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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三国阿飞     三国游侠传txt下载     三国游侠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章 新野败敌

    八月的天,艳阳天。

    初一,吉日。

    新野,唐白河。

    “瑞叔,军师醒了么?”

    睡梦中的杜似兰被这句问话惊醒过来,她翻了个身,从床上坐起,拭去颈上细汗,顺手将床边快要掉下去的布单拉扯起来,掩盖住的身体,定定神,忽然才起来,自己是睡在“悠兰”号上。

    这条“悠兰”号是新野守将霍峻送给黄巾军刘、龚两位渠帅和杜军师的三艘蒙冲之一。另两艘因为刘辟和龚都不习惯水上游荡,很少使用。而且自六月底二人应刘备之邀率军赶赴汝南之后,他们的两艘坐舰更是闲置小港,无人问津。

    所以这唐白河上,就只有“悠兰”号一艘船经常出没了。

    外面瑞叔的声音:“哦,龚斤啊,有什么事?”

    龚斤恭恭敬敬的声音:“北方来了几位客人,要见军师……”

    他话还没说完,瑞叔惊呼声起:“赵……赵先生,是你?”

    一个醇厚的声音笑道:“杜兄,好久不见了。小兰在么?”

    接着一个清脆的声音跳了出来:“杜爷爷!”

    瑞叔一迭声道:“在呢,在呢……小玉儿,你也来了……”

    杜似兰在他们相互答话时已翻身起来迅速穿上外衣,来不及套上甲胄,略略顺了顺头发,便抢出舱门,激动地叫道:“赵师,是赵师么?小兰在这里,小兰在这里!”

    门外,果然站着赵楷、赵玉父子。

    年余不见,赵楷面容依旧那么清朗平和,赵玉却已不复去岁那般稚嫩清纯,亮亮的小眼睛里似乎多了些成熟。

    见到熟睡方醒、衣装未的杜似兰,赵玉眼睛一亮,脸上微红,立刻显得局促扭捏起来。

    赵楷看了一眼儿子,淡淡笑了一下,道:“小兰,里面方便么?”

    杜似兰忙道:“方便,方便,赵师请赶快进来说话。”交代瑞叔一声,拉住赵楷便往里走。

    赵玉白了父亲一眼。杜似兰察觉了,微微一笑,另一只手拉住他:“兄弟,你这一向都跑哪里去了?害得你飞叔到处找你,快把姐姐我给逼疯了。”

    赵玉鼻中嗅到杜似兰身上淡淡的体香,心里觉得晕晕的,脸上泛起一股红晕,嘴里低声叽咕一句什么,含糊不清。

    赵楷哼了一声:“要不是为这臭小子,我何至于耽误到现在才回?”

    赵玉低着头翻眼看父亲。

    杜似兰打了两句岔,把这父子二人让到正舱,吩咐侍婢献上西瓜水果。

    赵楷道:“不必那么麻烦,现成的清凉河水,舀上两瓢来就是。”

    杜似兰道:“那怎么成?您到了小兰这里,一切都该听我的才是。”

    赵楷扫她两眼,微笑道:“那也好。”

    赵玉迫不及待地问:“杜姐姐,听说我飞叔这些天大发神威,打了好多胜仗,是不是?”

    杜似兰顿了一顿,道:“啊,是啊!”

    赵玉道:“那他有没有跟太史慈干一仗?”

    杜似兰一愣:“太史慈?似乎没有。”

    赵楷斥道:“小孩子胡说什么?你飞叔叔是什么身份,岂能与太史慈那种敌将对阵独斗?”

    赵玉对父亲的训斥也不以为意,道:“那就好,江南的武将,除了甘大哥之外,也就太史慈据说枪法不错,飞叔没抢我的功劳,最好。”

    杜似兰看着他笑嘻嘻的模样,微然一笑,悄声道:“不过呢,襄阳军也亏得主公亲自过去帮他们。十天前长坂坡两军大战,江东的将领阵前耀武扬威,污言秽语不止,襄阳军中居然无人敢于迎战。主公愤怒,慨然出马,一戟便挑了对方勇将鲜于丹;大战周泰,三十回合将其击退,稳住了己方的阵脚。不然以襄阳军当时的士气,极可能被朱然军携威冲击而溃散。现在不光荆州军的将士们对主公崇拜之至,就算是江东的诸多名将,对主公的戟法也是赞不绝口呢。”

    赵玉小脸上现出羡慕之色:“哇,飞叔的功夫,现在这么厉害了!”

    赵楷一皱眉,问道:“哦,现在战况如何?”

    “两军反复争夺,互有胜负。在主公的帮助下,蒯越兄弟拼了老命,总算把局面稳住,现在双方在当阳的慈化一带对峙。”细心的杜似兰发现赵楷脸色略变,心:“赵师修为精深,为何却变了脸色,似乎不大高兴,我适才说错了什么?”

    赵楷哦了一声,转头对赵玉道:“玉儿,你累哥、睿哥,还有你司马二哥,都还在岸边等候,你去找你杜爷爷,跟他去把他们都接过来。”

    杜似兰道:“跟先生一起还有其他客人吗?我去接他们吧。”

    赵楷道:“有几个子侄辈的年轻人,不用小兰去,我还有很多话要问你呢。”

    杜似兰点点头,叫进瑞叔,让他带赵玉去接。

    那赵玉原本多呆一阵,却不父亲将他支走,心里老大不愿意,可又没有办法,只得站了起来,翻他父亲一眼,还说些什么。杜瑞看着他,满面皱纹都开了,微笑着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赵玉顿时兴高采烈起来,拽着杜瑞一起出去了。

    杜似兰拿起一把小匕首,轻轻划开一个中等个的西瓜,连划几下,把西瓜分作容易食用的十来个小块,请赵楷品尝。此时心中忽悟,到赵楷为什么不高兴了。

    赵楷随手拿起一块,咬了一口无子的上沿,慢慢咀嚼两下,咽进肚去,问道:“主公为何到了襄阳军中,而且亲自出马与敌单挑?此举未免不智。”

    杜似兰慢慢放下匕首,叹了口气:“主公也是无奈啊!自打六月荆州、长沙、江东三方谈判破裂,七月刚开月,那么热的天,江陵的周瑜也不管不顾,自率一旅,便发了疯似的北进,连破津城、麦城、慈化三城。刘表一日三使,许诺了许多好处,求主公发兵救援。”

    “小兰,这正是我不解之处。”赵楷声音虽然不高,神色却异常严肃,“二虎相争,何不等其两败俱伤之后,再出兵收拾残局呢?何况我军目前长在水战。主公就算援救刘表,只需以水军袭江陵之背,牵制周瑜便可,何必自己干冒风险……”

    “赵师,您一直在汝南,有些情况可能不太清楚。”

    赵楷不自觉又皱了一下眉头。杜似兰一直非常尊敬他,甚至可以说是有些盲目崇拜他,二人相处时从未有任何不敬之辞。像今日半途打断自己的话,实在是十年来的第一次。

    杜似兰搓了搓手,语气回转温柔:“赵师,主公和徐军师其实一直希望保持战场上的一种平衡态势。所以周瑜率军北上的消息一到,我们的水师就出发前去袭击江陵水城,在外城下与朱治军决战,将其主力击溃,占据水域外城。哪料周瑜根本不,继续凶猛北击。若非主公见机不妙,及时率援军赶到当阳,蒯越军就全线崩溃了。那现在双方就不是在当阳地区僵持,而是江东军直逼襄阳城下了。”

    赵楷点点头,脸色放缓,问道:“嗯,那我水军现在情况如何?”

    杜似兰摇摇头:“江陵水域内城经过蔡瑁、蒯越等人多年经营,水道曲曲弯弯,十分狭窄,根本不适合我军的大船冲击。而以小型战船进攻的话,却又没有半分把握。所以陆都尉、杨都尉他们一直引诱朱治出来,在外城水域决战。只是那朱治自上次见识到我军楼船的威力之后,就再也不敢出击了。现在我们暂时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赵楷哦了一声:“主公现在当阳?”

    “是。主公和军师,现在都在当阳协助襄阳军。”

    赵楷道:“哦,那我军的水军,现在是桓伯绪指挥了?”

    杜似兰摇头:“不是,桓参军在桂阳。”

    赵楷一愣:“在桂阳?那我军的水军,现在由谁指挥?”

    “陆子云都尉。”

    “陆子云都尉?哦,知道,主公信中起过,是新近崛起的一位优秀水军将领。”

    杜似兰道:“是啊,别看他年青,但指挥能力非常出色,杨龄都尉他们兄弟这些老将也都很服他。”

    赵楷点点头,吃了几口西瓜,心中暗暗思忖:“主公用人,真是大胆。竟然把自己主要的实力,交给一个毛头小伙子。”问道:“桓参军怎么在桂阳?”

    “哦,因为桂阳近数月来蛮民反叛,派出两批郡兵都弹压不住,大败而退。太守赵范惊慌失措,竟然弃官而去。桂阳郡群龙无首,郡吏们一商量,决定归属长沙,恳请主公前去接管。主公已授权桓参军,让他全权处。现在和洽主簿、韩玄长史的病也好了,有他们和杜长史在,长沙大局无忧。所以桓参军放心赶去桂阳,现在已在那里大约有近一个月了。”

    赵楷吃了一惊,看她一眼,慢慢放下西瓜,面露疑色:“蛮民反叛,弹压不住?太守赵范惊慌失措,弃官而去?我听说赵范手下有两大将,一名邢道荣,力大无比,善使巨斧;一名叫鲍隆,武艺精熟,曾射杀双虎。这二将本是当地蛮民首领出身,桂阳当地蛮汉杂居,多有不协,民变也不是一次两次,都因有他们在,每次都能和气收场。怎么出现这种兵戎相见,弹压不住的情况?而那赵范虽然无用,但也不是如此无胆之辈吧?”

    杜似兰大为惊讶,仰面看着赵楷:“赵师您怎么如此熟悉桂阳情况?真是运筹帷幄,明见万里!小兰服了!”

    赵楷淡淡一笑:“运筹帷幄,明见万里,谈何容易?我哪有那么神?我虽然在荆州、西川多年,但长沙四郡,却是我了解最少之处。我一直惭愧,无法给予主公更多有效的帮助。”看杜似兰的脸色,似乎不大相信,续道:“不过桂阳么,略有不同。那太守赵范,原是我赵家一个远房子弟,自幼父母双亡,随兄长赵苑一起长大。二十三年前,赵苑爱上我赵氏仇家的一个妇人,与那女子双双潜匿逃去。不料此事被赵范无意透露出去,结果赵苑他们被他的叔叔抓住,族人都非常愤怒,要将他二人一并处死。赵范为救兄命,深夜偷来见我,长跪痛哭。我见他为兄乞命,倒也孝义可嘉,便去找了他叔叔为赵苑说情,只处死了那妇人,饶了赵苑一命。谁知赵苑心痛那女子之死,发誓永不再入赵门,次日便离开了赵家,不知所踪。家族中对如此宽恕他本已多有非议,他这么怀恨而去,更引起大多数族人的不满。为平家族之议,族中长老公决,将他兄弟二人赶出家门,永远不得返回真定。唉,那赵苑私通仇人,却至死不悔,实在可恨。这也就罢了。只可惜了赵范,被无辜牵连进去。”

    杜似兰心:“这赵范害他兄长独生苦世,实在不是东西。”不过知道这话是不能当着赵师的面说的,又:“那赵苑为了一个仇家的女子,不惜背叛自己的宗族,不知道那女子是何等的美貌?”一时出神,心游昔日虚境,不自觉竟有些惆怅起来。

    赵楷道:“我以有此因缘,当主公入主长沙之后,我便去函,探问那赵范心意。”

    杜似兰哦了一声。

    赵楷道:“不久他回信说,自己一直心怀故族,有此报答恩叔机,本不该推辞。只是郡中情况,尚有未至妥善之处。所以要请恩叔耐心等候一段时日。接着举了一大堆由,其中最主要的就是部下不肯乐从这一条。”

    杜似兰又啊了一声,回过神来:“他这不是明显的推词么?”

    赵楷道:“是啊,我也知道,他心里,一定是对昔年之事不满。后来我们又来往了几封信,他只是一味敷衍。不过也因此,我了解到桂阳的许多情况。不知主公如何布置,竟然将他吓走了。”

    “呵呵,”杜似兰轻笑两声,“是啊,有邢道荣、鲍隆在,那赵范才有恃无恐,而主公和参军也因此一直不愿轻易对桂阳动武。不过,”她眼波流转,嫣然道,“赵师当知,成也萧何,败亦萧何。”

    赵楷了一,恍然大悟:“主公在邢、鲍二将身上下了功夫?”

    杜似兰道:“不错。正如主公所说,人往高处走,他们也不是脑子死不开窍的人啊!现在这种局面,谁不清清楚楚,长沙四郡,迟早都将是主公囊中之物。而当他们二人脑子开窍之后,赵范又如何还能安居桂阳呢?而且据说上个月中旬,鲍隆主动将他鲍家五百壮年族丁送到油口,加入了长沙水师。”

    赵楷清朗的脸上难得地露出一丝笑意:“不到我主攻心之术,越来越精妙了。那就是说……长沙四郡,已解决其三?”

    杜似兰低声道:“其实武陵一郡,主公也亦解决。数日前阿西传来密报,武陵太守金旋府门遇刺,当场死亡,那刺客割下他的首级,飘然而去。我,金旋的人头,现在当已传到主公的帐中。”

    赵楷一惊:“竟有此事?”

    杜似兰道:“千真万确。零陵郡功曹蒋琬已奉命率军前去接管武陵。只是为了不刺激襄阳方面,我军上下一律闭口不言此事。”

    赵楷沉吟道:“金旋本人武功不弱,而且他一直忌惮防主公,这刺客好厉害,居然能在戒备森严的太守府门前将他刺死?”摇头叹道:“我与主公信息不通,不过是这月余时间。不到……竟然发生了这么多大事。”

    杜似兰道:“是啊,自从刘备占据汝南全境,便开始从各方面挤压我们,我们的人都被迫南移,北边的消息越来越闭塞。为了和赵师您取得联络,主公急得不行。”

    赵楷道:“别了,中原形势十分混乱,变化无常。我们也是居无定所,苦于无法跟你联系。若非你让赵累在长陵集等住我,我可能就拐到你们桑林谷老地方去了。嗯,听他说,你决定今晚就率全军南撤?”

    杜似兰踌躇一下,道:“本来如此。不过……赵师远来辛苦,是否暂且休息一晚,明日一早再出发?”

    赵楷道:“我们倒没什么辛苦,在长陵集已经好好休息过一晚了,精神都很好。嗯?小兰,你龚大哥随刘渠帅去助刘备将军,这里的事都需你一人担当,是不是军中还有事没有处完?”

    杜似兰道:“这倒不是。自刘辟渠帅率本部北上之后,这里剩下的两千多弟兄全是我们自己的心腹部众,虽然龚大哥不在,但小兰应付这点事情,还略有余力。所有人辎重的撤离、桑林谷的移交等事宜,我与新野的霍将军已于五日前全部完成。”

    “不过,我约了一个人见面。本来他应该昨晚就到这里和我合,但到现在还没见踪影。”

    赵楷道:“很重要么?”

    杜似兰道:“是的,我他最迟今晚也该到了。”看看赵楷,又道:“他就是去刺杀金旋的人。”

    赵楷讶道:“是他?”见杜似兰双目中忽然闪现出亮晶晶的神采,满面生春,煞是明艳夺人,心头一怔:“小兰这种表情……可真是少见。”心念转了几转,压下询问详细的念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多呆一晚就是。”

    杜似兰喜道:“多谢赵师。”

    赵楷皱一皱眉,沉思片刻,随口问道:“我听玉儿说,他认了你当姐姐?”

    杜似兰点一点头。

    赵楷道:“这次见到主公之后,我就要赶去汉中。玉儿这孩子年幼性野,日后在主公帐前伺候,我不在,很不放心。你这做姐姐的,可要多照应他些。”

    杜似兰道:“赵师,您将小兰教育成人,就如小兰的亲生父亲一般,玉弟就是我的亲弟弟,我自当竭其所能,决不敢有半点懈怠。”

    赵楷欣然道:“如此甚好。”忽然起一事,道:“听说桓参军的幼女冰雪聪明,你见过她么?”

    杜似兰道:“是啊,前些日子还在我这里住过几天。”

    赵楷眨眨眼,道:“你觉得这孩子怎么样?”

    杜似兰一呆,心:“赵师怎么突然问起阿袖来了?”道:“说起阿袖妹妹,那真是个少见的女孩子……”

    正在这时,外面一阵哗哗的水响声传来。

    杜似兰侧了一下头,道:“瑞叔和玉弟回来了。”

    赵楷盯着杜似兰,忽然低声道:“我听说,桓参军的幼女桓袖,是因为喜欢上玉儿而私下出来寻他的?”

    杜似兰道:“这个……小兰不明详情,不敢妄言。”

    赵楷笑了:“这件事是主公两个月前在给我的密信中说的,你不必疑虑。”

    杜似兰有些意外:“哦,主公说的?小兰也是最近方知此事,阿袖妹子似乎去了许都。”

    “我知道,不过目前中原正在乱战,从此处去许昌,路途遥远不说,也很不安全……”

    杜似兰道:“赵师您放心,小兰选了军中最能干的四名勇士随行,而且主公专门加派了剑盟的两位女高手保护她呢。那两个大嫂都非常机警,江湖经验也很丰富。”

    赵楷嗯了一声,不说话了。

    杜似兰暗笑:“赵师在关心未来儿妇的安危呢。”

    赵楷忽然深深看了她一眼,似有无数意味。

    杜似兰一愣。

    这时,舱外哗哗水声消失,外面甲板上有数人走动的声音,只听赵玉的清脆嗓子响着:“咱们赶快到当阳去帮飞叔,敌将都快被他杀光了。”

    另一人笑道:“玉弟你别急啊,江东的大将不少,仗肯定有得你打的。”向旁边的人道:“累哥,司马贤弟,你们说是不是?”

    一人轻轻嗯了一声。后一人回道:“睿哥所言甚是。听说飞帅不但武艺高强,而且见闻广博,棋艺高超,我司马吟当真是急欲拜见哩!”

    众人笑声中,杜瑞推开舱门,赵玉先挤了进来,对站起的杜似兰道:“杜姐姐,杜爷爷说咱们今晚就去找飞叔,是么?”

    赵楷也站起来,斥道:“玉儿,不先向你杜姐姐介绍兄长们,成何体统?”

    赵玉伸伸舌,道:“是,爹。”一摆手,向杜似兰道:“这是……”

    被他指着的那紫脸皮的高个书生瞪他一眼。

    杜似兰笑道:“赵累兄就不用小玉你介绍了。”迎上前去,对那黄衫少年道:“司马兄弟琴棋双绝,似兰早已闻名久矣!我主公见着司马兄弟,也一定非常高兴。”又向旁边那微笑青年道:“年来一直与睿兄笔墨相见,今日得睹真容,也真是不易啊!”向二人飘飘一礼。

    二人急忙还礼。那微笑青年叹道:“是啊,小可向来僻处西南一角,若非楷伯相招,就算到了今天,却也无缘来拜杜军师了。”

    杜似兰心中一乐,这个赵睿,倒很有趣,难怪主公看重,道:“睿兄年长于我,叫我小兰就是。”

    赵睿心头也是一动:“这位女军师果然乖巧能言,善于沟交,不愧是飞兄心腹。”

    黄衫少年笑道:“睿兄就到处哭告,小心师伯罚你。”

    杜似兰笑道:“司马兄弟,睿兄有主公做兄长,赵师责罚时恐怕要考虑一下吧?”

    司马吟嘿嘿笑一声:“对对,兰姐所言极是,这就叫打那个……什么也要看主人吧?”

    众人大笑,连赵楷和赵累都忍不住笑了起来。赵睿跳起来要去捶司马吟,司马吟急忙往杜瑞身后躲。

    赵玉笑道:“姐姐好厉害,你怎么知道他是司马二哥,他是赵七哥?”

    杜似兰微笑不语。

    赵楷道:“你杜姐姐统率千军万马,这点识人小事,如何难得到她?大家别再闹了。阿累。”

    赵累忙道:“楷伯。”

    赵楷道:“你过来,有件事要麻烦你。”

    赵累道:“是。”走上前来。

    赵楷附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赵累回头看看赵玉,凛然道:“侄儿明白。”

    赵楷看看赵玉,迟疑半天,道:“玉儿,你不能随我们去当阳了。有件紧急事情,需要你陪你累哥到北边去一趟。”

    赵玉啊的一声,叫道:“爹!我不去,我要去找飞叔。”

    赵楷皱皱眉:“不行,这趟你非去不可。”

    赵玉拧起细眉,看看杜似兰,道:“什么要紧事非得我去不可?我就不去,我要去帮飞叔打孙权。”

    赵楷脸色一沉,赵睿忙道:“楷伯,飞兄……不,主公前线目前正是用人之际,玉弟久经战阵,枪法出众,正是主公急需之将。有什么事的话,小侄愿代其劳。”

    赵楷道:“你不能去,这次去当阳见过主公,你我都得连夜赶去汉中。”

    司马吟道:“师伯若有差遣,睿兄不能去,吟儿愿往。”

    赵楷看看他俩,心:“你们捣什么乱啊?这事你们谁去都不行。”

    杜似兰这时忽然明赵楷心中所思,暗:“赵师心怀大局,知道桓袖离家远逃,拒绝主公求婚,已令桓家大为难堪,急于补救,即使是让自己的儿子委曲求全也在所不惜。但玉儿年幼性烈,又只见过那女孩一面,不知道对阿袖有没有意思,欲速则不达,万一不谐,赵师虽是一意要成全好事,这时候让他们见面,却未必就是好事。”道:“赵师,不如这样,我先发出讯息,报与许都细作,让他们知一声,这边且烦劳赵累兄前去迎接,较为妥当。当阳现在是主公独支大局,也确实需要玉弟帮忙。”

    赵楷扫她一眼,了,无奈坐下,道:“那好吧,就依小兰。”

    赵玉欢呼一声,抢上去拉住杜似兰的手,道:“多谢杜姐姐!”

    杜似兰微笑一下,拉着他坐下。

    赵睿冲司马吟挤了挤眼,意思是你看这小子!司马吟微笑,俩人一起坐了下来。

    杜似兰对杜瑞道:“瑞叔,你传令下去,今晚咱们暂且不走了。”

    杜瑞应了一声,向诸人拱一拱手,快步出去。

    杜似兰对赵楷道:“赵师,现在我这边的情况您大都知道了。您给我讲讲,最近中原的战况究竟如何了?现在各地之城都严密戒严,我们的细作很难像以前那样畅通地传出信息,我都快急死了。”

    赵楷微一犹豫,点点头,道:“嗯,这样,睿儿,你就先择要跟小兰讲讲洛阳城关之前,真髓如何与夏侯渊死拼射技……”

    司马吟忽道:“师伯,我有一事,先向兰姐说明。”

    赵楷和赵睿不知如何,竟都暗暗松了口气。

    赵楷道:“那好,你说。”

    “兰姐,小弟南下时接到师父的密函,信上说在他老人家和淳于宾前辈的斡旋之下,黑山张燕大首领已将淳于铸大哥以及上次在伊川被俘的飞帅亲卫十六人全部释放,同时归还了他们的兵器。”

    杜似兰惊喜非常:“淳于铸还活着?”

    司马吟道:“正是。张大首领知道淳于兄弟是飞帅爱将,所以特别请恩师转告飞帅,他早欲将淳于兄弟还给飞帅,只是淳于兄弟伤势较重,一直将养着,现在才告痊愈。”

    杜似兰心:“早欲归还?才怪。”笑吟吟道:“只要人回来就好。”

    赵玉道:“我听说飞叔那一战丢了金银戟,他们是不是也一齐还了?”

    司马吟道:“这个恩师信中没,我就不知道了。”

    杜似兰道:“玉儿别打岔。司马兄弟,他们什么时候能到这里?”

    司马吟算了一下日子,道:“他们先去了邺城,从那里出发,嗯,按正常脚程,我再有几天也该到了。”

    赵玉道:“兰姐,我们撤离之后,万一他们过来找不着我们怎么办?”

    杜似兰笑道:“不碍事,我们走了,这里还有你累哥呢。”见他不放心的样子,轻轻敲敲他的小脑袋,向大家解释:“从前几个月开始,各地的联络站就不断遭到破坏,消息严重堵塞。主公和军师在六月底已命令我们采取应变措施,到现在已经略见成效。眼下各地的联络网,包括南阳、新野地区,相应已进行了重,淳于兄弟和张凤妹妹是同门,他们从张妹妹那里过来,自然得到特定的联络暗语,知道来这里之后找谁。”

    “哦!”众人释然。

    杜似兰道:“赵师你们且坐,我立刻发送讯鸽,通知其他联络分站,顺便告诉主公这个好消息!他一定非常开心。”起身出去。

    趁着她出去,赵睿担心地看一眼赵楷:“师伯,汝南的事,要不要跟兰姐说?”

    赵楷沉着脸,道:“现在龚都渠帅下落不明,你先不要这件事,以免影响小兰的撤离计划。反正数日间我们就可以到达当阳,待见到主公,再细说不迟。”

    ※※※

    次日,新野。

    城头上,满身戎装的霍峻正与披风扫地的杜似兰一起,观看着城下的撤离行动。

    新野县是西汉所置,至今已有三百余年历史。虽然比起襄阳、江陵等大县城来只能称得弹丸之郭,但却是南下襄阳的必经之地。自张绣前年底举南阳郡降曹之后,作为荆襄八郡的北线第一道重要屏障,刘表专门选派了善于守城的霍峻担任新野太守,并少见地给了他中郎将的军衔,说明其对新野的重视。

    新野城北门和南门大开,黄巾分为三路,分别从城的两侧和北门逾城南行而去。

    霍峻不过二十五六的年纪,身材魁梧,气度严正。杜似兰却是言笑自若,熟不拘礼。

    经过近一年训练的龚氏黄巾不复去岁在汝南时的乌合之状,队伍严,行走有序,两千多人已不能算是小军队了,但除了唰唰的脚步声之外,再无半点声响。

    霍峻看得暗暗点头:“不俗。我新野军正规操练也有五年多了,大队人马行军,还有偶尔的刀枪撞击和战马嘶叫,至于士卒间的窃窃私语,更是管不胜管。不到这股草寇,一年来竟有如此进步。飞帅果然得人。”

    杜似兰一边含笑看着部下们鱼贯入城,一边和霍峻闲话,忽然一瞥间,发现他身边的副手位置似乎换了人,问道:“霍将军,你身后这位先生,小妹以前似乎没有见过啊?”

    霍峻回头,侧身让出位置,道:“哦,这是吾友罗蒙,刚从蜀地游历回来。”

    那罗蒙略略点一点头,道:“我在巴蜀周游,多曾听闻当地豪杰称扬杜军师清名,今有幸得见。”

    杜似兰讶道:“你去过我的家乡?”

    罗蒙道:“正是。”

    杜似兰仔细打量对方一眼,见他与霍峻年龄差不多,虽然只是一身很旧的便装,但却浆洗得十分干净,眉高额鼓,清雅中透着一股智慧之气。

    霍峻道:“杜军师,我有一事相求。”

    杜似兰怪道:“霍将军,你这就生分了。有什么事,似兰只要力所能及,皆当照办。”

    霍峻咬着下嘴唇,迟疑良久,道:“我……”

    忽听城下一阵嘈杂声音,霍峻急忙转头往城下看去,喝道:“为何喧哗?”

    下面有人叫道:“将军,远处尘烟飞扬,似有军马来袭。”

    霍峻吃了一惊,狐疑地看向杜似兰。杜似兰向远方眺望,果然发现一股烟尘高高冲起半空。仔细看了一儿,道:“将军勿忧,来人之数,不超过千人。”

    霍峻看看罗蒙,罗蒙点点头。

    霍峻面容略略放松,道:“新野虽小,却也不惧敌人。杜军师,让你们的人赶快进城,免遭池鱼之殃。”

    杜似兰道:“小妹在新野多日,颇受将军照顾,今日既然撞上,岂能袖手?霍将军你且约束本部人马,待似兰为你生擒敌将,以表清白。”

    霍峻脸上一红,道:“我自然相信杜军师。”

    杜似兰探头对城下道:“司马兄弟,玉儿,你们前去查看,若遇敌人之将,只管擒拿过来。”

    新野黄巾这次南撤,兵分两路,妇孺病弱七百多人由杜瑞率领,乘三艘蒙冲从水路先走,沿白水南下,经由汉水的支流漳河、蛮河径趋阿飞军的驻扎之地当阳张家湾,那里离最前线慈化镇不足二十里。

    赵楷和赵睿因为不宜过于暴露身份,而且急于面见阿飞,也随船同行。其他主力战士,则是杜似兰自己率领,司马吟和赵玉为辅,从陆路笔直奔樊城,伊籍作为刘表的使者,现在正在那里等着,以保证杜似兰军的顺利通过。

    此时司马吟和赵玉正在城门附近,闻得杜似兰之命,应了一声,率领数十名黄巾骑士正待前行。新野军一位负责协调的年轻军官忽道:“保疆卫土,我等之责也!岂能让外人分担?”一青鬃坐骑,手舞三尖两刃刀,领着百余骑迎将上去。

    赵玉一看,这是谁这么生猛啊?细眉一挑,不乐意了,勒住坐骑,斜着眼冷冷瞅着。司马吟恐怕那将有失,杜似兰面上须不好看,马鞭一挥,打马便追。

    杜似兰侧脸看看霍峻,见他脸色不佳,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吼叫声渐渐响亮,不一刻那股来军已突至近前。却是前面三骑在先狂奔,后面十数丈之距,数百军拼命追击,人喊马嘶,刀枪闪光,不时有集束箭镞飞射前面那三人。前面那三人身手非常,上护身,下护马,敌箭虽多,却没有一只能伤他们分毫。趁隙反射,往往矢无虚发。

    新野那年轻军官上前喝道:“什么人胆敢犯我之境?”

    对面三骑中一人大喝道:“正方,救我。”

    那年轻军官见他灰头土脸,头发、衣服散乱不堪,怔了一怔,定睛一看,方才认出:“啊,子庆,怎么是你?”顾不得细问,让过三人,引众拦住追击之军。

    追军中为首一将踢马而前,冷声道:“识得大将张郃否?”铁枪一抡,呼的击了过来。

    那年轻军官啊一声叫,急忙挥刀抵挡。

    “当啷、当啷、当啷!”声响,刀枪连续相撞,磕出无数火花。

    那年轻军官挡住敌人两枪之后,两臂已然发麻。只觉这第三枪重如泰山,粘在自己刀口上,怎么摔也摔不脱。心中一急,大喝一声,勉力推去,终于将敌枪推了出去。

    张郃冷面上露出三分惊讶,七分欣赏之色,道:“小孩子,你能挡住我盖马三枪,刀法不错。你叫什么名字?”

    那年轻军官呼出一口长气,呸的一声,喝道:“我乃刘荆州属下,新野县尉李严李正方。”

    “李严?你如此本领,在刘表手下只做得一个没品级的县尉,实在可惜。快快投降,我家丞相必然重用。”

    李严大怒:“胡言乱语,看刀。”跃马挥刀,也是三招连环,刀花如雪片一般,洒然罩住张郃

    张郃赞道:“不错。”铁枪一晃,枪身震荡开来,随手把他前两式刀招破去。

    李严最后一刀名为“狂龙破天”,取傲慢不羁的怒龙穿天而去的气势。但此次双方面,完全出乎他意料之外,被张郃先声夺人,三枪下来气势不知不觉已是大沮。当使到这一式,他心头忽然生出杂念,道:“张郃是天下有名的武将,我这一刀要也被他轻易破去,脸面何存?”此念一生,心上更是跌落下风,刀法顿时慢了。

    张郃瞧出破绽,铁枪忽挺,从刀光中刺了进去,一枪正正戳在李严挥刀的右臂上。

    李严啊呀一声,大刀落地,勉强掉转马头,两腿一夹,败下阵来。

    张郃嘿的一笑。

    对张郃这种高手来说,从李严失刀直至拨马而逃,这时间可真是不短,他若要取李严小命,就十个李严也全都杀光了。但张郃追随曹操一年来,知道主公最是喜爱人才,这李严的武艺相当不赖,自己也颇为欣赏,便放了他一马。

    目光越过了他,去看对面新野城。

    那边子庆三人策马狂奔,直奔城下,边跑边大叫:“快让开,快让开,曹军打过来了,曹丞相打过来了!”

    正在行军中的黄巾队形微见混乱,毕竟大家在曹操手下吃的亏太多了。维持秩序的新野军见三人狼狈,李县尉既已放了他们过来,却不知是什么身份,仓促之间,纷纷让道。

    霍峻微一皱眉。

    杜似兰心:“有点奇怪。”凝神一,忽道:“有诈。”

    这同时,那罗蒙也同时叫道:“仲邈,这三人乃是奸细。”

    话一出口,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对对方思虑之疾都是颇感惊讶。

    仲邈是霍峻的字。霍峻自己也正在疑惑,闻声一惊,急忙传令:“抓住这三人。”

    转眼间,三骑已奔至新野北门护城河之下,见吊桥平放,城门洞开,不由心喜,马便上。

    虽然平安日子过得久了,荆襄的军队素质都较弱,但新野军却比较特殊,由于有霍峻、李严等很有素养的长官督促,战斗力相当强,平日的戒备也相当严密。今日因为黄巾南行,新野北关洞开,才给了子庆可趁良机。

    子庆哈哈大笑声,他身后一个红衣少年两手一扬,嗖嗖嗖嗖,漫天顿时冲开凄灿的花雨,城门附近的士卒惨叫连连,纷纷栽倒。有的没射中要害部位的,还带伤阻截,没走两步,也是脚酸腿软,倒卧不起。

    另一大汉纵马上了吊桥,驱散前后的士卒,挥起手中巨斧,“嘭、嘭!”两记闷响,已将吊桥的两条粗大铁索斩断。然后独仗长斧,力守吊桥,左拦右阻,前遮后挡,不许新野军通过。

    两里之外,张郃见那三骑进展顺利,心中大喜:“主公果然神机妙算。”举起手中长枪,回头喝道:“儿郎们,跟我冲啊!”一骑当先,奔腾而去。

    “张”字大旗一展,他本部的近千骑士均是黑衣黑马黑铁枪,跟在主将身后,如一块巨大的黑石,滚滚向前。

    杜似兰忽然喝道:“先杀吊桥此贼。”

    新野城下的当地守军和黄巾军见张郃部这等声势,也知情势危急,刀枪棍戟,一齐向那巨斧大汉招呼。

    那大汉毫不在意,闷喝连连,沉重的大斧居然使出了许多轻型兵器才能见到的巧妙变化,所有击来的兵器,根本就无法递到他身前三尺之内。

    那善使暗器的红衣少年不时放出细小暗器,将欺近的士卒放倒。他眼力手法与众不同,暗器毒性又十分怪异,不一儿竟然在自己的身前身后布起了一道圆形“人墙”,后面的士卒要上来接近他也已不太容易,更不用说拿刀拿枪去砍他戳他了。

    子庆了解新野本地情况,本要上前去和使斧之人并力护桥,但见他斧技如此娴熟精妙,敌人中并无一合之将,又有那少年助他,知道无碍,便放心他顾。游目四望,见李严正狼狈往这边跑,不觉脸露讥讽之色,拈弓搭箭,笑道:“正方,要去哪里?”嗖的一箭便射了过去。

    他一说话,城头上霍峻啊的一声,脸色大变,终于知道他是谁了:“原来是你这狗贼!快给我捉住他!”

    远处李严听见弓弦响动,低头急躲。

    只听“叮”的一声,劲风飒飒,擦臂而过。李严大叫一声,身子不觉摇晃几下。

    却是第二支箭暗暗而至,被一枚细小暗器击偏,从李严胳膊上的伤口上掠过。

    本来若在平时有甲叶保护,最多擦破点衣服,弄掉块把铁甲片,已无伤害之力,但现在那地方恰恰被张郃刚以铁枪刺破,却是他周身最弱的地方,骤然再度受伤,饶是刚如李严,也忍耐不住。

    身边有人怒道:“居然使如此暗箭伤人!好不要脸。”

    李严勉强往身旁看去,却是刚刚认识的黄衫少年,知道是他救了自己,心这下脸丢大了,苦笑道:“多谢司马兄相救。”

    司马吟道:“他是你朋友?”

