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如果上下并不一条心
失去了五行大阵，燕子坞的大军也在打发了几波阻力后，来到山上与燕离二人汇合。他们大部分都没见过燕离，这第一次见到自己效忠的对象，就听到这样振聋发聩的发言，真真把他们连魂魄也给惊得升天了。
不但要救人，还要灭人家道统，简直疯了。
“噬魂蝶……魔族专有的魔物……此次看你如何抵赖！”正在他们认真思考这一可行性时，柳塘发出了恶毒的笑声。
噬魂蝶是大名鼎鼎的魔物，但只有体验过的，才知道个中滋味。这蝶儿秉承诞生的意志，从修行者的印堂处深入灵台，慢慢蚕食魂魄，相比起身体受到的打击，此等自灵魂深处发生的不安，足以将人逼得疯魔。
柳塘虽然无法压下这不安，但他终究不是凡辈，他的心性修为在同龄人里，绝对是个翘楚，不说百万挑一，十万里却也挑不出他这样资质的。被作为下一任掌教来培养的他，死亡对他而言，只是其中一项考验而已。
每个道统弟子，被灌输最多的，是道统的传承与存续；何况一个贪生怕死的人，是绝不能被选为继承者的。
是以柳塘第一件事想到的不是自身的安危，而是如何将这巨大威胁传达给同门。此刻雷神台发生的事情，还并没有很多人知道。门中神圣领域一死一失踪，两个在闭关，如果不能及时发现，势必给五行院造成巨大的损失。
“诸法千界……”他暗暗咬破舌头，挤出精血，迅速结印，捻成一个法决，“敕成！”他的身体瞬间虚弱下来，但总算有所成效。玄奇的气机透过邪恶之力，在雷霆山最高处绽开一朵五色的烟花。
“哈哈，五色花发出去，你们离死期不远了！”他狂笑一声。
下一刻，整个五行院都沸腾起来。
五色烟花绽开的位置，恰好是整个五行院都能目见的。而五行院上次盛开五色花，便是魔族入侵即将灭门的时候。五色花所代表的信息，在每个五行院弟子的心目中，是神圣而不可侵犯的。
每个见到五色花的弟子，无不心生凛然，并做好捍卫师门直至生命终结的决心。
九大道统中，各派弟子数目并没有具体的统计。五行院弟子的数目排在中游。由于这回举办双九，两个神圣领域都被从前线撤回来，也将大部分的弟子一并带了回来，这个数目，远远超过了燕子坞的预计。
“捍卫我院，誓与邪魔斗争到底！”
声浪从一处处发出，汇聚起来时，宛然山呼海啸。
燕子坞一部分人脸色也全变了，听这声音，怕不有十万人，方才被他们杀死的，不过只是零星几只小猫，亏得心中还万分得意，以为道统不过如此。这十万人若是围过来，每个打出一张符，都足以将他们轰杀至渣。
“我，我们真的要留下来跟道统打仗？”黄少羽心中发憷，叫他拼命去救燕离，他绝不会皱一下眉头，但此刻人已无恙，若是就此退去，没有比这更圆满的结局了。
李香君道：“公子决定了的事情，绝无可能更改。他要这五行院全给天圣陛下陪葬，就绝不会漏掉一个，他要这五行院从这世间消失，从此就绝不会再有五行院。黄统领对公子没有信心？”
“这，这不是信不……”黄少羽话未说完，就被另一个声音打断。
“若柳悦容在你面前被人杀死，你会怎么办？”陆百川淡淡道。
黄少羽眼睛发红道：“我会杀了他全家！”说完一怔，才醒悟过来此刻燕离的心情。他呼出一口气，咬牙道，“好吧，死就死吧，我这条命反正也是赚来的！”
燕子坞一大半的人，心情全都是七上八下，如果不是忌惮于统帅平日的威严，早就跑了个一干二净。当然，也有小半的人，心情是截然不同的。他们不惧流血牺牲，因此斗志昂扬，毕竟这世上没多少人有机会挑战道统。
核心要员自有一个圈子，向心力较为稳固。
各大军团的小统领阶层，对燕离完全陌生，从来只闻
其名，他们聚在一处讨论，不敢谈去留，单对燕离品头论足。
“燕子坞的主人，倒也不是三头六臂。”巨尾骑士团团长郝大嘴冷笑说道。
断牙骑士团团长鬼无牙阴冷冷地笑着：“要灭这五行院，他可要有足够的实力才行！”
“真也是好生凄惨，连带我们也受累。”破虏骑士团团长洪大海低声说道，“此处地形多变，骑军施展不开，叫我们跟五行院的人作战，这不是为难我们？”
“收声！”袁小鹭有着健康的小麦色肌肤，英气很重，虽不在主流审美行列，却别有几分野性的诱惑。他呵斥洪大海道，“不管燕子坞的主人怎样，我们是大统帅一手提拔，只听大统帅的便是！”
猛兽团团长张猛沉声说道：“袁团长说得不错，你们不要再私语，等大统帅的命令！”
洪大海撇了撇嘴，很是不以为然，正要再开口，忽觉体表炙热，一股岩浆不知何时顺了他的体表爬到脖子，将他整个人提在空中。他瞳孔一缩，“大人这是何意？”
李阔夫不知何时出现在他们中间，凌厉地说道：“在燕子坞，龙首的命令必须得到彻底的执行，念在初犯，我饶你们这一条狗命，再敢出言不逊，我要你几个不得好死！”
几个团长心中一震，知道李阔夫动了真怒。一直没有开口的萧四时忽然道：“统帅大人，我在炎煌军团一时，便为它着想一日。我不能让我手底下的弟兄跟着我送死，大伙总要有个盼头，难道要我们去送死，我们也要乖乖去？您这是愚忠，真的为龙首着想，此刻应该劝他放弃！”
李阔夫眉头一皱，知道这些桀骜不驯之辈，只会信服眼睛看到的东西。她叹了口气，缓缓道：“也许你是对的。不过，龙首就是龙首，他决定的事情不会改变，所以哪怕是死，我也会奉陪到底。你们几个，若果真觉得不值，就此别过吧。”说毕径自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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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真物才能得到真物
“哈哈哈哈……燕十方，你听听……”
柳塘狂笑起来，“你的这些手下，也不是个个都肯忠心为你卖命啊，还说不定在心里怨你，怨你把他们带到死境！你以为你跟他们还有生路吗？我告诉你们，冒犯九大道统的威严，你们一个都不要想活着出去！”他有多么屈辱，此刻这一番话说来，就有多么畅快。
想他堂堂天辰榜上的天之骄子，居然被一个洞观境用不知什么邪门的名堂，就在半空虚摄着他，使他身不能动，真元不能触，灵神与肉身竟是全然分开，若非灵神境界高超，此刻是连这声音也发不出来的，这是何等样的屈辱！
“这些人真该死！”李香君面若寒霜，显然是动了真怒。
“夫人息怒……”李阔夫从没看过李香君这样，只是在炎煌军团注入了太多的心血，才让她左右为难。
“大娘，我不叫你为难，你莫看便是了。”李香君杀机凛然道，“黄、陆二位统领，开战前，随本总管去诛杀叛徒！”
“喏！”两人冷笑一声。
几个骑士团团长心神一紧，不禁暗自戒备起来。
“回来。”燕离忽然道。
“公子？”陆百川一怔，回身道，“这燕子坞是您一手创立，如今竟有人敢质疑您的威严，若不及时肃清，恐怕反而拖了后腿。”
黄少羽道：“是啊老大，我手下这些人都知道你手段，所以不敢吭声，但未必就没有心生怨怼的，我去杀一杀，也好让他们收心！”
“公子放心，不会太久的！”李香君说罢就要带头去杀人，不料却被一股吸力给抓了去。
燕离将李香君吸过来，屈指在她额上一弹：“连我的话也不听了？”
李香君吃疼，看着燕离，想到他此刻正经受的痛苦，眼泪就“啪嗒啪嗒”地掉落下来。将心比心，若叫她眼睁睁看着燕离死在眼前，定然会痛死的。“公子……”
燕离动作轻柔地帮李香君擦去眼泪，然后面向燕子坞大军说道：“你们可能不知道我是什么人，没有关系，我对手下的要求从
来就不是忠诚。从前在燕山盗，我就不留难要走的人。现如今燕子坞做的是正当买卖，就更不例外，想走的可以，只要把你从燕子坞得到的东西留下来，绝不会有人阻拦。”
从燕子坞得到的东西？
这数万人面面相觑。他们从燕子坞处得到的东西，许多根本无法割舍，例如父母亲人的安稳生活，稀有的绝技，足月发放的饷银，座下的战马，手中的兵器，身上的盔甲。燕子坞给了他们很多，有些是命也换不来的。
六个骑士团团长相视苦笑，他们已经感受过战马和军队给他们带来的强大，如今又怎么可能割舍？
“忠诚是虚无缥缈的东西，人跟人的来往，如果不是情感的牵绊，就一定是利益的捆绑。”燕离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朵里，“我跟你们谈何情感？但是今天杀不了他们，你们如今所拥有的东西，就一定会失去。”他睥睨四野，冷漠得如同隔绝在不同时空，“你们不是为了我，我也不要你们为了我，为了你们自己，去杀戮吧。”
为了自己？
张猛握紧手中兵器，第一次充分感受到了它的分量。他的手掌贴着马脖子，这异种|马的血是滚烫的，能直接烫到他的灵魂，他在马背上才感受到他生存的意义。
“战争就是我所渴求的！”他清晰无误这一点。
其余几个团长一致地望向他，他环顾一眼，狞笑道，“跟九大道统的战争，还不足够让人热血沸腾？哪怕死了又怎样？”
几个团长突然意识到什么，对视一眼，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他们的心里发芽了。军队的氛围渐渐发生了变化。
“愿为公子效死！”张猛忽然狂吼一声。
“愿为公子效死！”张猛手下也齐齐吼起来。
“愿为公子效死！”越来越多的人加入进来，到最后更是数万人齐齐发声，壮阔的声潮，直将五行院动军的气势给压倒。
李香君惊喜地望着这一幕，对燕离的崇拜简直无以复加。她也终于明白，为什么燕子坞的首领会是
燕离，而不是燕十一。
“大师兄，我们来救你了！”
这时候，五行院的弟子，从四面八方涌现，李香君粗略计算，有不下三万之数，更多的还正从远处赶来，有些修为高超的，利用了各种法门达到了御空飞行的神通，赶得更及。
“葬礼开始了。”
燕离一跃到高空，脚下有邪云承住他，使他凌空不坠。燕子坞的所有成员全都抬头看他，他并没有说出什么收买人心的话语，也没有做出什么收买人心的举动，更没有承诺什么收买人心的愿景，但在这一刻，他无疑成了真正的首领。
许多的燕子坞成员到很多年以后回忆，都会骄傲地说：从那一刻我就知道，这是个值得我效死的男人。
“桀哈哈哈……”
三头六臂的暗夜叉从南方天显现，死怨之力充分填补，使它形体成为实相，来到了现世。暗夜叉一出，八万八千八百八十八夜叉自也跟从，得到无穷尽的死怨支持，它们全都以实相现身。实相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它们已经能伤害到修行者的身体与灵魂。
“区区邪物！”一个虽然才洞观境，但却利用了各种绝技凌空飞行的五行院弟子，充满十分的轻蔑，毫无畏惧地冲入其中。
