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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剑倾国全文阅读

作者:一介白衣     一剑倾国txt下载     一剑倾国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50、说话可解忧?

    一路无话。

    走过了密道,攀越了长长的阶梯,来到一个庄严的宝刹大门口,两边是空门护法神兽的雕塑,左边为上古神兽麒麟,右边为四方圣的白虎。

    乍一眼看去,雕塑和宝刹的外墙都不高大,还有些破旧,与天下独一无二的空门气派相去甚远。

    这当然也是有原因的。菩殊寺虽不阻止外人来祭拜菩殊**师,但却不收受钱财,菩殊寺上下弟子,吃的都是自己种的粮食蔬菜,日子过得十分清贫,又哪来闲钱修缮寺院。

    大门洞开,一个锦?袈裟的老和尚,领着一群少年与壮年和尚走出来,在燕离等人来到时,各各双手合十,口诵:“菩殊法愿,无量寿尊。”

    老和尚诵讫,抬起头来,微微地一叹,“老衲道真,未知我那师弟遗骨,所在何处。”

    “在这。”姬玄云忙给陆汗青使了个眼色。

    陆汗青当下脱了匣子,解开白布,将板门抽去,露出金灿灿舍利遗骨。

    “师弟!”道真老和尚面现悲痛,瞑目摇头。

    “师叔……”身后大小和尚,纷纷跪倒在地,双目通红,情绪激动的已经哭出了声。可见广真在寺中受极了爱戴,众僧睹其遗骨,实在悲痛不能自已。

    须臾,道真抬手示意众僧控制情绪,待哭声渐渐平息,他才开口道:“清尘,你顺道送去舍利院,你师傅已备好仪式,本座稍后即到。”

    “是。”绯月清尘当即叫了两个弟子,抬着遗骨跟他行去。

    道真平复了呼吸,用一种睿智而又慈祥目光,停在姬玄云身上,“这位是魏王。”

    “确是善信。”姬玄云分毫不敢造次,双手合十道,“玄云多次听父王讲起禅师,言及您在人间行走时的种种事迹,**师遗志,后继有人矣。”

    “霸王过誉了。”道真微微躬身要行礼。

    姬玄云连忙挪开,惶恐不敢受,但道真坚持,他也只好生受了,并连忙还礼。

    “这位是藏剑高徒燕公子。”道真转向燕离。

    “见过禅师。”燕离双手合十。

    道真认真地躬身行礼,身后弟子亦同。

    “袁先生,老衲在离恨宫见过你的。”道真转向袁复论行礼。

    “禅师,这万万使不得啊……”袁复论苦笑着还礼。

    “这位是陆将军。”道真转向陆汗青行礼。

    陆汗青还礼,反应倒很平淡。

    “四位远道护送遗骨,菩殊寺永远铭记在心。”道真又向四人合十行礼,“老衲还要送师弟遗骨入那舍利院,暂且失陪。”

    “禅师自去便是。”

    “善尘,带善人们去客房歇息,准备斋饭。”

    “是。”

    道真自去,善尘领着四人进到寺院里,正中一间大殿,左右两间偏殿,再过去便是低矮的平房。正中大殿,只供奉着一尊老和尚的塑像,衣衫简陋,瘦削的脸颊上,带着若有似无的忧思。

    穿过大殿,往左去又可见深山雾隐中立着一个宝刹,往右边是禅房,可是空空如也不见一个人影,想来都去祭拜广真遗骨了。

    进到一个院子,善尘道:“燕公子,魏王殿下,袁先生,陆将军,小僧也要赶去舍利院,您四位且在此间歇着,师傅要到明早才有空,晚些时候,会有人送斋饭来。”

    “大师自去罢,我们能自理。”袁复论道。

    “小僧告退。”善尘双手合十一礼,便即退去。

    姬玄云道:“我们几时回去?”

    袁、陆二人自然望向燕离。

    燕离道:“逗留两日,总要吧?”

    “你不是说正要来?有什么要本王帮忙么?”姬玄云道。

    “还不用,再看看。”燕离含糊道。

    姬玄云打了个呵欠,伸了个懒腰,道:“困死了,船上颠簸,都睡不好,本王去补一觉。”说着径自钻入房间。

    燕离道:“二位呢?”

    袁复论等姬玄云进了房间,才道:“燕小子,你这次对付奉天教徒,是有备而来,却是得不偿失。”

    院中有石凳,三人便坐了,燕离道:“袁先生高明,看出来了,和奉天教的战争,是旷日持久的。您倒应该高兴才是。”

    “哦?”袁复论笑眯眯道。

    燕离道:“离恨宫与奉天教已是死敌,从今往后多了一个燕山盗,怎么算都是一个赚钱的买卖。”

    “你小子,可别算得那么清楚,难道没有那个前提条件,离恨宫便会坐视不成?”袁复论挤眉弄眼道,“别忘了,你可是我们离恨宫的半个人。”

    燕离微微一笑,转了话题道:“我听香君说,那白星以一敌二,两位联手,都拿不下她来?”

    陆汗青道:“小姑娘武道修为高明,真不像那个年纪的,便是从娘胎开始练,也绝达不到那等成就,定有什么秘法,改变了外形。”

    “输了就输了,还有什么好抗辩的。”袁复论翻了个白眼道,“你不管她怎样,咱二人联手没讨到便宜,是个事实。”

    陆汗青沮丧道:“这确实是的。”

    “不过,她似乎对谁都没有恶意。”燕离回忆着说。

    陆汗青一怔,道:“这也确实是的。她只护着那个道士,如若不然,胜负尚未可知。”

    三人又聊了一阵,便各自回房。

    阿修罗界的空气,哪怕来到了空门清净之地,都总有一种燥意流转。

    燕离盘膝,可直到天色擦黑,也还无法入定,便从禅床上下来,推门出屋,抬头眺望,天边的火烧云,更显得熊熊之势,烧得整个天地都一片通红。

    这时刻真是愈加燥热,不得不运转真气驱赶。

    信步走出,蚊子也来光顾。

    这小东西不论在哪里都能见到,都能生存,“嗡嗡”的让人烦躁。

    数道剑气射出,世界便稍微清静。用剑气来杀蚊子,不知该说奢侈,还是胡闹。但这世间,无不可用之物,剑气杀蚊子,比起驱蚊药来,既简单又效率,何乐而不为?

    他心中倒有些明悟了,此后不论飞来什么,皆用剑气杀之。心情果然舒爽多了,只是在空门圣地杀生,有些欠妥。

    “燕兄有法域护身,何以为难它们呢。”

    这时候一个听来虚无缥缈的嗓音,从一个竹庐中传出。

    燕离不觉已走到了竹庐外,心里一动,“可是居士?”

    竹庐中的一间屋门推开,走出一个女子来,轻轻地笑着,“远远就听见脚步,果然是燕兄。”

    “真是居士!”燕离惊喜地推开竹庐的门走进去,“没想到,真没想到……”

    女子正是般若浮图。

    “燕兄,快请进来。”般若浮图也十分高兴,二人让进竹屋坐定,她一面煮茶,一面道,“寒室简陋,你将就些。”

    “你当我是什么天潢贵胄么。”燕离摊了摊手,一扫日前的阴霾,笑吟吟道,“这也太巧了吧,居士怎么会在菩殊寺的?”

    在他而言,他与空门的缘分,实在要起于般若浮图。也正是般若浮图,乃至于她的师尊,让他对空门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此事说来话长。”般若浮图便将分别后的经历简单叙述。

    原来在雷老虎府中,她与燕离道别后,便游历去了东天境,半途遇见大黑天魔王行凶,被绯月清尘救下后,与之来到菩殊寺,得知当年确有一支外传,如今返本归宗,她就顺势留了下来修行。

    住持道真禅师给她划了一个道场,便是这个竹庐。

    叙述完毕,她也奇道:“燕兄怎么也来了?”

    “此事说来也话长。”燕离苦笑一声,对般若浮图也不用隐瞒,当下将前因后果一一说来,只觉连日来的抑郁苦闷,也随着说话一并释放了。

    “原来竟是如此……”般若浮图喃喃道,“可惜我连一面都未见到。此间事了,定要去舍利院祭拜才是。”

    燕离心情大好,道:“缘分当真是妙不可言,在此见到居士,当浮一大白。”他取出酒来。

    “你自饮便是。”般若浮图笑道。这时水开了,她便冲入茶盏,推了过去,“以茶配酒,倒也是一良方。对了,燕兄可还记得临别时浮图的请求?”

    燕离的握住酒壶的手一颤,面色发白,眼中闪过极深的痛楚,低声道:“记得。”

    “别后想来,倒是浮图过分了。”般若浮图叹道,“纸鸢是我朋友,燕兄也是我朋友,你们之间的事,不能以一言概括,浮图想得太简单了。”

    她目盲,无法捕捉燕离的异状,只觉出气息的稍微变化,又怎能与肉眼相比。

    燕离嘴角挂着苦涩,道:“我跟她,彻底决裂了。”

    “这,这是为什么?”般若浮图吃了一惊。

    “借你的话说,不能以一言概括。”燕离轻轻地饮着酒,“到了如今,她还痛恨着我,我又不能把命交出去……”

    般若浮图虽然目盲,却能觉出每一个字,都仿佛刀子般戳向他自己的心脏,心中直叹气,正要转个话头,就听到外头传来一个声音。

    “浮图师妹,为兄今日下山采买了,来问问你,可有需要的么?”

    “不用了善尘师兄,我这都有。”

    “那行,为兄这便……咦,师妹有客人啊?”善尘走到屋外,就瞧见燕离坐在里头,吃了一惊。

51、谢礼,十念珠

    “我与燕兄是旧识。”般若浮图笑着说。

    燕离点头示意。

    善尘含笑道:“原来如此,燕公子果然与我空门有缘。既如此,就不打扰二位叙旧了。”说毕自去。

    般若浮图便顺势转了话题,道:“燕兄打算盘桓多久?”

    “事情顺利的话,过两日便走。”燕离道。

    “燕兄此来还有什么事?”般若浮图道。

    燕离道:“实不相瞒,我此来除了护送遗骨外,还想打听《广微真经》的事情。”

    “《广微真经》?”般若浮图听着陌生,想了想道,“我或可帮你打听打听。”

    “那便有劳居士了。”

    又聊不多久,燕离起身告辞,般若浮图自去舍利院祭拜,顺便打听《广微真经》的事情。

    回到院子,稍稍用过斋饭,便回房间打坐。

    他乡遇故知,确也驱散了一些苦闷,顺利入定,再睁眼时,已是翌日的早晨。太阳虽已醒来,其光芒却还未普照万物,窗外吹来清凉山风,神思明净。

    出到院子,袁复论正与陆汗青活动筋骨。

    “小子,一日之计在于晨不知道吗,浪费宝贵的时间睡懒觉,以后可是会后悔的。”袁复论退了两步站定,挑衅般说道,“下来,陪老夫过两招。”

    “稍等。”燕离来到水井旁,打了点水洗漱过了,才回到袁复论面前,取出离崖道,“请前辈赐教。”

    “好说!”袁复论目中精光一闪,已挺剑刺去。

    由于只是普通切磋,真气便按兵不动。但无形的剑势,仍是带起了劲风。简简单单的一记直刺,在他的手里,却暗藏着无数变化。

    对方是浸淫剑道数十年的老前辈,燕离丝毫不敢怠慢,即拔剑挺出,剑锋划出一道深寒的轨迹,双方若都不肯变招,那么最终便是剑器与剑器的对决。

    燕离手腕一抖,剑尖晃动两下,便与对方的剑交错,沿着剑锋滑行,目标直指袁复论的咽喉。

    “好小子!”袁复论神色微动,笑意隐隐,向前一个剑步,非但不退,反而还用自己的咽喉迎向离崖。握剑的手同时向前推,剑身从水平转成了垂直,剑锋划过离崖,火星四溅,并发出刺耳的声响。

    就在离崖快要刺穿袁复论时,他的身子忽如灵蛇般扭动,险之又险地绕过离崖,来到了燕离的左边,其剑横向垂直往前直切。

    由于离崖是没有护手的,他的剑便毫无阻碍地切向燕离的手指,若是切中的话,燕离的握剑的手指无疑便会全断。

    燕离嘴角微微噙着一抹笑意,忽然松开离崖,又重新握住。

    最终双方的剑都架在对方脖子上。

    袁复论收了剑,没好气地道:“方才若是用上真元,你根本没机会,如此的敷衍了事,我看你根本就没想认真比试!”

    燕离笑道:“小子的剑,是杀人的剑,甚少用来切磋。”

    “怎么,老夫还不够你动真格?”袁复论吹胡子瞪眼道。

    陆汗青笑道:“老袁,你要是用上真元,那是在欺负他,不过你别忘了,他可是有过斩杀陆地真仙的经历,手段尽出,未必就对付不了你。”

    “就是,动什么真格,也不怕闪了腰。”

    姬玄云推门而出,揉着眼睛打着哈欠,“大清早的不睡觉,扰本王清梦,罚你们给本王做一顿丰盛的早饭,要有鸡鸭鱼肉,素的本王可不答应!”

    “我这有。”燕离说着便去摆了一桌。

    “太好了,猪头果然不是白当的。”姬玄云美滋滋地冲上去。

    “先去洗漱。”燕离按住他的脑门。

    “燕离你太放肆了,本王的头是你说碰就碰的吗?”

    “不洗就不要吃。”

    “哼,洗就洗……”

    待姬玄云洗过了,四人便开吃。

    正吃着,善尘提了个食盒过来,眼看四人大快朵颐,不禁苦笑道:“请四位用过饭,移驾严真殿,我师傅正在那等候。”

    “知道了,大师要不要来点?”姬玄云随手抓一个鸡腿伸过去。

    “不,不用了。”善尘脸色微变,双手合十,“小,小,小僧在外头候着。”

    姬玄云忍不住笑起来,道:“空门弟子可真辛苦啊,只能吃素的话,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主公说的是!”袁复论夹了一块又脆又酥又香的糖醋里脊,享受似的咬着,陶醉地道,“美食,实在是人类最伟大的发明!”

    “没错没错……”姬玄云嘴鼓鼓地点头附和。

    “每人五颗灵魂石,吃完记得付账。”燕离慢条斯理道。

    姬玄云险些噎住,直翻白眼道:“你这菜是用灵魂石做的啊?”

    “不是啊,那东西能吃?”

    看到燕离一本正经的疑惑,他直想一口喷上去,破口大骂道,“燕离,你这个死奸商,敲竹杠也不带你这么不掩饰的!”

    “离恨宫家大业大,我近来实在穷,理解一下吧。”燕离耸了耸肩。

    “你如今不是道统弟子吗?”陆汗青奇道,“道统弟子缺钱的有,缺成你这样的,可就罕见了。”

    “别提了!”燕离想到金顶的事,不堪回首地道,“之前我倒还算是个富人,入了道统,反而贴进去不少!”