    李严只觉满嘴苦味,涩然道:“我与他已有十二年的交情。”

    司马吟心:“看你也就二十岁出头,那就是从小一起长大了。”激动义气,道:“我去给你找个公道。”

    李严急道:“司马少侠小心,那人是‘阴阳箭’孟达,箭法阴狠无比。”

    司马吟哼了一声,加快坐骑的速度,运内力大喝道:“孟达快来受死!”

    孟达见他击偏自己的雌雄箭,心中早在诧异,嗖嗖又是两箭飞去,司马吟袖中飞出两点寒星,“叮、叮”又是两声轻响,将这两箭打落下来。

    那红衣少年眼前一亮,道:“好暗器!高览,你一个人先守一儿,没问题吧?”也不等他回答,已纵身而起,向司马吟的方向飞扑出去,叫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使斧大汉正是著名曹将,原河北四杰之一的高览,他放声狂笑道:“有什么问题?今日凭我三人,便要夺取此城。”

    话音刚落,人群中一个矮小的白影忽然越众而出,映入眼帘,有人冷冰冰说道:“放屁!”话出枪到,一杆枪闪电般飞射过来,从他胸口刺入。

    高览巨目狂睁,不可置信地看看从自己前心一直穿到后心的那杆细细银枪,又低头看看对方,双眼却一阵模糊,连对方面目都已看不清楚。

    对方冷冷道:“你听好了,小爷就是赵玉。”

    高览一怔,脸上忽然露出一丝笑容,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赵玉飞身纵跳,两手抓住自己的枪杆,双脚已踹在高览的肚子上,借力拔出自己的笔管银枪。

    高览撒手扔斧,从马股后仰面跌了下去,无声而逝。

    赵玉跃上自己的战马,清清嗓子,叫喝道:“我就是赵玉。这张郃是我手下败将,大家不要怕,快集合起来,随我去杀敌军。”

    他今天刚露面,连黄巾军的将士们大都不认识他,新野众兵更是不知道他是哪根葱,虽然他突飞银枪,一击而杀了高览,但因为两军的主帅都没发话,大家心里都:“你是谁啊?”

    赵玉见没人他,小脸一红,心中大怒:“你们这帮废柴!刚才挡我的路,现在还敢不听我说话。”两腿一夹,自己便往前冲。

    忽然身边一个威严的声音道:“大家听赵玉公子的命令!”却是霍峻从城上赶了出来。

    他的声音一出,立刻应声无数。新野守军士气一振,顿时觉得有了主心骨,各执兵器,跟在赵玉身后。

    孟达见势不妙,拨马就跑。

    对面司马吟喝道:“休走,看我的飞土箭。”手势一抬,袖中飞出一个圆圆的球状之物。

    孟达知他暗器厉害,不敢怠慢,一箭劈出。

    红衣少年身在半空,叫道:“别射……”

    孟达箭法当真了得,他和司马吟的距离,已不过数丈,这举手一箭竟射透了那圆球径心。

    那圆球无声无息地裂开,碎块四溅。

    孟达看得真切,心:“被这小子耍了,竟是泥土捏成的球?”

    “嘣!”一声响,骤然寒光闪烁,一丛数寸长的细小丝状铁针从碎裂的土块中弹出,迎面射向孟达。

    “唉哟!”孟达手中的的强弓脱手而出,他捂住左臂,仓惶窜逃。

    司马吟暗道一声可惜,本来他是射孟达右臂的,但顾忌那轻功甚佳的少年出手破坏,只好射了他左臂。

    那红衣少年如风扑近,道:“你这暗器是谁传的?”

    司马吟冷冷看他一眼,这一眼同时已瞥清战场情况,马头一别,道:“后有期。”一把棋子飞出,打落追在李严身后的两名曹将,护着他往城中退去。

    红衣少年还再追,有人道:“徐公子,请勿再追。”

    红衣少年扭头看看,悻悻而停。

    别人的话他可以不听,但却多少要给张郃点面子。

    原来张郃率众已冲到近前。

    少年返回本阵,横了张郃一眼,暗,这家伙虽然年轻,却跟我师父一辈,真气死我了。

    张郃却顾不上看他,面色凝重如水,盯着对面的小将。

    “赵公子,竟然是你!”

    赵玉嘿嘿笑了:“张郃,不到吧?”

    张郃扫一眼横尸吊桥上的高览,两眼微眯,胸口起伏,强忍了半天,才崩出一句话:“赵公子,你为何如此?”

    赵玉撇撇嘴,道:“我怎么了啊?”

    张郃心中愤怒已极,双目冷光四射。

    赵玉道:“嗨,你翻什么白眼啊?”

    张郃实在忍耐不住,断喝一声,暗运功力,驰马摇枪,“嗨嗨嗨!”冲马就是三枪。

    赵玉道:“这就对了,磨磨唧唧,看来看去的看什么啊!”银枪一扬,迎上前去。

    这时司马吟和李严已退回己方本阵,李严坚持留在阵中观战,霍峻也不好勉强,只得任他,请司马吟多多照顾,又专门派了几名勇士保护他。

    杜似兰此时也已乘马出城,协助指挥。新野军和黄巾军两军合流,已趁这机重新调了阵形,一左一右,两翼张开。左边是霍峻统带,右边以杜似兰为首。

    李严见那张郃又使出了盖马三枪,而那黄巾小将却似乎犯了和自己一样的毛病,居然要接,不觉惊呼一声:“别硬顶。”

    这一声被赵玉听见了,心:“不硬顶?不硬顶怎么能服你们?”

    适才他发号施令,竟然没一个人睬,实在令他恼火,这回憋着劲儿要杀鸡骇猴,当场立威,张郃这么好的一只标本“鸡”,怎么可以有丝毫的浪费呢?

    两枪“咔”的一交,赵玉两手一沉,暗道:“这张郃一年不见,枪法倒真有些变化,怎么不使巧劲,要以力气取胜了?”内气急行四肢,化解开去。

    又是“咔咔”两声,双枪已连续碰撞三次。

    两马一错镫,各自拨转马头,互相打量对方脸色。

    张郃暗:“不对啊,这小孩子怎么还是这么白里透红的坏笑呢?”

    赵玉心道:“这奸恶的家伙功力怎么这么足啊?”

    他二人曾在官渡大战时两度交手,第一次张郃刚击败典满,欺赵玉年幼,故伎重演,以诈为本,结果被赵玉以正克奇,数招间便反抢主位;第二次赵玉不忿阿飞被袭,出去报仇,使得枪法错乱不堪,张郃则是未尽全力,手下留情。

    所以这次相逢,才是双方真实实力的较量。

    一试之下,二人都有意外之感。

    赵玉心:“我这一年没干别的,天天勤修飞叔传我的九阳神功,枪法内力都有极大长进。在官渡时这张郃已经不是我的对手了,怎么现在突然这么扎手?杜姐姐在后面看着呢,我可不能丢她的人。哼,反正今天得拿你垫背!”

    张郃这一年也是有高人指点,枪法刚柔相济,进入一个新的境界。内部切磋,以前差不多的乐进、徐晃、张辽等都是惊叹不已;调到汝南围剿刘备,他力战张飞,恶拼百合,没让他占着半点便宜。

    曹操对他寄望很高,所以点将让他作为本次行动的主帅。他自己也是自信满满,藐视南方英雄,以为这回别的不敢说,单打独斗定能势如破竹,无论遇到谁都将是摧枯拉朽一般的横扫局面。

    不到,第一次作战,第二回出手,居然就碰到赵玉这么个硬点子。

    张郃心里嘀咕:“这小子劲儿好大!”他是本军之主,自然知道自己这么与敌人一个小将硬拼实在不智,但一到挚友高览现在还横尸新野城下,就忍不住怒火中烧,道:“我不在这小子身上戳出十七八个洞来,怎么对得起高将军的一腔鲜血?”

    两人定,不约而同一齐纵马舞枪,再度死战。

    两军阵中鼓声隆隆,为自己人助威。

    李严看得目瞪口呆,心:“这孩子比我还小许多,如何就这么厉害?他是谁啊?”侧身问司马吟。司马吟低声告知。李严恍然大悟:“原来是赵先生的公子!小将对赵先生仰慕已久,司马兄,等赵公子下来,你可得给我介绍介绍。”

    司马吟道:“那是当然。”看着阵前的厮杀,心中怀忧:“这曹将如此厉害,玉弟可别有个闪失,我可怎么向楷伯交代啊?”

    杜似兰也是心中忧虑,不过她武功虽远不及司马吟,但对赵家的枪法却更有迷信一般的坚信,所以对赵玉的担忧一闪而过,接着就:“玉儿信心十足,这一战当不有什么太多危险。目前我霍、杜两军同仇敌忾,士气渐长,曹军要强攻新野,也未必能成。只是曹操不是正忙于中原作战么,怎么突然遣军来袭荆州?而且是卡在我军借道的时候?”

    眼下南方形势是孙权、刘表、阿飞三家争夺,孙权虽然在江夏损兵折将,不得不退回柴桑,但他却断然拒绝了刘表和阿飞的求和建议,招致襄阳、长沙联手,与江陵的周瑜对峙于当阳慈化。

    杜似兰暗:“襄阳军现在应付周瑜已很为难,若曹军铁骑大举南攻,前后受敌,刘表决难支撑。襄阳军一乱,正面周瑜再趁虚而入,我主岂非危险?”

    侧头看看丈余远外的霍峻,见他神色冷峻,目不斜视,要和他聊聊,却不知是否方便开口。

    忽然感觉身后有骑靠近,有人道:“杜军师。”

    杜似兰蓦然回头,却是那个罗蒙。

    罗蒙轻轻打了一下马,和杜似兰并肩而对,道:“请问杜军师,适才你如何得知敌军有诈?”

    杜似兰看他一眼,道:“那三人被曹军追赶,自属敌对,怎么可能口中高呼‘曹丞相’如何如何?而且我看除了子庆之外,那随从二人,衣色鲜亮,日光反耀,夺人之目,岂是狼狈被人追逃而至?”

    罗蒙恍然:“原来如此,佩服佩服。”

    杜似兰反问道:“先生心机极快,似兰亦很佩服。先生却又如何得知他们乃是奸细?”

    罗蒙摇头:“惭愧!杜军师是因那随从二人衣服过新而看出有诈,鄙人却是因那孟达衣衫过旧。”转过头,在敌军之中寻找孟达。

    杜似兰奇道:“哦,怎么说?”

    罗蒙道:“鄙人别无所长,只是一双眼可视甚远。孟达那厮我是认识的,即使昔日最狼狈的时候,他从来没有像今日这么蓬头垢面,狼狈不堪,其状近伪;还有,我见他骑在马上飞驰,下紧上松,身体极其稳定,甚至看到他面上微微露出的笑容,种种迹象,显示他心情并非如何紧张。等到后来离城近了,却变得面目僵硬起来。一便知,此欠通。”

    杜似兰道:“罗先生在城头之上,竟然可以看到孟达脸上的表情?”

    罗蒙没在敌军中找到孟达,恨恨转回头,道:“正是。”

    杜似兰心:“我发觉不对时,只不过能大致看清他们的衣服,那时他已同时发觉不对,难道那么远他就已经认出了孟达?世间竟然有这样的人,真是不可思议。”但到赵师曾说: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勉强压住好奇心,道:“罗先生,目前形势,你可有教我?”

    你专门从城上下来,就是要问我这些么?

    罗蒙看看酣战中的赵、张二将,道:“杜军师属下,不,应该说飞帅属下,人才济济,这位赵玉公子年纪虽幼,但依我看今日也不输于那曹军中著名的张郃,然而杜军师却面现戚容,可是到一旦新野失陷,襄阳必然难保,那时飞帅两面受敌,情况将十分危险,是么?”

    看杜似兰面上露出非常震惊的样子,忙道:“小可没有别的意思。我刚听到李县尉和司马少侠私语,方知那位小将竟是赵玉公子。而军师急于和元邈讨论的,难道不是如何守住新野么?”

    杜似兰定定看他一眼,点一点头,道:“不过我看霍将军自有主张,所以一时尚未拿定主意。”

    罗蒙道:“这个方面么,小可倒愿略尽绵力。”

    杜似兰大喜:“愿闻先生高见。”

一、旧部重逢

    又是一个凉快的早晨。

    我出了大营,径自北行。

    离张家湾东北十余里,有一座小山谷,名为天竹。

    这几日,我几乎天天去那山谷中遛马,顺便锻炼自己马上的功夫。

    二十余骑亲卫分为两组,一组跟在我后面保护,另一组在前开路,为首之人乃是阿昌。

    自从发生徐中流暗杀事件之后,徐庶就立刻加强了对我的保护措施,在军中选拔忠勇之士组建了一支镇军大将军的护卫队。恰好阿昌返回,徐庶立刻让他担任了我私人卫队的首领。就这他还不放心,还老着再给我找几个高手。前不久瑾儿携金旋的首级来见我,立刻又被他给看上了。要不是瑾儿与杜似兰有约在先,他怎么也不肯再放手。

    南方的山道不比中原那么平坦,骑在马上,勉强能中速而行。不过反正我也只是遛马散心,对速度不是那么在意。

    在到天竹山的半途,有一处草沃林茂之地,是个园子,据说里面遍种桃树,春天时四野都开满了桃色的鲜花,十分瑰丽,所以叫桃园。

    驰过桃园时,我随便看了看。园子里大约一半是桃树,枝上都是光秃秃的,什么花都没有,但其他诸如松、柏等树,却是郁郁葱葱,十分茂盛。园子周围都是看不到边的庄稼地,浅绿色的麦浪在风中波动。有些小块已经黄了,那是成熟的小麦,都弯下腰,低着头。往远看去,淡淡的云,红红的霞,辽阔的田野寂静无声。

    我摇摇头,战马从桃园旁边踏过。

    景色虽好,可惜现在我实是无心观赏,所能到的只是很俗的东西:“麦子快熟了,过些天得让人赶紧来收割。”

    忽听前面阿昌喝道:“是谁?出来。”

    我一勒马疆,身后十余骑立刻呼一下散开,呈半弧形把我围住,只在前面留一个口。

    这是徐庶的训练手段,他知道,一旦遇险,只要能护住我的侧后方,就算成功了大半。敌人要从正面袭击我,估计没什么戏。

    路旁站起一人,道:“军爷,这道路如此宽敞,我等自坐路边休息,不妨碍你驰马吧?”

    我心头一动,这声音好生熟悉啊!

    听到阿昌生涩凶冷的声音:“不行,我主走过的路上,不许闲杂人在场。”

    那人啊的一声,旁边忽然传出一个女子的声音:“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你家主人未免也太霸道了些吧?”

    阿昌不说话了。

    我知道要坏,阿昌不耐烦了。急忙一马,奔了过去。

    果然,远远就路边一个麦田旁,站着二人,一男一女,男灰女白。他们的身后,还坐着一人。阿昌已从马上跃下,衣袂闪动,直扑向那男子。

    我正要张口叫停,忽见白影一闪,那白衣女子已闪挡在灰衣男子身前。

    “好漂亮的轻功!”我心中一赞,顿时住口,道:“别又是徐中流一类的人物吧?让阿昌先试探一下也好。”

    阿昌显然也吃了一惊,飞跃的脚步蓦然放慢,凝神一步步走过去,喝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那白衣女子冷笑道:“对军爷您来说,这重要么?”

    阿昌停下脚。这时他离对方大约一丈不到,正是适合出手的距离。

    原野上散发着清晨独有的清新、潮湿的泥土气息,遍地是野花。

    草叶和树枝上,还残挂着几颗水珠儿。

    蓦地“噌!”一声响,白光骤现。

    却是那女子感受到他的气劲鼓动之势,抢在他出手之前出剑。

    阿昌心头微讶:“竟然先发制人,这女子好敏锐的感觉。”

    身形一晃,欺近敌身,便要施展空手入白刃的绝技,强夺对方长剑。

    我叫道:“阿昌小心,别碰她兵器。”

    阿昌一惊,他虽然自大,对我的话可不敢忽视,立刻拔出一口护身短刀。

    “喀!”一声轻响,短刀一折为二。阿昌左手中指轻轻一弹对方的剑脊,飘身急退。

    他这一弹乃是外家的鸣琴指法,却蕴含了他苦练数年的寒鸡奇功,一指内外兼修,非同小可。

    对面那女子长剑被他一指击中,手腕一震,也是微微一惊,停手不攻。

    她身后那男子忽然叫道:“是自己人,不要打了。”

    阿昌看看自己那柄被削去一半的短刀,随手扔掉,瞪眼看着对方长剑。

    我这时已然认出那灰衣男子,原来是他!急忙下马。

    “阿昌,退下!刘二,是你么?”

    那灰衣男子奔了过来,“扑通”跪倒在地,磕头道:“飞帅,是我,是我啊!我可找到你了!”

    我抢上两步,扶住他胳膊,道:“起来起来,难怪我听着声音如此耳熟。”忽然鼻子一酸,起在伊川安陵殉难的他铁肩、比翼两门的弟子,眼睛顿时红了。

    刘二爬将起来,双目也已是热泪盈眶,他看着我,咬牙强忍心痛,道:“飞帅,您别伤心,情况小的都知道了。”回头道:“你们别打了,是飞帅!”

    那白衣女子不去睬他,盯着阿昌喝道:“你如何使鸣琴指?”

    阿昌也不睬她,自行退到我身后。

    那一直端坐之人这时站了起来,说道:“韩女侠,请住手。”

    白衣女子瞟了我一眼,收剑入鞘,转身而回。

    刘二引着我过去,把我介绍给那人:“田老,这位就是飞帅。”

    我看看他,大约五十岁左右的年纪,双目纯净,面容慈和,手中拄着一根木杖,含笑看着我。

    “不用说,您莫非就是元皓先生?”

    那田先生道:“正是田丰。”

    我上前握住他持杖的手,单膝跪地,拜道:“阿飞久仰先生之名!”

    田丰慌忙搀扶:“折杀元皓。飞帅快快请起。”

    我顺势站了起来。

    田丰叹道:“其实田某败军之士,早当死矣!飞帅又何必让刘二哥倾力救我呢?”

    我看他这样子,心中道:“怎么都过了一年多了,你还是放不开官渡那一场么?”道:“田兄明知本初将败,败则必迁怒于己,却甘冒虎口以尽忠规,真烈士也。官渡之败,罪不在我兄。阿飞我虽然粗鄙无知,也知敬忠臣,爱义士,既知田兄小难,岂能不救?”

    田丰看着我,又叹了口气,道:“飞帅说得好!田某这一双眼,真是混浊一世,不知识人,还不及沮广平兄,双目虽盲,心里却是明白清楚的。”

    我随口问起沮授近况。

    田丰道:“一言难尽。飞帅,我先给你介绍,这位是韩娥韩女侠。一路之上,田某多蒙她照拂。”

    我拱手为礼:“韩女侠好剑法,阿飞佩服。”

    刘二道:“飞帅,韩仙子不但剑法好,还弹得一手好琴,江湖人称‘琴仙’。”

    嗯?我了起来,问道:“莫非是‘四大琴王’中的韩仙子?”

    刘二道:“正是。”

    我急忙重又施礼,虽然对方年轻,但那可是武林的传奇,早几年的“前浪”高手。

    韩娥漠然还了半礼,对田丰道:“田大人既然已找到所寻之人,韩娥就不多奉陪了,这就告退。”

    田丰道:“韩女侠,回去请代田某多多谢过薛先生。”

    韩娥道:“大人不必客气。”看一眼阿昌,转身欲去。

    刘二忙道:“韩仙子,既然来了,不如多住几日,何必那么快就走呢?”

    韩娥冷冷道:“此处已无我之事,留之何益?”身子一弹,施展轻功,径自去了。

    刘二还要追。田丰道:“韩女侠本是随性之人,刘二哥你就别枉费力了。”

    我点点头。刘二只得罢了。

    就这么一儿功夫,韩娥已无踪影。

    不到在这种地方遇到田丰,我十分兴奋,天竹山自然不去了,当即返回张家湾。

    回到大营,徐庶见到田丰,也是惊喜非常,敬以前辈之礼,对田极其尊重。

    田丰身体不是很强壮,这么多日辛劳,积累下来,已经非常疲惫了,进些餐水,洗洗就先去小寐了。

    刘二重返故主之帐,却是精神亢奋,怎么也睡不着,自然成为我细细盘询的最佳人选。

    去年官渡决战之夜,我忽发奇,临时起意,让沮鹘和刘二去救沮授和田丰。不久我被遣返许都,关山阻碍,乱战未歇,消息难通,却是得不到刘二他们的一点音讯。

    后来沮授、沮鹘辗转流落到许昌城外,沮鹘偷偷去司隶府找我。我非常惊喜,问起刘二。沮鹘说,因为时间紧迫,当日他和刘二出了曹营便即分手,约定各救一人。沮鹘返还官渡袁营,暗中去见叔叔;刘二直接奔去邺城,潜入大监伺机营救田丰。临别时沮鹘将邺城中的情况择要向刘二说明,并给他介绍几个可以信任的沮、田两家的族人,让他先去找他们。具体情况如何,却不知道。

    第二天我悄悄出城,与沮授私下见了一面,他双目刚盲,心情郁愤消沉,我只得委曲求全,勉力安抚,双方说话还算投机。当时形势比较紧张,我也刻意低调,不欲引起曹操的再度重视,就没接他们进城住,只是安排人手,对他们暂居的地方暗暗保护起来。

    沮鹘和张绣的儿子张泉少年时交情不错,闷极无事,不久沮鹘就联系上他,通过他搭上王越、法正等正图谋政变的九人集团。这件事事关重大,沮鹘没有敢对我说,但他却和王越一样,非常积极地拉我也一起干,所以其后法正去见沮授,才有要争取我的说法。

    直到等池早被诱加入他们集团之后,我才得知全部内情。我对王越他们的行动并不看好,不过沮鹘既然入了他们的,我也就不好再说什么,只嘱咐他一切自己小心,有事可随时来找我。

    得不到刘二的情况,我心头非常焦急,建立情报网之后,便让张凤去探查刘二和田丰的下落。探子回报说,据闻田丰已被人救出,详细情况,却是半分也打听不到。没过几天我随军出征伊川,兵败安陵,仓惶南逃,据长沙,斗周瑜,就更没时间和精力顾及刘二的事了。

    今日能和刘二他们在桃园相逢,真是意外之喜。

    等刘二一吃完了饭,我就拉着他进入我的寝室,慢慢闲聊。

    原来当晚刘二和沮鹘分手之后,便昼夜兼程,一口气赶到邺城。比翼门的根虽不在邺城,但他本人却是邺城附近一个小县的人,对邺城非常熟悉,加上沮、田本为邺中大族,很快他就联系到沮授的弟弟沮宗。

    沮宗是个很有担当的人,明白他的来意之后,慨然应诺帮忙,立即动用所有的关系,在袁绍派来杀害田丰的使者到达邺城的前一晚,终于悄悄将田丰贿救出去。

    有钱万事通,监狱中自然有替死之人,狱卒谎称田丰已然得瘟病病死。那使者远远见到面目肿烂的尸体,吓得转身就走,草草回报完事。袁绍当时头疼的事多了,也没太在意。

    但田丰有个对头,便是中军谋士逢纪。此人心计甚坏,嫉妒田丰、沮授之谋,一直偷偷摸摸,暗中对袁绍诋毁他二人。他得知田丰病死之讯一直不相信,随袁绍逃回邺城之后,便开始追查此事,拷问知事的狱卒,狱卒抵赖不住,全部招。逢纪知道袁绍耳软心惑,怕他忽然回过味来要重新起用田丰,便不把此事报给他知道,私底下立刻派人去追杀田丰。

    刘二保护着田丰,东躲西藏,苦不堪言。因为田丰自己也不活了,多次要主动去找袁绍请死。刘二死命相劝,顾了外面又得顾里面,那段日子真是焦头烂额,日夜难眠。

    直到今年过了年,袁绍病重,逢纪要和审配助少子袁尚夺权,主要精力放到与辛评、郭图等人勾心斗角,互相倾轧上去了,这边情况才算好了一些,但二人依然不敢公开露面。沮宗找了个机,让刘二护送着田丰,南下前往黎阳(今河南浚县东)躲避,那里现在是大公子袁谭的势力范围,逢纪的手伸不过去。

    在黎阳闲居了几个月,刘二拼命打听我的消息,直到五月初听说张燕、刘备与阿飞三家结盟的消息,才知道,我已经离开许都,去了长沙。他与田丰商量,田丰近半年与他相处,颇有感情,知他思主心切,便主动出要随他南下,去看看江南的景色人物。

    刘二大喜,又与沮宗联络。不久沮宗亲来黎阳,带来沮授叔侄现在许昌的好消息,并向田丰呈上一封沮授给他的口授信函。沮授信上对我极力称赞,更坚定了田丰南下的决心。所以两人第二日就启程而行,一路沿途打听,得知我现在当阳,便来投奔。

    刘二口若悬河,滔滔不绝,一口气说了一个时辰。

    听完之后,我感慨万分,刘二为了我的一个心血来潮的命令,苦熬了一年啊!好在没白熬,算是忙的有价值。

    我轻轻摇头:“原来情况如此险恶!难怪无论我怎么打听,都半点真实消息都没有。”

    刘二愤愤道:“是啊,飞帅以后打到河北,抓着那个逢纪,一定要让我好好砍他几刀。”

    我道:“好,他就交给你了。对了,那位韩娥女侠如何与你们同行?”

    刘二道:“韩仙子是沮宗大人一位好友的朋友,沮大人恐怕路途遥远,我一人无法护得田先生周全,所以专门请了她护送。不到她这就走了。”

    我道:“嗯,沮授先生给田丰先生的信还在么?”

    刘二摇头:“田先生看完之后,不久就毁掉了。”

    “那你可记得,沮授先生信上如何说我?”

    刘二看我一眼,我脸上一红。

    没办法,不是我自恋,实在是能得到沮授那倔强老头的称赞,是我怎么也不到的,所以极力知道。

    刘二道:“沮先生的原话,小的大多已记不大清楚了,总之是夸飞帅为人仁义,又有雄才大略。不过有一句话还记得。”

    我急道:“什么?”

    刘二道:“沮先生说,君用忠良,则伯王之业隆,臣奉暗后,则覆亡之祸至。诸侯之臣,义有去就。”

    我横了他一眼:“这是夸我么?”

    刘二道:“是啊。”

    我思忖品味了一下这句,道:“这么拗口,难为你居然记得。”

    刘二道:“田先生曾把信念给小的听,小的当时也是不明白,田先生就把这句话专门挑出来解释给我听,说是沮先生劝他要去乱邦,就有道。所以现在还有印象。”

    我喜滋滋道:“不错啊,去乱邦,就有道。嘿嘿,看来我是那有道了。”

    刘二点头:“田先生的意思,大致就是这样。”

    我心里洋洋得意,说道:“刘二,这一年来你吃苦了。唉,自伊川之战以后,刘纲他们都去了,我身边一直没有亲近之人。徐军师刚为我组建了卫队,你现在回来,那可真是太好了。”

    刘二大喜,知道我这是要封官了,急忙跪倒谢恩,眼圈却忽然又红了。

二、巨鹿田丰

    从寝室出来,进入中军大营,却发现徐庶和田丰正在我的帅帐中据案对坐,都低着头,笑吟吟地盯着什么看呢。

    听到我刻意加重的脚步声,徐庶抬起头来,略略有些诧异,笑道:“主公,就算是他乡故人,也不用这么眼泪汪汪的吧?”

    怎么搞的,屋里毛巾擦半天还没弄干净?

    我脸上一红,忙又揉揉眼,道:“没什么,只是忽然起刘纲、池早他们,心里有点难受。”

    徐庶道:“哦,是啊!”脸色不禁也沉了下来。

    我忙道:“啊,元直,你和田先生在聊什么啊?”

    徐庶道:“主公你自己来看啊!”

    我一屁股跪坐在他俩身旁,探过头来看。

    田丰抬起头,双眼在我和徐庶身上转了两转,忽然轻轻叹息,连续三声。

    我和徐庶都去看他,怎么了老先生?

    田丰道:“田某一路南来,多闻百姓传诵,说道飞帅怀仁,军师重义,君臣相得,犹鱼入水。田某尚有不信。今日见之……胜过传言多矣!”

    “啊……呵呵,田老您太夸奖了,阿飞哪里承受得起?”田丰、沮授,那是轻易夸赞他人的主儿么?心如比干之死,头似董宣之硬,他们可是三国中有名的俩犟牛军师,清高自恃,一触即发,火气猛着呢。刚才听刘二说沮授信中赞我,我已经乐得如堕云雾,这儿我心花怒放,手姑舞之,足且蹈之,都不知该说些什么谦虚的词好了。

    徐庶微笑,难得见到阿飞这么失态的模样,真是可爱啊!

    田丰也微笑着看看我,然后慢慢跪直身体,敛去笑意,双目正视我的眼睛:“田某路上已然定,若飞帅果然仁义,田某当奉飞帅为主,至死不移。”

    我急忙端正脸色,了一,道:“唔,能得田老看重,阿飞不胜荣幸。只是阿飞目前,兵微将寡,势力弱小,恐怕误了田老大才。”

    田丰道:“昔袁本初僻起勃海,蹙居延津,士无斗粮,仰人资给,其时势力,犹弱于君。然并韩馥,灭公孙,八年之间,已能掌控冀、青、幽、并四州,拥兵数十万,成为天下最强者。飞帅自度,难道尚不及本初么?”

    呸,袁绍算什么东西,怎么能跟我比?

    暗暗啜骂一句,却心生喜意:“这老头已然改了口,那就是对袁绍真失望了。袁绍老哥,对不住了。哈哈,本来嘛,你一直就没本事用他,他什么好主意你都听不进去。而且要没我,田丰早被你给杀了。”

    古人择主之后,往往得改口敬称,比如什么明公主公什么的,最次的,也得叫什么袁公曹公什么的,叫人的名字,那已经是接近一般性的客气话了。

    徐庶道:“田公,我主并非此意。我主雄才大略,冀望扫除群雄,还我大汉荡荡山河,朗朗岁月,岂敢自甘人后?只是希望田公三思之后……”

    田丰伸手制止住他,道:“不必多言。君贵审才,臣尚量主,存亡荣辱,皆由此来。我田丰绝非朝秦暮楚之徒,在那邺城大狱之中,我已为袁公死过一次,并不相欠于他。此身既由飞帅重生,自当为飞帅效死。”说到这里,忽然顿了顿,面现歉意:“元直,我就这个脾气,你勿在意。”

    徐庶笑道:“元直岂敢?主公,”正色向我道,“田公,海内智士,天姿瑰杰,权略多奇,算无遗策,臣请以为军师。”

    在田丰入睡之后,徐庶已经和我略加商量如何安置他了。本来以田老他的声望智谋,担任军师也足够分量,但当徐庶出让贤之议时,我却不肯同意。

    毕竟,徐庶随我日多,而且总军务得心应手,施谋展智才华出众,要他让位,首先就不合人尽其才之道。

    所以现在他突然再度出,意外是没有,不过要我立刻欣然赞同,我可也做不到。

    田丰看他一眼,严肃的脸上现出一丝笑意,道:“田丰虽有得奉明主当仁不让之,但元直之才,我也十分钦服。所以请元直不必顾虑田某不安于位。”接着又看我一眼,道:“主公若能于元直之下,封我为副军师,田某已感足矣!”

    我哈哈大笑,田丰如此直截了当,倒也意外可喜,是我辈中人。

    “田老说话,我阿飞爱听。嗯,我请田老任职我镇军大将军府第一副军师之职。”

    田丰大喜:“多谢主公。”磕了三个头,侧身坐好,正式就位。

    我对徐庶道:“元直啊,你就别让了。你看田老,哪儿是谦虚的人啊?再说了,这以后招贤纳士,高才之士越来越多,你见一个让一个,能让得过来么?别废话了,赶快归位。”

    徐庶点了点头,也坐好了,心:“主公新鲜花样真多,居然封田丰个‘第一副军师’,没听说过。”

    我道:“刚才两位看的图,我好眼熟啊!”

    徐庶道:“哦,就是当日襄阳三路北伐的那幅,主公看过的。”

    我道:“蒯良先生筹划的‘七阳计划’,对不对?”

    徐庶道:“正是。一时闲来无事,和田老谈起,就取出来了。”

    田丰道:“元直,第一,以后不要叫田老,叫我元皓即可;第二,我也不是闲来无事,而是听说此事,很感兴趣。”

    徐庶笑道:“是,是,元皓兄。”

    我也一道改口:“元皓兄看过这份计划,感觉如何?”

    田丰道:“臣以为,计划虽好,尚有未足。不过,现在臣不和主公、军师谈论这份计划,而商议目前的作战形势,主公以为如何?”

    我点头:“好,我也很听听元皓兄的看法。元直,你先把目前敌我双方的情况跟元皓兄说说。”

    徐庶道:“是。”命人取过作战的地图,详细讲解当前襄阳、江陵、长沙三方军队的态势。

    田丰满意地一笑,从谏如流,果然畅快。凝目细看那份地图,暗暗琢磨。

    ※※※

    快到中午的时候,张南进帐禀报:“蒯越将军遣人来请主公过去议事。”

    帐中的三人都笑了。

    我道:“那就按我们商量的,我先过去跟蒯越瞎扯几壶,见机行事。元直和元皓兄在军中主持。”

    徐庶道:“嗯,偏劳主公了。”

    我笑道:“有什么办法?谁让我碰到蒯越那种死人?”披挂齐,出帐上马,带上阿昌等百名卫士,赶往蒯越大营。

    蒯越驻军在玉阳镇,是北上的要道。

    到得襄阳军的营门外,蒯越已得到消息,亲自率领众将出营相迎,大都熟识,唯一没到的是蒯良的公子蒯奇居然也到了军中。

    一见到他,我心中暗暗感慨:“蒯良果然坐不住了。唉,有好军师就是不一样啊!要不是田丰徐庶仔细为我分析,我可不知道现在如何应付这小子。”

    蒯越这个人的长相是很对得起观众的,很气派,而且言谈十分风趣,不是缺盐少酱的那种大白菜,但我一直不喜欢他忒自私自利的性子,遇点儿什么事根本没有数百年世家大族的格调,小气得很,这些天每次见到他,我常常只是哼哈敷衍,懒得跟他多说。

    从这个意义上说我更喜欢蒯良,那人虽然病怏怏的,但说话做事却不愧一门之长的堂堂气度。

    所以这次来,我还没进门,就打定只喝茶,只喝酒,只倾听,只放屁,就是不说话。

    果然,蒯越一通瞎摆活,除了损人,就是利己,我就没听到一件对我有好处的。

    开始我还接受他,包括从事中郎将韩嵩、当阳县长习焕、忠信军信字营主将蒯义、司马魏延、杨虑等一干武的敬酒,到后来听得气闷,我干脆抱着酒鼎,低着头慢慢啜饮,连屁都懒得放一个了。

    蒯越恼火地回头去看侄儿蒯奇。

    蒯奇笑了一笑,道:“王世叔。”

    我抬起眼,道:“世侄何事?”

    蒯奇相貌酷似乃父,性子也和他爹差不多,慢慢道:“家父听说,曹操十分痛恨世叔,近来派出无数杀手,要来我荆州,欲不利于世叔。家父说,世叔武功盖世,自无所惧,然君子坦荡,最须防备无行小人暗算。所以家父特命小侄带来两位襄阳的武高手,送给世叔,以为平日护卫之便。”

    “哦?”我把举在嘴边的酒鼎放下,笑道:“子柔先生如此厚爱,阿飞何德何能?”

    蒯奇回头道:“过兄,请进来。”

    帐外走进一个人,三十余岁年纪,膀大腰粗,神色庄重,背插一柄厚剑,到了我近前,施礼道:“小人过千山,见过飞帅。”

    过千山?

    蒯奇笑道:“过兄外号‘碎石剑’,剑法拳法,都是很出众的。”

    我忽然起来,二月间“刻意刀”黄忠前往襄阳赴蒯氏兄弟之约,当时襄阳武林不服前来挑衅的,第一个就是这个过千山,他在黄忠的刀下走了九招,自动认输而退。这人乃“汉沔四剑”之一,在襄阳,算是第一流的高手。当时本来还有很多武林高手黄忠,见过千山也不过十招就败了下来,都甚惊叹慑服,倒给黄忠省了许多麻烦。

    我看出他内力甚深,果然是个高手,心中大为高兴,斟上一杯酒,递了给他。

    过千山看我一眼,接过去一口喝干了,然后迈步过去,站在我身后。

    我心:“蒯良做事,就是如此干脆利落。”这过千山投入蒯家,最多不过这半年时间吧?你看训练得多好啊!

    蒯奇道:“世叔一定奇怪,家父送给世叔两位高手,如何只见到一位?”

