个笑话,在剑庭的地位,也会一落千丈。

    袁少刚道:“晌午还晴空万里,怎么说变就变,无端增加搜查难度。”

    “找到了!”就在这时,上游处传来一个高喝声。

    段奕宏大喜,按剑待发,“父亲!”

    “找到黄长老了!”那喝声又补了一句。

    段奕宏顿时失望不已。

    段长天神色没什么变化,“黄长老怎么样?”

    “没什么大碍,就是有些脱力。”

    “带过来。”

27、注定了的不归路

    桃谷镇。

    依然是那个酒肆,燕离已自饮到第十杯。

    喝的不是什么上品的佳酿,是这儿主人自造的桃酒,兑了水喝,小孩子都不醉,自不能与“天外有火”相提并论。

    他一直觉得,这世上已没有酒能与“天外有火”比肩,因为那与其说是酒,倒不如说是一种信仰,一份意志的传承,点燃的是复仇之火。

    燕朝生留下这酒方,岂非正是复仇的开始?

    自那一把火烧出连云山十数万亡魂,就已注定了不归路。

    人生在世,无论大小,总会有些恩怨情仇。不为自己而活的人是可悲的,因为总逃不开这些恩怨情仇。

    桃花飞入,落到杯中,使桃酒泛起涟漪。

    原来桃谷镇果真有桃花?

    可这时节,哪还能见呢?

    花儿啊花儿,你到如今都不凋敝,残春都已过了。

    举杯饮尽,带着别样滋味注入心头,思念便怎么也抑制不住了。

    你好吗?

    他取出一个木雕,明知大战在即,不能也不应让心神震荡,还是忍不住,轻抚着木雕。

    纤细但英姿勃发的身影无声无息走入。

    “那便是你深爱着的女子么?”来人道。

    被声音惊醒,他将木雕塞入怀中,给来人倒了一杯酒,“女战神难道也对八卦感兴趣?”

    流木冰见莞尔一笑,在燕离对面落座,举杯与之轻碰,“燕兄不想说,我不问便是。此趟纯阳观很顺利,观主已然答应我的请求。”

    “那已是你的事。”燕离索然道。

    “还有一件事。”流木冰见道。

    “哦?”燕离道。

    “我的手下来报,说是找到了燕山盗等人的行踪,但无法通知。”流木冰见道。

    “这是为什么?”燕离道。

    “因为他们所在的地方,被剑庭的人马封锁了,也因为他们正与奉天教一起行动,贸然靠近,难免被当成同伙。”

    ……

    雪天涯正如他的名字一样,喜欢浪迹天涯。

    但他平生的座右铭却是“踏尽天下路,管尽不平事”。

    所以他实际上是一个嫉恶如仇的人。

    作为道庭北斗七宫排在第二位的他,莫说不平事,便是天下事也尽可管得。

    他不单是个嫉恶如仇的人,也是个古道热肠的人。

    闻说太康发大水,当即买足了两个乾坤袋的米面油盐,来到受灾最严重的辽城富源县。

    富源县全县都已被洪水淹没,由于往外千里地域的城镇灾满为患,玄神宗的弟子只能在附近的高地上,开辟出一个又一个的避难所,搭建临时住处,安顿灾民。

    但人手有限,有很多避难所照顾不过来。

    雪天涯来到一个避难处,新奇发现这儿的人忙碌异常,一点也不像刚失去家乡的人。他走过的避难所,大部分灾民都躺在棚子里自艾自怜,形成鲜明对比。

    他忍不住拉住一个灾民道出疑问。

    那灾民脸上露出感激的笑容,“都是因为活菩萨的缘故,我们不但活了下来,而且更有勇气面对灾难了。”

    “活菩萨?”雪天涯道。

    “她真是一个大好人呀,喏,在那个大棚里施粥的便是了。”灾民指着坡道上。

    雪天涯忍不住登上坡去,果见一个大棚,来到大棚外望进去,只见一个素衣女子正在一碗一碗打着热粥,分发给灾民,神情认真而且专注,丝毫不因微不足道而敷衍对待。

    一面打一面说着,“谷子留一些作种,明日便要播洒,这几日将就喝点稀的,派去采买的,也该回了。”

    “姬大人哪里话,若不是您,我们哪还有活下去的希望。您真是我们的活菩萨。”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单纯赠予米面,不如教会他们生存的本领,开拓出他们克服困难的勇气。

    雪天涯一瞧他们神色,便觉此女比自己高明不知凡几。

    他忍不住走上前去,才要开口,见那女子抬起头来,顿时如遭雷击,呆在原地。

    她一袭素衣,不染胭脂却晶莹剔透的绝美脸庞宛然纯净的琥珀,一双眸子似点漆,比别没有不同,却分明幻出了整片星辰,是如此的明亮,如此的耀眼。

    从未有过的感觉,冲击着心灵,心脏不受控制地跳动起来。

    那女子似乎发现了一个与众不同,“阁下是?”

    “我……在下雪天涯……”雪天涯慌忙抱拳施礼,“闻说太康洪灾,便买了些米粮赶来,略尽绵薄之力。”

    “雪公子高仁,正缺米粮,真是太好了。”女子轻轻地展开容颜。

    “这,在这。”雪天涯赶忙将两个乾坤袋递给过去,对方伸来的柔荑,明净白皙得让他晕眩,不由自主地问出口道,“敢,敢问姑娘芳名?”

    “姬纸鸢。”

    ……

    剑州,野马渡口。

    “带过来。”段长天下令道。

    两个弟子抬着一个橘袍老人过来,在亭子里放下,其中一个细心地取出干布,帮其擦干雨水,另一个向段长天抱拳道:“启禀峰主,发现黄长老的时候,他被芦苇缠住,已昏迷多时了。”

    “嗯。”段长天看不出喜怒地蹲下去,抓住老人的脉搏,过了片刻重新站起来,“性命无碍。”

    “那我就放心了。”袁少刚吁了口气,在老人的胸口上注入少许真元。

    “咳咳……”

    受到同源真元的刺激,老人咳出了几口水来,悠悠转醒,“峰主,袁长老……”袁少刚扶着他坐起来,急急问道:“太公老哥,你怎么搞成这样?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他们联手,老朽无法应付……咳咳……”黄太公不时咳嗽着,“峰主,纵走奉天教徒,老朽难辞其咎,请您下令责罚吧。”

    “此事是本座失算,与你无干。”段长天摇头道,“不过我们还有补救的机会,方圆千里各大要道都已封锁,他们不可能无声无息离开,正好给了我们一网打尽的机会。太公先歇着吧,往后之事,便交给我等来办。”

    闻听如此,黄太公这才稍定,闭目养神。

    这时一艘被拦下来的大船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去看看。”

    段长天和另二人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三人来到甲板上,段长天淡淡扫过船舷上的一脸迷糊的众人,道:“谁是船老大,出来说话。”

28、那个紫头发的叫什么来着?