    “嘁!”姬玄云满脸不屑地道,“早叫你跟着本王,你非要去那劳什子剑庭,喏,赏你的,不用找了。”随手取出几张金票,丢给过去。

    燕离接住,展开一看,是连海钱庄的金票,千两的面额,一两等同于一份无影星丝,统共有五千两,便是五十颗灵魂石。脸上顿时笑成了一朵花,“谢魏王赏。”

    “五十颗灵魂石就把你收买了,没出息。”

    用过了饭,四人跟随善尘来到严真殿,也就是进入宝刹的第一个大殿,供奉着菩殊**师的塑像。

    道真禅师坐在神案前的一个蒲团上,其下首处分两边,摆了六个蒲团。

    “禅师。”四人双手合十行礼。

    “你们来了,快快请坐。”道真睁开眼睛,伸手虚引。

    四人落座,由于方才胡吃海塞,嘴边还有一层油,在这么庄严肃穆的地方,实在有欠妥当,便各用衣袖悄悄抹去。

    道真也不在意,只道:“昨夜已行了往生礼,送我那可怜师弟入了舍利阁,从今往后但有两炷香,便使其魂灵不灭,在星海亦可修行。”

    “大善。”四人齐声道。

    “都是四位的功劳。”道真慨然道。

    “广真大师救我等在前,”燕离道,“他种的善果,有朝一日,定会开花结果,撒播万界。”

    “但愿如此。”道真点头,又道,“虽是我那师弟行善在前,不过菩殊寺却不能将恩情混淆,善尘,拿出来吧。”

    “是,师傅。”善尘从后面走上来,托着一个锦盒,捧到姬玄云面前,“小小心意,请魏王殿下笑纳。”

    “这,无须如此吧……”姬玄云迟疑不受。

    “殿下若不受,岂非是不认可菩殊寺?”善尘道。

    “那,好吧……”姬玄云无奈接住,打了开来,顿时满殿生光,闪耀之极。他先是一呆,跟着惊讶道,“这,这是夜明珠?好大一颗!”

    盒子里的夜明珠,竟是有鸡蛋大小,不用说,定然价值连城。

    所谓物以稀为贵,由于东海之外的海域,全在水云神宫的掌控之下,目今已有数千年不与陆地往来,这海里的东西,自是越发稀缺了。

    善尘介绍道:“此珠名唤八海遗珠,乃是我门先辈当年剿杀孽龙所得,刮下珠粉来,冲水服下,可延年益寿,亦可治百病,若是置于亡者口中,可保持肉身不腐。”

    “多谢禅师。”姬玄云爱不释手地把玩着,惊喜之情溢于言表。他虽已继承王位,到底还是没能忘却自己的女儿身。

    善尘又取一物,却是一串古朴的念珠,递给燕离道:“燕公子,请收下。”

    燕离接过,拿在手中观察,每颗念珠都有鸽蛋大小,但是数量却不多,只有十颗,每颗上面都刻画着不同的图案。

    善尘笑道:“此物名唤十念珠,乃是取自于我师傅的‘十念之境’的至高之力,凝聚而成的十尊护法菩萨,危机时刻祭出,或可救燕公子一命。”

    “这也太珍贵了!”燕离深吸一口气。道真的‘十念之境’并非修行者的神境,二者不可同日而语。

    “此物只可使用一次,小僧以为,再没有比它更适合燕公子的谢礼了。”善尘笑道。

    燕离叹道:“善尘兄有心了。”

    善尘又取一个盒子,递给袁复论道:“袁先生,这是一块淬剑石英,具体用途,小僧不知,还要请袁先生找巨匠帮忙解析。”

    “老夫也有?”袁复论意外地接过来,心知推辞也无用,便坦然收下,“多谢。”

    “还有陆将军。”善尘又取一物,递给过去,惭愧道,“这颗星耀石远不及将军护送遗骨大恩,只是寺中再也找不出更好的宝物了。”

    陆汗青接过笑道:“哪里,星耀石也是不可多得的宝贝,正好准备请人打造乾坤戒,这下子原材料都有了。多谢。”

    善尘双手合十行礼,然后退到了道真后面。

    这时道真说道:“燕公子,浮图和本座讲过,你在找寻《广微真经》?”

54、白龙辇,韩天子

    这个变化,任谁都没想到。

    燕离虽没想到,反应却很快,离崖倏地闪出,左手握住剑鞘,在掌中转了一圈,以剑柄一端为矢,向前挺去。

    那弟子含恨出手,祭出的又是宝器,不料倾力一击,却仿佛打在海绵之上,不但未曾泛起丝毫波澜,自身的气力,也被完全吸走,顿时骇然道:“藏剑诀!”

    吸收外力的是藏剑诀没错。

    不过如今吸收的外力,全都存储在剑池里,也让燕离得以按而不发。

    “莫非你口中的刘师兄,便是刘向秀?”他没有收剑,平举离崖震慑对方。

    “是,是又怎样!”那弟子眼眶通红。

    “技不如人,死有余辜。”燕离冷笑,“你要为他报仇,用的是什么名目?他生前最看散人不起,以为只要散人,就天生该被他压制欺凌;我如今也是道统弟子,你可知道,缺了这一借口,你对我出手,就是五行院对剑庭的挑衅?”

    那弟子浑身一颤,恢复了冷静,登时一阵后怕,求救的望向中间一人。

    中间那人约莫二十七八,留了一点胡子,眼睛狭长,眯成一条缝,透着阴鸷意味。“你区区一个藏剑峰弟子,就能代表剑庭?他是刘师弟举荐入门的,关系甚好,寻你报仇,自不会以五行院的名义,怎么,莫非堂堂天骄榜天才剑客,倒怕了我这个师弟?”

    燕离哂笑道:“我心存仁善,不愿你等在自家门前丢脸,反被你倒打一耙。既如此说,今日便给你等一个报仇的机会。你等只管出手,我若技不如人,生死有命,自认倒霉,绝不追究。若你们输了的话……”

    “输了怎样?”那人道。

    “让我和我的朋友提前入场,此其一。”燕离竖起两根手指头,冷然道,“其二,当着所有人的面,为你们的莽撞行为向我道歉。”

    出手的弟子脸色微变,燕离藏剑诀一出,举重若轻的程度,已是大师级别,他不过才修真境巅峰,哪敢应战。

    那人冷笑道:“你这不是欺负人吗?萧三师弟不过是修真上境,你却是武道人仙,稳赢不输的决斗,谁不敢比?”

    底下人群听闻,各也在心中暗暗点头,觉得燕离未免有些欺人太甚了。

    燕离淡淡道:“谁说我跟他比?”

    那人一怔,旋即冷笑道:“你想跟我比?倒不是不可以,不过,我也有两个条件。”

    “条件?”燕离挑了一下眉,“免了,你们一起上吧。”

    此言一出,群情激沸,有起哄的,有不屑的。

    那一排共有七个五行院弟子,以中间那人为首,有四个是武道人仙,余下三个都是即将灌顶的修真上境,却被对方“一起上吧”地轻蔑着,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中间那人怒极反笑,厉声道:“好个燕离,便依了你又如何。我叫雷计阳,记住我的名字,今日你的死是咎由自取,现场观众为证。”

    七人对视一眼,也顾不上脸面,对方是剑庭的核心弟子,难得有个机会可以为同门报仇,又怎能放过。当下各自散开,取出符剑符盘严阵以待。

    一看要比斗,原本密不透风的人群,登时向后方挤去,干系到了性命,再如何困难,也是非挤不可的,他们可不想遭了池鱼之祸。

    很快,门楼前就腾出了一个百丈方圆的场地。

    雷计阳向几个同门传音几句,然后眼神一变,印诀掐动,虚空浮出一面五彩光镜。

    然而就在这时,远空出现了一辆无比尊贵的辇车,拉车的是通体雪白的白龙马,共有三匹,举世再也找不出第四匹。那辇车通体像由白金打造,在骄阳下闪烁着炫目的光晕,造型则十分复古,车厢是封闭式的,在周围又设计了座位,上面坐着十来个人。

    在空中飞的剑,燕离见了不少,在空中飞的车,却是头一回见。

    他目光敏锐,察觉那车的浮空之力,全来自拉车的白龙马。

    辇车的到来,早已惊动所有人。

    “那个人来了!”人群中不知谁说,原本的躁动一下子平息,两个大胡子脸贴着脸了,也一动不敢动,只用各自的那双眼睛盯着缓缓下落的辇车,仿佛即将从车上下来的,是一个这辈子只有一次机会见到、而哪怕见一次,也足够吹嘘到老的大人物。

    “白龙辇,只有北斗第一宫的首席才有资格坐,定,定是韩师兄无疑了!”雷计阳哆嗦着唇,满面激动之色,万分期待地候着辇车的下落,突然眼角余光瞥见燕离站在了门楼正面,使得辇车必须落到旁边一些,他眼神一变,指着燕离大声道,“燕离,韩师兄驾到,你还不快快让开?”

    “我为什么要让开?”燕离道。

    唐天棋今年不过才十八年纪,已是北斗七宫之一的首席,其成就不可谓不骄人。他是人界北唐唐门的旁支,如今整个唐门,倒要对他卑躬屈膝。

    可是在道庭,他却不过是给北斗第一宫的首席赶车的车夫而已。

    当然,原本不用他,只不过首席韩天子突然让别的仆从上座,并叫他来赶车。他知道韩天子是故意的,为的是打压他与玉衡宫的气焰。

    他心中极其不甘,但是没办法,他不能违抗。这一路走来,他的胸口就好像油锅一样不断沸腾着。

    此刻听到这么样一句话,霎时间就点着了全身。他的眼神变得极为冷厉,“哪里来的不知死活的狗东西!”同时骈指为剑,背后剑匣便激射出一道细短的剑光,向燕离射了过去。

    他这剑匣也有个名目,叫“道冲剑匣”,有子母双剑。母剑粗长,动则如泰山倾塌,以势压人;子剑细短,可隔空御使,快如闪电,方圆数百丈皆在他掌控之内。

    燕离眼神渐渐变冷,哂笑一声,方才吸来的外力,全部注入离崖,并拔剑出鞘。

    呛锒!

    深寒的玄色剑光从下往上,将那细短剑光磕飞开去,余势不减,倒朝了那三匹龙马飞斩而去。

    龙马感受到致命威胁,惊慌失措,导致辇车摇晃。

    他,他竟敢还手!雷计阳及同门七人,还有场下观众,全都目瞪口呆。

    唐天棋万万料不到,燕离居然敢还手,不得已之下,只好将车往侧方赶,躲避了剑光,摇摇晃晃地斜斜落在门楼旁边的矮坡上,停得甚不雅观。

    玄色剑光冲天而去,没入云层不见。

    燕离还剑归鞘,仿佛没事人一样,对雷计阳等人道:“发什么愣?还打不打?”

    “还,还打什么?”雷计阳一脸你就快死了的模样。

    “你这个狗东西!”唐天棋暴怒,从车上飞身下来,就要砍死燕离,突听车中人喝道,“住手!”

    他勉强按下动作,“大师兄,此人差点杀了龙马,那可是掌教最宝贵的,今日若不给他点颜色看看,岂不是谁都可以来杀?”

    车上人纷纷下来,排成甬道,一雪白绸缎的俊美男子从辇车出来,下了地,慢慢地走到门楼前,不看燕离一眼,只淡淡地说,“你不打他,他怎么打你?”

    又望了一眼停得歪歪斜斜的辇车,道:“你要多赶车,停成什么样。”说着也不管唐天棋已然扭曲的脸,来到雷计阳等人面前,略一抱拳,“雷师弟,经年不见,修为愈发深厚了。”

    雷计阳激动地抱拳还礼,“韩师兄,前次道庭一别,从未想过还能再见到您,真是,真是太荣幸了。”

    “韩师兄……”其余六人一同喊道,亦是与有荣焉。

    “言重了,都是师兄弟,想见随时可来天枢宫,扫榻相迎。”韩天子淡淡一笑。

    雷计阳眼睛一亮,但他老于世故,也知道对方说的是客气话,感激地笑了笑,然后让出位置,做出请的姿势,“韩师兄,听说您要来,五行院蓬荜生辉,位置都已预先备好,您快请进。”

    “那便申时见了。”韩天子也不客气,径自登山。随从连忙跟上。

    唐天棋咬了咬牙,剜了一眼燕离,愤而转身登山。

    韩天子行至半道,忽然停住,转身望下来,“你叫什么名字?”

    燕离知道,这一切都是表象。此人自打下车后,便始终有一缕若有似无的气机锁定着自己,那一丝的气机,就如同看不见的锋刃,悬在他的脖子上。

    “燕离。”他自不会怯场。

    “燕离。”韩天子念了一遍,眼神别有意味,“我是韩天子。”

    “如雷贯耳。”燕离道。

    “听说对付奉天教,是你主导的行动。”韩天子道。

    “你知道的真不少。”燕离道。

    “有一件事我不知道。”韩天子道。

    燕离冷笑,故意不搭腔。

    雷计阳瞪了燕离一眼,未免韩天子下不来台,连忙问道:“韩师兄想问什么,在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算了。”韩天子转身,径自登去。随从紧跟其后。

    唐天棋转过来,冷笑着道:“原来你便是那个燕离,难怪敢还手,不过你别得意,害死我三师姐,对你可没好处的。”

    燕离道:“这么说来,你很不高兴我拆穿杨青柠卧底的身份?”

55、申时到

    “正相反。”唐天棋露出一个阴险的笑容,一闪即逝,径自登阶去了。

    “韩天子果如传闻那样,谦逊得体,不愧是一等星主的宿主。”

    “据说有一次,他亲自帮一个凡人治病呢,那可是虻疾,又脏又臭……”

    底下人群热烈讨论,都为自己见到传说中的人物而兴奋不已。位于较前排的,更是被人围住,询问那韩天子长相。

    当然,满足之余不吝赞美之辞。一些毫无根据的事迹,也被生搬硬套,名声往往由此积累而成。但也正应了那句老话,说一个谎,需要用无数个谎来圆,这无数个谎,就是人们所认为正确的言行,只要错上一次,就万劫不复。

    在雷计阳又是另一个情形,他充满同情地说道:“燕离,我们商议过了,打算放你一马。”

    “哦?”燕离道。

    “因为你攻击的可是道庭象征白龙辇车,就算韩师兄不追究你,事后道庭也会发文到剑庭,而你又不过是区区藏剑峰的弟子,地位低下,山海真君定然不会为了你而与道庭闹僵。”

    雷计阳森然一笑,“就是说,你会受到责罚,与其杀你让你解脱,倒不如让你更加痛苦。”

    “你是担心即便胜了我,也会有减员的危险吧。”燕离洞若观火地道,“不用怕,我这么说罢,如果我失手杀了人,就当作输了。”

    被戳穿了心中所想,雷计阳有些羞恼。事实上,在见识过那一剑之后,他们的信心就有些动摇了。

    燕离见试探成功,笑了笑,道:“如果这么说了,你还不肯比,那就承认你们输了,放我跟我的朋友进去,顺便再跟我道个歉,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你休想!”众五行院弟子齐齐吆喝起来。

    “这也不行,那也不肯。”燕离耸了耸肩,“看来只能用最后一招了。”

    七人凝神警惕起来

    “你敢在我五行院道场门口杀人不成?”雷计阳厉声叫道。

    燕离反倒收了离崖,淡淡道:“我这次是受昆仑之邀而来,不是以道庭弟子的身份,而是以流木冰见的朋友。”

    “流木冰见?”雷计阳脸色微变。他是知道一些内幕的,这次的审判,昆仑在里头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流木冰见这个女人手腕高超,交结八方,各门派都有她的朋友,实在不能轻易得罪。

    “你有什么可以证明?”他说道。

    “你进去问问她本人不就知道了?”燕离道。

    雷计阳眉头皱起,向一个同门使了眼色,那同门即去,约莫半刻钟便飞奔下来,在他耳旁低语几句。

    “哼,放行!”