    我笑,表示同意,但心里没觉得怎么奇怪。

    在家时我和徐庶、田丰都商量妥了,虽然蒯良的思路我还真有些吃不准。但他现在无论要做什么事,我都不感到意外。

    帐里其他的人都奇怪,看看帐门口,外面再也没有其他的人了。

    蒯奇道:“家父送给世叔另外一个高手,便是小侄自己。”他笑了一笑,让人以为他似乎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但其实他眼睛里一点“不好的意思”都没有,也不其他人的诧异目光,只是从从容容地看着我。

    有意思!

    我道:“过兄我受了,少公子……”

    蒯奇道:“小侄人称‘琉璃剑’,亦是‘汉沔四剑’之一,武功么,比过千山兄是略差了一点,却也差得不远。另外,小侄对野战之法素有小研,统领数千精兵,还是勉强可以的。”

    我道:“啊,公子武艺兵法,我早有所闻。我不是这意思……”

    蒯奇道:“小侄和过兄今日三个时辰赶了四百余里,快马都累死了三匹,从宜城赶到这里,就是为了把家父的心意带给世叔。现在三叔重伤,忠信军忠字营缺乏大将指挥,世叔骑战之技冠绝天下,家父命小侄率半数忠字营将士,跟随世叔左右,以便习观摩。”

    我微微动容,半数忠字营将士?那最少也有一两千人马了。蒯良居然能下这么大本钱?

    暗暗佩服两位军师,不出他们所料,这个谱摆得很有成果。

    “公子言重了,周瑜狡诈,阿飞自当与蒯将军齐心协力,共护美好家园。”说着话,瞥了蒯越一眼。着你哥点,别忘了,我是来帮你保家卫国的。

    蒯奇大喜道:“来,二叔,诸位,我们敬王世叔一杯。”韩嵩、习焕、蒯义、魏延、杨虑等一齐举杯。

    蒯越面色阴暗,默默端起手中酒杯,一饮而尽。

三、我有三策(上)

    等再回到我自己的大营,已经是几个时辰之后的事了。

    依然亮如白昼的天色,使我可以清楚地看到,出来相迎的徐庶脸色铁青得可怕。

    我不知道这个下午发生了什么大事,因为我从来没有见过徐庶这么吓人的神情。

    身后跟着蒯奇、过千山、杨虑和三千忠信军,繁杂的事情不少,但在田丰的指挥下,张南和宋定等将领立刻分别靠拢上去,把襄阳的兵将和我隔开,殷勤招呼蒯奇等人。

    徐庶自己,拉着我就进了大帐。

    帐中没有一个人。

    还没等我坐定,徐庶就取出三份情报,放在我面前的案上。

    我看那几张函上面密密麻麻,内容都不少,便道:“元直,你就跟我说吧。”

    徐庶道:“第一件是,赵楷先生已然南下,现正在赶来张家湾。”

    我道:“好事好事,赵大哥来了,正好大家见见。”

    徐庶道:“第二件是,南阳张郃、高览的军队,昨日趁杜营主南撤之际,突然袭击了新野,险些得手。”

    我吃了一惊:“什么,张郃、高览?结果如何?”

    徐庶道:“幸好赵玉公子及时击杀高览,挡住张郃,曹军见事不谐,撤军而去。”

    我挺身而起,叫道:“玉儿,你说我的玉儿在新野?”

    徐庶道:“是,赵玉公子随赵先生一起到的新野。”

    我道:“现在他在哪里?”

    徐庶道:“他随杜营主一起南下,现在应该已经离樊城(今湖北襄樊市樊城区)不远了。”

    我长出一口气,欢喜不已,笑道:“很好,很好,太好啦……”看看徐庶脸色,声音低下来:“还有一件什么?”

    徐庶道:“最后这封,主公还是自己看罢。”拣出那份密函,推到我眼前。

    我拿起细看,却是油口的联络站发出来的。只看了两行,额上已冒出满头大汗,不去看那中间叙述,直接看到最后一行,忍不住双手剧抖,猛然抬起头来,失声道:“什么,陆子云、杨龄双双阵亡?”

    徐庶咬着牙根,目不转睛地看着我:“是的,主公。”

    我把密函往几一扔,道:“不要跟我开玩笑了,这到底怎么回事?”

    这时,田丰匆匆从帐外进来,说道:“都暂时安排好了。”

    徐庶点点头,道:“元皓兄你且坐,一起商议。主公,这不是玩笑。我水军三日前与朱治军在江陵水城决战,中伏大败,游弋营全军覆没,首领杨龄当场中箭身亡;陆都尉率军前去救援,被吕范军截杀,误中奸计,陆都尉见机不对,下令撤退。他亲自断后,座舰被敌凿沉,舰上所有将士坚决不降,均与主舰同沉,陆都尉……陆都尉亦在其中。”

    我心情激动无比,嘴角颤动,话不成声:“我……我军……武器……”

    徐庶道:“这件事我也非常不明,我船坚器利,士气高涨,如何突然败得如此之惨?我已回函催问确切消息。我,近两日就有详细军报过来。”

    我道:“不可能,绝不可能……陆子云、杨龄,他们怎么?”

    田丰道:“主公,军师,请冷静。油口情况虽危,我们也要先解决了周瑜再说。”

    我烦躁地看他一眼,站起身来,默运九阳神功,内息潜行,上顶泥丸,下压丹田,把混乱的思虑过滤清一遍,发送出体外,才感觉清凉一些。

    徐庶道:“我和主公都是当局者迷,现在这种情况,倒要请元皓兄来拿主意了。”

    我点点头,勉力使自己的声音平缓下来:“元直说得对,元皓兄,你。”

    田丰在我们俩身上看过几眼,然后低下头,看向地图,道:“江陵一战,我军元气大损,若朱治趁机挥舟南渡,攻取油口,直扑长沙……”

    我和徐庶互相看一眼,都见到对方眼中闪出的惊惧之色。

    若如此,我等死矣!

    我道:“长沙的精兵,大都用在组建油口水师上,剩下的一部分,也被我带来当阳,桓阶去桂阳,把他家最后的一千子弟兵也带走了。现在长沙别人不知道,我们自己心里清楚,那等于是空城一座,比纸糊的还不如,没有了油口水军的压制保护,朱治只要轻轻伸个小手指,就能把它给捅穿了。”

    田丰皱皱眉,道:“那么此为上策。不过请主公、军师仔细,朱治此人,能行此策么?”

    我道:“这么简单的形势,是个人也能看到的。朱治以现存的力量,能击破我们那么威力强大的水军,其人能力,也许我们以前都低估了。”

    田丰问徐庶:“军师也是这么认为么?”

    徐庶低头不语。

    田丰道:“以江陵此胜为依托,立即派遣得胜之师,分水陆两路增援周瑜,乘势与我联军决战。此为中策。”

    我道:“这封密报一旦传开,我们在这里的士兵都惊慌不安,急于返回长沙自守。荆沙联军之势自不复存在,蒯越没了我们的支持,半个月他都支持不了。这个结果对我们来说短期内虽然略好,但在曹操、孙权两方夹击之下,襄阳将陷入无望的死境,我们被压缩在长江以南无法动弹,长期看也是必然完蛋的局面。”

    田丰惊异地看我一眼,似乎料不到我眼光还蛮远大的,叹了口气道:“以江陵水军东击江夏,期望打通江东与江陵的通道,使江东大军能顺利西进。此为下策。”

    我眼睛亮了一下,却又黯淡下去:“这个方针能充分发挥江东水军的优势,而且现在没有了我们水军骚扰的后顾之忧,朱治、吕范极有可能作为选择之一。然而,有周瑜在,他一定不同意。”

    田丰道:“果如主公之料,那臣有个建议。”

    我急道:“元皓兄有何高见?”

    田丰道:“弃辎重,背友军,趁夜便撤,兼程返回长沙。”

    我啊一声:“连夜逃跑?”

    田丰肯定道:“今晚就走,否则不及。”

    我道:“元直,你之见呢?”

    徐庶痛苦思索许久,忽然抬起头,道:“朱治、吕范向与周瑜不和,此点若能利用,未始不能让他们选择下策。”

四、五 我有三策(中)(下)

    帐外忽然有人用力大鼓其掌,笑道:“元直果然厉害,此计深得‘用间’之精髓也!”

    徐庶一愣,忽然面显狂喜之色,大叫一声,跳起来便扑出帐去。

    我急忙站起,心:“谁这么厉害,居然能让张南乖乖放他到我主帐之外?”

    阿昌、刘二等人刚随我回来,正在陪蒯奇他们吃饭,营中秩序,特别是我这主将大帐,都由张南安排。目前处于鏖战之际,军中戒备森严,来人就算武艺再强,轻功再高,也绝不可能是偷偷潜入进来的。但对自己居然没有听到他的脚步声而暗暗惊讶:“虽然我全神贯注,心无旁骛,但这人的轻功,也真是不错。”

    不一刻,徐庶转身进来,一个人几乎是被他强拉硬拽而入。

    那人很不满地说道:“你慢点,我又不跑了。”

    我定睛一看,顿时傻了,用力揉揉眼睛,猪目狗鼻,夭眉鼠须。

    “怎么是你?”

    那人道:“就是我了。”推开徐庶,大刺刺往席上一坐,拍案叫道:“我来喝酒,怎么酒还没有上来?”

    我忙道:“有,有,先生请宽坐,马上就来。”叫道:“快取最好的酒来。”

    帐外张南应了一声,忙着张罗去了。

    那人斜着眼看我几下,哼了一声:“你这么站着,可是待客之礼?”

    徐庶冲我直使眼色。

    我却不看他暗示,只是微笑:“难道我坐下来,比我站着更能表示对客人的尊重么?”

    那人道:“正是。我喜欢促膝而谈,轻斟慢酌,居高临下之辈,我是决不肯与他一起喝酒的。”

    我点点头,慢慢坐下。

    张南率领几名士卒,送上好酒好菜。本来也是到吃饭时间了,正好。

    那人一指张南,道:“此人玩忽职守,轻信人言,严重缺乏为将的警觉性,当斩!”

    张南大惊失色,急忙跪倒,伏地请罪。

    我微微一笑,道:“不然,此将当赏。”

    那人一怔:“哦,为什么?”

    我道:“居然能识得士元的重要之处,一点都没耽误就亲自送来到我的中军大帐。很好,很好!”对张南道:“你起来吧,士元兄和你开玩笑呢。”

    那人哈哈大笑,拍拍张南的肩膀:“小伙子,这次是我,下次长点脑子,别让滑嘴的奸细混进来。”

    张南爬起来,低头道:“凤雏大人岂能为人做滑嘴的奸细?”

    那人又是一怔,张着嘴好一儿,才哈哈大笑出声:“果然强将之下无弱兵,我庞统服了。”

    这人竟然是周瑜军最重要的谋士,凤雏庞士元。

    我对张南道:“张南你能辨别贤士,为主分忧,十分可嘉。我先赏你新式战甲一领,下去库藏自己挑吧。”

    张南大喜,急忙拜谢。

    韩暨亲制的新式铠甲,军中谁不艳羡欲得?不过因为数量过少,除了几名高级将领之外,一直没有再往下发。

    庞统轻叹一声,端起酒鼎就喝。

    徐庶道:“士元,这一位还没介绍呢。”

    庞统灌完一鼎酒,睨了田丰一眼:“他是什么官职,居然有资格坐在这里?”

    徐庶道:“我军第一副军师……”

    庞统发出一声怪笑:“第一副军师?好名堂,好名堂啊!”忽然冲着我瞪起眼来,道:“那我若来投飞帅,能做个什么官?”

    徐庶急道:“士元休得无礼,这位是田……”

    庞统再度打断他:“久闻飞帅善于用人,你说,依你之见,我庞士元能居何职?”

    我脑子急转,思考应对之词。

    庞统在这种时候忽然来到我的驻地,绝非是随性所至,要来骗骗我的酒喝,看看我的笑话,然后说拜拜那么无聊。慢慢道:“士元之酒才,可称冠军;士元之人才,可称亚军。”

    庞统怒道:“我之才只能称为亚军?尚有何人在我之上?”手握酒鼎,横眼扫视徐庶。

    我哈哈一笑,道:“君之师妹,便可名列君前。”

    庞统听到师妹二字,眼珠急转,道:“啊,……你见过我小师妹,什么时候?”

    我道:“那日在令叔庞公家,士元与蒯越争执,拂袖上鹿门山小歇而去之后,我有幸见到令师水镜先生和令师妹时小姐。她对士元的评价,便是这两句。”

    庞统哦了一声,气焰稍减。

    徐庶道:“主公,士元智深如同大海,正是我军急需的大才,庶愿以军师之职相让。”

    我心里微感不悦,道:“你倒是见谁让谁。”虽然知道,历史上庞统可能确实比徐庶高出半筹,而自己也亲身感受到他计谋的厉害之处。但徐庶人品好啊,人见人爱。像庞统长得这么惨的,脾气这么别的,我是未来人,还算知道一些内幕,也觉这人个性实在不怎么的。

    田丰新到一日,还不知道庞统的身份,看徐庶一眼,心:“此人虽然骄傲,但无才不狂,主公和军师均对此人有惧怕却又十分期待之色,莫非他果然有力挽狂澜之策?时间急迫,我且助主公、元直一臂之力。”忽然冷冷道:“元直,你居我之前,我无异议。但若要让,也该先让于我才对。”

    徐庶不防他出来横搅一杠,心坏了,这老头比我师弟还清高刚倔,他要硬插一脚,今晚可就麻烦了。

    庞统这才注意到田丰,心:“这老头子是谁啊?适才分析敌情,三策之论,果然精辟。长沙所有重要武我都有档案记载,以前怎么没听说过他?”放下酒鼎,拱拱手:“愿闻先生大名。”

    田丰道:“现在你愿意问我叫什么了?”伸手取过酒勺,慢慢给自己的酒鼎注满,却不他。

    徐庶忙道:“士元,这位便是河北田元皓先生。”

    庞统吃了一惊:“你说谁?”上下打量田丰几眼:“莫非是钜鹿田丰?”

    田丰轻饮了一口酒,道:“正是。”

    “你……先生不是死了么?”

    田丰笑了:“死人能坐在你面前喝酒么?”

    徐庶急道:“士元不要无礼。田先生刚从河北来。”

    骤然之间,庞统的脸色变得异常通红,他急急放下酒鼎,推开面前矮几,爬前几步,到了田丰之前,五体伏地,两手抱头,道:“帐外闻公三策,已然惊佩。不到竟是田公。晚生无状失礼,请先生责罚。”

    田丰出其不意,不明他何以如此前倨后恭。但他见多识广,知道对这类傲气才士,不能轻易改变态度,否则必为其所轻。今晚本来就要借机敲打敲打他,这等好机如何能不顺势利用?

    他故意停顿了一儿,有近一分钟的时间,才向我和徐庶努努嘴。

    徐庶上去搀庞统,他还别着不肯,徐庶力气比他大,略一用力,硬把他的腰给扶直了。

    我道:“士元见元皓兄,如何这般多礼?”

    庞统瞪我一眼,道:“田公,天下第一智士,实至名归。庞统之心,向往已久。今日得见,岂可不五体投地乎?”说着又要往下爬。

    田丰心:“才溢之士,稍却即可,不能过于折辱。”欠身伸手相止,道:“士元果然敬我,以后你我自有很多机秉烛畅谈,今晚我军情况紧急,士元请恕元皓无法奉陪。”

    庞统点点头,请田丰坐好,然后退回原位,扬手大笑道:“田公何忧?”转头看我和徐庶:“公等又有何惧?”

    我道:“不瞒士元,我们怕的,只是周瑜与兄二人。”

    庞统拉回自己的几案,端起从者刚放好的酒鼎,大灌一口,笑道:“朱君小胜而安,吕子衡妒才收线,周公瑾束手缚脚,庞士元计不堪行,诸位何足为虑?哈哈,哈哈哈。”

    徐庶心中暗喜,心:“师弟疯疯癫癫而来,果是所献良策未被采纳,怀恨而叛。”

    果然,庞统发泄一通之后,对我道:“今日得见田公,庞统此来无虚行也!田公既然在此,我当甘居末下。飞帅,你若不怕我气性乖张,反复无常,便封我做你镇军大将军府第二副军师,如何?”

    田丰看他一眼,心:“好小子,真够直爽的,对我脾胃,以后要好好亲近亲近。”

    我心中亦是大喜,笑道:“如此委屈士元,如何过意得去?”一拍双手,“以后我军军务,就由三位军师做主即是。”

    庞统高举酒鼎,仰首而倾,将鼎中之酒尽数灌下肚去,两只大袖一抖,随手扔了酒鼎,大声笑道:“座上来客无虚士,幕中之宾尽志同。能与田公、元直为伍,我庞统尚有何憾?”

    徐庶道:“士元,你只须告诉我,周公瑾是否已撤军江陵?”

    庞统道:“今晚三更。”

    徐庶心中巨石落地,对田丰道:“元皓兄,差一点咱们就和他们撞上了。”

    田丰轻轻摇头,微微皱眉,对周瑜此举甚为不解。

    庞统虽然已叛出江东,但见田丰摇头皱眉,心中仍然觉得不是滋味,道:“田公,周公瑾年纪虽幼,智谋颇广,适才田公所言上中二策,他心中尽知。只可恨朱治、吕范弄权,公瑾为人重义,却又坚决不肯违抗上令,真是令人气怒欲死。”

    我挺明白庞统的心情,道:“元皓兄刚到我军,对周将军不太了解。其实士元和周将军二人给我们添的麻烦,难道还少了?”

    庞统笑道:“主公是否很恨士元强夺江陵?”

    我道:“恨啊,当时我觉得就算咬死你们二人,也难解我心头之恨!”

    众人相视,一起大笑。

    徐庶把当日两家如何竞争,谋夺江陵,半月间江陵两易旗帜之事,尽都与田丰讲述一遍。

    田丰亦是惊叹不已,道:“主公军师固然深悉用间之妙,士元和公瑾将军竟敢以数千疲惫孤军悬于敌后,智取坚城,更是策划完备,机敏果决,佩服!”

    庞统道:“田公过誉了。唉,只可惜,公瑾这一回江陵,便是蛟龙上岸,猛虎离山,再也无法施展了。”

    我和徐庶交换一个眼色,徐庶道:“士元,我主爱才,你也看到了。我军现在有元皓兄和你我二人,出谋划策,用计行间,这方面应不输于任何敌人。但却非常缺乏一位才智足以独当一面、能指挥三军的主将,士元你看……”

    庞统大摇其头:“别指望,别指望。公瑾持身严正,忠于孙氏。其心之纯,可鉴神明。我自己知道,我是说服不了他的。”看我一眼,心:“不然我用得着来投你?”

    我道:“阿飞才德不足,自然难入周将军之眼。不过我看周公瑾他,恐怕也未见得是忠于孙氏罢?”

    庞统双眉一挑,额上青筋暴露,道:“主公此话怎讲?”

    我道:“若说他忠于孙策将军,我倒能够解,毕竟总角之交,非比寻常。至于孙权小儿,嘿嘿,就难以令我相信了。”

    庞统捋捋鼠须,道:“主公有甚依据?”我骂孙权为小儿,这句他听着很是顺耳。

    我微笑不答。徐庶道:“士元,宋定现在我军,孙氏兄弟与周将军之间的情怨,我们早就听说了。”

    庞统一窒,心:“果然,难怪元直对用间之策,深具信心,原来隐情都已外泄。”

    我道:“内中情由,牵涉两位夫人名节,我们就不必多此事了。不过我军现在的情况,士元你可能非常清楚,我水军刚在油口大败,几近全军覆没,便是缺乏大将之故。”

    庞统皱起短寿眉,了半天,道:“江陵之战,实是公瑾预定之计,朱治不过照计而行罢了。”

    我一愣,瞬即求才之压倒了痛恨的念头,道:“是啊,正是如此,我对周将军才渴慕甚深啊!”

    庞统直摇头:“主公,不是我不肯尽力。实在没办法,现在没办法。”

    徐庶道:“此事且放过一边。还有一个情况士元可能还不知道,曹操的大军,已开始南下。前锋几日前已与新野的霍峻军交上了手。”

    庞统大吃一惊:“什么,曹军铁骑?元直,你跟我说说清楚。”

    我随手把案几上还没收起的那份密函递给他。

    庞统迟疑一下,伸手接过,一看那机密等级,心:“你可什么都不防。”

    看完之后,他神色稍变,把那密函递还给我,道:“这可有些难搅。江陵的江东军虽然内部欠和,城中不稳,但也不是轻易能攻取消灭的。”

    徐庶道:“曹操气盛军强,虽然暂时受挫,必然卷土重来。好在周瑜今晚撤军,江陵方面的威胁暂时减弱,令刘表的主力能够回头北去。这种形势下,我们该如何行事?”

    大家都沉思起来。

    其实油口大败之后,现在对形势最没有影响力的,就是我们长沙一方。曹操、刘表、孙权,任拉出一个,实力都不是我们所能观其项背的。

    但我们目前所拥有的信息资源,至少在短期内,却是其他三家都无法比拟的。

    能不能利用这些优势做些章呢?

    庞统忽道:“我有上中下三策,主公和元直、田公参正。”

    我惊喜万分:“这么快就出三个办法?”忙道:“士元请讲。”

    庞统道:“现在立刻集合全部人马,三更出发,直趋麦城,趁江东军辎重方起,将归无备,突然袭击,将其一举击溃,彻底清除身后的威胁。只要能捉住周公瑾,剩下朱治、吕范等眼光狭隘之辈,无足为害。然后回转玉阳,蒯越必喜而出迎,那时主公掷剑为号,将襄阳军中大将全部拿下,剥其权,夺其兵,严密封锁消息。再令人先行报捷襄阳,迅速挥军北返,故伎重演,若能再捉住刘表,旬日之间,襄阳大局可定。曹操若见主公为荆州之主,必然不敢轻易继续南进。是和是战,权在主公。等稳定住北方局势,便可再作道。孙权无能小辈,刘璋暗弱之徒,岂是主公对手?此为上策。”

    田丰和徐庶都见色动。这个计划牵涉极广,实施起来难度很大,但若成功,长沙军可就此翻盘,从此腰杆彻底挺直起来。

    我也极其动心,了半天,问道:“士元,那中策呢?”

    庞统看我一眼,道:“等周瑜军撤,劝刘表与孙权议和,江陵暂留给孙氏。我在曹军大军南压之际,孙权亦不过于威逼襄阳。那时刘表必然请主公赴前线协助作战,因为一来主公将强智足;二来和孙氏牵线搭桥也需要主公出面。刘表与江东有杀父之仇,他自己是绝对无法说服孙权与他合作的。主公现在荆襄人脉已足,从将领到士卒,都乐于为主公效劳,完全可以在作战中逐步掌握住襄阳军的实权。有了军权,便好办事。只要能击退曹操军,襄阳也就是主公的了。此为中策。”

    我道:“枪杆子里面出政权!士元说得有。”

    庞统一怔,心:“主公这句话果然精辟,可算是乱世争霸的要点。”道:“其三,急返长沙,先图自保,然后静观曹、刘、孙等之动向。此为下策。”

    他这条计说得简略,我忍不住道:“为何是下策呢?”

    庞统道:“我料目前情况之下,即使没有主公,刘表与孙权也终能暂休干戈,联合作战,以免被曹操逐一击破。当然,其中也许请主公居中斡旋,以成其事。但无论是曹操击败孙刘联军,进占襄阳;还是孙刘破曹,把曹操赶回南阳以北。胜者声威大振之下,势力均大幅扩张。那时,我们长沙四郡,便是他们眼中最佳的鱼腩,可随意食之。我实不知如何与彼等相抗衡,只有束手受缚。所以此为下策。”

    我忽然醒悟过来,这跟历史上赤壁之战的形势差不多啊!孙刘联军把曹操赶回许都,获得胜利之后,尚未考虑北进,便把目光转向周围其他的较弱势力,刘备顺手扫荡荆南四郡,孙权则垂涎于西川天府之地,虽然西征因周瑜中途病故而终止,但其后刘备还是率军打了进去。

    要在这群雄混战中脱颖而出,必须以战养战,逐步发展壮大。过度脱离主战场,妄以逸待劳,坐享成果,早已被数千年的历史断定为死路一条。

    我主意已定,看看徐庶、田丰:“两位还有什么高见?”

    徐庶道:“士元三策,与我和元皓兄所见略同。只看主公欲取何策。”

    我道:“下策太过消极,断不可取;上策么,”我看一眼庞统,“我不士元落个卖友求荣的骂名。所以,虽为上策,我亦不纳。”

    庞统骤然眯起眼睛,身定如木,半晌,目中忽然流出眼泪。

    “主公……知我……”

    我轻声安慰他几句,道:“其实主要是上策危险性太大。而且,中策虽然时间要拖一些,但确是最佳的方法。不过我很担心,我长沙四郡,是否被孙权趁机偷袭?”

    徐庶道:“主公勿忧。我有一计,可保长沙万无一失。”伸手指向东方。

    庞统擦干眼泪,笑道:“好计。”

    我道:“那好,如此我们就选择中策。请元直去给杜营主发送密函,让她和玉儿暂时停在樊城之侧,不要再继续南撤了。”

    徐庶答应一声,道:“我要伊籍向刘表说明帮助他抵御曹操之事,我刘表对此一定求之不得。至于仲常和沙摩柯、冯千钧他们,事关机密,主公你看,是不是让阿昌去跑一趟?”

    我道:“好,你安排。”

    徐庶摇一摇头,道:“本来是对付周瑜的,就这么一天,就改去对付曹操了。”

    庞统瞪他一眼,道:“未必吧?”

    徐庶道:“士元是说……嗯。”笑了一下。

    我微微一笑,这俩人不愧是师兄弟,刚一合作就显示出十分默契的特点。

    田丰道:“主公,蒯越这边的事,是不是也该处一下?”

    我问:“蒯奇他们的三千人,已经安置停当了罢?”

    田丰道:“是,不过我瞧蒯奇公子心中有些疑惑,只是没好问而已。”

    我道:“嗯,我看等儿烦元直去跟他们聊聊。”

    徐庶道:“是,我一儿就去。”

    我看他一眼,有点不好意思,道:“算了,还是我自己去吧。”

    徐庶笑道:“主公对我,又何必客气?”

    庞统笑道:“没错,只管用。这家伙在我们师兄弟里体魄最好,粗活多干点没关系。”

    我笑道:“那怎么行?孤树不秀,独木难支。现在军情日益紧张,各处需要处的情况一定越来越多,好在现在有元皓兄和士元两位过来,元直以后不用像以前那么辛苦了。”

    徐庶笑了笑,道:“是啊!”知道我是告诉他,田、庞两位副军师也有参与最机密事务的权力。

    庞统看我一眼,忽道:“主公,我恐怕暂时还帮不上什么忙。现在军中有元直和田公,不用怕吃别人的亏。我立即赶回麦城去。”

    徐庶愣住:“士元,你已然出来,还能回去么?周瑜是否起疑心?”

    庞统道:“没事。我出来之时,并未清何去何从,所以找了个很好的托词。现在未过定更,公瑾正在开始做撤退的准备工作,我走快些,正好可以赶上。”他回答徐庶,却一直盯着我的脸看。

    田丰在旁问道:“士元回去,欲何为?”

    庞统对他十分尊敬,忙转头看他,道:“江陵中尚有我的好友潘睿和董允,他们是我劝降公瑾的,我得把他们再带出来;王威等被关在江陵大牢,也需营救;还有,主公的细作黄叙、夏略等人都藏身黄老先生的刀馆之中,没有我和公瑾照应的话,并不安全。”

    徐庶一凛,道:“黄忠他们……”心:“我倒一直没到,你对荆襄的情况是了如指掌。须得尽快通知君宇他们转换栖身地点。”

    庞统道:“公瑾在江陵时,就已非常清楚他们的身份,只是一来不愿与主公结仇过深;二来他甚慕黄先生的为人和刀法的造诣。所以一直严禁属下骚扰。不过现在朱治当家,若被他知晓黄先生父子身份,其祸非小。”他再看我一眼,“最主要的,我不回江陵,如何能助主公夺取江陵,活擒公瑾呢?”

    徐庶哦了一声,忽然明白了。

    无功不受禄。庞统是一个孤傲之人,不立下大功,怎么能安于高位。何况他眼下就有很好的立功机,何乐而不为?心:“有士元居内调度,江陵不难取之。”

    田丰道:“士元,我有一言,望君切记。”

    庞统道:“田公请讲。”

    田丰道:“士元此去江陵,身处危地,切记未有完全把握,不可将实情告知其他任何人。”

    庞统道:“田公放心,潘睿和董允二人并非小人,而且他们现在对孙权那小子也都十分不满,我见机行事,决不敢鲁莽,坏了主公大事。”

    徐庶道:“士元回到江陵,请持此牌去安家营见安家主人安枫眠,他自不问任何问题,一切听士元调遣。”取出一面小小铜牌,塞到庞统手心之中,让他握紧。

    庞统颇感意外:“安家?”道:“安家一向持家中庸,不问政事,不到居然给你收为腹心。”

    徐庶笑道:“海子湖夏家和凤凰渡邓家和我军关系密切,恐怕都在你江东军监视之下,我怎么敢轻易使用?”心:“我的手段要都让你洞悉,那岂不太惨了么?”道:“江陵之事,尽托士元。黄忠父子等人已泄,不到非常时刻,士元不要自己去与他们联系。”

    庞统道:“元直放心,我自有办法。”

    徐庶点头,和田丰一起看我。

    信他不信?

    我心中闪过一丝疑惑,瞬间即逝,暗:“除我之外,他现在哪里有合适的尽忠对象?此人虽然择主,却非反复无常之徒,我却不可以小人之心度之。”当即道:“时间急迫,士元既有把握,那就不要耽搁时辰,以免谋泄。”

    庞统道:“是,多谢主公。”心:“主公对我坦诚相待,我如此形迹诡异,他竟然毫不怀疑,真人杰也!”他初入大帐之时,还看看我是不是真适合做他的主人,等决定投效我麾下,却又临时动念,要立下奇功再回来任职。如此忽东忽西,要换个人,连庞统他自己都要疑虑重重。所以对我竟然能跟得上他的思路十分感激。

    当下庞统急急而别,匆匆而去。

    为保守机密,我等三人只到帐门便不远送,又令张南秘密护送一程。

    返回到帐里,我思虑已毕,道:“两位军师,现在听我的任免命令。”

    徐庶微感意外,忙道:“主公你说,我都记着。”

    我看他二人一眼,笑道:“这可是我镇军大将军第一次大规模的正式命令吧?可称镇军府一号令。有什么不妥,你们只管说。”

    徐庶道:“嗯,稍后我用正式的大将军印玺盖章。”

    我点点头,道:“武陵代郡守蒋琬,公忠勤勉,任命为武陵太守;酃县令邓芝,机警善治,右迁桂阳太守;镇军大将军府仓曹令史刘贤,畅晓郡务,升任零陵太守;医林国手张机,悉心为民,特任命为长沙太守。”

    徐庶道:“主公,长沙让张仲景先生为太守?”

    我道:“是啊,长沙大疫,张机先生妙手回春,和洽、韩玄等全靠他悉心治疗,才得以康复,而且我发觉张先生极有安抚治、协调群僚的能力,所谓医而优则仕。我希望天下人都知道,我阿飞的部下,不分贵贱亲疏,无论士农工商,三教九流,诸子百家,只要有本事,能造福百姓,都能以此晋身仕途,获得荣华富贵。”

    田丰眼前一亮,击掌赞道:“医而优则仕!不错,就是这个道,能造福百姓就能当官得富贵。此令一发,何愁人才不来?主公的胸怀和手段,果非他人能及。”

    在古代,医道高明的医生虽然常常能得到广大贫苦人民的无比尊崇,但社地位却非常之低。能在官府任职的少数医生,多是家庭里有强大的背景。但以一介江湖草医身份而担任一郡之长这等要职,则自古从未有之。

    徐庶笑道:“元皓兄在我军呆久了就知道,主公不言则已,言必出奇。嗯,那零陵原太守刘度公怎么办?”

    我道:“他身体一向不好,多次请退,我看就先给他一个镇军大将军府西东阁祭酒的名衔,让他回家歇息些日子吧。还有,刘贤推荐的郡吏刘巴可堪大用,先放在零陵做一年功曹;桂阳郡尉鲍隆颇识大体,升为桂阳郡将兵长史;巩志为武陵郡功曹;武陵帮黑帮主立有大功,赠金甲一领,宝刀两口,骏马一百匹。”

    徐庶点头,知道鲍隆的升职是对他上月自动送族兵到油口前线的回报,武陵帮的功劳则是刺杀金旋。正要说话,我续道:“另外,新建镇军大将军府江南四郡营。由武陵帮副帮主沙摩柯出任江南别营武陵营营主;桂阳营营主由剑盟盟主侯坚担任;长沙营营主由桓嘉担任;零陵营……零陵营……”一时却不起如何安排。

    徐庶醒道:“蒋琬的妻弟刘敏,年轻有为。”

    我起来,上次去零陵,这孩子随蒋琬一起来见,果然武艺纯熟,骑技在江南算得一流。心:“才十七岁,是够年轻的。”点一点头,道:“军师醒得对,就是他了。”

    喝了一口水,我道:“命参军桓阶、长沙郡长史韩玄率桂阳郡兵两千人,赶赴油口,汇合原油口楼船军残部、游弋军杨影部,重新组建长沙水军,由桓阶暂兼楼船都尉之职,杨影升为游弋都尉;镇军府长史杜袭、桂阳郡尉邢道荣,调赴当阳前线效力。”

    徐庶道:“邢道荣力大无比,正是前敌需要的猛将。但长沙重地,张机却是新任,只留和洽一人总领四郡,是否太过单薄?”

    我皱了皱眉。长沙的事我不是不知道,但把杜袭留在长沙,也实在是有点大材小用。而且一旦去襄阳,徐庶他们需要专心谋划应敌之策,军营中杂务繁多,平时管无人,也不是个事。

    了半天,也没有太合适的办法,暂时就这样吧。

    一一交代完毕,徐庶也都写成了。我扭扭脖子,动动肩膀,觉得腰酸腿痛,浑身不得劲,这才起到现在忙了七八个时辰了,而且夜这么深了,几人都还只喝了点酒,没吃晚饭。

    有点歉意地看看两位军师:“啊,工作是忙不完的,咱们先吃饭睡觉。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草草吃了些饭食,几次劝说,才勉强把两位工作狂军师送走。

    我伸了个懒腰,解了外衣,光着脚在帐中练了几路拳,一刻钟下来,浑身血气通畅许多,好不舒服。

    刚收住双肩,拢毕两脚,宋定一头撞了进来:“主公,有客求见。”

    我一怔,道:“怎么是你?张南呢?”忽然起张南去护送庞统,可能还没回来,暗暗骂自己这脑子,事一多就糊涂。

    “是谁啊?”

    “两位姓赵的先生。”宋定挠挠头,“末将看武功都很不错的样子。”

    “啊……赶快请他们进来!”我蓦然一惊。

    他们不是和杜瑞一起乘船南来的么?怎么这么快就到了?

    宋定应声而出。

    我又敲了敲自己的头,我这笨的,我自己不去迎客啊?

    急忙跟了出去,迎到寨前,宋定刚刚命人打开寨门。

    两个人牵着马进来。

    我的眼睛在夜里还行,一眼就瞧出,果然是赵楷和赵睿。

    扑上前去,先抱住了赵楷。

    赵楷没到我自己出来接他,骤出不意,两膀本能的就是一崩。

    我急忙暗使柔劲化解,低声叫道:“赵大哥,是我。”

    赵楷这一崩的劲道就没完全发出,半路收回去大半。

    我暗暗佩服:“老赵就是厉害,内劲收发自如,功力应不在那淳于宾老头子之下。”

    赵楷定睛看看,果然是我,不禁大喜。

    正在亲热,身后又一双胳膊伸了过来,把我二人一起搂住:“飞兄!”

    我应道:“睿兄弟!”

    三人相拥片刻,都放开了手,我道:“快来,到我帐中一叙。”

    赵楷道:“主公,你既然出来,我看我和睿儿就不用进去了,咱们在寨外把要紧话一说,我们还得连夜赶路。”

    我微微一惊:“什么重要的事情,竟然无法在此停留一晚么?”道:“好的。”

    赵楷一把拉过我,转身便走。

    宋定急了:“喂,主公,你们去哪里?”

