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别吓着小朋友
“报告局长，江大毛已经抓捕归案，请局长指示！”
晚上八点多钟，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年轻人，旗杆似的瘦高个，白警服上一片脏兮兮的尘土，腰杆却挺得笔直的朝陆建明敬礼报告道。
“呵呵，长安，来，我给你介绍一下，”陆建明却并不先问案件，而是呵呵笑着，一脸轻松的招呼着杨长安道：“这位是咱们市的著名书法家常天华老师，也就是这次案子的报案人。这位小朋友名叫吴天，你们以后可以多多亲近亲近，呵呵……这是杨长安，市局治安支队三大队队长，也是我在部队的时候带出来的兵。”
杨长安先和常天华恭敬的握了握手，再看向吴天，却不免一脸困惑，局长这是什么意思？貌似介绍这个小孩子的态度比介绍常天华还要亲热几分，还特意叮嘱咱以后和他多多亲近？
吴天却不理杨长安的困惑，笑嘻嘻的站起来，似模似样的朝杨长安敬了礼，道：“警察大哥你好！”
陆建明不禁哈哈一笑，常天华心里也大感欣慰——吴天小朋友叫人大哥的习惯可不止针对咱一个嘛。
杨长安却不免脸色发窘，要知道自己好歹也是二十七八的人了，被一个六七岁的小屁孩张口叫大哥，实在有点难为情——就算不论年龄辈分，这么大的小孩见了警察也应该一律叫声警察叔叔的嘛，不过眼见得这位是局长特意介绍了的，也发作不得，勉强咧嘴笑着朝吴天点了点头。
“呵呵，长安，人带回来了几个？”陆建明笑着问起正事儿来。
“报告局长……”杨长安又是一立正，道。
“长安，都是自己人，随意点就行，呵呵。”陆建明朝杨长安摆摆手，道。
杨长安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放松了一点，道：“那个江大毛已经逮住了，另外还有三个家伙正跟他一块儿喝酒，也抓回来了，还有三个暂时没找到，大东他们正在继续搜着呢。”
“嗯，关哪儿了？”陆建明道。
“后院。”杨长安道。
陆建明满意的点了点头，要知道市局审讯室是有前院和后院之分的，前院是新建的办公楼，光明亮堂，后院则是六十年代的老平房，偏僻隐秘，审讯方法自然也就大不相同。前院要讲究个文明执法，后院就是杀猪外面也听不见叫唤声，自然别有说法了。
“常老师，要不要过去看看？”陆建明扭头笑着朝常天华说道。
常天华还没答话，吴天已经拍手嚷道：“好啊，警察打流氓，这种好戏当然要看看！”
杨长安不禁脸色扭捏的说道：“我们审讯还是很文明的……”
陆建明却呵呵一笑，伸手揉了下吴天的头顶，也不答话，直接拉着吴天抬步就走。一行人下了办公楼，转过楼侧的小路，进了后院。
六十年代的老平房显得有些低矮，再配上数十年的大柏树，就衬得四周一片阴森，昏沉沉的路灯还大部分都不亮，胆子小点的到这儿只怕就得吓得够呛。
不过江大毛却依旧一副毫不为意的架势，陆建明一帮人进屋的时候，那丫正脚丫子翘到桌子上，扣着鼻屎呢，对面坐着个警察也笑嘻嘻的掏着耳朵，好一副轻松惬意的画面，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俩朋友在一起无聊的消磨时间呢。
“杨队。”那个警察一看杨长安进来，随意的叫了一声，却又瞥见杨长安身后的陆建明，这才一个骨碌站起身子，挺了挺腰杆，叫了声“局长”。
陆建明也不为手下的形迹不羁生气，随意的一摆手，径直走到审讯桌前，打量了一眼江大毛，道：“你就是江大毛？名气不小，我还当是个人物呢，竟然就长这么个熊样？”
江大毛不禁气结，不过却不敢放肆了——没听刚才那个小警察叫的是“局长”吗？江大毛不认识陆建明，不知道这位究竟是正局长还是副局长，可就算只是个副局长，那来头也实在不小了。
江大毛一双小眼咕噜噜的从陆建明身上转开，瞥见了陆建明身后的常天华和吴天，倒也明白了今天为的是那档子事儿了——只是没想到那个老实得不得了的常老师，怎么还会有市局局长这么大的靠山？你要早说有这关系，咱也不会不给面子为难你嘛！
“呵呵，局长同志，今天这是不是有点误会啊？”江大毛脑子急转着，寻思着怎么把这事儿搪塞过去——毛哥和警察打交道多了，经验很是丰富的，再说今天咱也没做过分，一没动手打人，二没调戏人家的女眷，无非就是拿了两条烟外加两瓶白酒几包花生米什么的，大不了加倍赔给他们嘛，再低个头道个歉啥的，给足他们面子就是了！
“误会？呵呵，那你倒是说说，怎么个误会法？”陆建明一脸人畜无害的笑容，说道。
江大毛小眼一眯，放松不少，弓腰说道：“我真不知道常老师是您的朋友啊，不然也不会有这误会了不是？那啥，两条大前门，还有别的东西，我明天一早就给常老师送回去，嗯，另外我再摆两桌，给常老师道歉赔罪，您看怎么样？”
“呵呵……”陆建明笑着扭头望了望常天华，却见常老师除了一脸紧张，没个正经反应，便把目光又转向吴天。
吴天却一撇嘴，道：“净磨嘴皮子，没意思，还不如回家看电视去呢……”
陆建明眼睛便眯缝了一下，看来自己一开始的猜测没错，这事儿名义上是吴天帮“老师”常天华走后门拉关系，实际上真正做主的还是这小子，常天华不过是他摆出来的幌子罢了。只是不明白，这位“著名书法家”怎么会事事以这小子马首是瞻？
不过既然小家伙开口了，咱刚才还受了他一番恩惠，帮咱出了两个好主意，大可解决咱眼前面临的难局，好歹也得还一点小小人情的。
“长安……”陆建明叫了一声，随便打了个收拾，就后退几步，站在了吴天身边，留足视线空间让这小子“看戏”。
杨长安应声上前，一抬手就把江大毛推得坐回了审讯椅上，而刚才那位吊儿郎当的小警察也早已经兔子般跳了过去，不等跌坐下去的江大毛反应过来，一副手铐咔嚓一声就把他铐在了椅子扶手上。
“局长……”杨长安眼见江大毛已经铐牢实了，又扭头请示道。
陆建明便呵呵笑着，朝吴天道：“小天，你胆子有多大？”
吴天眨巴眨巴眼，道：“怎么了？”
陆建明便朝杨长安说道：“先慢慢来吧，别吓着小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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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狠角色
“哥，别，别打了，自己人啊，我姐夫真是朱景运啊，哎呦……我错了，你们让我咋赔罪我就咋赔罪还不行吗？哎呦……”江大毛嚎叫着嚷道。
这年头警察“审案”可没那么多文明讲，对付流氓泼皮，连一点顾忌都没有，什么明伤暗伤，一并招呼，不过片刻功夫，江大毛就已经鼻青脸肿，顺嘴角淌血了。
陆建明不时的瞥眼看看吴天，生怕杨长安等人的手法太狠了，给小家伙吓住了不免不美，可谁知道这家伙愣是没事儿人似的，一点不适都没有，反观常天华却早已经看不下去，躲到门外抽烟去了。陆局长不禁又暗自腹诽，这小子长大了怕也是个狠人。
“陆叔叔，我跟他说两句？”吴天终于在杨长安又一阵耳光子抽得江大毛脑袋昏沉，求饶的话都说不利索后，才终于开口道。
陆建明一甩头，示意吴天只管过去。
吴天便走到江大毛对面，抱着膀子道：“毛哥，还认识我吗？”
江大毛抬起眼皮瞥了一眼吴天，目光中一股子凶狠的味道，道：“记得，今儿这事儿都是你安排的吧？”
“不敢当，我哪儿有那么大本事指挥公安同志们啊，只能说是你犯法了，自然就得接受人民专政的制裁嘛。”吴天笑嘻嘻的说道。
江大毛咬着牙不吭声，其实下午他就看出来这个小屁孩只怕不简单，可是眼看着他那年龄，这个念头也只是在心里转了一转，就撇开一边了，没真正放在心上。
“嗯，毛哥应该是个识相的人，老实跟你说，你那个姐夫是救不了你的，最起码今天晚上你是绝对见不着他的，现在还不到九点呢，这一夜可长着呢……”吴天说道。
“你，你究竟想怎么样？”江大毛眼中的凶光被畏惧之色替代了，作为一个老鸟，江大毛可是很清楚一夜功夫得有多少活罪受，相比起来眼前这几巴掌耳光，一顿拳头简直就是挠痒痒啊。
“呵呵，也没什么，只是想问你几个问题，你要老实点答话，倒能少吃点苦头，八成还是有机会熬到天明的。”吴天道。
江大毛心里又是一颤，这小子这话是什么意思？“熬到天明”？那意思是咱要不老实，今天晚上指不定小命就得交代在这儿？
吴天这话也让杨长安心中一颤，慌忙扭头望向陆局长，却不想陆建明头一扭，掏出一根烟点了起来，好像根本没听到吴天的话似的。
一看这架势，江大毛心里更是没底儿了——谁知道这小子究竟是什么来头？市局局长竟然都对他的话来了个默认？真要这样说来，只怕咱那个当区分局副局长的姐夫，只怕是真的保不住咱了，指不定他这会儿还不知道咱已经被市局抓了来，等到明天早上他得到消息，咱小命都没了，还说个屁啊！
“我说，我说，你问什么我都说!”江大毛心神慌乱的赶紧说道。
吴天满意的点了点头，道：“那个，我问你，是谁告诉你常老师哪儿生意好，赚钱多，让你去找事儿的？”
“是狗头强，他是在印刷厂上班的，给常老师哪儿送过货，说哪儿几天就卖出去两板车字帖，赚大发了……”江大毛立马说道。
“狗头强？”吴天皱眉说着，望了杨长安一眼。
杨长安马上道：“是李强，在隔壁关着的。”
吴天点了点头，又道：“嗯，那个贾明是怎么回事儿？他都跟你干过点什么破事儿？”
江大毛道：“他是狗头强带来的，听说他爸是印刷厂的副厂长，刚和我混了没几天。我看他出手挺大发，经常能弄来点好烟好酒，才收了他的……”
吴天再点点头，心里暗自松了口气。本来吴天最担心的就是今儿这事儿是贾明给江大毛通风报的信，那就要让咱为难了，毕竟贾春山很上道，咱的字帖印刷是没少沾人家便宜的，最近还正忙活着要帮咱找家出版社商谈正规出版的问题，而以吴天的性格，这事儿真要是贾明主导的，只怕也难以愿意轻易就放过他，事情不免两难。
“嗯，还有，把你平时干过的那些狗屁倒灶的事儿，一件一件的都说说吧。”吴天最后又说道。
“啊？”江大毛一愣，望向吴天的眼睛又充满了怨毒。他如何不知道，吴天这是要彻底揭了咱的老底儿，要治咱的罪呢！
杨长安也扭头望向陆建明，陆建明抽着烟微微一笑，道：“长安，好好问问，做个记录。”
陆局长说完，朝吴天一招手，径直出门而去，杨长安便拿了纸笔走到审讯桌前坐了下来，朝那个跟班小警察一使眼色，小警察嘿嘿一笑，道：“毛哥，你是自己说呢，还是我帮你‘打打气’再说？”
吴天走出门口，房门一掩上，就听到屋里又传来江大毛的嚎叫声，不过吴天也不理会，只看着门外站着的常天华和贾春山暗暗好笑。
贾春山是刚刚赶到这里，刚才在家吃晚饭的时候，突然两名公安跑到家里，二话不说就把贾明的饭碗夺了，明晃晃的铐子一锁，直接压上偏三轮拉走了。可怜贾厂长连人家是哪儿的人都没问清楚，说不得骑了自行车匆匆跑了派出所，又跑到分局，也没找到儿子，最后打电话托了市局办公室的一个副主任才打听到市局这边似乎有行动，这才匆匆赶了过来，却不想碰到了门口站着的常天华，慌里慌张的问了缘由，不免吧咂着嘴没话说，只耷拉了脑袋和老常同志对头抽起烟来。
贾春山心里是真的气啊，你说咱好不容易趁着个机会，印点字帖算是卖给了吴秘书一个面子，好歹日后趁景的时候，吴秘书又岂能不帮咱说句话？且看看眼下人家柳书记在市里声势大涨，已经拿下了市局局长了，这条线跟对了，日后好处小不了。
可谁曾想自己那个不争气的儿子，竟然就紧赶着给咱捅了这么大个窟窿来？这下本来有功的，也变成了过，别让吴秘书记恨上咱，回头人家一句话就是双小鞋啊，贾副厂长这会儿那个愁啊，恨不得逮着儿子把他的狗腿给打断两根！
眼见得审讯室的门开了，先出来一个三十多岁的警察，后面还跟着一个小孩，贾春山不禁又是一愣——自己最担心的事儿是真的，这字帖生意并不是吴秘书的远房亲戚常老师一个人，没见吴天也在这儿吗？这生意怕真是吴秘书自己的，那个常老师只是摆在了明面上罢了。
这下问题只怕更严重了啊，如果儿子得罪的只是吴秘书的亲戚倒还好说，而直接针对着吴秘书自己的生意捣蛋，那严重程度可大不相同！
“小，小天……”贾春山竟然对着吴天都泛起结巴来——要知道吴天这会儿在这儿，代表的应该是他爸啊。