“啊！”
惨叫短促，却着实把后来的五行院弟子吓了一跳，那莽撞的弟子竟是毫无还手之力，被那暗夜叉生生撕成了碎肉。
血雨降下，昭示着一场灾难的开始！
“是怪物，是怪物！快布阵，布阵！”
“禁穹狱！”数千弟子聚在一处，在特定星位各自画符。
八万八千八百八十八个夜叉，身化黑鸦，在暗夜叉身周缭绕，形成黑色风暴，将路上人全部卷入，阵势未成，数千弟子的**全都被绞碎，然后被黑鸦群食得一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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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玲珑天
那些欲要摆阵的五行院弟子死也想不到，他们所遭遇的是什么。
天龙纪时，暗夜叉率众部合成“黑鸦大阵”，可是连寰宇都要忌惮的存在，如今形体虽由死怨补充，实力不到当年一成，杀他们也实在不费多少力气。
不过，道统的底蕴是超乎想象的。
五行院在两榜上所占据的名额，是九大道统里面最多的那一个。
金木水火土五院首席，皆在两榜榜上有名。其中排名最高的是木字院首席元庶麟，年仅二十，过完年也才二十一，已经排入天辰榜第十，是近两个月才崛起的新秀，其晋升速度不比燕十一慢多少，虽然遭到了许多质疑，但天策楼的决断，向来不被左右，加上排名从不偏颇，信服力基础还是有的。年纪较长的土字院首席武祖安，乃天刑者武人王之子，排在天骄榜第四。金字院罗云金，天骄第十一。火字院万成书，天骄第十七。
暗夜叉率部展开杀戮，立即有相关影像传到各院，尚未提到的水院最是擅长分析查证，有万流归宗之称，每个弟子都有丰富的学识，赵志敬作为水字院的首席，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水字院号称有百万书册的玲珑天，占地约六亩，书架全部相互连接，呈圆环状，上下共六层，约九千弟子，为玲珑天的谍眼，分立每一块书阁，天、地、人、文，剑诀法决神通奇物等等，只要是书籍，就有分类，每个大小分类都有谍眼负责，进行全方位的信息收集。
玲珑天顶层，赵志敬看到影像，立即想起了天龙纪时的八部天龙众部，结合流传在江湖的那些不知真假的事迹，他立刻断定，正是八部天龙之一的暗夜叉。
“虽不知燕十方用了什么方法，但那肯定是暗夜叉没错，切记不要让他们吸食到鲜血，他们是食人恶鬼的祖先，吞噬越多的血肉，就越难对付！”他通过玲珑天中央呈物象的“真视之眼”——一个巨大的眼球——将声音传到五行院各个角落。
“志敬，快把对付暗夜叉的方法告诉他们！”水镜前另一个中年男子神色非
常凝重。他正是赵志敬的师父，传功长老之一的张怀山。他负责统筹玲珑天的运转。
“等我一下，马上就能查出来！”赵志敬有一样天赋神通，别人都不会。他可以将五行之力化为魂灵之力，附到别人身上，观其所观。
“快帮首席！”九千弟子立即在书阁内忙碌起来。成堆的典籍书册被翻开来，他们一目十行地扫过，可能连一个字也记不住，却都会出现在赵志敬的脑海里。赵志敬则又利用神通，将信息分化处理，有关于八部天龙的单独列出，仅半刻钟的时间，就找到了答案。
“大家听着，暗夜叉属水，惧火，各部以火院为主，摆烈焰焚天大阵……”
“不好了，坤北位又出现大妖人蛇……”巨大眼球里又传出惨叫声，并有影像生成，只见三千六百白蛇在人蛇两个形态变幻，纠缠五行院的男弟子，其中更有一尾人身蛇尾的大妖，极尽魅惑之能事，数十个男女弟子围绕着她，疯狂地做出淫邪的动作，显然被妖魔迷昏了神智。
张怀山毫不意外道：“既有暗夜叉，自有天夜叉。志敬，不要停，继续查！”
“师父放心，誓与妖魔斗争到底！”赵志敬神情肃穆，一面吩咐同门转查天夜叉，一面对真视之眼发出警告，“天夜叉跟她手底下白蛇一族，都擅采阳补阴，切记不要靠过去，她们吸的越多阳气，实力就越可怕！”
得玲珑天之助，五行院弟子很快遏制了暗夜叉的进攻，并利用烈焰焚天大阵，蚕食那些黑鸦夜叉，使其不能组合大阵。
南方天有暗夜叉，北方天有天夜叉，很快东方天也出现了火羽烈焰，狂风大作间，鹰头人身的迦楼罗已显现出来，可捕食蛟龙的三万赤鹰也紧随出现。
燕子坞的大军一再被出现的景状吓到，燕离一人已抵得千军万马，若如此下去，待五行院的人死绝，他们岂非一个人也杀不到？那简直也太丢脸了，难道日后跟人谈起五行院的灭亡，他们不过是进行了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统帅大人，咱们
何时出击啊？”张猛急急地向李阔夫请示。
李阔夫并不能随意下令，只好望向李香君。
李香君道：“不慌。来时路上，我仔细研究过五行院，他们有一个机构，唤作玲珑天，专门负责全方位的信息收集。你们看南方，一开始还呈碾压之势，现下已落在下风，肯定是玲珑天的人查出了暗夜叉的来历以及克制的方法。现在我需要一个勇士，谁能去把玲珑天与外界联系的‘真视之眼’破坏，赏三千灵魂石！”
三千！
众皆大吃一惊，都觉出这任务的艰难，很可能是九死一生。
三大统帅要居中调度，自然不能去。
“我去。”这时候一个略显沙哑的女声响起来。
众人循声一看，是个戴面具的陌生女子。
“素芳！”李香君一看到她站出来，立刻激动地迎上去，“你何时来的，我怎么没发现！”
秦素芳的声音并不难听，只是她很少开口，才显得沙哑。“夫人安好。公子栽培，属下不能忘，愿往毁真视之眼！”
李香君笑道：“好，好，素芳是女中豪杰，但你一人太过危险，我给你挑些人。——赵挺。”她对人群中喊道。
赵挺原本藏得很深，听到呼喊无奈挤出人群，哭丧着脸道：“夫人，据说玲珑天遍布机关法阵，还有数百护法弟子，即便撇开这些，上万名谍眼每人打一张符，也足以将我二人打的灰飞烟灭了，您要三思啊！”
“叫你去就去，啰嗦什么！”李阔夫猛地瞪过去，一副你再敢推脱就揍你的样子。
李香君摆手制止了李阔夫，道：“挑战一个道统，我早有心里准备。如今依着公子的意思，则不只是挑战，还要毁灭他们，难度更提高了不止一层，只要你还自认为是燕子坞的人，就要做好随时死亡的准备。我允你二人在飞龙、绿林两个军团里各挑三百精英随行，此行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203、总管大人排兵布阵
玲珑天。
“燕十方抓了大师兄是想做什么？难道是人质？”赵志敬将对付迦楼罗的方法也告知出去后，便对张怀山道，“师父，弟子以为，应该尽快将大师兄救回来，否则我们会很被动。”
张怀山道：“依你之见，有何法可行？”
赵志敬道：“这燕十方虽有同党坏了五行大阵，但他们不知，五行大阵的阵眼根本不是五行之石，只要龙脉不绝，大阵就能随时重启！我们或许可以利用此点……”
“志敬，你智谋是有，却缺乏大局观。”张怀山道，“重启五行，只能伤敌，不能将他们致死，现在还不是时候。”
“可是大师兄……”赵志敬还想再说。
张怀山摆手打断道：“柳塘自己很清楚，作为掌教的继承者，应该承受些什么。他如果死，自然有合适的人代替，你应该明白，我们每个五行院的人，都要为了它传承下去，付出所有一切。”
“弟子明白了。”赵志敬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张怀山教导弟子顺利，心情很是舒畅，便道：“救人的方法，为师这里有一个，至于成不成，就看他命数了。对了，行动之前，你派两个人，去将此间事告知掌教与武长老。”
……
五行院上下结构很清晰明了。最高者自然是掌教，其次是各院首座。而玲珑天作为其中特殊的存在，有着一项秘密特权：放出五色烟时，就是五行院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刻，玲珑天将负担起统筹作战的职责。
有着这样职责，自然就有相应的权利。在这个时候，就算是掌教，也要听从玲珑天的调遣。
玲珑天要行动，各院都要配合。有着真视之眼，各院随时能与玲珑天互通有无，各样命令，也是随时都能传达。
很快，三百名精锐弟子集结完毕，在雷神台数里外的隐秘处，土字院首座张宗溪及首席武祖安各自率领本院弟子五百，在外围处凝聚土行之力，将雷霆山的山体从中生生挖出一个直通雷神台位置的密道来。
燕离放出了三尊邪神，搅得五行院不得安宁，明面上是给五行院一个下马威，安定燕子坞的人心，实际上是为了探查各院战力的部署
，兵阵的摆布，以及核心要地的位置。譬如这玲珑天所在的太翁书阁，虽在水字院的范围内，可水字院占地数百亩，玲珑天占了不过六亩，想要找出来，可不是一件易事。
李香君从燕离处得到这些情报，将玲珑天的所在细细地讲给了秦素芳跟赵挺，两人在挑够六百精锐后，即刻出发，直捣玲珑天，暂且不表。
跟着是排兵布阵。
李香君仔细思考了良久，对众人道：“燕子坞自建立以来，第一回发生战争，死生存亡之事，不可轻忽。要毁这五行院根基，金木水火土，一个不能少，是以我欲将尔等打散分编。”
“夫人只管安排。”李阔夫摩拳擦掌道。
李香君道：“大娘，你手下骑兵团分两股，三个团为一军，领五千步卒，两千修行者，三千射手，从地形看，金、土二院适合冲锋作战，你同张猛各率一军去。公子放出了三尊邪神，足够弥补兵力的短缺。”
“喏！”李阔夫自去调遣。三千擅射的，从飞龙军团调，两千修行者，自然只有绿林军团凑得出来了。这股力量在真正的高手眼中，只是乌合之众，不过他们都经过了严格筛选与残酷的训练，作战时候，跟普通散人有着巨大的区别。
“黄统帅，你率绿林军五千，射手两千，负责进攻水字院。”李香君道。
“领命！”黄少羽站出来抱拳。
李香君慎重道：“玲珑天正在水字院，黄统领此去正好掩护素芳行动。”
黄少羽嘿嘿一笑：“看我不搅它个翻天覆地！”说毕自去点兵。
李香君又对陆百川道：“百川，你带飞龙军团剩下的成员去火字院。火字院在五院中兵力最弱，你有飞龙神射在身，只是进攻，不与之决战，等其余军团支援即可。”
“喏！”陆百川先应下来，然后道，“可是夫人你……”
“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李香君摆手道。
陆百川只得领命而去。
至此，李香君身边再无一个高手护卫，她领着剩下的步卒以及绿林军团的几千修行者，向木字院进发。
燕离从始至终没有插手，只
是看着李香君的背影，有些担心。
