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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一介白衣     一剑倾国txt下载     一剑倾国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77、铁梨山银针

    伏龙教又分藏宗与密宗。

    这摩尼城便是由密宗所统治,密宗的弟子以吸收有罪之人的罪业,供养炼体,锻炼禅心,所以身上总有些标志着罪业的黑色印记。

    这两个在头顶上,显得格外狰狞,其中一个的黑色印记便散发着罪业的气息,冷冷道:“冥太子,你少跟我们装模作样,识相的赶紧滚!”

    “叫我无常公子。”无常公子还是古怪笑着,但他那脑袋晃一晃,竟就消失不见,使对面二人一愣,另一个没说话的突然惊恐地指着说话的肩头,“在,在这……”

    那说话的密宗弟子低头一瞧,只见无常公子的头不知何时长在了他的肩上,从外表看不出一丝黏合迹象,仿佛从来如此。他一下子感到毛骨悚然,“你……”

    “叫我无常公子。”无常公子的头晃了晃,诡异微笑。

    “滚开!”密宗弟子脸色一发狠,便拿手掌去抓住,旋即用力地将之捏爆,鲜血四溅开来,“冥太子也不过如此啊!”他见状大声狞笑,但瞳孔又一缩,无常公子的头却已归了原位,还是那样诡异地微笑着,“叫我无常公子。”

    他刚要喝骂,突然觉得心里空空的,还有一点痛,耳边传来同门的惊恐的叫声,“你的心脏!”

    他再看那四溅的血肉,分明是破碎的心脏,低头一瞧,只见自己的心脏的位置,出现了一个空空的血洞,“我的……心脏……”庞大身躯轰然倒地。

    另一个骇得心脏狂跳,幸好还能听到自己心跳声,他接连退到门楼后,大声放出警示,“敌袭!”

    霎时间整个密宗鸡飞狗跳,四五百个各族的密宗弟子冲出来。

    “冥太子,你敢在我们伏龙教的地盘杀人,今日叫你来得去不得!”眼看数百同门来到,他的胆气顿时壮了不少,厉声喝道。

    “叫我无常公子。”无常公子诡异微笑,头晃一晃不见。

    叫喝的连同后头冲来的四五百个弟子突觉肩膀沉重,各各停下来,便发现肩头多了一个头,无常公子的头,诡异地微笑着。

    “是七生七死诀!”

    一个弟子惊恐大叫,“冥太子,你……”他未说完,就被那突然幻化成蛇的头给咬掉了咽喉,瞬间惨死在地。

    有的头目中发出冷光,被附者便全身化石,然后轰然破碎。

    四五百个弟子,死法各不相同,待死了过半时,其中一个终于想起传闻来,大声叫道:“他要别人叫他无常公子,快叫啊!”

    “无常公子,快住手……”

    各种叫囔,便发出来。然而剩下的还是死光了。

    无常公子的头又回到了他的身体,仍是诡异地微笑着,“叫我无常公子。”

    随从面对满地死尸,哆嗦着道:“公子,我们不是来杀人的……”

    “我差点忘了。”无常公子一拍脑袋,恍然大悟,“刑月在什么地方?”

    “密宗教徒都死光了公子。”随从提醒道。

    “无常,你来做什么?”这儿动静当然瞒不过人,一个面上纹着凶魅的半百男阿修罗慢慢地踏过死尸走出来。

    “刑月宗主,很高兴见到你。”无常公子优雅欠身行礼。

    “你杀了我数百个门徒!”刑月道。

    无常公子笑道:“不用客气。”

    刑月额上青筋跳动,手臂肌肉隆起,“你想死吗?”

    无常公子一下子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努了努嘴,“你不是有几十万个门徒吗,杀几百个就生气,太小气了。你这里好冷啊,快烧点炭火,冻死我了。”

    难以计数的黑色星点在刑月的拳头上汇聚,他怒吼一声砸掉了无常公子的半个身子。然而他的后背忽又长出一个头来,脖子像蛇一样拉长,在他的耳边轻轻地说了一句:

    “伏龙教不想报仇了吗?”

    “你什么意思?”刑月冷冷道。

    无常公子张嘴吐出一颗通身闪耀黑色死光的圆珠,掉在地上,“广真已死,舍利塔有机可趁,无常珠可助你吞噬**师金身。”

    刑月心里一动,蹲下去捡了珠子,抓在手中,就好像抓住了某个希望。但他的脸上依然满是冷笑,“无间老妖果如传闻那样,惧怕**师金身!”

    “唉,好冷啊,怎么会这么冷……”无常公子恢复正常的身子,裹了裹貂衣,带着随从缩着脖子渐渐走远。

    ……

    曹子固在胭脂山疗养了数日,众便启程回了藏剑峰,燕离果然被观山海传唤,并且问及燕山盗来历,燕离只得编了个半真半假的故事搪塞,好在观山海听了也就罢了,并未细细追究,又说了些话,譬如真名的明细和之前在巨阙山改动了大阵核心的事情,但并未让燕离交出改变之法,末了赏了不少剑令,便让他告退。

    又几日,一艘从人界来的船停在文洪大渡口,从船上下来十来个人,为首两个华服裹身,气宇轩昂,一看就知非富即贵。

    眼看天色擦黑,他们直接来到驿站,要了一个院子落脚。

    晚间,二人在院中纳凉,年轻地便道:“皇叔,这天柱山还是与天上原不同的。”

    “哦?不同在哪里?”年长的笑眯眯地捻着他那八字胡,看着年轻人道。

    年轻的便是二皇子姬无虞。年长的名叫姬长武,先帝在时便已受封庆亲王,比普通皇子的爵位要高一等,如今是整个龙皇圣朝最有权势的亲王。

    姬无虞道:“太过分散,我却是看不出好处来。”

    “你别小看。”姬长武道,“当年藏剑老人看重这块地方,是因为这儿乃群龙汇集之势,天下归一,与《藏剑录》有异曲同工之妙。这么多年过去,他们对于洞天的开发,肯定在圣朝之上。”

    “圣朝钳制太多。”姬无虞道。

    “谁说不是。”姬长武深以为然,“人界八大境,合共比不上仙界两大域,且各有主宰,听调不听宣,导致圣朝千载气数,还无法与九大抗衡。”

    姬无虞目光微微闪烁,望了望左右,压低嗓音道:“听说父皇已在筹谋布局,预备收回领土?”

    姬长武面色微一变,很快恢复常态,似乎一下子谈兴全消,摇头道:“无虞,有些事不该你知道。早点歇息,我已让人递了拜帖,明日一早随我去拜见小剑峰主。”说罢起身回屋去了。

    “是。皇叔慢走。”

    姬无虞站起来躬身相送,抬起头来时,已是满目寒光,自言自语道:“这个老狐狸,一心巴结父皇,对我们兄弟几个不假辞色,是不想那么早表明立场,还是早有选择了?”

    他满腹心思回了房。

    翌日天刚亮,便有使役来请,随从自然不能带进去,便只叔侄二人,有专门的迎客的弟子,用了飞剑接了二人,来到藏剑峰处,自然不免被这竹屋所迷惑。

    藏剑峰的人,这时正在用着早膳,苏小剑站起来,就请他们入席,姬长武推辞一番,也就顺势坐下。姬无虞发见了燕离,笑着抱拳道:“燕兄,京城一别,又过半载,料来修行进境不少,可喜可贺。”

    他的话里竟已透着了亲密,仿佛之前的恩怨从来没有发生过。

    燕离想到之后说不定跟他还有交集,便按住性子道:“马马虎虎。”

    吃过了,苏小剑请了姬长武去了茶厅,给他煮了一盏茶,“铁梨山银针,不是什么好茶,亲王将就一些。”

    姬长武掀开茶盖仔细看了一眼,然后笑道:“峰主客气了,此茶芽头肥壮挺直,满披银毫,汤色明净无瑕,香气清纯,在银针中亦属上上品,小王也只在宫中,与我那皇兄商谈军机要务时,才有机会喝到。”

    “美中不足的是……”他叹了口气,似乎有些迟疑。

    苏小剑道:“亲王尽管直说。”

    姬长武将茶盖合上,说道:“若是用透明的茶盅煮泡,便可看到芽尖朝上,蒂头下垂缓缓降落,期间忽升忽降,可达三次之多,让人叹为观止。最后沉于杯底,如刀枪林立,似群笋破土,芽光水色,浑然一体,甚为赏心悦目。”

    苏小剑笑道:“未料还有此讲究,下回定要试上一试。”

    微顿,又问,“亲王不远万里而来,想必事出有因?”

    姬长武喝了一口茶,然后起身将那门给合上,坐回来才低声道:“峰主可还记得神陨之战?”

    “自然记得。”苏小剑道。

    姬长武目光一闪,道:“当年李苦忽然背叛,前线战将集合围剿,却是全军覆没,其中便有令尊令堂。”

    “是这样。”苏小剑的神色看不出波动。

    “近日,朝廷收到消息,那李苦却是又出现了。”姬长武说完,仔细观察苏小剑的反应。

    “哦?”苏小剑的握茶盏的手,微微地陷入下去,但茶盏竟不破。

    姬长武趁热打铁道:“过段时间就可锁定那人踪迹,皇兄意欲邀请峰主,共同围剿李苦,以免更多受害者遭他毒手。”

    “我考虑一下。”苏小剑道。

    姬长武一怔,道:“峰主不想为令尊令堂报仇雪恨么?”

78、杀人魔王李苦

    他实在无法理解苏小剑的心思。

    苏小剑只道:“我自有主张。”

    姬长武顿时有些抹不开脸面,道:“这次朝廷为了围剿叛徒,准备了丰厚的奖赏,凡是参与者,皆可得到不菲的报酬,若是给那叛徒致命一击,奖赏十万灵魂石,另外龙皇宝库任意挑选三件宝物。”

    “确实很丰厚。”苏小剑暗暗咋舌。

    姬长武见他似乎没有改口的意思,皱眉道:“纵然如此,峰主也不心动么?”

    苏小剑不答反问道:“以朝廷实力,围剿李苦绰绰有余,何必锦上添花?”

    姬长武摇头道:“谁也不知道,二十年过去,他又有了何等样的进境,峰主可别忘了,巨鹿境是确确实实毁在了他手中的。”

    苏小剑道:“亲王殿下,此事须容我考虑一段时间,若有结果,我自然会派人告知朝廷。”

    “既如此,峰主慢慢考虑吧。”姬长武愤然起身,快步走出茶厅去了。

    苏小容走进来,道:“为何不去?”

    “你都听见了?”苏小剑苦笑,“是了,都瞒不过你。”

    苦笑一阵,他神情渐渐认真,“我对于李苦当年的背叛,心中很是怀疑,父亲母亲当年为正副帅,死因也非常蹊跷。既然他重现江湖,我便去找他问个清楚,若确是他所为,此仇自然非报不可。”

    苏小容道:“纵然是他,你又怎么问得出来?”

    “若是他便是他,藏也藏不住。”苏小剑道,“再说他那样的强者,也不屑于掩藏。”

    “你准备什么时候出发?”苏小容道。

    “等朝廷的人走后。”苏小剑道。

    苏小容点了点螓,道:“如果顺道,去看看我爹娘。”

    “我省得。”苏小剑道。

    “老黄说有事跟你谈。”苏小容说罢自去。

    苏小剑一怔,便来到老黄狗的屋子,却见后者不像平日那样躺着闭目养神,而是站了起来,目视远方,似乎准备远行。

    “前辈找我何事?”

    老黄狗看着他道:“我收到消息,无间地狱正在围攻菩殊寺,当年我正是受了道真禅师的点化,才能得遇主人,苟活至今。如今菩殊寺有难,我须去报当年之恩,此后我不在,藏剑峰就靠你自己了。”

    苏小剑肃然起敬,道:“前辈但去便是,晚辈有要事在身,不能亲自护送。不过,待此间事了,定然前去援手。”

    “你斟酌着办,我去了。”

    ……

    燕离让芙儿回屋去呆着,请了姬无虞在他的院子里坐了,道:“二殿下与亲王殿下此来所为何事?”

    姬无虞见石案上无酒,便从乾坤戒取出酒和杯子,给燕离倒满,才给自己倒,一面说:“当年巨鹿境杀人魔王李苦重出江湖,父皇下令广邀豪杰助拳。”

    他竖起食指在唇上吹了吹,“此事还是机密,燕兄万万不可泄露出去,只因与燕兄投缘,不想隐瞒。”

    燕离心中冷笑之余,却是吃了一惊。他对这名字也已是如雷贯耳,但怎么先前都未听过,如今就冒出来了?

    不过那是别人的事,他也不想多费脑筋,道:“原来如此,我自不会泄露。”

    “我相信燕兄。”姬无虞笑容灿烂,举起酒杯。

    燕离只道:“二殿下方才说有要事相商,不如开门见山的好。”

    姬无虞听了甚是难过地叹了口气,“唉,是了,燕兄如今身份不同,不肯和无虞把酒言欢了。”

    燕离冷笑,仍不抬杯,只看他自己作秀。

    姬无虞眼中闪过一丝愠怒,但依然自如地把控神色,笑道:“是这样,我窃以为燕兄的那位兄长,是敌不过我皇兄的,到时难免刀断人亡。”

    “姬无忌是很强,十一却也不是省油的灯。”燕离冷哂,“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姬无虞却摇头道:“你不知道,我那皇妹给他找了一份‘月魂精魄’,使他的刀不但更上一个层次,另多了一种形态。那形态我见过,莫说十一先生不是对手,遍数天辰榜,也绝无人挡得住。”

    燕离听对方说得玄乎,不禁暗自皱眉。他一向很相信燕十一的实力,后者也确实不打无把握之仗,否则也用不着约在一年之后了。

    “那形态是什么?”他问道。

    “这个嘛,”姬无虞唇角微微勾起,“自然是不能说的。”

    “条件呢?”燕离道。

    姬无虞笑道:“什么条件都不能说。燕兄,不是我不相信你,而是这件事委实是我朝无上机密,不得透露给任何人。”

    燕离冷下脸来,道:“那你找我谈什么谈?”

    姬无虞嘴唇动了动,却是用上了传音。

    燕离听罢,狐疑道:“你在开玩笑?”

    “我可是很认真的。”姬无虞笑道。

    燕离想了想,道:“你想让我做什么?”

    姬无虞从怀中取出一份小册子,推向燕离,冷幽幽地道:“这有一份名单,燕兄只要调动你麾下的高手,把他们杀光即可。”

    “杀人?”燕离目光一闪,展开册子看了看,发现都是京官,处在一些比较敏感的位置上。

    “你放心,到时我会派人配合你们。”姬无虞道。

    燕离意味深长地道:“这些人莫非已暗暗支持姬无忌了?”

    姬无虞不自然地笑了笑,道:“燕兄是个聪明人。”

    “我有条件。”燕离道。

    姬无虞精神一震,道:“请说。”

    燕离道:“你的事情,我会在决斗之前完成。到了决斗那天,我要你给我兵符,可调动三千以上龙庆护军。”

    姬无虞皱眉道:“龙庆护军是我朝最强军队,一向只有我父皇才能调动,燕兄这是在为难我。”

    “那就当我没说过吧。”燕离道。

    姬无虞苦笑道:“燕兄,你这是要做什么?三千龙庆护军,足以碾碎除八大境主宰外的任何势力了。”

    “算一笔账而已。”燕离暗暗地咬牙。根植在他的心脏里的黑血咒,似乎有了沸腾的迹象,被他的仇恨之火所点燃。

    姬无虞面上阴晴不定,为了促成这次交易,他已吐露了太多秘密,此刻放弃心有不甘。他皱眉道:“你至少要告诉我用在哪里。”

    燕离道:“那也要等你把兵符交给我之后。”

    “那就成交!”姬无虞猛地下定决心。

    “还有一件事,要殿下帮忙解惑。”燕离道。

    姬无虞听他说得客气,心情稍好,道:“你说。”

    “数百年前,你朝中后宫有一位姓顾的贵人去过菩殊寺,不知她如今……”燕离顿了顿,换了个问法,“不知她的后人可还安在?”

