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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游侠传全文阅读

作者:三国阿飞     三国游侠传txt下载     三国游侠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三国游侠传全文阅读

引子

    一大早,刚到办公室,秘书小竹便告诉我,那个牛鼻子池早刚才把我的那双时空鞋借走了。

    我登时怒从心起。说来可怜,虽说这世界空前发达,人人都富得流油,偏偏身兼《拳宗》、《棋道》两大著名杂志主撰人的我却穷得要命。这也罢了,谁让我不甘堕落,自命不凡,放着舒服的“神游世界”不去享受,非要加入“守拙一族”呢?可是,攒了两年的薪水稿费才刚刚买到的那双我梦寐以求但却昂贵至极的时空鞋,给小竹也不就自作主张借给了别人,这未免有点超出我的最大承受能力了。而且,真要借给别人也还好,却又偏偏借给了池早这个混蛋。

    他前年去北宋嵩山少林寺,到人家的藏经阁去查阅医书。但任凭他千求万恳,老方丈就是不肯。他一急之下,居然把我刚刚写成的那部《九阳真经》送了给人,换取了一天时间。

    那《九阳真经》是我综合了古今中外最高深的内气功秘笈,费时三年方得撰写成功。我拿他当知己,才给他欣赏欣赏。那料他居然把我呕心沥血之作当成了护身符,轻易就送给了别人。我怒不可遏,他却振振有词地反驳说:“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谁让你思比古人还顽固,硬是要用笔在什么纸上去写。我怎么知道你没有存入电脑?你要讨回《九阳真经》,你自己去啊!你不是自夸拳棋俱佳,武兼修,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吗?我可是手无缚鸡之力,不能陪你去了。”

    他就是这么个无赖。我和他虽相交十年不止,还真拿他没办法。恰恰那时我正潜心修撰另一个长篇《三国棋杰传》,这件事就暂时搁下了。池早大概也自觉不好意思,那以后也再没来过我的办公室。

    不到这回一来,就把我唯一值钱的财产弄了去。

    小竹见我脸色不善,早悄悄溜了出去。等我起要训她两句时,却已找不到发泄对象。

    便在此时,电话铃响了。

    我拿起话筒就骂:“赖痢头,快把时空鞋还给我!”

    这年头,这种无视电话早成古董了。我认识的人里面,只有池早特别爱听电话铃的声音,美其名曰:怀旧金曲。其实,我知道,还有另外一个原因,他不喜欢老看我这张讨厌的脸。

    我也一样!

    所以,这架古董电话成了我们俩的专用热线。任凭喜欢音乐但讨厌噪音的小竹如何说,我就是不肯拆。那边,池早的秘书方笛自然也有着同样的烦恼。

    话筒里果然是他懒洋洋的声音:“这是迟早的事你急什么?”

    我正要再骂,忽然听到一声长长的叹息。

    四下一扫。没人!

    我吃了一惊,暗暗嘀咕:“莫非是这小子?”

    每回池早一叹气,我就要倒霉。最近的例子就是前年。那次他去少林寺前,连叹了三声。

    “唉!”

    又是一声长叹。没错,是他!

    我真的慌了。“老兄,有事好商量,别吓唬我了!”再叹一声,我的时空鞋保证百分之百地回不来了。

    “真的好商量?”话筒里的声音登时精神起来。

    “什么?”我身子一弹而起,知道又上当了。

    这小子,他……他居然要借我的《三国棋杰传》!

    我当然明白,他嘴里的“借”,其实就是“借了不还”的意思。

    池早双手高高举起,连连摇晃着一颗大头。

    “哎,哎!君子说话,可得驷马难追呀!”

    “驷你个头!”我骂了一句。不过内心也有些得意。毕竟,他肯连蒙带吓地来骗我的书,本身就说明了我那著作的价值。有什么比自己的心血受到重视更令人高兴呢?

    “赖痢头,你把话说清楚,你借书干什么?我听着要是有道呢,就借给你也无妨。不说明白,哼!哼!”

    池早看着我,奸笑一声。忽然起什么,脸上顿时现出沮丧之色,闷闷道:“好吧!”

    原来,这小子最近写了一篇论,是论述古代各种阵法的。他是个阵迷,从小就爱这个。他十五岁时自愿加入“守拙一族”后,选修的科项目,就是古今阵法。他也确有这方面的天赋,自那时起至今不过一纪,短短十二年时间,他居然摇身一变,成了首屈一指的阵法专家了。现在他在阵道上的地位,犹似我在棋界中一般,坚如磐石。我唯一可以聊以自慰的,只是他的武科不行。他尽管拼命用功,医术也只平平,远不如我的武功那样出神入化。本来,以他的阵法造诣和名声,这篇论自然好评四起,赞誉不绝。但事情往往是这样,有赞必有弹。总有人看你不顺眼,要从鸡蛋里挑骨头,结果……

    我吃了一惊:“你是说,有人对你的阵法论出了批评?是谁?莫高盘?”

    池早丧气地说:“真要是他也就不稀奇了。他怎么也算是个专业评论家,又最好胡说。可这回不是他。是个我从来没听说的少年,据说还是个女的。我去拜访她,还被拒绝了。人家说我现在的水准还不配见她。最可气的是,她的意见偏偏正击中了我论中唯一的弱点,说得很有道,让我驳都没法驳。”

    我明白了。池早的脾气我最了解不过了。他虽然一向摆出一副从谏如流的大度模样,其实心眼小得很,比汗毛眼大不了几夸克。这次意外遭骂,一定悲愤欲绝,痛不欲生。大概又到古代某地习习古人的阵法“先进经验”。古人特别保守,有点什么技术都像命根子似的,除非拿他们喜欢的东西去换。池早和我都是穷得可以,没什么值得一的宝贝,即使有也没办法通过时空旅游局的检查带到古代去,那属于走私。所以他就又一次到我的著作。

    看着他的样子,我心中生出一分怜悯和三分同情,道:“好吧,我同意了。”

    没有意料中的欢呼雀跃。池早怏怏道:“谢了!”

    我不悦道:“嗬,怎么回事?我把书借给你,你反而更不开心了,倒象我把你的《阵之诀》送给了孙子吴子,侵犯了你的著作权似的?”

    池早叹口气:“我刚刚拜读了你的大作,内容也算不错。可就是那开头……”

    “什么什么?”我又蹦了起来,“你拜读了我的大作?你怎么弄到我的书的?啊哦,小竹!小竹!”

    我了起来,小竹今年正习古代历史中的“战争史”部分。池早身为古代阵高手,有着充分的收买小竹的资本。

    “别叫!别叫!”池早忙把我按住。“你现在找不到她的。我让她去给我们买护身用具去了。”

    “我们?”

    “是啊!我们!这回,我邀请你一起去旅游。”

    我沉住气。这小子,显然有什么更大的阴谋行动。看来,光骗我的书已不能让他满足,他连我的人也一起拐走。

    “旅游?去哪儿?”

    “公元2年,三国时代。”

    “三国时代?”我心念一动。对这个时代,我太熟悉了。“干什么?”

    “你能不能先答应我,陪我走一趟?”池早的声音难得的温柔。

    我狐疑地扫他一眼,心:“这混蛋到底干什么?”本来,我用两年积攒的薪水稿费买了那双时空鞋,主要目的也是要再去一趟三国。难得池早自愿充当冤大头。这样一来,一路上所有的开销自然全归他了,这是何等美事?要知道,我跟他交往十年,吃亏多矣,还从来没占过他一丝便宜呢!不是我不占,实在是这小子够精滑,滴水不漏。

    “喂,这么点儿事,就这么久,太不够朋友了吧?”我点点头。“要我陪你去,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我有一个条件。你要依得,那没二话。否则,哼!恕不奉陪!”

第一章 初到贵地

    东汉建安五年(公元2年),许昌。

    二月的天气虽然还是春寒料峭,但丞相府中对面而坐的两人却似乎不觉一点冷意。他们的脸上,甚至泛起只有高温才能逼现出的红潮。

    汉大丞相曹操正与远方来客在纹枰上进行最后的争夺。

    忽然,沉默已久的室内爆出得意的大笑。曹操挺直身躯,道:“阿飞先生,你输了两路。”

    我一骨碌跪起来,又仔细看了好几遍,心中嘀咕:“不对呀,我在三十手之前就算得清清楚楚,我的白棋有六十七目,他的黑棋只有六十三目。照是我胜四目啊,怎输两路呢?难道他这么先进,知道我们那边是贴目的?不可能啊!”