    这是一艘前往琅邪的大货船,直属于道庭外门,船身有道庭的标记。

    李香君上船时特别注意了那个标记,心里已有些明白奉天教徒选择水路的缘故了。她将人都召集到了一个舱室,道:“这艘船是属于道庭的,不过按照剑庭在阎浮的地位,未必会买账,肯定会遭到搜查。奉天教之所以选择这艘船,其实是为了把我们引过来。”

    “把我们引过来?”姬玄云蹙眉道。

    袁复论心中一紧,道:“奉天教对王爷的恶意非常明显,尤其是百变玄光,难道他们想趁机对付我们?”

    “不会的。”李香君笃定而且自信地道,“他们的目的是要利用我们,帮他们摆脱剑庭的追捕。”

    船的第三层,在一个同样规模的舱室内,万木之根的巢如此地将上面的对话念出来。

    “看来被识破了。”怠惰的丹说着望向戴面具的青年,“龙,你觉得凭他们的实力可以拖住段长天?”

    伏见立刻囔囔起来,“开什么玩笑,那家伙简直不是人,谁去谁倒霉。”

    龙睁开闭目养神的眼睛,冷酷之色一闪而过,恢复惯常的淡然,“如果来的是观山海或者苏小剑,我们就只好暂时撤退了。段长天的话,我可以挡一挡。”

    “不愧是龙!”伏见眼睛一亮。

    “星核的解印很顺利,你们的实力也各自上了一个台阶吧。”龙瞥了一眼伏见。

    伏见道:“是,不过我不想沉睡啊。”

    “怕死的家伙。”秃鹫满脸嘲蔑。

    “好过你,死在一个刚破修真境的剑下。”伏见反唇相讥。

    “你说什么?”秃鹫满面森然。

    “好了!”龙抬手,制止将要发生的争吵,环视一眼,“叛徒必须清理,这是奉天教最无法容忍的事。另外,此人求索的,必不止进入天之原那么简单。”

    “不管怎样,这趟过去,他已必死无疑。”兽王紧紧地攥住拳头,满脸的愤恨。

    “我有个疑问。”莲说道。众人望过去。她续道:“姬玄云为何在此?”

    秃鹫猛地跳起来,道:“对啊,他不在魏王境待着,跑来这里做什么?要不要趁这个机会收拾了他?”

    “会被奕剑峰缠上。而且离恨宫的三大高手来了两个。”黑金说道。

    巢说道:“老夫更好奇的是,跟他一起行动的那伙自称燕山盗的人,跟燕离会不会有关系?”

    “那岂不是正好,一块儿收拾了!”秃鹫森然道。

    “优先摆脱剑庭。”龙做了最后总结。

    这时船身一震,被什么从灵界里攫了出来。

    潮湿的气味从各处弥漫出来。

    “做好准备。”

    ……

    船老大姓吴,名叫吴立姚,普普通通的名字,普普通通的长相,中规中矩的打扮,不紧不慢地排众而出,向段长天抱拳道:“鄙人吴立姚,道庭外门执事,不知足下是剑庭哪位高人?”

    “段长天。”段长天微微抬手。

    周围弟子会意,立即有数十个潜入水底,以防敌人凿船逃生。

    吴立姚道:“原来是奕剑峰峰主。段峰主有何见教?”

    段奕宏厉声喝道:“奕剑峰办案,把你船上所有活的、能动的全都叫下来,我们要一个个检查!”

    吴立姚淡淡一笑,道:“办案?这可为难鄙人了,船上载的,都是客人和货物,难道足下怀疑我道庭窝藏了你们剑庭的罪犯?”

    “这可由不得你。”段奕宏拔剑在手,对着吴立姚的脖子。

    吴立姚丝毫不惧,疾言厉色道:“观足下面相,应是段峰主之子吧,足下如此跋扈,窥一斑而知全豹,少峰主尚且如此,奕剑峰莫非是强徒盗匪不成?”

    袁少刚沉下了脸,逼近过去,杀机毕露道:“姓吴的,你别给老子废话,照办便是!”

    “你们这是在挑衅道庭!”吴立姚咬牙直视段长天,“段峰主,这也是您的意思?”

    段长天微微一笑,道:“吴执事何必动气,不过是搜查罪犯罢了。本座相信,道庭绝不会窝藏我剑庭的罪犯,不过罪犯混入吴执事船中的可能,却是存在的。”

    “若搜不出来又当如何?”吴立姚道。

    “贼厮,恁地话多!”袁少刚面庞上青气一闪,两步跨过来,一巴掌扇在吴立姚脸上。

    吴立姚痛叫一声,摔在地上“唔唔”两声,吐出一口带牙的血沫,不禁面色一惨,“我的牙!”

    “上,把所有能动的带下船,一个也不许放过!”袁少刚大手一挥。

    奕剑峰弟子轰然应诺,如虎狼般冲上船,先控制了甲板,令船夫依次排队上岸,有专门的人员负责分门别类。

    跟着是舱室。他们早在舱室里就听到了声音,哪敢反抗,一个个乖乖上岸。

    古怪的是,从舱室出来的大部分人,约莫有五六十个,居然都是黑袍罩头的装扮。

    另有十多个黄袍人,剩下的装扮不一,以一个紫发黑刀的美到逆天的男子为首,下船便站到了一起。

    人群一下子分明了,最先下船的是船夫,归为一伙;跟着是五六十个黑袍罩头的人,归为一伙;然后是十多个黄袍人归为一伙;最后是以紫发黑刀的逆天男子为首的一伙人。

    “都在这了?”段长天的目光在四伙人身上来回扫视。

    “禀峰主,所有舱室包括货物都经过了仔细的检查,人都在这了。”袁少刚道。

    “父亲,那个紫头发的家伙,好像是燕十一。”段奕宏在段长天耳边低声道。

    “先别管他。”段长天的目光最终落在黄袍人与黑袍人身上。

    盖住头脸的自然最为可疑。

    “在三个数内,把伪装都去除。”段长天慢慢地露出一种极残忍的笑,“待倒数结束,还未办到的人,只好请借头颅一用了。”

    没有人怀疑他的话,一个修行第七境的剑修说要取你头颅,就绝不会歪到手脚上去。

    这是最快的方法,而且不用一个个检查。

    “三……”

    倒数才刚开始,那些黄袍人和一部分黑袍人就掀开了伪装。

    好不容易趁主人不在收集的傀儡,可不能就这么毁了呢。

    ?儿笑嘻嘻地想着。

    “二……”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那几个,准确地说是十一个黑袍人身上。

    其他解开伪装的似乎想到了些什么,纷纷从他们身边离开,一个高声喊道:“不,不关我们的事啊,是他们逼我们穿上的。”

    “一!”