    “姓顾?贵人?”姬无虞满目的迷茫,“这个我还真是从未听过,爱莫能助啊燕兄。”

    “那,便罢了。”燕离见他不像在推诿,便只能作罢。

    事情谈讫,自然多留无益。

    ps:到此,第三卷结束。第四卷篇幅较长,也是倒数第二卷,这一部的核心剧情,要开始了。

1、人界的苏北客

    原本事情应该按照特定的轨迹往后发展,然而到了第五天的时候,突然传回来一个消息,彻底打乱了燕离的计划。

    这一天清晨,他从入定中醒来,准备带上芙儿辞别众人,去往牧野龙象山,探望沈流云的同时,让龙象山的高人帮忙看看芙儿的病况,顺便打听《广微真经》的下落。

    黄承彦匆忙跑进来,“师弟,大事不好!”

    “怎么?”燕离推醒熟睡的芙儿,一面笑着问,“莫不是你房中收藏的金光甲又被偷了?”山中灵兽多有,乃秉承洞天灵气而生,不同俗物,其中有一种顽皮猴,酷爱偷东西,放到隐蔽的地方让失主去找,乐此不疲。

    “嗨呀,不是,是你的朋友出事了!”黄承彦大急。

    “我的朋友?”燕离怔了怔。

    黄承彦当即娓娓道来:“我不是接了白水城巡防职司吗,今晨下山,在渡口就听到很多人在谈论,说那庆亲王与二皇子殿下遭遇了杀人魔王李苦,庆亲王当场惨死,你的那位朋友受到重创,跳水逃生,至今下落、生死皆不明。”

    “哦?”燕离神色微动。

    黄承彦看他不急,愣了愣,但心思灵巧,很快知道,那位二皇子殿下与燕离的交情,并没有前者说的那么深厚。他笑了笑,“听说才刚踏上人界的土地,还没来得及离开洛京城,就被李苦找上了。”

    “哦?”燕离眉头挑起来,“离恨宫怎么应对?”

    黄承彦知他与离恨宫交情深厚,所以很是关心,道:“这个我倒是没听说,不过我认为,那李苦若要对付离恨宫,早就出手了。”

    “话虽如此……”燕离眉头微蹙,转而道,“这李苦到底是谁?怎么突然好像很多人在谈论他。”

    黄承彦道:“我只知道,他从大隅学宫出身,与破虏霸王同期,神陨之战前,他一度被称为人界的苏北客。”

    人界的苏北客,即是说,人界的最强神剑仙?

    燕离吃了一惊,道:“那他又怎么变成杀人魔王了?”

    “听说在神陨之战时,他背叛了圣朝,屠杀了很多军队,又将围剿他的高手全数杀光,然后销声匿迹。”黄承彦说到这里,看了看天色,“我没时间跟你细说了,凤九大师兄不喜欢人迟到,去到白水城,再帮你打听,如果有什么重要的信息,我会传讯回来的。”说着小跑出去,御剑而去。

    “主人,有没有吃的?”芙儿睡眼惺忪地说。

    “我去端给你,先起来洗漱。”燕离站起来,走向伙房。路上心思还沉浸在刚刚听到的事情里头。姬无虞重伤失踪,很难讲活不活得下来,交易还要继续么?

    这李苦应该不是无端对他二人下手,若是知道燕山盗替姬无虞杀人,难保不被他盯上。燕山盗若是被这么样恐怖的人物盯上,他想想都寝食难安,不得不将前番拟定的计划作废。

    可是,姬无忌的刀的新形态,又是怎么一回事?他心中挂着忧虑,就没听到饭桌上曹子君的招呼声,直到第三声他才惊醒。

    “燕离?”

    “是曹长老啊。”他苦笑着停下来拱手。

    曹子君含笑道:“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燕离心里一动,道:“曹长老可知月魂精魄?”

    “那等宝物可遇不可求,你问它做什么?”

    “弟子想请教一下,那月魂精魄具体的作用。”

    “原来如此。”

    曹子君思考了一番,道:“这月魄精魄是由月魔石演变而成,据传说百万颗月魔石里,才有一颗能自主吸收月华之力进化,最终形态便是月魂精魄。”

    “百万!”燕离暗暗惊叹,那是多么庞大的一个数字啊,换成灵魂石,怕是可以填满皇宫。

    “不错。”曹子君道,“它最大的作用,是将两件不同的宝器融合成一体,其次又能提高宝器的品质,打个比方,原本只能到玄品的,经过它的提炼,即有了仙器的潜质。”

    听到这里燕离就明白了,姬无忌定是将某种宝物和他的刀相融合了,可是什么样的宝物,能威胁到天辰榜上的高手?别的不说,那绯月清尘可是手握仙器重宝,还有什么宝物能比得过仙器?

    器物终究是外力,除了仙器外,并不能产生质的变化。除非……

    他目光一闪,道:“那月魂精魄可能融合宝器以外的东西?譬如宝具,淬剑石英。”

    曹子君想了想道:“这个,我倒是没听过,如果你想了解更详细的,可以去御剑峰请教阳泉峰主,他甚喜捣鼓,关于宝器的事情,应该没有他不知道的。”

    关系到燕十一的安危,燕离自然要问个清楚,当下给芙儿端了吃的,又嘱咐她不可乱跑,便御剑来到御剑峰,向看守弟子道明来意。

    看守弟子认出是他,都很客气,不片刻就请进去,见到了阳泉君。

    见过了礼,阳泉君请燕离坐,还很客气地看了茶。

    燕离当即发出疑问。

    阳泉君听罢笑道:“这当然是可以的。”

    燕离是这样判断的,除非姬无忌找来了仙器,所以宝器不大可能,能对绯月清尘造成威胁的宝具和淬剑石英应该不多,他便又问:“敢问峰主,能对天辰榜头三位高手造成威胁的宝具或是淬剑石英,都有些什么?”

    他没问有没有,直接问有什么,等同于两个问题合在了一起问。

    “天辰榜头三位?”阳泉君这一听也是一愣,想了想道,“你要说这三位,实力也未必比我们弱多少,能直接造成威胁的应该是没有的。”

    “没有?”燕离心中狐疑,难道姬无虞故意夸张。

    阳泉君笑道:“除非是传说中的混沌之种,不过终究只是传说而已。”

    “谢峰主解惑。”燕离起身辞行,回到藏剑峰,即去写了一封信,准备寄往紫山。不管真假,有防备总是好的,以燕十一的性子,叫他放弃决斗是不可能的。

    心里想着还有哪些事没有做,不觉走到曹子固门口,便去敲门。

    曹子固迎出来,“师弟啊,稀客,怎么了这是?”

    二人就在院子里坐了,燕离道:“一直没机会问起,师兄知道沈万舟吧?”

    “那个弃徒啊,知道啊。”曹子固道。

    “我想问一些有关于他的事。”燕离道。

    “他?”曹子固在脑中搜索了一番,却是摇了摇头道,“我对他所知有限,只知他当年是魂剑峰最为出彩的弟子……”

    这时罗方朔的声音传过来,“师兄师弟,我要下去驿馆一趟,你们有什么要带的吗?”

    燕离远远招呼道:“我有一封信,麻烦师兄帮我寄出去。”

    罗方朔走过来,从燕离手里接过信,笑着道:“那我去了。”

    曹子固不知为何突然对罗方朔的背影挤眉弄眼了一番。

    “师兄请继续说。”燕离道。

    曹子固神秘一笑,压低声音道:“你知道小胖最讨厌的人是谁么?不是经常欺负他的人,你一定想不到。”

    “谁?”燕离奇道。

    “沈万舟!”曹子固道。

    “是吗?”燕离惊讶道,“可是他二人风马牛不相及,怎么会有冲突?”

    “倒也不是冲突。”曹子固的神色有些复杂起来,“这件事说来倒有些荒谬,沈万舟也是因此而被赶出剑庭的。”

    “到底什么事?”燕离隐隐觉得自己抓到了重点。

    曹子固紧张地瞅了瞅左右,才用更低的嗓音道:“有一次,小胖发现沈万舟在偷看陆大美人入浴……”

    如同晴天一个霹雳,燕离这才醒悟过来,一开始努力的方向就错了啊,他想当然的以为,沈万舟因为对夜青岚动了不应该动的感情,才会被赶出门去,万万料不到,他喜欢的居然是陆凤心!

    难怪夜青岚会说出那么样一番话来。

    曹子固低低地暗笑着,“这件事只告诉了夜首座,她当场将沈万舟赶出了师门,小胖这辈子唯一一次的勇敢,就是那一次,死活都要找沈万舟决斗。”

    “陆大美人啊!”燕离不无惊叹地说着,“沈师兄啊沈师兄,你叫我说什么好!”

    “师弟怎么突然问起他?”曹子固道。

    燕离也不隐瞒,便将前因后果这么一说。

    曹子固先是呆愣,旋即捧腹大笑,笑到眼泪都流出来。

    “有这么好笑吗!”燕离无奈地翻白眼。

    曹子固抹着眼泪道:“师弟,为兄真是太佩服你了,连这种事你都敢应下来,你还代沈万舟给夜首座写情书?你太有才华了,为兄,为兄……哈哈哈……”他一面拍着桌子,简直已快笑到底下去了。

    燕离叹了口气,有些惆怅地道:“感觉更加棘手了。”

    曹子固歇了会儿,才道:“这件事你还是别想了,小胖要是知道你要给他们牵线做媒,铁定跟你翻脸!”

    燕离点了点头,他不能为了将沈万舟收入麾下,就不顾罗方朔的感受,此事确实只能到此为止了。

    “他回来了,记住我什么都没说。”曹子固仍压抑不住笑意,连忙跑回房里去了。

    剑光直接落在院内,罗方朔走向燕离道:“师弟,有你的一封信。”

    “信?”燕离接过来一看,寄信的人是姬玄云,他眉头微皱,这假小子跟他一样,没事是不会写信的,心中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将信拆开,上面只有短短一行话:燕山盗全员失踪,速归。

3、金身失窃

    “这……”般若浮图一听便明了,脸现迟疑。

    绯月清尘不容分说,对身后叫道:“凛儿,来见你主人。”

    “主人。”

    般若浮图目不能视,却可觉出一个鲜活的生命现在眼前,她神色微变,“师兄,这万万不可的!”

    “我知你担心什么。”绯月清尘道,“她家只剩了一个二伯,对她不很好,今上选妃,她被选中,我悯她年纪小,就求了情,带回来跟你作伴。你若不要,她就只能回王宫去了,菩殊寺除圆书境外,不容女善信的。”

    般若浮图苦笑一声,无可奈何答应下来。她就走出去,来到那少女面前,温声道:“你叫凛儿?”

    “我叫凛儿,主人。”少女说。她双八年华,黑发色之中隐有淡淡绯红,显有极少的罗刹皇族的血统。但似乎长期的营养不良,她的面色青黄,身材偏瘦,好像一阵风就能吹倒。她有一双很复杂的眸子,仿佛已历经了太多的沧桑,成熟而且麻木,即使叫着人,也绝没有热情可言的。

    实际上她根本不是什么被选中的秀女,而是被从市场买来的女奴。阿修罗界的奴隶交易非常盛行,奴隶甚至可以作为货币单位。在阿修罗界,奴隶最显著的标志就是名字,若是别人问你叫什么,你不带上姓氏的话,就会被当成奴隶抓起来。

    “我赐你姓氏绯月,从今往后你不再是奴隶,但你若是害她,或让她不满意,我给你的,随时可以收回来。”

    绯月清尘的话语,犹自在她耳边回荡,她似乎觉得自己太冷淡了一点,便用更温顺的嗓音道:“我叫绯月凛,主人。”

    绯月清尘看了她一眼,道:“你二人好好相处。”说毕自去。

    般若浮图请了她进屋,要她坐,她死活不肯,奴隶是没有资格在主人面前坐的。般若浮图只得作罢,道:“你别叫我主人,我年长一些,不嫌弃的话,唤我一声姐姐即可。”

    “这不可以的主人。”绯月凛真正的惶恐起来。

    “有什么不可以?”般若浮图抬头看她,虽然双睛无神,却透着一种宁定的力量,极大地抚慰了绯月凛的精神。

    绯月凛试探性地道:“姐,姐姐?”

    “凛妹妹。”般若浮图这才笑起来,忽然想起了小春,不知她在神州究竟如何了,那些带他们来阎浮的光柱,似乎限定了一定范围内的修行者,小春是不能修行的凡人。

    “这几日你跟我将就挤一挤。”她嘴上只说着,“晚些我去请寺内师兄帮忙再建个屋子。”

    “我,我也能有自己的房间吗?”绯月凛难以置信地道。

    般若浮图这时颇觉惊讶了,道:“难道你从前都没有?”

    绯月凛察知失言,连忙掩饰道:“二伯只让我睡柴房。”虽然事实比这都不如,什么猪棚牛棚,她都住过,看奴隶主的心情罢了。

    般若浮图心中涌现怜惜,拉住她的手,让她坐下来,“凛妹妹,我平常不很开伙,你身子瘦弱,饿不得,我叫他们每日送些斋饭来。”

    “姐姐……”绯月凛觉出心底里流转着一股奇异的滋味,自出生以来,就没有过。

    “你通用话说的很好,去过人界吗?”般若浮图问道。

    “我在人界出生,十岁那年才回这里。”绯月凛细心回答。

    姐妹二人说着话,不觉日头偏西,善尘果提了斋饭来,一眼看出绯月凛是奴隶出身,他也不说破,只说明日便带人来帮忙建屋子。

    不料还没到第二日就出事了。

    后半夜时候,无间地狱众突然大举攻山,大黑天魔王更是杀到寺里进来,跟道真禅师大打出手。

    驱赶不走的密宗之人,趁乱混入寺内。

    后半夜整个菩殊寺都闹腾起来,般若浮图自然听见,想起绯月凛起夜,去了大半个时辰,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她想此便起身披衣走出,正听一个仓惶脚步声,撞入她怀中,“姐姐……”她惨然地叫着。

    “凛妹妹,这是怎么了?”她大吃一惊。又听数十个空门弟子围过来,为首的善尘恼怒道,“师妹小心,这人是个奸细,她帮刑月偷走了**师金身!”

    般若浮图大为震惊,“凛妹妹,这是真的吗?”

    “姐姐对不起……”绯月凛强撑着跑回来,就是想再看一眼般若浮图,这时再无遗憾,用了早已备好的匕首。她的匕首没能刺到要害,因为般若浮图有所警觉,救下了她,但还是刺到肉里。

    众弟子将满身鲜血的绯月凛带走,般若浮图有心想要叫住,可想到被窃的**师金身,那可是菩殊寺圣物,便又住了口。忽然想到什么,她大声道:“善尘师兄,清尘师兄怎样了?”

    善尘脚步一顿,迟疑道:“师兄犯了大错,刚被囚入舍利林!”

    般若浮图的心绪顿时乱了起来,不知那绯月清尘犯的错到底是把奸细带回来,还是这个奸细就是他安排的。如果是前者,叫她怎生是好?