    燕离找来姬玄云三人,登上山门,便有个天策楼的谍眼过来道:“燕公子,楼主吩咐带您过去,位置已备好了。”

    “我跟着你。”他说。

    谍眼当即带路,路上有许多行色匆匆的五行院弟子,不知在忙碌些什么。

    “行啊猪头,才来仙界没多久,就结识了连五行院都要乖乖让道的人物。”姬玄云对这结果十分满意,拍了拍燕离的肩膀说,“没给本王丢脸,这很好,你要继续努力。”

    燕离拍开姬玄云的手,没好气地道:“谁的面子,都不如自己的好。”他原本并不想报出流木冰见来,只不过对方怯战,他也没办法逼着他们出手,在别人道场门前,闹下去最后一定是自己吃亏。

    “这话说得好。”袁复论赞同道。

    渐渐云遮雾绕,来到一个极高的峰顶,牌楼前略停,只见上面龙飞凤舞三个字“雷神台”,铁画银钩,有气吞山河之势。

    这是一个不小的场地,一眼看过去就可醒悟,这正是为了双九“公开处决”时,提供位置给人观看的场所。

    但是满打满算,全部的座椅加起来,也不到三千,怎么容纳下五行院外的人?

    将这疑问问出,那谍眼就笑着道:“那些人只能在另一处,观看水镜投影。当初设计时,看台就不是给那些人准备的。”

    燕离点了点头,待到了一定高度,整个行刑台一览无余,再看那台上,不禁吃了一惊。原来杨青柠就在台上,一身白色囚服,脸色十分憔悴。

    那台上从六个方位蔓延出蓝色雷电形成的锁链,分别锁住她的脖子、四肢和腰,使之一动不能动。

    行刑台周围的座椅,零星坐着一些人。

    韩天子一行,位于燕离等人正对面的最高一层,已是早早坐定了。

    流木冰见坐在韩天子的旁边,二人正在谈笑,看到燕离等人被带来,她向韩天子歉然道:“韩兄,先失陪一下。”

    “知冰见你是大忙人,不敢留你。”韩天子笑道。

    “哪里。”流木冰见失笑,自去迎接燕离。

    她走之后,韩天子的脸上笑容全无,目光落到了行刑台上,正巧杨青柠也在这时抬起头来,二人对视,却都没有什么表示,仿佛这一眼,就只是送行。

    流木冰见迎了燕离,见到姬玄云三人,有些意外,但并没有说什么,只笑着道:“燕兄能赏光,我心中很是欢喜的。”

    “我来不来,她都要死。”燕离道。

    流木冰见摇螓微笑,面向姬玄云三人道:“不给我介绍一下新朋友?”

    “你,你是女,女战神大人!”姬玄云双目发光,突然跑上去抓住流木冰见的手,欢呼着道,“我叫姬玄云,是您的偶像……啊呸,您是我的偶像啊!”

    流木冰见不知他真身,被抓住手,顿时有些不悦。

    燕离连忙向她传音两句,她恍然大悟,顿时觉得眼前这个假小子率性纯真,很是讨人喜欢,只道:“原来是离恨宫之主,魏王殿下大驾。”

    “袁复论,陆汗青,都是离恨宫的高手。”燕离又指另二人道。

    “袁先生,陆将军,久仰大名!”流木冰见脱开了手,得以抱拳。

    “女战神大人,我,我有好多话想跟您说啊。”姬玄云好似又变回了当初那个无忧无虑的小王爷。

    “三位且坐,我与魏王说说体己话。”流木冰见善解人意道。

    姬玄云欢呼一声,拉着流木冰见就跑,一面说,“我可以叫您冰见姐姐么?”

    “是我的荣幸,殿下。”流木冰见笑道。

    “别叫人家殿下了嘛,姐姐叫我玄云就好……听我说听我说……”

    二人渐渐远去了,留下三人面面相觑。

    燕离忽有所感,抬头望过去,正对上了韩天子的视线,他从这视线中,觉出了一丝杀意,虽极轻极淡,但绝不是错觉;仿佛对方看向的只是一个不怎么恭敬的家伙。

    是心胸狭小,还是别有缘由?但他的心胸并不宽敞,可谓睚眦必报,可也从不会因为别人对他不恭敬,就产生杀意的。

    然而细想想自己行为,却是当场让对方丢了脸面的,碍于“名声”,不得不表现大方一些,四舍五入一下,也能算个哑巴亏了,产生杀意不足为奇。

    想到此,他便释然了,不再去管。

    “师弟!”

    这时几个呼喊声将他的注意力吸引过去,只见罗方朔等三个藏剑峰弟子快跑过来,黄承彦吃惊地说,“远看有点像,不敢确认,没想到真是师弟。你竟已到了么,不是去送遗骨啦?”

    “送完回来了。”燕离笑道,请了三人在旁边坐下,免不了又是一阵绍介,完了道,“三位师兄怎么也来了?”

    “女战神交代留言的时候,兴许看在你的情面上,就顺口问了我们一句。”罗方朔欣然道,“我们都未见过双九,据说从前一次,已有六、七十年了,错过这次,不知要再等几年,就抓住机会来了。”

    “怎么就是燕离的情面呢。”曹子固不满地咕哝道,“好歹我也是天骄榜的天才剑客。”说不两句,他又高兴起来,“师弟,你可不知道,我们三人回去,就被掌教师伯传唤了。”

    “说什么了?”燕离道。

    “就问问事情的经过,和灭杀奉天教徒的细节,末了又给了些赏赐。”曹子固道。

    “怎么还有赏赐?”燕离道。

    黄承彦一面把玩着金闪闪的球,一面笑道:“师弟有所不知,这次奉天教徒几近于全灭,由于主导者,也就是燕师弟你,是咱们剑庭的弟子,大大消弭了奕剑峰的失误,挽回了剑庭的声誉。你回去自有赏赐,我们三人也是沾了师弟的光啊。”

    燕离心中倒是苦笑万分,他相信回去的第一件事,一定是交代燕山盗。可见成名,也并不是件好事,然而要生存,这些都是难免的。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姬玄云才心满意足地回到看台。

    午时,山下传来骚动,想是外面的人入场了。

    看台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数千的座位,很快就坐满了人。

    下午申时,日头渐渐偏西,一个五行院弟子站了出来,大声喊道:“时辰到,行刑!”

    刑台下,有一面看台是没有座位而且平整的。

    平整的斜面从中缓缓向两边分开,自中走出一个满脸络腮胡的男子,他的身材高大壮硕,疾步如雷,眼中似有狂兽,大声喝道:“杨青柠,你还有什么话说?”

56、行刑

    “杨青柠,你还有什么话说?”那男子的话声,犹如狂雷在场中炸开,在这“雷神台”上经久不绝,更是将那些若有似无的气机,给震成了粉碎,可见其浑厚修为。

    此人名叫武人王,五行院执律长老,目前在“九阳神雷”上造诣最高,所以很多年来,他一直都是“双九”的执行者。

    “身而为人族,我不后悔!”杨青柠抬起头来,仰望苍天,眼神决绝,无畏无惧更无愧。

    她的说话,与她的罪行是毫无干系的,众人只道她因为恐惧而神经错乱了。

    “这就是你的遗言?”武人王道。

    杨青柠不言不语,视线微微地下放,落到了燕离身上,只皱了一下眉,然后又转到姬玄云身上,杀意凛然。

    姬玄云想不到她在最后关头,仍对自己怀抱杀意,忍不住骂道:“蠢女人,下地狱去吧!”

    “时辰已到,请透魂钉!”武人王大喝一声。

    “时辰已到,请透魂钉!”在那裂开的斜面里头,便有一个声音重复唱喝,就听见“轱轱”的车轮声,数人推着一个装了滑轮的台子出来,上面卧放一个仿佛寒冰制成的大匣子,在酷暑下竟腾腾冒着寒气。

    台子被推到了武人王的身边,其中一人便抽去冰匣的板子,露出里头的情形来。

    这就是透魂钉?

    众人皆是吃了一惊,只见冰匣里,统共埋了九九八十一根指头粗细的钉子,那钉子是棱形的,有四面锋利的片角,像被瘦了身的杨桃,双头尖,通身青蓝色,相隔老远,都能感受到其上散发出来的极阴之力。

    燕离忍不住挑眉,心道此物怕不只用来行刑,用在斗法上,亦是极厉害的神兵。

    “杨青柠,本座最后问你一遍,可还有话说?”武人王的一只手燃烧起雷火。

    “无话可说!”杨青柠闭上了眼睛。

    “那你就受着吧!”武人王目中精光射出,燃起雷火的手此刻已然通红,便伸入匣子,取出一根钉。

    透魂钉一入手,烧得通红的手立刻就浮上一层冰白,可见若不烧,怕是会被直接冻成冰坨。再无话说,掷出去,便没入杨青柠身上的第一处大穴关元。

    关元穴位于下腹部,在气海的正下方,是人体重中之重的要穴。

    这行刑的手法也有讲究,按次序的不同,会让受刑者产生不同的苦楚。

    透魂钉入体,并无血迹,因伤口即刻冰冻,极阴之力侵入人体,开始作祟。

    杨青柠只觉通身的骨头如被蚂蚁啃咬,又痒又痛。她咬牙不叫出声,更是强忍着利用雷电锁链来摩擦身体以止痒的诱惑,一如她以往生命中的全部时刻决不低头屈服

    “本座看你能撑多久!”武人王暗暗狞笑一声,伸手取钉,掷出去。

    第二处肩井穴,位于肩峰连线中点,不算要害,但也是大穴。刹那间痒痛之感倍增,原来程度已不堪忍受,如是倍增,根本非人所能抵抗。

    杨青柠用力地咬住了唇,咬得鲜血直流,整个身子要瘫下去,奈何又被锁链缚正。

    第二根都不能让她叫出声,观众简直似乎有些失望。他们的渴望听到,也正是他们骨子里隐藏的暴戾。

    武人王这刻是与观众同忾的,他简直无法想象,这么一个柔弱的女子,怎么骨头那么硬。他偏不信邪,冷笑都不再藏,双手伸去,取了两根掷出去。

    这回分是血海与风池。前者还罢了,在膝盖上方;后者却是在前额上方,乃人体致命要穴。

    双钉齐入,杨青柠从喉咙深处发出破烂风箱般的抽气声,眼白上翻,全身如同犯病般颤动不止。

    “噢”观众台上,全部人聚精会神。

    “还不叫!”武人王瞳孔微缩,这可已超越了最高纪录的三根,达到了四根的程度。

    但是破纪录又能怎样,这并不是什么可荣誉的事。

    武人王到这时,暴戾稍去,有心要看杨青柠到底能忍到什么时候。便也不急,一根一根取来掷出去。然而竟是持续到了第十根。

    在第十一个要穴被透魂钉侵入时,杨青柠终于忍受不住,发出一声极凄厉的惨叫来。

    仿佛是某个诱导的讯号,一个惨叫发出,并不因为发泄过后就能停止,反像决了堤的洪水,一波接着一波,交汇成惨绝人寰的乐章。

    不只是惨叫,她简直已如同狂躁的受伤的野兽,拼了命地想要挣脱锁链。端庄的鹅蛋脸,再不复冷峻,如魔鬼一样扭曲着,尽情展露不自知的丑陋的一面。

    “好!!!”观众台爆发出一声喝彩,仿佛目睹十恶不赦的人遭到天谴一样快意;但他们自己,却很听不出自己的喝彩,竟似那豺狼的嗥叫一般。

    燕离很像做了一场噩梦,听到这喝彩,惊醒来,浑身湿透。望望左右,身边人的脸上,竟也都闪着豺狼般的凶光而不自觉。

    他忽然从心底产生了些许的悲哀。在他而言,杨青柠不是什么不共戴天的死敌,目睹她的死亡,并无任何的可乐之处,这也是他一开始并不很想来的缘故。

    忽有所感,目光落到距离几张椅子上的流木冰见,她的脸上,除了凶光外,还有着快意,冷漠,讥嘲,恶毒,在察觉到有人看,即回了一个温煦的目光,神色也变得柔和,“燕兄,我脸上有花么?”

    他摇了摇头,勉强笑了一下,“没事。”然后看着流木冰见又转回台上,快意,冷漠,讥嘲,恶毒。

    然而自己又何尝不是?

    甚至于更加恶毒,去伤害别人,伤害深爱的女人。

    心中一痛,他闭上眼睛,不再去看。突又睁开,目光直射向对面看台,发现韩天子在看着他,眼神冰冷,憎恶,冷漠,仇恨。

    杨青柠的下场,是他一手导致,韩天子作为她的同门,憎恶、仇恨自己岂非是理所应当的?

    他回避了对方的眼神,只因他知道,仇恨,是多么的痛苦,只有这一次,唯独这一次,就让让你。

    九九八十一根透魂钉,具体用了多久不知道。

    到了最后面,杨青柠的声带已完全损坏,发出来的声音,比破风箱的还要难听。但凡一个爱美的女子,若是只能发出这种声音,那么她哪怕死也不肯再发,宁可当个哑巴。

    可是杨青柠不能,实在是因为,太痛苦了。

    ps:感谢子曰学习了的提醒,是彩礼不是嫁妆。

58、燕离求见

    从一座橘色的虹桥过去,有个盛满月季花的园子,中间一条用鹅软石铺的小道,笔直通向被花丛众星拱月似的幽阁。

    幽阁不很大,只有两层,爬着些青绿藤蔓,窗纸是粉色的。顾采薇就站在那二层露台上,望着满园的各色的月季花出神。

    “薇薇,不好了……”

    橘色虹桥对面,一紫裙女子飞跑过来,气喘吁吁地跑到阁楼下,“不好了……”

    顾采薇格格娇笑道:“小骚蹄子,什么事让你喘成这样,莫不是招惹了太多男人,招架不住了?”说着跳了下来。

    紫裙女子自然便是杜紫琪。

    “呸!”她啐了一口,扬起了小脑袋骄傲道,“只要是男人,这世上就没有我杜紫琪招架不住的。”

    又直翻白眼,“薇薇,人家可是好心给你送消息来了……阿嚏……”但说到一半,突然打了个喷嚏,她皱眉望周围的花丛,“什么嘛,薇薇,你明明不喜欢月季,干嘛种得满园都是啊。一闻到这个破味道,我就忍不住要打喷嚏。”说着直挥手,驱赶花粉的侵扰。

    顾采薇妙目中闪过一丝极深的哀伤,面上仍笑着道:“小骚蹄子,你匆匆跑来,就是为了埋汰我园子里的花?”