“呵呵，贾伯伯，你怎么也来了？小明哥也被带来了？”吴天笑着道，“陆叔叔，贾伯伯是我家原来的邻居，印刷厂的厂长。”
“噢，贾厂长，你好，我是陆建明。”陆建明向贾春山伸出手，道。
“啊，陆局长，你好你好。”贾春山慌忙握住陆建明的手，使劲摇晃着。
要知道陆局长如今在商城也算是风云人物，前几天击毙牛老六的事儿传得沸沸，民间提起这位大发神威的陆局长无不交口称赞，要是所有的警察都像陆局长这般威猛，哪儿还能有那么多流氓混混？
而陆局长在体制内的风头却是更盛，谁不知道因为牛老六一案，市局局长挪了窝，接任的人选已经定下来正是这位陆副局长——人家是上了柳书记的大船！因此一事，不知道有多少人开始动了心思，寻思着自己如果也向柳书记效忠的话，会不会也能像陆局长一样捞到这么大一个实惠？
陆建明瞥了吴天一眼，呵呵一笑道：“贾厂长是因为贾明的事儿来的吧？没事儿，刚才已经问清楚了，贾明问题不大，待会儿做个记录，教育一下就行了。”
吴天却说道：“陆叔叔，你们那工作效率，做个记录都到天亮了，总不能让贾伯伯在这儿等一夜吧？我看还是干脆让贾伯伯直接把他带回去，让贾伯伯回家教育教育就行了。”
陆建明笑着点了点头，这点面子还是要给吴天的，毕竟这事儿的重点也不在贾明身上。
“谢谢，谢谢陆局长。”贾春山慌忙又和陆建明握手鞠躬的道。
“贾伯伯，小明哥这样，还是得好好管管的，现在市里面正在搞治安整顿，再闹出事儿来，也不能总是麻烦陆叔叔嘛。”吴天说道，“嗯，如果不上学了，最好还是给他找个工作，好好上班了，也就不会出去胡混了。”
贾春山虽然感觉被一个小屁孩这么“教训”有些别扭，不过却也只能一个劲的点头应诺，却并不知道吴天之所以这么“出格”的说出这番话来，可是为他好。
如果任由贾明这么混下去，指不定几个月后那场风暴来临，那小子依旧是逃不过那番命运的，就连贾春山这个副厂长也得受牵连，那样一来，势必也要影响到吴天的字帖印刷，虽然以目前的印量来说，印刷厂也不会自毁生意，不过换个不熟的厂长打交道，不免也是麻烦。
再说了，吴天就是看在上辈子最铁杆的朋友贾亮的面子上，拉他大哥一把也是应该的……
第四十四章 健身计划
“吴建国，你儿子回来了吗？”楚玉梅急匆匆开了家门，人还没进屋，就嚷嚷起来。
“没找到？”吴建国爬在卧室内门口的书桌上，一手夹着一根烟，一手捏着一根笔，头也不抬的说道。
“嘿，我说，这都九点多了，你儿子还没回来，我都找了几圈了，你竟然还一点都不着急？”楚玉梅气恼的嚷道。
“急什么，那小子能丢得了？”吴建国丝毫不以为意的说着，磕了磕烟灰，又埋下头去了。
楚玉梅不干了，二话不说抢了老公手里的烟头，一把按灭了，又拽掉另一只手里的钢笔，嚷道：“你还真不急？儿子丢了你赔我？他还不到七岁呢！你赶紧的，给我找去！”
吴建国无奈的挠挠头，道：“我这个稿子明天要交给柳书记呢……”
“工作重要还是儿子重要？”楚玉梅彻底火了。
“都重要……嗯，儿子更重要一点……”吴建国干笑着说道。
“你赶紧的，再去图书馆家属院那边看看，这小子不会是去找贾亮去了吧？都这个点了，也该回来了啊。”楚玉梅着急八荒的说道。
“哼，你儿子现在哪儿还会和贾亮那样的小孩子一块儿玩？”吴建国说着，又抽出一根烟来。
“还抽！”楚玉梅抢了吴建国的烟，道：“唉，那他会不会是找他姥爷去了？不过要是的话，咱爸也该打个电话过来的啊。真是急死个人了！不行，你还是赶紧给建明打个电话吧，让他安排几个警察找找，这小子八成是被人贩子给拐跑了！”
吴建国顿时哭笑不得，别的不说，要真有人贩子找吴天的麻烦，只怕最后被卖掉的绝对不会是那鬼小子！
正焦急无奈间，只听门口传来钥匙声，楚玉梅当即转头望向门口，接着就是一嗓子吼道：“吴天，你小兔崽子上哪儿去了，还知道回来？呃，建明来了啊……”
“呵呵，嫂子，我是送吴天回来的。”陆建明笑着道。
“老吴，建明来了。建明，快进来，快进来……”楚玉梅一时也顾不得再去收拾吴天了，赶紧招呼着陆建明进门，任由那小子弓着腰一溜烟的钻回自己的房间。
陆建明一边进门，一边笑道：“呵呵，小天下午跑我哪儿去了，说是想再摸摸枪，我就让他在我办公室里玩儿了一会儿，谁知道赶上一个案子，忙活到现在才完事儿，送他回来的晚了，让嫂子担心了吧？”
陆局长这番说辞不尽不实，自然是吴天小朋友特意叮嘱的结果，虽然陆建明不太清楚这小子为什么要隐瞒父母，不过小家伙说出了口，陆叔叔这点面子总是要给的，反正常天华也不是什么坏人，倒也不担心这小子吃亏。
听了陆建明的解释，楚玉梅不禁松了口气，只要不是儿子遇到了坏人，惹了麻烦就行，再说人家陆局长亲自送回家来了，又自承错误，也不好多说——至于吴天，等陆建明走了，再找他算账就是。
不过楚玉梅这个计划没能实行，陆建明一来，总要和吴建国坐坐的，谁知道这两位一聊，竟然又没头了，什么市里的、局里的大事儿，楚玉梅实在听不出兴趣来，坐了没几分钟就回了卧室，躺在床上不知不觉的迷糊过去，等陆建明走了，却哪儿还有心思再起来臭骂儿子？
等到第二天一早起来，楚玉梅竟然发现儿子床上空荡荡，那小子竟然又没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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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天小朋友可不是畏惧老妈的狮吼，一大早离家出走了，而是早起锻炼身体去了。
要说上辈子吴天可从来没有早起锻炼的习惯，不然也不至于发展成二百斤的大胖子。不过经历了昨天的事情，吴天就决定，以后还是要锻炼锻炼身体的，总不能再遇到危急时候，每次都要认怂吧？
话说这次还算好的，江大毛的主要目的是来收保护费，破财还能消灾，可真要再遇见别的事由和人顶起杠来，真要当场动手不可的时候，就仗着咱这小身板还不是纯粹只能挨揍？
作为一位重生人士，吴天很清楚这辈子和上一世绝不相同，必然不会天天上学不问世事，所可能遇到的各种狗屁倒灶的事情要比上一辈子多得多，所以好歹还得练几招，多少也能应付个紧急情况不是？
所以一大早吴天就爬起床来，一溜小跑的跑到了市委家属院斜对面的人民公园——吴天本来倒是想过，干脆让陆建明教咱几招，人家一个堂堂的战斗英雄，身手必然差不了，可再想想陆局长要是教咱，只怕教的也是军体拳之流的功夫，再就是严格的体能训练，咱这小身板只怕吃不消——吴天上辈子可是看过有关报道，说是小孩子长期超负荷体能训练，会影响身体发育，长不了高个的，这一点不得不防，所以最终还是决定自己训练算了。
上一辈上初中的时候，吴天被武侠小说毒害，很是迷恋过一段武功的，什么《气功》、《武术》、《搏击》之类的杂志没少买，对于练武的“理论知识”很是丰富，便寻思着只要每天坚持绕着公园跑一圈，锻炼了体能，再按照书上那些似通不通的技击方法练两手也就是了，反正这辈子咱又没准备当什武学大师，只要能应付几个小流氓也就足够了。
不过显然吴天小朋友对于跑步这个“陌生”运动认识不足，只从家里跑到公园西门口的草坪区，就气喘吁吁的跑不动了。
别看如今这幅小身板还没像上辈子似的经受香烟的毒害，不过也没进行过必要的锻炼，实在有点力不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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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商城太上皇
这片小草坪是人民公园距离市委家属院最近的地方，一大清早的倒是有不少市委的老干部们在这儿锻炼身体，有退步走的，有练健身操的，有打太极拳的，倒也热闹的很。
吴天略微歇了口气，就穿过草坪朝公园深处继续跑去，沿着公园内的小径，跑跑停停，绕到一处不大的小空地，这才停下脚步，一屁股坐在了草地上。
此处已经是公园中心地方了，周围到处都是高高低低是各类茂盛草木，十分僻静，虽然正是仲春时节，不过倒也没有什么盛开的花朵，都是一些观赏性的常绿植物，也不用担心空气中有太多花粉，倒是一处锻炼身体的好地方。
毕竟“年轻”，身体恢复得快，没一分钟吴天就平复了喘息，一骨碌翻身坐起，就在不大的空地上伸展腿脚，小孩子身体柔韧性好，上辈子多少年都不再能弯腰拂到脚面了，如今做起来却是轻轻松松，练起压腿的动作，更是丝毫不感觉腿弯的筋疼，不免让吴天同学习武强身的信心倍增。
“小朋友，压腿不是这个样子压的……”
突然，一旁的树丛中传出一个声音来，吴天扭头望去，却见树丛后站着一个老头，头发花白，脸色红润，如果把那一身列宁装换成白绸唐装的话，倒真有一番仙风道骨的架势。
“你这人怎么不声不响的躲在哪儿偷看人家练功？你这叫偷师学艺，懂不懂？”吴天恶人先告状的嚷道。
“呃……呵呵，我可不是故意偷看你练功的，你没到的时候，我就在这儿站着了，要是偷师也是你偷我啊。”老头呵呵笑道。
吴天小眉头一皱，话说刚才咱来的时候，还特意扫了一圈，没发现周围有人啊，再说老头站的那个位置，一侧是一片水塘，一侧就是咱这儿，确实没别的路可以过去，想来人家的确是早就在哪儿了……
“唉，算了，我换个别的地方练去。”吴天一副十分扫兴的样子，嚷道。
“呵呵，那倒不用，我已经练完了，你继续在这儿练就行了。”老头笑着从树丛后走了出来，说道，“不过你刚才那样压腿不太合适，搞不好会拉伤的……”
吴天歪着头望了望老头，道：“老爷子，你会武功？”
“呵呵，那你看看我像会武功的样子吗？”老头笑道。
吴天又上下打量打量老头，小脑袋一摇，道：“不像，你像个当官的。”
“呵，你怎么看出来的？”老头惊异的道。
吴天一撇嘴道：“这有什么难的？看你一身中山装，两眼冒精光，旁边又是市委家属院……”
“呵呵，你这小娃娃挺聪明的嘛。不过你也看走眼了，我还真会武功！”老头调皮的朝吴天眨眨眼，道。
“真的？那你能不能教教我？”吴天眨巴着眼道。
“不能！”老头却一本正经的摇了摇头，道，“你这小子太精明了点，学东西就容易心浮气躁，教你也白教，你学不会的。”
“哼，不教就不教，看你那样子，顶多也就会个老头们的养生操，很稀罕吗？”吴天撇撇小嘴道。
“呵呵，那感情好，咱们一拍两散，我回家吃饭，你继续在这儿瞎练，再见……”老头笑呵呵的对吴天摆摆手，转身背着手悠哉而去。
吴天望着老头的背影却皱起了眉头。
吴天小朋友可不是真的动了拜师的心思，而是约莫猜出了这老头是谁！
要说整个商城，除去市里面那些头头脑脑，只说市里面，威望最盛者，绝不是市委书记柳文成，也不是市长袁辰阳，而是前任市委书记，现任省顾委副主任的杨宝新。
杨宝新祖籍并不是山南人，而是邻省山北人，不过自从六十年代到山南工作，二十年间扎根商城，一步步走上商城市委书记兼省委副书记的高位，在整个山南的关系错综复杂，别说商城了，就是在全省层面上都是能说得上话的实权人物，如果不是因为高层插手，杨书记其实也不至于刚刚年龄到线就退了二线的。
不过即使如今去了省顾委，可整个商城还是在杨书记的掌控之中，市长袁辰阳更是以杨书记马首是瞻，即便在书记办公会以及常委会上，还张口闭口的杨书记如何如何，丝毫不顾及柳书记的面子问题，时常让柳文成为此大发无名火。
对于这位杨书记的大名，吴天自然早就如雷贯耳了，不免向老爸打听过此人模样，虽然以前从没见过面，不过关于杨书记那副仙风道骨的容貌倒也有个印象，外加传言杨书记幼年习武，算是个文武全才的高人，多相印证，怕是这位老头八成就是杨宝新了。
一时间吴天心情复杂，你说咱就锻炼个身体，怎么就这么轻巧的碰到了商城太上皇了？看那架势，咱要嘴甜一点，只怕还大有机会拜此人为师呢！
虽然吴天不信堂堂市委书记会是什么功夫高手，不过真要拜他为师，倒也不乏好处——最起码帮老爸当个小间谍，偶尔从老头嘴里套出点消息什么的，应该问题不大。
不过那样以来，只怕麻烦也不会小——吴建国的儿子拜了杨宝新为师，这种秘密可保持不了多久，一旦被杨书记知道了咱的身份，那对老爸，对柳文成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儿——惹恼了太上皇，立足未稳的柳文成可抵挡不住。