    仿佛早就预定了一样,**师金身失窃后,无间教众便如潮退去。

    般若浮图也在天还没亮时,悄悄地下了山。

    ……

    燕离御使飞剑,沿来时航道,不眠不休,整整用了三天两夜,才越过九天悬河,抵达人界。期间每当真气耗尽,便选一处地方停住,如有小岛,便落下去,如果没有,就在飞剑上直接打坐恢复。幸好在水元气充足的地方,碎玉流歌不用耗费他的真气,否则这般赶路,是断难维续的。

    他直接落在了白虎境陆州城外的港口,着实把周围人吓了一跳,他们只听过高来高去的都是仙人,便是在他们眼中已厉害到无以复加的绝世高手,都还有很多是不能在天上飞的。

    于是纷纷停下手头的活计,充满敬畏地把道路让开,让燕离得以畅通无阻。

    燕离在无形之中,倒充当了一回神仙,他伸手收了碎玉流歌,自这人墙甬道快步疾走。期间竟是一个敢大喘气的都没有。

    他也无心享受这等待遇,径自来到目的地。但从府外,他见得一整片的断壁残垣,心就不住地往下沉。原本猜测,他命令燕子坞秘密搬迁,还没来得及通知离恨宫,可看样子根本不是,因为他已从多处破损痕迹中看出了斗法的痕迹。

    “主人!”芙儿握紧了燕离的手,试图给他安慰。

    “没事。”燕离强笑一声,正要进去,身后就传来一个叫喊。

    “燕离!”

    他回头去看,只见陆汗青与袁复论匆忙赶上来,他略一抱拳,“是二位发现的?”

    袁复论也省去了寒暄,道:“主公听说燕子坞要搬迁,划了一个秘密|处所帮忙安顿,但在约好那天,香夫人他们却未出现,等了一天都没音讯,主公于是派我二人来查看,我们来时,这府邸就已是如此了。”

    “进去看看。”燕离请了二人一道走,一面又问,“二位早来,知道一些什么吗?”

    陆汗青道:“我们打听过,约在十天前的后半夜,雷府突然遭到袭击,战斗十分激烈,周边民宅都被波及。据目击者说,他们是突然出现的,此前毫无预兆。”

    “十天前?突然出现?”燕离微微眯眼。

    袁复论接上话头,道:“雷府上下,包括燕子坞在内,两百多人几乎死绝。万幸的是,在这些尸体中,只有一个是燕子坞核心成员。”

    “谁?”燕离道。

    “据说叫季轻候。”陆汗青道。

    燕离知道此人,是李香君新提拔的核心成员,但他没有见过。

    这时来到中庭,剑、枪和岩浆的痕迹愈发明显,仍在空气里弥漫着的血腥味,残余着让人心悸的杀机。用剑的是沈万舟,他没有袖手旁观;枪一定是燕朝阳了,燕子坞要搬迁,他是来帮忙的;岩浆不用问,肯定是李阔夫。

    他们三个都有足够的自保能力,问题是陆百川和李香君。

    “凶手临走前,销毁了大部分的打斗痕迹,现场也没有他们的一具尸体或者一件武器。”袁复论道,“我和小白搜遍了全府,也没找到一个有价值的线索。”

    “既然有能力做到这一点,为什么要隐藏?”燕离深深皱眉。

    “依老夫看来,他们之中有一部分人害怕报复。”袁复论道。

    “一部分人?”燕离道。

    袁复论道:“不错,他们应该是临时拼凑起来的队伍,数量在二十个左右,都是拔尖的高手。其中一部分人,一定知道你的身份,抑或是害怕燕十一,总之,他们有所顾忌。”

    “嘘!”

    燕离突然示意噤声,目光向一旁移动,眼神渐渐冷厉,“藏头露尾,滚出来!”也不见他作势,离崖已从虚空中出鞘,笔直刺向墙体,深深没过去。

    但没有意想中的触感,突觉侧脸冰寒,他下意识往后仰,一截黑刀从墙吐出,掠过他的鼻尖。

    这一整面墙在过一个呼吸之后,便整个化作齑粉。

    袁、陆二人一看到那人,原本紧绷的神经就放松下来,“燕十一,你躲在那座什么?”

    燕离眉头微蹙,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燕十一的脸上绽开无声的笑颜,忽然黑刀刀锋一转,对着燕离的咽喉划了下去。

6、恶人自有恶人磨

    飞剑的慢,在于路上要搜查踪迹,五个人的重量也是原因之一。

    可是三天两夜过去了,搜查却没有丝毫的进展,此后不但连打斗痕迹也看不到,损毁于河底下的残骸,也是半片都没有。

    在调查出现僵局的时候,前方突然出现了分岔的两个河道,只得按落飞剑,在岸边上商讨对策。

    燕离从出发那天开始,到如今六天五夜都没合过眼,双睛于是就布满血丝,用了充满疲倦的声音道:“这么找下去不是办法!”

    “依老夫看,还是找个地方先歇一下,年轻人吃得消,老夫这把老骨头,却是快散架了。”袁复论半开玩笑似的说道。三天两夜对于一个陆地真仙而言,当然不算什么。

    “那儿有个市镇。”燕十一指了指远处。

    燕离道:“先把今晚过了吧,我也确实快受不住了。”

    修行者的续航能力强大,只要给他一点时间打坐即可。

    进了市镇,找了客栈,燕离不想耽误时间,直接打坐恢复。

    第二日的凌晨,众人早早起来,吃了点滚烫的热食,这才算是消除了一身的疲惫,回到昨日的岸边继续商讨。

    袁复论道:“依老夫看,继续找下去也未必有结果,不如从别处寻找线索。”

    “前辈有什么想法?”燕离道。

    袁复论道:“江湖上有个叫红磨坊的地方,专司情报买卖,兴许他们知道一些什么也说不定。”

    “不可以!”燕离瞳孔微缩。

    “怎么?”袁复论道。

    燕离想了想,这时也不好再隐瞒,道:“前辈有所不知,那红磨坊背后是血衣楼,前番血衣楼图谋天柱山异宝,被我害得损失惨重,他们不落井下石便罢了,怎有可能帮忙找人?”

    陆汗青惊讶道:“红磨坊竟是魔界的?”

    “晚辈亲身经历,断无虚假。”燕离说着,心里突然一动,这次的针对燕山盗的行动,莫非是红磨坊主导的?可他们又怎知燕子坞跟我有关系?燕山盗围剿奉天教的事,也只是在人、仙两界传扬,阿修罗界都够不到,何况是魔界。

    这个疑问只在他心里转了转,他更多的怀疑是奉天教,毕竟仇恨是刻骨铭心的。但如果是,他们又何须遮遮掩掩?以他们的暴虐狂躁,报得大仇,不宣得天下知晓,是绝不会罢休的。

    袁复论脸色渐渐地沉了下去,道:“既如此说,这红磨坊在天上京经营了那么多年,就在朝廷的眼皮子底下,竟发现不了?”

    陆汗青不屑地讥刺道:“哼,朝廷还没有瞎到这个地步。龙座上那一位,可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怕是早就与之相勾结了。

    “不怕九大报复,真是好胆量。”袁复论也摇头嘲笑。突然想起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便又道,“燕离,你心里有什么想法么?”

    燕十一突然插话道:“季轻候的尸体,二位查看过么?”

    陆汗青一怔,道:“这倒是没有。”

    袁复论眼睛一亮,道:“你是说,从那些尸体上查找线索?”

    燕十一轻笑着道:“这世间总是万法归一,他们越要隐藏的,就越容易找到突破口。”

    陆汗青道:“可是已过了那么多天,尸体还会保存?而且数目不小,龙皇府怕是图省事,直接给烧成了灰,也不无可能。”

    袁复论道:“按律,凶杀案的受害者,须仵作验尸后方可下葬。两百多具,说不定还有没验完的,我们速速赶回去,即便验完,未必也就烧了,若只埋着,还可掘出不是?”

    “这是要刨坟啊!”陆汗青苦笑。

    燕离可不管刨坟还是什么,只要有一点线索,他都不会放过。当下召出碎玉流歌,又带上众人往回赶。

    ……

    “燕朝阳?”薛狂咀嚼了一下名字,“还不错。你拼死一击,将我们的船击沉,有什么意义呢?你的同伴不是早就从另一条路走掉了么?”

    燕朝阳沉默不语。

    薛狂又道:“当然,你的同伴自也无可幸免,现在应该全部死光了。”

    燕朝阳还是沉默不语。他的情绪上的波动,原本就不很表露,更别提说话了。

    薛狂露出一个很邪恶的笑容,接着道:“不过,也不一定,其中有一个姿色不错,说不定能幸免。是你的什么人?”

    他似乎已知道燕朝阳不会开口,自顾自地说,“你方才的神情变化了一下,瞒不过我,说明这个人很重要。这样吧,我就在你面前玩弄她,你就一定会很痛苦了吧?”

    天残大的一只眼睛亮了一下,欣然道:“薛兄,莫非你已认同我的方法更优于你的方法?”

    “我不过就是消遣一下他。”薛狂耸耸肩。

    二人走的河岸生了很多水草,突然间动了动,从水草中挤出一个极狼狈的人头来,甫一钻出,就大口大口喘气,仿佛要把这辈子的呼吸都喘完。

    然后抓狂似的,在头脸上拼命地抹,抹去一部分的浮漂和水藻,显出一张被水泡得有些浮肿的脸来,但仍可看出英武和贵气来。

    “该死的李苦!”他咒骂一声,便打算爬上岸。

    “李苦怎么了?”薛狂就站在一丛垂杨下看着他爬起来。

    姬无虞实在觉得自己倒霉透了,从九天悬河下来,他的眼皮就直跳个不停,果然在洛阳城遭到了李苦的埋伏。他所认为的当然是埋伏,要不然怎么会这么巧?

    多亏了一件护命的宝具,让他得以潜水逃走。他那可怜的皇叔,龙皇圣朝权柄最重的亲王,连一具全尸都拼凑不起来,现在可能都被鱼给分食了。

    这么些天,他一直在河里边沉沉浮浮,随水漂流,害怕李苦追踪上来,他连岸都没上过,饿了就吃乾坤戒里的食物。

    这不,终于漂到龙皇境内的河域,谅那李苦再怎么胆大妄为,也不敢单人独身闯入龙皇境,这才敢冒头。

    听到薛狂的问话,他很是吃了一大惊,连忙查看,没看到李苦,只看到两个稀里古怪的怪人和地上的一个琵琶骨被锁链穿着、模样凄惨的汉子。既然不是李苦,在龙皇境内,我姬无虞用得着怕么?

    他迤迤然地爬上岸,慢条斯理地清理着身体,一面说,“你二人若是剪径的,趁早从我面前消失,地上那个留下。”他现在正缺一个脚夫。

    这里是深山,会出现的只有强盗劫匪,加上他们的样子,实在不像一个好人。

    天残咧嘴笑时,大的眼睛就睁得更大,小的眼睛就眯得更小,看来非但不好笑,而且说不出的阴森恐怖。

    姬无虞看得寒气直冒,只道大白天的撞了鬼了,不动声色地退了一步,道:“我乃当朝二皇子姬无虞,你二人究竟是谁,跑这深山做什么?”

    “他说他是皇子。”薛狂忍不住地笑。

    天残也笑,奇长的手臂闪电般探出去,掐住了姬无虞的脖子,“二皇子,我身边这位,可是魔君的三弟子,有没有比你尊贵一些?”

    姬无虞原本反抗的动作顿时停下,明明空气如此炎热,他却觉一股寒气从头顶直灌到脚底板,浑身都忍不住地打了个颤。

    “我,我真是姬无虞……”他勉力地保持镇定,出声说道,“这次奉命前往……”他心里一突,突然转口,“阿修罗界的菩殊寺,想请道真禅师出山,降伏杀人魔王李苦,未料无间地狱众围住乾达山,道真禅师也是脱身不得。我与皇叔无奈回转,却又在洛京遭遇了李苦的偷袭……”

    “偷袭?”薛狂突然抬手扇了姬无虞一巴掌,“就凭你?”

    这就叫恶人自有恶人磨。

    姬无虞目中青气闪过,面上只赔笑说:“是了,那李苦虽是杀人魔王,却是个绝世高手,用不着偷袭的……”

    “你知道就好。”薛狂冷笑。

    姬无虞还想再说,天残却在他的锁骨里也扎入了锁魂链,“二皇子又怎么样,你就跟他比比,谁坚持更久,我就放了谁。”

    从小到大都未受过的剧烈的痛楚,完全占据了姬无虞的整个脑颅,他的脸扭曲起来。但只须臾功夫,便也如燕朝阳那样面无表情了,任由天残拖着,只在眼底深处,偶尔的闪过骇人寒光。

    ……

    飞剑在归途,由于只需赶路,就快得多,用了一天不到,就回到了陆州城。

    马不停蹄来到龙皇府外,袁复论当即向守卫自报身份。

    守卫一听是离恨宫的,不敢怠慢,立马进去通知了龙皇府的府主。

    那府主亲自迎了出来,是个五十来岁的白净的文士,拿个羽扇,穿着便服,在阶上就拱手道:“原来是袁先生,快请进来。”说着拿眼睛在燕离等三人身上扫过,燕十一的紫发太过显著,一眼就认出,暗自嘀咕,这不是紫山的那位燕十一么?

    “吴大人,倒还有些事要请教。”袁复论一面示意众人跟上去,一面传音道,“此人叫吴耀汉,跟老夫在大隅学宫有过数面之缘。”

    是大隅学宫出来的,必是个修行强手无疑了。

    众人跟进去,吴耀汉吩咐了看茶,便道:“袁先生有什么事尽可开口。”

    “是这样……”袁复论当即将来意说了。

    吴耀汉听罢,很吃了一惊,然后摇头道:“这本府却是无能为力了。”

    “这是为何?”

    “飞鹏堡派人来收尸,前两日便将尸体集中焚毁了。”

7、狐狸露出了尾巴

    袁复论也很吃了一惊,“吴大人怎么就把尸体给他们了?”

    吴耀汉比他还惊讶,道:“这雷府乃是漕帮分舵,飞鹏堡派人来,本府怎能不给?而且早在诸位之前,他们就已经来调查过了。”

    袁复论一听,这才反应过来,燕子坞虽然控制了漕帮的这个分舵,但还没有揭露,该做的账,还是跟之前一样的,手底下一个分舵突然被屠灭,漕帮若是置之不理,反而才有古怪。

    吴耀汉等使役上了茶,又续道:“反倒是袁先生,您和陆将军来得迟了,只听说那季轻候等人是您二人的故人之后,本府才破例告诉二位案情的。”

    “确实如此。”袁复论苦笑着拱了拱手,算是答谢了。

    陆汗青道:“吴大人可知那些尸体运去哪了?”

    “当然知道,就在城外统一焚毁了。”吴耀汉道,“本来早就要烧了,两百多具尸体,放在哪里都不好处理,水运的话,又没人愿接这晦气活。死的那些帮众家属,各家都要打点,才拖了那么多天。”

    袁复论不禁暗暗懊恼,早知道就先调查过季轻候的尸体了,这会却到哪里去找。强撑着敷衍几句,喝了几口茶,便托辞离开。

    众人出到龙皇府外,他叹了口气,自责道:“早当初老夫就应该想到,从尸体上做文章,现如今线索又断了,怪我。”

    燕离道:“前辈如果自责,按源头反倒是我到处招灾,才导致这飞来横祸。不过,那吴耀汉以为那样说法天衣无缝,实则却露出了破绽。”

    “哦?”众人都去看他。

    “换个地方说话。”

    便找了个茶楼,要了间包厢,要了茶水跟糕点。

    吃喝一阵,袁复论忍不住道:“到底什么破绽?”