    临来之前,我还专门叮嘱自己:东汉的围棋是白先黑后,不贴目,对局前还要先放上四个座子,千万别忘了。孔桂看我嘴里咕咕囔囔,以为我害怕,还直解劝我说:“阿飞先生不必担心。丞相最喜棋高之士,凭先生的超妙棋技,不难得到丞相青睐。”他哪儿知道,我是怕自己记错了规则,闹出笑话。

    胜棋怎变成负局呢?我也不好问出口,只是脑子里拼命地:“哪儿出了问题?”

    一旁的孔桂见我楞楞盯着棋盘,手指轻轻一指棋盘下方,微叹道:“其实中盘阿飞先生本有好几个机把这两块棋连住的,可惜阿飞先生过于好杀,唉!”

    呀!对了,还块头!

    我一拍脑袋,千记万,还是忘了一点!

    还块头!

    汉唐时代的围棋规矩中有一条:终局时要计块头,每多一块棋,就要填还对方两子。我的白棋是五块,曹操只有两块,我还要再在自己的空里填上六个子,才能开始数目。也就是说,我白白损失了六目。

    我苦笑一声,道:“丞相神技,阿飞拜服。”心:“回去可怎么跟池早交代?我居然输给了一个古人。”

    曹操得意洋洋,不过并未到失态的地步,道:“阿飞先生棋如仙鹤鸣天,朝露滴面,令人耳目为之一清。操心甚窃慕,欲请先生留在许昌,朝夕请教,先生可愿否?”

    孔桂脸现喜色,冲我挤眉弄眼,意思叫我赶快答应下来。

    说老实话,我虽只和曹操认识不到四个小时,不,两个时辰。但对曹操的气度识却已十分佩服。不愧是名传千古的一代奸雄,就是有那么一股领袖魅力!如果我只是一个人来,自然考虑之下,多半答应。但现在池早还在孔桂家里等我消息,我和他一块来,总不能把他一个人打发回去吧?到此处,我道:“丞相眷顾,飞感激不尽。只是飞平生志愿,是要遍天下棋道英杰。听说江东有两位名家,号称江南二圣。飞此次拜别丞相后,便欲南下,以棋友。还请丞相成全。”

    我知道,一般来说,曹操还是通情达的。他出言招揽我,只是天生爱才有癖。只要我有正当由,他不强留的。

    果然,曹操虽然面现失望之色,却痛痛快快道:“既如此,我就不勉强了。只是先生有暇时,毋忘多来许昌盘桓。”

    曹操这两句话普普通通,语气却十分诚恳。我在现代社呆得久了,哪儿听过这种真心实意的话来?顿时大为感动,道:“丞相之言,阿飞记下了!”

    “什么?你输给了曹操?”一向慢腾腾的池早居然难得地跳了起来,比我平时跳得还高!他满脸的不可思议,“这可真是笑话奇谈!你这么厉害的现代职业高段高手,居然输给那么古代的一个业余棋手?你是不是怕了他的权势,又或者从他这儿猛捞一笔古董回去,所以大拍马屁?”

    “放屁!”我火了。“你放什么狗屁?我怕他什么?他手下那些人,经得住我三拳两脚?我从他那儿捞古董?笑话!时空旅游局的局长是我儿子还是你老子?人家不把你当成盗墓贼判个三十五十年的才怪。我今天是输了,那是我手脚不利索,没算计好,人曹操水平高,我输得起!你吵吵什么?你可别忘了,你答应过我,这次旅行以我为主。”

    池早气咻咻道:“可你也答应过我,一定帮我搞到《八门金锁阵》的阵图。”

    我见他声音小了许多,心里气也消了不少。再说这的确怪我。曹操赛前说得明明白白,只要我赢了他,任我所求。偏偏我输了,还白搭了一副微型A棋子。虽说不值钱,可传回去不好听呀!

    “这样吧!明天我们去一趟南方。”

    “南方?”

    “嗯,你,曹仁的阵法是跟曹操的没错。可徐庶破啊!这说明徐庶也是精通八门金锁阵的!再说,那边还有诸葛亮、庞统这两个阵法大家呢!实在不行,咱们破费点儿,给他们几条信息……”

    池早大叫起来:“你胡说什么?非法信息,时空局要罚很多款的。前年,我把……”他好象忽然起来,有些话不能跟我说似的,忙按住嘴巴,把下面的话又吞回肚子里。

    我是何等聪明人物?闻这知那,举一反三,心里立刻就明白了,暗:“啊,怪不得这小子前年去了一趟北宋,回来就再不来我这儿了。我还以为他不好意思,看来不是这回事,他是吃了大亏了。这回他力邀我一起来,肯定是因为不敢再用我的书送人情,只好把我当礼物了。”心里直笑,这小子大愚若智,还对我拿腔拿调,让我以为他赚了多少呢!

    “那好吧,明天我们就起程南下,到时候见机行事。总而言之,我一定帮你弄到阵图的。”

    “哼!”池早皱起眉,了半天,忽道:“我不去南方,我要留在这里。”

    我大吃一惊:“你开什么玩笑?”

    池早道:“现在是建安五年二月,根据历史记载,曹操就是在本月进军官渡,与河北袁绍开始正面对抗的。我不放过这次实战观摩的机。”

    我道:“那我呢?我跟曹操说得那么肯定,要即日南下,以棋友。噢,过了一夜,就改了主意,要在曹公帐下弄个官儿做做?”

    池早笑道:“那又有何不可?凭你的棋艺武功,曹操一定喜出望外。他到哪儿去找你这样武双全,又可以当保镖,又可以解闷子的妙人儿?”

    “什么?”一听他这狗屁话,我顿时又火了。我知道,池早看似说笑话,其实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心实意。唯其如此,我才特别恼火。我为了帮他,千辛万苦来到这么老远的古代,累死累活,绞尽脑汁。他倒好,一看我没利用价值了,毫不犹豫就把我一脚踹开,自行其是,这还象我的朋友吗?

    不过……

    我转念一,他就是这么个人,难道我今天才知道不成?

    再说,我这次真是全部为了他才来的吗?

    池早不慌不忙,悠然道:“虽然我不能把我研究的阵法心得给这时代人,那是时空旅游法所不允许的。但我给人看病,这是行善积德的好事,他们一定不说什么。另外,我是西医的,对中医中药不太熟悉,正好借此机习习。凭我的悟性基础,等过几个月,我对中药有了切实的认识,恐怕这医道天下第一国手的位子,我不坐都不行喽!”他是看准了我不跟他一般见识的。

    我点点头,他倒是思虑周密,看来临来前就已经好了。这时代医生严重短缺,不应求。他医术虽然不乍样,在这时代也还能滥竽充数。目前大战将临,这样的人物,曹操确实需要。

    “你可小心点,曹操特别喜欢杀医生,吉平、华佗……”

    池早咧咧嘴:“我知道,你不留下来的。分别在即,你就不能说点吉利的?”

    看来他也不是不怕。我心里忽然觉得有些佩服,池早虽然不够仗义,但他对自己的事业却实在是一心一意。曹操的为人,他就算知道得没我清楚,听也听说过,那是个多疑的奸雄,杀人不眨眼的。为了到这什么八门金锁阵的精髓,他竟不惜侧身虎穴,决定亲自参与一场古代大战。

    既然如此,那还说什么废话?但我忽然起一件事:“喂,你这么干,好像违反了旅游局的规定。你就不怕回不去?”

    池早狡猾一笑:“这事没搞定,我敢来吗?”