可眼看着这么大好的“刺探敌情”的机会，就这么轻松放过，也实在不甘心啊。
怎么着才能把这个机会利用好了，又不会给老爸带来任何后患隐患，实在让吴天有些大伤脑筋，一时间小心思急转了几圈，自然也没了继续锻炼的兴致，在小草坪上磨蹭了一会儿，听得肚子饿得咕咕响了，便掉头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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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江大毛放掉了
“咦，小明哥，你怎么在这儿？”
吴天推门进了书法研究会的小院，一眼就看见了蹲在院子里正在拆信封的贾明，不禁惊异的说道。
贾明看到吴天，脸色不见尴尬，扭捏的站起身子来，却低着头不敢看吴天一眼。
贾明同学昨天晚上就被老爸领回家了，不过回家之后却不太好过，被老爸拎着皮带打了半宿，身上青一道红一道的，后半夜躺在床上一下不动都痛得要命，一夜都没合上眼。他这才知道自己究竟给老爸闯了多大的祸，隐约从老爸的骂声中听出来这位曾经的小邻居家，如今可是需要父亲仰望巴结的，甚至连直接巴结吴秘书的资格都没有，能绕着弯子巴结上吴秘书的远房亲戚常老师，就让父亲大为满足了，可自己偏偏不死不活的掺和进这事儿里了。
好在人家没跟咱一般见识，吴天还专门帮着说了好话，这才能够没受什么罪就被提前放了出来——要知道在市局后院的时候，他可是亲耳听到了平日威风八面的毛哥那杀猪般的嚎叫的。如此一来，算是彻底让贾明认识到这个小邻居可不是年前那样可以直接无视的小屁孩了。
此刻再见了吴天，贾明不免大感畏缩，呐声答道：“我爸让我来帮忙的……”
吴天听得疑惑，旁边的白洁却已经迎上来笑道：“上午贾厂长带着贾明过来，找老常说让他来帮忙的，咱这儿也正缺人，老常便答应下来了。”
“噢……”吴天点了点头，贾厂长真是煞费苦心啊，不过这步棋走得倒好，生怕咱因为儿子的事儿，嘴上不说，心里也难免产生隔阂，干脆就把儿子送来当苦力了——铁定交代了贾明要是不听话，让老常随便打随便骂的，并且干活还不要工钱，如此一来，不但能消除了负面影响，说不定还会因此把关系拉得更近一点呢。
“呵呵，那感情好。”吴天笑道，“贾明，你不是高中还没毕业呢吗？不上学了？”
搞明白了情况，吴天立马身份转换，直接称呼贾明的名字而不叫“哥”了，作为幕后大老板，这点架子还是要的。
“嗯，我爸说我不是那块料，上学也上不出名堂来，让我好好跟着常老师多学学……”贾明十分老实的低头答道。
吴天呵呵一笑，看来在贾春山眼中，只怕是把常天华当成生意人来看待了。不过这也难怪，要说常天华短短一个月就卖出去几万本字帖，这生意当真做得成功，比他当老师的成就可大多了。
“嗯，你以后在这儿好好干，听常老师的话，别整天跟着社会上那些家伙胡混，搞不好那是要掉脑袋的。”吴天教训道。
“掉脑袋？不至于吧？”贾明不禁瞪大了眼睛，望向吴天。
吴天却笑着一摇头，一副不屑于和他深谈的架势，扭头对白洁道：“白阿姨，常老师呢？”
“他去邮电局了，要装个电话。”白洁道，“昨天那事儿亏得你是在这儿的，要是你不再，一时三刻我们那不住个主意也不是个办法，就想着装过电话方便点，本来我说要等你来了问你一下再说呢，他却急着跑去了……”
“这事办的对，电话确实离不了，以后这种事情不用问我，你们看着办就是了，也不差那几个钱。”吴天点头说道，“对了，乐乐昨天没吓着吧？”
白洁道：“没事儿，昨天晚上给她一说白天那些坏蛋全被警察抓住了，那丫头还高兴得直拍手呢。”
“呵呵，那就好。”吴天也笑了笑，不过眼看着今天常老太太和常乐都没再来帮忙，只怕还是有一些影响的。
一旁的贾明却脸色更加尴尬了，要知道他就是昨天的坏蛋之一啊，却不知道这会儿毛哥他们究竟怎么样了。
正说着呢，却听得有人敲门，扭头望去，一个警察嘴里叫着“常老师”，已经推门进来了。
“王哥？”吴天立马叫了一声，迎了过去。
来的正是陆建明的“通讯员”王大林。按照规定，陆建明作为市局副局长，是没有资格配备秘书的，不过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别说堂堂市局副局长了，就是区县分局的副局长，也都有专职人员“伺候”的，不过名义上不叫秘书，换个“通讯员”，“勤务员”，“助理”之类的称谓罢了。
至于王大林同志这个“通讯员”的称谓何时能够正式变成“秘书”，却也说不准。别看陆建明已经是板上钉钉的市局一把手，不过这年头公安系统还没有流行高配，陆建明又没有兼任政法委书记或者省厅副厅长，依旧只是正处级罢了，依旧不够资格配备秘书的。
“啊，小天也在啊。”王大林乐乐的说道，“常老师呢。”
“老常有事儿出去了，这是白老师，常老师的爱人。”吴天介绍到。
王大林道：“白老师在也一样，局长让我来说一声，昨天那个江大毛放了。”
“啊，放了？”白洁不禁惊慌的道。
“呵呵，陆局说了，让你们不用担心，也就是让他再蹦跶一半天罢了，咱们有人盯着他呢，他不敢找你们麻烦的。”王大林笑道。
吴天眼珠一转，顿时明了。陆建明只怕是在拿江大毛给某些人下套呢——江大毛可是有一个分局副局长的姐夫呢！
这倒也好，毕竟真要传出去江大毛之所以栽了，是因为他惹到了咱这个吴大秘书的儿子，不说会给老爸和柳书记添点麻烦，至少咱这个纨绔的名头可就出去了。如今先放他一马，且让某些人乘机蹦跶一番，然后再一并收网，一锅烩了，陆建明大捞实惠不说，也能把咱给摘出去了，一举数得嘛。
至于说放了江大毛还能不能再随便抓他，那就更不用担心了，放着一夜的功夫，只怕那货早已经兜底儿倒了个干净，不然陆建明也不会拿他下套了嘛。
倒也难为陆建明生怕常天华吓住了，专门派了王大林来说明情况，以作安慰。
“呵呵，王哥，晚上有空吗？叫上杨队他们，一块儿喝两口怎么样？”吴天笑呵呵的邀请到。
“没问题，我一会儿给杨哥说一声。”王大林笑呵呵的道。王大林好歹也是为领导服务的人，当然不会不通人情世故，眼前这位小朋友可是陆局长最好的朋友，市委吴秘书的儿子，陆局长还特意叮嘱过杨队和他好好亲近的，咱也是陆局长的心腹，当然也要坚决执行领导的指示嘛。
“昨天晚上麻烦大伙儿忙活一宿，晚上能来的都叫上，呵呵。”吴天小手一挥，很是豪气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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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争取自由
“呦，这是谁啊？来住店呢？我们这儿没空房了啊，你去别家看看吧……”
眼见得儿子进门，楚玉梅不咸不淡的说道。
吴天就嘿嘿干笑，挪着小步子往屋里溜——吴天小朋友大摆夜宴，和常天华一块儿请了杨长安，王大林等人，一场酒喝下来已经晚上九点多了，亏得被杨长安开了偏三轮送到市委家属院门口，就这也比昨天回来的时间还要晚一点，实在是没底气跟老妈贫嘴。
“给我站住！”楚玉梅眼见儿子死皮赖脸，不禁一声狮吼，道：“你是不是不挨打不行啊？昨天回来那么晚，没好好收拾你，你就记不住，今天还想变本加厉？你看看几点了！”
吴天耷拉着小脑袋，任由老妈臭骂，没办法啊，年龄劣势之下，自由实在有限，晚回家挨骂也是应该的。
“说，干什么去了！”楚玉梅叉着腰说道。
吴天憋着嘴不说话，楚玉梅彻底火了，四下一扫，从门后拉过一把扫把来，气势汹汹的高高举起，最后却也只是轻轻落下，照着吴天的脑门轻轻敲了两下——楚玉梅同志可是记得儿子说过打头容易打傻的，当然舍不得用力。
可这小子实在太气人了，不打不行啊。
“我让你半夜不回家，我让你逃学不听话……”楚玉梅一边说着，一边拿扫把棍点着儿子的脑袋，吴天就左支右绌抵挡着，小模样有够狼狈。
“唉，你干嘛呢，有话好好说嘛。”吴建国慌忙从卧室里的书桌前跑了出来，抢过楚玉梅手里的扫把说着，又赶紧朝儿子使个眼色，让吴天赶紧开溜。
吴天二话不说抬脚就跑回自己的房间，不过路过老姐的房间门口，却又对扒着门缝偷看的吴媛咧嘴一笑，做了个鬼脸。
吴媛也咯咯一笑，要知道老妈每次嚷嚷着要打人都是雷声大雨点小，姐弟俩早就摸清了规律，哪儿会真的怕她？
只可怜挨打的偷笑，打人的楚玉梅却气得够呛，眼见得儿子也开溜了，说不得一腔火气全都朝着吴建国撒去：“看看你教的好儿子，这才多大一点，就整天不沾家了，长大了还得了？”
“怎么是我教的儿子嘛……”吴建国哭笑不得，要知道女儿儿子从小都是楚玉梅在带，自己整体上班哪儿有时间管过？这会儿子不听话了，倒全是自己的责任了？
“怎么？儿子不是你的？你不管是不是？”楚玉梅火气上窜，哪儿跟吴建国讲理？连珠炮的叫嚷起来。
“管，管，我没说不管啊。”吴建国慌忙道，“你消消火气，一会儿我收拾他去。”
“还一会儿？现在就去！”楚玉梅嚷道。
“好好，现在就去，我保证听从领导吩咐，好好教育好儿子的。你也别气了，先睡去吧……”吴建国摇头苦笑着去敲了吴天的房门。
“我睡了，明天还要早起跑步呢！”吴天隔着门嚷道。处干楼的隔音效果还是不错的，吴天可得先探明“敌情”，万一老妈再杀进门来，只怕屁股不保——上辈子老妈没当真打过咱，可不见得这辈子也不会打啊，毕竟上辈子六七岁的时候咱可没干过逃学逃课，半夜不回家的事儿。
“是我，开门！”
“噢……”吴天拉开一条门缝，先打量了老爸身后并没有老妈的身影，这才把门大开，等老爸一进屋，立马又赶紧反锁。
“别怕了，你妈睡去了。”吴建国看着儿子那架势，不禁会心一笑，这小子现在也只有偶尔才会露出这种小儿姿态啊，才像个六七岁的小孩儿啊。
“嘿嘿……”吴天干笑一声，挠了挠头。
“说吧，你今天晚上又干啥去了？”吴建国在儿子床上一坐，说道。
“嗯，去我老师家了。”吴天道。
“你老师家？那个……常老师？”吴建国道。
“咦，你怎么知道？噢，是陆叔叔告诉你的吧？哼，我就知道，他会跟你打小报告的！”吴天咬牙切齿的说道。
其实吴天早在去市局之前，就知道只要这事儿经了陆建明的手，早晚他也会告诉老爸的。昨天晚上陆建明送了自己回来后，吴天还专门贴着门缝偷听了陆局长和老爸在客厅里谈话，自然对于陆建明“告状”的事儿一清二楚了，这会儿的表现也就是做做样子罢了。
其实这也不能怪人家陆建明，毕竟昨天那也算是件大事，就算吴建国不从他陆局长嘴里了解，只怕早晚也能听到他儿子和流氓放对的风声，这个却是瞒不得的。不过陆建明也只是提了吴天帮常天华找他走后门收拾流氓罢了，并没有说得太深，毕竟陆局长也不清楚常天华究竟和吴天是什么关系，甚至也像贾春山一样，有点怀疑常天华的生意也有吴建国的份呢，在吴建国面前也只是点到为止的提了一嘴罢了。
吴建国当时也没多追问，毕竟还有更重要的问题要探讨，例如吴天提出的那两条“妙计”，陆建明就很是为此感谢了老同学一番，吴建国也没感到意外，也不予以否认——那小子出格的表现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这次不过是打了咱的旗号，略显不诚实罢了。说不得也认真的把儿子的鬼主意深思一番，和陆建明仔细探讨了实施方法。
“别给我转移话题，说说你和那个常老师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吴建国道。
“嗯，过年的时候我卖字帖的时候认识的，我跟着他学书法呢。”吴天道。
“你姥爷还教不了你，还用你去跟别人学书法？”吴建国道。
“我姥爷只教了我毛笔字，常老师教我的是钢笔字啊。”吴天道。
“嗯，对了，那个常老师是不是就是那个出了钢笔字帖的常天华？”吴建国又皱眉道。
“对啊。”吴天得意洋洋的道，“其实这主意还是我给他出的呢，我看他字儿写的好，就带着他找了贾伯伯帮忙印了字帖卖，谁知道卖了好多啊，呵呵。”
吴建国就皱起了眉头，沉吟了一下，道：“小天，你年龄小，社会上的事儿很复杂的，你别被人利用了啊。嗯，以后这个常老师你还是少接触的好。”