    段长天目中精光暴涨,已骈指为剑。

    正此刻,其中一个黑袍人突然越众而出,拖长的身影竟也是骈指为剑的模样,正面和段长天碰上。

    双剑指碰撞,段长天着实吃了一惊,旋即大笑,“好剑势!”

    “行动!”那黑袍人暴喝一声。

    后头余下十个拔步就逃,其中一个公鸭嗓怪笑着叫道:“那个紫头发的叫什么来着?不管了,你快带你手下挡住追兵,我们首领大大有赏。”

29、瑰丽而且放肆

    “都是同伙,全抓起来!”

    袁少刚怒瞪双睛,一声令下,当先冲向燕十一等人。

    但冲锋众人兀然停住脚步,只因为一个轻微的妖异的低笑声钻入耳膜,明明于己无碍,仍不由自主停住,试图抓住源头。

    也终于抓住源头,从紫发黑刀的逆天男子处,自轻微渐渐恣意,像焰火前奏到盛放,且迟迟不逝。

    它的迟迟不逝,又正是夺人心魄的伊始。

    瑰丽而且放肆。

    袁少刚猛然抬头望天,只见一朵紫花倒悬于空,心神不由巨震,失声道:“峰主剑境下,他竟能展开法域?”

    下一刻,他便瞧见前方夺路而逃的奉天教众贼身周忽然泛出水镜般的波纹,倒映着影子,众贼便似被施了定身法,凝固在奔逃动作之下,像成了一具具行为雕塑。他竟有种时光停顿了的错觉,且明知是错觉,仍无法醒觉的程度,直至黑刀出鞘。

    “葬花吟。”

    黑刀轻轻划过虚空,一团紫光就在众雕塑间绽开,犹如空中倒悬的紫花,跟着分解开来,化为难以想象的切割之力。

    怠惰丹与大地裂变双双色变,同时喝道:“莲!”

    各自奋力一挣,以尽全部的力气向前推。

    百变玄光莲由此被推出水镜之外,躲过一劫。

    十人逃了其一,九朵妖异血花绽开,竟是凄美无匹。

    百变玄光莲逃过这一劫,毫不犹豫地化为玄光消失不见。

    奉天教徒不死不灭,已是人尽皆知。

    尽管成了碎丝,仍以极快的速度修复着。

    黑刀飞旋出一道绚丽弧光,缓缓归入鞘中。燕十一不悦地道:“真是不美,都看我做什么,还不快去抓人?”其语气竟好似他才是发号施令者,而非被迫下船的客人。

    袁少刚等人这才惊醒过来,虽然觉察不对,可也无法反驳,只得瞪了燕山盗众人一眼,然后带人将仍在修复身体的奉天教众团团围住。

    首领龙与段长天对了三招两式,无法使出全力,令他渐渐不支,使了个虚招遁回,目光却落到了燕十一身上。

    此人到底是谁?

    “龙,要不要把他们全杀了!”秃鹫修复了头颅,抑制不住的杀意喷涌而出,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再等下去,我已快忍不住了!”

    “奉天教存在的目的,不是为了杀人。”首领龙一剑逼退袁少刚,“我来断后,你等速走!”

    “鹫,别再节外生枝!”他的眼神格外严厉。

    秃鹫虽然心有不甘,却还是不敢抗命,只好闷头逃走。

    “休走!”段奕宏领着数十个同门从侧面杀来,气势不可挡。

    首领龙退后两步,取出一截线香咬了一口。

    眉心浮现一朵黑色幽莲,眼神斗然全变,整个眼眶里竟是一片漆黑,分外的诡谲吓人。

    更诡异的是,其身后虚空竟也出现一双整片漆黑的瞳孔,缓缓睁开的过程,就如缓缓打开深渊的入口。

    一个弟子停之不及,便被吸入其中不见。

    段奕宏心神俱惊,连忙叫住众人,停下来观察。

    “奉天教只做奉天教的事,如再阻扰,休怪我大开杀戒。”如此形状下,首领龙的声音一如既往,既不热情也不冰冷,仿佛正在讲述的与己无关。全黑的眼眶里,也看不出喜怒哀乐,面容又遮挡在面具之下,让人无从揣测。

    他的手如爪子一拂,那被吸入深渊中的弟子就被吐出,已是不省人事。做毕,他向后一跃,整个身子缩入深渊,最后双双消失不见。

    此刻其余的奉天教徒已逃得只剩了影子。

    “追!”袁少刚目眦欲裂,正要带人追去,却被一只手按住肩膀。他倏地冷静下来,侧头道,“峰主?”

    “别追了。”段长天神色闪烁着。

    “父亲?”段奕宏亦是不解地走过来。

    “原来他竟是故意留了太公性命。”段长天瞑目喃喃道,“我们,不,整个阎浮都小看了奉天教啊。回去吧。”

    “回,回去?”袁少刚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印象中峰主可是从不退缩的一个真汉子。

    “再追击下去,本座可能无恙,却难保你等周全。本座要先一步面禀掌教师兄,你等随后即来。”段长天说毕化光而去。

    “可,可是峰主,这些人怎么办啊?”袁少刚疾声大呼。

    “警告一番就放了。”

    “警,警告?”