    “那好吧。反正我们俩这一年的旅游费用你已经付清了,咱们各走各的,大家都省心。

    你放心,我到了南边,还为你留意阵法秘诀的。”

    第二天一早,用过早膳,我向孔桂辞行,顺便把池早的意见告诉了他,请他在曹丞相跟前多多美言两句。

    孔桂看池早一眼,微笑道:“原来池先生是医道国手,这可真是失敬了。阿飞先生放心,丞相对各类人才都极为尊敬,尤其我军即将装待发,军医远不够敷用。不过这话二位不必跟我说。因为我也要和阿飞先生你一起南下。”

    “啊?”我和池早都是一楞。临来之时,我仔细分析过,在建安五年这时候,孔桂很受曹操宠信,是曹操身边第一伺棋门客,随时随地都可能陪曹操下棋的。他怎么跟我一起出差呢?

    孔桂道:“昨天丞相听了阿飞先生的话以后,心中忽生感触,请江南二圣到许昌来一,所以命我为招贤使者,即日前往江东。”

    池早道:“现在江东是孙权……”

    我忙咳嗽一声,道:“听说小霸王孙策一向敌视丞相,恐怕不肯任由先生招贤纳士。尤其严子卿、马绥明这两位,可说是江东的国宝。先生这个使命,很难哪!”

    池早老脸一红,了起来:“是了,现在孙策还没死呢!”

    孔桂道:“两位有所不知。去年孙策平定庐江、豫章,声威大振。但他官微职轻,甚感不足,前些天遣张紘至许昌上表献捷,求为大司马,丞相尚未答复。此时前去取人,正其时也!”

    我俩恍然大悟。

    这时门外走进两名彪形大汉,向孔桂行礼道:“先生,行囊都已准备停当,是否现在起程?”

    孔桂介绍道:“这两位,是丞相最精锐的‘虎豹骑’营中的猛将,这位李齐将军,这位宋亮将军。是丞相特意派来护送我们南下的。”

    我打量一眼,这二人身材都非常高大。李齐约有三十岁左右,一脸络腮的胡子,十分威风。宋亮肤色却很白,目光闪闪,一笑一口白牙,显得精明强干,大约二十五六模样。

    宋亮笑道:“孔先生和阿飞先生的大名,咱哥俩是如雷贯耳,久仰久仰。不瞒三位,咱哥俩也都好棋,平时没事就以赌棋为乐,倒也能赚几个零花子儿。昨个咱们领军大人来选护卫勇士,我们一,这可是好机,就争着来了。各位先生放心,一路上咱哥俩保证把三位伺候得舒舒服服。不过呢,闲时几位可得指点两手。”

    孔桂道:“阿飞先生的棋,不光二位将军,我也多呢。哦,宋将军,李将军,池先生不随我们一起去,你们在此稍候,我先领池先生去见丞相,马上就回来。”

    李齐和宋亮对视一眼,显然都有些意外,但他们训练有素,并不多问。

    池早冲我挤挤眼,拱拱手,道:“飞兄一路保重。”便跟着孔桂,大摇大摆地去了。

    李齐、宋亮一共带了五十名“虎豹营”中的手下,都身着便装,肩背五尺长刀,手逾丈铁矛,虽是作仆人家丁打扮,默默伺立一旁。但个个颈粗肩宽,腰细腿长,浑身上下透出勃勃精力。我只顾看着池早背影心事,开始也没注意,等一名战士牵着一匹全白色的战马走到我身边时,我一眼扫去,才吃了一惊:好一个健美的汉子!

    四下仔细看看,不由心中起一个人来:“这里五十二个人,任谁到了我们那里,都让金三阳垂涎欲滴,立刻以重金与他签约,成为他‘阳光时装城’里第一流的名模。”

    宋亮见我盯着他们的手下左瞧右瞧,面带惊讶之色,他哪儿知道我们是在为他们的英伟身材暗暗可惜。以为我发现了什么问题,便问道:“阿飞先生周游天下,见识渊博,可是我这些兄弟有什么不妥么?”

    我一怔,知道这心细的首领误了,暗:“曹操手下,以青州军为心腹精锐,虎豹骑乃是精锐中的精锐,当然更大部分是青州兵了。东汉的青州,就是现在山东、河北一带。按古代算法,这些人都是地道的北方人了。虽然我们那儿南方北方人们混杂群居,性格早已没什么分别,但据说古代北方人特别实在,喜欢直爽人,与南方人的精明多疑,时时语带双关大相径庭。如果我王顾左右杂以他言,这宋亮久经训练,自不再说什么,但心中必存格格不入之感,以后就难相处了。”道:“哦,宋将军,我在,我游历神州许多地方,也见过许多豪强的大军,其中虽不乏杰出之士,但还没有哪一家象贵军一般,不但纪律严明,而且官兵个个如许强悍,直可以一当十,无坚不摧。”

    宋亮释然。虽然我不能起时装、模特之类的现代字眼,但我的赞词却确实出自衷心,令他十分高兴。

    双方关系一下子显得亲热起来,我们找个地方坐下,天南海北地随口闲聊着。这两人果然是非常直爽的汉子,开始还阿飞先生、飞兄的客气,没过一儿就你小飞、我老李的乱叫开了。

    聊着聊着,话题又转到军队上面。

    李齐摸摸胡须,咧开大嘴,笑道:“小飞真说话,可也真有眼光。以一当十,无坚不摧!这词儿真是够劲儿……嘿,我们‘虎豹骑’还真没怕过谁。”

    宋亮道:“对了,飞兄弟,你说到过很多地方,不知都看过那些军队?”

    这难不到我,当下屈指数道:“初平二年(191年),于冀州见黑山军及袁绍军;初平四年(19年),于徐州见陶谦军,于寿春见袁术军;建安元年(196年),于徐州见吕布军;建安三年(198年),于江东见孙策军。”

    宋、李二人一齐动容。

    李齐道:“啊哟,阿飞先生,您今年贵庚啊?”肃然起敬之下,他又改回去称呼。

    我笑道:“李将军不客气,区区今年二十九岁。在外飘流已有十个春秋。”

    李齐道:“啊呀,那比我还大一岁。”

    我知道在年龄问题上,古人大多不像现代人那么忌讳老,反而觉得年龄大些稳重可靠,便道:“原来小李将军才二十八岁?我可没看出来。”

    李齐张着大嘴直笑:“宋亮别看着小,其实比你还大两岁,你也没看出来吧?”

    这倒是真的!

    宋亮瞪他一眼,道:“以飞兄弟看,各家军队各有什么特点呢?”

    我回忆道:“黑山军达十余万,飘忽善走,但军心不稳,士气低落,人虽多而不足畏;吕布军士兵健斗,能打恶仗,然喜欢烧杀掠夺,百姓恨之入骨,兵虽强而终湮灭;陶谦的丹阳兵军纪甚严,战斗力颇高,但缺乏勇将统领,只宜守而不可攻;袁术军么,一无是处,不也罢。相比之下,倒是江东孙策军,虽然人数不多,但有周瑜这等帅才以及程普、黄盖等能将为之调教操练,十分难缠,不惹为妙。”

    “高论!高论!”忽听一人拍掌叫道,“如此高见,非智深广闻之士,不能说也!”

    李齐、宋亮二人回头一看,急忙站起,率众官兵一起恭身行礼:“议郎大人。”

    我转头看去,见说话者是一个三十岁上下的青年人,面容清瘦,双眼无神。身披明镜似铠甲,光芒夺目;腰悬青铜鞘长刀,紫穗轻飘。他身后跟着几名持戟武士,慢慢走了近前。

    我对东汉官职没什么研究,但对议郎这个职位却知道得很清楚。因为曹操年轻时做的第一个官,就是议郎。议郎属于朝庭言官,掌顾问应对,能参与朝政议事,在郎官中级别最高。不过,目前在军政合一的曹氏集团内,就不算什么了。我心里揣测:“议郎大人?这官职并不如何重要嘛!但此人身份特殊,地位崇高,却是无可置疑。难道是曹丕或者曹植来了?”转而一,差点哑然失笑。曹丕生于187年,曹植更是192年才降世,现在都只十岁左右,哪儿是他?仔细端详,却再也看不出什么。

    我多次去三国,对三国的风俗人情、环境语言都比较熟悉,来时又听池早介绍过三国一些军事上的专业知识,知道此人看似平凡,但他身上穿的,腰上挂的,无一不是这时代最上等的罕见珍物。因此打起精神,不敢轻视,慢慢站了起来。

    那人也饶有兴趣地瞧着我,忽道:“阿飞先生,你好象漏掉了袁绍军。”

    我点点头,道:“我见袁绍军时,还是初平二年,袁军其势方张,气焰万丈。他们以骑兵为主力。骑兵机动灵活,在平旷之地冲击力强,尤其是长途追击奔袭,威力无比。但袁氏久在河北驰骋,从未遇上劲敌,将骄而兵横,部众不听长官号令,虽多而无用,一战失利,便可能一溃千里,不可收拾。”

    最后这几句,不过是我读过历史后的总结,说是事后诸葛亮,那是一点都不错。那人却神色凝重,低头仔细了半天,才道:“便是郭祭酒、荀军师,料敌也不过如此。阿飞先生如此才华问,主公何故竟然未察?”