“我会替你看着她的。”燕十一轻笑一声，飞身离去。
……
三尊邪神各在一方逞凶，五行院在付出了大量的牺牲之后，终于将它们牵制住，并开始大规模的反攻。邪神的羽翼大量陨落，只能不断从主体抽取补充，维持战线。
燕离能感觉到死怨之力的消耗急剧攀升，这让他打消了立刻召出第四尊邪神的念头。忽然间，他感觉到了周围的杀意浓郁得凝固起来。从气转化为力，又从力凝固成势，这是一个非常微妙的过程。
“诸法千界，诛魔神光境……邪魔受死！”
三百名精锐弟子突然从土中冲出，各自打出早已准备好的法决。这神光境本来就是五行院的独门神通，由他们使来，又纯熟又可怕。
三百道诛魔神光，便是魔宗长老也要灰飞烟灭，这是毫不夸张的。在这三百弟子心里，就算是闻人未央，正面吃这一招，也要吃个大亏。然而他们眼中的邪魔燕离，神色却毫无变化，只拿闪烁的眼睛看着地面，那充满锋锐的光泽，似乎已经洞见地底密道的存在。
轰！轰！轰！
集束的诛魔神光，亦有先次序，先到的先炸裂，于是引发了先后不一的爆响。
“成了吗？”三百弟子落地，齐齐望向燕离的所在，紧张地咽着口水。但是烟尘散去，原地却没有燕离的踪影。他们不禁面面相觑，其中一个道：“难道灰飞烟灭了？”另一个提醒道：“可是他放出来的邪魔还在……”
徐维良是修行世家出身，拜入五行院木字院之后，他在家族当中很是扬眉吐气，每次回去，他都能感受到父母亲态度的微妙变化，这让他很是受用。如今在天骄榜四十三位，虽然跟首席有着不小的差距，他从来也是自视甚高的。此次救援行动，他很不以为然，以为他们这一手，这姓燕的不死也要脱层皮。真到了这一刻，皮脱没脱不知道，人却是不知去哪儿了。
忽然肩膀被人一拍，他下意识扭头一看，就看到燕离完好无损地立在他的背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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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4、所以正义一定必胜吗？
“你们救大师兄，我来对付他！”徐维良目露闪电，体表闪出一道黄色的真气罡罩，双手虚摄，一个大火球从掌心间发生，发出“轰”的炸响，爆炎之力，将燕离撞飞开去。这是两败俱伤的招式，只是他体表的真气罡罩护住了他，使他只受到轻微的震动。
徐维良一经与燕离拉开距离，目中闪电更甚，口中念念有词，手腕一翻，即有一黄符贴住，猛地往地上按：“燕十方，合该我立这一大功，你且乖乖吃我手段，死在那里吧！地裂……”大地就裂开一道恰好将燕离的身子困住的缝隙。
“你的葬身之地，我都替你准备好了，哈哈哈哈！地焰掌……”狂笑声中，他如旋风急转，来到燕离的头顶上，印诀熟稔变幻，瞬息已有数十重的变化，其身上急涌出来的真气，也随之发生了数十重的变化，到得最后，他双掌满含着似雷非雷，似火非火的暗红能量，双掌交击，狠狠地拍向燕离的脑袋。“没有人吃我这一招而不死！”
徐维良说的不错，他以往的对手，那些不管是散人大盗还是歪魔邪道之辈，吃这一拍，整个脑颅都要变成浆糊，这世上绝没有谁的脑袋，能比他的手掌还硬。但是，再刚猛无俦的掌法，若是打不中人，就又另当别论了。
嘭！
手掌与手掌的交碰，可见雷火迸发，却不见新鲜血液的飞舞。
徐维良定睛一看，裂缝中哪有燕离的影子，心中不由得一突：哪去了？
嗤！
背心处忽而伸出一只手，一只布满死怨之力的灰暗色调的爪子，抓着他的心脏，呈现到他眼前。他的全部的痛苦的神经都抽搐起来，大口的呕出血，“你……”
“你猜你死不死？”燕离的手慢慢用力。
“不，不要……”徐维良的眼眶猛地睁到极限，血从齿缝里不住溢出来。
燕离抽回手来，手中的心脏还在颤动，但其主的生机已经灭绝，捏不捏爆，都无关紧要了。随手扔在尸体上，望向柳塘处。
三百个精锐布了一个光明堂皇的法阵，抢夺被死怨之力所统治的空间，使得柳塘恢复了自由。他刚一落地，就咬牙大喊：“跑，快跑，你们不是他对手！”
三百个精锐视死如归，在柳塘面前组成人墙，大声喊道：“大师兄先走！”
柳塘没想到这些平日里被他苛刻对待的师弟们，竟愿意舍去性命相救，不禁万分难过，“我中了噬魂蝶，除非能找到克制之物，否则我必死无疑，你们不要白费力气了！”
“大师兄先走！”三百精锐坚定不移。并为法阵注入全部的力量，使得光明的力量永争上游，在死怨大潮中杀出一片净土。
“誓与邪魔抗争到底！”得此加持，三百人齐声高呼的气势，也在瞬间猛然拔高到势域的地步。
柳塘心中感动，暗暗发誓，若是自己能活下来，一定善待他们的亲属，每年从他们族中选拔才能拜入五行院，由自己亲自教导。他也顾不上多么狼狈，夺路就逃。
燕十方，谁都有弱点的，你也不例外，我已经发现你的弱点了！
光明堂皇的力量，不断地扩张领土，燕离身周的死怨之力被一扫而空。他还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伸手虚握，但是过了许久，手中仍然空空。他低头看了一眼，手是血淋淋的手，看来十分残暴、邪恶。于是手臂微一震，依附着的鲜血就一滴不剩地被抖落，然后离崖才乖乖被他握住。
“是了，这样污秽的血，你自然是不想碰的。”他拔步在虚空行走，脚下自有邪云承载，手腕转动，离崖无章法地舞出绚烂剑花来。
“无式，罗睺……”
剑的锋芒，从虚空潜行，共是三百道，不会多一份，也不会少一份。
那三百精锐只觉胸口一闷，体内经络似乎被什么堵住，输出的真气动弹不得。邪恶重新攻城掠地，感觉到光明之力被大幅度削弱，心中恐慌之下，不管不顾地催动真气；然而越是催动，经络的堵塞就愈是严重，到了最后，真气找不到宣泄口，一
股脑地从他们的背后“砰”的炸出来。
真气炸响连串，三百人先后倒地，肋骨都被炸得变形，向外扩张，如同吞噬一切的怪物。尸体整整齐齐，大股大股的血涌出来，汇聚成河。
“你就这样走了吗？”燕离仿佛不对谁说。
柳塘奔走的身形渐慢，然后停住。他早就预料到他们会死，可直到血腥味扑鼻而来，他才惊醒到，这三百个精挑细选的同门精锐，竟死得这样快，争取到的时间，完全不够他逃到安全的地方。
“你这个怪物！”
柳塘放弃了逃跑，回转身，咬牙切齿地骂道。但是他又不得不承认，此刻在虚空中无凭无依就能站立、周身环绕死怨之力的燕离，就好像邪神们至高无上的王；他对于这个存在的恐惧，远远大过了死亡。
“怪物……吗……”燕离一闪，就到柳塘身前，重新用死怨之力将他包裹。
“你不要得意太早！”柳塘高声吼道，“我已经发现你的弱点！志敬师弟，怀山师叔，你二人听着，这邪魔身中黑血咒，与极阴的丧魂钉相互融合，才使他能驾驭这邪魔的力量，一旦抽回丧魂钉，他就会立刻死在黑血咒下！”
柳塘的分析，是出于被李半山附身时的见闻判断而出，虽然不全对，却切实地抓住了这个弱点。
柳塘的话音，自然也被玲珑天所接收，赵志敬震惊道：“难道说，燕十方能驾驭八部天龙，全是因为黑血咒触发了“魔血沸腾”的效果，丧魂钉又中和了魔血的狂暴，使之达成了平衡？这世上居然有此等荒谬绝伦之事！“
张怀山双目微闪，道：“在掌教出关前，我们必须解决这个祸患，否则玲珑天的威望，会大大的降低。本座想到了一个取回丧魂钉的主意！”
“哦？”赵志敬大喜道，“师尊是打算取回丧魂钉，打破燕十方体内的平衡，使之遭到魔血与死怨的双重反噬？”
“不错，你等且附耳过来。”
205、形势不容乐观
此刻正在五行院发生的事件，传出去定然要引起轩然大波。只要五行大阵没有毁灭，巨大的水镜投影就会一直存在。而此刻观看水镜的人，已从数万变成了数十万，越来越多的人听闻五行院遭遇巨变，连凡人里有点钱财的，都顾了马车赶来观看，这其中怎么会少了天策楼的谍眼？相信在第二天最新的天机策上，就会将这场战争的胜负大书特书。
但即便到了此刻，看到燕子坞大军勇猛进攻，一派要将五院一网打尽的势头，还是得不到看好；毕竟道统的由来已有三千多年，强大早已深入人心，怎么可能会被一班草根聚起来的乌合之众打败？
周司渠的眼界不是凡俗可比。他一面守着李苦的肉身，一面观察这场战争的走向，最终也得出一个结论：燕子坞必败。
空气忽然一阵波动，李苦肉身所在的棚顶上，出现了一个青年人，身穿枣红长袍，发梳羽冠，打理得一丝不苟。看到青年，周司渠连忙恭敬行礼：“幽灵天礼司拜见掌座！”
“周礼司，两百年不见了，你还是这样刻板。”青年笑着摆手说道，“不是说了吗，我现在只是一个徘徊世间不愿回归星海的亡魂，你实在不用这样多礼的。”
周司渠正色道：“礼不可废！掌座一天还在人间，就一天是掌座，除非您将位子传给别人。”
“这位子，我倒是想传出去，可是……”青年神色黯然。
周司渠想到现下的处境，也叹了口气，转了话题道：“掌座此来，是为了何事？”
青年笑道：“我来看看李苦，顺便还有一个小朋友。”
“小朋友？”周司渠道。
青年的目光转向虚空中的水镜投影，看着里面的生死对战，似已洞见前因后果，不禁感叹的道：“修行始祖，玄天道人有一句词，很应此景。”
“哦？”周司渠道。
青年吟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周司渠冷笑道：“这小子倒是很会迷惑人，而且胆大包天，敢派秦素芳来查我们底细。秦素芳也是蠢货，无论我怎样许好处，就是不肯为我们效力，枉费我花那么多心血栽培。”
“你不明
白，”青年道，“对于她而言，秦氏和祖灵，都是她苦难的源头，燕离则是一个道标，她一生的苦难的终结处，我早知道你留不住她。”
周司渠“哼”了一声，颇为不爽道：“还有这个李苦，居然为了这样一个小子，向如日中天的道庭掌教拔剑，也不知是得了什么失心疯！”
“有些人就是有着这样的魅力，虽然他不自知。”青年笑道。
周司渠道：“掌座大人还想利用燕子坞的力量，看来是不可能了，燕子坞今天就会被五行院抹杀。”
“五行院成立时，我已遭遇劫难，不很了解，你给我分析分析。”青年道。
周司渠道：“五行院共有四个神圣领域，虽然其中两个一死一失踪，仍有两个坐镇，其中一个是掌教苏晋，此人厉害的不是修行境界，而是手段，如今避而不出，定是偷袭苏小剑的时候受了重伤，待他疗伤结束，便是燕离的末日。除此外，陆地真仙的长老，多达二十多位，洞观上百，弟子中灌顶的有上万，眼下是八部天龙牵绊住了他们，待他们熟练掌握了邪神的弱点，空出手来，便是燕子坞那些军队的灭顶之灾！”
青年沉默半晌，叹气道：“如果是这样，那真是可惜了。”
就在五行院中庭，同样的分析结果，也从唐天风的嘴里吐出来。