    杜紫琪脸色一变,道:“对了,差点忘了,那那那那那个谁要来了!”

    “那个谁?”顾采薇迷糊道。

    杜紫琪跺了跺脚,“那个人,韩天子啊!”

    “他来干什么?”顾采薇吃惊道。

    “你忘啦,一年前你拒绝了韩天子的求亲,他说他还会再来,你故意为难他,让他下次来的时候,要找来青凰神木什么什么的,才会考虑……”

    杜紫琪按住额头,一副你没救了的模样,然后叹气道,“我知你是为了莲花座考虑,担心得罪道庭,被使绊子,害了莲花座。可是拜托二小姐,咱们莲花座哪有那么脆弱啊?你怎么老是不为自己考虑呢?讨厌的话,就干脆点拒绝。”

    顾采薇笑道:“哪有啊,一个如此优秀的男人为我摘星揽月,就算是我,也会忍不住心动的。”

    “小把戏,又想骗我?”杜紫琪不屑地道,“从小到大,你哪次能瞒得过我?暗中安顿雨荷师姐的人是你吧?其实你根本不想杀她,这次借了小环的事混淆视听,又一次让她脱身走了。你呀你,你让我说你什么好……”说到后面,已是有些心疼起来。

    她抓住顾采薇的手,轻声续道:“薇薇,师姐不希望你总是为了我们的事情而伤神忧心,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倒宁愿你不是首座弟子。这次,你听我的,出去避一避,既然你不愿当面拒绝,便先出去玩一阵子,他韩天子再怎么了不起,总不能强买强卖吧?”

    “不准犹豫,不准说不。”她竖起指头摇摆,威胁着道。

    顾采薇想了想,嫣然道:“好。”

    “这才乖。”杜紫琪笑嘻嘻道,“那你快出发吧,待道庭的人走了,我便去唤你回来。”

    顾采薇走了两步,又停住,娇声道:“小骚蹄子,你最心心念念的燕公子,在近期可能会来接人,我不在时,你记得把人交给他。”

    “燕公子要来?”杜紫琪美眸顿时闪闪发光,就好像闻到了绝世美味一样,不过灵动的眼珠子,却似乎在转着别的什么主意。

    “我一定会好好接待他的。”她意味莫名地笑了起来。

    ……

    句章离南巢着实不近,加上碎玉流歌载重过度,整整用了五天,才来到莲花座道场的入口。

    入口摆了**阵,使凡人进不去,即便进去了,也会在阵法的牵引下重新出去,即便出不去,他们也会想办法出去,对于周边城镇的凡人而言,冒犯上仙修行要地,而且是一个只有女仙的仙境,那可意味着死罪。

    修行者的识念强大,**阵却是不起作用的。

    穿过一大片的浓雾,四人沿着芳草小径登山,所过处落着各色的花瓣,空气里弥漫着各种花香,非但不会古怪,且分外的沁人心脾。

    “好香啊!”罗方朔脚步都有些漂浮,忍不住迷醉道。

    黄承彦的表现更不堪,活像下里巴人进城,一面走,一面捡花瓣在鼻子下使劲地闻,仿佛闻的曾被某个美人用柔荑捻过,“这,这里就是莲花座啊……啊,不行了,我感觉我要升天了……”

    “没出息,还不擦擦你们的口水!”曹子固正了正衣衫,怒其不争地道,“万一被美人们瞧见你们的丑态,给我丢脸,回去就罚你们跟我切磋一万次!”

    “一万次!”罗方朔惊恐地叫道。

    “来者何人!”

    这时一个叱喝从空中飘来,漫天花瓣飘洒,五个持伞的体态曼妙的女子分五个方位,将四人给围住。

    其中一个望见黄承彦的略显猥琐的动作,顿时满脸厌恶道:“哪里来的癞蛤蟆,竟敢伤我莲花座的花卉!”

    黄承彦下意识地丢了花瓣,尴尬地挠着头,“对,对不起,这是地上捡的……”

    曹子固往前迈了一步,摆出一个自我感觉良好的笑容,“美人们好,在下曹子固,年方二十,尚未婚配,喜欢的类型是天真烂漫的,即便胸大一点,腰细一点,臀肥一点,也没关系,都能接受,都可以商量……”

    “登徒子,莲花座不是你寻花问柳之地!”那女子厉声叫着,已抽出伞刃向曹子固直刺过去。

    曹子固吓了一跳,哪料到对方说动手就动手。

    “住手!”燕离伸手双指捻住。

    那女子瞳孔微一缩,她这一刺,已用上了死力,没想到被人轻易制住,忍不住喝道:“你是谁?”

    燕离松开伞刃,略一抱拳:“烦请向贵门的采薇姑娘通禀一声,就说燕离求见。”

    “燕离?”旁边一个高个女子轻蔑地笑道:“韩天子来了还差不多,以为自己是什么大人物吗?还燕离求见,一年四季到头,有无数的像你这么样的男人要求见,难道采薇师姐每个都见不成?”

    燕离皱眉,道:“你去通禀了,她自会见我。”

59、幻想大概就是用来破灭的

    这下子,另四女也笑了起来,发出一种毫不掩饰的对待下等人的讥笑。

    这笑声便很是打破了曹子固三人的对于莲花座的幻想。他们皆有些呆滞地想:莲花座的姑娘,跟白水城里头,那些猎团里的女修,也并不高贵到哪里去啊。如果不是,怎么会发出这种笑?

    在他们的想象之中,莲花座的弟子都是跟仙女一样的人物,都好似不食人间烟火,素面朝天,都知书达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看到别人受苦难会同情落泪,那眼泪比珍珠还要珍贵,看到美好事物会欢笑,那笑容比画图还要甜美。

    然而如今听到的,却仿佛夜枭的怪叫,刺耳难听;看到的,是一张张虽然俏丽,却涂抹了大量胭脂水粉的冰坨脸,仿佛自恃身份的大家闺秀,端着架子,面对低贱使役时吝于半个笑脸的模样。

    那高个女子便连轻蔑的表情都懒得摆出来了,只淡淡地说道:“我们的采薇师姐,是注定要嫁给当世最耀眼新星的,那个人便是公认的最有希望超越苏北客的韩天子师兄。惟有韩师兄才配得上采薇师姐,也惟有采薇师姐,才配得上韩师兄。我不管你们是什么身份,也不管你们为什么要见采薇师姐,奉劝一句,千万不要自误,因为韩师兄已经在来提亲的路上了。”

    曹子固是三人之中最冲动的一个,此刻因为不需要顾虑藏剑峰,又破灭了幻想,立刻就反唇相讥道:“哟呵,你们几个眼看我师弟实力高强,自忖不是对手,就拿个什么韩天子来压我们,当我们剑庭弟子,都是泥捏的吗?”说到后头,已是杀机凛然,如有无形剑气纵横,使衣袍鼓荡,看起来威严十足。

    五女齐齐退了小半步,却不是被他的森然气势骇退,而是“剑庭”这两个字,着实有一种魔力,让她们齐齐色变。

    当世九大派,能与道庭分庭抗礼的,便惟有剑庭了,尤其是那天剑峰,十万剑修一出,天地都要为之颤抖。

    她们想到自己方才言行上多有不妥,万一对方是天剑峰哪个实权长老的弟子,掌教跟前告上一状,那可就大大的糟糕了。

    思及此,各个都有些慌了,最早说话的瘦削女子当即露出一丝谄媚,笑着说道:“原来是剑庭的师兄呀,小妹真是有眼不识泰山,竟把师兄们错认为登徒子,实在是该罚……”

    这变脸术着实把他们三人唬得愣呆呆的,连曹子固都不知怎么接口了。都不禁呆呆地想,为什么剑庭的弟子,就不是登徒子了?

    燕离在红尘中摸打滚爬,对这些实在熟悉不过,也不戳破,只暗中冷笑着观看事态发展。

    “正是呀,剑庭的师兄光临,莲花座蓬荜生辉。”高个女弟子轻舒笑颜说道,“不知四位师兄是天剑峰哪位长老门下,找我那采薇师姐所为何事呢?”

    罗方朔是个老实人,闻听对方误会,立刻就澄清道:“不,不是的,我,我们是藏剑峰的弟子。”

    一听是藏剑峰的,五女当即又变了变脸色,各自对视一眼,瘦削女弟子的脸渐渐冷淡下来,说道:“原来是藏剑峰的啊,采薇师姐有事出门了,你们等过些日子再来吧。抱歉了,莲花座历来不接待男修,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请你们快快下山,别耽误了我们巡逻。”

    黄承彦脑子灵光,只是从小在藏剑峰那样一个环境长大,经历得太少,所以反应比较慢。对方的态度,在经过了三番二次的变化,终于让他醒悟,嘴角便泛起一丝冷嘲,“如果是天剑峰的师兄,抑或是那个韩天子,采薇姑娘便就在了么?”

    “你胡说什么!”瘦削女弟子看着柔弱,嗓门却是最大的,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怒瞪着黄承彦。

    曹子固眼睛一转,故意大声说道:“哟呵,说什么采薇姑娘注定只能嫁给韩天子,这是你能做主的吗?我告诉你,采薇姑娘对我们家师弟可稀罕得紧,我可是亲眼看到他们抱在一起的,试问阎浮世界之大,天才新星之多,有哪个能跟我燕师弟相比?”

    “你胡说八道!采薇师姐怎么可能跟这种人……”瘦削女弟子下意识地瞧了一眼燕离,却忽然发现他长得莫名好看,很有些让人心动,但嘴上怎肯服输,“跟这种无名之辈拥抱?你乱嚼舌根,小心折寿!”

    曹子固抱膀子冷笑道:“我亲眼所见,怎会有假。我告诉你们,说不定哪天采薇姑娘就嫁给我燕师弟了,我第一件事就是让她把你们几个狗眼看人低的臭女人赶出莲花座。”

    “你敢!”瘦削女弟子激动地拔出了伞刃,“韩师兄是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

    “张口韩师兄,闭口韩师兄,听得我耳朵都起茧了!是不是韩天子娶了采薇姑娘,你就能成为陪床的丫鬟啊?”黄承彦的眼睛里闪烁的全是嘲讽的光。三界少有不知韩天子之人,九大派弟子更不用讲,对于那个日后注定位列星空的天才超新星,大部分的只能仰望,敬畏自不必言,只从五行院的弟子的表现,就可见一斑。然而他跟曹子固一样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只不过平日里藏着锋芒,较为的含蓄内敛而已。

    瘦削女弟子被气得说不出话来,只恨不得那韩天子立刻出现在这里,好生教训他们一通。

    燕离眼看这俩货越说越脱离实际,头便隐隐作疼。他不怕什么韩天子,只担心巧合撞上白龙辇,到时一言不合,以双方实力对比,他二人很容易吃大亏。便说道:“二位师兄,既然她不在,我们过些日子再来。”

    他的话在如今,对他们已有些许威慑力,二人都找不到什么好的借口闹腾了,便悻悻作罢,准备跟随燕离下山。

    然而越担心什么,就越来什么,远空突地出现一个白点,飞速行驶过来,在众人眼中快速放大,赫然便是三匹白龙马拉着的辇车。

    “是白龙辇,韩师兄终于来了!”五女欢欣鼓舞。

    瘦削女弟子惊喜莫名,一下子涨了无数底气,对着二人发出刻薄的冷笑:“韩师兄来了,你们有能耐,就当着他的面,把方才的话再说一遍啊!”

60、人生天地间,大约难免要闯闯祸的

    曹子固是暴脾气,又是个冲动派,一下子热血上涌,哪顾得了那么多,瞪着眼睛喝道:“说就说,怕你这个臭女人,你曹爷爷的名字就倒过来写!”

    说罢不等白龙辇降下,就对其放声大叫,“韩天子,你给我听着,顾采薇要嫁的人是我燕师弟,这儿没你什么事了,麻利的回天枢宫去,免得自取其辱!”

    瘦削女弟子大为讶异,没想到他居然真的敢,旋即发出快意的笑,不置一言,只看着白龙辇缓缓降下来。

    燕离揉了揉一鼓一鼓跳动的太阳穴。然而他自己又能好到哪里去?冲动起来,是什么也顾不上的。幸而的扮演了一回“家长”似的角色,突然便很有些理解,以往自己身边的那些看着自己闯祸的人的心情了。沈流云的临别时的嘱咐,实在很有其道理的。

    事到如今,他也很有些明悟,人生天地间,大约难免总有些时候要闯闯祸的。

    罗方朔脑袋里一片空白,惟一能思考的,便是等会要是打起来,要不要躲起来。

    白龙辇落了地,少年便迫不及待跳将下来,看哪个不长眼的敢大放厥词。

    瘦削女弟子连忙的迎上去,盈盈行礼,笑靥如花:“小妹方莹莹,见过唐师兄。方才说话的人啊,连小妹都不敢得罪,自称是藏剑峰的高手呢。”她自不会忘记落井下石一番。

    唐天棋看到是燕离,低低地冷笑一声:“又是你这臭虫!”

    “我说怎么那么嘈杂,原来是藏剑峰的一群狗在吠。”他阴森森地接着道,“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凭你们也配跟我大师兄抢女人?”

    “孙子,你说谁是狗?”曹子固急红了眼,拔出剑来,随时准备冲上去砍人。

    黄承彦脸色发寒,暗暗捏着一个剑诀,只等打起来,就先给对方来一记狠的。从前忍忍他峰弟子的有意无意的欺压倒也罢了,好歹是同门,如今在外头还要被人欺凌,这口气是无论如何也咽不下的。

    坐在车厢周围的人,便都呼喝着下了车,统共有十来个,全都杀机满面,团团围了上来。这些人有的是专门服侍韩天子的仆从,有的是天枢宫的弟子,但不管前者还是后者,从小就都被灌输着为韩天子效忠的思想,到了如今,简直如同他的影子一般。

    这些人修为从修真到灌顶都有,加上都有共同目标,气势自然而然相融为一体,非常的惊人,使曹子固的锐气微微一滞,气场就被压了下去。

    唐天棋赶了一路的车,吃了不知多少东南西北风,正满肚子怒火,恨不得大闹一场,最好把求亲事宜搅和掉才痛快。当下森然道:“就说你们是狗,怎么了?”

    眼看就要打起来,莲花座五女全然不劝,怀抱看好戏的心情,机敏地退了开去。

    罗方朔吓得脸色苍白,身子像筛子一样抖个不停,有心想要躲开去,但一想到自己好歹也是藏剑峰一份子,这时候躲开,未免太不仗义了,便在原地哆嗦着。

    “给这些孙子一点颜色瞧瞧!”黄承彦面色冷厉,暗地里一跺脚,放出法域,辅助曹子固巩固气场。

    二人厉喝一声,就要冲上去跟他们厮杀,却突然被燕离横出来的双手挡住。

    曹子固怒道:“燕师弟,都被人这么骂了,你还要拦我们?”