    我一听,坏了!这一显“才”,可就不容易脱身了。值此大战当前,一般人也知道最重要的是不能资敌,何况是曹家的大将?如果曹操一旦误我是个隐世高人,按历史上这种绝世奸雄惯常的“不能用则杀之”原则,我有性命之危啊!

    我看向通往相府的大道,心里暗暗焦急:“这孔桂,怎么还不回来?”

    那清瘦中年人忽向身后一招手:“拿戟来。”

    一名武士忙抢上一步,双手奉上自己的长戟。那人摇摇头,一指另一武士:“那枝戟!”

    那名被他指住的武士呆呆发楞,居然没有意识到他指的是自己。李齐、宋亮交换一个眼色,宋亮地位高些,问道:“请问议郎大人,取这枝戟何用?”

    那人哈哈一笑:“你们但知阿飞先生棋艺超群,只怕不晓得他武艺之高,我军中除一二人外,无人是他百合之敌。若非此物,阿飞先生岂屑出手一试?”

    我脸色大变。他说得如此斩钉截铁,那是什么缘故?除了有人泄露了我的底细外,就没有另一个由了。

    我敢肯定,这人就是池早。

    我对池早可说有深刻了解,别看他昨个嘴上说得漂亮坚决,如何如何为了事业不惜把性命当工本。但到今天早晨独自去见曹操,不心惊胆战才怪。他漏我的底,原因无他,就是我也留下来,万一有事,可以随时保护他逃之夭夭。

    但这却打乱了我的计划。

    我五年前曾因公来过三国好几次,对三国并不陌生。这次我之所以愿意跟他重游三国,最主要就是前几次都没有完成一个重要的考察任务:找到一个起源于三国的神秘武术世家:仿鸟迹陈家。

    据我的朋友、《汉代武术史》的作者陈贫告诉我,陈家在东汉光武帝时,是一个专门从事饲养飞禽走兽的家族,在漫长岁月中,家族渐渐扩大,人口不断增加,其中的才智之士不始寞,寻求利用自身技艺向外发展的机。机缘巧合,由于四海承平,国富思娱,陈家家族中的一位技艺过人的少年得以被延聘入京,担任了洛阳禁军鹰扬大将军,负责指导军中信鸽鹰犬的饲养。其实主要任务却是为皇亲国戚、王公贵族们训练斗鸡斗鸭。天子脚下,奇人异士如藏龙卧虎。这陈家少年为人不但聪明,而且谦虚好,各行高手都愿意和他结交。因此二十年间,得一身好本事。后来他见朝庭,权贵互相倾轧,深恐卷入其中,于和帝初年借故返回老家,开始在家族中挑选资质出色的子侄,因材施教,传以绝技。其中一位少年得到武道真传。

    我还清楚地记得,当时陈贫一脸神往之色,他盘膝而坐,伸嘴在旁边自动吸管上吮吸一口仿古健体清茶,不屑地看我一眼,悠然道:“这少年就是我的直系曾祖。他长大后,移居鄂豫一带,结合数代祖先积累的各种鸟类资料,进行了大胆创新,创造出了这套仿鸟迹神拳。可惜,后人不肖,竟然失传……”

    下面的话我都听他说过上十遍了,无非是编排他祖宗的不是。所以我肚子里忍着笑,脸上恭恭敬敬地问道:“陈兄可否仔细回忆一下,令祖创立仿鸟奇拳,到底是在什么时代?”

    陈贫自然不知我那时已经说服《拳宗》董事,获得编辑部授权,可以前往陈贫祖宗所在的那个时代进行现场采访。有机可乘的话,得拳法而归那更是锦上添花(当然,董事在秘密讨论此事时,曾与我有个心照不宣的君子协定:如果被时空局安检科发现,一切后果由我自行承担)。他一听,我言下居然有不信之意。呵,这是对我家祖宗的不敬!大脑当即怒冲冲接通了自己的资料库,和电脑资料合伙研究了几乎半个小时,终于得意洋洋地给了我一个比较准确的答案:在三国时期。之所以加上“比较”二字,是因为就算按照最少的推算,从公元22年曹丕代汉称帝开始,到28年吴灭于晋,也有长达六十年时间。

    我搜寻的范围不得不努力扩大,前后进出时空局达七次之多,自189年董卓乱汉直到28年司马炎一统全国,花了六个月时间,行遍全国各地的山川河流,城郊野,明察暗访了无数俊才隐士、名家高手。但除交纳了不菲的旅游费而令时空局十分满意并因此获得一枚“模范旅游者”的镀金奖章外,一无所得。最后编辑部实在承受不住这巨额的旅差费用,终于勒令停止了这次考察。

    忽然之间,我清楚了池早的“恶毒计划”。他早到曹操这儿打工偷艺,但一个人不敢来,曹操岂是好相与的?正好他打听到我的处境(是谁告诉他的,回去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知道以我的个性,宁可辞职,也一定再度前往三国时代。他假痴不颠,故意不,让我以为自己占了很大的便宜,引诱我自己跟了来,充任他的同伙兼保镖。由此可见,这家伙野心之大,所谋之广,远非正常人能够象。我在棋盘上意外败给曹操,只是给了他一个极好的借口而已。纵然我赢了,助他拿到了《八门金锁阵》的阵图,他也不就此罢手,随我去寻找那神秘的陈家。

    这一瞬间,我必须立刻作出决定:是南行,还是留下?

    如果我决意不池早,现在还有最后一个机:完全装做不懂武艺。希望能使曹操觉得不必要为了留住我而自食其言。我知道,虽然我在棋盘上竭力摹仿古人好勇斗狠,不顾大局的棋艺风格,且输给了曹操一局。但往往不知不觉露出现代意识的马脚,令这时代的棋艺高手眼界大开,深受启发。曹操身为三国时期一流棋手兼弃旧图新的大改革家,自然明白我的价值。可我也知道,曹操现在尚未统一北方,势力还比较小,还不愿轻易失信于天下。而且他很懂得“匹夫不可夺其志”的内涵,对他所爱慕喜欢的人才,更愿意采用以自身强大无比的个人魅力吸引对方,使对方甘心情愿跟随他的策略。实在不行,也就算了。从几个月以后,他大度放走关羽,就能窥见他的广阔胸怀。

    在曹操心目中,我决不能和关云长相并论。

    虽然我自我感觉良好,一点都不觉得比他差。

    所以,我要走,基本没有问题。

    但是,我能走么?

    不管怎么样,池早是我的朋友啊!

    这时,那青年议郎取过那枝他指定的长戟,掂一掂,递向我手上,道:“能者无所不能。阿飞先生可试试这枝戟。”

    他语气十分诚挚自信,我看看他无神的眼睛,又看看他手中那杆戟,犹豫半晌,心里叹口气,还是伸手接了过来。戟一到手,心中一动,不由“咦”地轻叫出声。低头仔细观看,但见那长戟自枪头至枪尾,遍体金色,枪颈部的两枝平行小尺架以及架上的月牙弯刃,却全部以亮银镀就表面。金光银彩,在太阳照耀下交相辉映,发射出灼人的锐利杀气。

    那青年微笑道:“阿飞先生见多识广,当知这是何人使用过的兵器?”