唐不落神情淡淡，可有可无道：“那又如何？”
唐天风调匀了气息，目光清明，却也迷惑：“说实话，我到如今都揣摩不出你的真实想法。倘若燕子坞遭遇灭顶之灾，你唐不落会倾尽不落城的力量来救他们？”
“重要吗？”唐不落道。
唐天风道：“我是道庭弟子，九大道统的一份子。你的决定，就是不落城的立场。你该清楚，一方势力一旦有了立场，不管对错，就总有争执；何况，倘若是后者，你选的是这世上最不该选的敌人。从前你们不落城逍遥世外，我们不管，可是……”说到这里，他的语声陡然凌厉，“唐不落，你做好巫神一脉就此断绝的心里准备了吗？”
唐不落眉头倒竖，目露寒光，但没有言语，下一刻又妩媚笑起来，她的脸庞不笑时已很明媚，这一笑起来，更是光彩照人。“我又发现了一个跟燕离的
共同点。”
“哦？”唐天风道。
唐不落道：“我们都不喜欢被威胁。”
唐天风道：“若是被威胁怎样？”
唐不落道：“我本来无所谓，听你这样一说，倒非插上一手不可了。”
唐天风冷怒道：“你清楚这样做的后果吗？”
唐不落足尖点地，飞身上空，凌空而坠，凌厉的掌劲朝唐天风猛然拍去。“你有几斤几两，敢动我不落城！”动时未发，到掌劲吐出，倾天之势，甫出就抵达了临界点，仿佛天塌地陷。
唐天风瞳孔一缩，周身气韵一震，脚下石阶受不住力而下陷，肉眼可见的力场较小幅度的扩散。他气沉丹田，双拳交错，“龙吟三破，第一破，力贯山河！”真元以特定方式灌入右臂，猛然膨胀，迎着泼天掌劲猛烈打去。
轰！
掌拳相互撞击，圆环状的余波绵延地往外扩散，但还是金色光焰占据上风。
唐天风觉出右臂的酸痛，情知不妙，胸口跟着一痛，拳势就整个迸散，半个身子都没入土中，“哇”的吐出一大口血来。再看唐不落，却哪还有踪影。
“唐不落，你站住，我还能再战……”他愤怒地发出不甘的咆哮。
“等你突破了神境，再来挑战吧，现在欺负你有什么意思。”只闻其声，不见其人，芳踪无迹可寻。
唐天风猛地一挣，就从土里挣出来。到了他这个地位，养气的功夫是一等一的，再有天大的不甘，也能压制下来，冷静服药疗伤。思考了一阵，便往一处地方去。他要去的地方，正是五行大阵的阵眼。
他绝没想到留下来的人会是罗方硕，所以看到罗方硕那胖且畏缩怯弱的身形，他很意外。
“所以你们已经参破五行大阵的真相，知道要真正破阵，必须集齐五人，且在同一时间破坏阵眼。”唐天风淡淡地说道。
“诶？”罗方硕艰难地咽了口口水，对当下情境还有些反应不过来，“是，是这样吗……我，我迷路了……”
唐天风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
206、从此世上再无小菩殊
五行大阵属于“联动”法阵，即一处阵眼联动一处，虽为五行，却有六个阵眼，分为：延亘、画壁、角楼、丹鼎、艾卜、左火，分布五行院各个角落。唐天风遇到罗方硕的这一处，便是六个阵眼中的延亘，是大阵的核心，位于雷霆山中段的白霞殿。
延亘无有表状，以龙脉之流为基，地心热能为辅，成就一方气象，深在百丈地底，大殿内自然是看不见的。延亘为统筹阵眼，是以从常识判断，破坏延亘的正常运转，五行大阵不攻自溃。从连海长今提供的大阵图纸来看，也是这个结果。可是破阵小队不知道，五行院此后不断完善大阵，如今六个阵眼都能独立存在，一旦其中一处失效，只要启动另一处，就可如常运转。其中五行院耗费心血之巨，不足为外人道，岂是他们随手就能破坏的？
却说般若浮屠领藏剑峰三个师兄弟，以及听涛庄三朵金花往白霞殿去，半路又遭遇了围追堵截，小队被迫离散，般若浮屠取了连海长今交给她的破阵之物，率先抵达白霞殿，破了大阵后，才去寻找众人。
紫儿三姐妹心有灵犀，哪怕离散，也很快重聚。她们各有本事，不迷于途，很快就找到其他人汇合，半路又遇上连海长今跟马关山，小队重聚，却独独缺了罗方硕一个，这可把曹、黄二人急得半死，众人只得到处去找，寻摸了半天，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可把人给愁坏，加上通过水镜得闻燕子坞意图覆灭五行院，各自心情都复杂难言。
藏剑峰两兄弟，自然乐见其成，甚至恨不得马上拔剑去助拳，只苦于走丢了一个师弟，才不能成行。
听涛庄三姐妹则给吓得半死，救人倒也罢了，这燕子坞若是在这里兵败，五行院秋后算账起来，她们岂非就成了过街老鼠？连仙界都待不下去，三界哪还有地方，配得上她三个仙女，自然恨不得马上拔脚跑路，只苦于失踪了一个小胖子。
本来藏剑峰的弟子，跟她们也无关，奈何三妹妹若梦对小胖子似乎别有情丝，牵挂得很，无论两个姐姐怎样劝说，就是不肯走。
紫儿劝说未果，气得直跺脚道：“好个苦道士，蒙骗我们来，给个空锦囊，害我以为他真有洞料天机的本事，真是气煞我也！”
曹子固苦笑道：“紫儿姑娘，道长总算是授了你本事的，不好直呼其名吧……”
“你闭嘴！”紫儿杏眼瞪圆。
曹子固算是遇到了天敌，平时天不
怕地不怕的他，被紫儿这一瞪，立刻跟受了惊的鹌鹑似的，哆嗦道：“好好，我闭嘴，我不说话了……”
黄承彦忽觉衣角被扯动，扭头一看，就见花音眼神躲闪地低声说：“你，你瞧着大姐的脚做什么，难，难道你……”
黄承彦的嗜好虽然奇怪，但他其实是个做事情有条不紊的人，是以听到误会，只是笑着摇了摇头，不慌不忙道：“适才见你大姐跺脚，我就想到阵眼延亘，可不就在脚底下？小胖胆子小，他找不见我们，或许会跑到白霞殿躲起来也说不定。”
曹子固眼睛一亮，道：“是啊，我怎么没想到呢！”
紫儿骂道：“你这个猪脑子能想到什么！”
“是是，那我们赶快去看看呀！”曹子固被骂还是笑呵呵的样子。心中担忧罗方硕的安危，说走就走。
众人还不到白霞殿，远远就听到一个杀猪似的叫声：
“救命啊！杀人啦！”
又远远看到一个小胖子跌跌撞撞地从白霞殿冲出来，神色仓惶，一面往后看，待果见一个身穿蓝色锦袍的青年杀气腾腾地提拳追将出来，更是吓得面无人色，跑得比兔子还快。
“谁敢杀我师弟！”
曹子固声色俱厉地发出一声怒喝，抢了几步，就冲上去把罗方硕挡在了身后。定睛看时，神色一怔，“是你！”
唐天风心中叫苦，恨不得扇自己两个巴掌。他平常清醒时素有智计，如今竟然犯下此低等错误，简直自杀的心都有了。“是我！”他用警告的眼神盯住罗方硕。
有着前番荡魔大会的不快，加上还要拦截他们破阵，曹子固对此人自然的没有好脸色，冷冷道：“同为九大弟子，你何故追杀我师弟？”
“九大弟子？”唐天风一阵无名火起，咬牙切齿地道，“你们几个，何曾把自己当成过九大弟子？从不为九大道统考虑，一味由着性子胡来，在人家道场里肆意捣乱，这就是自称九大弟子的所作所为？”
黄承彦哂笑道：“不知道的还以为阁下是五行院第四宫首席。”
罗方硕惊魂甫定，见自己人数众多，胆气壮起来，尖声叫道：“他不小心泄露了五行大阵的秘密，所以要杀我灭口！”他只是胆小，不是愚蠢。
“五行大阵的秘密？”马关山微
微眯起眼睛。
唐天风厉声道：“罗方硕，你敢说出来，我必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曹子固“哈哈”大笑道：“小胖不要怕他，只管说，有为兄跟这几位高手朋友护着你，他能奈你何？”
罗方硕鼓起勇气将唐天风的话复述了一遍。
连海长今吃了一惊道：“若按此说法，五行大阵只是停止了运转，随时能重新启动？”
花音小声道：“我曾经听师父说过，没有核心阵眼的法阵，须同时破坏全部阵眼才能断绝。”
黄承彦深深地皱起眉头，喃喃说道：“燕子坞已向五院进军，若此刻重启五行大阵……”
“近十万大军，会被一网打尽！”曹子固咬牙道，“好个五行院，此等狠毒，堪比蛇蝎，与魔道又有什么区别！我曹子固从此再也不自称九大弟子，简直羞于与其为伍！”
“破阵吧。”般若浮屠忽然道。
连海长今心中一震，转头望向般若浮屠，道：“居士……”
般若浮屠双手合十，两行清泪落下：“我犯嗔戒在先，动杀心在后，从此再也不是空门弟子了……”
马关山稍后一些明白，心中也是巨震，长长地叹了口气，说道：“我听你们安排。”
曹子固连忙道：“事不宜迟，我三兄弟拦住他，不让他通知五行院，你们人数刚好六个，各去一处阵眼，请万分小心保重！”
般若浮屠点螓，商议了各自去处，便自去了。
姐妹三个相互对视，有些迟疑。
曹子固深深地凝望紫儿，道：“紫儿姑娘，你若帮我这一次，今后我的命就是你的！”
紫儿跺了跺脚，恨恨道：“苦道士，你害得我姐妹三个落到如此境地，日后定然不放过你！”说毕领了两个妹妹也去了。
曹子固与黄承彦对视一眼，分左右慢慢地往唐天风走去。
“你们不用着急，我不会跑的。”唐天风的神情不知何时变得非常古怪。“在把你们大卸八块之前！”他取了腰间酒葫芦，仰头大喝起来，“我还是唐天风的时候，是绝不容许自己醉酒的。可是今天……”放酒葫芦的时候，他的气质就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醉眼微眯地在那里笑。
207、暗箭杀人的小贼远不止一个
五行院五院分布，虽说都在雷霆山上，每个院却又自成一域，别有洞天。土字院占地最为辽阔，有九千多亩，相当于十分之一的天上京，许多外院的杂役弟子，也都居住在此，常住人约莫有七万。
土字院当然并不这么个叫法，因其辽阔，加之人口众多，称幅城。幅城甚至建有修行坊市，只有九大弟子才有资格踏入，是仙界很著名的一个坊市。
幅城平坦，以居中为尊，土字院的核心要地景元殿，就建在城中心，各样形状与作用的宫殿建筑，在周围围绕，一圈一圈往外扩散，核心弟子、杂役弟子以及外来杂役们，可谓泾渭分明，不能逾区。
李阔夫率五千步卒跟两千修行者，外加白鹭、巨尾和断牙，三个骑士团，来到幅城最外围处。在她的手势下，大军停住。
袁小鹭的目光投到城东上空，道：“暗夜叉已杀到，难怪他们知道我们要来，也不布阵抵挡，看来应付公子的神通，已让他们疲于应付。我原先还在想，五行院既能听见我们对话，总管大人下令却不隐秘，原来是刻意说给他们听！”
城东上空，暗夜叉与黑鸦大军肆无忌惮地破坏着，全城人心惶惶。
十几个轻装斥候飞身落地，在李阔夫马前单膝点地：“报，城中有修行者布阵，属下眼拙，看不出是何阵法，另外……”
李阔夫厉声道：“吞吞吐吐干什么，直接说！”
“是，属下发现，另有近万的老弱妇孺，还没来得及撤退，如今仅有数百个五行院弟子护卫，若是……”斥候头领说到这里顿住，因为后面的话大家都懂。他是这五千步卒的头领，落草前就是禁军斥候，这计谋虽然有伤天和，可战争哪有不死人的，对敌人怜悯，就是对自己残忍。