吴天心里暗叹，看来老爸还是小瞧咱啊，一听这事儿，首先想到的是常天华利用了咱这个第一秘的儿子，通过咱拉关系印字帖，找公安局长帮忙什么的，却不会想到其实是咱在利用常天华，把那老实人扛到台前替咱出面办一些咱这个年龄办不了的事儿罢了。
“那可不行，”吴天嚷道，“我现在跟着常老师学钢笔字呢，还有，我还跟着白老师学英语呢，这可不能耽误了。”
“学英语？还有白老师又是谁啊？”吴建国皱着眉头说道。
“白老师是常老师的老婆，是三中的英语老师，人家可是市里面评的优秀教师啊。”吴天嚷道，“常老师和白老师对我可好了，今天晚上他们家包饺子，让我在哪儿吃饭，我没忍住，就在他家吃了两大碗，这才回来晚了……”
吴建国不禁有点喟叹，别看咱当了市委书记的秘书，可这生活条件却也有限，原本还有一点积蓄，可这次搬了家，三室一厅的大房子不免要添几件家具，反倒把积蓄花了个七七八八，楚玉梅又素来节俭得厉害，一个月还真吃不上两回肉呢，倒吧儿子给馋成了这样？
“以后想吃饺子，就让你妈给你包！”吴建国说着，站起身子来抬手拍了拍儿子的头顶，“早点睡吧。”
“爸，那我以后还能跟着常老师练字，跟着白老师学英语吗？”吴天睁着一双天真无邪的大眼睛，期盼的望着吴建国道。
吴建国顿了一下，道：“可以，不过以后不准再回来这么晚了！”
吴天顿时裂开嘴角，发自内心的笑了——从今以后，自由又多了几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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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忘年交”
“老爷子，早啊。”吴天扶着膝盖喘着粗气，朝树丛后边的“神秘老头”嚷了一句。
杨书记却并不理会吴天，依旧双臂虚抱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吴天也不介意，虽然吴天同学上辈子并不具备什么武功，可好歹作为一个“武术理论爱好者”，多少还是有点眼力价的，自然也是看得出来杨书记这是在站桩，这种不丁不八，和普通站立唯一有点区别的就是腰部稍微下坐了一点点，膝关节并没有挺直而已的桩法，应该是养生桩。
喘了会儿气，吴天却并不安稳的压腿“练功”，而是绕过那片小树丛，跑到另一侧的杨书记身边，歪着脑袋上下打量一番，也装模作样的学着杨书记的姿势并排而立，只不过这小子却哪儿能学得人家的沉静如渊？一会一扭头的不断打量，仿佛是在监督杨书记有没有略微动上半分似的。
饶是杨书记也耐不住性子了，等得吴天再次打量，说不得眯缝着的双目一睁，朝吴天道：“小家伙，你干嘛呢？偷师也不能这么明打明的吧？”
吴天小嘴一撇，振振有词的道：“什么叫偷？偷者，不告而拿也，我又没拿你东西，怎么能叫偷啊？再说了，你这不是知道我在看嘛，这就更算不上偷了！”
“嘿，你还挺会胡搅蛮缠，强词夺理啊？”杨书记干脆收功站直了身子，双手前后摔打着胸背，说道。
吴天也赶忙有样学样，一边甩这小胳膊，拍着前胸后背，一边说道：“老爷子，这可是新时代了，就别讲究什么传男不传女，传内不传外的封建思想了。”
“你懂得的词儿还不少，我问你，你这话是在哪儿学的？”杨书记说道。
“连环画。”吴天大大咧咧的道，“人家杨露禅的师父多少年前就把太极拳传给外人了，你还这么老顽固，真是……”
看着小家伙摇头晃脑的叹息样子，杨书记不禁哭笑不得，被一个六七岁的小孩教训，对于杨书记来说这还真是这辈子第一次。
不过这个小家伙倒也真是聪明的紧，调皮捣蛋的性子也着实让人喜欢……
杨书记略一沉吟，道：“嗯，你真想跟我学武功？”
“不想！”
谁知道吴天小脑袋一摇，给出的答案让杨书记大出意料。
“哼，我看你也就会站着不动，站的也不是马步，有什么稀罕的？我看了两眼就已经全学会了！”吴天不屑的说道。
“噢，这么厉害？”杨书记不禁笑道，“那你站个我看看。”
吴天二话不说就轻松的一摆架势，双手虚抱的学着杨书记刚才样子站了起来。
杨书记一看，嘴角不禁泛起一片笑意，说道：“好，挺像那么回事儿的。不准说话，不准动，坚持住。”
吴天就真的不说不动，收敛心神站了起来。
作为一名“武术理论爱好者”，也并不是纯粹只会看热闹的。虽然很多拳种都有养生桩，不过姿势大同小异，基本要旨也相差不大，无非就是凝神静气，不急不躁罢了，倒也不难练习。
只不过吴天同学只站了三分钟，就感觉双臂发沉，膝盖发酸了，再坚持两分钟，干脆浑身乱抖，完全吃不消了。
“哈哈，好了，好了，别咬牙坚持了，小小年纪第一次能站这么长时间就不错了。”杨书记终于出声打断了兀自咬牙切齿瞪着眼坚持的吴天。
吴天立马两条胳膊就耷拉了下来，很是不甘的瞥了杨书记一眼。
“怎么？不服气啊？那就明天来继续练。”杨书记双眼含笑的道。说句实在话，杨书记倒不是真被吴天的成绩征服了——第一次站桩只站了五分钟，实在有点不像话，这身体素质也就一般。不过想想这小子的聪慧和调皮性子，能够站着五分钟不说话不乱动，却是让杨书记大为心动。
小孩子聪慧一点，倒也常见，可调皮的孩子却能在做事的时候能够专心致志的安静下去，那就不一样了，只要调教得好，将来就很有希望成才的。
“练就练，谁怕谁啊！”吴天嚷道。
“好，那咱们就约定了，不见不散？”杨书记笑道。
“要不要拉钩上吊啊？”吴天不屑的道，“男子汉大丈夫，说话算话，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谁不来谁是小狗！”
杨书记不禁哈哈大笑起来，似乎很享受这么一个小家伙的捣蛋做派。
“走了，回家吃饭去。”杨书记说道，“对了，小徒弟，你叫什么名字还没跟我说呢，你家在哪儿，要不要爷爷送你回去？”
“乱了啊，”吴天却摇着小脑袋道，“你叫我小徒弟，却自称爷爷，这差着辈分呢！再说了，我也没准备拜你为师，你也好意思叫我徒弟？”
“呃……那你说我应该叫你什么？”杨书记道。
“嗯，你就叫我小天好了，我叫你老爷子，怎么样？”吴天道。
“嗯，你这是要和我当忘年交？”杨书记道。
“忘年交？忘了过年的交情？这倒也行……”吴天一本正经的道。
“哈哈，好，交情好的过年都忘了，哈哈……”杨书记大笑的道。
吴天就一脸惭然的道：“怎么，不是这个意思啊？”
“嗯，也差不多，忘年交是说不在乎年龄的差距，成了好朋友。”杨书记爱怜的拍拍吴天的头顶，道。
“年字说的是年龄，不是过年啊……”吴天点点头，一副“记住了”的样子道。
杨书记看着小家伙的谦虚的样子，很是满意，一边拂着吴天的头顶，一边往外面走，说道：“好了，走吧，回家吃饭去，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你家再哪住呢。”
“我姓吴，叫吴天，我家在市委家属院住呢。”吴天说道。
“哦？你也在市委家属院住？那咱们同路啊，呵呵。你家住几号楼啊？你爸是谁？”杨书记又问道。
“我爸叫吴建国，是市委书记的秘书！”吴天说道。
“嗯？”杨书记双眉一皱，脚步一顿。
“老爷子，你认识我爸？”吴天便抬起头来，睁着一双明“童真无邪”的大眼望着杨书记道。
杨书记盯着吴天看了两秒钟，脸上这才重新浮现出笑容来，淡淡的说道：“听说过，没见过，呵呵……”
【昨天好容易偷下懒，可今天这架势难道要让俺晚上一次更三章吗？】
第四十九章 “换帽子”
“书记，这次常委会的议题已经整理好了，您看下有什么需要修改的地方吗？”吴建国把一份材料放在柳书记的案头，说道。
“好……”柳文成当即便把正在审阅的一份文件丢在一边，拿起那份文件便看了起来。
柳书记不得不重视这次常委会，这次常委会上自己主打的两份提案能不能顺利通过，将决定着自己下一步在市里面的成败啊。
柳文成上任商城市委书记已经一个多月时间了，这一个多月来倒是举行过一次常委会，不过那是上任之初和班子同志们见个面，熟悉一下面孔罢了。不是柳书记不愿意开常委会，毕竟名义上常委会才是地方最高决策机构，可问题是柳书记实在没有足够的底气去开常委会——堂堂市委书记，真要在常委会上表露出孤家寡人的形象，可实在不是闹着玩的，且不说传出去威信尽失，关键是上面领导怎么看咱？
说不得柳书记就尽量低调，有事儿也是单独沟通，实在不行就开书记办公会，几个人小范围讨论，被人“围攻”也影响不大。
不过总不开常委会也不是办法，更何况柳书记如今也颇有几分底气了。
商城市一共十一名常委，除去警备区司令和柳文成自己，基本上都可以算作是山南系老人，不过仔细说来，其中也并不是完全统一的。
首先要说市场袁辰阳，原本是市委副书记，原市委书记杨宝新的铁杆心腹，自然号召了最大一帮势力，包括政法委书记葛学峰，组织部长姜信彦，中田区委书记荆国仁，秘书长张云来等。而副书记李秋书虽然也是山南一系，不过却并不是柳文成线上的人，其在省里另有背景，和市政协主席谭文光关系交厚，统战部长何丽蓉则据说和他有些远亲关系。还剩下宣传部长夏铁山和工会主席王玉泉则属于游离人士，自然就是柳书记努力争取的对象。
经过上任后一个月时间的努力，柳书记也终于有所收获，不过这也算是得益于吴建国——宣传部长夏铁山和楚宁河老爷子是校友，据说在十年前还一块儿关过一段时间的牛棚，两人关系十分不错。夏部长一向对于同在宣传系统内工作的小辈儿吴建国也很是欣赏，年前还曾经有意要把吴建国调到市委宣传部去的，只是刚好赶上吴建国那篇报道造成了大影响，反倒捞了个副主编的位子，也就作罢了。
如今有了吴建国牵桥搭线，楚宁河敲着边鼓，柳文成再表现出一番诚意来，夏铁山也便顺水推舟，接过了柳书记的橄榄枝，虽然看上去还有所保留，显然并没有彻底要以柳书记马首是瞻的意思，不过好歹也算是柳书记的“盟友”了。
而市总工会主席王玉泉年龄也马上就要到线退休了，自然不愿意再掺和进市里面的纷争，对于柳书记上任后的一再拉拢，只管嘴里打着哈哈，不过好歹也暗示了两不相干，只管随大流，不行就弃权的意思。
再加上柳书记本身的派系在军方颇有势力，商城警备区司令秦铸正是派系那位老爷子曾经的警卫员，如此算来，再加上柳书记自己，在常委会上也只能稳拿三票，别说和袁市长抗衡了，就是和副书记李秋书也只看看平手罢了。
不过这次常委会，柳书记却是志在必得，不然前面拿掉市局局长谢大才所创造出的一点点优势立马又没了。
仔细的看着吴建国做的常委会议题文件，柳文成感觉还是比较满意的。会议流程很清晰，首先是关于市里面的几项城建问题，都是政府那边的，这些问题柳书记本就已经同意过了的——一般政府那边的问题柳书记目前也并不曾发表过不同意见，反正也管不到，干脆放手——所以，前几项议题也就是走个过场，关键问题、可能有争论的问题自然是放在最后的嘛。
而最后三项议题，则就是柳书记提出来的。
第一项自然还是全是治安整顿的事儿。
对于这一条，柳书记也是比较有把握的，毕竟几次书记办公会上，大伙儿都已经取得了“共识”嘛，商城治安必须整顿，必须严格整顿！为此市里面已经拿掉了市局局长，这事儿自然谁也不会再在常委会上翻盘，那样可就太着相了，是要被上面打班子的。
而接下来，则是关于市局局长的人选。
这一点也不会有什么问题，书记办公会上也早就定下了调子，谢大才一跟头栽得不但自己丢了官帽子，也让袁市长等人没资格再提名续任者，柳书记提名的陆建明也早已经以副局长职务代理市局日常事务了。
而最后一项议题则是关于治安整顿如何进行，商讨市局副局长陆建明同志提出的几项治安整顿计划！
这个议题才是明天市委常会上的重中之重，才是柳书记最关心的焦点所在。
其实说是一项议题，不过其中却包括了好几个问题，这也是这份议题文件中所费篇幅最多的一项，其中包括了组建警民联防队；领导们分派任务，实行片区负责制；最后还有一项对于市局以及各分局领导的调动！
柳书记预计着前两项还好说，组建警民联防队，这一点虽然会稍微耗费一些钱财，不过也所费不多，毕竟也没准备把这警民联防队当做常设编制嘛，只是临时组建几个月罢了，也不用给联防队员发工资，只用每人每月给些许补助金或者实物奖励什么的，也花不了几个钱，袁市长也不至于那么着想的这点小钱都舍不得，那也显得太针对人家柳书记了。