    我暗暗苦笑,一接过这枝长戟,我已不能再作离开打算。心:“同为‘守拙一族’中的佼佼人物,为何我总不能像池早那般潇洒,什么事都拿得起,放得下呢?难怪小竹她们要偏向他了。”道:“我在徐州曾见过这枝戟和它的主人。”

    那青年笑道:“然则此戟有名否?”

    我道:“有名。枪金刀银,是名‘金银戟’。”

    那青年道:“此戟有何特异之处?”

    我随口道:“身轻如木,坚硬赛钢;纵枪能透三重盾甲,横刃则断百炼刀矛;枪杆蕴含强烈磁性,可偏阻敌方暗箭飞刀。昔日温侯战阵之中百战不败,毫发无损,得此金银戟之助良多。”

    那青年现出讶色,道:“阿飞先生真是内行。我保管这条戟一年多,也只知此物枪锋甚利,不料竟有如此好处。”

    我心:“你不知道的多呢!这枝戟根本不是你们这时代的人能铸造得出来的。”

    我精研三国史料时,曾翻阅过三国兵器的记载。吕布武勇冠绝天下,其所用兵器方天画戟自然在三国兵器史中占有一席之地。部分冷兵史家经过多方考证,反复推究,对这条“金银戟”的各种妙处一一落实之后,得出一个令人啼笑皆非、惊诧莫名的结论:三国时代根本不可能铸出这等质量的武器!因为兵器中含有铬、钨、钒、钽、钼、铌等十余种稀有金属,而且其与金、银、铜、铁等物之间的含量比例十分讲究。其精确度之高,大非寻常。恐怕只有二十一、二十二世纪的冶炼水平才可以出制造这种软硬适宜,磁力强大的合金武器。几位思路开阔的青年者进而推断,吕布有可能不是真正三国时代中人,而是后世人经过时空隧道进入三国的。这个人随身带去了这条金银戟。此论点刚在公共网络上一推出,立刻引发一些保守的历史权威人士的愤怒攻击。这些人的法也很符合科逻辑:我们二十五世纪的人类社,物质明高度发达,但完全掌握时空转换技术的时间,也不过区区十五年。怎么可能在遥远的三、四百年前就有人进入时空隧道?两派人士开始在网上进行激烈辩论,这场辩论后来演变成一场真与谬论的生死大战。最后结果是青年派势单力孤,曲词穷,最后大败而逃,全体被逐出“守拙一族”,

    逃回“神游世界”逍遥快活去了。

    对这场辩论的胜负,我并不关心,当时只顾从双方的论据中吸收精华,充实自己。但此刻我一拿到这枝戟,忽然有一种感觉:虽然那批青年者是失败者,可他们的设却很可能是对的。什么由说不清,但一握住这杆长戟,我就觉到,似乎有一股喷薄欲出的力量从戟身上传递到我的手心,直透入我的大脑,令我不由自主地奋扬感动。

    我静静思索片刻,忽然微微一笑,道:“我略知戟法,今日既然有此奇遇,不妨献丑一二,以博各位大人一笑。”

    那青年脸现喜色,手一挥,道:“魏司马,你乃矛戟专家,请你和阿飞先生试几招。”

    他身后一名持戟卫士走了出来,戟交左手,并拳为礼,傲然道:“请。”

    这时惊讶之极的李、宋二人随着那青年都退出数丈之外,稍远处的虎豹骑战士不敢擅离位置,但不约而同,脖子都歪了过来。

    我轻轻一抖金银戟,戟身震颤数次。我这一则是适应戟的各种特性,二来借机观测对手。默察之下,发觉这位魏司马沉着冷静之极,丝毫不为所动。心中暗:“真是人死名休。当年吕布威震八方之时,武人一听说金银戟这三个字,脑袋就疼。现在吕布回姥姥家了,这条戟就不再受人尊敬,令人畏惧了。”到此处,心中生出一念,豪情忽生,敌意大盛,右手握住戟尾,右臂高高举起,直刺青天,道:“请将军通名。”这几个字平平无奇,但我说话间,内劲陡然迸发,浑身上下立时迫出凶戾森冷的强大气势,直扑向对方。

    魏司马刹那间脸色变得铁青,右手一捋,推上尺许,反手抓住自己的戟杆,戟头顺势一沉,斜斜指住我头脸区域,左脚同时微微退后半步,以借大地之力。招数精妙,应付得宜。但手忙脚乱之下,弥漫在他身体四周的汹汹气势已自然消失。

    我右拳微松,嘴角露出冷冷笑意。知道这一瞬间他必然生出“兵凶战危”的气馁念头,以至觉得非仗兵器上的那股天然杀气相助,方可与我抗衡。而同时我也发现,这人惯用左手。

    低低惊呼声骤然在我身后响起,只听一个洪亮的声音叫道:“那厮寻死么?还不退下!”话音未落,一股劲风脑后吹动。我心中一惊:“好快的速度!”

    出手之前,我就感到远处似有高手偷窥,而且不止一个。但推算距离,至少在十丈之外,三招之内,绝对无法赶到援助。因此我顿生炫耀好胜之心,大胆使出绝技,准拟当着曹家一众高手大将,数招之间,便要打得这姓魏的从此死心塌地,心服口服,再不敢生出蔑视金银戟的念头。

    我已经猜出,此人定是当年盗去金银戟,叛卖吕布的二将中的魏续。所以才能不为金银戟本身的威力所摄。

    啦甲然该死,也不该由他出手。

    这种人,更没资格蔑视金银戟!

    没到,曹营中有如此行走如风驰电掣的人才,我一招甫出,此人已至身后。

    而此人眼力之高,也是令人吃惊。转瞬之间,他就看出我的拳法之辣,丝毫不弱于我的兵器功夫。

    无可奈何,我右拳只好重又握紧,表示放弃原来欲以拳法偷袭的法。

    身后“哇”地一声粗嚎,噗一声闷响,白光一闪,一口宽背大刀从我身后伸了出来,直飞出去,向对面那青年议郎插去。这口刀去势不是很急,但劲道很足,潜力无比。李齐宋亮眼见事急,一起抢步拔刀,护在那青年之前,一人力剁,一人横格。

    我啊一声,心:“这一刀力量之大,李齐宋亮哪能截住?”内气瞬间游荡冲激,右臂如电,笔直而落,手中长戟径向大刀搭去。便在此时,身后一股巨力撞击肩背部,将我身子撞得向下一沉,站桩不住,直跌了出去。

    “当啷”一声轻触,金银戟的金枪头和银弯刃已吸住刀背。借此一吸之力,我手腕轻翻,刃尖勾住了刀的铁吞口,但心头却一凉。因为脚下失去了依托,等我稳住身形,运劲卸下刀上向前的力量的时候,大刀必定已经洞穿了李齐和宋亮的胸膛。

    任何人死伤,都不是我的本意。尤其是李宋二人,已可算是我的朋友。

    我恨得牙根痒痒,但却无可奈何。因为我太知道这大刀主人的神力了。

    除了许禇,再找不到武功如此了得,却又如此鲁莽的大力士了。

    身后嗷地又一声嚎叫,脚下忽然一跘。我又惊又喜,念头立变:“好聪明的小伙,居然使‘泥鳅钻泥洞’救急。”两脚毫不客气地踩在他送至脚下的两条肥肥小腿上,根基一稳,气息立时三转,内力自小腹而胸口、臂膀、前臂,最后全达到手腕,强行一挑。

    戟刀分开时,刀柄也被挑得高高翘起,笔直地树立在空中。这一下大出众人意外,李齐、宋亮运尽全力的一刀顿时双双落空,二人一前仆,一仰倒。那青年议郎忽地伸出左手来,轻松握住了空中已毫无力道的大刀。

    直到此时,魏续才清醒过来,他脸如土灰,茫然四下张望一眼,扔掉手中长戟,转身便捂面奔去。

    那洪亮声音喝道:“好戟法!好功夫!”