李阔夫神色冷酷地道：“哪怕杂役及其家属，既为五行院效力，一个也不准放过！季轻候，你立刻率你手下步卒去，将他们往法阵驱赶，给你两柱香时间，两柱香后，全军冲锋，届时若有法阵阻碍，我要你脑袋！”
“喏！”季轻候立刻调集手下精兵
，他本就是个修行者，知道对付修行者需要什么样的手段。
庄士衡是土字院执律长老，修为虽然不够出色，才刚晋入洞观上镜，却是出了名的古板严苛，做事情一板一眼，好处是不会犯错，坏处是不知变通。譬如凡人撤退事宜，明明从雷霆山道场正门撤离会更方便快捷，可他偏偏不答应，因为凡人是没有资格走正门的，须从另一条路下山。他是临时组建的护卫团首领，数百个弟子中又没有有话语权的，便只得听他，一个个心中是敢怨不敢言，谁叫他是执掌戒律的长老呢？
“燕子坞这样狂妄，我们可惜不能留下来跟他们作战！”一个弟子一面随人潮走，一面愤愤地道。
人潮有条不紊行进，默默的没有声响。对他们来说，被迫离开雷霆山一事，已给了他们沉重打击，他们也得以知道，燕子坞不是寻常的山寨麻匪，一面给燕子坞打上了恐怖的标签，一面心中暗暗祈祷不要遇上。
“就是，要把我留下，我一手一个，拧断他们脑袋！”另一个大块头恶狠狠地道。他修的本就是土行法门中强身的，战斗只需徒手，武道人仙之体，也要被他一拳打死。所以他有这个自信，一旦遇到那群乌合之众，定能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庄士衡听到他们说话，冷冷瞪向他们：“燕子坞那个女总管何等手段，在此时刻高调宣布进军，且覆盖五院，你以为他们凭的什么？还不住嘴警戒，无关的话不要多说，小心关你们禁闭！”
众弟子被骂，心中不以为然，只暗骂庄士衡胆小懦弱，连个女人也怕。
“哈哈哈，这位长者说的很对，我家大总管和三位统帅付出了巨大心血调教出来的军队，可不是那么好打发的！”巷中忽然响起一个大笑来。
“谁？”庄士衡心中一惊。
咻！
回应他的是一道利箭的破空音。
大块头神色一动，只觉太阳穴隐隐作疼，知道箭矢上的杀气透过来的，目标正是刚刚出言不逊的他。他狞笑一声，探手精准抓住，“就这破玩意，
哪怕你爷爷我不抓它，也破不了我的元罡！乌合之众就是乌合之众，也只敢在暗处偷袭了，够胆出来跟我决一死战？”说着就要用力拗断箭支。
庄士衡忽然瞥见箭支上的诡秘符文，急喝道：“住手！”但是已经来不及，大块头毫不犹豫地拗断箭支，诡秘符文就亮起来。
轰！
箭中竟暗藏爆裂符，加上诡秘符文的加持，使得爆裂威力大大提升。
大块头体表的元罡被炸碎，自身亦受到不轻的震动，他咬牙道：“长老莫慌，这玩意还伤不了我，弟子请命出战，去找出暗箭伤人的小贼来处决，以此安定人心！”
庄士衡正要说话，神色忽然一变。
大块头正打算继续请命，突听破空声不绝于耳，他心中一惊，抬头看时，忍不住亡魂直冒，只见漫天怕有不下数千的箭矢快如闪电地落下来。他才刚要逃，就被千百箭给洞穿，射成了个刺猬。
“啊——”
亲眼见到一个五行院高手死去，本就在发酵的恐慌一下子蔓延开来。
四周围屋顶出现了数百上千的射手，就是他们瞬间杀死了一位灌顶境的高手。大块头虽然在天骄榜榜上没有排名，在门中却名声不小，如今竟死得这样凄惨。这些射手什么功夫也不会，就只会射箭，且是从陆百川处学的高深射术，箭上自然也有手脚，培养他们的初衷，就是对付修行者，大块头死的并不冤枉。
庄士衡心中冰凉，如果只是射手，他还不至于如此，然四周围巷道涌出来的军队，则让他陷入了绝望。那些步卒手持重甲与长枪，从上面诡秘而冰冷的符文来看，也定然都是针对修行者的手段，尤其是他们的体格，也都异于常人，显然都服用了什么药物，可以说从五官武装到了五脏。
“阁下要什么条件，才肯放过这些无辜的人！”他阻止了欲要动手的弟子，高声喊道。
“什么条件也不要，只要你们死！”季轻候一声令下，屠杀便开始了。
208、敌人只要胜利就行了
“诸法千界……雷龙！”庄士衡飞速掐诀，空气躁动起来，先有丝丝的雨滴跟火焰发生，交互纠缠卷动，就发生了雷霆反应，向步卒猛烈打去时，已是呈三丈长短的雷龙。
呼喝声中，后方重甲步卒纵身而起，踩在前一个的肩膀上，再后方也如此行，迅速组建了一面横竖七排的巨大盾墙。
轰！
雷龙生生撞飞盾墙，重盾全部碎裂，四十九个步卒惨叫着飞将出去，摔在同僚身上，又砸飞了十七八个，各自都受到轻重不一的伤势。
尽管取得了优异的战果，庄士衡的心情却反而更加沉重了。这绝技是他最拿手的，他的最拿手的绝技，也只能破坏他们的重盾，而不能将他们彻底击杀，周围这样的敌军少说有数千，怎么对付？更别说还有千数的射手虎视眈眈。
他的绝望是对的，那些重盾也都不是凡品，乃是陆百川从离恨天带回来的枯骨盾。枯骨盾的原材料是远古荒兽的骨头，本身就蕴含极强的防护力，还镌刻了防护冲击的符文，谁拥有这盾牌，都能打造出一支无敌铁甲军来。
“平民是无辜的，不该被牵扯到战争里来！”庄士衡带着悲壮的嗓音高声对护卫团的众弟子们喊道，“我们时刻莫要忘记，身为五行传人的骄傲，以及道统的尊严，后世怎样看待我们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做了对的选择！我庄士衡有幸与诸位并肩作战，让我们一起守护五行院的荣耀！”
像他这样性格的人，说出这样一番话来，真真是字字肺腑。
“守护五行院的荣耀！”众弟子只觉热血沸腾，再也不觉敌军可怕。
玲珑天却有手段，把这段水镜投影放了出去，引起了群情激愤，加上燕子坞来时一副横扫八荒，像收割野草一样杀人的姿态，五行院从迫害者的立场，转变成了受害者。
有些人只要躲在光明里，就可以高举正义旗帜为所欲为。有些人向往光明，却只能在黑暗里苟延残喘。这世上的正义与邪恶、光明与黑暗，从来就不
泾渭分明，而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数百五行院弟子的顽强抵抗，也激起了民众的求生意志，他们暂时忘记了恐惧，有些甚至利用起了对地形的熟悉，给季轻候带去了许多的麻烦，使他没能在两柱香内完成计划。
只为了那句“守护五行院的荣耀”，步卒便死伤惨重，枯骨盾更是坏了上千面。在以庄士衡为首的数百个五行院弟子战死，平民死伤数千之后，季轻候终于得以将幸存的平民往法阵驱赶。
在这段水镜投影放出来之前，五行院众多少还有些收敛，以为毕竟是他们要杀别人首领；投影放出之后，五行院上下就只剩了一个信念：‘继承庄长老的遗志！’因为这意志，使得他们一改先前畏缩，变得十分勇猛，到了季轻候驱赶平民，迫使土字院弟子收了大阵，打通直往景元殿的道路时，土字院已在首座张宗溪的带领下，将暗夜叉完全压制，他们又得以严阵以待，正面迎击李阔夫率领的四千五百骑军。
三大骑士团虽然勇猛，奈何他们的敌人可是道统，在冲击两波景元殿后，便折损惨重，被法阵相互隔离，四千五百骑被迫离散，骑军一旦不能聚合，就毫无威胁可言，只得到处逃窜。水镜外的观众，无不拍手称快。
其余四路大军也不顺遂，处境与李阔夫类似，只在邪神的助力下苦苦支撑。
对此大胜、又赢得许多名望的一役，土字院首席弟子武祖安并不觉欢快，只默默望着平日里敬爱的师傅。
张宗溪负手立在景元殿大门口，对于幅城的战局而言，已经不会有变数，所以他可以停下来喘口气了。面对心爱弟子的逼视，他皱了皱眉，“你为何这样看我？”
武祖安低下头，硬邦邦地道：“徒儿以为，庄长老不该死的。首座知他性格，命他护卫，就是给敌军专门准备的破绽，敌军果然咬饵，庄长老的死，使门中上下士气大振，但徒儿以为，这等方法有欠光明！庄长老，也不该就那样死了！”
张宗溪苍老的面庞微微一颤，深深地叹了口
气：“庄长老即便知道，也不会怪罪我们，他早就做好了为五行院牺牲的准备。”
“可是徒儿……”武祖安还想再说，却被张宗溪一句话打断。
“这是掌教秘旨。”张宗溪道。
武祖安一怔，原本的硬气全消，变得无力下来，许久之后才喃喃道：“师傅，我们守护的，到底是什么……”
张宗溪拍了拍武祖安的肩膀，语重心长道：“胜者即是正义。”
同一时间，远在雷霆山百里之外，驻扎着一支军队。他们利用燕子坞造的船只，尾随燕子坞大军，悄无声息地来到这里，到如今都还没有人发现他们的存在。
帅帐中，姬玄云在首位独自饮酒，白家父子分侍左右。
“报！”帐外一个粗犷嗓音响起来。
“进来！”姬玄云放下酒杯，抬头道。
一个斥候打扮的壮年急走两步，单膝点地，抱拳道：“陛下，燕子坞五路大军恐怕支撑不了多久了！”
“哦？”姬玄云道。
壮年斥候便将从水镜投影看到的情景详细描述。
姬玄云猛一拍桌，气得瞪圆双目，却又不知骂些什么好。说他们阴险？战场上刀剑无眼，自然不可能对敌人仁慈。
白啸山提醒道：“陛下，那李苦的肉身就在山下，料有燕公子在，燕子坞大军也没那么容易败下阵来，不如先为先王报仇雪恨？”
姬玄云把银牙直咬，骂道：“混账，父王在世时，几次三番训诫，滴水之恩，要涌泉相报！燕离救离恨宫于水火，我们此刻动李苦，就是要害他，你想陷本王于不义？”
“卑职不敢！”白啸山心中一跳，连忙跪了下去。
“起来！”姬玄云冷冷道，“本王用不着你们随时下跪，要的是你们忠肝义胆。勿要多说，按本王预先调配的，准备支援燕子坞！”
209、我还要你们永世不得超生
承香观，五行院两观之一，供奉着列代祖师的金身塑像，位于雷神台下方的山腹之中。燕离走过几座吊桥，杀了几波阻路的五行院弟子，来到承香观台阶下。承香观依山而建，半身在山腹之中，前方空地削平，向下铺了二十多级，两边是雕栏和绿树。
燕离踏上第一级台阶时，便有海啸狂澜发生。此处已是禁地中的禁地，平常除非盛大的祭祀节日，否则连真传弟子也都不能随便进出。
海啸如从天穹上倾盆而下，燕离却已踏出了第二步。这些海啸并非幻觉，而是在某个现世真实发生的，但只有心怀戒惧之人，灵魂才会被吸入其中，去承受伤害。燕离心中无惧，只作不闻，自然就毫无作用。
二十多级台阶跨过，站到了承香观前广场，七个等人高的大鼎一字排开。
柳塘咬牙怒道：“燕十方，你敢冒犯我门祖师，会遭天谴的！”
燕离走到一个大鼎前飞起一脚。
嘭！
等人高的大鼎宛然炮弹般砸破了承香观的大门，跟着许多木屑，砸到了里头的白玉铺成的地面上，砸出了一个大坑。
“小贼，你好大胆子，看我护观二圣将你碎尸万段！”两个陆地真仙级别的长老从隐身处跳出来，各自真元涌动，手捻法印，口颂真言，“诸法千界……”
嘭嘭嘭……
接连六个闷响，余下六个大鼎纷纷地砸将过去，半个承香观就此毁去。
“小贼！”两个长老恨得咬牙切齿，更加速施法，只见得阵阵寒潮，不知从何处发生，涌过去，就将燕离冻成了冰雕。