    “杀鸡焉用牛刀?”燕离的嘴角微微地扬了起来。

    “什么意思?”曹子固一阵迷糊。

    “对付这群乌合之众,何用二位师兄出手,小弟一人足矣。”

    充满磁性的嗓音在这山道间回荡。恐怖的剑气大潮兀然间汹涌而出,却化为一股柔和的力量,将连同罗方朔在内的三人推送出百丈之外。

    罗方朔还迷糊着,另二人却被这份对于剑气的无上的掌控力震骇不已。要知道剑气在诸多法门真力当中,杀伤力最强,也因此狂暴而难以驾驭,要做到这般的程度,即便专于此道者,也非要数十年的苦功不可。

    每道剑气,都仿佛燕离的识念的延伸,自从对阵酒肉和尚一役后,领悟到的东西,让他提前拥有了洞观境的掌控力,御使剑气起来,十分的得心应手。

    莲花座五个女弟子面色纷纷大变,在被剑气刺痛之后,如同热锅里的蚂蚁,仓惶向后飞遁,生怕慢上一丝,就被这些剑气给撕成碎片,心中暗自庆幸方才没跟这煞星动手。

    这剑气大潮,对莲花座弟子是一种感受,对道庭弟子又是另一番感受。

    十来个人的连结在一起的气势刹那间迸散,个个只觉五内俱焚,气血逆冲,只挡不住数下,就被击飞出去,摔出数十丈,落在地上生死不知。

    唐天棋作为玉衡宫首席,修为自然不弱,却也只能勉强抵挡。道冲剑匣中子母双剑齐出,一面对抗剑气大潮,一面向后飞退。他感觉就好像有无数的剑递过来,朝着他身上的要害绵密不断地进攻,虽然险险格挡,但又不完全,身上很快多处挂彩,鲜血横流,疼痛难当。

    他整个昏了头,不敢相信对方真的下死手,咬牙喝道:“燕离,我是玉衡宫首席,你敢杀我?”

    在接触到全无温度的眼神之后,便领悟到,对方是真的敢杀他,不禁暗自后悔多嘴,明明是韩天子自己的事,从旁看戏多好!

    他使出浑身解数,闯出了剑气大潮,这百丈的距离,如同上刀山下火海,甫一踏出,便脱了力般倒在地上,浑身血淋淋,像条刚从虎口下逃生的野狗一样喘个不停。

    不远处就是莲花座的五个女弟子,看到他的狼狈相,全都呆若木鸡,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再看那百丈的剑气纵横之地,燕离连一根手指都还没动,似笑非笑地站在那里,也不追杀,微微扬起的嘴角,带着说不尽的讥嘲,就仿佛她们一开始那样,脸上登时红一阵白一阵。

    “好!”藏剑峰三个弟子欢欣鼓舞,只觉恶气尽出,说不出的畅快,喝彩一声,都还不够发泄,曹子固忍不住大笑起来,“阿彦小胖,你们看那个孙子,喘得像不像一条狗?”

    罗方朔又惊又羡地望着燕离的背影,心里暗自叹息,若我也有燕师弟的实力,是不是也能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扪心自问的结果,却让他十分沮丧,答案是不能。他忽然觉得,有些人天生就是耀眼的,只能用来崇拜,若是效行,远不及万一。

    “何止像,根本就是一条狗嘛!”黄承彦脸上挂着阴阴的笑容,接口道,“要不然的话,他主人都还没开口,何至于就在那里吠个不停?”

    曹子固更乐,挤眉弄眼道:“燕师弟,打狗还要看主人,你下手轻一点,别打死了,咱们还要赔钱呢!”

    这一番又是挤兑,又是奚落,只把地上那些刚醒过来的随从弟子气得心口直痛,又一阵阵发昏。

    “藏剑峰真是变得有趣起来了。”

    这个时候,同样处在这百丈内却毫发无损的白龙辇,发出了一个带着轻笑的嗓音,“自小剑峰主之后,荡魔大会再无人出彩,让人扼腕;但今届似乎不同。”

    地上随从弟子连同唐天棋,挣扎着站起来,勉强道:“请师兄(主人)为我们做主!”

    莲花座五个女弟子眼睛一亮,用着炽热的眼神投向辇车的车厢,仿佛要将爱慕之情传递过帘子,抵达那个人的心中,同时也将所有希望都投在了这里面。

    燕离打从一开始,识念就没有放松过对白龙辇的警惕。这里面坐着的人,可是天辰榜排名第二的韩天子。排名第二是什么概念?那李红妆可是能与小剑峰主对阵的,却只不过排在第三,韩天子到底有多强,他心中根本没底。

    “你想说什么?”他淡淡地问道。

    韩天子隔着帘子,缓缓地说道:“今届的不同,让我看到了藏剑峰的可能性,可惜今天却要毁于一旦。”

    他的说话,仿佛无形的力量,轻而易举穿透过这数不清的剑气,直扼住曹子固三人的咽喉,顿时全身发寒,这直抵灵魂的杀机,让他们吐不出半个字来,更是连动一下都很困难。

    “你伤了我的人,我可不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他语声转厉,“燕离,用出你的全力,接住我一招,否则你们今天全部要死!”

    到了后面,每个字都仿佛蕴含天地巨威,浩荡荡而来,剑气大潮肉眼可见的陷出一个凹坑。

    燕离瞳孔骤缩,离崖倏然在手,无数的看似杂乱无章的剑气在这一刻突如训练有素的军队,集阵排列,固定数目为一组,融合成真剑,深陷泥土。转眼间,漫漫百丈剑冢,呈在大地。

    难以计数的剑势,在这剑冢之中流转,他整个人仿佛幻化成了一柄所向披靡的剑,说不出的睥睨四方。

    然而天空突然降下一道更为可怖的剑光,引那无边无际的超凡之力,呼啸着向下,整个空间都是凄厉的颤音。

    在曹子固三人而言,就仿佛整个天穹都压了下来,让他们惊恐万状,手足发凉,心道“我命休矣”。

    “大者,无为!”

    离崖连着鞘,被燕离的右手握住,被强压得无所容身的剑势,纷纷挤入剑中,到了最后,百丈剑冢在沛然巨力之下,竟是整个扭曲起来。

    他咬紧牙关,顶着巨大压力,以连着鞘的离崖,猛地向天捅去,仿佛要将这天穹捅出一个窟窿来。

66、遇见(上)

    莲花山的构造十分清奇,早在莲花座的祖师在此处开山立派时,就有着人工开凿的栈道,后人以此为基础,用桥梁搭建,形成了如今的莲花山的形貌。

    这些人工开凿的栈道一层一层往下,直达地底深处。

    莲花座的门人便在地底深处,发现了一口极冻之泉,可惜她们的功法与之不合,此泉便长久搁置,直到数百年前的一位首座弟子犯了大错,其时掌教发了雷霆之怒,便在冻泉上方建了一座冷月宫,用来囚禁那位首座弟子。

    由于冻泉的缘故,哪怕是盛暑时节,冷月宫的空气依然冷得如同冰刀,被囚禁在此的人,就有了个极恰切的形容打入冷宫。

    数百年来,凡是被打入冷宫的,都是堪不破“情关”的首座弟子,即莲花座下一任掌教。无法勘破情关,就无法修成《琴心三叠》,就没有足够的实力掌控莲花座。

    武司幽曾经是莲花座最为耀眼的新星,几乎所有人都以为她必定会坐上掌教的宝座,包括她自己。

    冰潭映着冷月,灰白玉柱,更添冷清寂寥。

    水潭边上,顾采薇枕在武司幽的大腿上,脸部朝内,埋在后者的肚子里。她每当遇到不顺心的事情时,都会跑到冷月宫来。

    “师姐,这个结果,是不是连你自己也没想到?”

    “是吧。”武司幽抬起螓首来,眼中蕴藏着痛苦,“当初的我,对治理莲花座充满热情,恨不得转天醒来就能继任……”

    她的脸部线条十分柔和,尽管因为常年住在冷宫,脸上和嘴唇都没有血色,却仍难掩她的清丽绝俗。眼神中虽然蕴藏着痛苦,却很有一种“既来之则安之”的泰然。

    这是一个气场很强大,却又不表露出来的女子。

    “师姐现在后悔了吗?”顾采薇道。

    “君似明月我似雾,雾随月隐空留露。”武司幽嘴角噙一抹极难琢磨的笑意,“冷月宫只有冷清,有什么好的?我自然是很后悔的。”

    顾采薇转了一下头,把小脸儿露出来,去望武司幽,却看不出深浅来。她又转回去了,冷月宫到处都是冷冰冰的,只有师姐的肚子又温暖又舒服。

    武司幽轻抚着她的秀发,檀口轻启,“薇薇,你来此处数日了,很奇怪,以往你总是来去匆匆,这回遇到了什么事,把你给难倒了?”

    “还不是那个韩天子。”顾采薇道。

    “又来了?”武司幽微微讶异,旋即轻笑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本是天经地义的事。那韩天子我见过,那时他很年轻,实力就不下于我,品貌也很端正,你到底看不上他的什么?”

    “他像个英雄,无论何时都带着凯旋归来的自信;强大,却又不会目空一切;尊重长辈,该正经时正经,该风趣时风趣,又英俊又善良,符合我对于夫君的所有幻想。”顾采薇道。

    “那为什么不肯接受?”武司幽奇道。

    顾采薇忽然翻身坐起来,望着幽冷潭水出神,过了片刻才道:“他看我时,虽然可见得感情,在旁人看来,很深很深,我心里也有触动,但是……”

    “但是?”武司幽道。

    “我总有被黑暗包围的错觉……”顾采薇下意识抱紧了膝盖,“他实在太完美了,完美得不像一个人。”

    “不像人,难道是怪物不成?”武司幽忍不住失笑。

    顾采薇正要说话,外头匆匆跑进来一个很年轻的女弟子,气喘吁吁地道:“不好了采薇师姐,掌教要处决紫琪师姐……”

    “你说什么?”顾采薇霍然抬头。

    ……

    用十成功力,击杀一个藏剑峰弟子,应该不是问题!只要他一出来我就动手,绝不给他开口的机会。

    罪名的话……是了,就算是来提亲的,跑薇薇房间里去,完全是登徒子的行为,绝不可原谅。

    萧玉馨念如电转,心中做好了盘算,暗暗调动真元,只等燕离一出来,就发出致命一击。

    然而那女弟子一个人跑进去,又一个人跑出来,禀道:“掌教,采薇师姐不在。”

    “不在?”萧玉妍竖起眉头,转头望了一眼萧玉馨和柳月贞,美眸闪烁着。

    不在?

    萧玉馨偷偷望了一眼柳月贞,顾采薇不在她已经知道了,但燕离怎么会不在?后者茫然摇螓,表示自己也一无所知。

    难道他已提前走了?应该不会走很远。

    萧玉馨心中稍定,接下来只要找到他,当着姐姐的面承认是来求亲的,就万无一失了。

    “她怎么会不在?”萧玉妍目光逐渐转厉,盯着柳月贞,“看来有些人不希望婚事顺利,所以偷偷通知了她,是不是?”

    柳月贞这好不容易从惊吓中回复少许,又被萧玉妍的眼神刺得胆魄俱丧,不自觉地跪倒在地,颤声道:“弟子,弟子什么都不知道啊……”

    萧玉馨心中苦笑,这岂非不打自招?

    萧玉妍怒极反笑,“柳月贞,你不过是本座从流民里挑出来的贱丫头,本座一向以为你绝没有胆子向我欺瞒,现在看来,本座是错的,不但你的胆子,就连你的良心,也早就在这些年的养尊处优的生活中变质了!”

    柳月贞浑身一震,连连地摇螓,双眼通红,然后趴伏在地,哭着道:“是,是紫琪师妹说的……”说完便只觉满嘴的苦涩。

    萧玉馨暗暗地叹了口气,心里知道,她也是被逼到了没有选择的地步。

    “好!”萧玉妍厉笑一声,面现狠辣,“去,把那个叛徒押上来,本座要当场处决她!”

    萧玉馨趁着女弟子领喏的时候,拉了柳月贞悄悄走出园子,压低声音嘱咐道:“为今之计,只有找到那个燕离,紫琪或还有一线生机。”

    “可,可是……”

    “别可是了!”萧玉馨眼神宁定,传达出让人安心的力量,“我有办法找到他,你跟我去,向他说明原委,务必要他承认是来求亲的。”

    她说罢便瞑目捻诀,虚空神光一闪,一柄淡红色的伞便射出去,在空化为十数份,向不同的方向飞去。

    “找到了,跟我来。”

    柳月贞只觉身子不由自主腾空,飞速前进,几个起落,便来到了不远处的一个亭子里,她眼睛方能视物,便瞧见了迎面走来很显然迷了路的燕离,忍不住激动道:“燕公子,你怎么跑这来了?”

    燕离停住脚步,眼前二人来的突兀,他全无察觉,对美妇身法颇为吃惊。微一抱拳道:“这位可是人称幻蝶仙子的萧前辈?”

    萧玉馨也吃了一惊,她这别号全因身法而来,但久已不行走江湖,以为早就被人所遗忘,没想到这个年轻居然知道。不过此刻已无暇寒暄,只道:“本座萧玉馨,莲花座执律长老,有件事务必要请你听上一听。”

    “请讲。”燕离道。

    萧玉馨望了一眼柳月贞。

    柳月贞会意,当下将所有事情和盘托出,末了泪眼涟涟地道:“燕公子,我知你定然对紫琪师妹的利用心怀不忿,但她心思单纯,没有心机,只以为你在薇薇房中,便可气走韩天子,哪想到事情一再发生变化,现如今连性命都不保,我求你……”

    她泣不成声地跪倒在地,“求你救救紫琪……”

    燕离听罢,神情却没有变化。他摇头道:“我救不了她。”

    “不,怎么会……”柳月贞满以为燕离不会拒绝,毕竟只是出面承认求亲而已,难道很难吗?

    “燕离,你是否担心我姐姐为难你?”萧玉馨温声道,“你放心,只要你承认是来求亲的,我担保你平安无恙。”

    燕离却仍是摇头,道:“我既救不了她,也不是来求亲的。月贞姑娘,请你快把芙儿交还给我,我的时间很少,还有很多事情要办。”

    “燕离,这可由不得你!”萧玉馨神色一冷。

    “前辈这是何意?”燕离挑眉道。

    “就算是绑,本座也要把你绑过去!”萧玉馨语罢伸手接住落下来的红伞,伞身一旋,红粉散出,便化为一只一只的红蝶,她的身子便借了这些翩翩舞动的红蝶,眨眼就来到了燕离的身侧。

    “赶鸭子上架?晚辈也不会束手就擒!”燕离的脚下是栈道,护栏外就是数百丈高的地面,他毫无预兆地向护栏外跃去,避过了萧玉馨的丝带的捆缚。

    他自然不是为了跳到地面去逃,左手如猿猴一样攀住护栏的底座一荡,便荡到了护栏的另一边,萧玉馨的身后。

    在这过程中,藏锋已蕴藏六重,拔剑一斩。

    萧玉馨美目一闪,伸手去虚空,柔荑握住伞柄一抽,便也拔出伞刃,施了个回身斩。

    剧烈的气劲的碰撞,将燕离撞飞出去,落到山壁上,他便顺势而逃。

    “拦住他!”