    青年笑道:“阿飞先生的戟法连大哥也叫好,那一定是了不起了。”手一垂,大刀收于肘后,扫众人一眼,又笑道:“许校尉的神行之术和地趟功夫素不轻露,亦是天下一绝。今日你们眼福不浅,居然目睹了两大顶尖高手的盖世神功。”

    我心:“这三国乱世真是强者为尊。这么一儿,你们就把魏续全忘之脑后了。”是如此,内心深处却觉得这世道很合乎自己口味,淡淡一笑,道:“不敢,议郎大人过奖了。”感到脚下许禇挺力向上挣动,劲道很大,心中气恼此人偷袭自己,又大不服气他神力,意欲乘机折辱折辱他。潜运内力,使个千斤坠,死死压住他两腿。他此刻全然居于下风,休从我脚下脱出。

    李齐宋亮从地上爬起来,收刀归鞘。宋亮兀自惊魂未定,呆呆看着我。李齐却满不在乎地用力拍拍胡须上的泥土,诧道:“阿飞先生,您还不下来?老站在许将军腿上,那怎么舒服呀?”

    我微笑道:“许将军腿上抽筋,我得帮他好好踩踩,为他松活松活。”说着话,感觉到脚下向上压力消失,不觉诧异:“这家伙,倒不是一条道走到黑的主儿。”不为己甚,疾忙跳开,转回头来。

    地上一个皂衣大汉腾身而起,大骂道:“你爷爷才抽筋!”但见他浓眉大眼藏稚气,满脸横肉蕴真情,四肢粗壮如铜柱,腰腹板坚似铁石。他身材不高,按现代量度,不超过一米七零,但气度威猛,给人感觉,却是顶天立地一般。

    这就是曹营日后的军神虎痴许禇了。

    许禇举起右手,似是指着我大骂一通。刚一动胳膊,顿时痛得哇哇大叫。却是忘记了刚才为了不伤我,他左手击了右臂一拳,把大刀打飞了出去,右臂也被打脱了臼。

    我暗暗好笑,却也起他为人厚道的一面。迈上一步,一记从下而上的左钩拳,拳头正打在他右掌掌心,就势传入一道内气,眨眼工夫探明白他是肘脱臼,即时?他接上。

    这就是我自创的“九阳拳击功”,号称二十五世纪十大发明之三。治疗他这区区之伤,实在是牛刀小试,大材小用。

    许禇痛得又是一声噪音,习惯性右掌起,护在胸前。这一嗓子未免夸张,似有赚取同情之嫌,因为我治疗水平没那么差劲。但四周曹家兵将一齐鼓噪,纷纷作势端矛挺刀,蠢蠢欲动。显然许禇的人缘挺不错。

    那青年议郎斥道:“混帐!你们干什么?”急走几步,右手托住厚厚的刀背,道:“奉还许校尉宝刀。”

    许禇伸展伸展右臂,脸上现出疑惑。歪着大眼看看我的金银戟,大概知道空手非我之敌,便接过大刀,道:“小纯子,你从哪儿弄出来这么个厉害家伙,杀气比俺还凶。”

    不远处一位顶盔贯甲的青年军官缓步走近,道:“许禇大人,不得无礼!他就是主公命你我来请的阿飞先生。”

    那青年议郎笑道:“两位不打不相识!也令我等看到了阿飞先生真正的本领。”

    许禇上下瞪我几眼,道:“你就是那个下棋的阿飞?我还以为吕布又活过来了。”

    我把金银戟递给跟来的宋亮,淡淡道:“许大人过奖,我的戟法如何能与吕温侯相比?”

    许禇道:“怎么不能?刚才那一招‘傲视天下’,神雄气壮,差点把魏续吓死。曹仁,是不是?”

    那军官神色凝重,点一点头。

    原来他就是曹操最信任的“四大将”中的苋什茏孝?就因为你那个什么八门金锁阵,弄得池早神魂颠倒,连老朋友都出卖了。我看他一眼,眉目清朗,微留胡须,和那青年议郎倒有几分相似。我猛然记起,这青年议郎,一定就是曹仁亲弟、“虎豹骑”的督帅曹纯曹子和。史称曹纯武兼修,好问,爱士,18岁为黄门侍郎,24岁便以议郎参司空军事身份随曹操征战,督抚虎豹骑,甚得军心,部下当面皆呼之“议郎”,以示亲敬。

    我心中忽发奇:“我若留在军中,岂不可以日夕与这些三国里的大人物同僚为伍,谈笑打闹?日后回去,写一部《三国英雄传》,一定更加传神。”近数年我采编事业受阻,流年不利,心灰意冷之下,遂专注著书。我的《九阳真经》原稿虽然被池早送了人,但《九阳真经通俗本》却早在三年前就正式出版发行,销量达数亿户私人网站,甚获“神游世界”读者们的好评。爱屋及乌,连带我在书中只是简要介绍的一种“九阳拳击功”,也被《大众读者》网志评为大奖,号称本世纪第三大最重要的发明。

    所以,我现在写作的兴趣是越来越大。如今有这等深入生活的大好机,怎么就没到大加利用?何况……我暗暗大骂着自己:“真笨!这次旅游,带头人是池早签字。如果我不慎泄露了历史机密,旅游局要查,也只能去找池早算帐。我什么损失也没有,还可以尝尝成为一代智勇双全的英雄滋味。这叫做别人怎么对我,我不妨还施彼身。”

    脑筋一转过这个弯,顿时大乐,忙拱拱手,语气大变:“原来是曹仁、曹纯二位大人。我阿飞行走江湖,早就听闻两位曹大人和许禇大人的名声,真个是威震中原,四海景仰。阿飞何幸,一日竟能得三位见当世英雄。”

    虽然俗话说: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但这马屁也得看是何人所拍。你让池早来说这几句话,这些人保证嗤牙咧嘴,像无意中吞了几十个苍蝇似的。但出自刚一招吓退大将魏续的阿飞之口,那效果自然就完全不同了。

    许禇首先高兴起来,一把搂住我肩膀,道:“阿飞老弟,俺虽然以前没听说过你,但你的兵器拳法,俺非常佩服。你以后一定也是个大英雄。”

    曹仁、曹纯兄弟脸上也大显愉悦,曹仁笑道:“许禇这家伙从来是不夸别人的。主公要是听到他这话,一定很吃惊。”

    曹纯道:“此乃真英雄才敬英雄。许校尉,你们两位如何来了?”

    我心中暗:“你这不是废话?”不过没这些废话,下面进行下去就有点尴尬了。

    果然许禇道:“是啊,主公听池先生夸赞阿飞先生武艺,急命俺们前来相请。顺便……”

    曹仁接道:“顺便转告先生,请先生务必暂缓南下,留在我军营中,以便随时就教。”

    许禇瞪了他一眼。我心中明镜一般,道:“要请我,何必要你们这样的一流大将亲自出马?必曹操还有试探我的武功深浅的旨意。如果我倔强不从,又或要逃跑,你们是不是还要出手擒拿呀?”反正我的主意已定,也不管他怎样,道:“不瞒三位,我虽略通武技,但骑术欠佳,恐辜负丞相美意。不如二位大人向丞相禀明情况,让我暂时在曹纯大人虎豹营中骑马之道,再去见丞相大人吧?”虽说我变了主意,但食言而肥,

    毕竟有些不好意思。现在就去见曹操,真不知说什么好。而且我也不见到池早,大家分开些为妙。

    曹、许二将面面相觑。我肯留下,但却不肯去见丞相,这种情况主公可没吩咐如何办。曹纯心思较细,心:“他如此本领,却孤傲自赏,不肯轻易显露,自尊心自然远较常人强烈。如果不是吕布的遗物让他雄心顿生,他不如此爽快答应,犹在两可。现在他已经同意留在我军,小节问题自不必多计较,以免另生枝节。”道:“阿飞先生肯垂青小将,小将喜不自禁。许校尉,大哥,我领军营现缺一副督帅,主公曾允诺派猛将前来任职。我观阿飞先生武功惊人,足可胜任有余。请二位向主公举荐,如何?”