“小贼受死！”其中一个怒喝中飞身过去，抬掌向燕离的脑袋拍去。这脑袋要是被拍碎，定然是十死无生的。
柳塘也期冀燕离就此死去，可他分明看到冰冻中的燕离的眼珠子动了动，忍不住高声喊道：“袁冰长老当心！”
袁冰兄弟二人一生浸淫冰神通，这手掌的功夫，也全与冰有关，是以自信满满，即便听到警示，也不以为然。掌中吐出冰风，更加剧了冰寒之力，使得冰雕更加凝固，
然后再不犹豫，对了燕离的脑袋拍将过去。
砰！
急促而短暂的碰撞声，袁冰脸色一变，他的掌力在燕离的眼前被莫名力量阻碍，此刻在冰的力场下才显现，是一层一层交叠的死怨之力，无数的亡魂拥挤着、哀嚎着，他听着看着，心神不自觉地颤动，心想这小贼娃娃一样的年纪，如何承受这些，还能保神智不泯，换成别个，怕早就沦为死怨的奴隶。
砰！
他稍一分心，又一声急促闷响，冰雕碎裂。他一瞬间觉出恐惧，只得将毕生修行的真元凝在体表，颈部仍然一痛，头颅冲天飞起，落在地上，仍能听见看见，只是独立的头颅，又如何感受到悔恨与不甘呢，只有无止境的痛苦，然后陷入黑暗罢了。
“哥哥！”看到袁冰惨死，另一个长老发了疯一样，全身扭转，整个身子竟是分解成了一粒一粒的冰砂，融入漫天冰尘中，化为更加汹涌的寒潮向燕离涌去。
燕离从冰冻中解脱出来，举步走去。每跨前一步，死怨就浓郁一分，以比寒潮更猛烈的势态，将寒潮生生挡了回去，那长老就被冻成了冰雕。他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会被自己的神通给害死。
“不，不要！”柳塘发出了绝望的悲呼。记忆中还小的时候，他很顽皮，总是偷跑到承香观玩耍，两个长老虽然每次都将他无情驱赶，却也总会给他一些小物件或者好吃的，看着他们惨死在眼前，他的心也像被撕裂一样痛起来了。
燕离的脚步微顿，面无表情道：“才开始你就受不住了？你比我以为的还要脆弱，就凭你这样，如何承担传承一个道统的职责？”说毕疾走两步一个回旋踢。冰雕化为一道白光激射，向了承香观内去，“砰”的砸在那些金身塑像上，化为了漫天的白中透红的冰粉。
柳塘闭目不敢看，牙关紧咬：“你不要给我机会，否则我定将你身上的肉一片片割下来喂狗！”
“我以为你将要崩溃，原来没有，非常的好。”燕离摄来柳塘，提着他的衣领举步踏入承香观，踢走了蒲团，将柳塘向那群金身塑像丢去。死怨之力化为极细的丝，缠绕住了柳塘的四肢，控制着他做了几个动作。
“你要干什么？”柳塘惊恐叫道。
“我虽无神死经，炼不成魂线入主你的灵台，”燕离面无表情道，“却可用死怨控制你的肢体。你不是说冒犯五行院的祖师会遭天谴？我倒要看看，这天谴打不打你！”
柳塘惊恐地发现，他居然不受控制地抱起了其中一个塑像，然后向另一个狠狠砸去。两个塑像都是同样材质，相互撞击，肯定是两败俱伤。这一下，就有两位祖师的塑像遭了劫难。
不到半刻钟，黄案上摆着的十几个金身就碎了满地，观内一片狼藉。
柳塘到了最后，已被刺激的有些神智不清，单只重复着相同的咒骂。
“燕小贼！”
燕离出到门口，正要毁去整个承香观，周围便发生数十个破空音，其中一个充满恨意的刻骨的叫声，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数十个破空音，正是闻讯赶来的五行院高手，每个身份最低都是长老，修为最弱都是洞观，为首的、也就是引起燕离注意的，是一个白发苍苍的拄拐的驼背老头。
老头说话很吃力，满脸的怨恨，一字一字地骂道：“你这竖子，毁人道观，断人香火，我抓到你，必教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不折磨你十载不罢休！”
燕离猛地掐住柳塘脖子，对白发老头发出更强烈十倍的怨恨：“老东西，我不但要毁你们道观，断你们香火，我还要你们永世不得超生！”
“燕离小心，他是神柺凌啸天，你不是对手，快跟我走！”
突然一阵香风袭来，唐不落不知从何处窜出，抓住燕离的手就要走。
燕离眉头微蹙，正要说话，香软的手掌突然生出刺来，他掌心一痛，神色立变，看到唐不落的脸，他确实将警惕放到了最低，没想到会被她偷袭。体内原本平衡的阴阳忽然噪乱，深埋各处经络大穴的丧魂钉，不受控制地离体。
唐不落狞笑一声，取了丧魂钉在手，“燕十方，这一下看你怎么死！”
失去了丧魂钉的极阴之力，黑血咒的咒力便猛烈燃烧。
210、有些问题答不好就会死
武祖安追着一小股散骑到了窄巷里，见前头已无路，他喘了口气，对身旁同门道：“敌骑真的只剩这些？”
被逼到绝路的，不知是哪个骑兵团，他们默默地打马转身，握紧兵器，意图做最后一搏。
“启禀大师兄，玲珑天洞尽神机，由他们传来的消息，不会错的。”同门恭敬道。
武祖安抬手，正要下令击杀，忽然顿住，因为他发现这些骑军似乎有所不同。他细细观察片刻，神色突变。“马！”
“什么马？”同门错愕道。
“这些马是普通的马，燕子坞的马，是异种|马！”武祖安神色渐渐沉了下去。忽然飞身出去，抓了一个骑兵回来，“你们是什么人，快说！”
被抓的骑兵神色漠然，眼睛里毫无神采，只有死一般的寂静。
“死士？”武祖安感觉有一个深不可测的深渊将他往下拽。他深吸了口气道，“报一下作战统计！”
同门也感觉到了不安，道：“是，此次杀死的敌骑在两千左右，步卒射手也有数百，剩下及其主帅全都逃散不知所踪。”
“两千！”武祖安猛然转身，“绝没有，去，把敌军的尸体还有马全带到我这里来！”
不一刻，尸体跟马全齐了，果然发现了两种不同的马，细数来，被称为地骏的异种|马只有数百，其余全是普通品质。
张宗溪很快闻讯赶来，也是神色大变：“难道那姓李的婆娘耍了个花枪？”
“师傅，恐怕不是那个统帅，而是那个女总管的手段！”武祖安隐隐觉出一个令他颤栗的真相，“他们的目标根本不是我们……”
“不是我们？”张宗溪吃惊道，“那他们去哪里了？”
武祖安猛地望向张宗溪：“这就是关键！师傅，您试想想，燕子坞兵分五路有什么好处？”
“彰显武力？”张宗溪不确定地道。
武祖安咬牙道：“有这样手段，培养出这样军队的女人，怎么可能这
样肤浅！师傅，对燕子坞最大的威胁是什么？”
张宗溪的眼睛快瞪出来，艰难道：“玲珑天！”
武祖安猛一跺脚，地面震裂，那些马匹与剩下的俘虏，就全都四分五裂：“全部人跟我支援玲珑天！”
玲珑天。
赵志敬师徒二人不断调整真视之眼，从各个角落探视战场，并不断将调整过的作战指令传出去，眼看五院都将敌军压制，获胜只是时间问题，师徒两个都很愉悦，相信此战后，玲珑天在门中的地位定然会节节攀升。
“那女总管不是派了一支精锐，要来破坏真视之眼么，怎么到现在也没动静。”赵志敬玩味笑着说。“徒儿可是准备了大餐给他们，若是用不上，也实在太可惜了。”
“不可大意。”张怀山道，“我看那戴面具的有点古怪，另一个在人界也小有名气，不那么好对付。”
赵志敬只得应下：“是，师父。”
“报！”一个弟子忽然叫起来，“启禀长老，土字院首座大人传来消息说，燕子坞的目标是玲珑天！”
“什么？”张怀山眉头微皱。
赵志敬道：“不可能，他们的行动如何能将我们瞒住？”
“报！敌军里突然出现了骑兵，我们抵挡不住，已经攻到葵水殿！”
张怀山师徒二人顿时呆若木鸡：“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不要慌，先看一下是哪些骑兵！”张怀山稳住心神，操控真视之眼将水镜转到葵水殿，只见果然出现了近万的骑兵，在殿外来回冲杀，为首的赫然便是炎煌军团的统帅李阔夫。
“是李阔夫！”赵志敬咬牙道，“难道一开始这就是个陷阱？我们分明看她在幅城大败亏输，怎么还能跑到我们这里来作乱？”
张怀山气沉丹田，放大了声音喊道：“大家不用担心，他们一时半刻也找不到玲珑天的所在，各院援军已经在来的路……”话未说完，嗓子眼突然梗住，因为真视之眼里，那个戴着白色修罗面具的女子
，赫然已经出现在了太翁书阁的门口。
赵志敬抱拳道：“师父，且容徒儿分身片刻，将那女贼的头颅带回来！”
“慢。”张怀山抬手制止，“我们留在玲珑天，才能发挥最大作用。不用担心，我们很快就能奠定乾坤，只要他们的首领一死，这帮匪贼自会散去。”
赵志敬恍然想起，与张怀山相视而笑，并将水镜转到了承香观前，果见燕十方体内丧魂钉被夺，眼看就要因为黑血咒爆体而亡。师徒二人连忙施法，将这内容投到外放的巨大投影去，让所有人见证燕十方的死亡。
黑血咒一旦燃烧，魔躯也不能幸免，这本是最简单不过的道理。可在这最简单不过的道理上，还有一重不可用常理计较的道理，那就是《青莲剑歌》。
剑歌意韵一出，即压制了黑血咒的复发，于是爆体而亡的场面，并没有发生。
爆体而亡的场面并没有发生，狂笑着的唐不落，自然的也就笑不下去了。她的笑脸僵在那里，看着仍然面无表情的燕离，心中升起了万般的恐惧，脚悄悄地往后挪动。
“你去哪里？”肩膀被一只手按住。她强笑着道，“燕离，我是唐不落啊，只是跟你开个玩笑而已，你别当真呀……”
“如果你是唐不落，那你回答我一个问题。”燕离道。
“什，什么问题？”唐不落道。
“你在神州的名字叫什么？”燕离道。
“神州？”唐不落不但不知道自己在神州叫什么，简直连神州是哪里都不知道。
燕离一瞬间就得到了答案，伸手抓住女人的脸，狠狠扯下一张皮面具，果然是一张陌生面孔。
“你去死吧！”见被拆穿，她毫不犹豫地探出了袖中抹毒短剑。燕离抓了她的手腕，“喀嚓”的扭断。女人痛得面庞全扭曲起来，“啊——你不得好死啊……”燕离仍不放过她，一节一节拗断她全身的骨头，直到她再也发不出一声咒骂，吼不出一声惨叫，才取回丧魂钉，重新打入体内。
211、回忆像冰雪融化
“燕离，你是不是早就对人家心存不满了？”
就在这时，一声娇笑从西北方向传过来，燕离扭头看时，只见那一处殿宇的飞檐上，赫然又出现了一个唐不落，虽然穿着朴素的衣裳，但只是站在那里，便透露着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高贵气质。
唐不落薄嗔似怒，媚眼如丝地望着燕离：“她纵然不是我，也是个如花似玉的少女，你辣手摧花便罢了，还要折磨她一通，敢说不是因为对我的不满，发泄到了她身上？亏人家万里迢迢赶来助拳，真是个负心薄情的男人，让他们把你打杀了吧，哼。”
燕离看着她出现，心里起了些微的波澜，这点波澜，在眼神里闪现。
唐不落微一怔，然后微笑道：“先把你的敌人杀死，看在旧的交情的份上，我会给你一个大大的拥抱。”