    燕离的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通常人说话时,瞳孔持续放大,那是加强语气的征兆,是为了要更加的取信于人;但如果仅止于此,我也还不能识破。他接下来的一通说辞,按照正常的情况,确实毫无破绽,但诸位细想想,漕帮第二天就得知了消息,派人过来调查,发现这分舵早就名存实亡,是个空架子,那他们会怎么做?”

    陆汗青思考着道:“如果是我,首先我会将这情况优先回报飞鹏堡,同时汇算损失,找来分舵其他人员逼问……是了,我是绝不会去调查什么真凶的,该被碎尸万段的,是将分舵挖空的那个人,至于行凶的,反倒帮了他们一个大忙。”

    按着这个思路,袁复论抚掌笑道:“所以对待那些死者,就应已叛徒伦,挫骨扬灰都来不及,自然也不会跟他们的家属协商什么火葬土葬。”

    “不错。”燕离点头道,“若是要烧,早在当天就烧光了,何以在五六日之后,才突然要去尸体烧?”

    “芙儿知道!芙儿知道!”芙儿满嘴塞满糕点,口齿不清地说,“一定是漕帮的人干的,害怕主人报复,才回来毁尸灭迹。”

    “吃你的东西。”燕离轻敲了一下她的脑袋。她呜呜地噘嘴,“人家说得不对吗?”

    袁复论道:“小芙儿说的好像也不无道理。莫非漕帮便是其中一个势力?”

    “到了如今,晚辈也不好再隐瞒。”燕离道,“当初我与顾采薇合作,连同一个天工巨匠,盗走了破虚梭的图纸。”

    陆汗青一下子瞪直了眼睛,“九大都不敢下手,做那众矢之的,你居然敢!”

    “这个……年少轻狂嘛……呵呵……”燕离也没脸说是被逼迫,就含糊带过,接着正色道:“前辈说对了一点,漕帮定是其中一个势力,但毁尸灭迹的却一定不是漕帮。”

    “哦?”袁复论道。

    燕离接着道:“漕帮既然是动手的人之一,有名正言顺的机会清理尸体,但没有这么做,说明他们并不惧怕报复。”

    袁复论点头道:“漕帮是天下第一大帮,帮内高手如云,且陆州城分舵原本就是他家的,要怎么处置都是他们的事,确实站得住脚。”

    燕离道:“如今若是去漕帮查找线索,上官金虹一定早有准备,说不定其他的贼人,都在飞鹏堡内,反而是自投罗网。从惧怕报复的、毁尸灭迹的一方下手,更为容易。”

    “可如今线索已断,怎么找呢?”袁复论道。

    燕离道:“俗话说的好,有钱能使鬼推磨。那个凶手既然能收买吴耀汉帮他做假证,又能将尸体取走,岂非已留下了最大破绽?”

    袁复论道:“吴耀汉这个人,油盐不进,他肯帮作证,未必是得了什么好处,恐怕跟那凶手有着不浅的交情。若是明目张胆迫害朝廷命官……”

    他迟疑着把话说了半截,相信燕离已能听明白。

    燕离笑道:“此事却落不到吴耀汉身上,从他身边人调查即可。这样,二位与我改个头面,分开混入龙皇府,调查吴耀汉平素主要跟谁来往,重点是焚尸那天由谁主持,谁出面,谁负责运尸,焚尸地点……” 如此如此地交代了一番,“结合调查,最终排除所有的不可能,就能得出真相。”

    “此计甚妙!”

    三人当即就要行动,燕离又对燕十一说道:“你太显眼,就留在这里照看芙儿,我们最迟后半夜归,别把她弄丢了。”说毕自去,留下燕十一和芙儿大眼瞪小眼。

    二人对坐着,一个靠在窗边,一个坐在屏风旁边。

    两人都要斜眼,或者是微微地侧首,才能看到对方。

    芙儿一面吃,腮帮子鼓鼓的,吃的是白虎境独有的年轮糕,特点是韧而不硬,柔而不烂,入口香滑,嚼起来口感特别好。一面斜眼看燕十一。

    燕十一微微地侧首过来,打量着芙儿,忽然一笑,“你为什么叫芙儿?你没有姓吗?”

    这个人妖没事找人家说什么话?

    才不搭理他。

    她轻蔑地“哼”了一声,别开眼去。但很快又转回去看,总觉着虽然是个人妖,长得又确实很好看。

    “真是不美。”燕十一妖异地轻笑起来,忽然伸手把几盘糕点夺了过去。

    “你!”芙儿气愤的三五下把嘴里头的咽入肚中,觉得坐着跟对方说话太有压迫感,便站到了椅子上,气鼓鼓道,“那是主人给我买的!”

    “这也是阿离给我买的啊。”燕十一轻笑着放了一块到嘴里。

    芙儿一呆,只觉对方连吃东西的动作都是那么的优美,几乎忘掉了他的可恶之处。但只是几乎,她很快挣出来,骂道:“人妖,快还我!”

    “你敢骂我?”燕十一不善地扭过头来。

    芙儿一惊,下意识地缩了身子,旋即嘴一扁,眼睛里就泛起了泪光。

    “回答我的问题,就还给你。”燕十一笑道。

    “我,我才不跟你说话……”芙儿哽咽着说,看来好不可怜。“等,等会我告诉主人……”

    燕十一嗤笑道:“你以为阿离跟你一样幼稚么?”

    “主人当然不会抢我东西吃!”芙儿鼓起勇气道。

    燕十一忽然一挑眉,吓了芙儿一跳,以为他要暴起伤人,但他却没再说话,静静地坐着,淡看窗外白云苍狗。

    过了很一会,芙儿悄悄地站起来,上半身跨了半个桌面,伸出手去,快速地从盘子里摸了一块,又缩回来,塞入口中,然后小心翼翼地观察燕十一的反应。

    后者依然静静地坐着,淡看窗外白云苍狗。

    她的胆子一下子大了起来,吃完了就去拿,很快把盘子里的糕点都吃了个干净,忽然觉得有些困,便在椅子上躺了下来,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天色已完全黑了,包厢内,只在角落里点了一盏油灯,视线很是昏暗。

    肚子又“咕咕”的叫起来,她翻身坐起,看了一眼对面,后者依然静静地坐着,淡看窗外看不见的白云苍狗。

    她的眼睛突然一亮,因为桌上又出现了几盘糕点,她迫不及待地伸手抓来吃,心里想主人如果回来,会叫醒自己去房间睡,那这糕点一定是人妖买的。

    她一面吃,一面拿眼睛去瞅燕十一。

    “我下了毒的。”谁知对方突然道。

    “你!”她脸色一变。

    燕十一不无畅快地笑着道:“谁让你骂我?”

    “你下了什么毒!”她脸色惨白。

    “吓你一跳的毒。”燕十一忍不住地笑。

    她一愣,终于醒悟,努了努嘴,“哼,才不怕你!”说着只顾吃。

    吃完她又困了,便又躺下去睡,再睁眼时,天已大亮,燕离三人推门进来,虽然忙活了一夜,但都很是神采奕奕。

    “主人,怎么样?”

    燕离走过去,轻轻抚了一下她的秀发,道:“还没得出结果。”

    三人于是把昨日收集来的情报都分享出来共同分析,最终不出意外的得到了真相。

    “狐狸的尾巴,终于是露出来了。”袁复论冷笑道,“左千沐是天一剑阁副阁主,他的身法奇快,配合刁钻诡异的剑技而成名,这么样说来,天一剑阁是有份的。”

    “天一剑阁!”燕离目中闪烁冷光。

    “事不宜迟,这就去找他们算账!”袁复论道。

    “前辈且慢。”燕离却叫住了他。

8、所有超然之上

    “怎么?”袁复论道。

    燕离斟酌了一下言辞,道:“晚辈昨夜还调查出别的事来,说那李苦正到处杀害与龙皇圣朝相关的人,尤其是皇族。二位前辈为我燕山盗的事忙前忙后,奔波数日,已是出了大力气,往后就交给我跟十一,您二位先回离恨宫要紧。”

    袁复论有些迟疑,现在还只是抓到一点线索,燕山盗的人生死都难料,就这么回去,似乎有些不妥。

    陆汗青心中早就忧虑着离恨宫的安危,想提又找不到时机,此刻听燕离提出,便向袁复论使了个眼色,一面笑道:“我二人出来日久,确实该回去复命了。”

    袁复论道:“就你二人,够用么?要不,从离恨宫调点军队?”

    “不用,军队大张旗鼓,容易打草惊蛇,我二人反倒便于行动。”燕离道。

    “还有芙儿,主人怎么老是把人家给忘记!”芙儿大声叫了起来,不满地摇晃着燕离的手臂,“人家以前也是一个杀手呢!”

    “对,是三人。”燕离宠溺地笑着。

    “看不出来,小芙儿居然当过杀手呢。”袁复论不甚了解他们过去,是以只当小姑娘胡言乱语,忍俊不禁地道。

    接下来还是一起行动,到得渡口,二人自乘船回魏王境不题。

    燕离带着芙儿燕十一,御使飞剑,沿河道往北行驶。

    约莫在三天之后,来到了北唐境的图庐山下。

    山顶上便是天一剑阁的道场,没有水路通往山顶,三人便从飞剑上下来,改为步行。

    图庐山方圆数百里,都被天一剑阁占据,燕离思考过后,决定还是以避开巡逻为主,以免无意义的杀戮,耽误了救人。

    这天一剑阁无论名字还是排场,都实在不小,避过大量巡逻,来到道场门口,只见得三两排恢弘宫宇呈现在眼前,入口处一个巨大广场,剑架林立,中央摆一件庄严肃穆的青铜鼎。

    这时正是日上三竿的时辰,许多正在练剑的弟子,突然觉出莫名视线,看到三人,便一齐涌了上去,其中一个似乎是传功一流的人物冷冷呼喝,“好大的胆子,竟敢擅闯天一剑阁,不要命了吗?”

    燕离淡淡道:“叫左千沐出来,就说陆州城的亡魂找他来了。”

    “笑话!”那人厉声道,“凭你这不知从哪来的小瘪犊子,也敢直呼副阁主姓名!”

    燕离从他话语判断,此人不知情,看来天一剑阁的行动,只有少数人知晓。

    他心念一动,“芙儿,闭上眼睛。”

    到了这里,他也终于不用再压抑,说话的功夫,百丈剑冢铺盖开去,数不清的剑气肆虐开来,许多天一剑阁的弟子,只觉出要害一痛,便软软倒地。

    “你竟敢在我天一剑阁行凶!”

    那人从未见识过此等规模的剑气,只觉心神俱丧,一打眼的功夫,就知不是对手,拼了命反向逃去,一面从口中发出凄厉的啸声。

    四面八方都涌出了人来,但却没人敢靠进来,因为那百丈剑冢里,已是血流成河。这些人里不乏修真境的高手,却瞬间惨死,毫无反抗之力,叫他们怎不惊心动魄。

    “紫发黑刀,那,那人是燕十一!”有个人惊恐叫起来,顿时化为恐慌蔓延,所有人又齐齐退了一步。

    这时两道身影从中间一个大殿冲出,然后分别停在广场中央的青铜鼎上面和下面,各拿目光来看,也都看到燕十一,脸色便齐齐变了,站在青铜鼎上的人便喝道:“燕十一,我天一剑阁跟你紫山素来井水不犯河水,你带人来砸我场子,是想开战吗?”

    妖异的轻笑声,漫山遍野地铺盖出去,整个图庐山的每个角落,仿佛都出现了紫花。

    到此,这终于不单单是笑声,融入了神境当中。

    每个人都被他强横修为骇得心神震动,但却久久不曾听到他的讲话。

    那疑似传功的人忽然醒悟到什么,连忙向二人复述了燕离的话。

    二人的脸色变得无比的难看。

    站在鼎上的,正是阁主夏祥坤,生了一张国字脸,看着端正,目光却每有阴暗之色。他盯着鼎下的副阁主左千沐,似乎在无声质问。

    左千沐身材瘦削,缠满麻布,披一道披风,腰别细剑。面对无声质问,他也实在不知怎样作答,便硬着头皮道:“十一先生,这里不是说话地方,不如请到阁内,煮上茶水慢慢道明来意如何?”

    燕十一只笑却不说话。

    燕离冷幽幽地道:“到底是谁撺掇你等,联合攻杀燕子坞,燕子坞的残存者又去哪里了,你若让我问第二遍,我便血洗图庐山!”

    “你又是谁?”夏祥坤大为愤怒,只觉自己给燕十一面子也就罢了,你一个小辈也敢放肆,实在是可忍孰不可忍。

    “我是燕离。”燕离道。

    “燕离?”夏祥坤瞳孔一缩,旋即透出惊天恨意,“便是你害死了我儿夏万里,来的正好,给他偿命吧!”

    燕离满脸狠辣,抬手一斩,“杀光,一个不留!”

    既然谈不拢,那就等损失大到足以戳痛心脏的时候,再谈也不迟。

    妖异的笑声,一下子如同在每个人耳朵里面放大,整个图庐山仿佛突然间暗沉下来,抬头看时,只见不知何时倒悬了一朵紫花。

    “紫夜,明镜止水。”

    紫花如湖面般泛起波纹,所有抬头看花的,惊恐发现身体不能动弹。

    夏祥坤心中咯噔一跳,他虽已是陆地真仙,但未修出神境,在境界上和燕十一差距不止一点点。此刻见对方借神境施展绝技,竟是全部人中招,想到若是门下弟子全数死光,天一剑阁岂非名存实亡?

    想此一下子目眦欲裂,恨不得将通体真元倾倒出来,来阻止这一惨剧发生。

    但他实在忽略了神境的超越所有一切的可怕之处,整个图庐山的超凡之力都被调动起来,从根本上粉碎了所有可能。

    “紫夜,葬花吟。”

    随着镜碎般的声响,数目大到连成一线,场内所有能站的,便只剩了夏祥坤与左千沐。

10、江湖大概有时也是冷的

    黄少羽一路跟着黄霸天,在侍从带领下,来到了景王宫的宽敞的书房,里头有四个人,其中一个他认得,是拜在玄神宗修行的景王小女儿姬玉珊。

    “黄叔,少羽弟弟。”两个王子当即行礼招呼,十分热情客气。

    黄霸天笑着还礼。

    黄少羽却不理,只顾看美人。

    姬玉珊确实很吸引人,标准的瓜子脸,五官甜美,最要命的是小小的唇上还生了一对丰腴的唇珠,让人忍不住想象咬住它是个什么滋味。

    “霜霞郡主,自四年前的晚宴分别后,又见面了。”他忍不住地开口说道。

    “黄世兄。”姬玉珊矜持地一笑。认一个强盗做世兄,她的心里有些不畅;但想到黄霸天带来的人手,她的笑倒愈发甜美了一些。

    黄霸天直接敲了黄少羽一个暴栗,向座上的景王拱手道:“犬子莽撞无礼,真不该带他进来。”说着对黄少羽怒目而视,“还不见过景王?”