    袁少刚来到燕山盗众人面前,心中有些发毛,只在面上强装着刚硬冷漠,道:“都听见了吧,在我剑州可别闹事,不然放你们不过。赶快滚。”

    “你们不敢追,我们敢。”姬玄云嗤笑一声,甩步追去。

    “大先生?”李香君向燕十一请示。

    “不死之身?”燕十一挑眉,“有点意思,追上去瞧瞧。”

    他既下指令,再无异声,理也不理袁少刚,便即追去。

    “你,你们!”袁少刚气结,但一想到燕十一,心中有些发憷,只冷着脸转向其他客人。

    ?儿眼珠子一转,指挥黄袍人追去。

    “?儿姑娘缘何跟着我们?”李香君的眼神轻轻地飘过来。

    “明明是燕离叫我来的,不让跟的话,那人家可就回去了。”?儿笑嘻嘻道。

    “龙首叫的?”李香君一怔,想了想道,“既如此,还请?儿姑娘跟紧了。”

    “放心,不会丢的。”?儿手指间流动着无形的丝线,神色渐渐阴狠,暗暗道,“我还留了线索给主人,给你们的龙首一个天大的惊喜。”

    ……

    转头又是一天一夜过去。

    这天雨势稍小,桃谷镇上唯一一个酒楼,二楼上挨着大街的露天雅座,雨水浇不进来,因为在三楼窗下方横出一方顶板,是极新潮的拱顶状,快伸到街面上去,不但可挡雨,亦可遮阳,是这酒楼乃至桃谷镇的一大特色。

    自然,这个雅座的价格就不便宜,上座就要五个菜以上,五百两天玄石打底。在这么一个鸟不拉屎谈不上,名不见经传很恰切的小镇,五百两的费用,实在已是顶天了;在那些出生入死的猎团而言,则是应该也必须要摒弃的虚荣,所坐自然皆为本地大户。

    然而不管猎团还是大户,甚至是酒楼老板,全都消失了,变了怪物又被杀死,成了血红的亮晶晶的东西,而又被岩浆焚尽,了无痕迹了。

    于是便宜了燕离:他不须花费五百两,就可上座。

    燕离身前方形的桌面上,摆了两个菜,两个下酒的菜。一叠是豆腐干,一叠是花生。很简朴,很贴近生活。

    酒还是桃酒,他似乎有点喜欢上了。

    “据天策楼线报,奉天教应该要到了,为何还不见现身?”一旁秦素芳的眼睛始终在盯着小镇的门口。她是听过奉天教恶名的,生怕那些恶徒偷袭,所以要当龙首的眼睛,替他盯住来处。

    ps:感谢大家支持。

30、参见小阿离

    她还是会时而偷偷望一眼,燕离喝酒时的迷离,总无法让人联想到大战去,仿佛会友而已。

    难道高手在面临大战前都是如此?她暗暗地想。愈想愈觉得有道理,若是表面松弛,暗里绷紧神经,临战时定会发挥失常,平常很随意使来的招式,会在关键时刻走样。没能尽全力,胜了还好说,失败的苦果,可是很难下咽的。

    她慢慢地放松自己的身体,试图模仿龙首的心境。

    “唉。”

    忽然一声很沉的叹息惊住了她,“怎么了龙首?敌人来了?”燕离只是凝望着酒杯里的酒,“没有。”她松了口气,道:“那您这是怎么了?”

    “酒不醉人人自醉,原来是这么个意思。”燕离摇头微叹。

    “恕属下愚钝,这么个意思,是什么意思?”她对燕离过往一无所知。

    燕离饮罢,却不再续杯,他的眼睛从迷蒙渐渐清明,自清明又渐渐锐利。这个过程就好像迟暮老人忽然一下子年轻了三十岁,是精、气、神的翻天覆地的变化。

    原来龙首的眼睛如此好看。

    秦素芳这么想着同时,心中凛然生寒,猛一抬头,雨幕中兀然出现了一伙黑袍人。不禁暗自惭愧,还说当龙首的眼睛,结果连敌人就在眼前了都不自知。

    “来者何人!”她早已续足了力气,厉声发问。她的声音也极具穿透力,像是一柄利剑穿入雨幕,扎进敌阵当中。

    “要你们命的人!”一个声音阴测测地应了,跟着就要动,却被为首一个抬手拦住。

    为首的脱去黑袍,露出一身玄衣和面具来。

    黑发随意披在宽厚的肩膀上,虽然看不到面容,但那双眼睛,仿佛注定了是带领众人披荆斩棘,抑或是斩破这雨中浓雾的领头人;仿佛包罗万象,既有威严无双的王者气质,又有喜怒不形于色的深沉。

    首领龙拦住了焦躁的兽王,仔细打量着燕离。

    这并不是他第一次见到燕离,但已觉出某种不同,那种感觉无法用言语来注解。硬要形容的话,就好像一个破釜沉舟的英雄?又不甚恰切,因为英雄往往和悲壮比邻而居,他觉不出此人身上有悲壮的气息。

    “你背叛了我们,我很失望。”他说。

    燕离笑道:“奉天教倾巢出动,对付我一个人,是不是太小题大做了点。”

    首领龙道:“第一,我们是在清理叛徒。叛徒就是我们的曾经的一员,如今虽已不承认,但仍然有过的事实,你不该用这种‘仿佛我们从未见过’的语气跟我们讲话。第二,我们来此另有重任,自然你不便知道。”

    “重任?”燕离冷晒,“奉天教过往种种恶迹,担的又是谁的重任?”

    “你不便知道。”首领龙道,“亥,此叛徒既是你保荐,亦由你来清理。”

    “求之不得!”兽王当即越众而出,愤恨地盯住燕离,轻抚肩上的金光闪闪的猴儿。猴儿识趣地跳下地,躲到了一边。

    “燕离!”他冷厉喝道。

    燕离漠然道:“不管你怎样看待,我从一开始便是虚与委蛇,并且从未将自己当成你们一员。”

    兽王胸中交织着的怒火,如同喷发的火山,一下子流转全身,并传到脸上。愤怒、耻辱、不甘、懊悔等造就了一付暗紫色,眼中青气闪烁,终于怒不可遏,狂喝一声,双手往前播撒。

    宛然撒豆成兵,落下来的是折成各色怪物的符纸,幻化成的是各色真真切切的星陨兽。

    “嗷呜!”

    楼房高的棕狼仰天狂嗥,仿佛感受到了主人的愤怒。

    霎时间的功夫,宽达数十步的街道以及两边房顶,就被各色星陨兽占据,数量成百上千,堪比中等规模的兽潮。

    在兽王的一声令下,汹涌扑向酒楼。

    秦素芳瞳孔骤然收缩,哪怕是陆地真仙在这里,也要杀很长一段时间的,两个洞观都不到的武道人仙,如何应付?