而领导分派任务，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无非就是市局的各个副局长们多担点责任罢了，当领导的岂能害怕担责任？谁要对这一点提出了异议，也就等于是反对整个治安整顿决策，是不想努力认真干工作。市局那边没人敢对这个问题提异议，市里面的领导就更不好反对了，即使有人心里不舒服，也根本说不出口来。
最最关键的就是这最后一条——人事调动！
虽然这份人事调动只限于公安系统，并且只限于区县分局层面，市局基本上没有多大调整，所涉及的人员也大多都是和其他区县同等职位的对调，并不涉及升迁罢黜，可即使如此，动静也不算小了！
毕竟商城市目前下辖五区一市两县，各区县分局正副领导加起来小百十号人，涉及调动的足有三分之一，这种大规模的人事异动一旦放出，足以形成一股巨震，一旦通过，则柳书记、陆局长的威信足以一举竖立！
书记是管帽子的，原本看着柳书记既得不到党群副书记的支持，组织部长也并不是他的亲信，等于在人事方面没有什么话语权，自然也就没人紧着巴结了——这也是柳文成初到山南，举步维艰的根本所在。
可如今啊眼见得柳书记能“摘帽子”，撤了谢大才，又能“换帽子”，一举调动那么多分局领导，还怕没人紧赶着向柳书记效忠？
不过关键是这份提议能不能在常委会上通过！
柳文成对此真是没太大底气，虽然可以打着治安整顿必须下重锤的名头，以此次调动来提升下面干部的工作积极性为借口，可真要有人不买账也没办法啊。
特别是在此事上发言权颇重的政法委葛书记，肯定不会轻易答应咱这番做法的——虽然市局换了局长，可那些副局长乃至区县分局的头头们大多也都是葛书记一手提起来的，指挥起来依然顺手。如果真被柳文成和陆建明这么一番折腾，只怕下面人心可就要乱了，就等于是生生把公安系统从葛书记手里硬抢了过去，葛书记又岂能答应？
柳文成翻过最后一页文件，皱着眉头默默沉思着，这最后一条要不要用，如果没有足够的把握，这一招不用也罢……
“书记，这有一份文件，你看是不是让葛书记也审阅一下？”
柳文成正自没奈何间，吴建国却又将一份文件放在了他面前，只不过这一份文件却并不是印刷装订过的，而是几十张稿纸，字迹潦草，甚至还有点脏兮兮的，不过柳书记只看了一眼，眼睛就亮了起来，因为这稿纸可不是普通的稿纸，抬头印着“商城市公安局稿纸”的字样……
【标题被审核了，重发四十九章。继续努力码字，下面还有一章……】
第五十章 这是个坑
“……宽则得众，信则民任焉，敏则有功，公则说。”
吴天一口气背完《论语·尧曰》，脸不红气喘的享受着柳文成带头，外公、老爸以及大姨夫附和的掌声。
今天周末，吴天依例又到外公家“求学”——现在小神童也早不用再有人送，自己也被允许独自坐公交来外公家了。不过今天吴天同学没学多长时间，刚把自学完成的《论语》最后两篇给外公考核了一番，大姨一家就来了，等到将近中午，老爸竟然跟着柳书记一块儿进了门，顿时外公家的小房子一片热闹，外公更是献宝似的把吴天叫道跟前，展示他的教育成果。
吴天只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就背全了《论语》，并且还能翻译成白话文，解释出意思来，也难怪楚教授欣喜莫名。不过如此以来却苦了大表哥张烨，小胖子不免又被大姨一通训斥，让他拿好好拿表弟做榜样，好好学习，别只知道个吃！
柳书记临近中午上门，当然要留下来吃午饭的，柳文成自己也不客气，师母端上菜来，便打开了自己带来的茅台酒，忙着给老师亲自倒上一杯，接着要再给大姨夫张志兴倒上，却被吴建国赶紧抢过酒瓶代劳了。
给老师倒酒是应该，可市委书记也得有个市委书记的架子，总不能对谁都那么客气的。
不过柳书记心情不错，端起酒杯倒是相当热情豪气，很是和张志兴碰了几杯——给张志兴面子，也就等于给楚老爷子面子，等于给吴秘书面子嘛。
要说这次柳书记上门，可是有着答谢的意思在内的。前天的常委会上，柳书记大获全胜，几项议题全部通过，市局方面这会儿已经鸡飞狗跳，各个分局副局长们为了分摊头上的治安责任片区愁眉苦脸，各分局头头们人心惶惶，没头苍蝇一般到处跑门路，打探风声——如今公安系统究竟谁当家？
要说葛书记还在政法委的位子上坐着，可这次的调整方案却全部出自柳书记和陆局长之手，据说常委会上葛书记还出于意料的全部予以同意，实在让人看不透门路啊。
而消息灵通的一小部分人，则打听到据说常委会前一天，柳书记叫了葛书记到他办公室了一趟，待了足有一个小时，葛书记出门后就变得脸色阴沉了，常委会上也大多一言不发，只在最后一项议题出现争议后，才被柳书记点名，发表了一个“同意”的态度。
不过不管究竟葛书记被柳书记抓住了什么小辫子，结果却无疑是柳书记一战告捷，大获全胜，全市公安系统不少领导已经开始打探关系，尝试向柳书记靠拢了——就算暂时不够上得柳书记台面的，也纷纷向陆局长表态去了。
事情至此，柳文成等于大幅度掌控了市局这个强势机关，等于初步在商城市打开了局面，虽然弱势书记的名头依旧不能摘去，可勉强也算暂时站住了脚跟，只要后续治安整顿工作能取得成效，情况自然还会继续向好的一面发展——一个有手腕，有背景，有工作能力的市委书记，就算暂时弱势，也必然会被很多人看好，不愁下面不靠拢，也不愁上面不支持嘛。
而之所以有如今这个局面，吴建国无疑要居首功，当初搞治安整顿是他的主意，省报造势也是他出面搞定的，市局局长是他推荐的人选，而陆建明也没有让柳书记失望，组建警民联防队等高招也是陆建明和吴建国一起商量出来的，甚至最后的大难题，搞定葛书记的那份材料，更是让柳文成喜出望外——谁曾想市局不声不响的就从一个小流氓身上挖到了一个分局副局长的隐秘，而那个副局长又恰恰是葛书记的表弟！
有鉴于此，柳书记当得向老师表示一番谢意——如果老师不支持咱，自然也就没有吴建国给咱当秘书，咱也就少了这么好一个军师级的秘书，也就没办法取得现在这大好局面了嘛。
——柳书记倒并不知道这一切其实是拜吴天小朋友所赐，不然这会儿被柳书记频频敬酒的可就是吴天小朋友了。
“呵呵，志兴，现在厂子里的效益还行吧？”
酒过三巡，柳文成又对张志兴扯起话头来。对于老师的“大恩”，柳书记暂时也没什么可报答的，吴建国当了自己的秘书，一时半会也没办法再给他提级别了——毕竟吴建国才上副处不到半年呢，所以柳书记便想在张志兴身上找补一点，毕竟都是老师的女婿嘛。
“还行吧，我们皮鞋厂不大，就六十多个职工，小厂好养活，生产的皮鞋在咱商城就销出去完了，效益说不上太好，不过相对来说还过得去。”张志兴笑道，显然对于厂里的笑意还是很感自豪的，嘴上也就是谦虚之词罢了。
“呵呵，看来张厂长是个人才啊。”柳文成笑道，“要知道，工厂虽小，也是五藏俱全，要管好一个工厂可不容易，生产、销售、工人待遇等等都是细账，这是要很大能力的。”
“柳书记过奖了，不敢当，不敢当。”张志兴满脸兴奋的说道，要知道眼前这位可是堂堂的市委书记啊。
柳文成呵呵笑着，朝张志兴摆了摆手，又对吴建国问道：“建国，那个电器二厂好像是要搞电视机？”
吴建国瞥了一眼张志兴，又望向柳文成，道：“是有这么回事儿，他们的报告已经打上来了，说是准备要搞一个年产量五万台的生产线……”
张志兴一听这个话头，顿时兴奋的脸色红润起来。要知道他如今只是在区属的皮鞋厂里当个厂长，说出去挺光棍，手底下端着五六十号人，也是个说话响当当的一把手。可问题是这个一把手只不过是个科级小干部罢了，别说市里了，就是在区里领导眼中，也只是个没什么分量的小人物罢了。
而市电器二厂可就不同了，人家可是市属企业，是处级架构，员工数百人的大厂——虽然和棉纺厂那种部属大厂比不得，可对于咱来说，能进了电器二厂，也算了不得了啊，更别提什么电器二厂还准备要上电视机生产线了。
谁不知道电视机是这两年最时髦的电器？一般人就是想买都不一定能买来——特别是过完年后，电视机那是供不应求啊，想买得有票，就是有票也得排队呢！
可以预见，一旦电器二厂的电视机出厂，厂里的效益会红火到什么程度！
眼见得柳书记听完吴建国的话，微微沉吟起来，似乎在决定着要不要开这个口，张志兴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可就在这个关头，谁知道背后却传来小外甥吴天的声音：
“唉，这是个坑啊，跳不得……”
不但张志兴，一屋子人全都不自觉的扭头望去，却见吴天站在沙发后边正摇头叹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吴天小朋友在这儿可没有在家里的超然待遇，吃饭自然是要和外婆、大姨和表哥在厨房里凑合的，不过这厮为了参与正事，匆匆扒了几口就跑了出来，正好听到要紧处，忍不住出声扰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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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核心技术
对于老爸和柳书记口中的电器二厂要生产电视机的事情，吴天也多少知道一点——上一世自己家的第一台电视机就是商城市电器二厂生产的铁塔牌十四寸黑白电视机。
不过那台电视机留给吴天的童年记忆，最深刻的就是维修，经常小毛病不断，而当时可没有什么售后服务——虽然当时金星电视机已经喊出了质量第一，用户第一的口号，海信也嚷着一切为用户着想，一切为用户负责，可谁让吴天家买的是商城本地产的铁塔牌呢？说不得维修就要找熟人，那年头只要懂点无线电知识的人都是维修师，收钱不收钱，反正有人缘，几乎天天晚上都要被人请去修个电视录放机什么的，吴天小时候最大的乐趣无过于拿着手电给维修师傅照着电视机壳里面“神秘”的线路板了。
至于铁塔牌电视机，也仅仅只在商城市面上出现了短短两三年时间，就彻底烟消云散了——质量不过关，当然时间一长，就没人愿意买了，再说当初买这牌子，也主要是因为市面上电视机属于稀缺产品，产能不足，谁家想买电视都得排队等票，不过在八五年之后，国产电视机的产能激增，年产量高达一千六百多万台，而国外品牌也纷纷凭借着彩色大屏幕，洋品牌的优势抢滩国内市场，小小的电器二厂生产的劣质产品又怎么卖得出去？
甚至可以说如果大姨夫真调去了电器二厂，只怕比起上辈子在皮革厂落魄的还要早一点，好歹皮革厂厂子小，好糊弄，在计划经济时代还勉强过得比较滋润，而电器二厂却要在两三年间就要一蹶不振，彻底落寞下去了。
“小天，你说什么是个坑啊？”楚宁河开口问道。
对于这个小外孙的惊人之处，女儿女婿也和老爷子说过几次的，不过楚宁河听了也就是会心一笑，不太放在心上。毕竟小外孙聪明是聪明了点，可要说他小小年纪就懂得那么多官场之上的勾心斗角，只怕不太可能，许是这小子无心之言，惹了女儿女婿过多联想罢了。
不过眼见得大人们正说着正事儿呢，这小子却又口出异言，而女婿立马又双眉一蹙，似乎马上开始考虑儿子的话来，楚宁河忍不住就开口问道。
吴天话一出口，也是案子懊悔，看来咱的“养气功夫”还不到家啊，怎么又乱放厥词呢？就算为了大姨夫的前途考虑，也大可回头再私下里和老爸说说就是了，这大庭广众的，闹“妖孽”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啊，那个，我说这地上有个坑……”吴天指着水泥地板装傻充愣。
“小天，过来。”吴建国朝儿子招招手，道，“你又有什么想法，给你姥爷和柳书记说说。”
吴天走到茶几前，望了望坐在边上的老爸，眼见老爸微微点了点头，不禁暗自一叹，看来老爸是真不介意咱表现得妖孽一点，不过这是不是也说明了老爸认为柳书记可以当做“自己人”了？
既然如此，吴天也就不再藏着掖着了，小脑袋一摆，道：“电器二厂能生产电视机？”
“怎么不能？这不是打了报告，要引进生产线吗？”吴建国说道。
“爸，你不懂技术，你真当生产电视机和缠马达线圈一样容易？”吴天毫不客气的说道。