    黄少羽摸了摸头,努了努嘴,还是拱手道:“小子少羽,见过景王殿下。”

    姬常瑞摆手笑道:“真性情,不作伪,本王很是欣赏。珊珊,你带少羽去府上走走,不可怠慢。”

    “喏。”姬玉珊应下,便领着黄少羽去了。

    姬常瑞亲密地挽黄霸天坐了,叫了茶来,道:“霸天,当年咱们不打不相识,结伴行走江湖,整顿江河北路的流寇,其中多有异族伪装,杀了个痛快,那是真痛快。”

    黄霸天听到往昔,脸上也浮现唏嘘神色,“那时巨鹿境还在,异族也多源于此,殿下曾说过要拿下来治理,因为远离中枢,可大展拳脚,治理得好,亦可缓和两界恩怨。谁知……”

    “是,本王还没来得及筹谋,神陨之战已然开始。”姬常瑞叹气道,“其时才从帝位的浩劫中挣脱出来,没想到最终还是难免被卷入大势之争……”

    黄霸天道:“也多亏殿下的宏图,我才得以收拢那些流寇,使江北流域形成了规矩,绿林众有今日,都是殿下提携。”

    “即使如此,也实在不该累你来此。”姬常瑞还是叹气,“那李苦不是等闲之辈,霸天不如尽早归去,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该来的迟早会来的。”

    黄霸天不答,却转而问道:“据说李苦当年在巨鹿境展开大屠杀,事出总有因,究竟是为什么呢?”

    姬常瑞的神色悄然变幻,仿佛当年的一幕幕又重现眼前,他摇着头道:“很多事情已说不清楚了,李苦也是圣朝的一个浩劫。”

    “不管怎样,绿林众与殿下同进退。”黄霸天道。

    “晚上留下来吃饭。”姬常瑞温和说道。

    ……

    “少羽哥,听说绿林众里有很多都是跟我父王出生入死的好兄弟,是真的吗?”

    走入一个荷花亭,姬玉珊俏生生地回过头来,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黄少羽。

    这么样的称呼,这么样的眼神,直令黄少羽心花怒放,忍不住咧嘴笑道:“那当然是真的,你可不知道,当年……”

    “少羽哥,”姬玉珊却打断道,“那他们,都来了么?”

    “有几个旧疾缠身,却是来不了了。”黄少羽一怔。

    姬玉珊眼中闪过一丝冷意,“少羽哥,这可不算出生入死的好兄弟呢。”娇靥倒还是笑着,只是这笑,也多少有了点冷意。

    她的不满,瞎子都能看出来。

    黄少羽的心情一下子跌落到谷底,心说原以为你拜入玄神宗,远离红尘烦恼,已是红尘之上的女仙,可惜也不是,跟那父子三人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他就在围栏上坐了,看着荷池淡淡道:“我四叔当年帮景王挡了一箭,如今那箭头还残留在他骨头里,每逢阴雨天就痛不欲生。但他每痛到极点,也还念着景王的好。”

    他转头望向姬玉珊,认真地道:“这次他死活要来,因为赶路太急,半路上旧疾发作,没撑过来,走了。”

    “是吗,真是可惜了。”姬玉珊有些遗憾的样子,也不知在可惜什么。

    黄少羽彻底失望,再看着荷池,满心不是滋味。

    “珊珊师妹。”这时一个呼唤声从远及近,二人转头去看,只见一个仪容不凡的英俊男子慢慢踱步过来,看到黄少羽,眼中讶色一闪而过,“这位兄台是?”

    “风师兄!”姬玉珊欢喜道,“你怎么来了,可是在那珠玉阁寓得不太顺心?”说完才想起来要介绍,沉吟了一下,“这位是绿林众首领公子黄少羽。”她又对黄少羽说,“黄世兄,这位是我玄神宗首席大师兄风亦扬。”

    黄少羽的心愈发冷了,不咸不淡道:“久仰。”

    “原来是黄兄。”风亦扬倒是很客气地抱了抱拳,“据说那余剑子是黄兄义弟?”

    “有这回事?”姬玉珊眼睛一亮。

    风亦扬笑道:“传闻余剑子出生在狼窝,被狼喂养着,后来被绿林众首领发现并带走,收为义子,但不两年,就被路过的山海真君看中,带回剑庭去了,可谓是一步登天。”

    余秋雨的身世不是什么秘密,姬玉珊拜入玄神宗的时间很短,这还是头一次听说,心思顿时活泛起来,若是能争取到剑庭的援助,那李苦又算个什么呢?

    “对了,据说他已同剑神凤九来人界了。”风亦扬忽然意味深长地补了一句,“若能争取到,想必对守卫景王宫有着非同小可的助力。”

    姬玉珊哪还忍得住,眼珠子一转,说道:“少羽哥,我近来很沉迷于剑道,不知能否为小妹引荐一下?”

    短短几句交谈,她已接连变换了数次称呼,这也算是一项本事。

    黄少羽强忍着破口大骂的冲动,冷冷地道:“秋雨身份尊贵,怎会再与我们下九流勾搭,恕我无能为力。”说罢转头就走。

    他话中有话,含沙射影地把她二人一起骂了。

    姬玉珊气得俏脸煞白,瞪着黄少羽的背影,有心要发作,但想到绿林众,却只能强忍下来。

    忽觉腰上攀上一只手,向着胸脯而去,她连忙按住那只手,埋怨道:“师兄怎么不分场合!”

    风亦扬从她身后拥上来,一面加强侵犯,一面在她耳边轻咬,“我有办法令那小贼头就范,不过要你牺牲一点色相。”

    姬玉珊咬牙道:“师兄要我堂堂郡主之躯,去陪那个下三滥的强盗?”

    风亦扬低声笑道:“为兄收到消息,那剑神凤九也到东天境了。”

    姬玉珊一听,顿时心动,低眉顺目说:“要怎么做?”

11、被忠义束缚的雄狮

    风亦扬就好像大多数男人那样,对于得不到的总是念念不忘,加上如今又多了一个李征君,更让他产生了危机感。

    霜霞郡主在他所见识过的美人里面,并不算最美的,但却是最会撩人的一个。她明摆着告诉你,接近你就是有目的的,就是想利用你,偏偏又会产生如同毒药般的吸引力,让你为她着迷。

    她的之所以的让人着迷,就因为她总给你一些好处,又不给你更多,让你的心始终被牵引着,试图求索更多。

    “只要你陪我就好了。”他终于说了出来。

    姬玉珊的神色变幻了起来,她知道风亦扬垂涎她的身体已很久了,多次不能得逞,越下去,越会变本加厉。她冷静地道:“风师兄,此事是父王严禁的,被知道的话,会打断我的腿。”

    风亦扬已不能满足手上的占便宜,想要去吻她,被她按住,并脱了开去,走到护栏边上,用了一种哀切的嗓音道:“父王一死,景王宫便分崩离析,我兄妹三人,就成了无家可归的孤魂野鬼,即使回到师门,也会被看不起,与其如此,倒不如同景王宫一起腐朽了吧……”

    “师妹……”

    风亦扬明知她这话信不得,惟有回到师门无所依靠,让她没有安全感这一点才是真的;可是偏偏,却很能触动他内心的软|肉,一半是怜惜,一半则如吸毒那样欲罢不能。

    不过,他能成为玄神宗的首席,自然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他拉住姬玉珊的柔荑,轻轻地抚摸着,“你放心,这件事我会管到底,可是你要答应我,景王宫躲过一劫之后,你不可再用任何借口推脱,为兄只要你这个人。”

    姬玉珊的眼睛里便布满了迷蒙的水雾,“那,那风师兄要一直帮我……”

    “当然。”风亦扬道。

    姬玉珊嘤咛一声,把头埋入他怀中,发出如同哽咽般的声音。过了一阵,她才重新抬起来,道:“师兄,你说有法子让那小贼头就范,究竟是?”

    风亦扬笑道:“你是当局者迷,小贼头又算个什么呢,没他多少事。那江北流域的贼寇,多受景王照顾,以狮王为首,此次悉数来援,就可见景王对他们的恩情重如山岳。那余秋雨总还要爱惜一下名声,若是由他义父去请,他敢不来?”

    “师兄是指,让黄霸天去请?”姬玉珊醒悟过来。

    “正是如此。”风亦扬笑道。

    姬玉珊二话不说,就来到供给黄霸天父子落脚的别苑。

    黄少羽不见影踪,黄霸天自然不敢怠慢,客气请了进去,分宾主坐了,才道:“霜霞郡主来访,可是我那不成器的犬子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来?”

    姬玉珊笑道:“少羽哥也就一张嘴不饶人,称不上大逆不道。不过黄叔,侄女近来醉心剑道,实在很想寻个名师指导,闻说余剑子与少羽哥关系莫逆,便想请帮绍介,谁知他却忽然不很高兴地走了,侄女惶恐,不知说错了什么话,是以特来向黄叔请教。”

    这一番话端的厉害无比,不但点明了前因后果,更将来意清楚表述。

    黄霸天身为绿林众的首领,手底下数百号头目,何等老辣,一听便明白过来。但也正因太过明白,脸色也是变了数变,他何尝不知此次对上李苦的下场,若是将余秋雨牵扯进来,只会将他连累。

    “这……”他迟疑道,“许是不想连累于他。”

    姬玉珊仍然保持微笑,道:“只是请教剑道,怎么会连累到?少羽哥不愿便罢了,不如请黄叔写一封信,请那余剑子来景王宫盘桓二日如何?”

    黄霸天脸色大变,本能地要拒绝,却见姬玉珊的眼中聚集水雾,哀伤说道:“听少羽哥说四叔在路上因旧疾去了,临终前仍不忘父王安危,侄女心中悲切,感同身受,实在也担心,若父王有什么不测,我们一家老小,当要何去何从?”

    黄霸天尽管老辣,但忠义本性,就是他的弱点,此刻也被正面击中软|肉,拒绝的话,竟是再也说不出口了。

    姬玉珊面色坚定,接着道:“所以侄女下定决心,哪怕微不足道,我也要修习更强剑道,为了景王宫的未来而奋斗。”说着当场就跪了下去,“求黄叔绍介!”

    “郡主,这万万使不得啊!”黄霸天大惊失色,慌忙将之扶起。他哪怕明知道姬玉珊的话中,根本没有多少可信度,甚至还有几分可笑,然而这一跪,却切切实实击中他的软肋。

    这世上有很多你明明知道,但却无法改变的事,就是所谓的命运。

    “我写便是了。”他颓然地叹了口气,仿佛一瞬间老了十岁。

    姬玉珊嘴角噙上了得逞的笑容,淡淡地道:“那就麻烦黄叔了,侄女告退。”说毕自去。

    “爹,你真要写!”黄少羽不敢置信地走出来,瞪大眼睛看着他从小就崇拜的男人,看着他是怎样被所谓的忠义,生生将挺直的背脊压垮压断。

    黄霸天已命人取来了笔墨纸砚。

    他没读过多少书,更不会拿笔,与其说是写信,不如说是画,画的是一只受伤的母狼,这世上惟有余秋雨能看懂。

    将信装好,吩咐侍从即刻送出去,他才看向黄少羽,道:“只是请教剑道,又不做什么。”

    “这话你居然信?”黄少羽很激动起来,大声地叫道,“她明明就是要利用秋雨的关系,来帮她守住景王宫,你,你是不是老糊涂了!”

    “秋雨又不是傻子,怎会轻易给人利用?”黄霸天恼怒起来,额上青筋隐隐跳动,“你反了天了,敢这么跟你老子说话!”

    “你这是在害他!”黄少羽不管不顾地大叫起来,“秋雨是你的孩子,你不是说狼就算饿死,也不会伤害自己的孩子?黄霸天,你太让我失望了!”

    啪!

    黄霸天突然闪身过去,一巴掌将黄少羽抽翻在地。

    “你,你打我!”黄少羽咬牙捂住脸,他从小没被少打,但唯独这一次,胸中充盈的不是委屈,而是失望的愤怒。他站起来,直接转身就走。

    “去哪里,给老子站住!”黄霸天喝道。

    “我没你这样的爹!”黄少羽回头,用了一种无比冷漠的眼神直刺过去,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去。

    黄霸天脸色一白,脑袋一阵眩晕,不由自主地退了几步,坐在椅子上,雄壮伟岸的身形,愈发的佝偻。

    ……

    从北唐境到魏王境,又用去了数日,左千沐和夏祥坤自然一个都不能放,全都押在飞剑上,所以更耗了时长。

    燕离已感到没有据点的不便当,心里想了很多事,但最终还是被李香君等人的安危所覆盖。

    他的最后的希望,源于沈万舟。

    沈万舟实力极强,如不是他,其余人绝没有逃生的希望。

    流沙能困住其他人,未必能困住他。

    当初的决策实在是无比正确的,也幸好沈万舟正缺一个容身之所,否则怎会如此儿戏。

    大漠原他并不陌生,从离开水路,便只能步行,由于押着两人,前进缓慢。

    数不清多少天过去。酷热到极寒,昼夜交替,使得芙儿终于熬受不住而病倒了。小姑娘从未遭过如此的苦楚,即便是当初沦为乞丐,也总还有饭可吃,有觉可睡。进了沙漠,睡觉的时间她是从来睡不着,赶路的时间就在燕离背上。

    更为恶劣的是,路上不断遇到劫匪,还有些似乎是夏祥坤他们的同伙,仍在搜查燕子坞残存者的踪迹。相信他们到来的消息,应该已经传到有心人耳朵里了。

    燕离再怎么忧心,也不能不顾芙儿的死活,只能在绿野仙踪停了下来,找了客栈安顿,他去请大夫,让燕十一留下看管。

    晚间,他可算是把小姑娘哄睡了,来到另一间。

    “怎么样?”燕十一道。

    燕离道:“稳定了些,大夫说是脱水症,需要时间调养。情花婆婆已不在,找不到人照顾她,暂时动身不得了。”

    “我去吧。”燕十一道。

    燕离摇了摇头,走去角落,抓住左千沐的胸襟提起来,两巴掌扇醒。

    “你,你干什么……”左千沐瞪大眼睛。

    “你二人该不会胡乱指路,为的是把人引来这里,围杀我们吧?”燕离半开玩笑地说着,但眼中的煞气,却十分的骇人。

    “不,怎么敢!”左千沐小心翼翼道,“在下的性命握在您二位手中……那些人定是漕帮留下的,他们势力庞大,人手众多……我二人若是知道会有今日,早就逃走了不是?”