    曹仁立刻明白过来:“对,先稳住他,再请示主公如何行事。”点点头:“我看使得。”

    许禇道:“你们都这么说,那我们快回去跟主公说去。”他是实心眼,说走就走。曹仁急忙和我打声招呼,跟他去了。

    我则随曹纯回转他军营,等曹操的命令。

    领军营不在城中,而在城西约二十里的一处平原上。

    中午吃过饭,丞相令谕也传至领军营:任命阿飞为领军营副督帅,官拜骑都尉。

    消息三刻之内遍传全军,大小将士皆惊。不知我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居然一跃而成虎豹骑内仅亚议郎大人的第二号人物。

    前来传谕的是曹家军智囊团中主要成之一的中军参军贾诩。他五十来岁年纪,头带冠巾,一袭紫袍,仪容修饰得很是齐,但和眉慈目,柔声细语,生似一位谦冲有道的化外羽士,哪有半分智者风范?幸好我我久闻“乱国奇士”的大名,虽然他其时刚刚与张绣一起归附曹操,还不是曹操的亲信谋臣,地位不甚高,居于荀彧、荀攸、郭嘉、程昱等人之下。但我丝毫不敢以貌取人,凭位待人,暗中警惕,出言谨慎,竭力与他周旋。

    敬人者人恒敬之!贾诩和我谈了一席话之后,私下对曹纯讲道:“阿飞此子虽然年轻,实是异人,日后助你成就大功者,必是此人!你切不可轻待他。”

    这番话是在帐中只剩下我和李齐宋亮三人后,宋亮告诉我的。

    我看他一本正经的模样,道:“今日我和贾先生初,贾先生哪如此抬举我?”

    李齐道:“飞兄弟,你如今是我顶头上司,可我还拿你当兄弟般看待。你怎么说这样的话?宋亮说的话,句句是实,我也在旁边听着。这位贾参军啊,别人都说他眼睛毒辣得很,一瞧一个准儿。主公也很佩服他呢。再说,如果主公不是看准了,怎拜你为骑都尉?”

    宋亮道:“是啊,飞帅,曹领军令我俩来伺候您,我们是真高兴。特别是听了贾先生一番话,我们可更是下了决心,要跟着您,好好干一番功业。”

    我道:“我只是个小小都尉,你们别这么当回事。”心:“深入基层,体验生活,那只是一段时间,不定我什么时候就溜之大吉回去了。先把话说到前头,别到时候骂我不够义气。”

    李齐瞠目结舌道:“飞兄弟……不,飞帅,你说什么?”

    宋亮道:“看来飞帅对我军军职还不太熟悉。李司马,请你给飞帅大致介绍一下吧?”

    李齐道:“对,飞帅。我给你讲讲。”也不管我同意不同意,道:“我们中央禁军分为两军,一为护军营,主要是步兵,人数较多,有近两万人,由中护军韩浩统领;一为领军营,全是骑兵,一般都称为‘虎豹骑’,五千人,就是咱们了,由咱们中领军曹纯大人指挥。军中大将,一等的主要是四将三郎五校尉。四将是建武将军夏侯惇,奋武将军夏侯渊,扬威将军曹仁,游击将军曹洪。三郎是宁国中郎将张辽,安国中郎将徐晃,定国中郎将李典。五校尉是讨虏校尉乐进,平虏校尉于禁,护军校尉许禇,破虏校尉兼中护军韩浩,最后还有咱们典军校尉兼中领军曹大人。现在曹洪将军和定国中郎将李典在汝南,与龚都的黄巾叛军正争持不下,于禁和乐进两位大人在黄河前线延津镇守,中护军韩浩大人正在许都近郊组织屯田,亦不在军中。算来目前只有七位大人,级别才在飞帅之上。至于其他地方上的武将,不管他级别多高,在飞帅面前也得低下头来。”

    宋亮补充道:“咱们领军营是主公亲军,没有主公将令,任何人都无权调动。飞帅现职骑都尉,是我们领军营最重要的将领,曹纯领军不在,本营就由飞帅统领,直接听命主公。”

    对这些职司问题,我还真没研究过,闻听大感兴趣,道:“那四将三郎他们,岂非有职无权,光杆司……大人一个?”“司令”二字吐出一半,总算起这时代只怕还没有司令这词儿,话到嘴边,急忙变化。

    李齐道:“那倒不是。校尉以上将领,各有五百本部人马,不在中军之内。”

    我道:“那我这个都尉,有多少可以自己动用的手下?”

    李齐道:“飞帅是二百骑。”

    宋亮道:“飞帅,除了许禇大人的护卫队,我们二百名虎豹骑,战斗力不比任何将领的五百亲兵逊色。”

    我点点头,道:“李齐是李司马,那你就是宋司马了?”

    宋亮道:“是。都尉以下,又有尉、司马、都伯、什长、伍长,我和李齐,就是飞帅亲军的头领。”

    我道:“那我们也就相差两级。好,既然这样,咱们以后就不要太讲客气。大家年龄差不多,你们叫我阿飞,我叫你们李齐宋亮,直接叫名字,岂不爽快?”我在现代社,平日接触的,虽说虚伪人占了九成九,但约定俗成,大家都叫对方名字,彼此以你我相称,这方面却很是坦然直接。这三国人看着都挺实在可爱,但等级观念实在太过深入人心,大家互相不弄个官职叫叫,似乎就不过瘾似的,让我很不习惯。

    李齐道:“飞帅,军中有规矩,下属不得直呼长官名字,犯者责杖二十。”

    宋亮道:“飞帅是主公亲自任命的领军营副督帅,官职虽然只比我们高两级,却已属于高级将领。我军现在除了飞帅,就只有护军营陷阵都尉史涣一位都尉。而两营中司马有近三十位,如何可以相并论?”

    我道:“好,好,任凭你们叫好了。”心:“临走之时,怎么个办法,把这两个也升到校尉都尉什么的,那才对得起他们一番亲近之情。”在军队中,只有立下战功,才有升迁可能。我脑子一转悠,知道这事对我这已知未来的后人来说,并不为难。而且泄露一些信息,也可以好好池早。所谓一箭双雕是也!

    李、宋二人见我脸露笑容,不知我在正动坏脑筋,以为我对目前的位置满意了都松了口气。李齐道:“那枝金银戟,我已奉领军大人之命,带了回来。另外,领军专为飞帅选了一领盔甲、一匹座骑和一口斩马剑,我也领回来了。明日请飞帅过目。”

    对官职我是只通一窍,但对武器,我可是内行,忙道:“什么?那枝戟你也带回来了?”

    李齐道:“是主公同意的。”

    我精神一振,好个曹操,真是大手笔!对我这只见过一面之人,也这等大方。道:“等什么明天。现在就让我看看。”

    宋亮道:“领军说让飞帅今日休息,明日再开始练习骑射。”

    我道:“不用休息了!”忽然到:“对了,现在不妨就泄些信息给他们,他们以后对我的话才死心塌地。”道:“你们可知道,袁绍大军近日必然进抵黄河,我军前线吃

    紧。用不了几天,我们就要军出发了,你们以为还有多少时间?”

    李宋二人大吃一惊,齐道:“飞帅,军中不得乱传消息,被主公知道,那可不得了。”

    我道:“我对形势估计,绝对没错。你们在许都城内还有什么事情,我给你们一天假,尽快去办。”

    李、宋二将互看一眼,宋亮道:“飞帅之言,我们自然相信。我二人父亲,现在城北破虏校尉韩护军的步军军营旁屯田,离此不过四十里地。”

    曹操一生积极推行屯田制度,我早有耳闻。据说他把屯田分为军屯和民屯两种,军屯是利用军队中的精壮劳力,在军营附近地区开垦荒地。民屯虽然也是按军事编制进行有组织的耕作生产,主要人却是农民。青州军大多父子均在军中吃粮当兵,因此我听他这一说,倒也不觉奇怪:“那一天应该够了。”

    宋亮犹豫片刻,道:“飞帅有所不知。军中规矩森严,不得本部长官同意,我们进不了军屯营地。”

    我道:“现在谁负责护军营的屯田?”

    宋亮道:“是史都尉。”

    我道:“就是跟我平级的那个史涣?”

    宋亮道:“就是他。”

    我听他语中大有怨气,知道他以前必定受过这小子的气,道:“那好,我跟你们一起去一趟。”

    李齐道:“不行啊,那家伙最是粗鲁骄横,一定不买飞帅的帐。”

    我捏捏左手手腕,道:“他不买我的帐,难道我就买他的帐?”