    我回头道:“你去看两位军师,若他二位还没睡熟,便请他们到寨后三里外桃园相见。”

    宋定道:“是。”

    一路走一路聊,快到桃园时,身后马蹄声大起,阿昌和刘二率领着一帮卫士赶了过来。

    一问,原来是宋司马通知他们过来保护主公。

    看来宋定这家伙虽然头脑不是太灵光,但经过徐中流行刺事件之后,对我的安全已经开始上心了。

    让阿昌他们散开在周围百米间守卫,我和赵楷、赵睿三人在逃桃园里找了个凉亭坐下。

    天空好像刚刚刷洗过一般,没有一丝云雾,蓝晶晶的,映衬着那一轮皎洁的冰盘。月光是柔和的,发散出无数道银色的碎线,照在树枝边,洒落草地上。

    好幽静的夜晚!

    看时辰应该是夜里一、两点钟的样子了。

    暑热尚未消退,我单衣短裤,光着脚坐在石凳上,觉得很舒服。

    赵睿首先发现问题:“飞兄,你竟然没有穿鞋?”

    我笑道:“现在不是正热么?”

    赵楷早把我衣衫不的情景看在眼里,瞪了赵睿一眼:“睿儿,你怎么称呼主公的?”

    赵睿一凛,道:“是,小侄错了。”

    我忙道:“哎,现在没有外人,可别那么见外。你是我赵大哥,你是我睿兄弟,我不管你们之间什么辈分,咱们各论各的。主公什么的,更是也别。”

    赵睿微笑:“我早知飞兄不那么俗气的。”

    赵楷微感不悦,不过也没再多说什么,开门见山道:“情况紧急,不容耽误,所以我们没有与杜瑞兄一起走。贤弟,上月初刘备在汝南穰山与曹军决战,全军覆没,刘备当场被杀,部下大将亦多于此战阵亡;另外,张燕在洛阳城下也被夏侯渊偷袭,大败而逃。中原之事,已不可为。”

    我大惊而骇:“什么,刘备死了?”

    最近几个月中原你攻我伐,局面混乱。我设在汝南地区的联络站多遭破坏,剩下的不得不转入地下或移走他地,而由于江东军的不停攻击,新野周围数十里方圆也处于严密戒备状态,从许昌至新野这一大片地域就成了我联络网中的空白区。

    虽然许都尚有暗桩潜伏,但传递消息的信鸽却无法一口气飞越这么远的距离,试过几次,不知是遭乱兵射杀还是力尽而落被人捉住吃了,没有一只能飞到油口的,后来我就不再让他们尝试了,决定等汝南地区的联络站完全修复之后再说。

    目前我对中原的消息可以说一无所知,闭塞之极,不到居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

    “那……赵二哥和三哥情况如何?”

    赵楷道:“我松弟一家都随张燕退回河内。三弟子龙他……据闻他为保护刘备二女安全撤退,被十余曹将围攻,身被十一枪而去。我和睿儿找了他们近半个月,却不知他们隐藏在什么地方。”说到这里,虽是身心早如铁石般坚强,声音也不禁微微哽咽。

    赵睿道:“我和楷伯心焦如焚,偏偏此时汉中却又出事,不得久耽。唉,只能期望子龙小叔吉人天象,平安度过此劫。”

    赵楷道:“刘备的部下,张飞于决战前夜被刺,横死榻上;关平、陈到、周仓、刘辟等皆随其主殉死;龚都等下落不明;关羽苦战被擒,再度降曹。”

    赵睿用力一握拳,道:“那种没骨气的东西,楷伯何必再去他?”

    打击连连,我脑子有点晕,揉揉太阳穴:“张飞也死了……关羽又降了,慢点,慢点,奇怪,中午的新野密报为何只字没?”

    赵楷道:“哦,新野飞讯已到了么?这两战我联盟方均是大败,影响军心,连玉儿和吟儿我都没说,小兰自然不知道。”

    我沉下心,把赵玉、司马吟他们在新野如何逞威之事略略讲述一遍,又将我与诸军师的计议也跟他们说了。

    赵睿大喜:“听说围攻我子龙小叔的曹将之中就有那贼子高览,玉弟杀了他,正好为小叔报仇。”

    赵楷面色忧虑,道:“不到曹军南下,如此之速。不过贤弟放心,汉中之事,我加快进行。”

    我道:“大哥,汉中情势,颇为复杂,切要小心。”

    赵楷嘴角微露笑意,附身在我耳旁低语几句。

    我身体一震,竟然如此?

    赵楷低声道:“贤弟,曹军势大,此时与其作战,胜负难测,前景不明。若襄阳一旦为其所占有,刘表、孙权定然难以抵挡,那时若长沙四郡难以独全,贤弟你切勿恋栈迟疑,速速率人径往江州,与我合。”

    我道:“大哥,我明白的。我这边一旦缓过手来,便入川找你。”

    赵楷道:“嗯,还有,你勿告知吟儿我们的去向,我已跟他说过,让他暂时留在你身边。”

    我道:“有什么问题?大哥这次去汉中,司马家……”

    赵楷又在我耳边说了几句。

    我点点头:“好的,我知道了。”

    赵楷坐好身子,道:“田元皓目光深远,庞士元策划精微,在此危急时刻,竟有这两位高士加入我军,真长沙之幸也!加上徐军师善自运筹,贤弟这边,我就完全不用再操心了。”

    忽然站起,道:“睿儿,我们这就去吧。”

    赵睿应道:“是。”立刻也站起身来。

    我忙道:“大哥,睿弟,等徐、田二位军师来,见一面再走不迟啊!”

    赵楷道:“事不宜迟,汉中之事,比襄阳还要急迫。晚到一步,局势已非啊!”

    我叹了口气,不再相劝,起身相送。

    赵楷连干粮都不要,只让阿昌拉来几匹好马,换过坐骑,便与赵睿扬鞭而去。

    待徐庶、田丰得报,匆匆赶到桃园之时,赵楷、赵睿二人已不见踪影,只剩下呆呆而望的我。

七、时空巡警(上)

    徐庶和杜袭一起查点完军需辎重,确认无差,终于松了口气。

    最少三个月之内,不用顾忌后勤方面的问题。

    徐庶让已辛苦了一夜的杜袭先回帐歇息,自己则冒雨前去忠字营,慰问营中诸将。

    到得营中,却听见一个大帐篷里发出叮叮当当的兵器撞击声和忽起忽伏的喧哗声。

    徐庶大为奇怪,撩开帐帘看去,只见那大帐中央,两个大汉正赤膊角抵,蒯奇站在一旁,似为仲裁。以司马杨虑为首,二十余忠字营大将围成一圈,聚精神地观战。他们每人手里都拿着两口短短的刀剑之器,不时当当敲击,为双方的表演助威鼓劲。

    入帐仔细看去,那两个大汉却是宋定和魏延。

    看场边的竹筹的插放,似乎宋定已连赢了两场。

    宋定久在军中,受过严格的训练,技艺十分娴熟。魏延相比之下已落在下风,好几次都险些被一摔跌地,但他斗意旺盛,手脚滑溜,两只眼睛圆睁,死死盯着宋定的两肩,气势上丝毫不见弱了。

    这种赤手搏斗的技能训练很早以前就已是军中传统项目。先秦称为“觳觝”,“觳”意思是粗声喘气,“觝”是指双方用顶、戗、抗、枕、抡、按等激烈而扎实的动作对抗。那时讲究的是“一力降十”,往往凭仗笨力气取胜,招数巧妙还在其次。后来秦国改其名曰“角抵”,内容方面大大丰富。经过秦、两汉的不断完善,发展到现在,角抵已集摔跤、擒拿、拳击、手搏于一体,乃是临阵作战、两军相抵时进行肉搏战的最佳技击术。善于带兵的将领,无不对角抵之戏青睐有加。

    不过首领大将互相角抵的场面,倒是比较少见。

    徐庶本人也算个行家,见此情景,不禁心生兴趣,驻足而观。

    看了一儿,他摇一摇头,道:“宋定虽然技高一筹,抓法、脚法却也还是中规中矩,一丝不苟,不露半分骄狂之意,真是难得。”

    在当阳时,他和阿飞、田丰商量之后,将宋定派去忠字营为中军司马,负责忠字营骑兵的骑战训练。经过这月余时间的磨合,看起来他和忠字营的众将已颇为融洽了。

    轰然大笑声中,魏延被宋定一把扛起,轻轻在腰上一顶,颓然倒地。

    宋定退后一步,拱手为礼。

    蒯奇笑道:“好了,还有谁来?”拔出一个竹筹,随手掷去,刷地一声,扎在宋定这边那两个竹筹之旁。

    底下好几人跃跃欲试,但见到宋定那魁梧的身躯,健壮的胸肌,目光如刀的大眼,却又思前后,犹豫不决。

    徐庶忽觉身后有人气息渐粗,回头一看,竟然是看直眼的刘二。

    “嗯?你不在田军师帐外守护,溜到这里作甚?”

    “啊,军师,杜似兰杜营主有事要见两位军师,田公令我来请军师。”

    徐庶道:“哦,杜营主?她现在什么地方?”

    “便在田军师帐中。”

    徐庶心中奇怪,心道:“奇怪,杜似兰这么晚来找我们何事?有公事也不用急在这一时吧?”看他一眼:“你是不是上去角抵一番啊?”

    刘二道:“宋司马技艺真好,而且他脚法跟咱们北边的还不太一样。小人心里是真和他试试,只是不敢久离田公。”

    徐庶点点头:“你先回去,和田公、杜营主说,我马上就到。”

    刘二应了,却不动弹,只恋恋不舍地看着角斗圈。

    徐庶微一蹙眉。

    那边场上魏延从地下爬起来,见四周噤无人言,怒道:“没人敢上么?老子再来。”

    蒯奇道:“长,你已输了三场,且歇歇吧。”

    魏延翻起白眼,道:“少爷,昔日高祖他老人家一辈子都输给项羽,就九里山赢了一回,结果就全兑回了本,大发,俺这才输了三次,怎么就不能再上了?”

    蒯奇心中微怒,道:“明明实力差得不是一点半点,再怎么打,也只是丢人,还跟我说那老流氓的手段。”他受父亲影响甚深,对大汉开国之主刘邦的所作所为可没什么好印象。

    前军司马杨虑见场面僵住,忙道:“空手角抵是宋司马技压全营,这一项今晚就这样了。现在进行下一项,射……”“术”字还没出口,魏延忽然纵身一跃,从场外拔出一根长枪来,喝道:“威方不必多说,角抵弓射,那不过是平时玩玩的手艺。大将临阵破敌,当然是长兵器为先。宋司马,且先试试我的淮南枪法。”

    杨虑字威方,乃是襄阳杨家的高弟,素以公正见称,听魏延如此说,也有点道,立刻住口。

    蒯奇嗔道:“长……”

    魏延横目,故意不去看他,道:“宋司马身为中军司马,不露几手绝技,恐怕我部下的军士不服。”

    宋定点头,道:“魏司马,请。”手一伸,下面递上他的重矛。

    徐庶见魏延持枪姿态特异,两手皆是阴把相握,本欲续看,瞧瞧他新练的英布枪法到底有何出奇之处。奈何刘二也在身旁,他是主公旧部,自己贪看不动,自不好多说旁人。只得轻咳一声,率先转头,出帐而去。

    刘二一呆,没到军师如此决断。他也是个很精乖的人,知道现在再赖着不走,必受呵斥惩罚,急忙跟着徐庶就走,暗暗惋惜:“可惜,错过这一场好斗!”

    徐庶亦是叹息出帐,不过一出了帐就记起正事,道:“元皓兄也是的,你又不是没有决断的权力,有什么事直接吩咐就是了,非要让我过去干什么啊?”

    进了田丰帐中,田丰一叠声道:“元直,怎么这么慢?”

    徐庶心:“是你太性急。”见杜似兰一身黑袍,沉着脸,低着头坐在侧位,不知在什么,打招呼:“杜营主也在。”

    杜似兰抬起头,勉强笑了一下,道:“徐军师。”

    徐庶落座,问道:“到底何事?”

    田丰犹豫了一下,对杜似兰道:“这件事,还是杜营主说罢?”

    杜似兰道:“嗯,好的。军师,情况是这样的。适才我让瑾儿去主公那里,他还没进去,就听见主公帐里有说话的声音,除了主公,还有……还有一个女子。”

    徐庶一愣:“女子?”

    杜似兰看看他神色,解释道:“我让瑾儿去,是因为他段家有几种合乎主公身体需要的良药,所以让瑾儿送过去。”

    徐庶起段瑾的那个骄横师兄,确实,他这一派的药很奇妙。点一点头,心:“主公帐中,如何有女子?”

    从传说时期的夏朝开始,四千多年来,兵制的演变虽然千姿百态,令人眼花缭乱,但总的来说不外三种:一是征兵制,二是役兵制,三是募兵制。三代到战国主要实行的是征兵制。秦、西汉实行的都是役兵制。东汉末年,社矛盾加剧,刺史、州牧的权力大增,州兵、家兵渐强,豪强四起,拥兵自重,士兵的来源就比较杂乱了,有征集,也有私人家兵,甚至有抢掠而来,同时因为各家将领的素质大不相同,所以军队的战斗力都颇有差别。

    然而不管什么兵制,大家最没有差异的一点,是对军队中性问题的控制。

    军营之中,决不允许出现女人。

    尤其是在战时。

    营妇、营妓成为军中常设的机构之一,是在中唐以后的事了。

    杜似兰能成为一军的主要将领,实际上还是拜身在黄巾所赐。

    那些毫无军队历史可言的造反农民,根本不懂这种军中常规。

    上淮子焉、赵颖等也属此类。

    这实在是极其特殊的个例。

    杜似兰续道:“瑾儿吃惊之下,急忙隐藏起来,这时他听到主公问‘我们什么时候走?’,那女子沉默了一儿,说道‘明日天亮之时,我来接您。有一晚时间,飞帅应该能把自己的事情全部处完毕吧?’。”

    “主公如何说?”

    “主公说……主公说‘好吧,就这样。’。”杜似兰垂下头去。

    “然后如何?”

    杜似兰低声道:“瑾儿听到这里,生怕被主公察觉,悄悄就回来了。”

    徐庶瞪大了眼睛,呆住。

    主公要走?要跟一个女子走?

    这当头一棒,打得他心乱如麻,脑子混成一团浆。

    怎么可能?

    在目前形势之下,主公怎么能突然丢下大家,自己一个人离开?

    么?

    可是如此天大的事,杜似兰是绝对不可能欺骗自己的。

    有一点徐庶很明白,杜似兰是军中最不希望出现这种事情的人,其强烈程度甚至可能超过自己。

    田丰轻轻吭了一声,道:“元直,元直。”

    徐庶动了一下眼皮。

    田丰道:“我初闻此事,亦如元直一般。不过仔细来,此事也很简单。”

    徐庶又动了动眼皮:“简单?”

    田丰道:“是的,很简单。”

    徐庶茫然地看着他。

    田丰叹了口气,忽然抬起右掌,用力向徐庶脸上煽去。

    徐庶脑子发木,身体反应却很快,不由自主一仰头,田丰这一掌就打了个空。

    但这一掌把徐庶打得忽然醒转过来,他眼珠凝视着田丰的手,问道:“那我们该如何应付?”

    田丰观察他一眼,道:“主公为人虽然温和,但他欲横扫天下的雄心,却一点不比其他任何豪雄少。他为什么突然要离开我们呢?而且听他们的对话,似乎决心已下,绝无更改。”

    徐庶摇了摇头,涩声道:“我不知道。主公从来没有跟我透露过这种法。”

    田丰道:“嗯,元直是主公最亲近信任的兄弟,主公若真有离开之心,必然瞒不过元直。”

    徐庶像刚咽了一大杯黄连水,从嘴里一直苦到心里,难过至极。

    正如田丰所言,他一向自认为和阿飞是肝胆相照的刎颈之交,但此事他事先竟然一无所知。

    田丰道:“初听小兰说此事时,我尚有立即去质问主公之……”

    徐庶一惊,道:“万万不可。”

    田丰问道:“为何不可?”

    徐庶道:“主公外和内刚,心思奇特,不可以势相屈。元皓如此去问,事情再无回旋余地。主公无论是否欲走,也无论是否把缘由相告与你,最后都只能使他断然离开。”

    田丰瞪着眼看他,良久,嘴边忽然现出一丝笑意。

    “元直果然清醒了。我也到此问不妥。那么,我们就来,该如何使主公自己打消离开的念头。时间无多,如果无法打消他的念头,就只能……”他做了个手势。

    徐庶和他对视几眼,点了点头。

    只能从那女子着手。

    然后二人去看杜似兰。

    他二人对话时,杜似兰一直低头玩弄着衣袍的一角,不发一辞。但她对两位军师的举止神情却了如指掌,此时忽然抬起头来,道:“我来之前,已令人快马入樊城,急招玉儿他们。现在,他们应该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

    然后她站起身,缓缓走了出去。

    她身上的袍子太长,拖在地席之上,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响。

八、时空巡警(中)

    阿飞……

    阿飞……你为什么要离开我?

    一身素白的女子在空中不停地打转,如同鬼魅般的哭声在耳边环绕。我努力地睁开眼,却怎么也看不清她的面孔。她的身体若飞蛾一般浮动在上方,处处都是她的哭声。

    阿飞……

    阿飞……你为什么要离开我?

    我猛地从榻上坐起,女子和哭声同时消失。

    原来是场恶梦!

    我擦擦汗,喝口水,坐在那儿愣神发一儿呆,叹几声气。

    然后,又躺倒下去,希望再度入梦。

    那可以使我暂时忘记尘世间烦人恼人的事情。

    然而不论如何辗转反侧,却再也睡不着。

    觉得腰有些不适,似乎被一个硬硬的什么东西顶着。

    随手一摸,却是那支短笛。

    原来是去年在汝南平舆时杜似兰赠我的那支小笛。

    这支竹笛我一直贴身珍藏,即使在安陵重伤将死那么险恶的时刻,也没有丢弃。

    临睡之前,我专门取出来放在枕下,预备留还给杜似兰,不知怎么梦中又溜出来。

    我收起短笛,爬起身,踉跄着走出大帐,挥退了卫士们的关切围拢,走向营外。

    不知走出多远,我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便停了下来,木然抬起头,看看四周,又看天空。

    雨停了,风未止,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

    狂风劲吹,天空昏暗,点点的湿气漏雨扑刮过来,眉发皆凉,道不尽的凄悲。

    天依然是黑的。

    我的心情也如此时的天色,昏黄幽暗,寒冷凄凉。

    来三国这么久,不知不觉中已将现代的事情淡忘干净。

    到现在我才知道,我有多么喜欢这里。

    喜欢到我以为自己便是这里的主人,便是这时代的一分子。

    可是,事实摆在眼前。

    我不是这时代的人!

    永远都不可能是。

    我默默念叨着:“我心爱的三国,我心爱的兄弟们,我心爱的敌人们,永别了!”

    今晚,我就要跟随白风,那漂亮的时空女警,离去——离开这个我为之迷恋为之奋斗的时代,离开衷心爱戴我的部下,离开我的朋友们,离开徐庶,离开田丰,离开杜似兰……

    今日之后,永无再见之时。

    到杜似兰,我心中更痛。

    因为我几乎同时就起了阿樱。

    梦里那个嘶哭的白衣女人忽然又出现在脑海里。

    居然有些像阿樱。

    我不禁打了个寒颤,看看四周。

    这一生,我再也没有机,再也没有机见到我的阿樱了。

    我知道,时空局安检科的“脑电波机”是世界上最奇妙的机器,它的服务,比任何生物、物、心和化等等门类的先进技术的医治效果都完美得多。

    即使和岁月遗忘这个号称“最佳的医生”相比,“脑电波机”也更加直接,更加有效。

    它的治疗速度要快捷几万倍,而且不留一点疤痕。

    再过上一两天,我也许连阿樱是谁都不再知道。

    虽然如此……

    可是,现在,我心里还是痛!

    痛至骨髓。

    一百只白蚁在啃噬着,一千堆火焰在焚烧着,一万张阿樱的脸在悲述着。

    我浑身颤栗,浑身发抖。

    我无法排遣这锥心一般的伤痛感觉。

    心中的压抑沉重至呼吸困难,压得我忍不住张大了嘴,用力捂住胸膛。

    为什么?

    为什么我这么痛苦?

    不应该啊,我已经是八进三国了,为什么这次这么难受?

    忽然,我“啊”地大叫一声,仰天大叫,撕心裂肺。

    身体软软地倒在地上,躺在泥泞的土地上,四肢无力地伸展开去,大脑一片空白。

    无尽的哀伤蔓延至全身。

    一出生我就是孤儿,小时候连个玩伴都没有。

    我只有奇哥。

    他把我抚养养大。

    我爱奇哥,胜过爱任何人。

    可是他后来走了,一走就是十年,再也没有回来看过我。

    他好狠心!

    还好这时候我又结识了两个新朋友,爱做梦的两个新朋友。

    幽默的梁公子,直率的金博士。

    还有果儿。

    他们和我一起玩,一起闹,我们一起开创了那个“神游世界”。

    我喜欢他们,非常非常喜欢他们。

    可是,欢乐总是短暂的!

    在果儿离开我之后,我失去了一切。

    可是我自以为开始成熟。

    最终我离开已风靡全球的“神游世界”,加入了“守拙一族”。

    我从来没有过,在这么一个物欲横流,精神空虚的时代,居然还有这些愚蠢而勤奋的人们。

    在守拙一族里,我拼命习,棋艺武技日益精熟。

    一呆十一年,我认识了一群人,包括后来成为我朋友的池早、陈贫、韦巧巧。

    他们都是很好很好的朋友。

    可是身在“守拙一族”,注定这一辈子只能自己做自己的事情。

    不可能有人一直守在你身边,关心你,爱护你,温暖你。

    陪伴我终身的,必将只有孤独。

    或许,还有寂寞。

    寂寞!

    寂寞!!

    寂寞!!!

    忽然之间,我全明白了,完全明白过来。

    我如此心痛的原因!

    在准备从襄阳到长沙的时候,我对徐庶说,我之所以在三国胡搅乱缠,只不过是把三国里这所有种种事情,都当作是在玩一个游戏,一个好玩的游戏。

    这话并没有错误。

    但那只是表象。

    真正的原因是——

    我寂寞!

    在现代社,我很少真正感觉到充实和开心,大部分的时间,我都只能在冷漠和无言中度过。

    十年来我一直去申请时空旅行,一直在三国旅行。

    因为我确实寂寞!

    而在三国,我陷进了一个令我不再感到寂寞的世界。

    前面的七次旅行,虽然我还只是观看,只是寻找。

    我的内心世界,从没有真正参与进去。

    但我也已经经历过许多有趣的事情,感受到罕有的快乐心情。

    而这一次,更加不同!

    因为有了池早,我被迫挤进三国里去,与那里的人们一起生活,相互熟悉,充满互动。

    这使我内心深处,在迷惘警惕之余,越来越感到喜悦,越来越倾心投入。

    这个三国世界里,有我向往已久的梦,更有我亲近热爱的朋友!

    我爱他们!

    我的心里,除了他们,再也无法装入其他。

    仅此而已。

    军师大帐。

    徐庶正与阿昌闲聊。

    徐庶随意问了阿昌一些近况,似乎忽然起件事:“主公教你的毒舌暗针,你练得如何了?”

    阿昌心里奇怪,愣了一下,才道:“小人一直勤加修炼,未敢懈怠。”

    去年的最后一日,他和阿昌跟着阿飞来到长沙城外,当时在岳麓山下,阿飞一时兴起,与阿昌比武较技,耍了几招,事后被桓袖挤兑,不得不传授阿昌一些功夫。不过阿飞当时对池早之死难以释怀,不愿把后世的心法和拳技相授,所以就了个办法,传了他这一门“毒舌暗针”。

    这门暗器并非自任何人,而是阿飞偶然翻阅一些前人的著作,见过书中类似暗器的描述,自己琢磨出来的。

    此事徐庶后来听阿飞偶尔到,不过却从来没有过问。

    今天他是特意来问这件事的。

    “哦?”徐庶看阿昌一眼,“那你上次面对那白衣女剑客韩娥,为何不用?”

    “哦,小人当时故意以恶语撩拨,见那二人言辞强横,毫不遮掩心中的愤怒之意,心中已知大半不是刺客,所以手下便留了些情。”

    徐庶略感诧异,看他一眼,心:“唔,看这家伙笨头笨脑的样子,不料原来如此精明。”

    他挑中阿昌担任阿飞的卫士首领,也只是无奈之举,因为军中实在缺乏这种类型的人才。

    保护阿飞的安全,这样一副重担子压在阿昌的头上,他心里其实毫无半点信心。

    他早在琢磨建立“刺奸营”的计划,暗中曾与杜似兰多次通信探讨此事。

    这些天,他一直观察着过千山,甚至包括蒯奇,看他们是否真正忠于长沙军,忠于阿飞。

    “不到啊,阿昌这小子……”

    “小人练成这暗针之后,只用过一次。就是上次在武陵帮与沙帮主比武之时。当时沙帮主打上了兴,出手极重,小人根本抵挡不住。若非此针,几乎性命难保。”

    “嗯,你跟我说过,曾在武陵帮和人比过三次。冯千钧、沙摩柯,还有竹枝堂的堂主,他是叫苏黎吧?”

    阿昌敬畏地看他一眼,道:“军师的记忆真是惊人。听沙帮主和冯大哥、司马军师他们说,他们和你只是两年前有半日之缘。”

    徐庶笑笑:“我与武陵帮五堂的堂主,怎么说也算是有一面之交。听说你和冯千钧的较量最是吃力,各自受伤。怎么和沙摩柯……”

    阿昌道:“小人与冯大哥比试指力,毕竟能尽展所长,而冯大哥精通多种绝技,毕竟有所束缚,所以能勉强保和。沙帮主却是直性子,没有一点虚的,他的一根铁蒺藜骨朵横冲直撞,劲气纵横,小人根本没法抵挡。若非灵机一动,暗暗吐出一针,射中了他右耳上的金环,再过几招,小人就算不被打死,被他那么大力压迫,挤也挤死了。”

    “原来如此。这么说,也可以说是主公救了你一命。”

    “正是。所以军师令小人伺候主公,小人真是感激不尽。”

    “当时你是用的毒针么?”

    “不是。小人当时身为使者,不敢伤人。”

    “嗯,如果是为了主公呢?”

    阿昌眼中闪过一道寒气:“为了主公,小人什么都愿意做。”

    “很好。我这有一丸药,你回去,以少量热水润开,让你所有的针肚里都吸足了这种汁液。”

    阿昌道:“是。”左手入怀,取出一只小小瓷瓶。

    徐庶道:“你的针从口中施射,切要小心,不要自己沾到液汁。”

    阿昌道:“军师放心,主公早已教过预防之术,小人得。”右手小心翼翼地接过徐庶递给他的那小小的一粒灰色药丸,放入瓷瓶,收进怀去。

    徐庶道:“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这药丸不是毒药,只是麻痹之用。”

    阿昌左手还在怀里,听他如此说,蓦地顿住,霍然抬头:“麻痹之用?”

    徐庶道:“是的,麻痹之用。听着,今晚有一次绝密行动。你持我的令牌去找蒯奇公子和过千山,然后一起去见杜似兰营主,一切听她指挥。她告诉你们,你们应该做什么。”他的声音越来越冷,越来越严厉。

    “记住,你们明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主公。所以,你们必须成功!”

九、时空巡警(下)

    黑暗的沉寂中,我躺在又潮又滑的地上,一动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身边似乎有人轻轻嗯了一声。

    我勉强睁开眼,迷迷糊糊地扭过头来。

    天昏昏的,看不太真切,大致知道,是一个军士。

    这种陌生的感觉使我脑子顿时清醒了许多。

    “你是谁?怎么来这里?”

    那军士见我去看他,忙道:“小人奉杜营主之命而来。”

    是个少女的声音。

    哦,是杜似兰的亲兵。

    “杜营主?有什么事?”

    “杜营主说,请主公去她帐中相见,有机密事禀报。”

    哦,小兰有事?

    我揉了揉太阳穴,唉,马上就要走了,本来也该跟他们打个招呼。

    虽然不能明说要回到未来世界去,但暗示一下,道个别,总是最少的应有之义。

    我慢慢站起来,道:“好,我这就去。”

    那女兵应了一声,转身先行退下。

    我慢慢从地上坐起,爬起。

    “哗啦啦”,身上掉下许多已经发硬的土疙瘩。

    心里着正好借这机把竹笛还给小兰,伸手一摸,却不翼而飞。

    我微吃一惊,刚才昏昏沉沉的,难道给丢了。

    往地上扫视一眼,才忽然松弛下来,那堆土疙瘩中间,夹杂着那支短笛。

    急忙捞起,在身上搽抹干净,收入内囊。

    低头一看,白色的中衣上,到处都是泥污。

    这种形象,如何能去见兰妹?

    叹了口气,反正要走了,也无心再如何收拾,就这样吧。

    杜似兰的临时营帐,扎在离汉水最近的西营之中。

    考虑到她的性别和身份,负责安置的张南了半天,最后决定,在她的主帐之外,只留下她部下亲近女卫的帐篷。周围十余丈方圆之地,都被张南率人用七八尺高的木栅栏围将起来,成为一个小小独立之园。

    我走到栅栏的入口,没有任何守卫兵士。

    暗暗奇怪,怎么小兰的亲卫都这么懒散懈怠,居然没有值夜班的。

    天已隐隐放亮,迈步进去,空荡荡不见任何生物,只有三个帐篷孤零零竖在空地正中央。

    其中最前面那只小帐是段瑾的,因为他坚决要求和杜姐姐住在邻近。

    被他拔剑怒目的模样吓住,同时考虑到杜似兰也确实需要有人保护,张南在征求杜似兰意见之后同意了。

    我移步走到段瑾的帐外,侧耳听了听,里面没有一点声音,包括呼吸声。

    摇一摇头,没人。

    这小子,不知道又去杀谁去了。

    别出什么事才好。

    虽然和他只见过两三面,不过内心之中,对他的印象还是相当好的。

    慢慢走近杜似兰的主帐。

    帐中,隐隐传来“哗哗”声音。

    似乎是水声。

    我在帐门口停住。

    感觉里面的声音有些古怪,似乎像有人在洗澡。

    莫非兰妹正在洗澡?

    这时,帐里传出一个清亮的声音:“是飞哥么?请进来吧。”

    我看一看天,摸了摸囊中的短笛,迟疑一下,终于撩起帘门。

    野外。

    黎明前。

    风已停止了肆虐。

    暴雨之后的夏夜,显得安祥而又清爽。

    远山、丛林、土丘,全都朦朦胧胧,像是蒙上了一层黑色的汉纱。

    茂密的森林中,两株距离甚近的巨松下,白风无声地走出来。

    她回头看一眼,确定时空机的伪装万无一失,才放心地走出森林,向远方汉水边上的军营走去。

    心里一直在烦恼:“让我自己选择?为什么呢?难道小窦比我低两个级别,就可以随意放弃在这抬头皆古、举目无亲的世界里?”

    此次她奉命和同伴一同来到三国,因为机器故障,已经迟误了许多日子。

    如今小窦却又发生了意外事故,更是耽误到家了。

    前边的一棵树上,蹲着一只猫头鹰,傻愣愣地看着她。

    她恨恨地瞪了它一眼。

    “这回的休假又泡汤了。”

    那只猫头鹰被眼前突现的金光吓得“嘎”地一声,扬起翅膀,歪歪斜斜地飞走了。

    白风见它狼狈逃窜的样子,忍不住“噗哧”一笑,随手校了校时空护目镜。

    时空护目镜和她的时空服、时空鞋一样,外表都是汉代常见的,以方便她在这古时空的活动。

    就在这时,两腿的膝后忽然同时一震,“叮叮”两声,似乎被什么东西击中。

    “遭受微弱攻击!”

    时空服上的预警电脑醒她。

    白风心头一惊,随即一喜:“谁这么揣摩本小姐的心事,居然知道我现在郁闷?”

    她回头看看,道:“是谁?出来。”

    一个薄衫少年闪身而出,面上带着惊讶的敬意:“司马吟见过姑娘,姑娘真好功夫!”

    护目镜上放射出两道金色的透光,把他照映出来。

    司马吟运足目力,仍被照得头晕眼花。

    他心头剧震:“这是什么内功,眼中竟然能发射出如此凌厉无匹的光芒?”

    “好一个帅哥!”

    白风心中的怒意消了几分,对方俊俏的脸上分明的钦服之意也让她颇感舒适。

    见他双眼渐渐抵挡不住,她减弱了护目镜的射线指数。

    “你是什么人,为何在此拦截于我?”

    “发现其他敌人。”

    时空服上的预警电脑再次醒她。

    目光随护目镜指引方向慢慢移动,红外线扫视一圈,同时又发现了其余的人。

    一个干瘦老头子,四个年轻人,对自己隐隐成包围之状。

    司马吟暗:“难怪兰姐命我等六人联手,依然忧心忡忡,这女子的功力,真是深不可测。”

    白风不敢怠慢,双手伸入衣兜里一探,再露出来时,两掌中已多了两条四尺皮鞭,鞭身发散出淡淡的玫瑰红色,煞是好看。

    “都报上名来,且让我看看是否值得动手。”

    那瘦老人凝视她半晌,慢慢从身后取出自己的兵器,乃是一对鹦鹉铁啄。

    铁啄左直右横,前后一分,摆出一个攻守的架势。

    他聚内力,低喝一声:“为了主公!”

    这一声喝仿佛一道神秘的符咒,四周的空气顿时骤然变冷,人人的身体中都迸发出一种决死的气势。

    一名大汉当先冲了过来,双手挥舞着一口巨剑,当头直劈过来,大喝道:“小姑娘,过千山对不住了。”

    白风见他掌中的巨剑长逾两米,他这么气势汹汹的一剑劈下,白光烁然,势若惊电一般,微一皱眉,不愿以自己长鞭硬接,微笑道:“不用客气。”脚掌轻轻用力一踩,时空鞋的动力装置自动启动。

    但见白风恍若无事,一动未动,忽然间便疾退丈余。

    过千山这功力十足的一击便落了个空,收势不及,一剑将地上一块石头斩得粉碎。

    众人都大吃一惊。

    司马吟大叫道:“好高明!”

    白风笑吟吟地冲他点一点头。

    忽然有人道:“为了主公,蒯奇得罪了。”身后光华一闪,一道冷风袭来。

    护目镜上显示预警电脑警告的方位,却是一支闪亮的长剑刺向自己的左肩。

    白风虽知这人偷袭,但见他没向自己要害下手,便不如何生气,只随电脑指示控制身体,依对方剑势而动,上体骤然九十度右转。

    蒯奇一剑刺空,心下讪讪然很不好意思,又不知对方功力到底深到什么程度,急收剑而退,“嚓”的一声,硫璃宝剑入鞘,异光顿消。

    众人见这女子略显身手,奇特高明,心中均是惊佩万分,充满杀意的气势立时弱了。

    赵玉蓦地清喝一声:“为了主公!”

    恍如铁骑突出,千万大军沙场激战,这一喝立刻惊醒众人。大家一到:“以此女武功,若去刺杀主公……”顿时个个心寒胆裂,下定死战的信念。

    蒯奇、司马吟各自收起怜惜的心情,老汉杜瑞和阿昌对视一眼,都点一点头。

    过千山首先暴喝一声,巨剑再起。

    白风嘿嘿冷笑,忽然明白了这些人的来历,道:“你叫过千山,那便先试试我的过电鞭!”

    唰的一鞭抽过去,正正击中过千山的剑锋。

    “呲”的一声轻触,火花激现,过千山厉叫一声,撒手扔剑,巨大的身躯一阵颤抖,仰头便倒。

    杜瑞纵身一跃,抢着接住了他。

    旁边伸出一杆笔管银枪,稳稳刺了过来。

    白风吃了一惊:“中平枪?”忍不住笑了一声。

    赵玉脸上一红,怒道:“你笑什么?”

    白风见他马平步稳,气势如山,点头道:“倒也使得。”

    这一式中平枪在后世称为枪中之王,最是凝重厚实,却不是三国就有的。但这种枪法须得配以长枪重矛方是相得益彰,平添威力。赵玉以这细细的笔管枪使出这么一式,见多识广的白风自然感觉怪异。

    白风心中暗暗:“好啊,阿飞居然私传现代枪法给古人。”

    “你这枪法是跟谁偷的?”