    “还有多久到地方?”燕离道。

    “仙人古镇您知道么?”左千沐道。

    “知道。”燕离道。

    “仙人古镇到了之后,还走数百里就到了。”左千沐凭着记忆说道,“他们实在会逃,我们也是凭借了特殊手段,才能一直追踪。”

    燕离在脑中勾画,仙人古镇后面数百里,那不是当初猎杀沙漠之王的地方么?此人说的应当不是假话,否则埋伏早就出现,何至于要引到深处再动手,于他们也并无便利。

    况且,那正有个小绿洲,如果他们还活着,应该就躲在那里。

    想到这里,他对燕十一使了个眼色,到得外头,他才开口道:“我现在立刻赶去查看,若无结果便回来,优先救朝阳。”

    燕十一皱眉,刚想说什么,突然目中冷光一闪,“有人。”

    ps:哇,十月最后一天,这个月居然满勤了。

12、峰回路转

    燕离整个人骤如利箭射出,撞入芙儿房间,只见一个黑衣人正将芙儿装入麻袋,斗见燕离进来,眼神便起了变化,秉着先下手为强的原则,探手便射出数道寒星,然后卷了麻袋从窗台上跳了下去。

    他的速度极快,且这寒星也不易于,燕离只得停下来抵挡,再要追时,哪还有踪影。他也不慌,因为燕十一已然尾随上去。

    回到隔壁间,左千沐面色苍白地摇头分辨:“这,这可跟我二人无关!”但他心里突然一动,燕十一不在,凭这小子能挡住我?不如杀了他,救了阁主先行离开,大不了去投靠漕帮,有阁主跟上官金虹联手,谅那紫发人妖也不敢来闯。

    想到这里,已是无比心动,下意识地跟夏祥坤对上视线,后者眼中也在传达这一讯息,更受鼓舞,心中杀机顿时隐瞒不住。

    突然一道紫色刀光飞来,颈处一凉,溅出一蓬血花,头颅便即落地。夏祥坤瞳孔一缩,更瑟缩了身子,不敢发出半句言语。

    燕十一拎着一个麻袋穿窗而入,轻轻地放在榻上,里头传来轻微的咳嗽声。

    燕离走过去解开,放了芙儿出来,发现她并没有醒,只是因为颠簸而引发的咳嗽,便让她继续睡着,将疑惑的眼神投向燕十一。

    燕十一道:“是个图钱财的蟊贼罢了。”

    燕离点了点头,便去叫人来清理尸体。绿野仙踪每天都要死上不少人,店家早已见怪不怪。

    换了房间后,他对燕十一嘱咐道:“我最迟去三天,这期间你可请人去探听朝阳的消息。”

    燕十一还是皱眉,“我去吧。”

    “你不知道地方,容易迷路,我会请上最好的向导,不用担心。”

    燕离去了酒馆发布悬赏,还不到风季,且无黑龙王肆虐之虞,听说是要进入大漠深处,仍有不少应征。最终请了当地一个养骆驼的老头,带了几峰便出发了。

    从绿野仙踪到仙人古镇,在向导的带领下,只用了半天。

    不过夜色降临,继续赶路风险太大,虽无黑龙王之虞,各类大小毒物却是层出不穷。当初他们来到,这些毒物便藏在沙层深处不敢冒头。

    在仙人古镇落了脚,用了自带的柴火燃烧,老头便絮叨起来了,“客人要赶上风季,老头我却是不敢来的。不过客人看着年纪不大,着实了得,那处绿洲乃是大漠之王进食之所,鲜为人知。”

    他姓汤,海天境一个小渔村出身,名字是早就忘了的,绿野仙踪的人都管他叫汤老头。

    汤老头有个习惯,他的脚在睡前要泡热水,才睡得着。

    在大漠原,水可是生命之泉,拿来泡脚实在奢侈,他乾坤袋里都是装满干净水的木桶。

    这时便放在篝火上加热。

    燕离看着篝火出神,心里想着李香君他们到底是否还活着,其余人便罢了,都是走投无路才跟的他,李香君却不同,从青楼出来,一直过不到安生的日子,暗暗地叹了口气。

    听到说话,便敷衍道:“听说而已。”

    “近来很多人去那,不知做什么勾当。”汤老头把加热过的水倒入一个木盆,就把赤脚伸进去,舒服得眯起眼睛,“看来也不像在大漠原讨生活的。”

    “哦?”燕离心里一动,“那些人是个什么来历,您老可看得出?”

    汤老头摇头道:“江湖太大,太杂,老头我虽在里头挣扎存活了数十年,却还是看不懂,看不透。”

    燕离一下子失了交谈的兴致。

    汤老头烫了脚,果然睡得极香。

    燕离仍在思考,那些人应当便是去确认目标死活的凶手,或者说是凶手所指派。但是为什么呢?思来想去,也就一个结果,担心沈万舟的报复。尽管只是剑庭弃徒,但谁知道里头有什么猫腻呢?为保险起见,必须确认生死才行。

    既然到了现在还没发现尸体,说明他们活着的可能很大。

    想到这里,他的精神一震,对此行结果的信心大增。

    翌日赶了一整天路,到了那绿洲外数十里的地方,已是深夜,汤老头说什么也不肯再往前走,找了个遗迹,倚着土墙落脚。

    燕离不愿再等,便让他在此等候,然后孤身一人星夜赶路。

    约莫在太阳冒头时,凭着模糊的记忆,终于来到了那处绿洲。此刻天地大放明光,这绿洲也被映得十分美丽,他顾不上欣赏,一头钻入其中,逐步逐寸地搜查,然而找遍每个角落,也没有发现生人的迹象。

    如果他们是在附近被流沙吞没,没理由不来此处躲避,难道真的已经命丧黄沙?

    他的心渐渐沉落,连毒辣的阳光也驱不走冰寒。他记得自己说过的话,没有结果,便必须回去,燕朝阳还等着他们去救。

    “哼,没想到你能自己一个找到这里来。”

    就在他痛下决心的时候,突然一个浑厚嗓音打了他一个激灵,这声音离他赫然不到十步,居然被人靠近十步还不自知,连忙收束心神,向声源看去。

    “金掌柜!”这一看,却令他大吃一惊。

    原来说话的人居然是龙门客栈的掌柜金镶银。

    这方圆数百里是龙门客栈的领域没错,可不是早就被黑龙王吞噬了么?难道他又跑回来开客栈了?

    金镶银淡淡道:“江湖上你的事情很多,我慢慢才觉出宗主对你的期许,不是没来由。你能找到这里,倒也不失情义,也罢,我就卖你一个好,你的手下都在我这里安生着呢。”

    “果真?”燕离没想到峰回路转,大为惊喜。

    “随我来吧。”金镶银说着也不知念了一句什么咒语,脚下便化流沙,将二人裹了,一下子改天换地,落到一个宫殿前的广场。

    这儿景致是如此的熟悉,燕离喃喃道:“离恨天……”

    “公子!”

    身后传来一个呼唤,他猛然回头,就见李香君站在一根玉柱旁边,泪眼婆娑地望过来。

    “公子!”她拔步飞奔而来,扑入燕离怀中,小声哽咽着。

13、黄泉咒

    “你受苦了!”燕离轻轻地拍着她,突然闻见些微的血腥味,他连忙推开李香君,低头看时,只见其腹部隐隐渗出血迹,心中一紧,“你受伤了?”

    “不碍事的。”李香君抹了抹脸,欢喜之情溢于言表。

    “还不碍?”金镶银微讽道,“洛长天已将岷山派《洗尘刀诀》修到化境,这刀气已深入你五脏六腑,若不是我费力帮你逼出,你最轻的下场,都是道基不存,修为全废。”

    “多,多谢恩公……”李香君这才想起来,半昏半醒之间,确实有人在帮自己疗伤。“香君昏迷日久,昨日才醒,见大娘在替我包扎伤口,以为这伤不碍事的……”

    “我开个方子,你按方拿药,每日一盅,连服七日即可无虞。”金镶银说罢掷出一张纸来。

    燕离接住一看,确是张方子,便小心收好,抱拳道:“前辈救命大恩,在下绝不会忘,日后但有所需,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记住你的话,会有的。”金镶银这才微露出个笑容来。

    “自然。”燕离点头,接着问道:“敢问前辈,那洛长天是个什么来头?”

    “岷山派门主,是个不折不扣的小人。”金镶银淡淡说道,“当年他被朝廷通缉,走投无路之下,来到龙门客栈,我见他可怜就收留了,未料在一次易宝大会上,他偷了客人的大批财货逃走。这么些年,我一直分身无术,就由你代我去吧。”

    燕离眼神一寒,道:“前辈放心,晚辈也正要找他算账!”

    “其他人呢?”他又问李香君。

    李香君恍然过来,连忙道:“都在里面。对了公子,快来看看百川吧,他好像快不行了!”

    燕离跟着来到宫殿内,就见李阔夫和沈万舟各据了一个角落在疗伤,二人气色都不是很好,显然受创非轻。是了,若不是连二人都应付不了,又怎会仓惶逃入大漠原?

    另外一边,陆百川躺在一张软席上,他的性命相修的金蛛弓静静躺在一边,整个人昏迷不醒,脸上呈出诡异的蓝灰色,两只裸露的手臂上,如同尸变一样长出了绿毛,怎么看都不像一个生人了。

    旁边蹲坐一个挺着大肚腩的男人,唉声叹气着地替陆百川擦拭着脸上的冷汗。

    听到脚步声,他下意识回头去瞧,看到燕离走进来,先是一怔,旋即嚎啕大哭起来,“龙首啊,您可算是来了啊!”

    燕离是认得他的,这个人就是香君来到阎浮世界第一个撞见的雷老虎,在发现反抗彻底无望后,便完全归顺了燕山盗。此次他的损失也最为惨重,所以哭得十分凄惨,“龙首啊,我那一家老小三十多口,可是一个都没活下来啊,您要替属下做主啊!”

    燕离走过去,拍了拍雷老虎的肩膀,道:“你放心,他们不会白死的,所有参与行动的人,都要为此付出代价!”

    他说着看了看沈万舟和李阔夫,二人似乎没那么快结束,便道:“你二人先跟我说说事情的经过。”

    李香君这才缓缓说来:“我已忘却日期,只知那天夜晚,我等按照公子命令,收拾停当,正让船工家属聚集起来,准备一道乘船离开,那一伙人是突然出现的,此前毫无预兆,连沈先生也未察觉。”

    “有多少个?”燕离道。

    “约有三十来个,”李香君想了想道,“每个身手都很不凡,我们的人毫无抵抗之力,多亏了沈先生出手。我们逃入地下船坞,二先生执意让我们从密道走陆路,而他自己乘了船,引那帮凶人去追杀,恐怕已经……”她说着就哽咽起来。

    燕离宽慰道:“别担心,按照我得到的情报,朝阳还活着,被两个叫薛狂和天残的魔族带走了。你接着说。”

    李香君情绪稍复,接着道:“我们走了一段陆路,便乘船往魏王境逃,谁知半途那些人又出现了,这回我看了个清楚,是有一扇门,突然出现在甲板上,那些人就是从门里出来的。”

    听到这里,燕离终于肯定了猜测,这次的行动,牵头的是红磨坊,恐怕背后真正的主使者,便是那李红妆了。

    她恨我入骨,报复是理所当然,可她怎么知道燕子坞跟我有关系?毁船杀工匠的必是漕帮无疑了,但漕帮又怎知燕子坞有了破虚梭的秘密?

    按着李香君的叙述,此后他们慌不择路,逃入大漠原,没命地往深处逃,最终被金镶银发现而得救。

    在这过程中,李阔夫和沈万舟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创伤,陆百川更是中了一记恶毒咒术,至今昏迷不醒。

    但按照李香君的记忆,天残和薛狂根本没追上来,这恶毒咒术显然也是魔界才有,所以根本不止两个魔族,甚至可能更多。

    雷老虎忽然叫道:“百川大人怕是快不行了,你们看他这身子,变得越来越诡异,好像要变成僵尸了。”

    众人低头一看,只见陆百川手臂上的绿毛飞速向周围延伸,连脸都不例外,并且不知何时睁眼,亦是满眶的血红。

    “这是鬼蜮酆都的黄泉咒。”金镶银淡淡说道,“他修为太弱,挡不住黄泉咒的侵蚀,这是要变成尸鬼的征兆。变成尸鬼之后,他就成为了下咒人的傀儡,甚至还能锁定位置,就当是为了他好,还是尽快杀了吧。”

    “前辈,”李香君满脸焦急,“难道没有别的办法吗?”

    燕离也看向金镶银。陆百川对燕山盗忠心耿耿,他根本不可能下手。

    金镶银摇了摇头,道:“一旦被知道你们还没死,势必大举来犯,离恨天可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对付魔界。若执意不杀,我只好请你们离开这里了。”

    “怎么会……”李香君喃喃,苍白地望向燕离。

    “前辈,我等自不会连累离恨天,请送我们出去吧。”燕离向金镶银抱拳道。

    “你确定?”金镶银淡淡地望着燕离。

    “百川生是燕山盗的人,死是燕山盗的鬼。”燕离微微一笑,“不论他变成什么样,都是我燕离的手下,万不可能抛弃的。”

    “其实,还有一个办法。”金镶银道。

    “请前辈赐教。”燕离道。

    金镶银道:“我可施法,将他身上咒术转移到你们一人身上,这咒术狠毒,谁来接受,你们自己商讨吧。不过,我有言在先,只可转移一次,若是下一个也无法抵抗咒术侵蚀,我还是要赶你们走的。”

    雷老虎一听,面色惨然,横竖自己是最没用的,纵要抛弃,也定是自己无疑,便咬牙等待着命运的宣判。

    “我来吧。”燕离道。

    雷老虎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下意识道:“龙首万金之躯,怎能冒险?”

    “身为首领,维护你们的身家性命,是我的责任。”燕离在陆百川身旁坐下,闭上眼睛,“勿要多说,请前辈施法。”

    雷老虎不禁怔怔无言。他小时候穷苦,为了讨生活,深知人情冷暖世态炎凉。最先是担担卖馄饨,挑夜桶,跟着混入漕帮,利用了种种关系向上爬,见多了同他一样,为了往上爬而无所不用其极的人,这拿命来救手下的,却是从未见过。

    正在他百感交集的时候,金镶银已然施法,将陆百川所中咒术生生剥离,附到了燕离身上。

    只见得一团惨绿色的光笼罩住燕离的头脸,从他的七窍钻入,眨眼就无影无踪。

    燕离只觉一股邪恶寒冷的气息,似乎要化作魔鬼,侵入他的神智。神智跟着一昏,只觉全身血液骤停,又有什么侵入血液之中,体表便生出了绿毛来。

    他睁大眼睛,只觉舌头僵硬,双唇则如灌了铅一样沉重,无法开口说话。血肉和骨头,也开始有了腐坏感。

    “这咒术吞了我的真元,却是更加强大了。”金镶银道。

    “公子!”李香君紧紧抱住燕离,试图把自己的温度传递过去。

    燕离全身都被绿毛覆盖,转移过后的咒术,不但更加狠毒,而且顷刻发作。他的神智便愈加昏沉。这个时候,他在承受咒法之前,心底里反复念叨“青莲剑歌”这四个字,就成了引发曙光的契机,恍惚中醒悟,催动了剑歌意韵。

    所不同的,以往都是被动,即有了生命危险才动,这次则是主动,算是一个巨大突破。

    源海底部,青莲花骨朵吸收了大量的剑气,从而绽开,到得近半才住,并有一道醒目的青光冲天而起,直穿过五色虹桥,注入天门之中。

    现世层面,众人只见他的天灵处射出一道青光,在稍高处幻成了一蓬半开半合的青莲,垂下更多毫光。体表绿毛便寸寸消退,整个又都恢复了正常。

    金镶银露出吃惊的神色,“青莲剑歌?居然修到了这个境界,当年李谪仙只凭一式剑歌,便叫天下剑道黯淡无光,如今可算是后继有人了!”

    燕离睁开眼睛,流转着丝丝领悟的神光。他望向金镶银道:“前辈也知道青莲剑歌?”