    “燕公子得罪了!”柳月贞一咬牙,从袖中射出玉带,阻住燕离去路,身形腾空,自这玉带踏空而去,并放出更多玉带,试图缠住燕离。

    燕离侧身避过,眼神冰冷,“月贞姑娘,不要逼我杀人!”

    柳月贞咬牙道:“燕公子,无论如何我也不能让你走……”

70、明人不说暗话

    “说的本座要把你推入火坑一样!”萧玉妍面如寒霜,声音冷得可以把人冻住,“等你日后神功大成,便知为师是怎样的用心良苦!”

    燕离感觉到越来越痛苦,胸口也越来越灼热。在他的灵魂深处,熊熊燃烧的金色火焰,似乎有喷涌而出的迹象,一旦成真,被压制的诅咒便会重新浮现。

    但这一刻还有选择吗?

    三位同门的挣扎越来越弱,他心中焦急,只恨不得立刻解开封印,当下也惟有诅咒能帮他挣脱禁锢。

    但金色火焰却始终没有喷发,他又没有调动的法决,心里便悄然滋生出一丝的绝望来。没想到连报仇的最后期限都没能用完,就要死在这里了,尽管只剩了不到一年的时间,心中的不甘,却如病毒一样传遍周身,附入血液流转,原本缓慢流淌的魔血,刹如奔涌的江河。

    复仇已让我一无所有,如今还要剥夺所剩的最后时光,不可原谅!

    魔血的滚烫,使得他恢复了一丝动能,便猛地抬头,双睛迸发凶恶血光,识念倏地随血光射出,斩断了不可能斩断的禁锢。

    这是他领悟到的剑识,普通的绝不可能冲破萧玉妍的元神,也惟有《太白剑经》方能办到。

    三人意外得救,皆在地上大喘气,还道老妖婆突然善心大发,直到燕离在他们耳边狂呼“快逃!”,才惊醒过来,爬起来逃。

    萧玉妍在燕离眼中迸发血光的时候,分明感受到了一丝厌恶的气息,虽然转瞬即逝,却让她皱眉疑惑不已,这才没有第一时间追击。

    “还想逃!”她冷笑一声,便是让他们逃上一个半个时辰,也不妨碍她杀光杀绝,这时掐了一个印诀,如水般的气劲便朝他们背影打过去。

    燕离最后一个逃,想也不想地抬剑去挡,不管能不能挡住,却是不得不挡,否则他们四个全都要死。

    曹子固一听那凄厉破空音,便知不妙,心念急转,燕离后入门,是我们师弟,怎么还要他来保护,岂不羞愧?他暴喝一声,“藏剑!”便回身去,同燕离并排去挡。

    黄承彦全身一震,即明白过来,也倒回去。

    罗方朔骇得眼泪鼻涕一股脑飚出来,但在这时刻,居然却就战胜了恐惧,哭着回身去挡。

    “怎么不逃!”燕离心中大为触动。

    曹子固硬生生又将剑向前挺了一分,咧嘴道:“你可是我们小师弟,送死的事,怎能让你一人独揽?”

    四个连鞘的剑,或横的或竖的,挡了去。藏剑峰四个门人一条心,竟也凝成一道所向披靡的剑势。

    然而对方到底是神仙般的人物,曹子固在头一个,受了大股力道,便受不住飞出去,在空中狂吐鲜血,落地险些滚到阶台下去。

    紧跟着是黄承彦和罗方朔,也双双飞出去。

    离崖所擅的不在于锋利或者轻快,而在于对外力的吸收。

    燕离凭此种种,终于挡下这道气劲,毕竟只是萧玉妍随手挥出,连超凡之力都没有跟从。不过,饶是如此,他仍向后滑退,靴底与鹅软石小径激烈摩擦,他却是再无余力保护,便露出脚趾头来。

    他索性蹬掉,赤着脚又将三人挡在身后,“你们快走,走掉一个是一个!”

    “谁都别想走!”萧玉妍厉叫一声,终于动了真格,如水的劲气,幻化成了花的海洋,铺天盖地而去。

    这既不是真元,也不是超凡之力,而更在前二者之上。

    燕离一下子面如死灰,心知即便诅咒解封,怕也挡它不住。尽管明知必死,他咬一咬牙,还是挺剑去挡,死也要顶天立地。

    这时突然一道香风扑入鼻间,眼前突然出现红伞,其主在伞下,挡在了他们前面。

    “萧长老!”他一怔。

    “退后!”

    萧玉馨执伞捻决,往前踏出一步,全身真元一滴不留,数不尽的超凡之力被吸引过来,如江河汇入大海,并也幻化成了花的海洋,与之撞上,神光以环状向九天十地迸发开去,同时发生惊天动地的巨响。

    萧玉妍只觉气血逆冲,不知那燕离究竟有什么魔力,竟让自己的平日里宠爱有加的小妹豁出性命,但是她又不能不管,只得用了更强的力量,将碰撞的余波全数收缩住,否则院子里其他人都要遭殃。

    虽然余波都被收住,萧玉馨还是受了重创,面色煞白,捂着胸口,吃力地道:“姐姐,他来了……”

    燕离原就在想她怎么连性命都不要,这时霍然抬头。

    其他人也都抬头去看,只见极高空处,在那九彩祥云之上,凌空悬浮着一个面相十分年轻的男子,他穿着普通,但周身涌动着可怕的气流,凌厉的目光投射下来,让每个人都清晰感受到他的愤怒。

    他骈指为剑伸出,指端便吐出一截小剑,在推进过程中拉长充盈,待落到九色祥云上时,已成一柄青色巨剑。

    这九色祥云正是莲花座的护山大阵,从山脚进入的话,只要有莲花座弟子的带路,就可平安无事,然而从空中侵入,就须强行破阵了。

    九色云倏然涌动,凝成一面云墙,挡住巨剑,并整体流动,酝酿反击,九色气劲如柱般反冲回去。

    男子半步不动,周身的气流仿佛被什么撑了开来,那些气劲还未靠近他三丈内,就诡异的消失无踪,然后在他身后出现,虽颜色未变,却幻成了剑状,并如同被降伏般,倒成了他的“狗腿子”。

    于是不一刻,男子身后就漂浮了密密麻麻的数不清的剑,仿佛都是九色云提供。

    九色云仿佛也发现了这个事实,便按捺不动,其门户自也不肯洞开,处于禁闭状态。

    是苏小剑!

    众皆大惊失色,他怎么来了?难道那小子说的是真的?

    萧玉妍眼皮跳动,面色如有波光诡谲,接连变幻,过了一阵才用硬邦邦的语气道:“苏小剑,你来干什么?”

    苏小剑却没有急着开口,在燕离四人身上扫视了片刻,才轻描淡写地道:“萧掌教,明人不说暗话,你若再动他们一根毫毛,我便教你莲花山血流成河!”

72、月季花的传说

    话分两头,却说幽阁门口,萧玉馨眼看自己的两个同门也冲上去对抗苏小剑,心中忽然产生了些许不坚定。同门都在支持姐姐,自己岂非是倒行逆施?

    她的天赋才智俱佳,然而就是因为意志容易动摇,导致迟迟未能突破第七境。但又觉得反手去杀燕离他们,未免也太可笑了,倒似那魔族子弟常干的事。于是她便不动,也不去管韩天子他们。

    韩天子下了命令,唐天棋等人自然不敢抗命,当即冲上去。虽然在山下被燕离狠狠教训了一顿,但对方在遭受了萧玉妍的多次重击后,必已是强弩之末,此刻不报仇,更待何时?

    唐天棋拔出粗厚的母剑,狞笑着冲过去,半途却突生警兆,回身抵挡,粉色气劲击在母剑上,震得他虎口发麻,忍不住道:“采薇姑娘,你这是在做什么?”

    顾采薇没有说话。

    “薇薇,你怎么了?”韩天子走过去,凝视着顾采薇的眼睛,“有心事可以跟我说,我是你最忠实的听众。”

    顾采薇道:“若是你的朋友遭到袭击,你会袖手旁观么?”

    韩天子道:“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跟你我做朋友。”

    “朋友就是朋友,跟身份来历无关。”顾采薇语声转冷,“只要我愿意,哪怕是蝼蚁飞蛾,也完全可以成为朋友的。”

    韩天子想了想,道:“你说的对,是我太狭隘了。”

    顾采薇略显意外,道:“你愿意放过他们?”

    “你的朋友并不需要。”韩天子道。

    顾采薇转头望向燕离,四目相对的一刹那,便忽然明白过来,这个男人从来不需要施舍和同情,躲在女人背后苟延残喘的事,更加是不可能的。

    她嫣然笑了起来,这世间绝无第二道美景,能与她的笑容相媲美,这世间也绝无言语能注解,倾世绝伦都还显得不够。满园的各色的月季花,便就失去了颜色。

    韩天子被这个笑容冲击着,下意识地触着心脏位置,他忽然有些明白了,自己的有时不受控制的感情的由来,原来也根本无需用言语来表述的。

    “你说的对,他不需要。不过,小贱客是我朋友,你也不能阻止我帮他。”顾采薇说罢便出手打向唐天棋。

    唐天棋的实力比起顾采薇来,当然还有所欠缺,况且对于未来的大嫂,他也不敢真的还手,便被追得像个猴子一样上蹿下跳,只能将求救的目光投向韩天子,然而后者却只是宠溺地望着顾采薇的身影,竟是一刻也不肯挪开了。

    其余人自然继续冲过去。

    燕离抬头望了望天,峰主恐怕没那么快打进来,需要留着体力应付可能出现的危机。他低下头,下意识地望向韩天子,离崖向前一格,挡住一个道庭弟子的进击。

    “师弟,峰主来了,咱们还怕什么,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曹子固发出大笑,只不过有些中气不足。四人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创伤,面对对方的进攻,也无法在短时间内克制。

    这时候那柳月贞同杜紫琪对视一眼,各自点了点头,也冲进战团,跟道庭的弟子打在了一处。

    曹子固大为惊讶,道:“二位姑娘,你们还是别掺和进来了,不然等等那个老妖婆又要找你们麻烦。”

    杜紫琪道:“我已犯过一次错了,不想再犯第二次。这既然是薇薇所希望的,便也是我杜紫琪所希望的!”

    “给诸位造成的麻烦,我和紫琪希望能尽力弥补。”柳月贞轻声地说道。

    黄承彦的目光一转,落到那柳月贞的身上,道:“倒也无妨,算是一种历练吧。从前一直在天柱山的一隅,围绕着藏剑峰的三分地生活,不知天下之大,人心之险。如今粗略品尝,才知人心险恶,甚过洪水猛兽。”他想到了那个方莹莹的刁难,如不是她,也就不会有一开始的冲突,后来的事情的发展,说不定就会不同。

    柳月贞转过螓首来,认真地望着黄承彦,“说明列位都是天生的贵人。”

    二人视线交织着,她忽然有些怯地转走视线。他也连忙转走,闷头应敌,不再讲话。

    曹子固敏锐发现这二人的苗头,暗中嘿嘿直笑,正要跟人分享,却发现燕离早已脱出战团,在另一旁悠闲赏花。他忍不住翻个白眼,正要埋怨两句,忽然发现赏花的不止一人,便就住了嘴,整个身子都紧绷起来,紧张地盯住。

    燕离的眼睛在看着月季花,实则全副心神都在警惕着韩天子。

    韩天子的心情不知何故的轻快起来,就连原本浓郁得化不开的如水般沉重的神情,此刻也开释了,他的无可挑剔的五官,便绽放出惊人的魅力,“你知道月季花的故事吗?”

    “不知道。”燕离道。他正要拖时间,巴不得对方讲个三天两夜的故事,“你有兴趣讲?”

    韩天子摘下一朵来闻,道:“传说很久以前,佘农山下有个高姓人家,家有一女,天生丽质,引来王公贵族争相求亲,她一个不应,只因家中老母终年咳嗽、咯血,多年来延医用药,皆不见效。无奈之下,她张榜求医:‘治好吾母病者,小女以身相许。’她的孝心感动上天,便派下一名叫长春的天官,播洒月季花种,言此花与冰糖合炖,乃清咳止血神汤,专治妇人病……”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燕离只听到此处,后面讲的一个字都进不了他耳朵里了。这满园月季,原来饱含了她如此巨大的希望啊。突然一道凛冽杀机飘过来,他连忙整束心神。

    “认真倾听别人讲话,是一种基本的礼貌。”韩天子的神色渐渐变冷。

    要动手了么!

    他握紧了离崖。

    韩天子抬手便是一道指剑打过来。这指剑打出来的,却是并蒂青莲,如同一盏莲花灯,迎空绽放开来,青色的灯苗隐隐,在半途似化成剑,又恢复灯,二者之间变幻不定,满含着势的凛冽,莲瓣状的气劲已先一步来到。

    他心中巨震,险些失声叫出口:“青莲剑歌?”

73、根植于往昔。

    一直以来,《青莲剑歌》都是他的核心法门,各种招式的开发,都离不开它的辅助;但那是指苏羽自创的后三式。在他领悟到剑歌意韵时,他忽然的明悟到,记载剑歌的小册子,根本没有什么后几页,剑歌从来只有一式。

    然而仅是这一式,帮他渡过了多少难关就不用提了,他先后两次一只脚踏入鬼门关又活过来,也全是剑歌意韵的功劳。第一次是中了黄泉蝎的毒,那时他以为自己绝无幸免,未料剑歌意韵竟护住了他的心脉,坚持到了拔毒;第二次是在孤鹰的地牢密室里,噬魂蝶的幼虫侵入大脑,却诡异的停止了行动。后来经历了换血,他才终于明白,还是剑歌意韵救了他的命。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目前的他所了解的剑歌意韵的作用,便是对越邪恶的东西越有效,有种接近于法则般的霸道,那黄泉蝎的毒和那侵入人脑的虫子,都不在话下。

    所以看到韩天子居然也使出来,他怎能不吃惊?

    但他很快发现,这一式虽然很像剑歌,却其实并不是。那青莲绽开又化剑又变灯的情景,使他联想到了青莲灯,他虽没亲眼看到,燕十一杀李玄微时,青莲灯确幻化成了剑,加上源海里的青莲花苞,才将之错认。

    说时迟那时快,他拔剑出鞘,身形便一闪消失不见。

    那青莲剑再怎么玄妙,也打不中,果然越过去,四散飞溅的剑气,便毁掉了半个园子。

    韩天子眉头微蹙,随手打碎一道剑光,目光直直地盯着从天而降的燕离。

    燕离心中警兆升起,他半途变招是早已用习惯了的,这刻也不犹豫,飞速向后退去,突觉凛冽,那双令人陷进去便再也出不来的黑暗双眼毫无预兆的近在眼前,浑身上下的全部毛孔悚然张开,都在传达着同一个讯号。

    这个时候是连“还剑归鞘”这一动作都来不及做的程度了,只能双手抬起来,交叉着挡在门面,如同有什么镜碎般的声音响起来,他被一道沛然巨力打飞出去,重重地撞在了那片损毁的花园后头,又撞碎了篱笆墙,摔到了后头的悬崖,堪堪在掉下去的前一刻清醒过来,抓住悬崖边缘,撑住了身子。

    然后再也忍不住地呕出一口血来。幸好这一口血落到了底下的河流去了。

    由于要空出一只手,剑鞘便握不住,连同魔血一起掉到了河里头。

    他正要爬上去,只见韩天子一步两步三步地凌空登阶,待到一定高度,也不见作态,身后自然而然呈出一道竖起来有九尺高的光门。

    众妙之门!