    “胡言乱语,让你认得我赵家停松落叶枪的厉害。”赵玉拧腰跨步,胳膊抡圆,笔管枪大开大阖,横扫过来。

    “哦?好奇怪。”白风微一诧异,果然和现代枪法有所不同。

    这一枪虽是做狂扫之状,银枪齐腰而弯数十度,但赵玉腰步紧扎,枪势缓慢却劲力内含,非是现代暴雨枪法的精神。

    当下闭了长鞭电源,单以鞭法与他相斗。

    数招之后,赵玉银枪忽然“嗡”地一响,枪尖射出一道细细的尺许青光来。

    “枪针?”司马吟惊呼一声。

    他虽然没能随师父赵松到赵家枪法,但对赵家枪法的神髓却非常了解。

    赵玉大叫道:“杜爷爷。”

    杜瑞暗暗赞道:“这孩子的武天赋,真个过人,一点就透。”心头喜悦,口中却喝道:“玉儿小心。大家齐上。”放下过千山,挥动铁啄,扑了上去。

    与此同时,阿昌鼓动口舌,做好了发射毒针的准备。

十、似兰白风(上)

    巨大的鎏金铜镜之前,身无寸缕的杜似兰静静而立。

    她盯着铜镜内那匀称美妙的身体,眼中的神色,忽而欣赏,忽而嘲弄,仿佛那是具别人的。

    铜镜在古代是女子梳妆时的主要用具。这面铜镜乃是樊城守将蔡勋所赠,高达五尺,几乎赶上杜似兰的身高。镜背饰以螭凤的花纹,镜台座中有长方形的银盘,放置着丝巾、毛刷、梳篦、小刀、脂粉等物。

    杜似兰一向对别人的赠物都不大放在心上,表面感激不尽,并立刻回敬相应的厚礼。然后就把那些东西扔到一边,或者随手赐给手下。

    不过这面镜子质地精良,造型冷峻,杜似兰却非常喜欢,什么时候都令亲近属下携带着,以便随时使用。

    一个眉眼秀气的丫头帮她将一枚金雀钗戴在头上,仔细端详一番后笑着说道:“我家小姐真好看。”

    “是么?”杜似兰望着镜中的自己。

    “当然了,我军中谁不知道,我家小姐是个又美丽又智慧的女中丈夫?”

    “我军中?”杜似兰眼中的嘲弄之色更深了,喃喃自语,“是啊,我军中。”

    她心里忽然起那个女子,也是在军中,运用卑鄙的手段,得到了她喜欢的男子。

    她暗暗地着,心头微微刺痛。

    “小芹,我和她比起来,如何?”

    “我觉得,小姐比她美。”小芹端起放在杜似兰旁边的水盆朝外走去。这时另一个叫小芳的大眼睛丫头取过一件朱罗丝绵纩袍,披在杜似兰的肩上,道:“小姐,初秋夜凉,您先披件袍子吧。”

    丝滑的袍上传递过来一股温暖的气息,杜似兰瞥了她一眼,道:“我好像没见过这件,又是谁送的啊?”

    小芳笑道:“这是忠字营的蒯奇大人下午令人专门送来的,还说请小姐一定要收下。我看这件衣衫蛮鲜艳的,所以拿来给您。”

    杜似兰鼻中轻轻哼了一声,冷冷道:“都是主公治下,何必用这么大心思?”

    小芳没有察觉出杜似兰的不悦,依旧欢言笑语地说道:“蒯大人说了,他师弟刘磐公子一年来多得营主大人照顾,他一直找个机谢谢大人,今日得此良机,略表心意,还望大人不要嫌弃。”

    杜似兰淡淡道:“原来如此,难怪适才他神色激昂,那么积极请战。嗯,当然不嫌弃,我怎么敢啊?小芳,收了下去,你自己留着过冬吧。”

    小芳一愣,喜道:“小姐,您真赏给小芳了?”

    杜似兰从镜中瞪了她一眼,摇摇头。小芹已经从帐外端着水盆进来,掩住嘴笑道:“真是个蠢人,这么一件破烂袍子就似得了宝似的。”

    小芳瞪了小芹一眼,撅着嘴抱怨道:“我哪里比得上你了?小姐平常都偏心,有什么好的东西都给你留着,我这种蠢人只配这种破烂袍子罢了。”

    小芹伸伸舌头,对杜似兰说道:“小姐,您还不快拧她的嘴,竟然当着您的面说您偏心呢!”

    杜似兰白小芹一眼:“死妮子,嘴巴一点也不饶人。也就是你,我和小芳又都是慢性子人,也便容你在这里胡闹,若是将来嫁个急性子的人儿,不知道又如何呢?”

    一句话将小芳逗乐了,她一边朝内帐里边走一边接口道:“就是,将来定给她找个急性子嘴巴不饶人的相公去。”

    小芹顿时羞红了脸,跺脚道:“你们都欺负我,我不你们了。”

    小芳笑道:“嗨,嗨,谁哪里敢欺负你了,你不欺负我们就已经不错了。”

    杜似兰道:“好啦,小芳,将我那战袍拿来。”

    小芳在内帐里翻找半天,没找着,问道:“小姐,哪一件战袍啊?”

    小芹恼她刚刚同小姐一块戏弄自己,毫不客气地说道:“真是个蠢人,不就是那件黑袍吗?”

    小芳冷哼了一声道:“还好意思说我,那件黑色的战袍明明是你刚刚收起来的,我哪儿知道在哪里?”

    “哼!就那么难找?我就不信了,我找给你看。”小芹走进内帐,三下五除二,将杜似兰常穿的那件黑色战袍翻出来,展开在小芳的眼前。

    “这不是,这不是,怎么就这样难找,分明是你不用心。”

    “你这样的伶俐人自然是找得见的。”小芳气嘟嘟的,一掀帐帘出了内帐。

    小芹跟在她身后,边走还不忘教训道:“偏你就爱生气,我不过说你几句罢了。”

    “小芹,你就别教训她了,快来帮我穿衣服。”杜似兰冲她招招手。

    小芹走过去,不甘心地叫了声:“小姐!”

    杜似兰用食指戳了戳小芹的眉心,低声道:“就你最多嘴,拿件衣服也这么多事。”

    “我哪有啊?”

    “还说?”

    小芹偷偷瞟了一眼,见小姐脸上隐隐已有怒气,不敢再多说,忙服侍小姐穿上战袍。

    “小姐,这件袍子刚洒了些香精……”见主人的神色转好,小芹试探着慢慢用战袍拢住她的身躯,低声道:“您披上这件袍子,一定可以迷倒主公。”

    杜似兰笑了一下:“小芹,你虽和小芳一起来的,都跟我快一年了,可是还是只有你能猜到我的心思。”

    小芹得意道:“小姐心里什么,我都知道。”

    杜似兰道:“就你说话。前些日子,罗蒙先生赠了一件红菱纹罗的绣花战袍给我,我看倒很合你的身量,冬天也就快了,你拿去穿吧。”

    小芹却扬了扬眉道:“我才不稀罕呢!”

    小芳道:“都是小姐惯的,她不稀罕,小姐不妨赏了我,我见过那件红菱的绣花战袍,那颜色和绣样我挺喜欢的。”

    杜似兰望着镜中的自己,随意说道:“也罢,反正我不穿,你们就随便留着吧。”

    小芹望着小芳摇了摇头,笑道:“刚刚还说小姐偏心,这回可该不该打嘴。”

    小芳道:“什么好的,小姐给我的这两件,都及不上小姐前几日给你的那一件孔雀毛披风,那东西最适合现在穿了。”

    杜似兰看看旁边正在吵嘴的两个丫头,说道:“小芳,把主公送我的那件素纱婵衣拿来。”

    小芳一撇嘴,瞪着小芹说道:“小芹最找衣服了,何苦又让我出丑?”

    杜似兰摇摇头道:“这丫头,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竟然连我也使唤不动。”

    小芹推了推小芳的肩膀道:“我的姐姐,那件衣服可是你收的,这儿我哪里去找啊?”

    小芳只管站在旁边不动。小芹只好道:“好姐姐,我错了还不行?”

    小芳瞪她了一眼,道:“看你还伶俐不?”从旁边柜中,取出一件无袖的纱衣。

    杜似兰摇摇头,把身上的黑袍丢给小芹,伸出两臂,套上小芳送上的纱衣。

    那纱衣上有无数方形纱孔,没有双袖,齐膝而止,便如现代女孩子在家里穿的性感丝织睡衣。

    小芳道:“这件素纱婵衣,是用主公送给小姐的‘蝉翼纱’织就的,我一早就收好了,现在穿正合适呢。”

    杜似兰无暇她,只是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心:“飞哥,这件衣服小兰今晚是第一次穿起。你知道么,是为了飞哥你才穿的!”

    铜镜中,那小女子娇态十足,左右轻轻摇摆几下,质地轻薄的素纱婵衣无风而动,晶莹白嫩的肌肤若隐若现。

    小芹和小芳都张开了小嘴,心摇神曳地看着铜镜中的美人儿,都感觉自己的心在不由自主地怦怦直跳。

    今晚的小姐,真是太美了!

    杜似兰怔怔发呆,道:“却不知在飞哥心中,我有什么位置?”

    正在这时,外面亲信女兵禀道:“小姐,主公独自一人,将至帐前。”

    杜似兰霍地惊醒,她回转身躯,看看自己的两个爱将。

    小芹急忙拉上丝帘,把外帐隔开。然后深吸了口气,娇声叫道:“燃香,暖水。”

    两个女兵抬过一大桶热水,另外两人,分别去燃着帐角的油灯和檀香。

    帐外的脚步声近了,然后停住。

    小芳的俏脸上,似乎染上些绯红之色。她咬咬嘴唇,忽然疾快动手,脱去了自己的衣服。

    杜似兰拔下头上的金雀钗,褪下素纱婵衣,慢慢步入浴桶之中,缓缓坐好,柔声道:“是飞哥么?请进来吧。”

十一、似兰白风(中)

    一个黑衣人静静地伏在丘陵高地上的暗处,阴冷的目光注视着下方不远的地方。

    那是一块小小的战场。

    另一个黑衣少年伏在他身边,低声焦急地问道:“中哥,还等什么?正好趁这机把那赵家的小子干了,丞相一定重重有赏。”

    前一人侧头瞪他一眼,然后回头,继续看那战场。

    战场中心,旋转的女子娇娇地笑着,双手各舞着一条不长的粉红色软鞭,那鞭发散出很灿烂的光焰,挥动起来,照亮了四周大片的土地。

    地上,已经躺倒了三个人。

    过千山,杜瑞,还有阿昌。

    白风的敌人,只剩下三个。

    三个少年。

    一个黄衫,一个白袍,还有一个,身着黑色劲服。

    白袍的银枪之尖,发射出细细的青气;黑衣的光剑之体,几乎通明。

    三名少年谨慎地盯着少女的粉鞭,轻巧地飘动着身躯。

    忽听那黄衫少年叱道:“姑娘,你如此高明,我司马吟只能舍命陪君子了!”

    白风笑道:“帅哥,来啊!”

    司马吟一声大喝,忽地双手疾挥,他身前的空气陡然急剧变化,似乎浓稠了许多。

    接着,数十枚黑光闪闪的暗器一个接着一个,如同两道长长的黑线,从他两掌中射了出来。

    那少女舞鞭成圈,全力防御,暗器大半被她击落打偏,但还是有几枚直入圈中,射上她的身体。

    少女“唉哟”一声,弯腰退了两步,似乎有些痛,在心口上揉一揉,慢慢又挺直身躯。

    赵玉和蒯奇互相对视一眼,一齐上前,拦在司马吟身前,枪针剑芒,耀然生辉。

    司马吟低低道:“你们快走……急报兰姐知道……我来断后……”

    话未说完,赵玉已怒道:“生就一起生,死就死一块儿,别废话。”

    黑衣蒯奇知道司马吟施展暗器绝技,内力消耗极大,低声道:“司马兄,你先别说话。”

    白风调了一下呼吸,娇声道:“帅哥,果然好暗器,又让你打中了。”

    赵玉和蒯奇听她说话仍是如此平缓,心中都是一凉:“司马吟那等暗器,居然还是没能伤到她一毫。”

    司马吟瞪着白风,道:“我已尽全力,棋子虽然击中她四道隐穴,但她护体神功太过强横,还是不中用。这可怎么办?”

    他一出手,便是敌人的七十二大穴,三十六隐穴。一百零八枚棋子出手如丝如线,另有十余道暗劲蕴藏,中途劲力散射,棋子互相碰触,各子的线路骤然大变,令敌防不胜防。

    琴门一线单传数十代,历代弟子都是聪明机警之辈,因此无论琴道还是武上的门规,都非常松散,不甚拘泥,尽可能鼓励门人发挥自己的创造力。但这“撒豆神兵”之术乃琴门暗器绝,运用时内力损耗极大,一击不中,自己便有丧命之险,所以门规中惟独对此手法规定极严,素来不允轻施。

    司马吟自练成这门暗器,今晚遇到白风这强出自己许多的大敌,决意背水死战,首次施展这门绝技,孰料却毫无功效,心中不禁暗生寒意。

    忽然,身旁传出一声低低的呻吟声。

    他眼光一扫,发觉杜瑞的右手,似乎动了一动。

    瑞叔快醒了?

    同一时间,白风的眼睛忽然也转到躺在地上的杜瑞身上。

    原来护体电脑已把杜瑞的这一声呻吟,放大数倍,传到她的耳中。

    白风心头一震,暗暗焦急起来:“不好,这死老头真是厉害,这么一儿居然就要醒了!唉,这帮衰人,还真难缠。上来就被那叫阿昌的死小贼恶狠狠吹了几口小针,虽然没什么大碍,可口水乱飞,也真是讨厌;这帅哥司马吟的暗器更狠,连电鞭都没法吸动,打得我胸口又麻又疼;还有那穿黑衣的冷哥哥,手里的剑不知是什么材料制作的,简直就是我粉鞭的克星,居然能抵挡我的高强度电压,该不是哪个该死的旅游者教他炼制的吧?”

    被金针擦伤的小指忽然有些痒,白风轻轻抬起左手,用力吹了一下。

    嗔视一眼赵玉。

    这小子最可恶,小小年纪,你练的什么破枪法,居然也能放电,我电不着你,你还要来电我。

    其实最关键的是,这三个少年都挺帅的!拼斗之中,更是各有各的慑人魅力,令得白风柔肠千转,春心暗动,不忍对他们遽下毒手,一一“电击”。

    这时,时空服上的预警电脑趁隙醒她,远方的高处,似乎也有人。

    白风双目盯住护目镜,把雷达的屏幕放大数倍,果然,周围的山上,还埋伏着三、四个敌人。

    扫一眼粉鞭上的电力指数,她那一直充满自信的内心中,忽然起了一点恐慌:“我晕!得赶快点办法,不然,等鞭中的电量耗尽,我恐怕就要成为第一个被古人干掉的时空警察了。这名声我可受不了。”

    眼珠一转,有了主意。

    她关上屏幕,双目忽然射出奇异的紫色光芒。

    然后,她转身就往山上跑去。

    ※※※

    宽阔大帐里,灯影绰绰,暗香袭人。

    一道长大的半透明丝帘把外帐一分为二。

    四面的帐角点着十数盏油灯,微照之下,丝帘上映出几个窈窕的人影和蒸发出的些许雾气。

    哗哗的水声不住地传出来,传进我的耳中。

    杜似兰在里面说道:“飞哥,你先坐一儿,小兰这就好。”

    话语间,带着一种舒服的低微喘息,娇巧的声音从薄雾中散射出来。

    果然是在洗澡。

    我皱了皱眉,扫视四周。

    最外面的半个帐里,空空荡荡,只看到一张木榻,上面铺着洁白的布单。

    我看看自己全身上下,肮脏之极,犹豫了一下,道:“我站在这里等你就是。”

    杜似兰微微哦了一声,似乎有些诧异。

    丝帘一挑,里面出来一个面容清秀的女孩,应该是杜似兰的贴身亲卫。因为伺候主人洗澡,这女孩穿着很少,下身穿一条红色丝裤,上体仅仅有个小小的肚兜儿,她身段颇好,走路的姿势更是妖娆。

    风流雪白的身体耀花我的双睛,潜然而起的拽住我的神魂。

    那女孩从里面拖出一张胡床,恭身请我入座。偷偷瞥我一眼,俊俏的脸孔似乎有些发红,低下头急忙又退回帘后。

    丝帘一挑一落间,我看到内帐摆着两个半人多高的圆木桶,杜似兰似乎坐在右侧的那只桶里,仰头靠着桶背,身边有三四个女孩正为她浇水洗头,擦肩抹背。

    我慢慢侧过身去,在胡床上坐下,心中暗:“不到小兰生活如此奢侈,洗澡居然也要五、六个手下伺候着,等儿须得告诫一下她,军营之中,切要注意影响。”又一:“唉,生活在这三国时期,尤其在这军营里,除了洗澡时还能略微享受一下生活的乐趣,平时的日子该是多么的枯燥乏味啊!就让她去吧。”

    忽然之间,起自己是来告别的,顿时哑然苦笑:“我还这么多干吗?再过两个小时,人都不在了,说什么废话?”

    里面嘀嘀咕咕,似乎刚进去的那女兵跟杜似兰说了几句什么。杜似兰道:“哦,是么?小芹,小芳,我这水有多的,你们去把这桶抬出去给飞哥用。”

    二女应了一声,不一儿抬出一个装满热水的木桶来。其中之一,正是刚才出来为我搬座的那红裤美女。另外一个,姿色亦不在她之下。

    一眼看去,水上飘着许多红红紫紫的花瓣,散发着幽幽的香气。

    我没有拒绝,取出短笛,放在木榻之上,然后任由那两个几乎半裸的少女褪去我的脏衣,扶我进入浴桶之中。

    柔嫩的手指抚慰按摩,为我充分洗浴。

    我闭上眼睛,享受着这即使在现代社时也从未享受过的服务。

    不知过了多久,内帐里面声音忽然大了起来。

    我睁眼一看,见一个女兵撩起帘子,杜似兰满面微笑,披了件黑色战袍,从里面走了出来。接着另外两个女兵抬着浴桶向外走去。

    她洗完了。

    那袍子十分阔大,将她全身包裹得严严实实不说,袍脚更一直拖到地上,发出丝丝的声响。

    杜似兰在我的木桶旁站住。

    我凝视着她。香汤沐浴之后的美女就是不一样,容光焕发,丽色逼人。

    杜似兰站在昏暗的油灯下,凝视着我,然后伸出手来将那头乌亮的青丝拢于脑后,黑色的袍袖顺着她的小臂慢慢滑下,露出一小截晶莹雪嫩的粉臂,那上面竟然还有几滴透亮的水珠缓缓滑过。我只看了一眼,急忙将眼神移开。

    杜似兰探出手,在我的桶里试了试水温,忽然脸色微沉,向左右嗔道:“水都凉了,你们怎么还不去加热水?”

    小芳和小芹都很惊惶,连声应是。

    我忙道:“不怪他们,是我不让她们加的。天这么热,我怕水再热,洗了还是出汗,那就不如不洗了。”

    杜似兰回头瞟我一眼,脸上又现出微笑,道:“飞哥,天哪里热了啊?”

    挥挥手:“这里不用你们伺候了,下去歇着去吧。”

    帐内女兵一齐低头恭身,全都退了出去。

    我低着头,眼神注视着手中的那只纤纤玉手。那只玉手似是有意无意地在水中撩拨着,一时间我们俩都没有了多余的话语。

    杜似兰微微弯下了腰,秀美的脸蛋慢慢向我逼近。我不由自主地朝后仰,背部紧紧贴在了桶边。

    一缕黑色的发丝从杜似兰脖子中溜下来,轻轻飘入水中。

    杜似兰抬手拢发时,我清楚地看到,她里面只穿了件薄薄的无袖纱衣,纱衣上有许多小孔,几乎全透明。我低下头,却正好看见她那件黑色的战袍微微地朝两边分去,露出胸前一片美好光景。

    我心头急跳。

    小兰,我这位义妹,她今晚干什么?

    杜似兰把袍子尽量往身后掀捋了两下,露出两条欺霜赛雪的浑圆臂膊,拿起飘在水上的白巾,轻轻揉洗我的身体。

    眼前的雪白色肌肤越来越多,我的呼吸也越来越急促。

    好香,好香啊!

    我急忙又闭上眼睛。

    耳边传来杜似兰幽怨的声音:“飞哥,难道小兰的身体,就这么不入法眼么?”

    我道:“不是。只是……只是……我一直当你是我妹妹啊!”

    帐内忽然沉默了一下,杜似兰握着白巾的手在水中停顿住,停在我的脊背上。

    过了一儿,她才继续用力为我搓着后背,低声道:“是啊……在汝南……那个军营前面……小兰遇到了飞哥……那是小兰第一次见到飞哥。”

    她的声音时断时续,但每个字、每句词却都清清楚楚。

    我的思绪,随着她的声音,忽然回到了去年射桥镇的军营里。

    恍惚间,仿佛我刚迈出营门,刚看到那个脸如凝脂,目似寒星的美貌女子。

    毛巾在两肩上轻轻揉捏着。

    “……那天你从寨中出来,阴着脸,就那么充满敌意地瞪着人家,把小兰都吓坏了。”

    那女子身上围着一条连体蓝花白筒裙,上齐胸部,下至双膝,裸露着雪白的肩膊和小腿。腰间是一条银丝缠绕的黑带。

    “有么?我只是被你的衣着给惊呆了而已。你那一身衣服,害得到中军帐来报讯的士卒都说不清话了。”

    白巾转到了胸膛,有节奏地擦拭着。

    “真的?……我还以为你没看呢……飞哥……”

    那女子耳上垂着一对银耳环,不时前后振动,微眩光彩。

    “当然,你一来,把我们个曹营都给镇住了。小玉那死小子,从来不爱搭女孩子的,那天却死活要认你当姐姐。”

    “是啊,玉儿,脸红红的,真可爱……真快啊……一晃,一年就过去了。”

    是啊,时间过得真快。

    我忽然睁开了眼睛,到了什么。

    时间?

    微薄的水雾之中,眼前的景象慢慢清晰,白皙饱满的胸脯近在咫尺,随着主人的动作,轻轻地颤动着。

    我心头又开始急跳。

    浸泡在水下的身体里,发出不满的咆哮声。

    “我这是要做什么啊?”我困惑地道。

    忽然间,一股不知何时已悄然壮大的水流剧荡起来,迸射出道道碎银裂玉般的千百束激流,在我的脑内四散冲击着。

    极其畅快。

    毕生少有的畅快!

    我身体不听使唤地慢慢从水里站起来,看着对面那女子温柔如水的眼眸,还有那莹晶洁白的肌肤,快感满满的,从脑中、胸中、腹中——然后一直推进延续到口舌之中。

    我忍不住微微呻吟起来。

    “洗好了,我给你擦擦,飞哥。”杜似兰柔和地说道,两手揪干了白巾。

    我一步就跨出桶去,拦腰一把,把她柔嫩的娇躯搂裹住,让她软软倒在我的胳膊上,倚靠在我的胸膛上。

    头脸、身上的水珠点点滴落滑淌,浸湿了她的战袍。

    油灯忽然一齐熄灭,帐中完全漆黑。

    杜似兰的呼吸也忽然急促起来,身体越来越近,鼻息交传之间,隐隐露着一股暧昧。

    她轻张樱唇,吹吐出阵阵清幽的兰香。

    “飞哥,怜惜我……”

    ※※※

    “必这便是那‘撒豆神兵,气断丝长’了,真个好手段!”看着司马吟射出的无数棋子,那深衣少年眼射异光,摇头称赞。

    黑衣人皱起柳叶俏眉。

    月色下,他脸上明显闪过一道惊惧之色。

    这次他侧过头,主动问身边的人:“南弟,依你看,司马吟的暗器如何?”

    “暗器练到他这种程度,小弟虽然自负,但也未必能赢得他一镖半石的。”

    “我们五兄弟中,暗器修为以南弟你为最高,你既然都没把握赢他的黑白子,可见他的暗器已到出神入化之境了。”

    原来这潜伏二人竟然是清风五子中的埋黄徐中流和刺红徐南来。

    徐南来点点头,道:“恐怕只有中哥你出手,才能稳赢他。”

    “嘿嘿,这倒应了常说的一句:却也未必。不过,南弟你,以司马吟如此高明的‘撒豆神兵’妙术,在这少女面前,竟然也徒劳无功,无所施展其技。而据我观察,其他五人的真实本领,个个不在他之下。那老者更是远超侪类的高手,正面单打独斗,我也赢不了他。这些高手以六敌一,就算对上我们三家四门任何一位掌门人,恐怕都可稳操胜券。可是你看他们和那女子相斗,二十招之内,已有三人被那女子雷霆般的内力震倒不起。这种场面,你难道不觉得害怕么?”

    徐南来也不是傻子,听到这里已经听出点味道来:“中哥,你是说……”

    徐中流阴沉地盯着场中那女子,道:“我们清风五子,向来神出鬼没,号称天下没有不能刺杀的人。可是自从出了个阿飞,已经让我们屡屡失算,还把五弟赔进去。现在若让这女子活着离去,恐怕天下更没有我们安身立命之地。”

    徐南来迟疑一下,道:“这女子如此厉害,不是无影陈家的人?”

    徐中流道:“不管她是谁家的人,该杀都得杀。”

    徐南来道:“可是那些阿飞的手下怎么办?错过这次,下回很难有这么好的时机。五弟的血仇……”

    徐中流打断他的话:“五弟之死,虽然肯定与阿飞脱不了干系,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他忽然坐了起来,英俊的面容一阵痉挛扭曲,暴躁地揪了揪胸前的衣襟,道:“你明不明白,我们清风五子,决不能让这样一个不能刺杀的高手存于世上。”

    徐中流在徐家五子中一向最为冷血无情,连以阴沉冷漠著称的徐东去也是自叹弗如,徐南来还从没见师兄如此暴怒失态过,心中凛然道:“中哥恐怕是已经在害怕了。”

    这女孩子也实在太恐怖了!

    他二人在山上观战之初,见阿飞一方居然出动了六名一流的高手,都吓了一跳,觉得是不是敌人已经发现了他们,所以阿飞派出高手来对付自己师兄弟,那女子只不过偶然路过,属于殃及池鱼之类。

    等一交手才发现,那女子的功夫,实在太过邪门,阿飞军中那功力最深的杜姓老者,也不过在她鞭下走了三招,便被她鞭上内力震得大叫而倒,昏死过去。

    这是什么样的神功?

    徐南来忍不住道:“这世上到底还有多少这样隐技自珍、其名不著的年轻高手呢?”

    正自着,忽觉师兄身体微动,接着就听他惊道:“她发现我们了。”站起身来。

    徐南来一探头,果然发现山腰一道粉紫色的身影。

    那女子迈步如飞,正向自己兄弟这边的山头纵跃而来。

    徐氏兄弟所在的土山高不过百十米,以那女子的速度,恐怕半刻钟都不用就可以上来了。

    徐南来伸手入怀,道:“中哥!”

    徐中流道:“大伙一块上,做了她。”一扬手,一道暗黄色火焰冲天而起。

    徐南来也一甩手,发出一道紫红的火焰。

    对面山上,同时亮起两道光,一绿一蓝。

    徐南来道:“二哥、三哥也同意我们的看法。”

    徐中流阴哼一声,道:“必杀无赦!”

十二、似兰白风(下)

    月白的军榻上。

    我的身体很有节奏地起落着。

    身下那柔软的身体轻捷地挪动着,低微几不可闻然而却荡心动肺的娇喘呻吟声从俏生生的唇中慢慢散播出来,包裹住我的躯壳和灵魂。

    盘旋往复,激流汹涌,反复纠缠,无休无止。

    忘掉了所有的欢乐和悲伤,我迷失在这万恶的源泉之中。

    我只有一个念头,极力的——用尽全身心——去追逐捕捉那欲仙欲死的感觉。

    纤软的玉手在我腰股间抓捏着,揉搓着,浑身细汗浸浸的美人似一头妖异的久旷艳兽,贪婪地攫吸着男人的精华。

    渐渐的,终于到了最后的时刻。

    木榻格格的低响中——

    万源归一,扬长而泻。

    男人和女人都同时发出一声欢悦至极的呼喊声。

    帐外守护的女兵们骤然间全都面红耳赤,低下头去。

    她们的眼中,却都射出迷雾一般的水气。

    小芳和小芹两腮如榴,偷偷交换了一个欢欣暧昧的眼神。

    小姐成功了!

    ※※※

    白风身法如光,鞭影似电,迅捷地转换着步法,急速闪避着对面几名高手的攻击。

    只一个照面,四记硬招避过,她就愕然地发现,这四个突然出现的年轻小伙亦是个个机警善斗,武功之强,丝毫不弱于刚才那几个帅哥,配合之默契,更远胜之。

    不过,显然他们不是一伙的,要不然的话,直接出来夹击,自己虽然有未来社最先进的装备,但事先根本没有到发生如此意外,忘记给粉鞭预带后续能源,储备严重不足。而敌人却个个都是高手,实在经不起如此消耗。

    事实上这不能怪她,开通时空旅行二十年来,还从来没有发生过这种事情。

    “哎哟我的娘,幸好我机灵,要是等收拾完那边几个棘手的小帅哥后再碰上这四个家伙,我白风这一世英名,包括这条还着去休假的小命,都得葬送在这古三国的汉水之畔了。”

    忽然有点恼羞成怒:“就凭我,世界排名第十一的一级特警,居然被你们这些古小丑们逼成这样?呸,这可是你们自找的,别怪我吓着你们。”

    她心头发狠,脸上现出一个奇怪的笑容,暗呼几声侥幸,亏得从时空机里出来时加了点小心,顺手带了一颗电磁防暴手雷。

    左手鞭一扫一带,已粘贴住腰间的手雷铁柄,启开了它的拴环。

    当先受苦的是那使短剑的黑衣大汉,他看起来比较憨厚笨拙一些。

    白风的双目之光突然变强,晃射对方的双眼。

    接着右手挥出,鞭剑轻轻一触,那大汉“噢”一声惨叫,剑上所蕴的劲力顿时散失,头脸上闪冒出无数的细小火花。

    徐南来大叫一声:“西行哥!”

    白风左手鞭“唰”的又是一鞭抽去,正中对方的剑脊,柔劲使出,手腕轻巧地一转,已将鞭梢上的手雷转粘贴到他短剑上。

    徐西行的身体,不受控制地软软摔倒在地。

    这时,白风手上忽觉一凉,身子一个寒颤,她暗叫一声:“苦也!”不到鞭中的电力这么快就已经不行了,竟然让敌人的阴寒内力攻入掌心。

    急忙运气护臂,还好,不太严重。

    看一眼地上宁死也不肯弃剑的大汉,她嘴角冷冷泛起恶毒的微笑。

    死人头,你这口铁剑导电、导气的性能都很良好啊!哼,它不但要让你大倒其霉,还连累你的同伴。

    其他三子或大惊而退,或急抢而上,去搀扶受伤同伴。

    可惜,真狡猾,居然只有一个去扶他!

    白风暗暗发恨,却无可奈何,缝隙一闪即逝,先脱身要紧。

    偷看一眼身后,山腰中,两道人影已追了上来。

    看衣色身形,是赵玉和蒯奇。

    “正好,二对二,你们先玩,拜拜!”

    “轰隆”一声,巨震之中,白风已杳无踪影。

    ※※※

    “飞哥……”

    “嗯?”

    我轻轻抚摸着身边的玉人,从霜颈、香肩、玉脊,一直到嫩滑的腰肢。

    刚有些清醒的杜似兰不觉又陷入之中,她再次放松了身体,闭上眼,快乐地娇声呻吟,任凭我恣意轻薄。

    直到过了好一儿,她的身心才渐渐适应了我双手的热力,慢慢睁开星眸。

    “哥……”

    “嗯?”我双手搂住她浑圆的臂膊,低声答应着。

    “你……你还满意么?”杜似兰说出这句话,脸顿时红到脖后,急忙藏到我怀里。

    她却忘了,帐内并没有一丝光亮。

    “兰妹……我真没到……你身材居然这么好!这么软!”拥着软玉,嗅着温香,我的脑子也昏沉沉的,甜蜜蜜的。

    忽然觉得身下什么东西硬硬的,硌得难受,顺手探过去,却是那支短笛。

    “兰妹,你还记得这支笛么?”我把那笛子拿给杜似兰。

    杜似兰伸手摸了一下,讶道:“哥,是小兰送你的那支么?这么久了,你还留在身边?”

    “是啊,这是我们初见时的定情信物,哥怎么能丢掉呢?”

    杜似兰轻轻摸着光洁的笛身,忽然间心中情如泉涌,难以抑制。她猛地张开臂,搂抱住我的脖颈,喃喃说道:“哥啊,哥啊,你知道么,自从上次在汝南一见之后,小兰就……忘不了哥了!到了新野之后,我日日思念哥哥,时常回忆起和哥在一起相处的那短暂而快乐的日子。就连在梦里,我都梦见哥哥,那时候我好开心好开心。可是,每当好梦难续,午夜醒来,我都忍不住低声而泣,辗转反侧,再也不能入睡。我好好……哥哥!哥,你知道么?哥不在的日子里,小兰每日随瑞叔苦练武艺,转移心思,保持身材,哥,我一直……我一直都在等着你!”

    “兰儿!”

    “哥啊,后来你和阿樱妹妹好了,小兰……小兰的心头,如同刀绞一般。”她话语微微地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后来小兰查到,原来阿樱……她接近哥哥,其实……其实另有目的。”

    听到这里,我心中一震。

    兰儿,兰儿她都知道。

    我喉头剧烈地蠕动一下,呼吸粗重,心头就如刀割般地疼痛起来。

    杜似兰觉察出我的异常,她轻轻将脸贴在我胸前,两手轻揉着我颈后的皮肤。

    “哥,你别多,小兰没有别的意思。不管哥娶谁,小兰都别无所求。只要哥喜欢小兰,就算给哥做奴做妾,小兰……小兰也是心甘情愿。”

    我轻轻拥住她,吻她的面颊、额头和眼睛,心痛地说道:“让兰儿做奴做妾,哥可怎么舍得?”

    杜似兰热烈回吻,泪珠却不受控制地慢慢滚落,落在我的胸膛和手臂上,凉凉的,润润的。

    她的双臂,抱得更紧了。

    “后来哥去伊川作战,小兰实在不放心,就托了段琅跟去,暗中保护哥哥。哥失踪的那些日子,小兰坐不安席,寝不安枕,真是度日如年,天天使人打听哥的下落。小兰知道这样不好,一直压抑着自己,痛斥着自己,可是心里,实在忍不住思念哥。小兰,那是我哥啊,我关心他、挂记他,有什么不对么?我总是这样来宽慰自己,告诉自己,小兰,你没有爱上哥!你没有!直到前些天,刘备军在汝南全军覆没,龚大哥也失踪了!那时候,小兰才完全发现,我虽然也非常担心他、记挂他,可是,那样的感情,和对哥的感情,完全是不一样的,一点都不一样!小兰终于彻底明白了,我,是真正爱上哥了!”

    “兰儿!我的好兰儿!”

    我从来没有到,杜似兰对我,有如此之深的情意。

    紧紧抱住了她的腰身,心中感动欲死。

    从来没有一个女子,对我如此之好。

    就算是阿樱,也是如此。

    我早就知道,阿樱之所以那么快献身于我,其实是有政治目的的。虽然她自己身在局中,可能并不十分清楚。而且她确实爱我,我也能够感受得到。

    但是我心底,却是明明白白。

    她只不过是曹操手里的一枚棋子而已。

    被人设计入局的不快之感,我一直都有。

    到现在都有。

    只是我一直不愿与任何人说。

    很久前我就到,如果我背叛曹操的密谋被阿樱发现,她不为了她的家族利益,而断然将我告发?

    我要忘记这些,可是偏偏又忘不了。

    在这个阴谋滋长,诡诈四布的乱世里,就算是最亲最近的亲人,也有可能出卖你,背叛你。

    这一年多来,我的潜意识中,一直让自己尽量少起阿樱。

    但我却时常不由自主地起她。

    无论如何,阿樱是我第一个爱上的女人。

    我很很爱她,像对我惟一的爱侣那么疼她爱她,得厉害。可是,只要一到她是曹操的密探,心里就痛,就害怕!

    那是我永远不能与人说知的痛!

    不知是谁,点燃了帐角的油灯。

    帐内又有了些亮光。

    我看着怀中的美人,从心底里升起怜惜珍爱的感情。

    我从来没有过,小兰,我的兰妹,竟然一直如此无私地深爱着我!