14、气魄是从来有的

    东天境。

    余秋雨收到了信,便同凤九等人,来到了华阳城。

    他的之所以到来,是那信纸上的内容,显示绿林众的情况紧急,他不得不来。加上打听到李苦也在这出现,苏小剑就算暂时不在,也迟早会来,便索性赶来了。

    凤九对此不以为意,别的同门,就有些不高兴,只暗暗压在心底,不敢表现。

    他们的不高兴,自然源于此趟非是要跟李苦厮杀,那李苦往华阳城来的缘由路人皆知,却要进那最危险的景王宫。

    正常的王的府邸,只能是府,不能是宫。这天下只有离恨宫和景王宫;然而尽管如此,也不能让他们高兴起来,因为不知李苦什么时候就杀进来了。

    到得了府外,卫士通报,很快惊动了整个王宫,景王姬常瑞出来了,带了着实不少人,他的三个子女自然都在,还有王宫护卫统领,玄当死士的大统领,最后自然便是余秋雨的义父黄霸天。

    这阵容着实非同小可,简直像要迎一派掌教。

    凤九虽非一派掌教,却有足够的资格,但他并不飘飘然,且眼神有了些冷意,似乎也有些不高兴起来了。

    “天剑峰首席莅临景王宫,实在蓬荜生辉!”姬常瑞满脸堆笑,门槛前便拱起了手,跨出来便笑着道,“这位一定是余剑子了,快快请进。”

    余秋雨也觉出不同寻常,只拿眼睛看黄霸天,“义父?”

    黄霸天笑着走上来,给了他一个熊抱,然后道:“霜霞郡主仰慕你的剑道修为,要你指点几招,才叫你过来。你不会怪我吧?”

    “指点?”余秋雨只觉出不同寻常,但并不知怎么个不同寻常,仍是很疑惑,也并不就进王宫。

    姬玉珊连忙走过来,盈盈行礼,露出了甜美笑容,“秋雨哥,是小妹让黄叔写信的,仙界风传你剑道了得,才想讨教几招,不如请先进王宫,酒宴早就备好了,让小妹亲自招待,洗洗风尘。”她的眼神却更多的去看凤九。

    她是刻意妆扮过的,更显明艳动人,薄纱下是若隐若现的胴|体,尺度之胆大,直教人咋舌。她并且也相信,这世上绝没有一个男人能抵挡住她的诱惑,除非他不喜欢女人。

    “秋雨!”

    一个大喝声从街角传来,黄少羽走出来,数日不见,已是胡子拉渣,整个人都颓废了一圈,手中还拿个大的酒坛,一面喝着过来。

    余秋雨看到他这模样,眉头皱得更深。

    “陪我去喝酒!”他这么样说着,过来就要拉余秋雨。

    “混账东西,这几天跑哪里鬼混了!”黄霸天微怒,拍开他的手,“你以为秋雨跟你一样不上进?”

    他只用了冷漠的眼神迎去,然后对余秋雨大声道:“你若还当我是兄弟,就跟我喝酒去!”

    姬常瑞向女儿使了个眼色。

    姬玉珊自然会意,走了上去,甜美笑着,“少羽哥,你可算回来了,前几日你才说要绍介秋雨哥给小妹认识,如今人在眼前,要喝酒,肯定要在王宫里了。”说着就去拉黄少羽,虽然心底里嫌恶透了他的邋遢。

    黄少羽胸口充盈着怒愤,又听她如此胡编乱造便罢了,眼神里更有很多的傲慢,仿佛在说,余秋雨已在这里了,你实在是连利用价值都没有的小蟊贼,还敢在这里丢人现眼。

    他再也忍受不住,猛地甩开姬玉珊的手,“滚开!”

    姬玉珊美目中射出寒光,却是一副花容失色的模样,仿佛被这一甩,平衡不支,蹬蹬连退数步,坐倒在阶台上,低声地呼痛。

    “大胆!”

    护卫统领毕箐暴喝一声,人已如闪电般冲出去,他的修为强横,黄少羽直接被击飞出去,撞在对面的墙上,缓缓滑下。

    黄霸天瞳孔一缩,目光一下子凌厉,射向毕箐,同时向姬常瑞单膝点地,抱拳说道:“殿下,犬子无礼,还请饶他这一次……”

    姬常瑞示意他稍安勿躁,然后把毕箐叫过来,一巴掌甩在他脸上,“啪”一声,十分响亮,“谁教你这么对待客人的?小一辈的打闹,你也参与进去,连脸也不要了?”

    “是,属下知罪!”毕箐连忙跪下。

    姬常瑞又亲自走过去扶起黄少羽,“贤侄,你和珊珊之间怕是有什么误会,不要担心,心里有什么委屈只管说出来,本王定会给贤侄一个满意的交代。是不是珊珊怠慢你了?”

    黄少羽的胸口很痛,但他的心里却是冰寒的,也为自己的孱弱而感到无力。他挣扎开来,看了黄霸天一眼,默默的一瘸一拐地走了。

    “兔崽子站住,你又去哪里?”黄霸天想到他受这一下肯定伤得很重,急着站起来。

    “我一个人,潇洒又自在。”黄少羽头也不回,“爹,我现在发觉到孑然一身的实在的好处,这世上最难还的就是人情,趁我还没到那地步,及早的脱身为妙。爹,你保重吧。”

    黄霸天哑然,黯然地低下头去。他的曾经为许多人撑起一片天空的大手,紧紧地握住,又粗又浓的眉毛狠狠地竖起来,咬着牙关许久,突又抬头,用了不容置喙的语气道:“秋雨,去看住你哥,绿林众还没有说脱出就脱出的规矩,等景王宫劫数过去,我再去收拾他!”

    这一席话,令得景王宫一众都变色。

    姬玉珊险些尖叫出声,顾及形象才忍住,看黄霸天的眼神,已极为的愤怒。他的两个兄长也是,姬玉朗更是忍不住用了不善的语气道:“黄叔,余剑子和凤首席可是景王宫的客人,怎能任你发号施令?”

    “好。”余秋雨直接对凤九道,“师兄,我们走。”

    “嗯。”凤九转头,向黄少羽消失的方向走去。

    姬常瑞张了张嘴,试图挽留,但没能吐出一个字来,因为他总觉得有一层无形的剑境,笼罩着他,让他极为难受。他知道,这是来自于剑境的主人的警告。

    他淡淡地瞟了一眼黄霸天,什么也没说就回去了。

    “黄叔,你太让我失望了。”姬玉珊愤恨地说罢,径自走掉。

    黄霸天沉默不语,跟着走去,来到姬常瑞的书房,看着他的背影,良久才道:“殿下,请放过孩子们吧。”

15、可惜应如是

    姬常瑞很吃惊地转过头来,脸色有些发白,说道:“霸天,你居然这么样看我?”说着拉住他的手,去到了椅子坐下,“方才的事,你切莫放在心上。”

    黄霸天缓缓垂下头,低声地说道:“我黄霸天哪怕豁出性命,也护殿下安全。”

    姬常瑞拍了拍他肩膀,道:“霸天,本王从来知道,你是个重情重义的汉子,别的话不用多说了,少羽和秋雨两个,就让他们去吧。”

    “当真?”黄霸天睁大眼睛。

    “本王一言九鼎,何时骗过你?”姬常瑞不悦起来。

    黄霸天抱拳道:“多谢殿下。”

    姬常瑞苦笑道:“霸天,以你我交情,何用一个谢字。再说,这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黄霸天露出感激的笑容。

    “霸天,那李苦已在五十里外了。”姬常瑞忽然道。

    黄霸天一怔,自己怎么还没收到消息,手底下的混账在干什么?

    姬常瑞接着道:“半个时辰之前,鬼园全军覆没。”

    “鬼阎罗的鬼园?”黄霸天大吃一惊。

    “是。”姬常瑞极罕见的用了一种愤恨的表情,“说什么天下无他们杀不死之人,结果还赔进去不少本王花重金罗织来的高手,可恨他们的名声,竟全是子虚乌有的。”

    黄霸天迟疑道:“许是那李苦太可怕?”

    “霸天,这回本王要看你了。”姬常瑞道。

    黄霸天瞳孔微一缩,但只恭敬说:“殿下,绿林众绝不退缩,定拼尽全力,护殿下周全。”

    “不。”姬常瑞道。

    “不?”黄霸天道。

    “我们要主动出击。”姬常瑞道。

    “怎么主动?”黄霸天道。

    姬常瑞拍了拍手,便有两人从门外进来,一个身材瘦长,装扮花里胡哨的男子;一个精神很是沉静的老者,两人步履间都几乎无声,身上也都感受不出修为的波动。

    黄霸天不认识老者,但对那花里胡哨的男子却分外熟悉。“花非花,你来干什么?”

    “你能来,我不能来?”男子吊儿郎当地冷笑着,径自坐在早就摆好的椅子上。他正是龙皇府的神捕之一。

    他两个一个是官差总头目,一个是贼寇总头目,不知产生了多少摩擦,自然是势同水火。

    “都是为了对付李苦而来,过往的恩怨,就请先放放吧。”姬常瑞说着,向黄霸天道,“花大人你是认识的,这位是当朝右相班昭,曾经在大隅学宫出任过教习,李苦正是他老人家带出来的。”

    这一说,资格是足够的老。

    黄霸天根本不买账,只淡淡拱手。

    “开始吧。”班昭点了点头,说道。

    ……

    半个时辰前,华阳城外五十里处,出现了诡异的幽灵客栈。

    众所周知,幽灵客栈只会出现在有江湖纷争的地方,此次李苦的到来,无疑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它的出现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客栈的大堂,约莫二十多张桌,都满座,桌上都摆满酒菜,但每个食客都只是喝着酒,对那些菜一眼都不看,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二楼一个宽敞处,临着长窗,破旧的帘幕漫不经心地飘扬着,窗下一张桌,只有一大一小两个人,都是道士打扮。

    大的道士坐在长椅上,筷子偶尔地夹着,不很为楼下的凛冽目光所惊扰,只看着窗外,看着碧蓝如洗的天空,看着峰峦迭起的远山。他的头发用草绳束着,身无长物,只在腰间别一管旧的长笛,一头缠着紫穗,上有一块圆的石佩。

    小的是个女道童,戴一个面具,实在太矮了些,屁股勉强挨着凳子,半站半坐,抱了一柄崩了刃的巨斧,头在上,柄在下支撑,这才让她得以空出手来吃东西。

    桌上放了四样菜:茴香豆,油豆腐,青鱼干,咸肉片。

    她单喜欢那咬起来又香又脆的茴香豆,但不很发出动静,只轻轻地咬。

    道士的眺望里突然出现了此前绝没有的一重情景:那是个幽暗阴森的废园。所处竟如同在另一个时空,正飘着雪。正可算得上“六月飞雪”了。几株老梅上盛着满树的繁花,朵朵争艳,仿佛这严寒,倒似他们主场;倒塌的亭子边还有一株山茶树,从暗绿的密叶里显出十几朵红花来,堂堂的赫赫的,像燃烧的明火,愤怒而且傲慢,如蔑视于世间一切不敢于挑战不可能的生灵。

    在一些残垣断壁,转出一个个的阴影来,披着大黑袍,看不见头脸,仿佛薄的似黑的雪花的幽魂,让人忍不住的心生凉意。

    雪花斗有粒感,形成一个巨大骷髅头,内中燃烧幽蓝火焰,映得废园更加的阴森可怖。

    有无数万千的灵魂在其中,汇成洪流般的惶惶之声,“李苦,你这个乱臣贼子,我鬼阎罗今来取你性命,换那百万悬赏。”

    庆王死后,李苦的悬赏上升到了一万颗月魔石,也就是百万颗灵魂石。

    那声音落下,大堂的食客便纷纷暴起,各样兵器暗器招式绝技,一股脑在空中迸发开来,朝那一桌打去。

    废园里那巨大骷髅头发出一声极怪异的咆哮,整个由幽蓝火焰推动,向着幽灵客栈冲将过来。

    但突然两边都静止下来。

    道士的眼神在此前很是消沉下去了,说不清是被打扰了清净,还是某一种的失望,眼睛里确很没有精采,只是懒懒的掷出了手中的一双筷子。

    就是这筷子,便拦住了骷髅头。原本的空的眼眶处,本来挤满亡灵般满放凶光,这时竟转为了惊恐,“这,怎么可能?”

    然后便连同废园,整个的崩灭去了。

    客栈里,数不清的暗器绝技,凡所靠近道士的,都被巨斧挡下。那巨斧在女道童的手中,简直像长了眼睛一样灵动,每个偷袭的人,不多不少遭到一次反击,然后就摔落下去,静止不动了。

    她收回巨斧,仍然静静地咬着茴香豆,只听对面道士喃喃说了一句:“可惜了那梅和山茶花。”她不知道士在可惜什么,不过那梅花确实很艳,那山茶花也确实开得堂皇。或许,他只是可惜那著物不去,晶莹有光,大风一吹,便飞得满空如烟雾的雪,所带来的一点清凉罢了。

    她如是想着。

16、绝学之上

    离恨天。

    陆百川已醒来,得知燕离为他受了黄泉咒,不知为何羞惭不已,答话频频出神,看来神智起了些恍惚,燕离便让他多加休息调养,让雷老虎帮忙照顾。

    “龙首!”

    李阔夫已醒了,就走来。

    燕离看到她,心里转了几个念头,先问道:“伤势怎样?”

    “我有神火罩护身,不碍的。”李阔夫的嗓音已显出了中气,显然确实如她所说。

    燕离颔首道:“事情我已了解了,旁的话不及细说,这附近有个姓汤的老头,你先跟他回一趟绿野仙踪,把十一跟芙儿接到这来。”

    “喏!”李阔夫自然应命。

    燕离又仔细描述了汤老头的位置,凭着记忆画了地形图,才请金镶银放她出去。

    办完了这些琐事,金镶银请着燕离和李香君,到了他寝的房里,让李香君煮茶,才说道:“你要了解青莲剑歌,我只说一些我知道的。”

    “洗耳恭听。”燕离帮着煮茶。

    李香君笑得甜蜜又安心。

    金镶银轻咳一声,只做不见,娓娓道:“青莲剑仙在时,人界正是战国时代,你们所见的,目今的八大境,被分割成了百国,各国交战不断,今日立明日亡的事例不胜枚举。剑仙原名叶城,生于赵国书香门第,自少读书,十八岁便在殿试上脱颖而出,被点为状元郎。此后十载,他在各地为官,政绩却是平平,无功无过,曾经的天才少年郎,渐渐就被人淡忘。直到一次邻国来犯,朝廷派不出良将,于是有人提议了剑仙,皇帝也是急上脑了,便胡乱点将,要他领兵去退敌,当朝丞相,因为其子在殿试输了一筹,就故意为难,拨给的都是陈年粮草和老弱兵卒,剑仙知道,不很以为意,即领去,路上就被人耻笑,说他定要打败仗的。”

    “后来呢?”李香君把煮好的茶,分发完毕,便轻轻地倚在燕离身上,听到这里也十分好奇了,就发声追问。

    金镶银用茶盖拭去浮漂沫,慢慢地呷了口,才接着说道:“那邻国数万大军,兵强马壮,剑仙心想正面交战必败无疑,于是他单人独剑来到妙木山,在敌军面前一剑斩断瀑布,并且从此再没有恢复,直将敌军吓得屁滚尿流。”

    “没有恢复?”燕离惊讶道。

    金镶银道:“一开始人们,包括当朝的皇帝,也都认为剑仙使了一个障眼法,纷纷夸赞他机智。剑仙没有辩解,辞去了官职,并对皇帝说道:‘臣不在朝,亦可守住国土。’丞相当即提议,赐了妙木山给剑仙,剑仙欣然领受,就在妙木山建了青莲剑居。”

    “那丞相定不安好心。”李香君道。

    “不错。”金镶银道,“邻国的人很快就反应过来,也以为剑仙耍了花招,更为愤怒,听说剑仙还在他们侵犯赵国的必经路上结庐而居,于是不知从哪里请来了一位当时在三界已然声名大噪的天才剑客,决意要戳穿剑仙的假面目。”

    说到这里,他神秘地一笑,“这位的名字,想必你们应该听过的,她叫白空雪。”

    李香君复述了一遍,只觉得耳熟。

    “后来的最强神剑仙!”燕离的瞳孔微微放大,对这个名字,他自然是再熟悉不过的。他没想到的是,《青莲剑歌》和《太白剑经》竟在同个时代交汇,又极巧合的落在自己手里。

    金镶银也不意外,道:“白空雪就去领教剑仙高招了,但她去到瀑布时,见了断层处,便又回去,告诉那些人说,瀑布的断层是真实不虚的。由于她此前已打败过数不清的成名剑客,她的话没有人敢质疑,于是剑仙从此名声大噪,邻国再也不敢来犯,并有数不清的人慕名前来拜师,剑仙秉着授道无界限的原则,来者不拒,共收了数万名弟子。”

    “数万?”李香君惊呼道,“他怎么教得过来?”