    反正这条命是龙首给的,大不了还给他便是。她没有退怯,反而拔剑在手,预备跟这些畜生拼命。

    燕离淡淡道:“别忙,还用不到你出手,记住,接下来你只要看就好了。”

    “看?”秦素芳还没反应过来,眼角余光突然掠过一道深蓝色的宝光,“砰”的扎入街道正中的青石板里,显出枪的形状来。

    这是?她心中惊疑未定,枪身上的深蓝色的宝光非但没有减弱,反而愈加密集深邃,跟着如被剥离下来,在无形的力量之中渐渐捏成了一个人形,人形进而又凝实逼真,化为了一个活生生的魁梧的汉子。

    “看好了,这是我们燕山盗扬名的第一步。”耳边燕离的声音虽然还是很平淡,却分明带着骄傲和自豪的意味。

    难道他便是龙首说的二统领?

    “燕山盗,燕朝阳!”

    魁梧汉子的声音嘶哑,如老旧风箱,又如金石摩擦,听在耳中,分外的难受。他伸手拔出深蓝长枪,高高举起手臂,身后自然而然出现了一群宝蓝色的骑马的盔甲武士,如有千军万马的喊杀声,占据整个街道,向兽潮冲锋而去。

    “参见龙首。”

    兽潮霎时间被冲得七零八落,一时间哀嚎阵阵,在混乱中重整旗鼓。屋顶上的却免了灾殃,仍然向燕离冲过去。

    “燕山盗李香君。”

    一道倩影飘落,素手轻轻拂过魔熊的鼻子,那魔熊猩红的眼睛一下子大睁,突然怒吼一声,返身冲向自己的同伴,杀得它们丢盔弃甲,狼狈逃窜。

    “参见龙首。”

    “燕山盗陆百川。”

    另一边屋顶上,漫天的箭雨由一人射出,在空只见其影,瞬息闯过雨幕,落了下来,就在雅座对面黑瓦上,向着燕离单膝点地,“参见龙首。”

    “燕山盗李阔夫!”

    正此时,正面街道上的兽潮重整了旗鼓,一团岩浆便从天而降,烧得场内鸡飞狗跳。

    “参见龙首!”

    雨幕中又出现一人,立在酒楼的幌子上,妖异的轻笑声漫涌而出。“燕山盗燕十一。”

    他甚至无需做什么,只要一出现,即刻成为所有人焦点。

    他也确实无需做什么,因为奉天教徒们早就领教了他的厉害。

    “参见小阿离。”他笑得眯起了那双勾魂夺魄的丹凤眼,如是道。

31、万物皆可逆,惟有时光不能移(上)

    首领不一定站在最高处,但最高处的一定是极厉害的。

    撇开他的“调皮”不谈,此人是切切实实教人惊悸。

    “燕十一,你够了。”燕离淡淡道。

    “真是不美。”燕十一轻轻笑道,“小阿离啊小阿离,对哥哥这么冷淡,可是要遭天诛的。”

    “难道每次见面你都要给我换个新名字不成?”燕离黑着脸道。

    “真是不坦诚,明明心里喜欢得紧,却硬装作嫌弃的样子。”燕十一笑着摇头作无奈状。

    “喜欢你个鬼啊!”燕离没好气地道。

    燕十一轻轻叹了口气,就好像头疼于调皮捣蛋的弟弟一样,“小阿离,咱们可都是成年人了,不可再如此的孩子气。”

    “你终于知道我们是成年人了!”燕离气结。

    秦素芳呆呆地望着新出现的人们,终于知道了燕离的底气源自何处。

    几个不轻不重的脚步声在酒楼里响起,她心中一凛,望过去,只见一个头戴九云冠的少年公子大步走过来,径来雅座落座,身后一个黑甲将军,一个灰袍老头,看来也都不是善茬。

    三人自然是姬玄云、袁复论和陆汗青。

    “袁老头,陆将军,别来无恙。”燕离笑着和那二位打招呼。然后才转向少年公子,挑眉道,“你怎么自己来了?”

    “哼,很意外吗。”姬玄云虽坐在燕离对面,却斜眼看过去,“你居然是他们的首领,隐藏得够深啊。”

    燕离道:“你明知道他们不会放过你。”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姬玄云双目一下子通红,充满了恨意。

    燕离将心比心,顿时沉默下来。

    有些仇恨,是倾尽五湖四海的水,都无法洗去的,甚至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愈加刻骨铭心。

    “原来如此。”

    首领龙处变不惊地道:“从你背叛开始,这所有一切,都是你布的局。”

    “是。”燕离道。

    “我一直很好奇剑庭为何要把他们几个交给道庭审判,必是你大力促成的此事。”首领龙道。

    “是。”燕离道。

    龙道:“命令你手下在人界散播传闻,引我们来救。”

    “是。”燕离道。

    龙道:“刻意遗落外勤详情的册子,引我们来到桃谷镇。”

    “是。”燕离道。

    “你想做什么?”龙的目光幽深而敏锐。

    燕离微微一笑,道:“你说呢?”

    “名,利?”龙道。

    “谁知道呢。”燕离道。

    龙的心中越发惊奇,在他看来,整个阎浮世界,像燕离这么样的年轻人,很难在同龄人面前不骄矜。尤其是燕离,年纪才二十出头,就已经营了不俗的势力,在一切的算计都落成之后,不是更该洋洋得意宣扬一番吗?

    这样的正是最难对付的一类人。

    “巢,李的行踪呢?”龙侧头问道。万木之根巢微微欠身道:“就在镇内,街道尽头一桂花树下的宅子,白也在。”

    “莲,暂时放过姬玄云。”

    百变玄光莲浑身微一震,“龙,这怎么行?”

    “这是命令!”龙不容置喙道。

    “是。”莲低下头去。

    “我知道魏王的目标是谁。”龙高声道。

    “谁?”姬玄云冷冷道。

    “李。”龙轻轻地一笑,眼神略有变化,“若我告知李的所在,魏王可否退战?”

    此话一出,场内顿时安静下来。

    “可。”姬玄云不假思索地道。旋向燕离投去歉意的目光。

    燕离只是微笑,示意无妨。

    龙道:“街道尽头有一株桂花树,树下有个宅子,希望魏王说话算话。”

    姬玄云三人自去。

    “快快打起来呀,?儿都等不及要看戏啦。”

    陆百川更后面的屋顶之上,又出现了一伙黄袍人,正是?儿及其手下傀儡。

    “龙首?”他向燕离请示。

    “别管她。”燕离道。旋朗声道,“修行纪元以来,伤天和者多,然皆效行侠之大者,以不伤凡人为底线。闻说奉天教倒行逆施,杀孽无数,凡修皆不能幸免,今燕山有义盗,愿舍身除恶,以昭示天地正气长存!”