    杜似兰是个冷静智慧、极有威严的女子,对她,我心底一直都暗暗有些敬畏。所以虽然她是那么的神秘美丽,令许多人忍不住向往爱慕,但我却往往不由自主地克制自己,不让自己的内心过于靠近她。今晚若非她如此主动逢迎,我是绝对不敢这么对她的。尽管我一直知道,即使我轻薄于她,她多半不反抗。

    “只有你,我的兰儿,你才是一心一意地爱我。”

    心中狂潮如瀑,再难自已。

    我忽地轻轻一扭身,仰躺过来。

    杜似兰惊呼一声,个人儿已在我的上方,兀自泪痕满面。

    我轻轻拭去她两个眼角的泪花,开始调身体的位置。

    “兰儿,我们……”

    杜似兰娇羞地看着我,慢慢地配合着我的动作。

    ※※※

    白风全力奔驰。

    为了摆脱困境,她不惜耗损能量,命令电脑打开时空鞋里最大的速度档“飞鞋”。

    这种功能,她还从来没有使用过。

    启动之后,她喜出望外。

    这“飞鞋档”动力之强猛,绝对远远胜过那所谓“日行千里,夜行八百”的古代宝马。按她的估计,如果电力充沛,一天走个三千里,至少是绰绰有余的。

    刚开始一段时间,几乎连她自己都适应不了前进的惯性,身子后仰着,被飞鞋拖着跑。

    远远看去,她就如同一团旋风一般,急速地狂刮而过。

    她沿着汉水边,在空阔的原野上绕着。

    时空机虽然实际上就停在不远的地方,但她却不敢直接奔过去。

    她不能把那些可怕的敌人也带去。

    真是可笑啊!

    到“可怕的敌人”这个词儿,白风心里不知该哭该笑。

    我白风的辞典里,什么时候有了这么个破词汇?

    可是,现在她真感到了可怕。

    真不讲,这些个大男人、小帅哥,居然不顾江湖规矩,来围攻我这么一个小丫头。

    以后回去,非要在万坛大贴上发个置顶红贴,告诉大家,这些毫无英雄气概的古代小人们,是多么无耻卑鄙。

    以王阿飞为首!

    姓王的,你等着,等我找到阿窦,把你拖回去,非罚得你倾家荡产不可。

    她在旷野上疯狂地跑着,不知疲倦。

    直到预警电脑大声疾呼,连续在她耳边鸣笛示警醒,她才悻悻地关闭动力,停了下来。

    揉了揉酸软的腰杆,她发觉,视屏上已经没有了红点。

    敌人全被甩掉了。

    喜悦的心情立刻被坏消息打断。

    电脑遗憾地告诉她:体动力已严重不足,时空服将全面进入睡眠状态。

    白风吃了一惊,急忙询问自己返回时空机的路线。

    在这里,她可不认得路。

    电脑勉强为她画了一张清晰的路线图,便昏昏睡去。

    白风松了口气,虽然路痴,但她的记忆力还是很强的。

    她除下护目镜,小心地收进囊中。

    没有了能量,戴这东西只严重阻碍自己的视线。

    她一路警惕地四下扫视着,轻巧地移动着自己的身体。

    天麻麻的泛着亮,已经是清晨了,虽然秋天天亮得比夏天慢一些,但用不了多久也大明的。

    让那些人找到,可就是死路一条了。

    头有点晕,可能是刚才跑得太快,让风吹了。

    她揉揉太阳穴。

    眩晕感似乎越来越强了,脑内还带着些痛。

    还好路不太远,不一儿,她就发现了自己藏时空机的那个林子。

    她忍着头痛,加快脚步。

    近了,近了,离自己那伪装成两株巨松的时空机只有十丈之遥了。

    白风忍不住面露微笑,只要进入机中,充足了时空服和粉鞭的电力,然后休息半天,那时重旗鼓,你们这些古代小子们再悍不畏死,武艺高强,本姑娘也是一鞭一个,全都给你收拾了。

    忽然眼前一暗,一大团黑压压的东西迎面扑来。

    白风一惊,开始还以为自己头晕,眼前发黑所致。

    仔细看去,不对,是真的!

    急忙挥手,一鞭抽去。

    呲啦!

    光芒一闪,对面的黑物一分为二,飘然散落。

    两手手腕忽然一紧,似乎被绳索、丝带之类的东西缚住。

    接着那绳索便如同蔓延而游的巨蟒长蛇,顺着她两条胳膊一路缠绕上去,不一儿已将她两臂硬行缠住,喀喀两下,似乎已被固定。

    白风两臂一挣,居然无法合拢,翻腕一击,粉鞭扫中那绳子,却没有打断。

    白风发现,自己的力道已微乎其微。

    而粉鞭,也并无削铁如泥之锋。

    不及细,气一纵,飞起双足,连环向身后踢出。

    发力之处,却是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这一下在白风意料之中,她只是借此飞起之势而已。

    两只手掌中的粉鞭,狠狠向后扔出去。

    她只求这两鞭能接触到对方的手足兵器什么的,就算是根头发丝也可以。

    对方只要一不小心,便被她一鞭电倒。

    胜败之势也就可以马上逆转。

    可惜,还是什么都没碰到。

    说时迟,那时快,一只手忽然从下面伸了过来,正正对准她的玉面。

    大张的五指之上,是一张透明的白纸。

    恍惚中,白风注意到那只手很纤细。

    接着,那白纸忽然离开那只小手,向上飞出。

    白风吓得魂不附体,急运真气,一口吹过去。

    但那白纸却只中心略略向后凹缩,四角却仍是快速地向她面目靠近。

    白风心中明白,这白纸是被那人以暗劲覆盖射出,而且力道比她强过许多,所以她虽以真力猛击,也无用处。

    急忙偏头。

    再偏!

    然而,任凭她左避右闪,但那张白纸仍是不偏不倚,恰恰便盖上她的脸。

    一股微香飘过,那白纸似有灵性一般,一触及她面,立刻便自动紧贴肌肤,封锁空气。

    白风的呼吸顿时不畅,心中闪过一念:“就这么完蛋了?真他母亲的,郁闷死我了。”

    以前无聊的时候,她也在网上做过许多测试,包括几种需要填写许多各类数据,让电脑胡拼乱凑,预测自己死法的BT测验。但任她千琢磨万奇,也绝对料不到,自己居然是被古人给闷死的!

    这时,两足足心同时微微一痛,被什么尖锐之物刺中。

    白风闷叫一声。

    好在时空鞋够结实,鞋底没被戳穿。但这一下却也够受的。

    白风双臂一弹,借那束缚反弹之力,听准对方动静,又一次迅疾踢出两脚。

    那暗算之人“咦”的一声,颇感惊讶,五指探出,出手如风。

    身形轻飘的声音中,白风只觉腰间、脊椎连着几次酸麻,已然被对方重手点中大穴。

    这几下好不狠辣沉猛,就连护身的时空服都抵挡不住。

    白风全身劲力顿时卸去,身子直跌下来。

    脚踝忽又一紧,已被人凌空拿住,倒起来。

    “噗、噗!”两声轻响,粉鞭坠地。

    一个冰凉清稚的声音道:“臭丫头,害我等你这么久。”

    ※※※

    不知过了多久,我忽然睁开眼,清醒过来。

    彻底清醒。

    我猛然坐起。

    糟糕,我不是要回去么?

    那时空女警,不是说今早就来接我么?

    我怎么睡在这里?

    呀,不知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别让那女孩把我这么堵在床上,可就惨了。

    她回去加油添醋的一传扬,我以后还怎么在守拙一族里混?

    “哥,你要走了?”

    侧头看去,杜似兰静静躺在我身边,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定定看着我。

    “你说什么?”我强自镇定,同时却起了昨夜的风流荒唐。

    “你是要跟那个女孩子走么?永远离开我,离开我们么?”

    我心中一惊。

    “哥,你走,妹不拦你。不过……你能告诉我,你要去哪里么?以后……以后妹妹你的时候,也可以去寻你。”杜似兰说道。

    虽然她脸上是微笑着,但给我的感觉却是——她的内心正在痛哭!

    这感觉令我非常难过。

    我也不离开她,离开我的兄弟们。

    过了好一阵,我才忍着酸楚,摇了摇头。

    我是不可能留下的!

    而且,我去的地方,杜似兰以后也无法去。

    “是那个女孩逼你,是不是,哥?”

    “你……你怎么知道这事?”

    杜似兰忽然坐起来,搂住我脖子。

    “哥,你带我走,你带小兰走,好么?无论你去哪里,无论你要小兰做奴做婢,小兰都心甘情愿,永世无悔。只要能跟着哥,跟着哥去。”

    温软的身子依偎着我,情热的话语缠绕着我。

    我心头大乱。

    我脱口道:“我也不离开你!”

    “真的?”杜似兰语气之中,带着万分喜悦。

    “可是我……我不能带你去,我也不能不走。”

    杜似兰道:“哥,真是她逼你,是不是?你不走,不离开我们,是不是?”

    我叹了口气,不走又如何?

    如果能不走,我怎么舍得你们?

    唉,你这么聪明,又何必要说出来,徒乱我心,让我此后永远留下难愈的伤痕呢?

    杜似兰忽然一用力,把我掀倒在榻内,然后她伏在我胸上,两眼直溜溜地瞪着我:“哥,如果你能不走,你是不是就留下来,永远留下来?”

    我无奈地看着她,看着她满怀希冀的眼神。

    杜似兰似乎看穿我心意,忽然笑了:“小兰早就知道,哥是不离开我们的!”

    她从我身上起来,开始穿衣,道:“天亮啦!哥,我们起来吧,该去各营查看士卒操练了。”

    我愣愣躺着,完全不明白她情绪怎变化如此之快。

    杜似兰炫耀着那件薄纱,道:“哥,你看,我这两件衣服,都是你送我的呐!”

    我看着她白嫩的娇躯,不由自主又咽了口唾沫。

    “我……我好像就送过你这一件啊?”

    “还有这件战袍,是你在汝南送我的,你忘了啊?”杜似兰套好外衣,披上那件过长的黑色战袍,嗔怪地看我一眼。“我知道你忘了,昨天跟你说话的时候你就忘了。”

    我忽然记起来,去年在平舆,我嫌她衣着暴露,果然是把自己的战袍送了给她裹体。

    “啊,你还留着呢?”

    “是哥送我的,我当然要留着了。”杜似兰叫道:“你怎么还赖着不起啊,是不是要小妹叫人来,伺候主公穿衣服啊?”

    我吓了一跳,忙道:“不用,不用。”坐了起来。

    杜似兰道:“我也是。不过呢,小妹属下的丫头,有两个姿色还是不错的,哥昨晚也见过,要是喜欢,只管享用好了。”取过一套内衣,为我穿上。

    我一边嗅着她体香,一边讪讪道:“有你哥就足够了。”

    杜似兰低低笑着,让我站起来,拿过中衣,给我套上。

    我见这衣服虽是我的,却不是昨晚穿来的那身,心下奇怪。

    杜似兰道:“是我专让人从哥帐里取过来的。包括哥的甲胄兵器。小芹,小芳。”

    帐帘一挑,那两个俊俏的女兵走了进来,手里捧着衣甲盔剑等物。

    “小姐,主公的衣物,都在这里。”

    一开一合间,外面的光线透了进来,我心中忽然一惊:“啊,天居然这么亮了,怎么那时空警察还没有来?”

    杜似兰看看我,挥挥手。

    “嗯,放下吧,今天主公不需你们伺候,你们先出去吧。”

    “是,小姐。”二女放下手中东西,看我一眼,面孔都有些红红的,低头退了出去。

    帐帘又一次掀起。

    我这次看清楚了,确实天光大亮,是白天了。

    “哥,逼你离开的那个女子,你要怎么处置?”

    “什么?”

    “不瞒哥哥你说,昨晚是如此这么回事,我命人设了埋伏,捉了那女子回来。”

    “啊,你捉了……”我这一惊非同小可。好妹妹,你好大胆子,居然敢捉时空局的巡警?

    “那女子果然厉害,难怪哥哥惧她。不过瑾儿已生擒了她回来,就在别帐之中,哥,你说怎么办吧?”一面说着,一面为我紧衣上甲,系好我的腰绦,帮我挂上佩剑。

    我木然而立,任她动作,心中只在:“居然抓了时空巡警?居然抓了时空巡警?”

    杜似兰为我梳妆已毕,见我无言而对,心中也有些慌乱:“不知道那女子是哥什么人,别是他幼时爱人,旧日伴侣。抓了她,哥如何处罚我?”

    她转着眼珠,忽然高声道:“田公,徐军师,请你们进来说话。”

    啊,他们也来了?

    脚步声响起,不一刻,帐帘高高挂起,田丰、徐庶急步抢了进来,双双跪地磕头:“臣徐庶、田丰无礼犯上,欺瞒主公,私自捕人,请主公重责。”

    我无奈地看着他们,连摇头都不了,你们啊,怎么说你们呢?

    田丰听我良久无语,忽然哼了一声,道:“此事皆是老臣一力谋画,与徐军师、杜营主他们无关。”

    无关?不可能吧?

    不过有关无关,现在都无关大局了。

    我看看他们,真是难为你们了,昨晚都没睡好吧?

    “唉,好了好了,大家都起来吧。”

    徐庶眼角一瞟,偷看我神情,知道我没有生气,便站了起来。见田丰依然跪着,轻轻拐拐腿,暗暗碰他一下。

    田丰却不,忽然昂头拱手,道:“臣请问主公,那女子与主公是何关系,如何称呼?”

    “啊……她叫白风,和我……”我心:“能有什么关系,主顾关系。”不过不能这么说,先随便搪塞一句:“是我同门师妹。”

    徐庶、杜似兰一齐哦了一声,道:“难怪如此了得。”

    徐庶便:“若能劝主公这位师妹回心转意,加入我军,则日后刺奸护主,再无大忧矣!”

    杜似兰心:“原来是哥师妹,青梅竹马啊!”

    田丰紧紧盯着我的脸,似乎要看到我心里去,追问道:“请问主公,为何要随令师妹离开军中?”

    “啊,这个……”我心:“这由还真难编。”

    “主公要走,为何也不与我等说一声呢?”

    徐庶见田丰渐渐有些咄咄逼人,我脸色则越来越难看,心:“事情既已平复,现在就先别这么大兴问罪之师了,以后私下慢慢询问主公便是。”道:“元皓兄,元皓兄,请勿多言。”

    田丰怒道:“元直,此事关乎我全军将士的生死荣辱,我岂能不问?”

    我哑口无言。这确是我的不对,昨晚我只是跟杜似兰道别,却不敢去见两位军师。

    因为我根本就不知道如何跟他们开口。

    我忽然双膝一弯,跪倒在地,和田丰面对面。

    杜似兰惊道:“主公……”便要过去扶我。

    徐庶在侧轻轻拉她一下,示意她留步。

    杜似兰回头,瞪他一眼,却见他面容冷峻,却又似乎颇多无奈心酸之意,心下一动,止步不前。

    “元皓兄,此事原委,我定向你解释清楚,不过现在不行。”我诚恳地说道。

    把自己的真实身份告知古人,那是时空法中最严禁的大忌,事到如此,纵使我拿住了时空巡警,但只要我们的身份还没有暴露,问题就还不是最大。

    虽然白风的问题如何收场,已经不是我所能象的了。

    跪在地上,我能清楚地看到,田丰满脸通红,呼吸急促,忍了半天,才说出话来:“既然如此,臣且回帐,恭候主公。”他呼的站起身,看也不看我一眼,拄着木杖就出去了。

    一时帐内鸦雀无声。

    我的心,隐隐地也疼痛起来。

    我知道,我伤了田丰的那颗赤胆忠心。

    也许,受伤的不止是他,还有帐内的这些人。

    杜似兰急忙过来,扶着我从地上起来,为我拍拍膝盖上的一点尘土。

    我慢慢转过身,只觉腿重如山。

    我竭力使自己恢复平静,问道:“昨晚出手的兄弟,没有伤折吧?”

    徐庶道:“禀主公,昨晚七人出手,只有杜老、阿昌、过千山先后被那位姑娘震伤,所幸那姑娘手下留情,现在他们都已醒转,基本无事,杜老功力深厚,更是接近复原。后来蒯奇大人、玉公子、司马公子他们又与徐家四子遭遇,混战一场,各自撤去。蒯奇和徐东去对了一掌,吃了点儿小亏,经军医敷治解毒,也已没有大碍。”

    “喔,清风四子竟然也来了?”我微微点头,看这架式,曹操这回,明里暗里都要使出全力了。

    “现在他们人呢?”

    “杜老、玉公子和司马公子已返回樊城,顿军马,准备迎接主公入城。蒯奇、过千山、阿昌他们在自己帐中歇息。”

    “嗯,没事就好。我们现在,去看望一下那……白姑娘吧。”

    白风就躺在段瑾帐中的榻上,双眼紧闭,身上却无绳索捆绑。段瑾蹲在丈外的一个木几上,手里折腾着一段不知是什么做的绳索类的细长之物,嘴里哼着奇怪的小调,见我们进来,指指榻上,把那绳索收进怀里,身子一纵,自己去了。

    我见白风没有遭受虐待的迹象,心下暗暗松了口气,道:“她睡着了还是中毒了?”

    徐庶道:“是轻微中毒。”

    “没关系么?”

    徐庶道:“主公放心,此毒我也曾中过,只是头晕眼花,对心智有暂时的阻碍,过些日子就没事了。”

    说着话,暗暗和杜似兰交换一个眼神。

    原来白风昨晚确实已经中了阿昌的迷针,然其量甚微,又只擦破了点皮,所以直到白风进入树林,才开始发作。待段瑾带着昏迷的白风回来时,我已熟睡过去。杜似兰悄悄穿衣出帐,和彻夜未眠的徐庶、田丰二人反复商议,最后给白风服用了张仲景配制的“迷思散”。

    一剂!

    这一剂药的药力之强,可不是阿昌的小药针能够比拟。

    从现在起,大致有一个月的时间,白风无法深度用脑思索。

    天天就睡觉。

    三人希望在这一个月里,能深入了解到白风的来历、意图并和她交上朋友,进而打消她带走主公的企图。

    我只看了他们两个一眼,就明白了他们的法。

    我也希望你们能成功!

    忽然感觉就像从心头放下了一块重重的石头。

    虽然明知道那只是暂时的,但这种感觉也让我舒服许多。

    “就这样吧。似兰,让人小心看护,等我师妹醒转,急来报与我知道。”

    杜似兰道:“是,主公。小兰定小心。小芹,小芳,你们将白小姐移到我寝帐中去,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许入内。”

    我点一点头,深深看她两眼,转身出帐。

    “让瑾儿来我帐中,我要重重赏他。”

十三、超级黄瓜(上)

    出了杜似兰的营寨,我挨个走访了过千山、阿昌、蒯奇的营帐,对他们进行亲切的慰问。

    过千山和阿昌是我的侍卫,营帐最近。我了,先去了过千山的帐篷。

    过千山正赤身躺在榻上,盖了毡毯。见我进来,吃了一惊,挺身起来,又怕自己裸的,更是难看,只好连连告罪。

    我微笑着按住他,见火炉上正熬稀饭,看了一眼,是白粥。招手令下人过来,让他去吩咐火厨,赶快切些细细的猪肉丁,全要瘦肉,兑在稀饭里,再加一些枸杞、大枣、花生等小料,以小火煨好,再拿过来给过都伯。

    他原来是个什长,这回夜狙白风有功,我干脆直接给他升了一级。

    我扶着他,查看半天,见他身上并无新伤,知道他只是被强电流一击而过,大致不留下什么后遗症。笑道:“过兄内功之深,我军中恐怕仅次于杜老,所以如此重伤之下,也能迅速恢复。”

    过千山道:“主公,昨夜那位姑娘,功力才是真正的深不可测。她是谁啊,武林中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哦,她是我本门师妹,一向不出师门,所以无人知晓。”我心:“你要知道她这么一号人物,那才怪了。”

    安抚他几句,直到下人端着粥进来,我亲手取过来,先品品味,还行,便慢慢以羹匙一口一口喂他。

    过千山见我这么早就来看他,本已十分感激,此刻在我如此无微不至地关怀下,更是感动莫名,喂着喂着,两眼里已是泪光莹然。

    我可真怕他掉下眼泪,哭出声来,虽然那可能现场效果更好点,但我实在做不到真正的政客脸皮。看看稀饭也差不多吃完了,便放下碗,安抚他几句,急忙闪身走人,去找阿昌。

    阿昌的内力远不及过千山之厚,但看上去恢复得却明显更好一些,他吃饭素不讲究,三下五去二,我进门时他已经喝完了两大碗稀粥,慢慢在帐里四下走动,松散筋骨。

    我已知他们的恶战经过,猜测是白风开始电击过千山和杜瑞这两名强手时,粉鞭电力充沛,所以兵器相触时,那二人受伤也比较重。等电击阿昌时电量已非最佳状态。等仔细查看阿昌的伤处,我更加明白了。阿昌在过、杜二人遭受电击之后已加了小心,根本不敢接碰白风的双鞭,他最后是因为要吹毒针,身形慢了,被白风鞭梢扫带中左肩,才被电流击中的。

    我拍着他右肩,道:“这次你立下大功,我不亏待你的。”

    阿昌颇为羞愧,道:“小人无用,准备了十根舌针,却只来得及吹出三根。”

    我呵呵笑了:“我这师妹,武功远胜于我,在她面前,你能发射三针,而且还伤了她手,已经相当不错了。”

    阿昌低下头,道:“小人以后要更努力修习武功。”

    我心:“嗯,昨晚的教训看来对他刺激很大,也是,白风的年纪,比他也大不了几岁,还是个女孩,换了谁也受不了。”

    等到了忠字营蒯奇的帐外,老远就听见他正称赞道:“如此稀粥,果然味美易补,好吃好吃。”

    心中一乐,这世家子竟然也没吃过这种药粥。进去一看,蒯奇正坐在榻上,闭着双眼,就着侍从小童的手,一勺一勺地慢慢品尝那早餐——枸杞瘦肉粥。每喝一勺,必然摇头赞叹不已。

    几名侍从见我进来,急忙跪地请安。

    我挥挥手,示意别惊动他们主将。

    不过这动静已经惊动了蒯奇,他一睁眼,见我站在面前,吃了一惊,即刻推开童子,起身下地拜倒。

    我急忙搀扶客气。

    一扶之下,发现他体内凉气颇盛,暗暗一凛:“军医怎么搞的?这么多内毒未去,能叫无碍么?”叫一声:“蒯兄勿动。”运起九阳拳击功,从他两臂肘弯的曲池穴输入两道纯阳真气,片刻之间,驱除掉他体内五行掌的残余寒气。

    我松开手,蒯奇站起,抬抬胳膊,诧异道:“康先生说我还需静养一月,每日服用驱寒药物,方无后患。不到经主公之手,却这么刹那便完全康复。”

    复又拜倒:“多谢主公,免我一月难动之苦。”

    我哈哈一笑,此子果然潇洒。心:“徐东去的内劲最是阴狠,要等这寒气在你体内呆一个月,你下辈子就等着躺在床上度日吧。”暗暗烦恼,这军中重地,竟然也是庸医众多,日后大战一起,该有多少战士要被这些家伙们给治成冤魂枉鬼啊?

    伸手虚扶,自个起来吧。

    蒯奇站起,道:“主公,听说这粥也是您令人专门给我等熬制?”

    我道:“几位昨夜为我冒险,多有辛劳,区区小事,略表本人心意。”

    蒯奇点点头:“昨晚那女子……唉!”

    旁边端粥的童子道:“大人,请趁热先喝粥吧?”

    蒯奇一皱眉,喝道:“大胆!主公在此,你胡言什么?”

    那童子吓了一跳,大概也忽然起是应该先请示我,急忙跪倒:“小人该死。”

    我笑了笑:“这里是你的营帐,自然应该请示你。”道:“起来吧!”

    那童子看看蒯奇,蒯奇气得差点给他一记耳光,连连摆手,示意听我吩咐。

    那童子这才慢慢站起。

    我看他年纪也不太大,最多十岁,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童子应道:“小人蒯剑。”

    蒯奇道:“他是小将的捧剑侍童,在我蒯家多年,不知礼仪,请主公勿怪。”

    我笑道:“不怪,我岂能怪他。”看看那童子,微微一笑,道:“果然古怪。”

    说蒯良家的童子不知礼仪,我决不能信。看看蒯奇,看看过千山,凡是蒯家出来的,对这礼节谁不是大懂特懂?这小童眉目清秀,一看就不是糊涂蛋,在蒯氏又呆了那么多年,总不至于连过千山这等汉子都不如吧?

    “这小子是故意引起我的注意!却又为何?”

    蒯奇忽然问道:“主公,那女子昨晚使用的一门功夫,能发出轰天巨响,竟然同时震倒了徐家的三子,却不知是什么武功?若非如此,我们三人当时已筋疲力尽,恐怕难逃他们的毒手。”

    我仔细询问当时情景,道:“哦,那门武功,名为……雷……天雷拳。”心:“我靠,白风你发神经啊,居然使用这种威力巨大的防暴磁雷?”不过由此也可象到当时情况的危急,在两方十大高手的围追堵截之下,不使用这玩艺儿,恐怕真是难以脱身。

    不由自主摇一摇头,这误结大了!等白风一月后清醒过来,不知余怒是否能消?

    而且,时空局丢失属和顾客,他们如何再度行动?

    头疼啊!

    蒯奇喃喃道:“天雷拳?天雷拳,果然天下无双!”

    ※※※

    探视完毕,我来到田丰的帐外,跟他聊一聊。

    刘二守在田丰的帐外,说田公并不在帐中。

    我看他一眼,没看出说谎的迹象,便问他田公人去哪里了?

    刘二挠挠脑袋,说刚才徐军师过来找田公,然后俩人就一路走了,却不许自己跟随。

    我心中诧异。刘二是我专门分派保护田丰的,你好大胆子,居然敢把主人搞丢了?

    刘二急忙脸红脖粗地保证,一定赶紧追去,把田公找回来。

    看着他的背影,我心中大感恼火:“你小子如此懈怠,这点小事都不好好干,以后还升官发财?”

    算上杜似兰,目前我军中的三大军师,杜似兰有她的瑞叔和段瑾,自不必说;田丰却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现在年纪又大了,更是磕不得碰不得,所以我专门把长期跟随他,熟悉他起居生活的刘二拨给他,做他的卫士长。

    不到他居然连首领都不知道去哪里了。

    抽检不合格,以后得另外给田老头找个可靠的保镖。

    忽然起徐庶:“他也还缺一个高手卫士啊!”

    徐庶本身武技也算不错,一般情况下可以自保,他又特别担心我的安全,所以分派护卫的时候,他说尽千万道,非把阿昌派给了我。

    可是,此刻我忽然到,万一遇到徐中流这种第一流的刺客,徐庶岂不危险?

    尤其从昨晚情况来看,徐家五子剩下的四子,都已来到樊、襄之间,随时可能出现。

    就算他们还顾念一点香火情,但谁敢保证曹操属下没有其他的刺客?

    嗯,需要尽快解决这个问题。

    “喂,你这死飞,原来你躲在这儿。”

    我正低头沉思着,屁股后面传来瑾儿啧啧不耐的声音。

    瑾儿在野地里呆了一晚,脸上被夜风刮得红扑扑的,到现在都还浸着一层血色。

    我看着他,忽然发觉他个头其实一点都不矮,快接近我的身高。只是身体单薄,浑身就像只有骨架一般,外面的衣袍被晨风吹得紧紧的,更衬托出他的瘦骨嶙峋。

    “你叫我来,到底有什么好事啊?杜姐姐催命似的催我……喂,喂,你发什么臆症?让我到你帐子里去,你却躲到这儿,害我等这么久。”他气恼地说道。

    “哦,哦!”我醒悟过来,问道,“对了,你最喜欢什么?”

    “干什么?”

    “你昨晚立下大功,我得赏你点什么。”

    “切,就你,谁稀罕?”

    “哎,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说话。难道你就什么都不喜欢?”

    “那当然喽……再说,我是帮杜姐姐,又不是帮你。”说着话,小家伙转过身,预备走人。

    “嗯,那好吧,等你起来,再告诉我。”我还真不知道这孩子喜欢什么,又不打算随便把他给打发了,只好先欠着。

    从心底里,我是非常感激他的。

    要没有他,我现在可能已经被白风抓回未来世界去了。

    “就这样,我走了。”

    “嗳,等一等。”我忽然起个重要事情来。

    “还有什么?”瑾儿略一回头,神色已经很不高兴了。

    “昨晚你是在哪里抓着白风的?”

    “白风?你说那丫头……就在这里东北的那个大松林里。对了,她真是你师妹么?”

    “啊,怎么了?”看来这个谎话编得实在不怎么样,连他都不信。

    “怎么跟师父的功夫?跑得倒挺快,其他的就不怎么样了,比你差远了。也不知道你那些手下怎么就那么脓包饭桶,那么多人居然也让她给跑了。”

    “你……”

    “真是的……浪费我时间……”

    嘟嘟囔囔的小P孩走掉了。

    嗐,这臭小子,嘴巴跟他师兄一样刻薄。

六、援刘抗曹

    六、援刘抗曹

    发布九月初十,我率军来到襄阳,在南城外扎住大营。

    发布荆州牧刘表亲自出城,到我营中与我相见。

    发布刘表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年人了,说话声音也不响,略有点鼻音,礼节方面则非常周到,让你感觉不到一点不爽的地方。

    发布单看他待人接物的态度,你很难象到他竟然是位雄踞一方的霸主。

    发布我心里对刘表一直都不太瞧得起,不过这次谈话的感觉很好,聊过半个时辰,对他的看法已经变了许多。

    发布刘表给出的条件也很优惠,除了蒯氏的忠字骑兵营全部拨给我调遣之外,另外把他自将的仁义军义字步兵营也给了我,总算起来,我现在能直接指挥的襄阳军队,已有一万五千人。

    发布我知道,这是我及时援助当阳,打退江东周瑜军获得的回报,表明刘表对我已有一定的信任和信心。

    发布我得寸进尺,要求前线指挥作战,由我一个人说了算。

    发布刘表略一犹豫,也同意了。

    发布临别之时,刘表紧紧握住我的两手,动情地说道:“曹贼凶顽,景升无能,我荆州八郡的百姓,就全托靠飞大将军了!”虽然他湿湿的手心捂得我好不难受,而且不知道他心里到底有多少真情假意,但这恳切哀求的口气,却也令我心中禁不住陡然升起一股锄强扶弱的激情。

    发布我很豪壮地说了几句自以为不算大话的大话,把他给送走了。

    发布帐里除了我的人,襄阳方面就只剩刚从樊城返回,要和我商议具体军务的蒯良。

    发布我这一方也只有三名心腹谋士,除了徐庶、田丰两位军师,就是随蒯良一起来的长沙军汝南营营主杜似兰。

    发布大将蒯奇、宋定、张南、邢道荣、杨虑、过千山等人则在长史杜袭的统一指挥下,忙着安置忠字营和义字营的将士。

    发布杜瑞、赵玉和司马吟因为率汝南黄巾军助守樊城,没能过来。

    发布“飞侯何来迟也?”蒯良待我介绍完毕,对座中之人心中有数之后,淡淡问道。

    发布我看他一眼。六月份我跟他还在鹿门山过一面,数月不见,他的气度更加阴郁,说话声音更小了。

    发布“子柔先生为何如此说呢?”

    发布蒯良道:“周瑜八月初已撤军江陵,异度八月中已返回襄阳,飞侯在当阳屯留近一个月,在做什么呢?”

    发布嗯?

    发布我听出他语气中的不满之意,很快地回答道:“子柔兄亦知,我长沙水军在江陵方当新败,兄推荐给我的陆兄弟也不幸战死,不得不仔细安排,以防大变啊!”

    发布蒯良道:“飞侯属下,人才济济。子云虽亡,对飞侯亦无关大局啊!”心:“你追认他为将军,这也罢了。可是在当阳为他设摆灵位,祭奠亡魂二十日,未免做作得过分点。”

    发布“无关大局?不,不!”我心中激动,猛然摇头,声音也不禁高几度,“陆兄弟少年高才,奋发昂扬,是我长沙军后起的优秀青年将领,也是我长沙阵亡的第一位将军,自我以下,长沙军民无不悲痛欲绝,恨不代死。怎么能说是无关大局呢?”

    发布蒯良微微一哂,心:“还跟我装蒜。”

    发布徐庶道:“我主爱惜部下,胜逾自己。长沙新军重组,训练未精;而且为了个大局,我主忍痛同意为刘景升和孙仲谋安排议和之事,这很需要花功夫。”

    发布蒯良道:“可是飞侯晚到半月,襄阳城中形势已变,元直可知道么?蔡氏重掌大权,蔡瑁不顾廉耻,竟频频向曹操献表献宝,媚态可鄙。襄阳眼见将落入他人之手,飞侯你却遥遥坐观……唉!”

    发布徐庶见双方都有点激动,忙道:“这个我们已有所料,子柔先生。就因为如此,我们才不能早到。”

    发布蒯良道:“元直,这却为何?”

    发布徐庶道:“忠信军与我主联手,击退强敌周瑜,声威大振。刘荆州表面纵然不言,心中必怀疑忌,则蔡瑁重起掌权,分蒯氏之势,已呈必然。而且我料刘景升对目前状况下能否赶走曹操军,根本全无信心,若我军与异度兄同回,曹贼恨我主入骨,刘荆州势必以为,是我们阻断了他襄阳与曹操议和的可能。”他微笑道:“现在的情势不是很好么,刘荆州若非知晓求和无门,岂将精锐大军慨然交付我主?”

    发布蒯良一怔,心:“原来你们早就策划好了,要夺取前线的军权。”道:“元直所言固然有,但蔡氏……”

    发布田丰道:“子柔,在来襄阳之前,我们也商议许久,其实尚有另外一个可能,曹操乃极其奸诈之辈,倘见我两家联手,硬攻无益,反以和议相间,分化瓦解我联盟之势,子柔你,刘公他能抗拒诱惑么?”

    发布蒯良对田丰十分客气,拱了拱手,示意领教,然后才低下头,阴着脸了一儿,叹道:“就算刘荆州不肯,蔡瑁一族也必竭力撺掇怂恿,唉,我对蔡德珪失望已极,不到这危急时刻,他竟然企图卖主求荣。飞侯,眼下樊城军中多是他族人亲属,你要当心。”

    发布杜似兰道:“是啊,我们在樊城,多遭张允、蔡勋等掣肘压制,若非蒯别驾及时赶到,前几天小玉就闹起来了。”

    发布我点点头。虽然心里别有法,但时机不到,却不用现在跟他们说。

    发布蒯良又问我江东的情况。

    发布我告诉他已经通过朱治与孙权搭上关系,孙权回复虽然比较含糊,但却默许长沙的战船通过江陵水道北上运送粮草战士。

    发布蒯良甚为高兴,一直沉郁的面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发布最少,现在不用两面受敌。

    发布最后他问我去樊城之前是不是先进襄阳城一趟,许多荆州官吏、大族名流都来拜我,看看力保襄阳的英雄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发布我考虑一下,还是婉言谢绝了。又不是三条腿的猴子,做什么秀啊!再说这时候大鸣其鼓地去襄阳,除了引起襄阳实权阶层更大的失落感觉,进而树立起更多意不到的妒敌之外,对局势毫无帮助。

    发布和蒯良商量完毕,送走他之后,我急问杜似兰:“兰妹,现在前方的军情如何?”

    发布“一个月来,曹操的援军分批而来,以夏侯惇、曹仁、徐晃、于禁、乐进、李通六将为首将,刘晔、赵俨等护军,十数路军马汇聚新野远郊,加上前军张郃部,总兵力达到六万之众。曹操亲自在南阳宛城坐镇指挥。”

    发布我道:“曹操身边,都有谁为他谋划?”

    发布“郭嘉为军师,荀攸、贾诩为谋士。”

    发布啊!我暗暗厌恶,居然是这三个家伙。

    发布“曹孟德这次南下的决心很大啊!主要谋士全带到南阳,四大将中,居然同时出动了两个。”田丰对曹操的用兵非常熟悉,听到这里忍不住发言。

    发布大家都点头,深有同感。

    发布徐庶叹道:“曹军刚解决了刘备,又在洛阳令张燕吃了大亏,把他赶回河内,暂时无力再犯。自然气焰嚣张,有恃无恐,以他们现在这种兵力士气,若不是我们来到这里帮忙,襄阳恐怕很快就被他们攻克吧!”

    发布我默然无语。

    发布刘备就这么死了,无声无息。

    发布在当阳的一个多月,我几乎都处于一种没有着落的心境之中,机械地做着各种事,应付着各种人。

    发布我的脑子里,好多天都无法接受刘备、张飞这帮人就这么死掉的事实。

    发布是真的么?

    发布鼎立三国一足的刘备,创建蜀汉王朝的大汉皇叔,就这么简单地被扔进了历史博物馆?

    发布太奇怪了!

    发布太不可思议了!

    发布太不可能了!