    这是他目前看过的最大的众妙之门,瞳孔倒映出白光。

    “韩天子,你敢杀我师弟!”

    暴喝声与众妙之门齐齐迸发,白光激射出来,燕离身前突然出现一个身影。

    “师兄快躲开!”

    曹子固尽管全身心的感到害怕,连站着都不利索,却不肯退,一咬牙,将剑格挡出去。

    砰!

    剑器毫无悬念的从中断裂,他哼也未哼地从燕离头顶上飞出去,直直摔到底下的湍急的河流中,眨眼就不见了影踪。

    “曹老大!”黄承彦一声痛叫,猛地撞出人丛,奋不顾身地一跃,扑下河里去。

    燕离的神情凝固住,瞳孔急剧地收缩。急促地喘了几口气,才从眩晕中恢复过来,不禁厉声吼道:“韩天子,若他有个三长两短,我必将你挫骨扬灰!”

    韩天子的眼神微一动,似笑非笑地说道:“但还有谁能为你挡呢?”光门大为炽亮,疾掠过去,幻化成绳子,将燕离全身缠住。

    燕离发现左手使不上力,全身都被禁锢在了悬崖边。

    光门紧跟着便射出一道粗如水桶的白光,向着燕离的脑袋打过去,以其无匹锋锐的洞穿力,他的脑袋甚至还没有剑器坚硬。

    全身心都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箍住,他知道那是死亡的阴影。有过的次数多到数不清,然而都没有眼下的那么清晰。

    到此为止了么?

    不由自主地闭上眼睛,脑海中走马观花般淌过一幕幕回忆,过往的曾经被他遗忘的,愈加深刻和清晰起来。

    火灵珠……我怎么忘了,还没把你物归原主……

    “这是什么呀?”

    “母后说,这是对于我非常珍贵的宝物。它叫火灵珠。”

    “那,为什么要给我?”

    “因为你是我第一个朋友呀。”

    “可是……”

    “别急,这是有条件的。答应我,长大了不许当强盗哦,不然我一定抓你。”

    “为什么呀?”

    “你真笨,强盗是坏人!”

    “可,可我想要大碗喝酒大块吃肉……”

    “我不管,你收好,我要回去了……”

    姬纸鸢刚回领地,实在有很多事务要处理,到了今日,已不知连续忙碌了多少天。这是一个工坊,她按照预定的时间来巡查,自打回来后便冷漠的脸,不知已积累了多少疲惫,突然眼前一晃,她的神情恍惚,不由自主地半蹲下去。

    “主公?”尉迟真金正听那坊主的汇报,见状大吃一惊,忙将她扶起,“怎么了?”

    “我不知道……”她咬着牙齿,只觉胸口愈来愈痛,呼吸便越来越急促,脸色也越来越苍白,宛然透明一样。

    “去叫大夫来!”尉迟真金对着发愣的使役道。说着又将她扶到椅子上坐好,“主公,您一定是太劳累了,等大夫看了,先回去好好歇歇,后面的琐事,交给属下来办吧。”

    她的眼神不住地变幻着,突然取出雨霖铃,水灵珠大放光芒,整个工坊顿时亮如白昼。她敏锐发现,在火灵珠的嵌槽里,竟微微地闪烁红光。

    这是前所未有的事。

    火灵珠?为什么?

    他不是死了吗?

    突然一道水光包裹过来,将她全身笼住,刹那间改天换地,眼前变成了一座悬崖,一个人攀在崖边,全身被一道白色的光绳捆缚。

    那个人的背影渐渐清晰,她的心神不自主地一震,“燕离!”恨意即透发出来。

    纸鸢,对不起。

    是他的声音!她咬牙,“现在说对不起有什么用!”

    没想到我临死时想到的仍然是你。我明明已没有资格想你……我有什么资格呢?那样地伤害你……明明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也要取得你的原谅。可是,再不能了。

    她这才发现,燕离的声音,并不是从嘴里吐出来,而是心里。

    为什么,我会听到他的心里话?为什么,他会那么痛苦?

    她咬牙,心也愈来愈痛。

    手中的雨霖铃十分灼热,火灵珠的嵌槽的位置,竟是出现了一团虚影。

    这?

    她猛然抬头,只见一道光门横亘天地间,毫无瑕疵的白光激射出来,如同审判的天罚,水桶那么粗,让人毫不怀疑会洞穿任何物体。

    她的瞳孔骤然收缩,救或者不救的选择,甚至还没有在她的脑子里出现,身体已本能的做出反应,雨霖铃倏然出鞘,远隔未知距离,以伞刃迎向那道白光。

    “纸鸢!”

    燕离猛然睁眼,发现眼前白光被细细伞刃顶住,胸口骤然间灼热沸腾,宛然注入了无上的生命力,“纸鸢,是你吗?”

    然而那光是无上神通,远隔了未可知的距离,能阻滞一瞬已极其的不易。

    幻境刹那间消失,水光消退,水灵珠的光芒亦收敛。又回到了工坊里。

    声音全都远去,消失于虚无之中。

    “我,为什么……”

    姬纸鸢怔怔地望着自己的手,由于遭受巨大压力,纤细的手掌竟是裂了开来,鲜血直流。

    “主公!”尉迟真金神色一变,喝道,“何方高人,还不现身!”心中已是翻天覆地,这世上居然有人能瞒过他的感应。

    “是我自己弄的……”她制止了尉迟真金,给自己草草地包扎过,站起来往回走。

    尉迟真金连忙追上去,“您真的没事?”他实在不懂,一个人的手怎么会突然的流血。

    “没事,我只是有点累了。”她又走了几步,停住,深吸了口气,“派人去打听一下,燕离是死是活。”

    “燕离?”尉迟真金一愣,看着她的背影,不禁暗自咕哝,“?儿丫头不是说完全闹掰了么?看来还有故事啊,那丫头又会怎么做呢?”

    ……

    还是伞,撑住了剩余的白光。

    顾采薇若晚到一刻,燕离此刻已然奔赴黄泉。

    她的伞,支撑得也很吃力,赤足虚浮无力,尚且抬螓,倔强地去看韩天子,“我不能让你杀他!”

    韩天子的思绪,从方才的从虚空伸出的伞刃收回来,定睛在顾采薇身上,面上闪过一丝柔和,道:“薇薇,我若不杀他,你师傅定会遭到来自剑庭的责难。”

    顾采薇的脸色顿时发白,她已明白此言之意,若燕离死在韩天子手中,那便是剑庭与道庭之间的恩怨,如若不然,剑庭的怒火,便须萧玉妍抑或是莲花座来承受。

    “薇薇,不要犹豫了,你师傅确实是为了你好。”

    韩天子不急不躁,继续劝说道:“《琴心三叠》需要一个真名品级最顶级的炉鼎,日后琴心入命时,方可一举贯通神圣三大境,成为绝世高手,振兴……”

    突然一声闷响打断了他的话头,原来燕离不知何故挣脱了禁锢,升上了高空。

74、莹白的辉光

    黄承彦跳到水里,猛游了数十里,才终于追到曹子固,将他拖上了岸,自己也已是筋疲力尽。

    待恢复了少许力气,他才去推曹子固,却发现对方毫无动静,他撕开曹子固衣服,只见胸口上一个惊心动魄的凹坑,呈现在眼前,他不禁悲呼一声,“曹老大!”

    曹子固的手指微微地动了一下,勉力地睁开眼睛,“老,老子……还没死……你嚎个……鬼……啊……”

    “师兄!”黄承彦狂喜,旋即想起来什么,赶紧从乾坤袋里取出伤药,喂曹子固服下,“你忍着点,我立刻带你去找郎中。”

    “不……行……你快回去……燕师弟有危险……”

    “你都这样了,还管别人!”

    “听……话……叫小胖来……就好……”

    黄承彦抬头望了望天,咬一咬牙,小心扛起曹子固,又往战场跑去。

    ……

    混沌天地,五色虹流无声垂落,整个空间仿佛被剥夺了声音一样静悄悄的。

    源海如晚霞倾洒,深处,火红的珠子正缓缓敛去余光,便恢复本来面目。然而又不,因为本来面目如同死水一潭,此刻竟焕发勃勃生机,犹如初升旭日。每一滴剑形状的真气,都笔直地倒立起来,如同全副武装、即将出征的士兵,并好像必胜一样士气高昂。

    纸鸢,她救了我!

    无法形容的愉悦,从心底里流淌出来,使得体内的每个细胞都活跃起来,魔血“汩汩”流动。

    这世上的大多数事情,原本就不是绝对的。中了黑血咒又怎样?苏星宇断言只能活一年又怎样?只要我不放弃,一定有方法可以攻克黑血咒,还是有机会取得她的原谅。

    燕离的心如同被注入了新的生命力,终于从行尸走肉般的状态中脱离出来,意志空前高昂。魔血滚动,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挣开束缚,召出了碎玉流歌,冲上高空。

    这儿离瀑布并不远,水气充足,承载他一人并无问题。

    他站在碎玉流歌上俯瞰下来。

    韩天子有所感,便抬起头,与燕离的视线碰撞,微微讶异,不知对方突然的斗志从何处而来。

    “来吧。”他微微地抬起手,仅止是光门在酝酿,毕竟斗志,并不能改变实力的差距。

    “小贱客!”顾采薇轻咬贝齿,摇着螓。

    “退开一些,你的月季我保不住了,不过,你是我的朋友。”燕离的神情发着一种奇异的光,“我燕离的朋友,怎么可以受委屈?我会保护你的,今日之后,再没有人可以左右你的婚事!”

    “你……”

    剑心。

    燕离已微微瞑目,天地一片黑暗,万事万物在眼前重新构筑重组,虚的暗影,却交织成了实物,这个景象,他每次看都有新的感悟。

    修《太白剑经》越久,不可思议的地方就越多。

    现在还只是灌顶,不到一半,等全部经典修行完成,立在星空之上,也就不再是梦想了吧?

    韩天子的重铸,果然极为费时。

    他的整个人在剑心天地之中,都显得光彩夺目,那空气中流转着的护山大阵的神光,与之相比,便如萤火之光,远无法相提并论。

    这个人很强,强到不可思议的地步,他原先以为只有燕十一那个变态的实力,会让他感到震惊,然而现在却多了半个。这个人的强大,实力反而是次要的,更在于一种精神方面的修养,需要磨练到什么样程度的精神,才能从容应对任何境况?这一点,他是自愧不如的。

    如果说燕十一是超然于世俗之上的观星者,这个人便是群星之首。

    剑心天地下,反馈回来的信息,让他做出如此的判断。

    “一剑可得天下势!”

    莹白电火在离崖上交织闪烁着,漫漫百丈剑冢,一点一点交织剑势,如同烈焰之魂。

    此刻众妙之门光芒大放,毫无瑕疵的光激射出来,直透天际而去。但也终于不是随手的一击,这光引了漫无边际的超凡之力来吸附,更加壮大。

    “我绝不允许自己再退半步!”

    燕离丝毫不惧,斗志更加昂扬,双足在碎玉流歌上一蹬,便如陨星般降落,百丈剑冢倏然间隐没。离崖在虚空拖出长长尾光,随之而动,如剑域生花,一层层泛去。

    超凡之力,便是整个领域。

    那领域是韩天子的冰山一角,只一个动念。

    莹白剑光抢下,撞在这领域上,登时整个膨胀,肉眼可见的气劲向九天十地而去,所过处尽皆毁灭。

    底下鏖战的骇然失色,纷纷躲避,幸好及时,园子在他们躲避后毁于一旦。

    众人避到了幽阁的碧瓦上,忍不住地抬头去看。

    萧玉馨心中极大地震动着,进攻的一方,真是灌顶?这到底是什么法门?口中不自主地发问道:“薇薇,你这个朋友到底……”

    “小贱客吗?”顾采薇的妙目中闪耀着一种骄傲的神采,“从前我跟你们一样不懂。”

    “现在呢?”萧玉馨道。

    “现在也不懂。”顾采薇格格娇笑起来。

    笑声中,兀然发生一个尖锐的穿破声。

    众人震惊的发现,莹白剑光居然穿透了所有一切障碍,竟是如此的披靡,使得境界在这显得孱弱无力。

    这是第一次,燕离的剑够着了韩天子。然而仅仅泛起一个波纹,就消失不见了。如果不是碎玉流歌托着他,他铁定要更狼狈地着地。

    在花园的废墟上,他倚着墙喘气。

    韩天子在看燕离,眼神大不一样,多了一点人间烟火,但也仅仅是一点。他在燕离的面前,首次伸手虚握,这个动作自然是握剑的。

    他的剑取在了手中,并说道:“我承认你的实力,但结束了。”他还没说完就已经开始拔剑,等到他说完了,剑反而又回鞘里去了。

    他的眼皮一跳,因为手被毫无预兆地按住,不很用力,却再也拔不出半寸来。他的目光斗然凌厉,一身气机爆炸一样展开。

    “你要跟我动手吗?”

    苏小剑笑着说,“你师傅来了还差不多。”

    ps:你们的评论我时常看,但很多我并不知作何回复,就没在评论区出现。最新一条,说我写的太随心所欲,我倒有一点失落。因为是针对于最近出现人物的评价,那么我在这里讲一下,他们的(尤其是萧玉妍)行为都符合人设,并且不缺人物的内心活动,只要看仔细了,就能理解。我近来实在很用力于角色的刻画,努力要让他们丰满,所以随心所欲的一条评价,我不接受的哟。

75、道统气数

    韩天子向后倒掠数步站定,不发一言。

    随从弟子拥上来,唐天棋心中遗憾之余,又暗暗爽然,来到韩天子的身侧站住,略抱拳道:“先生成名多年,我等小辈自然望尘莫及。不过,倘若掌教在此,断然是打不起来的。”他的话里听着恭敬,实则充满轻蔑的意味。

    燕离听出来了,便发声道:“要论成名,李半山掌教成名时,峰主倒还不是峰主。”

    云座降落,莲花座的三个掌握实权的女人走下来,各自站一个方位,隐成掎角之势。萧玉妍见燕离居然还没死,目中闪过厌恶,很快只盯着苏小剑,“你强破九云大阵,等同于打我莲花座的脸,今日之事,已难善了!”此番话一出,场内气氛又变得剑拔弩张。

    “十年一度的荡魔大会在即,没想到还要跟剑庭起冲突……”徐冰华暗暗地叹了口气,在这时候,她必须要站在掌教的一边。所谓客随主便,我为主人,可请你进我家做客,也可将你拒之门外。然而苏小剑的行为,就好比强行踹开她们家的大门,大大地扫了她们的颜面。这颜面于道统而言,就好比名望,名望的强弱高下多寡,便是道统的气数所在。

    秋月蓉也作此想,却不禁暗暗地遗憾。忽然瞥见韩天子跟燕离,美目便又闪闪发光起来,“这两个小辈生得真是俊俏啊。”

    苏小剑让罗方朔退到燕离处,道:“也罢,在打着‘顾大局’旗号的人出现之前,把恩怨一次性解决了吧。”青剑耀目,映出他的脸,分明已无半点笑意。

    气机的演化,骤然间已抵达顶点,其余人在这其中,便宛然朝雾般霏微。

    燕离心神被莫名箍住,神境的气息已感受分明,但他心知这四人要是真的打起来,不论最终结果如何,韩天子都将是最大赢家。

    “住手!”他厉喝一声。

    “小辈放肆!”萧玉妍对燕离已是厌恶透顶,哪可能住手,数以百万计的气机交汇,形成云山雾海,倾天覆地,每座云山,都代表着一种不同性质的力量,数不清的不同性质的力量交汇,形成恐怖的怪力大潮。

    神境,万山绝岭!