    “天地正气?”龙眼神一变,疾言厉色道:“好,今教你舍身成仁,杀!”

    杀字方落,他已化为一道凛冽剑光激射向酒楼。

    “我来当你对手!”

    燕十一轻笑一声,拔刀迎了上去。

    紫色的刀光和黑色的剑光在空中相互碰撞,就如同两颗陨星,各自爆发开来,平分秋色地占据了整个空间。

    余波荡出,数百步方圆尽成平地。

    燕离早在此前便落到街面上,嘴唇快速动了动,所有燕山盗便都收到了他的传音,各自闪身散开。他亦同转入一个巷道,眨眼就消失不见。

    “站住!”兽王和秃鹫双双追击过去。

    空中分开的二人,一个在地,眼神不见温度,“境界已很不错,可惜为人犬马,失了一份锋芒。”

    一个在空,正缓缓飘落,紫色长锦缎在无形气流震荡下鼓鼓作响,绚丽到令人目晕的紫色长发,恣意乱舞,如龙蛇起陆,妖异不可方物。

    听到龙的嘲讽和奚落,燕十一轻轻地笑了起来,“真是不美,你可能有些误解,我跟小阿离的关系,早已超过了普通意义上的上下级,硬要用言语来形容的话,只能说‘不分彼此’。你的小心机便如这雨线,轻轻一碰就断了,何必在我眼前卖弄。”

    “是吗。”龙微微一笑。

    此刻被二人震荡开去的雨幕重新落下来。

    如春风吹又生的野草,便连焚天大火也烧之不尽。

    “你看,再如何微渺,也自有大放光芒之时。”龙伸手接雨,“人,物,无不如此。哪怕不,坚韧却使它们占了这天地一席,不是吗?”

    “这样呢?”

    妖异的轻笑声不止,漫天雨幕倏地停住,并以极诡异的姿态倒返,宛然时光逆流。

    然,万物皆可逆,惟有时光不能移。

    时光顺淌,如水往低处,从始至终,向来如此,亘古不变。

    所以不存在逆流时光的可能。

    再仔细观察,更高处一朵紫花无边无际绽开,雨线竟是被吸附过去,在花下形成一面水镜,倒映着下来,于是在低空处就出现了一朵倒悬的紫花。

    二者比孪生还亲密,浑然一体,无法分割,一损俱损。

    ps:感慨啊,玄衍仅次于核心思想的观点,再拿来更详细阐述。不过,旧的观点,却有新的安排。它将贯穿倾国始末。因由此回忆起写老书的点点滴滴,特意跑去看了看,发现其实也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差,推书推书,书荒可看《玄衍神术》,四百万字已完结,不用等更新哟。

32、小楼一夜听春雨,半江瑟瑟半江红

    “神境……”

    龙这一生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见识过的天才,亦是形形色色,如天生手疾,重物不能提,却“剑寒十数州”的凤九;如不执于清规戒律,随心所欲,却能得证菩殊果愿的以杀止杀的屠魔法师绯月清尘;如石中悟道,昆仑山巅苦修十载,以绝大毅力由剑道转入刀道的北斗第二宫雪天涯;还有一年多前方才破入修真,而今已是灌顶入境的燕离。

    那么多那么多的天才,实在都无法跟眼前的逆天男子所相提并论。

    “洞观境便已完善法域至神境,亘古以来未有,我不如你!”他深吸了口气,面具下的面庞可见地颤动着,“此神境有何名目?”

    “小楼一夜听春雨,半江瑟瑟半江红。”

    妖异的轻笑声如风鹏直上九万里,紫花下方,一方楼阁丝丝缕缕织成,长衫猎猎,紫发飘扬,淡看白云苍狗,东方天一抹朝阳投下,紫花倾斜,半塘泠花,半塘红妆。

    九重天上,紫花更向无边际延展,以至于透明,将要融入天地。

    “这……”龙的双目神光闪烁,因为他竟看不透这神境的根底,楼阁也不过占了紫花半隅之地,即是说,这神境根本还未演化完成,而只是冰川一角。

    “虽然我不如你,但你仍不是我对手。”

    龙已渐渐冷静,不慌不乱地道,“假以时日,你或能与我比肩,但不是现在。”

    双手结印,眉心浮现幽莲。玄衣鼓荡,身后是裂开的深渊,如魔王的眼瞳,在现世显化,仿佛睁开即是末日。

    深渊打开,并无死亡哀嚎,反而静默死寂。没有死亡哀嚎,不代表没有死亡。一双骨臂伸出,硕大骷髅头紧随而出,随后是骨翼,骨臂撑地,朝燕十一发出咆哮,宛然地狱而来的魔音,震乱了神境。

    龙向后一跃,落到骷髅头顶上,伸手虚握,剑器便已在手,奇妙的是,骷髅手中竟也出现一柄剑,且与其动作相连。而这,也不过是他实力的冰川一角。

    “我心为铜,天地为炉。心中有恶,即是恶土。心中有善,即是善国。世人堪怜,以之救苍生,是善是恶,由得评说。”

    “真是不美,我听到了,你的审美观的哀切的悲鸣。”

    刀剑相交,声撼九霄。

    ……

    四面八方,脚步声凌乱。

    唯一可知的是,追击者越来越近。

    最先追上来的是巨猿,半途已变化,被欺骗的愤怒,令它与兽王感同身受,“死!”

    它会些简单粗浅的人言,此刻用来,颇有气势,正可谓是“师出有名”。此“名”不消说,与理直气壮相类,意味却更加强烈,硬要给予形容,那就是复仇。

    你伤害了我的感情,我必要还以颜色。世人无不如此。

    如燕离自己,在复仇面前,其他所有一切又都显得无足轻重。极端的残酷,便是真正的复仇本身。

    猴子没有错,它也是来复仇的。

    “死!”

    它攀上一根杆,也不知这杆的瘦弱如何承受住,反正它借了瘦弱的杆的高度向前一扑,就扑到了燕离的前面去了。看似滑稽,却显出了小心机:拦住去路,前后夹攻。

    随手去抓一个摊,捏碎砸过去,铺天盖地的碎木,携带着开山裂石的劲气,如雨般落下去。

    燕离奔走途中,倏地贴地滑行,避过落雨,剑指骈起,便有数不清的剑诀打在猴子身上。

    “死!”