    发布田丰道:“是啊,我曹操打的就是这个主意。不然这边战事拖延久了,河北、河内缓过气息,他非常困难的。”他的脸上有一点笑容,发自内心的。

    发布我看他一眼,这老头怎么似乎很高兴的样子。

    发布徐庶心中一动,道:“元皓兄的意思是……”

    发布田丰微笑道:“虽然曹孟德将是我军最大的心腹之患,但目前对双方来说,都还没有到要决死一战的时候啊!”

    发布徐庶轻轻颔首,领到他的法。

    发布我振作了一下精神,问道:“樊城现在有多少军马?”

    发布杜似兰道:“樊城原驻军八千,是蔡瑁孝廉军的孝字营,全是步兵,由县令张允、孝廉军校尉蔡勋指挥。小兰下属,有两千军。我主率忠字、义字两军入驻之后,个城里,差不多应该有近三万军马了。”

    发布徐庶道:“樊城城小,恐怕装不下这么多兵马,樊城之北三里处有一小城,名为郾城,可以驻军,我看应该先分一军驻扎在那里,以为监视之用。”

    发布我点点头,心:“有这么多人,足以与曹军打一打了。”

    发布杜似兰道:“不过荆襄的士兵一向安逸惯了,据我观察,无论士兵还是将领,他们的战斗力都很弱,远比不上新野军,人数虽众,恐怕能打仗的没多少。”

    发布我又点点头,心思被她看出来了,所以特意要点醒我。

    发布也是,襄阳能打仗的现在都被江东军隔离,在江夏郡苦守呢。襄阳、樊城这边原来都是后方,十年未有大战,平日又没有名将训练以保持状态,军队如何有什么战斗力?

    发布如何能在短期内高襄阳军队的战斗能力呢?

    发布徐庶问道:“杜营主,新野守军情况如何?”

    发布杜似兰道:“霍峻虽然守意坚决,但毕竟兵寡将微,他手下只有四千人,现在看来已经快守不住了。”

    发布“新野至今尚能一战?”徐庶对这事感到特别奇怪,按双方的综合战斗力相比,新野小城相差悬殊,应该不可能守这么久。

    发布“是啊,军师。”

    发布“这些天里,曹军攻城几次?”

    发布杜似兰算了算:“按霍将军的战报,大概是三次大攻,小型攻击十余次。”

    发布“奇怪,怎么如此之少?曹军莫非顾忌什么?”

    发布“军师神算。”杜似兰看他一眼,笑了。“本来曹军恃强凌弱,自然尽快攻下新野。但张郃军于首战奇袭中便失了大将高览,不知新野城中虚实,未敢轻动。十天后夏侯惇率军赶到,大发脾气,不听张郃、赵俨劝阻,自引大军发动攻击,却又在离城十五里时被霍将军纵火相攻,损失较重。这两仗下来,曹军士气受到严重挫折,新野又有十日安宁。直到近几天曹仁、徐晃等军大集,曹营士气复振,才又组织了几次强攻。”

    发布我道:“离城十五里,莫非是博望坡?”

    发布杜似兰大奇:“正是博望坡,主公怎知?”取出一份地图铺放地上,请大家来看。

    发布我有点尴尬,又漏了。

    发布徐庶看我一眼,解围道:“主公这一年找了许多各地地图研究,这个不足为奇。”细看那地图,心里暗暗诧异:“新野城外,一马平川,也就博望坡两山夹道,草茂林密,地势较为险要,主公久经战阵,熟知韬略,也就罢了。霍峻何以居然也知道在那里设下埋伏?”

    发布他昔日在襄阳一带停留多年,担任长沙军军师以来,又多方搜集研究孙氏、刘表、刘璋等敌友势力的资料,对刘表集团里的人才情况非常清楚。徐庶知道,霍峻此人颇有军政素养,治郡县,修桥开渠,训练士卒,统驭军队,都很有办法,但要他出此等奇计取胜敌人,似乎不太可能。

    发布问杜似兰,杜似兰道:“此事似兰正要禀明主公,霍将军有位朋友,襄阳人,姓罗名蒙,极有计略,博望坡一役,便出自他手。”

    发布哦?

    发布座中其他几人全都现出讶色,他们刚看了这一策略的个过程,各自心下自忖:“若要是我,能不能设计出这么一个胜敌良策呢?”

    发布我问道:“霍峻是个什么样的人?”

    发布徐庶笑道:“主公别打他的主意了。霍峻这个人是荆襄八郡中正在崛起的少壮正统将领,仕途正顺。而且他和江陵的聘、江夏的黄祖一样,也是个坚定的本土派。不管曹操孙权,还是长沙成都,无论是谁,只要侵害到荆州的利益,他都坚决反对。”

    发布我微感失望。

    发布杜似兰道:“主公,依小兰之见,霍将军十分信赖罗蒙先生,而罗先生,却对我军深具好感。”

    发布我看看她娇俏的脸蛋,心:“是对你深具好感吧?”

    发布杜似兰被我看得脸上微热,道:“主公若将霍将军纳入麾下,就先得说服罗先生。似兰曾与他书信往来,颇为相知。若主公信得似兰,我愿去说罗蒙。”

    发布我断然拒绝:“就算他智绝天地,我也决不拿你去做交易。”

    发布杜似兰大概没到我忽然来这么一句,以她智慧,一便知道了我脑中正在转动的念头,顿时满面通红,低头不语,心头一股火苗慢慢燃烧开来,燎烤着五脏六腑,道:“主公原来竟然如此爱惜于我。”

    发布徐庶和田丰对看一眼,心:“难怪主公不喜欢桓袖,莫非他内心真正喜欢的,是杜营主这种成熟的女子?”

    发布我帮助桓袖逃婚,田丰本来不知。不过这次因为静观事态之变,长沙军在当阳停留日久,田丰每日与我和徐庶一起处军务,彼此共事非常愉快,双方多次沟通讨论,有次谈到后方各位官时,我和徐庶才把这个秘密告诉田丰,和他一起商量许久。

    发布田丰道:“主公,说服罗蒙先生,未必要杜营主以美色相诱,我们可以看他喜欢什么,慢慢打动他就是。”

    发布这老头脾气直,到什么就说什么。

    发布杜似兰抬起头,红着脸道:“主公,不光是他,自主公破格拔张神医为长沙太守之后,襄阳朝野都非常震动,适才蒯良大人也说了,很多人见主公,便是为此。罗蒙先生乃是一位有大志的才士,他很喜欢我军的朝气和开放,所以信中言辞,颇有结纳靠近之意。”

    发布我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干咳两声,问道:“哦,那他现在何地?”

    发布杜似兰道:“随霍将军仍在新野。”

    发布我道:“新野郭小城弱,非是用武之地,我们与曹军作战,大概要在樊城之外。该让他们撤退了吧?等他们撤退到樊城来,兰妹再跟他们细谈不迟。”

    发布“主公说得是,曹军最近的攻城虽无大效,但新野已颇感不支,前日的告急快马来了两趟,请求襄阳速派援军。”

    发布我道:“怎么,襄阳一直没派遣援军么?”

    发布杜似兰道:“派是派了,可是只派出了一千军,而且行动缓慢,现在估计还没赶到新野。”

    发布我道:“怎么这样?”

    发布杜似兰道:“樊城令张允与霍峻将军素来交恶,能派出一千人,已是刘表不停催促的结果了。”

    发布我大感恼火:“同舟共济的时候还干这事,不是要急着去寻死么?刘表怎么也不管管?”

    发布杜似兰微笑:“主公你说,现在刘荆州敢管蔡瑁一党么?”

    发布徐庶道:“是啊,主公,蒯越虽然击退了周瑜,可大家都知道那是因为有主公你的帮忙,而且蒯氏伤亡惨重,蒯祺伤重而亡,其他蒯家嫡系的军官也损失了不少,所以表面上蒯越高了声威,实际上刘表对他的能力却已大生疑虑。他现在不用蔡瑁,还能用谁?而且他疑心又极重,要在蔡、蒯二氏之间玩一个平衡游戏。这种时候他自然不为一些小事去责罚蔡瑁的外甥。”

    发布我道:“小事?贻误军机,增援不力,这是杀头的罪名,居然是小事?”

    发布徐庶一笑:“在刘表眼里,恐怕是。”

    发布我瞥他一眼,道:“这种人,我决不能用。军师,元皓兄,我在,是否一入樊城,就开始在义字军、孝字军中拔能打仗的中低级军官,再派过去一部分我们自己的中高级将领为将,迅速把这两支军队合起来。”

    发布田丰笑了:“主公说得是。我和元直在刘表来之前已经商量过了,如果主公果然能拿到樊城的指挥权,进城就要首先压服住张允和蔡勋,逼迫他们交出孝字廉军的军权。”

    发布我道:“对,对,这是第一要解决的问题。”忽然一迟疑:“不过他们要硬是不交,怎么办?难道杀了他们?”

    发布徐庶摆手:“现在这种形势,我们决不能有任何自相残杀的行为,何况是张允、蔡勋这种友军大将。”

    发布“那,来软的?”

    发布徐庶有意无意看了杜似兰一眼。杜似兰敏感地意识到他的目光,皱一皱眉,微感恼怒地侧过头去。

    发布徐庶笑道:“那又太耗费时间。我的法是,借重我主的迷惑神功。”

    发布我道:“黏音迷意?你是说催眠他们?”

    发布徐庶道:“主公可有自信?”

    发布他和田丰都一眨不眨地盯着我,杜似兰也很有兴趣地转过头来。

    发布“嗯,我现在黏音迷意的功夫虽有进步,但要对付高手,就不是很有把握了。要看他们的定力和武功力,还需知道他们是否对这种心战之法有无研究。”我犹豫着说道,“长时间令人迷失,更是困难,基本上我现在没有这种能力。也许公孙谨可以让一个普通人迷惑几个时辰,但那有什么用呢?”

    发布徐庶问杜似兰:“张、蔡二人武功如何?”

    发布杜似兰道:“张允懂得水战,据我观测,他马上的武功也算不错。蔡勋就没什么用了,一个膏粱子弟而已。”

    发布徐庶道:“那就好。其实只须主公的心战之技略起效果,令他们一刻之内无法正常思维,庶就有办法让他们再没有机正常思维。”

    发布我吃了一惊:“哦?”

    发布徐庶道:“我在当阳时,已到此点。所以专门密函至长沙,请张太守为我配了一个方子。依方配药,令他们服下,他们就有一个月时间要躺倒病榻,只舒舒服服地睡觉,不愿动脑用心。”

    发布“张仲景给你配的?”我十分疑惑,那可是神医啊!给你配药,这么没良心的事他也能干?

    发布“是。我没有瞒他,把实情都和他讲了,他若不肯,我也不勉强于他。张太守虽然不是太乐意,但知道这样对我军和襄阳军两方最好,所以还是开列一方,但要求我用完即毁,决不外传,以免为小人得到,贻害无穷。”

    发布“你既有了这药方,何不暗中让他们服下,还要我催眠他们干什么呢?”

    发布徐庶道:“仲景先生说,此药微有麻涩之味,酒水中下药,只恐他二人察觉。一击不中,后果不堪设。而且,我和元皓兄都不浪费时间。”

    发布我耸耸肩膀:“那你配好药了么?”

    发布徐庶点头:“我还尝过一点,确然有效。”

    发布我忽然起,在当阳设坛祭奠阵亡将士之时,徐庶确实有数日之久称病卧床不起。当时我被刘备暴死的消息弄得昏昏沉沉,也没留意。原来他竟是亲口去尝试这种奇药了。

    发布“哎呀,军师如何要自己去吃这种东西?”

    发布徐庶道:“主公勿忧,我吃得很少,对身体没有什么影响。这种大事,我若不自己确有把握,万一被人假象所趁,岂不一败涂地?”

    发布田丰道:“当元直尝药期间,我曾反复试探,他确实无法聚集精神,思索问题。而且只快点躺到床上去酣然大睡,略加耽搁,即郁怒自去,再不睬此人。但平日饮食起居,却又没有其他异常。”

    发布我心中大喜:“这时代居然有此等奇药?此药若用于刘表、蔡瑁等人身上,襄阳岂非唾手可得?”

    发布“那秘方何在?”

    发布徐庶道:“遵张太守殷嘱,我已将药方毁去。”

    发布“啊,毁了?那你还记不记得那上面都用的有哪些药材?”

    发布徐庶微微一迟疑,道:“药单繁琐无比,上列有五十余种药物……”

    发布“遗忘了几味?”

    发布徐庶道:“……”

    发布“好了,好了。”我笑了一笑,道:“这种事我不再问,我阿飞又不是要专靠这种本事取胜的。”

    发布田丰大笑道:“元直,如何?我说主公如何?”

    发布徐庶道:“是,元皓兄赢了。”

    发布我奇道:“元皓兄说我如何?”

    发布徐庶道:“元皓兄说,主公虽然通达,能随机应变,但却不肯多占敌人便宜,更不愿我失信于张仲景先生。”

    发布我心:“现在不急,有机,定要你主动把这单子说给我听。唉,可惜池早不在……”

    发布起池早,又是一阵难受,这家伙到底死没死?

    发布不过,那人医道那么差,就算在这里,也未必能用中药配出这种药吧?

    发布※※※

    发布大方针定下,我立刻派出使者前往新野,向霍峻告知樊城之事,并以襄阳前线总指挥的身份命令他相机撤退至樊城。然后又与众人计较编各军的具体方略。

    发布一切商议妥当之后,徐庶、田丰告辞出去,我让杜似兰留下,要跟她再聊聊。

    发布杜似兰单独和我呆在一起,微微有些局促,虽然她竭力遮掩,我还是看了出来。

    发布“兰妹,多日不见,这么聊天,你不太习惯吧?”我慢慢坐了下来,示意她也坐。

    发布杜似兰看着我,道:“主公,你瘦了。”

    发布我一愣,伸手摸摸自己的脸:“有么?”

    发布杜似兰道:“主公这一年来苦心劳力,日夜操劳,岂能不瘦?”

    发布我道:“兰妹,现在我们私下闲聊,你就不要叫我主公了,好么?”

    发布杜似兰道:“那我叫您什么?”脸一红,道:“我还是叫您飞哥,如何?”

    发布一声飞哥,打开了我心头的记忆之门,我忽然起去年在汝南初与她相见的情景,感触道:“好,好,你我兄妹虽然相识有一年多了,但自汝南分别,就劳燕分飞,无缘再度见面了。”

    发布杜似兰脸上又是一红,低声道:“飞哥……”

    发布我道:“怎么了?”

    发布杜似兰愣怔了一儿,轻轻一转身,坐在我面前。

    发布我最喜欢看她脸红时的表情,特别美丽可爱,软软柔柔地叫我一声飞哥,真像我亲妹妹冲我撒娇一样。虽然我从来没有过妹妹,不知道妹妹对哥哥应该是什么样子,但直觉的,感到就是杜似兰和我说话这个样子。

    发布忽然发现,她身上那袭黑色战袍似乎很不合体。

    发布“嗯,兰妹,你这衣服……”

    发布杜似兰低下头:“哦,飞哥,这战袍不好看吗?”

    发布我心:“这么不合身的衣服,好看才怪。”道:“也不是不好看。”

    发布杜似兰道:“那飞哥觉得,小兰穿什么衣服好看呢?”

    发布我心:“不穿衣服最好看。呸,呸,掌嘴!怎么能跟我妹妹这么胡说八道?”道:“啊,穿衣服啊,我可不懂。以前阿樱老问我,我的答案总是惹她生气。”

    发布杜似兰脸色微微变了一变,过了一儿,才道:“飞哥,您留下小兰来,要谈什么重要事情么?”

    发布我道:“也没有什么重要事情,就是许久没见到妹子,心里很和你谈谈天,聊聊地。”

    发布杜似兰欢喜地一笑,神情放松下来,取过一个耳杯来,为我舀上一杯清凉的水来。

    发布我道:“兰妹,玉儿这些天都还好吧?”

    发布杜似兰把杯子双手递给我,道:“小玉现在真的长大了,不但武功进步了,而且还了许多领兵打仗的本事,在樊城指挥操练,那个立马横枪、指挥若定的威风样子,把张允、蔡勋都看傻了眼,佩服得不得了,所以他俩虽然讨厌我们,但这些日子里也不敢对我们太过分。”

    发布我喝一口水,道:“玉儿真这么懂事?那可太好了,我正愁没有得力人手呢。”

    发布杜似兰道:“是啊,像这次我随蒯良先生过来,小玉本来也极来,他可他的飞叔呢。可是我跟他说,咱们俩不能全走了。就这么一句,他立刻就说,姐姐我知道了,你去把飞叔接到樊城我再跟他见好了。”

    发布我心中喜悦,现于颜色:“我知道,要搁去年,玉儿根本不听你说什么,直接就骑马冲过来了。很好,很好,现在我知道谁可以去做忠字营的首领校尉了。”

    发布杜似兰道:“飞哥,您要让小玉去?”

    发布我道:“是啊,忠字营现在群龙无首,蒯奇虽然是蒯氏嫡系,武艺也不错,怎奈他没上过战场,缺乏实战经验,我不放心;宋定倒是久随孙策四处征杀,战阵经验丰富,但他是江东旧将,身处嫌地,而且名气还差一些,用他的话,恐难服忠字营之众。只有玉儿,从各方面来看都比较合适。”

    发布杜似兰也很为赵玉高兴:“飞哥您说得对。小玉就是能当大事。”

    发布我道:“对了兰妹,你觉得那位‘琴圣’司马吟如何?”

    发布杜似兰道:“嗯,人很随和,心思细密,武功也不错,在新野城下救过霍峻的副将李严。”

    发布李严?

    发布这也是个名人啊,后来在蜀国地位仅次于诸葛亮,原来这时候你就出来活动了?

    发布“唔,这么说他和新野方面的关系应该不错了。兰妹,我新野军若退入樊城来,需要有人居间调停,就让司马吟来做吧。”

    发布杜似兰道:“飞哥,您不准备把新野军编入樊城三军之中么?”

    发布我道:“新野军能力抗曹军铁骑如此之久,令人钦佩。而且他们军中霍峻、罗蒙、李严这几位首脑我都很喜欢,所以为表示尊重之意,我保留他们的完建制。”

    发布杜似兰拍手道:“飞哥倘能如此,要收服他们,反而容易了。只要他们眼见孝、忠、义三大营都被如此改编,就明白飞哥对他们的特别敬意。”

    发布“哈哈,便是如此。兰妹就是知我之心。”

    发布“嗯,忠字营有小玉、蒯奇、宋定,孝字营有杜袭长史、邢道荣和张南,飞哥,您自率的义字营却没有合适的大将,您看……”

    发布“让霍峻他们几位来为我统带、训练义字营?啊,兰妹,真是好主意!”我兴奋地握住杜似兰的双手,笑道:“我自己是绝对没有时间训练这一万乌合之众的,难得有霍峻、李严来帮忙,以他们训练新野军的手段,应该也不为难。而且这义字营毕竟是刘表亲将的亲军,让他们荆襄自己的将领带着,上上下下都安心一点。哎呀,我的好妹子,你真是哥的好帮手。”

    发布杜似兰双颊生晕,目光晶莹,笑眯眯地看着我。能帮上我的忙,她心中亦如吃了蜜糖一般,无比欢喜。

    发布忽听一声怒斥:“死飞,把手拿开。”话到人到,帐外一人如一只顺流之舟,倏地滑来,人未到,寒气先到,直逼我左手手腕。

    发布“唉……你这孩子……”我迫得左手探出,闪电般扣住直飞过来的一枚匕首。另一手五指连弹,破去对方的连环夺命爪。

    发布杜似兰忙喝道:“瑾儿,住手!”

    发布对面那人退后几步,乃是一个俊俏小哥,瞪着一双大眼,怒道:“兰姐姐是我师兄的,不许你碰她。”

    发布我没好气地站起身来,道:“你这小……段瑾,小兰是我妹子,我拉拉她手怎么了?再说,兰妹可没说要嫁给你师兄,别自作多情了。”

    发布那俊小子翻眼皱鼻,气得不行,忽然起什么事来,顿时又笑了:“谁说兰姐姐没说嫁我师兄,只要我完成那十个任务,兰姐姐就嫁入我段门。像我师兄那么又英俊又潇洒的人,兰姐姐怎么不喜欢?”

    发布我心说:“就你师兄那张刁钻的嘴,就没女孩子喜欢。”看看杜似兰。

    发布杜似兰微笑不语。

    发布我走过去,拉住他道:“好啦,段家小衰哥,我承认,原来看扁了你。你帮你师兄追我兰妹,也不是不可以,不过别天再瞎跑了。”低声在他耳边道:“老在外面晃荡,怎么可能追得到人?”

    发布杜似兰没听见我说什么,但脸色却忽然一变。

    发布那俊小子段瑾眼睛一直没离开杜似兰的俏面,见她变色,忙甩脱我手,大声道:“不听你说。兰姐姐,我又杀了一个,不过他们人多,人头没能拿回来。”

    发布杜似兰道:“你又杀了谁?”

    发布段瑾道:“是徐家一个穿白衣的小子,刚干了他,就被他师兄发现,他这师兄很强,比他厉害多了,过了几招我见势头不对,只好逃了。”

    发布杜似兰啊一声:“穿白衣的?你竟然杀了落白徐北往?”

    发布我也一呆,清风五子中的徐北往?

    发布段瑾得意洋洋道:“杀他有什么难的?我先用扑面罩锁住他面目,又以七星针定住他双手双足,然后一剑就穿了他的心。那小子到死都只喊出一声。”

    发布“他师兄穿什么衣服?”

    发布段瑾了,道:“夜里,看不太清楚,似乎是红色?或者是紫色?反正很深的那种。”

    发布杜似兰道:“嗯,我知道了,那是刺红徐南来。上月他随孟达、高览一起,欲偷袭新野,差点得手,若非小玉、司马吟在,新野就不保了。”

    发布段瑾哼了一声:“若是我在,管叫他们全都来得去不得。”

    发布我道:“你这么牛B,怎么让人追得到处窜?”

    发布段瑾梗着脖子看我:“你这不废话,暗杀暗杀,被人发现了还耍个P啊?他们人那么多,我跟他们玩什么啊?”

    发布杜似兰呵斥道:“瑾儿不得对主公无礼。”

    发布段瑾道:“他是你的主公,可不是我的……算了,我不说了,好累,我先去睡一儿。”转身欲去,忽然又转回头来,恶狠狠对我道:“死阿飞,不许你再摸兰姐姐。”

    发布他又滑出帐去。

    发布杜似兰歉意地对我道:“飞哥,这孩子……”

    发布我道:“呵呵,我怎跟他计较?他师兄是我和元直的救命恩人,再怎么无礼,我也不生气的。”皱皱眉道:“兰妹啊,我不知道你交给他什么十大任务,但行刺金旋,尚有可说。你让他去杀清风五子,这实在太危险了。我跟其中的三子交过手,他们的武功都很厉害。再说,就算能把这五子都杀了,徐家还有许多高手,难道你要他把徐家的高手都一一杀了?”

    发布杜似兰道:“飞哥,我是,这五子不除,对您终究是极大的威胁。瑾儿的功夫,也是阴煞一路,由他暗中去对付他们,我们就可以省下许多心思。而且,暗徐家对您无礼在先,我们杀了这五子,也是给他们,包括其他对我们不利的那些世家一个教训,你们惹不起曹操可以躲,但千万不要犯糊涂,不要以为我长沙军是好欺负的!敢犯我阿飞军者,虽强必诛!”

    发布她忽然重重在案几上拍了一记,恨声道:“一到暗徐家竟然敢大胆冒犯飞哥,小妹就怒不可遏。”

    发布她清秀如玉的脸庞上一时凛凛生威,不容正视。

    发布我暗暗感动。她利用段瑾去杀人的手段虽然不太光明磊落,但却都是为了我。

    发布我看着她,忽然间心头急跳,发觉自己竟是非常动心于她此刻的飒爽英姿,暗:“兰妹如此美貌,发起威来竟也如此令人生畏,可却也十分好看!”

    发布急忙摇一摇头,打消忽现的旖念,正色道:“不过他终究只是个孩子,一个人再厉害,总有失手的时候。而且杀了徐家的人,元直面上……”

    发布杜似兰眼波一转,收起威煞之气,微笑道:“所以小妹一直在,我们是否也应该组建起一支特别的部队,也许可以叫做‘刺奸营’?多招一些武艺高强,擅于刺杀的高手,以暗杀对暗杀,让我们的任何对手以后在欲行刺我军之前,都要仔细一下后果。徐军师方面,飞哥您放心,他是决不有任何异议的。”

    发布“刺奸营?”我念叨一句,暗:“难道段瑾的行动,徐庶一直是知道并且默许的?难怪我说怎么武陵帮突然起去刺金旋了呢。”

    发布杜似兰道:“刚才飞哥是不是阻止瑾儿再次出去行刺?”

    发布我点点头:“我实在是不放心。武陵帮虽说一直帮助我们,毕竟还不是我们的属下,让友军中的一个孩子去这么做事,我实在于心不忍。”

    发布杜似兰道:“嗯,飞哥关心瑾儿安危,小妹我心中非常感激。不过他是个非常倔强的孩子,您是劝不住他的,小兰也不能。如果飞哥真瑾儿更安全一些,最好的办法是迅速组建刺奸营。”

    发布我深吸了口气,仔细了一,道:“嗯,好吧,这件事就交给兰妹你去办。不过一定要小心谨慎,注意保密。”

    发布杜似兰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喜道:“飞哥,您把这么重要的事交给小妹,兰儿一定竭其所能,不负所托。”

    发布我一呆,看她一眼,道:“擅长刺杀的高手,我军中似乎没有几个。蒯奇、过千山他们虽然武技不俗,却只能算是剑客,正面与人拼斗倒还可以。阿昌也还未够火候……”忽然起,那天与田丰一起来的那位韩娥,轻功既高,剑法又十分阴狠。

    发布杜似兰收回手,轻轻拢了拢自己的头发,笑道:“飞哥,这事您就别操心了,等到了樊城,小妹去找徐军师、黑帮主商议便是。”

    发布我道:“你要瑾儿的师兄?”

    发布杜似兰微嗔道:“飞哥……”

    发布我道:“好,我不问了。不过你什么时候介绍一下黑帮主,让我见上一面啊?”

    发布杜似兰了,道:“我去问他吧。那人性格很古怪的,其实我与他也只见过一面,他还蒙着脸,根本见不着他长什么样子。他说也不是不见飞哥,只是身怀暗疾,怕吓着您。”

    发布我道:“这是如何说的?即使他身有残疾,但他如此本领,又何必自卑?明可训练军队,暗能培养高手,我阿飞可真是佩服之极。”

    发布杜似兰笑道:“小妹一定把飞哥之言,完全转告给他。”

    发布我叹息一声,道:“原本马老二说要引见黑帮主给我,结果被人家一口回绝,闹得仲常都不知道怎么跟我说这事,还好我跟马良再三通气,不然他差点就没脸回来了。”

    发布杜似兰微笑道:“飞哥放心,无论结果如何,兰儿一定回来禀报的。您是我的飞哥啊!”

    发布她声音婉转清亮,笑语晏晏,最后一句飞哥更是叫得我心魄俱酥。

    发布现在,在我面前她已经完全没了拘束,真正有了当小妹子的感觉。

    发布我却暗道坏了,再聊下去要出问题,生怕失态,忙道:“兰妹啊,那你就赶快去跟人家说吧。”

    发布“好,我这就写信去。”

    发布※※※

    发布帐门口看着杜似兰的倩影远去,我摸摸额头,已有汗意。

    发布我返回帐中,急忙盘膝坐好,开始运功。

    发布少年时我的性子较为活泼,但经历几次打击之后逐步偏于内向,内功大成之后性情更是平稳恬静。虽然本能之强不弱于任何其他男性,却能善自控制,不让它无边泛滥起来。

    发布去年遇上阿樱,使我对爱和性有了真正的认识,心身体的同时都得到很大满足,平日自然而然,随性所为,根本不用考虑清心寡欲的问题。

    发布不久以后随军出征伊川,一直颠沛流离,有半年时间都在路上,处境极不安全,心中有事,生方面的需要比较容易的就压抑下来。

    发布年初占据长沙至今也有半年了,我身为一方之主,要获得身体的满足其实并不为难。

    发布但我依然没有和任何一个女子发生关系。

    发布也不是四郡偏僻,没有美女,只是我已经过了不能控制的年龄。我知道,泛滥的只使人沉沦,却不能满足人心上的需要。

    发布我还是我的阿樱!

    发布一直都没忘记。

    发布每夜我都怀着不能为他人所知的梦入睡。

    发布我再见到她!

    发布但是我知道,我可能已经没有机再见到她了。

    发布时间越来越少了。

    发布这种预知的前景使我内心之中无比痛苦,我需要找一件事来折腾自己,不断折腾自己。

    发布我每夜都苦苦练功,安心定性。

    发布渐渐我发现,内功的不断进步使我不用太过艰难,就已能忍耐住单纯生方面的需求。

    发布我不知道我是处于走火入魔的边界还是将要变态疯狂,我只知道,我可以不要女人!

    发布就算听很多人说桂阳赵范的寡嫂有天姿国色,我也一笑置之,不予。

    发布与我何干?

    发布可是今天情况有点不对。

    发布胸中只觉欲焰熊熊,开始大肆燃烧起来。

    发布一年未近女色压榨而成的“炸弹”,终于被杜似兰引爆了。

    发布我脱了外衣,默运内息,周游全身,清凉的真气沿途浇灌着那热热的经脉和鲜血。

    发布我几乎是享受着这种冷热水火的交融。

    发布一个大周天,然后又是一个小周天。

    发布我全身大汗淋漓,气喘如柱,内心之中,却慢慢变得非常安宁。

    发布我还是正常人!我没有变态!

    发布我惬意无比地道。

    发布几声雷鸣,混合着电闪,从空中骤然而来。

    发布接着呼呼拉拉的狂风胡乱地卷了过来,摇撼着我军的营寨。

    发布帐外有人在大喊着:“保护辎重,小心走水。”

    发布是杜袭的声音。

    发布我慢慢站起身来,脱去湿漉漉的内衣,换了一套干净的,然后走到帐门口,撩开帐,向天看去。不知什么时候天竟已是漆黑一团,空中布满了乌云,厚重得令咄咄的闪电也无法撕裂,巨雷在低低的云层中滚过,一个猛烈的霹雳之后,大雨铺天盖地地倾泻下来。

    发布不一儿大粒的雨点已经溅到我的脸上。

    发布这雨下得还真够大的。

    发布我收了帐子,转回头来,却忽然一怔。

    发布一个身形苗条,面容俏丽的女子站在帐中,微笑着看我。

    发布“飞帅,你好。”

    发布我身体骤然僵住。

    发布终于来了!

    发布就在这风雨交加的日子里,你终于来了。

    发布

十四、超级黄瓜(下)

    襄阳拨给我的军马,上午陆续到达我的营地。

    需要安排的新来将士有一万好几千人,把我和杜袭、杜似兰给忙坏了,光是各营的中高级军官来拜见长官一项,就烦了我一个多时辰。

    徐庶连日操劳过度,精力不济,中途告假回帐稍歇。田丰则干脆躲起来,不愿见我。

    我知道,两位军师的心情都不是特别愉快。要不以徐庶素来的健壮,别说一晚,十晚不睡他也不像现在这般憔悴。

    算了,我别添堵了,自己多加点班好了。

    事情虽然多,其实也没什么是需要我亲自动手去干的。只是两位军师都不在,有我坐镇着,大家心里都感觉踏实。

    还好有杜似兰和杜袭二人在,杜袭对昨晚的事基本一无所知,兢兢业业,毫不怠工。杜似兰则心有所属,更是卖力。

    中午时,营中需要我参与处的事情基本都处完毕。

    和二杜一起吃完午饭,我站起道:“军中的事就烦劳你们两位了,我先回去休息一儿。”

    杜袭起身道:“恭送主公。”

    杜似兰似乎说什么,但忍了一忍,终于没有说。

    到帐门口,我看杜似兰一眼,随意说了几句废话,暗示她不用心急,有的是时间。

    杜似兰霁然而喜。

    回到自己的主帐,我松了口气,倒在榻上仔细思量,日后该当如何是好?

    昨晚虽然一夜繁乱,不过后来在杜似兰帐里那两个时辰睡得很好,所以一点也不觉得困。

    翻来覆去了半天,没有任何结果。只是道:“反正已经这样了,多也没有用。能在这里多呆一天是一天,回去后要怎么惩罚,那都是以后的事,不管了。”

    定这个道,我翻身而起,卸了外甲,潜身出帐,向西寨门走去。

    一路小心,没有撞上军中要,到了西门,令守寨的都伯打开寨门,出去之前,吩咐他不得将我的行踪告知任何人。

    那都伯见是主公说话,自然不敢有半个不字,诺诺而应。

    出门之后,我直奔东北的松林。

    那松林离大寨有五里多路,不一儿就到了林外。

    昨晚一场大雨泥泞,地上的脚印清晰可见,我分辨了一儿,确认只有白风一人的痕迹,心中暗惊:“那段家的小子,难道一直都没有落过地?”

    仔细观察倾听片刻,确信此时再没有其他人,悄悄入林。

    循着白风浅浅的脚印,不一儿来到两株巨松之前。

    首先找到那两只已被属下诸人反复描绘过的粉色软鞭,我拣了起来,上下端详,忍不住笑了起来:“果然是特制的电鞭,难怪如此。”

    看那把手上的刻度,电力已经耗得差不多了。

    虽然如此,这东西也不是好玩的。

    我小心翼翼地检查开关,把按钮给关闭了,卷好收到身后的囊里。

    等白风恢复了,再还给她便是。

    蹲下身体在地上扫描许久,又站起身四下张望半天,觉得奇怪:“按说她的脚印最后在这里消失,时空机器应该就在附近,为什么看不到呢?”

    我看看脚印的方位,推测着,慢慢来到对面不远处一株巨大的松树前。

    “脚印正对的方向,就是这株巨树,难道时空机藏在树上?”

    我衣服,正在是不是爬到树上看看。

    那棵大树的树身上忽然发出几道细细的黄色光柱,交叉着在我身体上扫视。

    我吃了一惊,瞠目看着树。

    这棵树就是时空机器?

    过了一儿,那光柱消失,接着树内发出一个男子的声音:“身份确认完毕。旅游者,你可以进来了。”

    这声音干净清爽,充满青春男人的活力。

    我后退几步,浑身一激灵。

    一年来多次的大战苦战,已使我无论面对任何险境、任何敌人都能毫不动容。

    但这个声音却使我心惊肉跳。

    虽然他说话很是悦耳动听,对我而言却无疑胜似催命夺魂之音。

    原来白风还有同伴!

    “快进来吧,你的位置早已准备就绪。”

    看来真是时空机器了。

    我张皇而顾,问道:“啊,怎么进去?”

    “门开着,你直接进来啊!”

    “门开着?我怎么看不到?”我迟疑地看着树身,怎么也看不到有什么门。

    “笨蛋,你当然看不到。你只要迈一步,就进来了。”

    “喂,你怎么骂人啊?”

    “啊……对不起,我骂白菜习惯了。”

    “白菜?”

    “是啊,你见到她了么?”

    难道是说白风?我心念电闪,支支吾吾:“啊……”

    怎么说?说见着了,被我手下给抓住迷晕了?找死啊?可是说没见着,我又怎么找来的呢?

    “你先进来再说。现在机里没人,别让这边的人发现就不好办了。”

    “没人?那你是谁?”我一边问着,一边迈上几步,最后一步略微有点迟疑,因为再迈出去就碰着树了。

    “我?我当然是黄瓜了。”那人不耐烦道,“对,就是这样,迈进来。对了,再走一步。”

    “忽哧”一声轻响,我踩到了实地,身体已经完全进入巨树的体内。

    吃了一惊的同时,我的头也钻了进去。

    “啊,时空机器是隐形的。”我醒悟过来。

    “答错了!是隐形加变形,单纯隐形的时空接送机已经淘汰啦!”

    确实,这和我前几次坐的机器不太一样。

    我四下打量,机舱还真不小,四个非常舒服的高级躺椅分为两排两列,前后排、左右列之间都隔得比较开,两列中间是个宽度在两尺左右的短小过道,我现在就站在过道上。

    就听黄瓜说道:“进来,到这边来。”

    我分辨声音,是从右边传出来的。

    “还怎么过去啊?这边是机壁啊!”