    她的绝情,便仿佛是神境造就,每岭都封闭住一种情感,让她任何时候都不会心软。

    燕离硬顶着连眼睛都睁不开的巨大压力,在几近于脱力的状态下,取出了十念珠,高高扬起,厉声叫道:“道真禅师亲手所祭十念珠在此,再不住手,休怪我毁了你的莲花山!”

    正所谓人的名树的影,道真禅师这四个字,果然有着极大威慑力,萧玉妍的动作便是一顿。那道真禅师成名不知已多少年,早在她出生时就已听过传闻了,据说其禅境修行,已然直逼菩殊**师。而在当上住持之后,他便隐归在寺中,到如今,谁也不知他是否已成就**师。

    有这么样一个人物亲手祭炼的宝物,怎能不叫人心惊胆战?

    徐冰华的神识探照过去,发觉那磅礴广远的气息,绝不像作伪,便向萧玉妍传音道:“掌教,此物应该不假,不如先听听他说什么。”

    萧玉妍冷哼一声,暂敛住道:“你这小辈要说什么?”

    燕离不理她,先对罗方朔道:“师兄,你且去看看,曹老大伤势怎样,如果……”他咬了咬牙,“先去看了再说!”

    “我,我知道了!”罗方朔听到,忙不迭地跑去找人。

    众人便只得等着,萧玉妍有心想发作,又忌惮燕离手中珠子,眉头微蹙起来,这小辈怎么有道真的念珠?

    唐天棋目光微微闪烁,他知道曹子固是被韩天子打飞的,便假意大声质问道:“燕离,你的话别说半截,如果怎样?”

    燕离深吸了口气,道:“如果他有什么不测,我将拼尽所有,为他报仇!”

    “就凭你?”一个道庭弟子冷笑,但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苏小剑淡淡说:“还有我。”

    禅师的念珠,加上苏小剑,说不定真的可以把他们杀光。莲花座的人,未必会管,说不定还乐得壁上观。一想到此,那弟子心中就暗暗焦急,慌忙给韩天子使眼色,希望他能趋利避害。

    然而韩天子不言不动。

    就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一个跑步声如那刺耳的惊雷般,将全部的注意都攫了过去。

    罗方朔小跑着回来,喘息道:“峰主,师弟,曹老大就在山下,伤势很重。但他说他撑得住,让咱们只管大,大闹一场……”

    “确定是重伤?”燕离皱眉。

    罗方朔连连点头,“我上了点心,特意查看过。”

    燕离紧绷着的心这才放下来,道:“曹老大既然没死,这仇自然由他自己报。但是,今日的求亲,我坚决不同意!”

    关于这方面,萧玉妍是一触就怒,“你又想怎样?”

    燕离道:“我希望萧掌教让她凭自己的意志做出选择。”

    唐天棋冷笑道:“采薇姑娘早就做了选择,你以为她会改口,放弃天辰榜榜眼的超级新秀而选择你?”

    “那些不过是虚名!”罗方朔鼓起勇气道。

    “好,那就不要虚名。”开口的却是萧玉妍。

    众人便望向她,发现她脸上不知为何挂上了笑容。

    萧玉妍这时已想到一个永绝后患的主意,只听她接着道:“既然你们都想娶采薇,不如就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

    “如何证明?”燕离道。

    “荡魔大会近在眼前。”萧玉妍嘴角渐渐泛起更浓的笑意,但又分明显得险恶,“你等谁能拔得头筹,谁就有资格求亲,你敢应吗?”

    “有何不敢?”燕离挑眉。他虽不知荡魔大会的“头筹”意味着什么,但他说过要保护她,这刻自然不能退缩。

    “师弟!”罗方朔大急。

    萧玉妍不容罗方朔再开口,直接斩钉截铁道:“好,你答应就好!”

    她又转向韩天子,“小韩,这件事由本座做主了,你不能有意见。”

    韩天子淡淡道:“凭山主意。”

    燕离道:“还要加一条!”

    “加一条?”萧玉妍道。

    燕离看向韩天子,道:“输者往后不得再做纠缠,若违此誓,天诛地灭。”

76、无常公子

    “可。”韩天子道。

    因为核心的问题被提出来并暂时得到解决,原本的剑拔弩张的气氛,也就顺势消弭于无形。

    萧玉妍虽还恼恨苏小剑,却只冷冷地道:“苏小剑,即刻带着你的门人离开,莲花座不欢迎藏剑峰!”

    青剑收缩入了苏小剑掌心,他又笑起来,说道:“那可不行,我是奉掌教师兄的命令,来同萧掌教商讨荡魔大会事宜的。”

    “观山海可真会指派!”萧玉妍吃吃地冷笑一声,径自拂袖而去,“但本座不高兴跟你谈,叫他换个人来。玉馨,你招待一下小韩。”言讫已是形迹全无。

    萧玉馨当即对韩天子道:“小韩,修复辇车需要时间,你也别急着走,住几天吧。”

    韩天子自无不可,跟着去了。走前望了望顾采薇,却发现她正看着另外一个人,他顺着目光去看,燕离正倚着墙角缓缓地坐下去,一抹冷峭出现在他嘴角。他看到顾采薇向燕离走过去,冷峭之色更浓,转身拂袖而去。

    唐天棋悄悄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忍不住快意地冷笑着。

    “苏先生,不如到胭脂山小坐,贵门弟子也要疗伤,我那儿正好有药王院上等的伤药。”徐冰华松了口气,向苏小剑请道。

    “奴家那儿不止有伤药哦苏先生。”秋月蓉不知何时已如柔软无骨的蛇一样贴上了苏小剑,媚眼如丝地说,“还有奴家亲自作陪,煮茶倒酒,吟诗作对,想怎么玩都可以呢……”

    徐冰华气得直蹙眉头,“秋月蓉,在小辈面前,你能不能收敛一点?”

    “哦呀,师妹嫉妒了吗?”秋月蓉笑着眨眼,面上荡漾着妩媚诱人的神采。

    “师弟,我们一定要当做没看见知道吗?”罗方朔在燕离耳边低声说。

    “为什么?”燕离奇道。

    “小容长老要是知道了,峰主就遭殃了。”罗方朔同情地道。

    苏小剑听到这,浑身抖了个激灵,连忙抽出手来,向徐冰华道:“那,那个徐道友,还是去你那吧,我正有一些修行上的问题要跟你探讨。”

    燕离不禁暗笑。

    这时一阵香风扑来,他嗅了一下便知是谁,道:“我擅作主张了,你不会怪我吧?”

    顾采薇摇了摇螓,娇靥上满溢着欢欣,带着三分羞怯,七分明朗,“小贱客,你老实交代,是不是对人家垂涎已久了?嗯?”她的眼睛微微地睁大,明明是质问的口吻,却充满少女风情。

    罗方朔识趣的走了开去。

    燕离斜睨道:“你倒忘了,你的身体可是属于我的,只不过暂时让你保管而已。”

    “我记得,你随时都可以要。”顾采薇轻咬贝齿。

    燕离笑了笑,“那岂不是误了你终身?不行不行,以后我利用你的地方可多了,你的实力要是仅止于此,那可就亏大了。”

    顾采薇薄嗔颦眉:“从第一眼见你就知道,你不是个好人,满肚子坏水。好啦,你快跟你同门去胭脂山等我,不然我师傅又要发火了。”

    “好。”

    藏剑峰一行都到了胭脂山,徐冰华吩咐门下弟子把曹子固带去疗伤,又摆了酒菜请他们吃喝,为了修复莲花座与剑庭的关系,可谓是用心良苦了。

    “主人!”

    燕离吃到一半,就听到带着哭腔的呼喊声,从外就奔进来个小少女,大声哭着扑到他的怀中,只觉这分量,比前次分别时又更轻了一点,心中不禁五味杂陈,“芙儿,你怎么又瘦了,是不是都没按时吃饭?”

    小少女自然是芙儿,她委屈地哭了一阵,然后才道:“主人,主人都不来找人家,人家每天只吃得下五根鸡腿,六个鸡翅,三个猪蹄子,就再也吃不下了……”

    燕离一听,险些绝倒,刮着她的鼻子,“你这不是比我还能吃吗?”

    她又哭起来,“主人,主人嫌弃芙儿能吃……”

    “没有,绝没有,来,这里有好吃的。”燕离知道绝不能跟女人讲道理,即使是那么小的女人。他连忙将芙儿抱起来,坐在腿上,夹了个鸡腿到盘里。

    芙儿一看到鸡腿,似乎是真饿了,便抓起来啃咬。

    顾采薇娇笑着走进来,“总算还给你了,我真怕她把我吃穷。”

    “薇薇,原来她真不是你捡回来的好苗子啊。”徐冰华见到此幕,分外遗憾地说道。

    燕离暗暗地问道:“怎么回事?她之前不是很爱吃东西的。”

    顾采薇道:“问你啊,她从跟我就这样。”

    难道是因为那个“病”的缘故?

    燕离暗暗琢磨,却不得要领,顾采薇迟疑了一下,脸上不知为何有些怯,“你,你出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哦。”燕离便将芙儿放下,起身要跟出去,谁知芙儿咬住鸡腿,用了油腻的手抓住他裤腿,“主人,你又要把芙儿丢下吗?”泪眼汪汪的,就是咬了鸡腿,所以发声有些古怪。

    “我就出去走走,你乖乖在这里吃。”燕离安抚道。又对罗方朔道,“师兄,麻烦照顾一下她。”

    “师弟放心。”罗方朔堆上笑脸,挪了过来,夹了好多菜堆在盘里,“小妹,这里有好吃的,师弟去去就回来了,别担心。”

    芙儿看了一下他,发现他不像坏人,便放松下来,抽泣了一下,“说话算话哦。”这才松开。

    燕离向苏小剑和徐冰华行了个礼,便跟着顾采薇走出去,穿过了长长的门廊,这儿处处都是花园,栽着各种稀有花卉,景致非常迷人。

    然而顾采薇只是走,却没有说话。

    燕离便先开口道:“你不是有话跟我说?”

    这时来到一个非常幽静的院门口,牌楼上写着“墨玉阁”三个字。

    “你知道这是谁的院子吗?”顾采薇停在了门口。

    燕离便也停下,道:“不知。”

    “姬纸鸢。”顾采薇道。

    燕离忍不住仔细看进去,是了,听姑姑说,她拜入胭脂山修行,她在这儿?不对,她已回人界,这儿却是空的。她带我到这儿做什么?

    不等他想明白,顾采薇又继续走了,他只好跟上去。

    “燕离。”顾采薇喊道。

    “怎么?”燕离侧头看她。

    “过些日子,是我曾祖母的大寿,你能不能陪我一道回凤凰殿?”顾采薇扁扁嘴唇,“你知道我跟顾清幽的关系不好,我一个人不想回去。”

    “什么时候?”燕离道。

    “你答应了?”顾采薇眼睛一亮。

    “你知道燕十一和姬无忌的决战之日么?”燕离道。

    “十月十五。”顾采薇道。

    “如果不冲突,我倒是可以的。”燕离道。

    “正好错开。”顾采薇笑道,“过两天我就派人送请帖去藏剑峰,知你是个大忙人,我在凤凰城的凤凰酒楼等你,你可要记得来。”

    “连你的约都不记得,脑子肯定有问题。”燕离耸肩。

    “贫嘴!”顾采薇娇笑一声,“我回去了,你慢慢在这里享受。”说罢翩然而去,只留一个无限美好的背影。

    ……

    相比起占领东修罗界的罗刹王国的多族群单一统治性,即皇族始终是统治阶级占领西修罗的阿修罗族就显得混乱不堪了。

    混乱到什么程度呢?

    譬如说摩尼城,这里既有由阿修罗皇族统治的神月王朝的保安军,亦有伏龙教旗下二十五国其中一个强国的治安军。

    无论是保安军还是治安军,他们都是维护摩尼城的治安,但之所以会出现两个卫队,便是因为两国在摩尼城都只有一半的领土。

    两国自然摩擦不断。

    而实际上,伏龙教包括其旗下二十五国,大部分都是阿修罗族,只有一小部分是罗刹族、鬼族和魔族。当然,人族是不存在的,以阿修罗族对人族的痛恨,只要发现人类,便直接抓去处以酷刑。

    西修罗界国度林立,有些小国,甚至只有一座城。但它们只要支持伏龙教为国教,按时供奉,即可高枕无忧。

    无常是无间地狱的冥太子,因为他是无间老祖的儿子。

    他之所以叫无常,不是因为无间叫无间,而是因为他的脾气喜怒无常。他可以在前一刻钟爱一个姑娘要死要活,后一刻钟就将她的皮剥下来,欣赏她的惨叫和发狂的丑态,只因为她在吃东西的时候,不小心把汤汁洒了出来。

    他不喜欢冥太子这个称呼,总觉得像死人一样不吉利,所以他喜欢无常公子这个称呼,并且也喜欢别人这么叫。

    久而久之,他就变成了无常公子。

    无常公子长得很英俊,但整张脸都是惨白色的,据说他出生的时候被无间老祖的敌人抓去丢在冰山里,企图冻死他,但他没死成,只是从那以后,浑身血液便都是冷的,所以不止他的脸,他的全身都是这么样惨白色的。

    摩尼城,伏龙教密宗大门口,他站在用大块金刚石堆筑起来的宏伟的门楼前,裹了裹貂衣,哈了一口气,“这天气,实在太冷了啊。”

    “是的,太冷了。”两个随从一面用袖子抹汗一面附和。

    两个彪形光头大汉,各执护教戟,交叉着挡住他们去路,其中一个冷冷道:“冥太子,按照规定,你们的人不能越过来,无间地狱要跟伏龙教开战吗?”

    “叫我无常公子。”无常公子抖了抖身体,露出一个古怪的微笑。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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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剑倾国介绍:
阎浮世界数千年灭一颗龙星,每次都有一个绝代强者应兆,并掀起滔天大劫。数千年前,最强神剑仙白空雪横空出世,屠八部天龙百万众,粉碎整个西仙界,阎浮天翻地覆,数千年后,又有一颗龙星幻灭,降到了神州大地,十八年后,燕龙屠名动十方。PS:新书上传,急需各位推荐收藏。一剑倾国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一剑倾国,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一剑倾国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