白发老头，也就是凌啸天冷眼斜睨，正因为这个女人放出了金乌真焰的气息，使他不能放手救人，眼睁睁看着后辈子弟死在眼前，心中已是恨极。
“金乌女王，不落城要与九大道统为敌？”他厉声质问。
唐不落冷然挑眉：“凌啸天，你当年在人界确实积累了不少的声望，但由我如今看来，不过又是一个依仗九大威名、狐假虎威的老东西罢了。难道就不会换一个说辞？不落城即便跟九大为敌，你又能奈我何？”
凌啸天为了诛杀燕离而积累起来的势气，险些对唐不落一股脑宣泄而出，为顾全大局，才硬生生忍住。玲珑天的计谋成功了，但是黑血咒并没有发作，他必须尽快完成杀死燕离的任务，然后支援玲珑天。
战局的变化，可以从水镜随时看到，玲珑天已经被逼到了绝境。
凌啸天的杀意再也无法积聚更多，对身旁高手使了眼色，只听那数十个高手齐齐一喝，各自掌中都有黄符打出，迎风变作招魂幡，伸手虚握时，就有符笔在手，可见他们迅速在虚空划动，玄奇的符文在招魂幡上显现。
“诸法千界，乾三落，坤右重，坎在下，见隐深，五行敕成，神庭唤龙术！”
数十招魂幡玄光大作，大
地“隆隆”震动。五行院独门神通《神庭唤龙术》，施用条件异常苛刻，首要就是龙脉。
燕离脚心略一刺痛，他疾点地飞身而起。原先立足处立刻裂开，从裂缝探出一个须、鳞、睛、角俱全的栩栩如生的龙头，昂然咬向腾空的他。
“真龙？”唐不落略觉意外，以为法术神通到这境地，比神境还要稀奇。
燕离将离崖连鞘抵去，跟龙牙碰撞，发出尖锐的金属撞击声。柄处疯狂吸收外力，离崖又在一瞬斩出，外力倾泻不剩，龙头分裂开来，但竟然不灭，眨眼又恢复如初，仍向他噬咬。离崖归鞘，又拔出，他身形一闪，已落到山峰上，凌啸天等人的背后处。
五行院数十高手齐齐低声咆哮，真气不要命地涌出来。
龙吟响彻天地，彻底解脱了大地的束缚，庞大身形冲上云空，又一个俯身向下，龙口大张，对准燕离喷出了焚天烈焰。
燕离眉头微皱，不闪不避，心念微动。烈焰浇在死怨之力上，二者激烈冲突，如同往煮沸的油锅里倒水，余波从四面八方溅射。
凌啸天一看时机成熟，低喝一声：“神境……”数百滴的真元一瞬间涌出来，庞大的无限接近于元神法相的气域轰然撑开。
嗷！
突然真龙一声惨叫，震住所有人，定睛细看，只见已经无限黑暗的天空突然出现鹰头人身的怪物，其一展翅，横跨千里纵横，巨大到无以复加，只单爪一抓，如同抓泥鳅一样，将真龙抓起来就吞，然后又一展翅，就消失在天际。
那数十个施术的立刻呕出一口血来，其中一个脸色惨白地道：“传说……迦楼罗……以真龙为食……原来竟是真的……”说毕一口气没喘上来，直接被反噬而死。
唐不落隔岸观火，看得津津有味：“没想到丧魂钉加黑血咒，让你拥有了驾驭八部天龙的能力，这机缘一般人还真无福消受。”
凌啸天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一步跨出，已来到半空，“神境，重山！”数百真元飞射出去，各到一处幻化，数百山峦顷刻显现。他的神境，真是借照了陆地真仙的
修行境界。因为每一滴真元都重如山岳，是以陆地真仙又称作重山。
此刻这数百山峦各自皆发生巨大压力，将燕离死命围堵，寻常洞观，只一瞬间就要爆体而亡，燕离得魔体之力，驾驭八部天龙，可谓魔力、诅咒二重加身，这神境之力虽强，数百滴真元虽恐怖，却仍属于陆地真仙的范畴，奈何不得他。
燕离一经挣脱神境，离崖即划过凌啸天的脖子。凌啸天死不瞑目的头颅滚落在地，震惊与悔恨并存。离崖“咻”的回到燕离手里，甩去血迹，归入鞘中。
“燕离，当初我告诉你，这世界很大很大。”唐不落飞身跃落，翩若女仙，款款走向燕离，“不料只这短短年岁，你的境界已经超凡脱俗。”
燕离并无杀了强敌的快感，事实上很多人杀人，并不能觉出快感，只会加剧彷徨，离迷失深渊更近一些罢了。他转身向唐不落抱去，后者也不抗拒，任由他抱住。柔软娇躯的温度，终于给他冰凉的心带去了一丝的慰藉。
许久之后，二人分开。燕离轻声说：“谢谢。”
唐不落笑道：“谢我让你重新找回身而为人的证据，还是谢我万里迢迢跑来救你？”
燕离道：“你知道，如果是你，我也会的。”
“就像在野人谷那样？”唐不落笑道。
燕离沉默了片刻，道：“我此刻应该称你什么，女王，还是唐不落？”
“叫我唐桑花。”唐不落道。
“唐桑花……”燕离有些失神。
唐不落忽然一笑，眼神里有一种妩媚到荡人心魄的霸道：“燕离，我当初说过，要把你欠我的全都拿回来。如今这份心意也并不改变。你现下很强大，可也有极限，极限就是丧魂钉的极阴之力，如果你不能在耗尽之前毁灭五行院，我会不管你意愿，抓你回不落城，一旦如此，你就是我唐不落的所有物，直到永生永世；但是作为交换，我会护你们燕子坞的人周全。”
她因为很清楚燕离的弱点，知道他定然不会拒绝，说毕便翩然离去。
212、瞬息万变才是常态
玲珑天。
“长老，我们无法关闭玲珑天！”一个弟子在第五层的谍眼阁里对第六层发出喊话。虽然书阁宽广，上下层却并不隔绝，彼此都能照见对方。谍眼阁只有半丈方圆，由符文组成，呈圆柱状，不但能防护高强度的打击，还能在阁内进行超能的演算。除第六层外，每层有两千多个谍眼阁，每个谍眼阁内有一名谍眼，另有三到五个谍眼在外辅助，哪怕这世上数算之力最强的那个人，跟玲珑阁比起来，简直可以忽略不计。
“不要慌，他们有多少人？”张怀山很是沉住了气，他知道越这个时候，越是不能慌乱。他从真视之眼看到，燕子坞奇军突入，至少有两个军团的兵力聚到水字院来，水字院的长老弟子们勉力筑起来的防线节节告破，葵水殿也没能撑上片刻，如果不是有着正统的修行手段、强大的个人实力加上阵法辅助，水字院早就被燕子坞的大军给踏平了。
那弟子知道张怀山的意思，直接回禀道：“跟情报说的一样，有三百个修行者，修为最低是修真，最高为洞观，原属绿林众，狮王黄霸天的部下，如今为燕子坞绿林军团演武堂精锐。为首两个不知深浅，其中一个应是人界小有名气的无影神侯赵挺，另一个是女子，佩戴白色修罗面具，像似江湖客栈执法院新出现的顶级杀手无双。”
赵志敬听到，即从书架上取来一册天机簿翻看。太翁书阁收集了人、仙两界天策楼所出的全部天机簿，无一册遗漏。并且每册上面都有详细的情报标注。他很快翻找到答案：“她叫秦素芳，是祖灵阁后裔，似乎遭遇了很多的苦难，后为燕离所救，因此成为燕子坞的人。我们的情报显示，她被燕十方派去江湖客栈卧底。新阎浮历六六九年，于人界巨鹿境杀乌城城主王伦，在惊世堂数百高手围攻下逃走；同年四月，于凝碧湖杀死正要向燕十一挑战的听雨刀萧淮；同年五月，于天上京杀夺命追魂腿王陆……”他越说越吃惊，“她以无双为名，仅仅一年就杀了人界九个知名高手，前段时间，杀害两任神捕的阎魔大君侯玉昌也死在她剑下。擅长的是……拔剑？”
“拔剑？”张怀山皱眉。显然信息太少，根本无法分析其弱点。
赵志敬换了一册翻找，“新阎浮历六五九年，大概是十年前，赵挺不知因何故叛出稷下学宫，并残忍杀害十七名武艺执教和教习、六十九名同窗，后至剑庭向不良府自首，凤九关他在剑牢三年，受尽苦楚却仍能保持神智，遂放他自由。此后经历泛泛，就是在人界各个权贵的府邸做客卿，身法鬼魅，被称为无影神候，直到在天上京遇到燕十一，被逼无奈才加入燕子坞。”
“等等，你说他被逼无奈？”张怀山目光微闪。
赵志敬叹了口气道：“师父，您还是莫要想策反他了，此人在白水城不良府的剑牢，每日里受三百剑割肉之苦，整整三年，竟然都没发疯，足见其心智之坚毅。这等样人，每做选择，定然都有其深意。他在各个权贵之间游离潇洒，突然把命卖给燕子坞，其中必有我们所不知的缘由。”
张怀山笑道：“好徒儿，你的经历还是太浅薄了。为师早年在天下行走，跟剑庭传功院大长老常茂春一见如故，他也曾谈起过赵挺，说原本要收他为徒，后来因为某种缘故不了了之。”
“某种缘故？”赵志敬道。
张怀山神秘地道：“据说他被观山海收用，在人界做探子。”
赵志敬眼珠子迅速转动，很快恍然：“师父的意思是，赵挺很可能是观山海派去燕子坞的卧底，目的是为了监视？”他兴奋地自问自答，“是了，燕子坞成立不到一年，就有这样规模，且属于藏剑峰弟子，他自然要派个人监视的。”
张怀山笑道：“观山海老谋深算，此次借掌教之手除去苏小剑，从此七脉再无人能跟他一争长短，进一步巩固了他的权势。他派赵挺去燕子坞，恐怕也有暗中操控的打算，毕竟江北两路的地盘，连道庭都很心动。燕离这小子何德何能，也敢据两路为己有。事不宜迟，你立即按我说的去办，只要不触及我们底线，任那赵挺索求，条件就是杀死秦素芳！”
赵志敬兴奋地道：“徒儿埋伏的正好派上用场！”说毕即召人手去了。
张怀山想了想，喊道：“朱无视。”
“弟子在。”顶层正在忙碌的其中一个谍眼从阁里出来，向张怀山抱拳。
张怀山道：“准备为我护法，我要打开真视密径！”
朱无视年纪约莫三十出头，不修边幅，看来很是颓废。可是听到这句话，他的心中一震，整个人都焕发出奕奕的神采，“遵命！”即去召集同门，统共一百二十八位，各在一个方位立定，借了玲珑天无处不在的五行之力，各自施出一面神光境，然后从镜中投射出无量神光，聚成了大数百上千倍的神光境，将张怀山拢在其中，使他看来好像镜中之物，现世所有一切，都不能施加在他身上。
张怀山见状，咬破手指，在印堂画了一个符，遂结伏龙印，口中发出咒语：“楚天之数，上算易人，从道渺远，苍龙之睛，往来无极……”
玲珑天中央上空的巨大眼球里爬上了无数的如同蚂蚁般的符文，在一阵剧烈的颤动之后，眼球也迸发出了无量的神光。若是细细打量，可以发现那些神光是由无数的小眼球组成，射入虚空就消失不见。
那些小眼球自然不可能消失。
武祖安正带人往水字院狂奔，突见眼前浮现神光，幻化成了一只门立的眼球，眼球睁开，即变成了门。他狂喜道：“真视密径！快，都跟上！”说罢率先穿行，穿过眼球之门，就到了一处破败之地，定睛一看，已到了被燕子坞大军踏过的葵水殿大门前。
不止武祖安，各院都有人来，不多时就聚集了数万。
武祖安振臂高声喊道：“玲珑天是我们五行院核心中的核心，绝不容有失，诸位师弟师妹师兄师叔师伯，请立刻随我杀进去！”
此刻燕子坞对此一无所知。
战局只在顷刻反转。
213、群体首先需要信仰
燕子坞进逼水字院的统共是两个军团。分别是炎煌跟绿林，另外还有从飞龙军团调来的射手，燕子坞将泰半的军力都集中到了此处，别处就空虚了，这也是真视密径在短短半刻钟就传送了数万弟子过来的缘故。
李阔夫负责带领手下骑军在前头冲杀，黄少羽带领手下修行者，配合步卒与射手，从两翼辅助，在激烈交战中寻找默契。