“呵，我不懂技术，你就懂了？”吴建国说着，扫了一眼老丈人和柳文成、大姐夫，装模作样的儿子斗嘴道。
“我当然懂了。”吴天小脑袋一仰，拽兮兮的道，“上次咱家的电视机收不到台，我就跑到图书馆找了几本电视机维修的书看了看，那东西可复杂呢！别的不说，就说显像管吧，咱们国内能生产显像管的可没几家，电器二厂要生产电视机，他们能做出来显像管吗？”
“不能生产显像管可以去别的厂进货嘛。”吴建国说道。
吴天撇撇嘴道：“爸，你知道现在全国有多少家电视机厂吗？知道有多少地方也正在准备搞电视机厂吗？其中有多少家准备连带着显像管一块儿生产的？现在还不好说，可一旦等那么多电视机厂全都开工生产，一年能产出来多少台电视机？不具备核心技术，没有竞争力，到时候能活得下去才怪呢！”
吴天一席话，不禁让众人全都凝神重视起来，柳文成沉吟良久，说道：“核心技术……说的好啊，没有高人一筹的技术，想把企业做好，确实困难重重啊……小天，你这些东西都是跟谁学的啊？”
“多看看报纸，看完了再想想，什么不就全明白了，还用找人学啊？”吴天拽兮兮的说道。
柳文成一愕，接着呵呵笑道：“建国啊，你这儿子是怎么养的？这不是神童，简直就是天才嘛！”
吴建国连忙谦虚，柳文成又对着楚宁河一通抱怨，直说老师当年教导自己的时候藏私了，看看现在教自己的外孙多下功夫，愣是把一个刘七岁的小顽童教成了天才了。
说来说去却并不提吴天本身的聪颖，所以吴天小朋友大感不忿，直嚷嚷道：“爸，我说的没错吧？赏块肉吃吃啊，嗯，要那块儿肥的……”
吴天一番小儿姿态，不免又引得众人哄笑，柳文成更是亲自端了那盘干豆角炒肉片放到吴天面前，喧嚷之下自然也就把吴天刚才的出格表现冲淡了不少。
不过一通热闹之后，柳书记却撇开了这个话题，自然也不再提起要调动张志兴去电器二厂的话头，张志兴虽然依旧笑声不断，和柳书记推杯换盏，不过不免脸色上带了几分落寞，看向小外甥的目光也大感不忿。
这小子人不大，捣蛋的本事真不小，这是生生断了咱的渐进步伐啊。什么显像管技术，什么竞争力，有那么严重吗？
要知道这年头可是计划经济，所有的企业单位根本就不愁销路，特别是电视机这种大件家电，更是供不应求，就算再没有核心技术，只要市里面立项了，生产出来了，根本就不用担心卖不出去的问题。
好吧，就算吴天说的不错，将来电视机产量会剧增，电器二厂难以竞争，可那也得几年后的事儿了吧？
可是眼前可就是一个天大的好机会，一个直接从区办小厂跳到市属大厂的机会啊，就算以咱现在的级别，去了电器二厂肯定是当不了一把手，可当个副厂长那也也是副处级了，也算是升官啊！
至于说平调，过去当车间主任啥的，根本就不用担心，好歹堂堂的市委书记开口调动个工厂领导，如果还弄个平调，也太丢市委书记的份儿了嘛。
可谁知道这么好的事儿，就偏偏被小外甥给搅黄了！
第五十二章 升官心切
“建国回来了。”
吴建国刚一进家门，就听到大姐楚玉兰热情的招呼声，抬头一看，却见客厅里沙发上坐着的张志兴和楚玉梅两口子正慌忙站起身来，洋溢着满脸的笑容。
“呦，志兴哥和大姐来了？早说，我也早点回来啊。”吴建国笑着走上前去，一边忙掏出烟来。
“别抽了，吃饭了，也不看几点了，才回来。”楚玉梅没个好气的说着，进了厨房去端饭菜去了。
吴建国不好意思的笑笑，道：“唉，这一段时间比较忙……坐，坐……”
“为领导服务，时间上哪儿能那么随意？还是工作要紧嘛，呵呵。”张志兴附和着，重新在沙发上落座下来，两人哪儿管女人家的啰嗦，任由楚玉梅两姐妹忙活着端饭端菜，两人只管对着头点起烟来。
“媛媛，吃饭了！”楚玉梅一边摆好饭菜，一边又朝房间里正在写作业的吴媛嚷道。
眼见得吴媛也坐上了兼当餐桌的茶几，吴建国不禁问道：“儿子呢？”
“谁知道那小兔崽子又跑哪儿去了，让你收拾他，你不舍得，我看以后这小子天天不着家，你拿他怎么办！”楚玉梅火气冲冲的嚷道。
这会儿已经晚上八点钟了，按正常来说已经过了晚饭时间，儿子却依旧不见踪影，难怪楚玉梅脾气不好了。
不过妹子发火，大姐和大姐夫脸上终究不太舒坦。要知道以前当大姐的楚玉兰对这个妹子可算不上多亲近，一向自家条件要比妹子家强多了，不免多有倨傲之气，即便吴建国当了市委书记的秘书后，也并没有上门来过，只给妹子打了个电话恭祝乔迁新居，如今因为有事儿要求着人家了，这才想起上门来了，别是妹子心里有腻歪，这才故意发火嘛了老公骂儿子的吧？
楚玉梅大大咧咧的，可吴建国却是看得出大姐两口子的脸色，不免朝老婆打了个眼色，说道：“这小子最近确实野了点，咱们吃饭，不管他了。”
大姐两口子轻易不上门，楚玉梅整治的晚饭还是很丰盛的，难得舍得割了一块儿肉，做了一顿烩面，另外还炒了一盘干豆角炒肉，一盘油炸花生米，凉调了一盘豆腐，一盘松花蛋，作为吴建国和张志兴的下酒菜。
不过酒却并不是什么好酒，而是山南本地产的块把钱一瓶的普通白酒，这可是吴建国自己花钱买的。
虽然自从拿掉了谢大才这个市局局长后，就不断有市直机关的小头头们试探着前来吴秘书家里坐坐，自然不会空手来，虽然不至于送太贵重的礼物，可烟酒总要带一些的。只不过吴建国对这方面很是自律，一般不会轻易接受，为此也很得了楚玉梅几句埋怨。
吃过了晚饭，楚玉梅和楚玉兰收拾了碗筷，留下四碟菜让两位大老爷们喝酒，去了卧室里拉闲话，吴媛也继续写的她的作业去了，张志兴掏出烟来，让给妹夫一根，抽了几口，这才试探着开口问道：“建国，那个电器二厂生产电视机的事儿，真的不行？”
吴建国又如何不知道姐夫这话，问的可不是什么生产电视机的事儿，实际上是在问他能不能调去电器二厂？
略微沉吟了一下，吴建国笑着说道：“志兴哥，这个事情吧，其实真不好说。你也知道，电器二厂原来是生产电机马达，电阀开关之类的产品的，本身并不具备生产电视机的技术底子，如今要硬上电视机生产线，前景确实不太乐观啊……”
昨天在楚宁河家里，当着柳文成的面，吴建国不好太过追问儿子，可昨天晚上回家之后，吴建国却很是揪住吴天深谈了一番，毕竟电器二厂搞电视机生产改造，可不是一件小事，关系着电器二厂七八百号工人的前途呢，万一真如同吴天所说，这事儿要砸了，那几百张嘴没处吃饭，问题可就严重了啊。
父子两人私下谈论，吴天自然也更放得开，便不再过于藏着掖着，直接了当的给父亲“上了生动的一课”。先是从行业前景分析，目前虽然电视机是个热门产品，可问题是全国各地都在搞，老厂扩大产能，新厂也纷纷上马，可以预见，很快电视机的产能就会不断翻番，到时候商城这个区区年产五万台的小厂，如何和人家那些老厂、大厂相比？
这一点也就罢了，吴天最打动吴建国的却是提出了一个更重要的问题——市场改革！
如今上面正在大力推行城市经济体制改革，包括柳书记前来商城，就是带着此类任务的。虽然看起来市场经济似乎还很遥远，不过谁又能保证那一天不会到来？一旦国家放开商品价格，允许电视机产业自行定价，那没有任何技术优势、零部件价格优势的地方小厂又如何生存？
吴天的话让吴建国很是吃了一惊——这小子竟然还关注到了国家层面上的大局势来了？不过这个怪胎小子妖孽的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平日里还总能见到他天天看报纸，每晚和自己抢着看新闻联播，这点表现吴建国也勉强接受得了。
如此以来，吴建国算是彻底接受了电器二厂搞电视机，铁定难以成功的预言。
只不过今天见了柳书记后，吴建国本想着再把儿子论点和柳书记说一下，却没想到柳书记根本就不提这个茬，貌似很是遵守书记不管经济建设这一套似的，毕竟电器二厂要上电视机生产线是市政府那边提出来的方案，之所以送了一份报告给柳书记审阅，也只是形势所需，柳书记就算想管，也不见得能当得了市政府的家。如此却反倒让吴建国心里很是憋闷了一天——柳书记如果真不管，电器二厂那几百工人可就前景堪忧了啊……
“哦……”张志兴听得妹夫这样说，不免情绪落寞起来，一脸黯然的抽起烟来。
吴建国看了不免不忍，虽然吴建国做事颇有原则，不过为人也特别重情谊，不然上一世也不至于因为领导的赏识，而违心帮领导摇旗呐喊冲锋陷阵了。眼前这位又是自己的姐夫，难得想让咱帮个忙，却也不能让人如此失望不是？
略微沉吟一下，吴建国又道：“志兴哥，如果你真想调动一下的话，也不是不行，回头我跟柳书记说一下，再帮你走动一下，去电器二厂当个排名稍微靠后一点的副厂长，问题倒是不大，不过，电器厂实在不是个太好的选择啊，要不以后再看看别的机会？”
张志兴一听这话，却是精神一振，道：“好，好，排名靠后点无所谓，不管实权也行，关键是我在皮鞋厂哪儿时间太长了点，再不动以后想动也不好动了啊，建国全拜托你了啊……”
眼见张志兴竟是没把咱最后那句劝告听进耳朵里，吴建国不禁想要再告诫姐夫两句，却一抬头看见吴天不知道什么时候轻手轻脚的溜进了家门，正偷偷的往厨房溜。
“吴天，过来！”吴建国一板脸叫道。
吴天就站住了脚步，朝老爸嘿嘿直笑。
“你干嘛去了？刚跟你说过，晚上要准时回家吃饭，怎么又不听话了？”吴建国说道。
“嘿嘿，我没吃饭呢……”吴天干笑着，眼见老爸要发飙，老妈也打开了卧室的门，立马脸色一整，道，“爸，我看让大姨夫去电器厂可行，这事儿吧，操作好了，也能出成绩的！”
“嗯？”吴建国眉头一皱，立马把教训儿子的念头抛到了一边，道，“你过来，有什么主意，好好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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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转型方案
吴天端起老爸面前的白瓷茶杯一口气喝了大半，又要去拎茶瓶，吴建国慌忙接过来续上水——不是吴秘书习惯了添茶倒水，实在是儿子别看精明，可实际只是个七岁的孩子啊，满瓶的开水烧着了可不得了。
吴天又灌了半杯茶叶水，这才心满意足的舒了口气，说道：“嗯，主意我还没有，不过我可以帮你们想一个！”
吴建国不禁又气得吹胡子瞪眼，方才明白儿子刚才只是信口胡扯，怕的是被咱骂罢了。
不过吴建国还没来得及发火，楚玉梅姐妹俩却已经从厨房端出一碗烩面来，往吴天面前一放，楚玉梅就朝吴建国说道：“有你这么当爸的吗，儿子才几岁啊？有事儿也得吃了饭再说。”
吴建国顿时哭笑不得，这媳妇别看整天嘴上嚷着要教训儿子，可心痛起来却比谁都厉害。
“啊，烩面!”吴天一看那大碗，里面两眼放光，小手抓起筷子就往碗里伸，挑起一根宽宽的面来，又朝吴建国说道，“爸，你先把电器厂那个电视机生产线的整改方案给我说说，我一边吃一边听着，看看能给你们出个什么主意。”
吴建国恨恨的瞪了儿子一眼，顿了顿，转头对张志兴说道：“志兴哥，你既然想去电器二厂，我先把那边的情况说说，你也听听再决定吧。”
张志兴眼见得这父子二人的做派，不禁满心讶异，虽然说早已经知道这个小外甥聪明异常，深的老爷子夸赞，可也不至于天才到了这种程度，可以和父亲平等对话，议论市里面的大事吧？那可是关系到一个工厂，几百工人的大事，岂是儿戏？
不过张志兴对于吴建国口里说出的情况，也听得十分认真。
“……总的来说，市里面要投入三百万，来帮助电器二厂引进一套电视机组装生产线，用一年时间完成生产线的组建和员工培训，在明年六月份之前正式投入生产。”
吴建国把电器二厂的计划大致说了一遍，吴天也放下了碗筷，歪着脑袋想了想，又朝旁边坐着“旁听”的老妈说道：“妈，再来一碗！”
“嗬，这么大一碗还没吃饱？哼，好的吃个死，赖的死不吃……”楚玉梅不满的一边训斥着，一边端起碗来，又进了厨房。
吴天却不管老妈的啰唣，转头朝老爸说道：“爸，那电器二厂是不是所有的员工都转到电视机生产线上去了？他们原来的产品呢？还干不干？”
吴建国说道：“根据他们打上来的报告，电视机生产线初步只能消化三百人左右，还剩下四百多员工继续保持原有的产品。不过，电器二厂原来的效益也并不太好，这样一来……”