    确实,数万名弟子,单是吃喝拉撒都是一件极大的难题。

    金镶银道:“他并不教,只传下青莲剑歌的本义,叫弟子们去领悟。然而在他以为简单的事,在弟子们却难如登天,数万名弟子,竟是一个都不能领悟,别说将瀑布断层,便是连最基本的剑势都施展不出来。”

    他一口气喝了半杯茶,吁了口气,才接着道:“渐渐的,又有人开始质疑他,剑居数万名弟子,不到两年就散了个空。邻国敌军于是再次蠢蠢欲动,只以为白空雪也被剑仙收买,替他说了好话,这次他们直接让大军侵入赵国,并且军队轻而易举就越过了妙木山,剑仙的名声一落千丈,被指责为欺世盗名,赵国国主第一件事做的不是抵抗敌军入侵,而是下旨驱逐剑仙。”

    “那,那后来呢?”李香君追问道。

    金镶银道:“后来赵国就灭了,剑仙被驱逐后很多年,有人在阿修罗界发现他的踪迹,其时菩殊**师还未出世,金乌真焰还在燃烧,整界的环境由于哀怨和痛恨而发生了变异,出现了怨憎人类的恶魔,大举入侵人界,被人发现的时候,剑仙便就在跟这些恶魔战斗,仅凭单人独剑,便守住了整个人界。这时人们才发现,剑仙的实力已超乎寻常,几乎立在了当世的顶点。”

    李香君疑惑道:“那他为什么不肯出手驱逐敌军呢?”

    金镶银耸了耸肩,道:“他说他那天睡过头了,醒来才知道赵国王宫已经被攻破。我倒 是觉得,这个答案敷衍居多。当初的情况,到如今是谁也无法证实的了。再后来,他拯救人界有功,被当时取代赵国的国主赐封为妙木山青莲大使,又重新回到了妙木山。此后他吸取了教训,从拜师的人潮中,选了几个认为资质合适的,但却不传剑歌,而是将他守卫人界的那些年里所得到的领悟,融汇成了绝学的雏形,分别传给七个弟子,就是后来的广微七友。”

    “广微七友?”燕离已听过不少次这称谓。

    金镶银淡淡道:“广微七友秉承剑仙之志,到处制止争斗,很是挣下了不小的名声,后来在围剿白空雪一战中悉数阵亡。”

    “围剿白空雪?”燕离震惊道,“这是怎么回事?”

    金镶银道:“白空雪屠灭了八部天龙百万众,使得西仙界哀鸿遍野,加之八部天龙的怨魂不灭,始终徘徊其上,西仙界便彻底沦为死域。以道庭祖师为首,聚集了数不清的高手讨伐,在广微林与白空雪展开旷世大战,太白一脉便是在那时沦落下来的。”

    “后来呢?”这次轮到燕离追问,实在是信息太过于震撼。

    金镶银道:“白空雪战死广微林,广微七友与大部分高手也未能幸免,道庭祖师也从此下落不明。”

    燕离根本不关心什么道庭祖师,他又问道:“那《太白剑经》呢?五大排名之首,难道从此就不见了?”

    “已有数千年没听过了。”金镶银道。

    数千年下落不明的绝学,如今却在自己身上出现,燕离相信,这绝不是什么巧合。

    “说了这么多,”金镶银把茶喝净,阻止了李香君添水,“倒是还要说回这剑歌。数千年以来,有人专门成立了‘剑歌学会’,就是专研剑歌的。虽然妙木山那瀑布在剑仙死后,便又恢复了正常,可人们还是发现了一点端倪,剑歌原来比任何绝学都接近于‘道’。”

    “道,是什么?”燕离道。

    金镶银道:“你可以理解为境界的准确的阐述。宗主说他曾经造访过剑仙遗址,从中得到了一些领悟,我便将原文告诉你:剑歌不同于绝学,它既可是一,又可是万物,全凭使用者。”

    “好了,”他站起来,“关于剑仙的事情,泰半是听人说,加上自己推测,对不对我不知道,你就当做参考吧。”

    他已表明了“送客”的意思,二人也不好逗留,便出到外头,左右无事,便在这离恨天闲逛起来。

    李香君抱着燕离的手,漫步在古道之中,幸福地笑着,只恨不得时光停在这里才好。

    燕离却还在想着方才听到的事情。如此说来,他的推断一点没错,剑歌果然就只有一式,或者那一式也根本是别人领悟,真正的核心真义,他并未有掌握。

    苏羽凭借那一残式,就从书院脱颖而出,也印证了“全凭使用者”这句话。

    剑歌意韵展开,那黄泉咒就湮灭了,若再继续进境下去,驱除黑血咒大有把握。

    李香君在耳边轻声地说着话,都是一些琐事,他原本只敷衍应着,这时转换了心情,便认真答复,发挥了幽默风趣的一面,把她逗得乐不可支。

    李香君深知美好时光总是短暂的,十分珍惜这得来不易的,跟燕离的独处。

    来到一处凉亭,燕离抱了她坐在长椅上,让她依偎着,忽然说道:“宝贝,你有什么愿望吗?”

    听到燕离这么叫自己,她心中甜丝丝的,摆出娇憨的表情做出思考状,然后娇声道:“我最大的愿望,便是公子所有的愿望都成真。”

17、多半是太久远了

    她平日里严谨居多,甚少露出这么样神色,看得燕离喜欢极了,便忍不住的吻下去。被这么样一吻,平日里用修为掩住的体香便发散出来,使得情更浓,空气里都是甜美的味道。

    她的娇躯软若无骨,一开始还能保持坐姿,渐渐便完全地挂在了燕离身上。

    燕离搂着可人儿,轻轻放倒在长椅上,爱不释手地抚摸着,只觉她的绸缎下的肌肤无处不滑,每一处都让人流连忘返。他几乎亲遍了每一寸,衣衫也已大部分敞开了。

    李香君胸前的敏感处被碰触,她本能地发出**蚀骨的喘声,又为此而羞得满脸通红,忍不住按住燕离的胸膛,仿佛欲拒还迎。这么样的声音,这么样的反应,实在叫人欲罢不能。

    燕离经莲花座之行后,身心得到了巨大蜕变,觉得世上事不外乎就那样,抗拒**,未必会让人更强大。诅咒又被金乌真焰所压制,不会出来捣乱,他不再心怀顾虑,遵循着本能去探索,内心深处竟也觉出不少的畅快。这畅快仿佛又让他回到小时候,那个高喊着“大块吃肉,大碗喝酒”的小小少年。

    这么些年来,他对于自由的执着,几乎与仇恨同等,这是始终不忘的初衷;然而这初衷,多少掺杂了太多沉重的东西,使他并不能真的自由,也许身体是自由的,但精神却被锁在一个牢笼里,说不清是不能还是不愿挣脱。

    到如今,品尝过这畅快,才觉出人生在世更深一重的真谛。从前他是忙着死,现在他要忙着活。

    源海深处,青莲花骨朵又绽开了些许。如今却已不能用花骨朵来形容,离完全绽开已并不远。

    然而他没空查看,因为在这亭子里,似乎要上演无边的春色。

    “等,等等……”李香君突然睁大眼睛。

    这时两人都已半裸,燕离喘着粗气说:“怎么了?”

    李香君满脸通红,别过脸不敢看燕离,“人家,人家来了……”

    “来了?”燕离疑惑道。

    “那个,脏……”李香君轻咬着唇,脸红得可以滴出水来。

    燕离明白过来,不禁有些懊恼,“怎么偏偏是今日!”难得身心放开,居然又不得释放。虽然很难压住,他还是压住了,叹着气,帮她把衣服重新穿好,心想来日方长。

    二人重新穿衣坐好,李香君悄悄瞥着燕离,发现后者居然坐着生闷气了,简直可爱到要把她的心给融化掉,她脸红红地说:“公子,从前妈妈教过我一些……一些花样,我帮你吧……”

    “怎么帮?”燕离道。

    李香君红着脸,在他的腿间跪住,然后解开了他的腰带,她先极羞涩的不敢看,只用手,?一阵响,到得完全释放,抬头望了一眼,只见他的神色虽然精彩,却没有鄙薄,便放心不少,强忍着羞涩低下了螓首去。

    “啊”燕离瞳孔一缩,整个后背像要融进椅背去,头不住地向上仰着,在极大的失神过后,他才终于清醒到现实。这是什么?他并不是没有过女人,但从未有过这么强烈,难道是因为太久远了?

    李香君初始生疏,频频弄痛燕离,渐渐掌握到诀窍,单看反应就能判断,不到半刻钟,就听得野兽怒吼似的声音,险些把她呛住。

    净水诀的便利,就在此处。

    两人重又干干净净坐着了,都很规矩,各自看着一处的风景。

    李香君偷眼看过去,见燕离神色有些暗沉,心中突突的跳,以为他嫌弃,顿时觉出一点委屈来。

    燕离忽然说道:“还,还不错……”

    “嗯。”李香君心中委屈,没精采地应着。

    “太快了……”燕离摸了摸鼻子,“不可讲出去……”

    “嗯?”李香君道。

    燕离见她还不领悟,有些羞恼,却不知怎么说,只得道:“今日事不得告诉第三人知道。”

    “哦……”李香君心中更加委屈。

    看到她表现,燕离倏地醒悟过来,连忙将她抱住,“我是说,这半刻钟的事……你知道的,男人不可以快……快就没面子……”

    “啊?”李香君讶异,旋才恍然,不禁吃吃地笑起来,又忍不住脸红,“不,不说。”

    二人温存一阵,燕离搂着她,一面占着便宜,一面老话重提,“你跟了我这么久,我却没什么送你的,你心里有什么想要的么?什么都可以。”

    李香君想了想,忽然睁大眼睛,“真的什么都可以?”

    “当然是真的。”燕离捏了捏她的鼻子,“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那……”李香君从乾坤袋里取出一把刻刀来,“我,我想要木雕……”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燕离的反应,怕他生气。

    燕离一眼就认出,这刻刀竟是王巧巧送的那一把,心说不是埋山里了?他有些触动,但没有生气,拿来看了片刻,笑道:“小妖精,定是尾随我去挖的,是不是?”

    “公子不生气吗?”李香君道。

    燕离摇了摇头,又道:“其他的木雕呢?”

    “还,还埋着呢。”李香君想到其中一个坏了,便不敢说真话。

    燕离不以为意,道:“你想要几个?”

    “两个!”李香君一说,又觉得后悔,连忙改口,“三个!”

    “就只要三个吗?”燕离笑着问。

    “那,五个!”李香君道。见燕离还很开怀的样子,咬一咬牙道:“九个,不能再多了!”

    “为什么不能再多了?”燕离道。

    李香君把头埋在燕离怀中,轻轻地呢喃说,“香君不能再求更多了,现在就很满足。我的胆子太大了,幸好公子没怪我擅自挖出,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又没什么大不了的。”燕离原还想要更多探索,但想到她不方便,便忍住了,取出一块木头,当场雕了起来。

    忽又想起什么,便从乾坤戒里取出来,放到她的手中,“这是混沌珠,是一件宝具,以你现在修为,真气还不够催动,我不在你身边时,如遇到危险,就让李阔夫他们催动。记下了吗?”

    “公子还是自己留着吧,香君能遇到什么危险呢?”李香君道。

    燕离道:“这次不就遇到了?快收好。”

    李香君心中甜蜜,像藏绝世珍宝一样收起来。

    此后两日的功夫,燕离用心雕了九个,完成了她的心愿。

    到了第三日的中午,李阔夫才接了燕十一来到离恨天。

    “那汤老头可恶,走得太慢!”李阔夫一回来就埋怨。

    李香君便去宽慰她。

    芙儿看到燕离,欢喜地跑上来缠住,等到众人能坐下来谈话的时候,已过去了两刻钟。

    大殿内,众人围坐着,商讨营救燕朝阳的事宜。

    燕十一首先开口道:“你怎么打算?”

    众人都看向燕离。

    燕离先向沈万舟道:“这次多亏沈师兄,才将损失降到最低。”

    “燕子坞却是毁了的。”沈万舟面无表情道。

    燕离知道他这样的高手多半心气高傲,有他的守护,燕子坞不但毁于一旦,还被追杀了数万里远,他单是疗伤,就用了半个多月,必然很是不痛快。

    他心中有愤怒和不甘,对燕离而言,是件好事,说动他出手救人,就更有把握了。

    “救人的事,前辈可有什么指教么?”燕离对金镶银道。

    金镶银不是他们的人,不过对于出谋划策的事,他似乎有些兴趣,于是就被邀请来了。听到问话,他沉吟了片刻,说道:“结合我所知的情况,你先破坏了血衣楼的大计,红磨坊接着发起报复,因果是成立的。但为什么要抓燕朝阳而不杀呢?这个就是重点了。”

    李香君脸色微白,道:“难道是要引公子去?”

    金镶银道:“如果这件事的主谋是李血衣的话,答案就是肯定的。那个魔君大弟子,素来的睚眦必报,恐怕不将燕离挫骨扬灰,是绝不会罢休的。”

    李香君心中担忧,抓紧了燕离的手臂。她知道燕离是肯定要去救人的,这一趟真的生死难料。

    “接着说红磨坊的实力。”金镶银道,“据我所知,红磨坊实力较高的,就那七位核心成员,各用了不同颜色做代号,其中黄衣实力最高,人界小门派的门主,都不是她对手。李血衣算一个,她带来的战力也绝不少。而且,现在有一个对你们十分不利的情况。”

    “什么?”燕离道。

    金镶银道:“我已听说了天残和薛狂的事。这两人却都不是血衣楼的,甚至根本不用看李血衣的脸色,他们却参与了行动。还有黄泉咒,分明是鬼蜮酆都的……这说明魔界来了很多人,如果单是对你的报复,她用不着,也不可能找来那么多人,只能说他们有着别的目的。这个目的,与你们营救无关,但却是实在的摆在眼前的难题。”

    这却是说到燕离的心里去了。他也早就做了这些分析,而且情况比金镶银说的还要糟。那红磨坊在天上京生存了那么多年,朝廷不管不问,如今天上京魔族云集,显然双方早就同流合污,也更为救人一事,增添了许多变数和难度。

    救人是势在必行的,但难度也是显而易见的。

    气氛便有些沉重起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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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剑倾国介绍:
阎浮世界数千年灭一颗龙星,每次都有一个绝代强者应兆,并掀起滔天大劫。数千年前,最强神剑仙白空雪横空出世,屠八部天龙百万众,粉碎整个西仙界,阎浮天翻地覆,数千年后,又有一颗龙星幻灭,降到了神州大地,十八年后,燕龙屠名动十方。PS:新书上传,急需各位推荐收藏。一剑倾国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一剑倾国,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一剑倾国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