    猴子目眦欲裂,竟是不管不顾,只拿毛绒绒的大手掌来抓燕离,拼着粉身碎骨,也要先将仇人捏成碎片。

    仅此燕离便要敬它一分,虽然复仇是什么也得不到的。但在畜生而言,快感是必不可少的,而甚至有些就只为了快感活着。此处并无褒贬。

    虽然敬,杀意却不减。

    “碍事!”

    他目光倏地凌厉,伸手虚握,离崖显现,以之横档。

    猴子眼见如此,“吱吱”怪笑一声,改抓为砸。原来它怕燕离逃走,用速度更快的擒拿,而见对方要硬挡,便立刻换成杀伤巨大的重锤。

    砰!

    猴子身上金芒明灭不定,似乎受到了强烈的震动。

    而后竟一股脑被吸走。

    燕离本就想试试突破之后的变化,此刻猝然间大股被剑器转化的力道冲入体内,微微一惊,旋又定神,因为外力甫一入来,即乖顺地行走在经脉,不伤五脏一分一毫,仿佛有个厘定秩序的所在,引领着它们来到玄虚渺然的空间。

    那是周身大穴汇聚而成的剑池。

    猴子身上金芒被吸收,一张猴脸即刻大变,显然正因了这金芒,它才是猴里头独一无二的存在。可死而复生,可自如伸缩大小,可口吐简易人言,智识更是远超同类。然而竟失去,怎能不慌?

    然而慌也无用,这本是个不可逆的过程。在向燕离出手的一刹那,就已注定了不可挽回。

    “休伤吾猴!”

    兽王的声嘶力竭的叫喊,未能阻止燕离。

    燕离轻轻拔剑一斩,猴儿便自成了两段。

    失去金芒,它的身体恢复原状,也不再金光闪闪,在凄楚之中,以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猴身,停止了呼吸。

    “燕离!”兽王发出撕心裂肺的咆哮,竟也借了那根杆,向燕离扑了下来。

    燕离此刻终于知道剑池的对于他而言,真正的作用了。淡淡的金色的光,慢慢又流注了剑身,他只回身一斩,兽王也从中分作两半。

    虽然无法剥夺兽王的复生之力,却可延缓他的脚步。

    “只看在你曾经照顾过我的份上,我才说这些话。”

    离崖缓缓归鞘,燕离并无愧疚,神情甚是淡漠,“在那么多被你杀死的人里面,他们至少也都有一个如你这般愤怒而活着的人,或是亲朋,或是情人。就如你喜乐的杀戮盛宴,人们惊慌逃生,而终逃不去,至于绝望,这等感受,也终会落到你身上。”

    “哈啊!”

    秃鹫狂笑落地,街道裂开,两边房屋开始倒塌,“亥,你躲在一边瞧着,看我如何杀他!”

33、芳华刹那

    “滚开!”兽王眼看猎物被抢,被践踏的尊严无处安放,怒火已上升到顶端,再上去就接触空气了,所以再无提升的余地。再无提升余地后,反而冷静了下来。

    他冷静下来,毫不犹豫地取出每个奉天教徒身上必备的妖颜血,看来和普通的线香并无不同,四五圈螺纹状,点燃闻之,普通人便会成为**的奴隶,只有释放**,才能够活下去,对于奉天教徒而言,却是“大补”之物。

    他整个往嘴里嚼,幽莲的纹饰,就在左脸颊显现,又使因为愤怒而闪烁的青气格外显眼,活像阴间派来勾魂的使役。以其扮相,使役恐还不恰切,至少也是个判官以上的鬼差。

    正要对燕离下狠手的秃鹫,就遭了重击。

    “亥,你干什么?”半边身子都成肉糜的秃鹫惊愕一番,跟着暴怒。

    “谁都不要跟我抢!”兽王眼神可怕,旋取出一个符纸,却并没有“撒豆成兵”,而是吞入肚中,他的肚子一鼓一胀,嘴巴跟着张开,竟生出了极锋利的獠牙,越咧越大,紧跟着发出一道“狮子吼”。

    燕离惊愕中,猝不及防地被音波震飞出去,撞在一面墙上,陷出一个人形来。

    兽王不断将符纸吞入,每吞一个,身体便产生一定的变化,很快就变成了一个似人非人,似龙非龙的东西。

    这也算是一种具象化的神通,他极少用这神通,因为每次用过,都会迷失在各种兽魂之中,会有很长一段时间的副作用。

    但也因此,只要用出,就极端强大。

    此刻他已感觉自己无所不能,神挡杀人,佛挡杀佛。

    趁胜追击途中,一抹深蓝色的光映在眼帘。

    挡住他的是燕朝阳,神秘宝枪如蛟龙出海,接连在他身上点刺,血窟窿一个接一个,虽很快恢复,却也弱了“一鼓作气”的势头。

    燕离趁此时机从晕眩中恢复,滑落在地,甩了甩头,“小心。”只交代一句,他便继续逃去。

    “休走!”秃鹫这时已修复完成,穷追不舍。

    后头奉天教徒纷纷来到,燕朝阳不理会秃鹫,仿佛故意放他过去,后面来的,又被他拦下。

    百变玄光莲追上来,正要用神通偷袭燕朝阳,突觉被一个鹰眼般的锐利目光盯住不放,她停下来朝那处看去,只见那位自称陆百川的燕山盗正弯弓搭箭瞄准自己,被瞄准的地方,便生着仿佛已被洞穿,或即将被洞穿的寒意。

    不止陆百川,其余人等亦在各处出现。

    仅凭他们四人,要挡住我们九个奉天教徒?

    她略有荒谬之感,嘴角便噙着一抹讥嘲的冷笑。但很快又敛去,那个燕离单独引走鹫,是为了什么?

    目前来看,其最终目的应是进入天之原。至于进入之后,觊觎长生不死也好,另有目的也罢,总要有进入的手段才行。背叛,出卖,交易,此后种种算计,营造现如今局面,无所不用其极。

    此人看似乖张,实则心机深沉,既然计算妥当,便必然有着成功的把握。

    心中忽然咯噔一跳,总感觉遗忘掉了什么东西。引秃鹫去,至多核心碎裂,陷入沉睡,一段时间后复苏,记忆会有些许妨碍,只消休养一段时日便可无碍,又能怎样呢?

    奉天教徒不死不灭,她虽不受星核入体,从而放弃人族身份,却十分清楚这里面的含义,因为这些古老的符?,正是幽莲圣母从古老的符?一族中提取出来,加以创新而成。

    “两个修真巅峰,一个灌顶初境,一个灌顶上境,仅凭你们四人,要挡住我们?真是痴人说梦,我一个便教你等化归尘土!”