吴建国说着摇了摇头，其实单从这一点来说，这个计划就大有问题。电器二厂勇于转型，从电机马达之类的产品，转而投入到电视机生产，来改变厂里的局面，算得上是开拓进取——这是市政府的计划报告上写着的原话。可问题是分流员工，必然会把厂里的精英人才全部抽调去电视机生产那边，剩下一帮“老弱病残”再继续维持以前本就不太好的产品，能维持得下来才怪。如果真如同吴天预言一般，电视机生产成功不了，整个厂都彻底毁了！
而旁边坐着的楚玉兰的想法又自不同，不免有些担忧的道：“志兴，听建国说的这情况，只怕真不好搞啊，要不你还是听建国的，先在皮鞋厂干着，等以后有别的机会了再说？建国，你多替你哥操点心，有机会了想着他……”
“姐，这你放心好了，一家子的，有好事儿给不了别人！”楚玉梅立马代替老公，打下保票。
“这就是好机会，还等什么啊？”吴天老实不客气的一边挑着面，一边说道，“电器厂效益不好，只能怪厂里那些领导没本事，不然他们也不会瞎眼的要搞电视机了。”
“吴天，怎么说话呢？”吴建国板着脸训道。虽然这是在家里，可这话也是实在太过了点，要知道电器二厂搞电视机，可不只是电器厂的领导们拍板决定的，总的来说这是属于政府那边的决策，总不能一棍子把袁市长众人全都扫进去吧？
吴天却撇撇小嘴，也不理会老爸的训斥，只管朝张志兴说道：“姨夫，你要去电器厂的话，别往电视机那边凑合，就分管原来老厂那一块儿算了。”
张志兴苦笑一下，自己倒是想往电视机那边凑，可眼看被你小子一番搅合，柳书记以及你爸都心存忌讳了，还大不愿意让咱去电器厂呢，如今就算去得了，只怕没有柳书记的支持，咱也别想分润到电视机项目的功绩，能随便挂个名，先把副处级待遇解决了就不错了。
“你小子有话就说，别卖关子！”吴建国道。
吴天不禁郁闷了一把，看来老爸是越来越把咱当盘菜了啊。
“嗯，其实电器二厂的情况的确有必要转型，生产电视机不是个好主意，要是生产电风扇的话，倒是勉强可行。”吴天说道。
“电风扇？”吴建国和张志兴对望一眼，纷纷眼睛发亮，这的确是个好主意！
要知道电器二厂本身就是生产电机的，转行到电风扇生产，首先就等于拥有了“核心技术”嘛，至于电风扇上要用的扇叶，机壳等部件，也不是什么难事儿，完全可以和商城范围内的五金厂合作，甚至干脆自己上马几套冲床也不难，如此一来可以最大限度的保证原来工人继续从事原本的技术工作，避免重新培训的投入和时间，改造成本极低，效益却能很快就出来……
怪不得儿子说他们瞎了眼，这么好的方案想不到，竟然打算让生产电机马达的电器厂转型到无线电产品上去！
“不过有一点，一定要注意。”吴天又说道，“那就是这个电风扇和电视机两边一定要分开分清，不要搅成一锅粥，或者干脆把电器二厂一分为二，各过各的，不然等到电视机厂倒闭了，包袱甩到电风扇厂这边可吃不消！”
吴建国皱了皱眉头，道：“如果生产电风扇可行的话，那也没必要再组建电视机生产线了啊……”
吴天不禁一撇嘴，却是不屑于和老爸讨论这个问题了——人家袁市长一大帮子人好容易想出这么一个高招，并且都已经形成了方案，计划报告都打上去了，又岂是谁可以轻易反驳回去，让人家收回决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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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吴天有了新计划
吴天小朋友最近比较忙。
每天早上吴天六点半就要起床，跑步到人民公园，跟着杨书记站桩。杨书记虽然已经知道了吴天的身份，不过却也并不太在意，毕竟谁也不会相信一个七岁的孩子有当“间谍”的能力，再说了，无非就是教他点浅显的锻炼方法罢了，并不牵扯政治。吴天自也不会向杨书记动问市里的政事，一老一少倒也相处融洽。
晨练之后，吴天回家吃了早餐，就要跟着老妈去图书馆。图书馆里每天都会订阅好多种报刊的，吴天总要花上半个小时的时间，把所有报刊都大致的翻上一遍，如果有重要的敏感的内容，还要仔细研读一番。然后才开始正式的学习。
如今吴天已经读完了《论语》，外公给安排的学习方案却并不是接着读《中庸》、《大学》之类的儒家经典，而是让吴天转而学《老子》，近近五千余字的《道德经》，楚宁河却同样给予了吴天一个月的学习时间，可见楚老夫子对此的重视程度。
吃过午饭，吴天只要一等老妈上班走，立马二话不说就跑出家门，直奔“常天华硬笔书法研究会”。
这几天常天华那边实在太忙了，自从刊登出“软文广告”之后，常老师这里几乎天天都要收到个一两千封信件和汇款单，在吴天的要求下，常天华不但收下了贾明，把大侄子从老家叫了来，另外还从学校找了两名已经退休的老教师帮忙，却依旧拆不完信，填不及邮单。
不过基本上流程已经磨合好了，白洁以及两个小年轻和两个老教师分工明了，效率也在不断提升着，刚开始挤压下来的汇款单也已经基本寄发完毕，以后就会轻松不少。
而吴天则带着常天华，开始忙活着要把生意彻底推上正规，毕竟吴天小朋友已经发现了新的“商机”，以后这边势必不能再投入那么多精力了。
首先就是关于出版合作的问题，经过贾春山的介绍下，常天华已经和山南教育出版社达成了共识，以后常天华的字帖，都将经过教育出版社出版，只不过需要稍微付出一点出版费罢了，图书的印刷销售一概由常天华自己负责，如此一来，常天华字帖就算你有了一个合法身份。
有了“合法身份”，字帖也就可以通过新华书店、中·国书店等渠道销售了。不过吴天却没有让常天华进入这种官方渠道，毕竟和那些单位打交道，扯皮的事情就太多了，咱们这生意本身就在大打擦边球，和那种大国营单位打交道可不大明智。
不过对于一些私营小书摊，吴天却很接受。这段时间收到的信中，就有不少各地的小书摊，图书贩子们询问批发销售的问题，吴天让常天华对这些信件一一回应，一次进货一百本以上就按批发价发货，一千本以上再多优惠一分，不过全部都要先收款后发货，这点生意实在值不得赊欠，将来再发愁怎么要账可不划算。
而接下来吴天又和常天华深谈了一番字帖生意和书法研究会的关系问题。这可是个重要问题，要知道名义上字帖的销售和邮购全都是打着书法研究会的名义进行的，认真说起来这是在打擦边球。
首先是民间团体的盈利活动，上面还没有严格的规定，这么干暂时倒是无妨。可问题是常天华打着团体的名义，赚了钱却装进了自己的口袋，还是存在一定的风险的，如果一旦被人揪着，搞不好也是要落下一个贪污挪用公款的罪名。不过好在如今书法研究会的申请还没通过，而申请文件中也没有提到要经营字帖生意，含含糊糊的遮掩着，只要没人存心找茬，倒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吴天只叮嘱了常天华一定要把书法研究会和字帖生意区分开来，首先是账目要分开，邮购字帖的收款账户也只能用常天华或者白洁的个人账户，再者干脆再重新找一处地方，重新租两间房子作为书法研究会的办公场所，而这边的小院则专门来做字帖生意，免得将来纠缠不清。只要吧两者从实处区分开了，那么即使将来出了问题，也大可以把问题压缩到常天华个人冒用研究会的名义做生意，而不是侵吞团体财产，那样就大可扯皮一番，再赔偿研究会一点经济损失也就是了。
这些弯弯绕把常老师听得满头雾水，虽然心里有点莫名的担忧，不过早已经习惯了以吴天马首是瞻，并且人家小天同学对咱也是仁至义尽，常老师自然二话不说全部遵照执行。
至于日常运营，吴天更不用担心，常天华和白洁两口子做事还是很有章法的，根据吴天的方案，一边加大印刷量，一边大量的到处刊登软文广告，吴天只用看时机让常天华再推出一些新版字帖，什么行书、隶书、魏碑之类慢慢上齐，总体来说这门生意还能再红火许多年的。
“老常，咱们现在一共有多少钱了？”
吴天把字帖生意上的问题基本理顺之后，坐下来和常天华谈起下一步的大计划。
一提起这个话题，常天华顿时大为兴奋的跑去里屋，拿出了账本来。要知道吴天虽然整天在这儿晃悠，可并没有真正看过几次账本的，老实人常天华不禁又是感动又是不安，人家吴天老板对咱信任，可咱也不能说就大大咧咧的坦然受之啊，查账可是老板的权利，也是义务啊。
“小天，这广告效果就是不错啊，你看，这段时间每天最少出两千本，多的时候能有三千多本，这还不说批发出去的，并且随着咱的广告越打越多，销量还在继续增长……”常天华兴奋的说道。
“好了，这情况我也了解，我问的是咱们账面上现在有多少钱了，你给个总数就成。”吴天大大咧咧的道。
“嗯，现在银行账户里有一万八千六百多块了！”常天华兴奋的道。
“才一万八？”吴天不禁失望的道。
“呃？”常天华不禁一愣，道，“嗯，昨天才刚加印了五万本字帖，钱已经给贾厂长结过了的……小天，我可没贪污一分钱的……”
吴天赶紧朝常天华摆了摆手，他倒是从来没怀疑常天华贪污的，这人绝对信得过。
想想也是，虽然生意红火，可这生意实在太小了点，一本字帖也只不过一两毛钱的赚头，并且广告方案也才启动了半个多月罢了，盈利也实在高不到哪儿去。
虽然说起来，一个多月的时间，就盈利一万多元，这在这个年头来说已经算是一个奇迹了，毕竟“万元户”还是无数人羡慕眼红的对象，普通工人一个月的工资不过几十块钱，能一个月赚一百块的就算是了不起了！
可关键问题是这点钱对于吴天的新计划来说，实在也太少了点，根本不够启动新项目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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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各取所需
吴天的新计划自然是和电器二厂的电风扇项目有关的。
前几天吴天提出了电风扇项目后，第二天吴建国就把这个构思报告给了柳书记，柳文成听后一通寻思，当即又把市长袁辰阳请了过来。
柳书记当然不会一上来就提电风扇项目的，作为一位政治人物，最擅长的就是利用一切机会发出自己的声音。柳文成上任市委书记小两个月时间，虽然利用一场治安整顿初步取得了一定的成效，可作为市委书记，却依旧显得弱势，人事方面说不上话，经济建设方面也插不上手，单靠一场小小的胜利是绝对不够的。
要知道柳书记前来商城，可是带着任务的，特别是经济建设方面，是一定要做出成绩给上面看的。
所以当吴建国提出风扇项目的时候，柳文成立马就意识到这是一个可以做做文章的机会。
“呵呵，市长，电器二厂那个电视机项目的报告我已经看过了……”
柳文成对袁辰阳相当客气，早早就在沙发区坐候，袁辰阳进门后还起身相迎，给足了袁市长面子。不过吴建国上了茶，柳文成又让了烟后，开门见山就直接点出了这次邀请谈话的目的来。
袁辰阳一听这话不禁暗皱眉头，这为柳书记要干什么？难道想插手电视机项目不成？就凭你那点能耐，这么快就想插手经济问题？那也得先问问我这个市长答应不答应！
“总的来说，这个项目还是相当不错的，市政府方面对于经济建设的魄力很是值得称赞啊。”柳文成说道。
袁辰阳对这话却并不为所动，只等着柳书记说出“但是”来。
果然，柳文成不出意外的继续说道：“不过，市长，这个电器二厂的电视机项目是不是小了点？要知道电器二厂可是有七百多名在职职工的，电视机项目只能消化三百人左右，还有四百多职工没办法安置啊。”
袁辰阳不免又满心疑惑了，听这话头，柳书记似乎并不是反对电视机项目？而是嫌弃这项目手笔有点小了？
“嗯，柳书记说的是，电器二厂的情况确实比较严重，这几年来效益不太理想，所以政府那边才决定要对电器二厂进行转型改造的。”袁辰阳试探的说道，“不过要上马电视生产线，所要投入的资金确实比较大，咱们市财政上也不宽裕，所以才决定暂时先上一条五万台的生产线，试试情况再做下一步决定。”
柳文成点了点头，道：“市长说的是，关键是缺钱啊……嗯，好钢要用的刃上，这个电视机项目我是比较看好的，一定要成功。”
“是，政府方面一定会做好工作，保证这个项目不出问题。”袁辰阳立马接口说道，特别点出“政府方面”做好工作，这也就等于是告诉你柳书记，这个项目市委还是别掺和了，这是我的活儿，别看着要出成绩了，巴巴的也想分一杯羹！