两个统帅本以为玲珑天已是囊中之物，没想到数万敌军从背后杀上来，他们全军投入作战，没有留守，后方空缺，立刻遭遇了毁灭性的打击。那数万敌军可不是什么步卒一流，全是当今修行界一流的修行者，个个身怀绝学，每个都掌握了三到五项绝技，还能结成各样杀伤力惊人的大阵，打的燕子坞措手不及。
仅两个回合，燕子坞大军的脚步就被迫停下来，这使得被他们追逼的水字院弟子喘过了气来，并奋勇发起了反击。前后一夹击，燕子坞死伤惨重。步卒、修行者、骑军、射手，皆有不同程度折损。
黄少羽深知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冲杀到李阔夫旁大声道：“大娘，我们兵分两路，我来挡住后面的追兵，大娘带人继续冲杀水字院。你放心，以狮王的名义发誓，我定然给你们争取到足够的时间！”
李阔夫神色冷厉，在马背上冷冷地瞟向黄少羽：“滚！想抢老娘功劳？后面那群兔崽子全是老娘的，你给我带人往前冲杀，不然打爆你的头！”
黄少羽不禁哭笑不得，又有些感动。这个时候当然不是争功劳，三岁小孩都能权衡出利弊，前面是被打灭了气焰的水字院残军，而后面可是五行院各院的数万联军。也不容他多想，因为这个时候唯一有希望挡住后面数万敌军的，确实只有炎煌骑兵团。
“张猛，准备列阵，随老娘冲回去，跟他们决一死战！”李阔夫提领缰绳，马头一转，即向着后方数万敌军看过去。
纷繁的法阵，在黑暗中格外显眼，两仪阵，通天阵，地陷阵，烈焰长蛇阵，通幽幻阵……飞剑、冰雹、海啸、山崩、泥石流……简直所
有能想象到效果的法阵，都能在敌军中找到。
李阔夫看了越发暴躁，怒吼道：“张猛，好了没有？”
“大人，已经就绪！”张猛连忙催马过来。
六个骑士团在步卒们呕血抵抗下，得到了一个列阵的空间。余下不到七千的骑兵，每个都握紧手中兵器，手臂上青筋毕露，额上全是汗珠，心脏剧烈跳动，因为接下来能否活着，就要看上天的旨意了。
“跟老娘上！”李阔夫没有任何动员，只暴喝一声，一夹马腹，人马已如离弦之箭窜出去。
六大骑兵团团长对视一眼，皆万般无奈，把牙根一咬：“随统帅冲！”他们何尝不惜命，可到这境地，即便不搏命，在杀了那么多五行院弟子的情形下，他们还能活命？此刻正是为了自己能活下来，而拼命搏杀的时候。
仅仅冲锋一段，这些骑兵们就已经做好了心里建设，变得较为的奋勇。
武祖安远远看到骑兵团冲将过来，大声道：“准备！拿下骑兵团，燕子坞的气数就到头了！”说毕一马当先，冲到最前面蹲下，抬起手掌猛地按在地面上。大地震荡中，就在他前头隆起了一面巨墙。
然而仅在下一刻，巨墙就被熔化开来。
“岩浆？”武祖安一惊，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
他的预感立刻成为了现实。墙体虽为他施法而来，可却是实实在在的岩石，被熔化之后，就变成了岩浆。下一刻，漫天的岩浆如同雨滴般泼下来。
“这不是幻觉，注意防护！”
许多的大阵不得不撤去，改为防护岩浆雨。就算是他们，也是会被岩浆灼烧而死的。
岩浆雨迅猛地砸下来，李阔夫的怒吼已经清晰可闻。
“哼，终究只是凡俗的军队而已。”
就在这时候，武祖安旁边响起一个声音，却不见其人。他惊喜地望向脚边道：“师父！”脚边无物，但泥土
却微微隆起一个人的模样。
“骑兵最重要的是什么？就是冲锋！他们的冲锋确实很有气势，可那又怎样，只要破坏掉就行了，咱们土字院最擅长的是什么？”张宗溪趁机教育弟子。
武祖安眼睛一亮，已经有了主意，对同门大喊道：“施地裂术把他们困住！”
同门们各自恍然醒觉，立刻施法，大地即刻条条裂开，虽然程度不深，却足以叫地骏无法通行，许多都被困在原地嘶鸣。尽管是特殊品种的马，还是受到了地形的限制。
这个时候，残余的骑兵仅剩三千来个，他们的心中都滋生了绝望，但更绝望的是，本来拥有无限可能——能够屠杀修行者——的骑兵团，居然如此的不堪一击，这样铁一般的事实，给予了他们沉重的打击。
“统帅……”六个团长纷纷去看李阔夫，想劝她放弃调头。
“不能就这样结束！”李阔夫冲势不停，仿佛手下没有折损，勇猛如旧。她忽然回头，他们心神一震，因为她的神情竟然从所未有的平静。她淡淡地说：“你们要知道，任何兵种都有弱点，我们为何要因为被抓住弱点，就崩塌了信仰？他们为什么要针对我们的弱点？因为他们害怕。”
“害怕？”众将士瞪大眼睛。
李阔夫傲然道：“否则为何不敢跟我们正面决一死战！”她说完即转回冲锋姿态，背后大瓮在这一刻完全熔化，恐怖的温度，也完全地释放出来。
像有什么种子，植入到了炎煌骑兵团的心里，他们先是感动，然后是领悟。他们的领悟，居然是从一个粗鲁到从不讲道理的女人身上得到的、真挚的道理：如果因为自身的短处而全盘否定自身的长处，简直就是天大的荒谬。
道理是这么一个道理，但奇迹终究不会因为它有道理就能顺遂发生。三千骑军在李阔夫的带领下，只冲杀了一个来回，就彻底失去了威胁。最终只逃走了五百骑，剩下死的死，被俘的被俘，境地都十分的凄惨。
214、一人即是军团
雷霆山下。
许多看到这一幕的，纷纷发出了慨叹，以为燕子坞再也无力回天。
自然也有很多散人对此表示不屑，“像这种骑兵，充其量在人界耍耍威风，我就有十多种方法可以叫他们栽跟头！”显然对方才被骑兵们像牛羊般驱赶的事情耿耿于怀。
“毕竟对手是五行院，那些个弟子虽然在真正的天之骄子面前黯淡无光，可又怎么可能是这些草莽组成的骑兵团能匹敌的，除非是离恨宫的龙骑军团，说不定还有一战之力。”
“龙骑军团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没睡觉你就在做梦了。”另一个嗤笑道。
大地忽然发生密集地震动，“咚咚咚”的闷响中，从地平线处涌来一股黑色洪流，很快就到了雷霆山下。
“那那那那是什么？”
“长得这样高壮，四肢粗长，头顶独角，后脑生倒勾，嘴扁长，牙细而尖利，这这这是角龙啊！”
“什么？那他们是？”
正此时，为首一骑双拳碰撞，可见冰火双色能量冲天而起，在半空炸开一朵绚丽的礼花，其形状正是代表离恨宫的神兽“勾陈”。
“李苦老杂毛，给本王滚出来！”
李苦的肉身分明在东北角的一顶帐篷里，黑色洪流却直直地往雷霆山冲锋。
姬玄云登基后，驯养角龙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不但养出了混种的地骏，角龙的数目也增了一倍有余，龙骑团的规模，自然也增加了一倍，数目达到了一万之巨。那角龙身长两丈，比成年人还要高，又庞大又凶暴，极具震慑力。
“陛下，我们应该说的正式一点，官方一点，不然别人不明白我们是来干什么的。”
“老杂毛李苦，快滚出来，给本王！”
“陛下，这好像没有区别。”
“闭嘴，多余！”
“陛下，战局又发生了变化，我们还要分开行动吗？”
“原计划作废，
全军跟本王冲锋水字院！”
当一万龙骑军冲入水字院的时候，本以为胜券在握、正打扫战场的五行院彻底震惊了，简直就是一场灾难，俘虏全部逃走，在这股黑色洪流下，他们没有丝毫的还手之力，数万的联军被迫四窜逃离，比丧家之犬还要狼狈。
当年破虏霸王率领龙骑军团纵横人界的时候，人界一度是“霸王的时代”，不知多少修行门派、地方豪强，甚至强如北唐唐门、白虎的神兵家族，都曾经在龙骑军团下瑟瑟发抖。
更加恐怖的是角龙的胃，它们在得了主人的授意后，彻底放开了本性，见人就吞，不是直接吞进去，而是用它们细密而尖利的牙齿咬碎，一段一段地吞，武道人仙之体之于它们，就如同豆腐一样脆弱。而一吞就是数十上百个，仍不能满足它的胃，如何不恐怖？
李阔夫趁机重整军团，加上俘虏，又聚了两个骑士团，四处截杀逃窜的五行院弟子。黄少羽也击溃了水字院的残军，包围了玲珑天。
张怀山打开了真视密径，确实将燕子坞逼到了绝境，可也亲手制造了被一网打尽的机会。龙骑军团出现的时机，没有特别的算计，只能说天意如此。
至此，土、金、火三院除了留下对付邪神的兵力以外，泰半死在这场奇袭中；水字院全灭。
唯一尚算完整的木字院，处境也并不好过。
元庶麟咬牙盯住那个在他们木字院青木阁顶上悠然站着的燕十一，耳听那妖异的轻笑声，让他十分的烦躁。
燕子坞分派到木字院的兵力，杂且不多。以李香君为首，只有些许的步卒、射手、修行者，连轻骑都没有，就是这样一股兵力，却能跟木字院打的难分难解，关键就是这个燕十一。
元庶麟之所以不敢全力施为，就是因为忌惮燕十一。事实上，整个木字院的人都感觉束手束脚，怕极了燕十一突然出手，他们没有一个是对手，这是在他们的首座被燕十一一招致命后得出来的真理。
元庶麟恨极了燕十一，但他知道他还不能去找燕十一报仇，他必须领着同门杀出木字院，去水字院
支援玲珑天，否则一旦玲珑天被打下来，那将是灭顶之灾。他早就洞见敌人的目的是拖住他，他也看到了破局的关键，就是李香君。只要能抓到李香君，就能威胁燕十一让路；甚至威胁燕离收回邪神。可是，他的心思仿佛也被洞见，李香君只在一开始时出现，后面就再也没有见过，这让他十分的焦虑。
玲珑天。
元庶麟将处境以秘法传了过来，使得张怀山的心情愈加沉重。正思考，一个弟子连滚带爬地冲上第六层，“不，不好了，首席被抓走了！”
“什么？”张怀山简直如遭雷击，“快详细说来！”
那弟子连忙道：“首席领人去迎敌，交战中，首席传音给赵挺交涉，起初很是顺利，赵挺要了许多的好处，本以为他会去偷袭秦素芳，不料他却突然对首席下手，首席一时不察，就被他给抓了。玲珑天已经被敌人突破，马上就要杀进来了！”
“只是抓了，没有杀？”张怀山心中一松，只要人没有死，万法都有可为。
“是，赵挺抓了首席走了！”那弟子咬牙道，“长老，到了这境地，为何还不开启五行大阵？”
张怀山沉着脸不语。事实上，他早就想要开启五行大阵，只是掌教多次传来秘旨，叫他不得开启，他又如何敢违抗。
“怀山，时机到了。”
就在这个时候，脑内又响起了苏晋的声音，他不由得精神一震。
“本座早就发现了离恨宫的龙骑军，嘴上说是为李苦而来，实际还是要对我们五行院不利。既然如此的胆大包天，就让他们永远留在这里吧。”
张怀山听罢，这才理解了苏晋的苦心。“属下明白了，这就开始准备！”他在神光镜中发出喊话，“所有人听着，五行大阵即将重启，玲珑天反击的时候到了！”
当五彩的光雾再一次笼罩雷霆山，绝不同上一回那么简单，因为玲珑天可以直接控制大阵做出进攻。真视之眼是中枢，两千多个谍眼阁，也全都是五行大阵的一部分，他们加起来的作用，胜似千百个军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