    伏见那邪恶而且冰冷的语调,打破了她的沉思。

    漫天的黄沙向那个娇娇弱弱的女子扑去,在她看来,那位名叫李香君的,是燕山盗中最弱的存在,就好像一只小白兔那样,随手捏一捏就死。

    她并不关注,倒是挡住亥的燕朝阳,枪法果真不错,竟以绵密攻击要害的手段,迫使亥不得不持续修复身体,间或还能挡一挡其他人。

    她决定预先对付燕朝阳,对燕山盗逐一击破,将其毁灭。

    正义强盗?可笑。

    “那控制傀儡的小孩不见了,都当心一些。”

    就在她要动手时,向来负责“耳听八方”的巢忽然发出警示。

    “控制傀儡?小孩?”她心里一动,总感觉抓住了什么关窍,却朦朦胧胧不真切。

    “怕个小孩?”夏殷嗤笑道,“不觉得难为情么。”

    “我不这么认为。”怠惰丹皱眉道,“我从她身上感觉到了失传已久的《易天神死经》的气息,有可能是鬼蜮酆都的人。”

    莲心中一震,她知道丹不喝酒时,感觉非常的敏锐,而也终于觉察了燕离的最终目的。她没有急着声张,而是向巢、丹、申吞、夏殷这四个奉天教徒传音。

    四人都看过来,她点了点头,不再管燕山盗,身子向后一闪,便没入虚空不见。

    我若不往前,你又从哪里挡我?燕山盗四人对此无能为力。

    另四人都还未出手,各自对视点头,便也各展神通消失不见。

    李香君观察到一切,暗想龙首果然有预见,面对铺天盖地的黄沙她选择视而不见,只在掌心暗中刻画,不多时放飞一只彩蝶。

    “人族的女人,你竟敢无视我伏见大爷,我要把你变成世界上最丑的女人!”

    伏见大怒扑下来,沙尘卷裹向李香君。

    这一卷,自然就能抽干掉所有水分,变成一具干尸,最丑之名简直毫不为过。

    嘶!

    一声极快的,闪电般的剑鸣,简直犹如毒蛇吐信。

    黄沙便出现一个窟窿,窟窿处露出伏见的诧异的脸来。

    “什么剑?”

    “无双快剑!”

    秦素芳挺剑而出,挡在李香君身前,“夫人,龙首命我保护你。”随手又是一剑,斩碎一块带金粉的土石。

    这带金粉的土石,是另一处战场的余波。

    陆百川的身影在险峻起伏的山石之间纵横,屡屡险到极致处逃生,全仰仗他那诡异莫测的身法。

    虽然他没有交代,可还是要尽快使这些奉天教徒失去战力,好放手支援。可是,怎么样才能让不死不灭的怪物失去战力?

    “你叫秦素芳是吗,龙首在信中提过。”她温声道。

    秦素芳心中感动,道:“若不是龙首,属下绝无法开释,最终下场便是化为阎浮的死物,生不来死不去,怨结永世。属下这条命便是燕山盗的,誓死保护夫人周全!”

    “他啊,雪中送炭的多,在我看来,是这世上极少数真正用心对待人的人,虽然总是没有正形。”李香君不知是何滋味地笑着,有些许的落寞,“你久了便知道。”

    “这,属下倒是还没领略过呢……”秦素芳家道中变,被仇人当成发泄工具,还用其身体美色笼络人心,可谓是历经了人间炼狱的洗礼。重生后芳华依旧,被玷污的洁净,却永不在了,这代价换来的,是对于人心变化的敏锐把握。

    重生后,这项能力正渐渐觉醒。

    她虽未品尝过人间情爱,却分明已嗅到痴恋的苦涩,还有超然于这份苦涩之外的守候,仿佛天荒地老,矢志不渝。

    她受燕离开释了心底的仇恨,获得了重生,但芳华虽然依旧,身体却已不干净,想到那些个日日夜夜,她总对自己的身体产生无来由的厌恶。基于此,燕离身上的光芒实在让她睁不开眼睛,所以竟是从始至终未曾动过心。

    或许,这是可庆幸的。

    “两个臭女人,聊够了没有!”

    风沙席卷,幻化两个锥子,分别戳向二女要害。

    “夫人小心!”秦素芳挥剑为盾,且挡且退,以身体为墙,挡住每一粒风沙,不让李香君受到半点侵扰。

    “不把你二人串成人干,我伏见的名字就倒过来写!”邪恶冰冷的笑声,从风沙之中传了开来。

    二女忽然发现退无可退,往前是风沙,往后是风沙,往左是风沙,往右是风沙,往天上又更是风沙。

    整个完全一风沙的牢笼。

    这一份的可庆幸,价值正在于此。

    李香君一怔,秦素芳突然抱住了她,武道人仙的磅礴真气汹涌而出,形成一个护罩,“夫人,我不懂人间情爱,但您的守候,必然是有价值的!”语毕以倒退的姿态,用背部作了冲锋的盾墙,猛地撞入沙墙之中。

    “素芳!”

    血肉之躯一触沙墙,立刻干涸枯萎,她以干涸枯萎的身躯及真气,硬生生将李香君送出了风沙牢笼。

    砰!

    二人摔在另一个屋顶上,碾碎很多的瓦片,骨碌碌往下滚。

    李香君奋力撑住身子,回转身来抱着干尸,绝伦芳华,刹那已永远消逝,不禁怔怔无言半晌,泪水即湿了眼眶。

    “嘻嘻,你瞧,我说过要把她变成最丑的女人,伏见大爷是从不食言的。”

    伏见冰冷邪恶地笑着,在小雨沥沥的半空显化了半个身子,下半仍由风沙组成,手掌托承,充满死亡气味的风沙若隐若现。

    “现在,轮到你了。”

    话音方落,万顷狂沙,兜头罩下。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15693/ 第一时间欣赏一剑倾国最新章节! 作者:一介白衣所写的《一剑倾国》为转载作品,一剑倾国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一剑倾国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一剑倾国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一剑倾国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一剑倾国介绍:
阎浮世界数千年灭一颗龙星,每次都有一个绝代强者应兆,并掀起滔天大劫。数千年前,最强神剑仙白空雪横空出世,屠八部天龙百万众,粉碎整个西仙界,阎浮天翻地覆,数千年后,又有一颗龙星幻灭,降到了神州大地,十八年后,燕龙屠名动十方。PS:新书上传,急需各位推荐收藏。一剑倾国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一剑倾国,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一剑倾国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