柳文成却似乎根本没把袁辰阳的意思放在心上，依旧揪着这个问题不放，满脸忧心忡忡的说道：“现在关键的问题是怎么安置好电器二厂剩余的职工，这事情要重视啊。”
袁辰阳不免就有些腻歪了，都说这事儿是以政府主导，你操那么多心干嘛？不过还是耐着性子解释道：“根据政府这边的计划，初步是先从电器二厂挑选三百名职工进行培训，转到电视机项目那边，至于剩余的职工，则会在今后的项目扩建中，陆续也全部培训上岗，初步计划是分三年时间，将电器二厂全部转型到电视机项目上去……”
“嗯，时间有点长啊……”柳文成道，“如果电视机项目一旦成功，效益很好的话，电视机项目的职工是不是要提高待遇？那样的话，留在老厂的员工是不是也要跟着提升待遇？这是会造成员工的不平衡心理的，如果处理不好是要出问题的。”
袁辰阳的眉头也不禁皱了起来，柳文成所担心的这一点，也不能说不重要，确实是有这种风险存在的。电视机项目如果效益好，老厂的人就会说咱们是一个厂，待遇自然要一样，可电视机项目的人不免又会说这效益是我们创造的，你们这些拖后腿的凭什么也要分润？这种基层矛盾一旦爆发，也绝对不可小觑，往小了说这会影响到职工的工作热情，往大了说，则是社会原则问题，更别提还会严重影响到新厂的效益，严重阻碍新厂的进一步发展。
“书记，您看……”袁辰阳有点摸不准柳文成的意思了，他不会是想借这个小问题来反对上马电视机项目吧？那也太天真了点。
“嗯，要我说，还是干脆分家！”柳文成说道。
“分家？”袁辰阳顿时一愣。
柳文成十分大气的说道：“对，干脆把电器二厂分拆，电视机项目专门成立电视机厂，独立核算。如果将来效益好，需要扩大生产，要优先从电器二厂抽调职工，如果发展的再大一些，有足够的能力的时候，还可以再把电器二厂整体合并进去嘛。这样至少在电视机项目成功初期，不至于被电器二厂拖了后退，能够取得更快更好的发展嘛。”
袁辰阳顿时眼睛一亮，这倒是个十足的好办法！
如此一来，等于甩掉了电器二厂这个巨大的累赘，电视机厂轻装上阵，自然成功的几率倍增，这个大大的政绩可就牢牢的被咱抓手里了。至于电器二厂，反正原来就是市里的一个包袱，继续让他当包袱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如此一份拆，这个包袱还变小了不少嘛，说起来也是政绩呢。
“市长，你考虑一下，这样搞可不可行，如果可行的话，你来主导，尽快出个方案，这个项目成功了，对咱们市政府里来说可是一件大功啊。”柳文成一脸坦然的说道，特别点明了要让袁辰阳主导，成了是“市政府”的大功，咱老柳可没准备分润你的政绩。
“是，我回去会尽快研究一下。”袁辰阳虽然已经十足心动了，却更是摸不准柳书记的用意，总不信老柳这么慷慨，一点好处都不想捞？
“嗯，电器二厂分拆之后，老厂那边也要安排一位得力的领导的，安抚职工、组织继续生产原来的项目，也不是一件轻松的工作啊，这个人选可要好好思量思量……”柳书记一脸不经意的样子，说道。
袁辰阳听到这里，终于心窍一亮，明白了柳书记忙活半天所为何来——人家是看上了电器二厂厂长的位子了嘛。
袁辰阳不禁感到有些可笑，堂堂市委书记，愣是要煞费苦心的帮咱想出这么好一套方案，好处让尽，只求一个只留下几百老弱病残之辈的破厂厂长的位子？
真要分拆之后，就电器二厂那烂摊子，只怕都不见得有人愿意去接手。一把手怎么了？正处级怎么了？没效益，净亏损的破厂，没油水可捞，没成绩可出，去那儿还不如随便找个效益好点的区县小厂混个副厂长舒坦呢！
甚至袁市长都感觉自己这么强势，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
“书记，不知道你有没有可推荐的合适人选？”袁辰阳立马接口说道，这等于是同意了柳书记的条件，分拆电器二厂，电视机厂那边的政绩你柳书记不掺和，老厂这边也就全盘让给你来接手——反正本就是个包袱，你柳书记抢着要背，咱自然也不好拦着。
“呵呵，十分合适的人选还真没有。”柳文成笑道，“不过，皮革厂的张志兴倒是不错，可他现在的级别有点低啊……”
袁辰阳顿时又是一阵了然的感觉，怪不得柳文成费这么大的心劲儿呢，原来是想来个“破格提拔”？
皮革厂的情况，袁市长自然十分清楚。皮革厂原本叫作皮鞋厂，是区办的一个副科级小厂，厂长张志兴倒也有几分能耐，上任厂长之后，大力扩展产品类别，从单生产皮鞋，扩展到生产皮帽、皮带、皮包等多钟皮革制品，厂名也改成了皮革厂，级别也提升到正科级架构。不过那毕竟也只是一个区办的五六十人的小工厂，和市属的电器二厂相差不是一星半点，倒不清楚张志兴怎么走了柳文成的路子，竟然能让柳书记如此处心积虑的帮他“破格提拔”。
在袁市长看来，柳文成这是要把张志兴当做亲信培养呢，这一步“破格提拔”只是第一步棋，张志兴到了电器二厂，只怕也呆不了多长时间，只是当个跳板，顺便提提级别，很快就会被柳文成重新安排到其他要职上去的。
对此袁市长也并不抵触，想人家堂堂市委书记，总不能一个位子都不给人家留，一个亲信都不许人家培养吧？真要那样，咱就不是强势，是作死。
“呵呵，志兴同志我也了解的，能力还是很不错的，皮鞋厂被他领导得很不错，发展很快啊。”袁辰阳便发自内心的笑道，“我看让这个同志去电器二厂是可以的，至于级别，问题也不大。现在电器二厂的厂长老苏是调去要负责电视机项目的，可以让志兴同志先任副厂长，负责厂里的全面工作，等过一段时间再扶正就是了。”
“嗯，既然市长也这样认为，那就按你的意思办！”柳书记很痛快的说道。
言罢，两人哈哈一笑，却是各得所需，甚是融洽，这种情况在柳书记上任以来还是第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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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张厂长上任
几日来商城上下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柳书记和袁市长竟然通力协作起来！
数日内，先是市政府修改了原定的电器二厂转型方案，十分“激进”的要求把电器二厂进行拆分，把大多数优质资源以及“精兵良将”全部抽出，成立电视机厂，柳书记二话不说，当天就予以赞同，方案顺利通过，上报省里的同时，拆分方案就迅速投入执行阶段。
首先是人员分配。电器二厂原领导班子中，比较有后台的几位自然是全都调去了电视机厂，剩下的要么就是年龄颇大，即将面临退休，要么就是本身无根无底，抢不到肥肉的主。上行下效，显然调去电视机厂的普通技术员工，也并不全是优秀职工，虽然大部分都是年轻、有技术的职工，可期间也不免掺杂一些副厂长的小舅子，车间主任的大外甥之流，一共三百二十余人和电器二厂脱离关系，正式成为电视机厂的职工。
还有厂里的资产分割。电器二厂作为一个有数十年历史的老厂，资产还是蛮不少的，诺大的厂区中间一道高高的院墙破土动工，将厂区一分为二，东侧的新车间，新办公楼自然是要划归电视机厂的，剩下的大多都是五六十年代的老厂房，破破烂烂的窝棚宿舍，显得寒酸无比。不过好在一点，不少生产设备倒是大都分给了电器二厂——反正电视机厂是要上一套全新的生产线的，这些生产电机的设备也用不上。
至于新厂领导，则是十分突兀的从皮鞋厂调来的张志兴，一个科级小厂的厂长！
要知道电器二厂可是市里的大厂，别说那些留下来的副厂长们了，就是下面一个车间主任，只怕说起资历来，也比张志兴要老得多，自然大有人不服气，认为这是市里面这是要甩包袱，是不管咱们的死活了，不然也不至于派这么一个家伙来领导咱们嘛。
这还得了？说不得不少人闹将起来。
袁市长不免又是头痛不已，直埋怨柳文成太心急了，非要让马上分家，没有留下足够的缓冲时间，导致“事发突然”职工们一时难以接受。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无非就是安排几个市里的领导，陪着原厂长老苏，去厂里开个大会，说明一下市里没有抛弃大家，宣布一下今后电视机厂一旦成功之后，再把二厂重新整合的。然后熟悉厂里情况的老苏同志再私下把几个刺头好好安抚一番，许点好处什么的，没了带头的，自然也就闹腾不起来了。
不过虽然闹腾不了大事儿，可整个电器二厂的士气却是低迷之极，全厂的人都无心生产——就算想生产也得有订单不是？厂里早就处于半停工状态了。
张志兴可谓是一上任就接了个大大的烂摊子，几日下来不禁有些气馁，早知道情况如此差劲，咱还不如听妹夫的建议，再耐着性子等一段时间，瞅机会调个好点的单位呢。
眼下倒是直接上了副厂长，负责厂里的全面工作，等于就是一把手，管着四百多号人呢，可这个一把手当得实在憋屈啊，不说那几个老资格的副厂长，就是下面一个车间主任，甚至一个小职工，都不太将咱堂堂一把手放在眼里，还不如在皮鞋厂几十号人面前一呼百应威风呢。
张厂长一大早亲自拎着茶瓶去打了一瓶开水，一边回办公室一边不免心中唉声叹气，要知道这种活儿张厂长可是多年未曾干过了，皮革厂虽小，可办公室的人那个不勤快巴结着？到了电器厂倒好，办公室的老娘们都敢不把咱放眼里，一早上班不是迟到，就是闲扯，连瓶开水都没人给咱打。
这厂长干的憋屈啊！
“咦，小天？你怎么来了？”张志兴一回办公室，就看到端端正正坐在沙发上的吴天，不禁惊喜的道。
张志兴作为负责全面工作的副厂长，办公室自然是原来苏厂长那间厂长办，说起来这间办公室张志兴可并不喜欢，因为这间厂长办乃是一个套间，外面是一间诺大的大办公室兼会客室，摆了沙发桌椅，平日倒成了那些厂办老娘们们闲扯打发时间的所在，堂堂厂长进进出出都被无数人盯着，还都是不太看得出眉眼高低的货色，实在让张厂长憋气的紧。
“姨夫，你怎么自己打水去了？”吴天看到张志兴，站起来说道，一边不经意的在那一群老娘们脸上扫过。
一句说说得张志兴大有惭色，一旁那些老娘们也不免略感尴尬，却只有一个三十多岁的少妇干笑着走上前一步，讪讪说道：“张厂长，没水了给我说一声就行了嘛，我来吧。”
“呵呵，不用麻烦了。小天，来来。”张志兴随意打发一声，径直招呼着吴天朝办公室内间进去。这会儿你倒是知道帮咱拎茶瓶了？早上干啥去了？刚才咱拎着茶瓶出来的时候也没见你积极的上来帮忙啊！
吴天微微一笑，便背着小手，跟着张志兴进了办公室，顺手把房门一关，张口就说道：“姨夫，厂里的办公室主任是好谁啊？”
“调电视机厂去了！”张志兴一边说着，一边亲自忙活着拿了茶杯，给小外甥泡了茶——这小外甥可不同于一般小孩，小小年纪也是爱喝个茶叶的。
“嗯，我看刚才那个阿姨不错，让她接班吧。”吴天大大咧咧的说道。
“嗯？”张志兴不禁一愣。要说这个办公室主任还真不能长时间空缺，没见这几天没人管，这帮老娘们越来越过分，上班时间一点正事儿不干，打毛衣，嗑瓜子的，把个堂堂厂长办都当成茶馆了。不过这个办公室主任的人选，张志兴可是已经决定了要安排个贴心人选的，打算着干脆从皮鞋厂调过来一个顺手的，谁知道小外甥一见面竟然就提出这么一个话茬来？
“新官上任，总要竖个榜样，立个标杆人物的嘛。”吴天微笑着说道。
“呃……”张志兴略一琢磨外甥这话，不禁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太对了啊，就说刚才，那么大帮子人，只有那一位不管真心假意的，好歹做出了一点尊重咱的意思嘛，如果径直把她提到办公室主任的位子那，那别人是不是就得思量思量，咱这个领导要不要尊重，要不要巴结了？
要说这点小手段，任何一位官场头头只怕都会运用纯熟，不过张志兴一直身在工厂，却是不太懂得，好在一点就通，立马想明白了关窍所在，再看向小外甥的目光，不免越发柔和了。
这小子果然不简单，这才一见面，就给咱支了个高招啊。不过显然这小子绝不会是跑这儿找咱瞎扯闲聊来的，却不知道又是为了什么正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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