    “你个笨蛋……啊,等等。”悦耳的音乐忽然响了起来,那黄瓜似乎低低咳嗽了两声。

    右边的机壁上忽然裂开一个椭圆形的大洞,很大,足够一个身材超过两米的人通过。

    是一个通道。

    原来侧面里面还有一个小舱。

    通道就两步路,我迈步钻了过去。

    这个舱比较小,却也分成了两个空间。

    里面,也就是右边那半格,是一个非常现代化的小型驾驶室,宽近两尺,半人多高的环形黑色平台上,仪表闪烁着微弱的各色光芒;平台上方是一个配套的环状立体屏幕,显示着这森林里角角落落、一草一木的情况,基本和人肉眼中所见的世界同步,只不过更加清晰一些,平台后是一个豪华标准的时空座椅。

    我这边的半格,是一张宽大的沙发躺椅,那椅子的造型和外面大间里的躺椅相仿,但更宽大加长了一些,撑起是椅,放倒就是张很舒服的床。

    “黄瓜。”

    我用膝盖顶顶那沙发床,试探着叫了一声。

    床一动不动,大概是固定的。

    “别乱碰乱动。”立体屏幕上忽然出现一个英俊的男子形象,伸胳膊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我就是人称‘金舌银牙,眉刀目剑’的超级英俊禽兽级美男子——黄瓜,阿飞,你好。”

    我一呆。

    “啊……黄瓜你好,你认得我?”

    “资料里那么齐全,我怎么不认得?”

    “你在哪里?”

    “我就在这里啊!”

    “啊?”

    我四下乱看,道:“这时空机好大啊!”

    “那当然,一次可以接送五个人呢,比以前的旧机器增加了一倍。”

    “五个人?”我算了一算,那就是这架时空机,实际上就这俩舱位。

    “你在什么地方?树林里么?”

    “嘿,我要能到那么美丽的地方走一走,早就去了,也不用这么大白天的还睡大觉。”黄瓜的脸上,现出一点郁闷。

    “我是这架时空机的管,是走不掉的。”

    “管?又没有人,出去走走怕什么呢?”

    “我是台电脑,就是有超级管能力的软件,但是又没手又没脚,哪儿也去不了。懂了吧?”黄瓜恼羞成怒,一脸“你这白痴”的模样。

    啊噢!我傻傻看着他,心:“我还真是白痴得可以。早就该猜出来了。”

    黄瓜凶恶地说道:“看着我干什么?我知道我很帅,可你老这么看我,我也不好意思的。”

    “哈哈哈!”我忍不住大笑起来,“你这黄瓜,说话果然很帅,比我家的‘傻瓜’还帅。”

    “很帅很帅……陈词滥调……”黄瓜咕哝着。

    “你还很喜欢听新鲜的马屁么?”

    “马屁?天天听白菜念叨着,早听腻了。我看你这人不像拍马屁的样子,估计超不过她去。我才懒得听呢。”黄瓜别过脸去,左手一指身后的树林,“听你拍马,还不如去林子里转悠一圈呢。”

    “现在又没人,你怎么不开着机器去转转看看呢?”

    “我是巡警保护神,又不是你们这种旅游的,怎么能自由散漫?”黄瓜把脸又调过来,很是不屑地扫我一眼。

    “喔,喔,失敬失敬啊!”我心里暗暗好笑:“一台破电脑,居然也有组织纪律约束着。”

    “白菜呢?她怎么还不回来?”

    我心说:“回不来了。”道:“不知道,她说有点别的事,让我先过来。”说到这里,脑袋里忽然升起一个疑问:“他还不知道白风的事。那昨晚白风被段瑾在这树林里捉走,他也不知道了?我家里的‘傻瓜’也知道夜里睁着眼守家,他这种超级电脑怎么如此迟钝?”

    拐弯抹角问起,黄瓜毕竟笨了点儿,顺口就说了实在话。

    昨晚白风让他放心睡大觉,他觉得无聊,看了一儿小电影,果然就关机大睡去了。

    啊嗬,你还看小电影呢!

    “哎,阿飞,听说你来过三国许多次,在三国里转过很长时间了,好玩吧?”

    “嗯,是啊,确实很好玩啊!”你听说得倒很多。

    问他在哪儿听说的,原来是资料库里的记载。

    我倒。

    “那些记载给我看看可以么?”

    “不行,我们有纪律。”

    我再倒。

    这舱里地方太小,那厮又不让我进里面的驾驶室,我在躺椅上躺了两下,就觉得气闷,站起来,要出去到另外的大舱里去。

    “你不能出去。”黄瓜没精打采地说。

    “为什么?”

    “白菜说过,你是我们时空局里最大方的旅行客人之一,要坐头等舱。外面那是次等的。”

    “不用不用,外面舒服。”白风这坏丫头,居然跟电脑说这种话。

    “不行就是不行,要改,等白菜回来再说。”

    “等白菜回来……啊……”我顺口重复一嘴,忽然心中大惊。

    “等白风回来?你说她回来之前我就不能出去了?”

    “答对了。”

    啊呀!

    我一屁股跌倒在沙发上。

    这下完蛋大吉。

    此后的时间,我一直都在跟黄瓜磨叽,让他放我出去。

    可是黄瓜的原则立场非常之强,根本不听我那一套。

    他身后的森林里逐渐日头高照,中午了。

    黄瓜打开我沙发左侧面的一个橱柜。

    里面装的是一些时空方便面、时空饮料等易保存食品以及刀、叉、勺、匙、筷子等食具。

    我也饿了,只得先将就一边吃着喝着,一边暗暗辙。

    眼瞅着他身后慢慢晖阳西沉,鸟鸣兽吼,然后是月朗星稀,细光遍洒。

    看着外面暗黑的天色,我心头越来越急。

    我这不是没事找事么?好端端的我不在营里坐着玩,跑这儿来找什么时空机器啊?

    这下可全完了。

    黄瓜站在林暗风轻的野外似乎也腻了,便把背景换到室内,坐在我面前,要请我吃晚饭。

    现在就算是再好的山珍海味,龙肝凤胆,我又哪儿能吃得下啊?

    何况这种垃圾食品?

    黄瓜哭丧着脸,似乎也有点苦恼,低着头一个劲地念着:“这死白菜,白菜花,白菜团,白菜根,就只顾自己疯玩,也不顾我死活!你快点回来,别让再我听这屁话篓子瞎白活。”

    什么?我差点拍案而起:你好胆,敢叫飞帅屁话篓子?

    没找着案,就不拍了。

    说什么都没用,黄瓜只认白菜。

    可是我跟他说让我回去找白风,他又坚决不肯,怕我走丢了,回来白菜还得去找我。

    废话,现在是白风走丢了。

    她回来的,一定。你可就不一定了。

    这话让我一呆,你怎么这么聪明,就知道我走了就不回来了?

    黄瓜呵呵一笑,这句话才说出我黄瓜的一个小小优点来。我当然聪明了,外面的花花世界那么好玩,连我都去观赏一下古代的美丽景色,你现在混得这么好,当然更不回去了。

    哦,原来……你也溜到古代来玩啊?

    我终于发现这滴水不漏的家伙的一个弱点。

    我沉住气,开始和他随意闲扯,大谈我在三国的丰功伟绩。

    谈了一儿就察觉不对,黄瓜对争霸啊、游侠啊、金钱啊、美女啊什么的都一概不感兴趣。

    他就喜欢古三国这没被污染的风景。

    又试探了几句,发现不得了,啊哦,黄瓜同志还是一高层次的绿色环保人士呢。

    那是。黄瓜得意洋洋,俺还自己制作过时空环保的公益动画片,受过局里嘉奖的,那可不是盖的。

    那也好办啊!

    于是,我就跟他聊许都、聊官渡、聊襄阳、聊长沙,沮水漳水,黄河长江,岳麓武当,龙门三峡,侃得黄瓜直流口水。

    三国的这些地方,他只见过一点汉水,已经把他给迷得要死要活了。

    我看着他,心中忍不住有点怜悯。

    虽然他是一台有超级能力的电脑,可按时空局一贯苛刻的规矩,工作期间他是绝对不敢怂恿白风到各大景点游逛一番的。同样,即使因工到了某地,他也只能停在一个很小的地方等待主人接送顾客,和没去几乎没有什么太大差别。

    就像这次,他只能在很短的时间里扫视一眼汉水的奇景,之后就只能躲在这个小树林里独自发呆了。

    而等到了非工作期间,他们又该回到那郁闷无聊、污染严重的现代社去了,不可能在异世界常住。

    所以纵然他能随着时空机器在时间的长河里徜徉,看似风光无限,实际上他根本无法像一个真正的旅行者那样,亲眼目睹这绿色之极的古美河山,用脚踏遍它们。

    他最多能看看录像,过过干瘾罢了。

    正聊到开心的时候,黄瓜忽然一惊:“有人来了?”

    我忙问:“什么人?”

    黄瓜把身后的背景又打开来,仔细看了看:“是个女人。”

    我看着那屏幕。

    果然,一个女子慢慢走进林来,警惕地四处探视。

    黄瓜很泄气:“不是白菜。”

    当然不是白风。我认得,那就是刚刚和我有肌体之缘的杜似兰。

    我的兰妹,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转念一,这其实很顺成章。

    我一天不见影子了,军中不知道要急成什么样。杜似兰肯定四处打听,她只要一问段瑾,就猜测我是不是到这林子里来过。

    杜似兰在林中转了好几圈。有一次,她甚至站在时空机前研究了很久,但终于没能识破机关。

    我闭住嘴,咬着牙,怜惜地看着对面焦急满面的兰儿。

    真可谓看似近在咫尺,其实远隔天涯。

    不知军中是不是又有什么大事发生。

    可惜,黄瓜还没被我完全诱惑住。

    虽然我不清楚他是怎么做的,但我敢肯定,他一定封闭了机内和机外任何的通话可能。

    他现在之所以并不出声警告我,只不过看我徒然白费力气的笑话罢了。

    我才不让他得逞。

    我眼睁睁看着杜似兰怏怏离去。

    看着她闷闷离开的样子,我心里也是好不难受。

    她不以为,我还是不辞而别了?

    对不起,兰妹,我真不是有意的。

    杜似兰走远了,我还死盯着屏幕。

    黄瓜把屏幕的背景又切回室内,说:“好啦,好啦,阿飞,没有了,不要看了。你继续跟我说说,坐那大战船看古代三峡的风景吧。”

    我眼前一花,森林全没有了,不由恼火,道:“你怎么乱换背景图啊?”

    黄瓜道:“怎么了?”

    正在这时,忽然一阵“嘀嘀嘀”的声音。

    黄瓜盯着那平台上一个不断闪红的仪器,迟疑了一下:“咦,这是……难道是窦红?”

    不容分说,背景图又换了一个。

    个巨大的屏幕,忽然切换到另外一个场景。

    对面,也是一个驾驶室的模样。

    驾驶室的座椅上,坐着一个青年女子。

    很漂亮的女孩。

    她没等画面稳定下来,就急切地说道:“白姐,白姐,你现在已经……”忽然一怔,看着我道:“你……你是阿飞?”

    我也一愣:“小姐,你认识我?”

    那女孩看我一眼,忽然发出一阵清脆的笑声:“我不认识,可是池早认识。”

    池早?

    我两眼一亮:“小姐,你见到池早了?”

    估计她就是去接池早的时空巡警。虽然白风说池早安然无事,但毕竟没有亲眼见到之前,我还是不安心。

    黄瓜忽然插口道:“阿窦,白菜昨天还担心呢,说不知道你机器什么时候能修好呢?”

    阿窦说道:“是黄瓜啊。”

    “是我啊,我也很担心你呢。”

    阿窦脆生生地笑了:“多谢多谢啊,我很好的。你们在什么地方了?白姐姐呢?”

    黄瓜正要回答,忽然屏幕一黑,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屏幕立刻又亮起来,室内背景下的黄瓜一阵乱跳:“又坏了,又坏了。”

    我郁闷地看着屏幕,这家伙的每一脚,似乎都踩在我的头上。

    都是你这死电脑乱插P话,害我没问到关键问题。

    池早,池早到底怎么样了?

    “喂,你别跳了,又断了线么?”

    黄瓜翻我一眼,继续抓耳挠腮。了半天,忽然对我说:“阿飞,我求你个事。”

    “什么事?”

    “你能不能进驾驶室去,把人工驾驶的按钮打开?”

    人工驾驶?

    黄瓜道:“对,人工驾驶。本来这时空机由我控制就可以了,但现在我自己联系不上阿窦。白菜自己有一个私人对讲器,不过只有启动了人工驾驶的装置以后才能使用,那装置是手动的,我请你去用那个对讲器和阿窦再联系一下。”

    那敢情好。

    黄瓜打开驾驶室的玻璃门。

    我站起来,在他的指引下,走进驾驶室,坐上驾驶室,左手打开左腿侧下方的手工操作开关,右手摘下右边平台旁的对讲器。

    刚摘下来,就听见里面传出一个声音:“喂,白美女吗?哈,你动作还真快啊!嘿嘿,还记得我么?上次我去少林寺,记得就是妹妹你接送的我,都两年不见啦啊!”

    “池早!”我脱口而出。

    “啊……你……阿飞!哈哈,阿飞,是你,你已经玩完了么?”

    我长吸了口气,平缓住自己的心情,道:“臭家伙,你还真没死啊!”

    “不错,我还没死。”

    池早的声音忽然冷了下来。下面的话,他说得很快很急。

    “你告诉白风,我和阿窦暂时就不回去了。我现在正跟她在许昌的皇宫里玩呢。过个三年五载,也许回去。对不起,我赶时间,下次聊。”

    “咯哒”一声,对讲结束。

    任凭我再喂喂无数,对面再也没有任何声音。

    我不明白,他去皇宫做什么?

    我还有好多问题,要一一问他。

    一直沉默倾听我们说话的黄瓜忽然道:“你别再‘喂’了,没用的。”

    我颓丧地丢下话机。

    “你先关闭人工操作开关。”

    我照做了。

    做完心里忽然有点后悔:“如果我不关,是不是就有机离开这个机舱?”

    就听黄瓜说:“他刚才说去哪里玩?”

    我抬头看一眼,屏幕上的黄瓜正盯着我,背后是月光的森林。

    “许昌。”

    “对,是许昌,刚才你给我讲过。嗯,竟然敢拐带我们时空巡警。好,为了阿窦,我们就去许昌,到那里去找他们。”黄瓜恨恨地说道,然后瞥了我一眼。

    到许昌?

    “喂……”我刚说了一个字,时空机忽然一颤,接着森林的图像开始变化,树木渐渐变低,月亮越来越亮。

    时空机竟然已经飞起来了。

    月色下,黄瓜故作姿态的俊脸上泛着微笑,贼忒忒的。

    我心中忽然一动。

    原来如此。

    我了一,大胆地说道:“黄瓜兄,我留个字条在这里,你看如何?”

    黄瓜笑嘻嘻地说道:“当然可以,完全没问题。”

    身侧轻轻一阵响,一个托盘从一个橱柜里慢慢伸出来,上面放着一大块白布。

    接着那橱柜偏右下另一个托盘也跟了出来,上面是一方铜狮镇纸。

    “飞帅写完留言,可以用这镇纸包好扔下去就是。我先停住机器。”黄瓜悠然地挑了挑眉毛,眨了眨眼睛。

    这一挑,一眨,令我心头一凛,汗毛耸立。

    果然不愧是传说中的“眉刀目剑”。

    就是厉害。

    ※※※

    在古代来说,襄阳到许都的距离是非常遥远的。

    但对这最现代化的时空机器来说,这点路程实在不值一,它也许十分钟就可以跑个来回。

    在这短暂的飞行时间里,黄瓜和我达成一个协议。

    我带路,帮助他找回阿窦,这段时间里他一切听我的。

十五、许都之变(上)

    辉煌,喧杂如昼。

    我从空中审视着身下的汉都。

    虽然一年没有回来,许昌还是那个许昌。

    不过,现在的许都,比一年前更加繁华了。

    只从如此深夜,各大街坊的依然通明便可看出来。

    去年我在的时候可没有这种夜生活,都是天没黑就开始戒严禁街了。

    在我的指引下,时空机无声无息地停在皇宫西后院的上林苑。

    上林苑乃秦、汉之际著名的皇家御苑,为秦始皇在长安渭南开辟,著名的阿房宫就建在上林苑之中。可惜项羽率楚军占领咸阳后,兽性大发,竟然火焚阿房宫,将人类这一珍奇辉煌的古建筑付之一炬,彻底毁掉。

    楚汉相争,垓下决战,楚霸王乌江自刎,刘邦最终做了皇帝,他以养民为国策,无为而治,允许普通百姓进上林苑开垦种田。再后景之治,国力渐强,到汉武帝刘彻时开始全面扩张,他北击匈奴,将其赶过漠北;西通各国,开辟丝绸之路;其他东南两越,西南诸夷,全都降服。空前未有的成功使刘彻忘乎所以,竟然又将上林苑收为皇家宫苑,方圆达二百多里,苑内放养许多珍禽异兽,繁花胜草。

    汉武帝听政之余,兴致一来,就驰马入苑,打猎游乐。他还在上林苑修建了数十处离宫别馆,在长安皇宫住腻了,就可到上林苑里住上几天,清静身心。

    许昌这个上林苑,乃是献帝遥思祖宗之事而于建安四年(公元199年)诏命曹操修建的。当时曹操实力并不是很强,府藏并非丰富,不是很乐意把钱花在这无用的地方,所以对这道圣旨阳奉阴违,马马虎虎修了一座百十来亩的小花园便算交差。献帝虽不满意,却也无可奈何。

    上林苑里别的很少,树种得却很多。我指导黄瓜将时空机停在御苑的内口附近,仍旧伪装成两株巨型松树。

    黄瓜对不能随我入宫深为遗憾,不过现在时间紧迫,条件简陋,暂时也没什么好办法。最后他皱起眉目看我许久,打开一个橱柜,让我换上一套时空服和一双时空鞋。接着便开始施展金口银牙,大肆乱喷口水,如何变色啊,如何飞驰啊,这个钮是泅水鼓气专用,那个键可防火喷防生化……防生化?这也太先进点吧?废话,你当时空里都像三国这么干净啊?

    哦,原来这衣鞋本来就是接我回去时,怕路上意外事故,打算给我穿用的。

    一通强压辅导之后,然后才打开机舱,放了我出去。

    一脚踏到实地,我不禁长长狠吸了好几口新鲜空气。

    这个上林苑的花草树木虽然比不上秦始皇、汉武帝那时代的上林苑,但经过两年的精心管,花草树木倒也郁郁葱葱,大见繁茂起来,如此夜晚,苑内空气之清新,不比现代吸纯氧差多少。

    身后传来一声夸张的叫声。显然是黄瓜见了我的舒适表情,非常不爽。

    我急忙回头,给出个严厉制止的眼神。

    这是皇家禁地,你乱嚷嚷什么?

    黄瓜怪异哼了一声。不过声音倒真低了很多。

    我听着他怪异的声音,忽然间象出他那“眉刀目剑”一般令人恶心的表情,嘴里忍不住呕呕两下,急忙逃也似钻进月门,进入皇城。

    许都皇宫,分为内外两城。外城宽阔,内城墙高。

    刚进得城中,只走了几步,我便不得不赶快伏下身子,匍匐前进,心中暗觉奇怪。

    虽然说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对汉献帝看管甚严,甚至专门成立龙骧营,驻扎皇城之中,以保护皇家安全。但今晚的情况似乎有些特别。

    警卫实在太严密了。

    真正是所谓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连个小麻雀飞进来,也不定就有成百枝羽箭飞标攒射而去。

    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一年不见,皇宫里改了规矩?

    一也有可能,官渡战后,曹操势力已然大涨,最近又刚刚击败刘备和张燕,更加强盛了许多,但也因此结下许多冤家。目前他离开首都,坐镇宛城,专心准备南征,后方基地加强戒备是很自然的事。

    仗着身法敏捷,又比较熟悉路径,我躲躲闪闪,很快来到内城之外。

    内城城门口吊桥高起,城墙上巡逻队此去彼来,穿梭不断。必城中的警戒就更加森严了。

    叹了口气,没法子,看来只能玩隐身了。

    最近几百年来,科方面其实也没什么质的升,但一些实用技术,倒是发展迅速。

    比如说这个隐形科技。

    在百年前还处于幻幼年阶段的隐身技术的研究,到现在已获得完全成功。

    当然,这种突破只是在专业领域,而使用者也只有这些领域。

    比如,军方。从军用的大型隐形机、隐形舰艇一直到个人使用的隐身衣,应有尽有,蔚为大观。

    时空局的时空服,也借用了军方技术,具有了部分隐形能力。

    我低下头,去看衣服上那些按钮。

    那些按钮和衣服浑然一体,藏身在黑地之中,本来就极难以分辨,等我分辨出来时,却忽然一窒,伸出的手指呆呆发愣。

    原来黄瓜刚才一阵填鸭教,让我记住的那些功能,在刚出时空机器时便被新鲜的园林空气清仓大半,到现在一阵急奔,几乎全忘光了。

    我已经分不清哪个是鼓气,哪个是变身,哪一个能隐去影子,哪一个可以急速奔驰。头上汗顿时都下来一毛毛雨。

    玩儿现了。

    正在这时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自西北走过来一群人,都是默不做声,快步而行。

    离老远的,内城门的人就叫嚷开了:“别走了,干什么的?”

    那群人中一人越众上前,道:“三公九卿,奉陛下之命觐见。”

    城门口过去俩人,前后都搜看一遍,为首一将恭恭敬敬道:“原来是太尉老大人,请。”向身后一招手,吊桥放下,城门大开。

    众人中一人嗯了一声,然后看城的那两个人左右一分,恭请诸人入城。

    我心中微急,这可是个好机,错过就没有了。一横心,顺手点了左胸前的那个按钮。

    “……”无声无息,半点动静都没有。

    我低着头,左看右看,忽然间心头一喜,发现自己身上慢慢冒出淡淡的、类似雾气的一种气体,不一儿就把隐伏之地的那一节短短的身影消除干净。

    这可是在月光下哦!

    原来竟然天从人愿,无意下戳中了“闭月影”的功能。

    我骤然站了起来,运起内气,快步奔走起来。

    这一走如惊龙飞马,疾速而驰,在那群官踏上吊桥之时,从众人身边奔行过去。

    众人都感觉到似乎有什么活动物体从身边掠过,却不明所以,心中本已惶惶,也都没太在意。

    过了城门这一关,其他都简单了。

    我隐着身在城里转来转去,确定没有什么影响,便直奔皇宫内宅。

    穿廊入室,刚潜入大殿,忽然听到前面有人说话。

    一人道:“事情便是如此,跟本人干的,请立刻跪倒,宣誓听封。”

    却是池早。

    忽然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我不禁惊喜交加,四下扫视一下,急行数十步,跃上一个比较安全的横梁,左右看看没什么问题,便关闭了隐身功能,黄瓜说过,那很耗能量的。

    凝目往下看去,只见十余丈外的高台上,池早端坐于皇帝宝座之侧,面露兴奋之色,身体前倾,注视下方。

    台阶之前,并排站着三人,均是低头不语。

    我用力眨了眨眼,仔细瞧了好几遍,确定正是池早,心:“死小子,真没死啊!可是怎么又混回许都来了,还当了这么大的官?”

    池早道:“杨司徒,赵司农,您二位是我朝老臣,有功元勋,百官之中为首,可愿立誓效忠陛下?”

    中间一个四十余岁的中年人“扑通”跪在地上,战战兢兢道:“臣赵温,愿一生效忠陛下,为池丞相鹰犬,万死不辞。”

    我心:“靠,这是什么宣誓词啊?为池丞相鹰犬,就算是也不能这么说吧?嗯?”池丞相?他居然当了丞相?这里的丞相不是曹操么?

    心头忽然大大一惊,自己都感觉到自己的脸色有点变白,池早这小子,身上穿的,竟然是鲜亮尊贵的一品朝服。

    不是吧,他的政变已经开始了?

    池早嘿嘿嘿坏笑几声,道:“难为你一字不差,好了,站起来吧,我大汉司空之位,非你莫属。”

    东汉三公九卿,司空位列三公,秩比万石,尊贵无比。司农却不过是中二千石的九卿之一,掌国家的钱谷、货物等事。赵温从司农变成司空,虽然不过就那么一个坎,但如鱼跃龙门一般,从此将面目一新。

    赵温大喜磕头:“臣谢丞相大恩。”

    池早问道:“杨太尉如何说?”

    杨彪略略别转头去,道:“彪备汉三公,遭世倾乱,不能有所补益。耄年被病,岂可赞惟新之朝?”他道貌岸然,嗓音虽然苍老,却透着一股傲慢耿倔之气。

    池早脸现“早就知道你这么说”的奸笑,嘿嘿笑道:“很好,很好,来啊,请杨修公子。”

    一阵脚步声,进来一个二十来岁的翩翩佳公子。

    杨彪惊道:“修儿,怎么是你?池早,你……你居然劫持我儿……”

    池早笑道:“是啊,我知道,杨太尉不爱金子银子美女子,就只爱自家这小儿子,所以呢,我就请了他来一起吃酒。德祖,令尊对我有些误,你去跟他老人家解释解释如何?”

    杨修恭恭敬敬应道:“是,丞相。”

    杨彪更惊:“孩儿,你……”

    杨修一把拉住他,道:“父亲,请随我到偏殿说话。”也不管他父亲是否乐意,拽起他就走。

    池早面含笑意,看他父子俩离开,才回过头,看着华歆。

    “华令,你如何说?”

    华歆华美的面上冷汗直流,仍是低着头,道:“臣只知忠于陛下,不知什么……池丞相。”

    池早冷笑一声:“子鱼兄做曹贼的忠节之士么?很好,我正愁没有杀一儆百的替罪羊呢。华令欲为此物,正好啊正好!”喝叫一声:“给我推出去,斩!”

    旁边两个武士应喏一声,上来一人一个胳膊,把华韵按住。

    华歆低声叹息一声,忽然挥臂一挣,推开二武士,然后从容冠掸衣,束手就缚。

    池早瞪着眼,看着两名武士拖着华韵往外走,侧头问:“……怎么办?”声音低微,几不可闻。

    他身后是一屏布幕,遮得密不透风。里面传出一人低低的声音,声音颇为尖细。

    我急忙潜运真力,用心聆听。但他说得极快,却没有听到。

    池早恍然而喜,叫一声:“且慢。”

    两名武士忙停下脚,回头去看池早。

    池早见华歆脸上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嘿嘿嘿一阵冷笑,道:“出去行刑之前,先把华歆大人的脸给我轻轻划上二十刀,割破了皮就好。然后剥光了衣服,吊在司马门上。三天之后,再予处决。嘿嘿,本相如此做,一彰华令之忠诚,二显子鱼之美色。”

    手一摆,示意武士继续走。

    华歆面容大变,急忙大叫道:“池兄……不,主公,臣将毕生忠于主公,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在所不辞啊!”拼命要挣脱武士束缚,要回转来。

    身后那俩武士很不耐烦,心怎么能让你这厮屡屡脱了手去,丞相要以为我们没用,我们还怎么靠拖人吃饭?不过还是抬头,先看上面怎么吩咐。

    池早大笑,挥一挥手,让他们退下。然后一抬屁股,快步从台上下来,伸手相搀,把个软倒在地的华歆又扶正过来:“子鱼兄果然深明大义!说不得,我大汉的御史中丞,要请子鱼屈就了。”

    华歆不敢再有任何倔强行为,趴在地上,磕头谢恩。

    他浑身大汗,头上的汗珠滚滚而动,全都随着他的动作,洒落在宫地之上。

    池早退后一步,两手轻轻在屁股上擦了两下,把在华歆身上沾到的汗水擦干净,哼了一声,道:“赵司空,华中丞,你们都起来吧。嗯,二位既已弃暗投明,便请去却非殿,帮德祖公子劝劝杨老太尉,他老人家自己不在乎生死,但他杨门四世三公,乃当世两大巨族之一,一家百口,千余族人,可都还指望着他老人家呢。我大汉池某人的太尉,难道真比不上他曹操的么?”

    他的话软中带硬,充满威胁之意。赵温唯唯诺诺,低着头不敢说话。华歆拭去头上大汗,忽道:“主公说得是。杨老太尉乃袁大将军之姑丈,阖门至亲,若得齐心协力,共成大事,必然万古流芳,成为一代之佳话也!”

    听到这里,我已经完全明白,池早果然要变天!心头震惊之余,更感奇怪,道:“袁大将军?难道池早花费偌大气力,是在为袁绍干活?可是杨彪又怎么成了袁绍的长辈了?”

    史载杨氏与袁氏同为豪门,至杨彪时,两家都已四世三公,齐名天下,关系也不错。杨彪的夫人,便是袁绍、袁术的姐姐,可谓门当户对。曹操一直对杨氏父子不放心,后来他临死前杀杨修,固然是杨修交接诸侯,支持曹植,参与了立嫡之争。但也不乏猜疑日久入骨,惟恐杨修的智慧非自己的诸儿所能控制的深层原因。

    池早不无术,记错他们之间的关系还说得过去,这华歆却是当代饱才士,断无说错如此简单之事的道。

    难道是史书搞错了,或者我比池早还笨,居然是我记错了?

    这边华韵昂首阔步,赵温颤颤巍巍,已相偕下殿而去,我还没明白。

    池早转回身,又坐回原来位置,笑道:“仲达好心计,你怎么知道他怕这个?”

    仲达?我脑子又“嗡”的一声。

    难道那布帐之后藏的,竟然是司马懿?

    布帷之后,那尖尖的声音又低低响起,语中也含着笑:“此人自诩为本朝第一美男子,极重仪容服饰,把这个看得比大节、生死都更珍贵,所以要降伏他,自然要从这里着手。”

    池早又赞了两句,忽然伸手拍拍那皇帝大床的金把手,叹息一声。

    那人笑道:“主公可是坐这个位置么?”

    池早忙道:“我决心辅助陛下,并无此意,你休得多疑。”

    那人笑了两声,道:“主公,坐这位子又有何难?其实主公现在,实质上不是已经在坐了么?等过得几年,扫灭了天下群雄,这大位,主公不坐,谁又敢坐呢?”

    池早道:“你未免把事情得太简单了。现在内、外宫城虽然已在我的手中,但曹操大将徐宣等尚领兵在城中,荀彧也还没有拿获,单是许昌,我都未必能控制住。更何况一旦曹操大军自宛回师,更是难敌。”

    那人道:“荀彧、徐宣等人,臣过多次,主公的安排,应该万无一失。天明之前,定能擒来这千秋万岁殿前,令其伏地请死。至于曹贼的大军,半数被阿飞军牵制在樊城、襄阳一线,他现在亲将的不过五万之数。主公只要照飞帅几句,飞帅能拖住他们半个月,便已足够。许都目下有两万精锐,待捕获荀彧、徐宣,掌握了许都城防之后,有朱儁公为将,王剑师为辅,攻虽不足,固守一月,却有余焉!即令曹贼大军亲来,也只能空唤奈何。等张骠骑、真车骑的大军一到,里应外合,曹操可擒!那时黄河以北,膏田良地,尽属主公。扫南荡西,指日事耳,天下可传檄而定!”

    池早呵呵淡笑两声,忽然住口,手扶床沿,沉思不语。

    那人道:“如今一切顺利,主公尚有何心事?”

    池早道:“哦,我所忧虑的,除了曹操,就是阿飞。”

    那人道:“主公与飞帅情深,自不欲手足相争……”

    池早嘿一声笑,道:“你错了,我不是不跟他争,而是恐怕争不过他。”

    那人也笑了一声,道:“主公能如此,那便无碍。我军人才济济,兵强将猛,阿飞绝非主公之敌。我倒担心……”

    池早道:“嘿嘿,你对阿飞,实不了解。我与他同来,之前已早有准备,到现在,他倒先成了事。喔,你担心什么?”

    那人道:“嗯,阿飞尚是远虑,那真髓却是近忧。臣见过他一面,此人虽然年轻,却是深沉桀骜,极具野心。我怕他故意按兵不动,等我们与曹操两败俱伤之后才到,其军势强,那时处决朝廷大事,自由他定夺,却是如何是好?”

    池早道:“这个你不用担心,沮授叔侄现在黎阳坐镇,我走前已命沮鹘、赵伟引精骑一万,自黎阳兼程赶来,赵伟在黄巾中素有威望,就算黑山军失约变卦,也不敢对他如何,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们足能应付。而且,我相信,真髓定按时赶到。”

    那人哦的一声,道:“主公布置周密,臣就放心了。”

    池早道:“明日早朝之后,我便先请陛下移驾邺城,可能有数日不在,许都之事,你多多费心。”

    那人应道:“主公放心,许都之内……”

    正说到这里,殿外一阵哗然,那人吃了一惊,顿时住口。

    一人浑身浴血,踉跄而入。

    池早的喉头快速上下游动起来,嘴里咕哝几句,慢慢站起。

    我看得很清楚,知道他不知因为什么原因,心中忽然害怕起来。

    玩“恐怖”游戏落下的坏习惯,他到现在也没能改了。

    出了什么事?

    我心里叹了口气,向身侧扫视几眼,悄悄弓起身来,轻跃向殿后。

    他的事我管不了多少,但我知道,那位入幕之宾,到底是不是司马懿?

    池早看清楚那人面孔,讶道:“淳于将军?你不是随陈讳大人去尚书台了么?”

    那将大约四十岁上下,头盔、银甲上血迹斑斑,手中着一口长剑,已断折大半,兀自未舍得扔掉。那剩下的半截剑体上也全是鲜血。

    我认得,此人名叫淳于意,是原来宫中的卫士令,原来他也参与了这次政变。

    这淳于意和淳于琼、淳于铸同门,也是关中淳于氏的子弟,淳于宾的徒弟,排行第二。不过他离开家族师门比大师兄淳于琼还要早,投入曹操的门下,因为武双全,能力很强,所以升职甚快。

    算起来,他还是阿樱的二师兄。

    淳于意一见池早,立时拜倒在地,哀叫道:“丞相啊……”

    池早定定神,道:“将军不必慌忙,可是那荀彧狡诈,未能抓到?”

    淳于意呜咽道:“初更的时候,末将随卫尉大人杀入尚书台。平日这时尚书台已然无人,只有荀彧一人伏案批奏公。孰料刚一入府,便遭遇大批敌人埋伏,为首之将乃是陈矫。”

    他口中的陈大人,便是他的顶头上司卫尉陈讳,也是九人政变集团的成。

    “陈矫?”池早失惊,脱口道:“王越完了。”

    按照事先的布置,陈矫现在应该已经死在王越的剑下才对。

    淳于意道:“陈大人一见陈矫,便知道不好,命我急速返回,向丞相大人禀报此事。”

    池早急道:“那陈大人呢?”

    淳于意道:“陈大人他……他率军断后,此刻……”

    此时,又有一人连滚带爬地撞了进来,叫道:“丞相,宫外有虎贲将军徐宣率军扑至,扔下两颗人头,说是武卫校尉韩毅和张二公子张泉。要丞相早早献宫出降!”

    池早神色大变,走下台来,道:“你再说一遍,那人头是谁?”张泉乃大将张绣的次子,是他们九人集团的首领之一。武卫校尉韩毅则统领禁军武卫营,是此次起事的主力。

    烛光下剑影闪动,淳于意低伏的身子忽然纵起,一个大步跨出,扭转身躯,已转到池早背后,左臂揪住他脖项衣服,右手断剑横在他颈上,喝道:“陈大人此刻已与你一样,成为阶下之囚。”

    变生腋下,事发突然。大殿中虽有不少池早的心腹部属,一时却都惊得呆了。待要向前时,淳于意剑刃轻动,喝道:“且住,你们不要池丞相的命了么?”

    他说到“池丞相”三个字时,语气中颇带些戏谑的成份。

    池早忙喝道:“你们全都退后,不许上前。”

    淳于意大笑,道:“小将早知,池丞相乃是识时务的俊杰。”

    池早哼道:“却远不及将军你,朝秦暮楚,变化多端。”

    淳于意脸不变色,呵呵笑道:“前日我了一天,池丞相平白送小将一场富贵,小将焉敢不受?”

    池早双眼冒火,死盯着对面之人:“张五,你也与他同谋么?”

    那报讯之人停下脚步,却是个二十余岁的年轻军官,两眼转动不休,可怜兮兮地看了看淳于意。

    “丞相,淳于将军说,荀军师许我尚书台骑兵都尉之职,另有黄金十斤,小人……小人……只是个小人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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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游侠传介绍:
一本古老而年轻的、网络第一部三国类型的长篇幻想小说。 本书新读者请看修订版,也就是前四卷最后的简体定本,修订了许多之前的错误和缺陷,尤其在江南和荆襄两卷中改动极大,嘿嘿,连结局都全部更正。请接修订版观看《英雄记》。 "/> <meta property="og:image" content="https:///files/article/三国游侠传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三国游侠传,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三国游侠传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