    宋亮道:“飞帅,虽说我们不怕护军营,但我们跑到护军营里闹事,那可有点亏。发作起来,连曹纯领军也没办法保我们的。”

    我眼睛一亮:“那就是说,有的话,就可以打架了?”心里顿时痒痒。在现代社,哪有这等好事啊?不然,我早把池早揍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了。

    宋亮见我一副生事的模样,有点急了:“飞帅,军中规矩,严禁私斗。小将倒有一个办法。”

    我道:“你说,有什么好主意?”

    宋亮道:“史都尉一向最畏服许禇大人。小将以为如果飞帅求许大人跟史都尉说一句,那比千军万马都管用。”

    我大失所望,古代的臭规矩也这么多!道:“去求许禇啊?”

    宋亮道:“不用大人亲自去。只要飞帅同意,我们自己去找许大人。”

    我道:“那家伙也是个横人,能说通么?”

    宋亮听我已有允意,忙道:“许大人其实很佩服飞帅。我们手下人听那边护军营里都在传说飞帅一招败魏续的故事,据说就是许大人四处宣扬的。”

    我心知自己初来乍到,不便过于显露,只得点点头:“那样也好。”

    宋亮道:“今天下午全军休,我们这就去,晚上就可以回来伺候飞帅。飞帅以为如何?”

    我道:“嗯,别忘了,走之前先把你们领回来的东西给我。”

    曹家待我,可真是不薄。曹纯为我选的头盔、铠甲、长剑、战马,都是很棒的。虽然我对马的认识还停留在珍奇动物园和书本上,但从头盔的迭煅层数、铠甲的样式以及长剑的锋利程度来看,这匹枣红色战马也一定是曹纯所能找到的最好坐骑了。

    我把玩了一儿金银戟,立刻出帐去练习骑术。

    在我们那个社,马是一种濒临绝种的动物,受到重点保护。虽说在人类之宝研究区里偶尔餐低的跟养马的专家套上交情,胡吹一番,获得几次骑马的机,有骑马的经验。但那马都被养得膘肥体笨,走路都很困难,更不用说跑了。像这样穿戴着数十斤重的盔铠甲胄,手过丈兵器,乘跨高头大马,疾行在广阔的草地上。自我感觉,嘿!那是十二分的威风凛凛。

    遛了几圈,心里渐渐不太虚了,觉得跟我们那儿的马比起来,也就快捷灵活一点而已。便试着挥舞长戟作左劈右挑前刺后撩的各种马上招式。开始时颇不习惯,但我仗着武功底子厚实,慢慢调动作气息,居然进步神速,不由得心里自我大赞:“真是聪明过人!”

    练了大半个时辰,骑技越来越熟,精神越来越足,我开始试探作战时如何与马配合。一试之下,即知此马果然训练有素,股膝手脚,各种专业指令无须完使用,只要轻轻示意,它便遵行无违,动作到位之极。反而是我,需要从它身上习骑战的基本知识。暗暗叹服:“现代人可能比古人聪明,但马却蠢笨退化多了。这古马训练得可真了不得。”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正耍得高兴,忽听旁边不远处有人“嗤嗤”冷笑。我耳朵之灵敏,比兔子差不了多少,一听之下,顿时知道有惹事的来了。因为这笑声实在太熟悉了,除了池早,没人能笑得这么动听。

    我左手持戟,右手勒住缰绳,向场外看去。只见四五丈外站立两人,池早身上穿着还原来那身灰朴朴的仿汉式布料长衫招摇撞骗,左手还是那口仿木箱子,嘴角噙着依旧是那出卖朋友的可恶笑容。他身后随伺一个黑衣汉子。

    我一见他那样子,心里气就不打一块来。蓦地缰绳一松,两腿一夹,挺戟纵马,直向他冲去。

    池早急忙后退,大叫道:“你干什么?你疯了吗?”

    他身后大汉闪至前面,反手疾快拔出一口寒光闪闪的四尺长刀来,双足成马步,嗨一声,一刀向我的马头劈去。

    这一刀从出鞘、举起、运力直至劈出,一气呵成,劲挺势足,竟然是一派高手刀法。我大吃一惊,急伸戟架住他刀头,弯刃轻轻侧向一拨。这一招“偏听偏信”,并非我平日演练惯熟的十一路“无常戟”。而是从最近一期《拳宗》杂志中登载的一套“古代马战大全”中读到,尚存记忆,虽然并无任何实战经验,而且我左手之力,自然比右手稍差。但此招靠的全是四两拨千斤的绵劲,最是适合我这种内力深厚的人,所以不知不觉,头次马上与人争斗,使的居然就是这一式。

    坐下战马颇通人性,虽然我初乍练,没有来得及到给它通知,但它居然察觉到对方并不好惹,自动缓下速度,让我这新骑手能不受时空影响,随意施展。

    哪知刀戟相交,却无声息,那大汉长刀一贴住金银戟,刚力突然全部收去,刀上传过一股柔和内力,消掉了我戟中附着的内力,顺势抽回刀去,轻松之极。紧接着人影飞动,刀光如电,在我人马四周,犹似布上了一道刀网。

    马上拼斗,毕竟非我之长。此人武功虽奇,如在平地,我岂有所惧?只需一招“千军辟易”,他这刀网立时便碎裂。再发数戟,当可占到上风。但此刻我对高低、远近、长短等种种拼杀时最重要的数据皆不能准确无误地进行判断。迫得无奈,只好使一招“我如水滔”,弯刃向外,长戟顺时针圈出,围腰转了一个大圈,初时戟在左手,一圈转过来,已交至右手。这一招行云流水般,却也是“马战大全”中招数。之所以敢使将出来,全倚仗金银戟的锋锐,料那汉子不敢硬格。但施展到一半时,只觉心旷神怡,浑身舒泰,知道无意中竟已发挥出招式本身的威力,那汉子必退无疑。当即哈哈一笑,右足足尖轻磕马肚。战马意,立刻奔行,已从那汉子身侧擦过。

    我再一看,哈!池早正在身旁。右手一甩,长戟带着风声挥出,平平拍在他屁股上。池早“嗄”地一声,一个趔趄,扑面摔倒在地上,弄了个炜泥。这还是一念之仁,怕他经受不住,没用什么力气,否则,他屁股上非长出几条血痕不可。他急忙翻身滚动,坐将起来,双手举着那只木箱,护在头顶上,道:“呸,呸,你这人好不讲,我是来送礼的,如何打我?”

    我微感奇怪,这小子,什么时候给我送礼,拍我的马屁了?今儿是不是日头出错了。抬头看看,太阳西行,晖光渐落,哪里有半点异常?不过,人不打笑脸,财不拒送礼!我做了十余年“守拙一族”,这点道还是隐隐约约已经弄明白了的。当下勒住战马,道:“好,往日之帐,暂不与你清算。这一位壮士是谁?好一手韦氏云龙刀!”

    那汉子早已还刀回鞘,上前扶起池早。骤然听我道出他刀法名字,不觉浑身一抖。池早笑道:“我早跟你说过,这人所,渊博如海,你瞒不过他的。如何?”

    那汉子身材长大,但年岁很小,大约不到二十岁,五官平常,只一张嘴大如海蚌出曝,特别显眼。我心中暗:“这年退斗ǎ易匀唤吡Π锬恪7凑厝ズ笫笨章糜尉只岚涯愣嘤嗟募且渖境D阌忻挥斜臼氯盟巧静坏簦俏也还堋5阋趟湟眨獠皇切孤短旎欠ùバ畔⒙穑磕阆牒λ牢遥俊?

    他一这事,我可记起来,顿时也火了:“你就着我害了你。可你要曹操把我拦回来,那不是死我是什么?我要是不机灵一点儿,小命早就没了。”

    池早一窒。过了一儿,道:“我是为你好!现在你没事了,官比我做得还大,也有我一份功劳吧?你就不能帮帮我,不教他武功么?”

    我听他软了,也没劲跟他再算旧帐,敷衍道:“好,我试试,尽量不教他真东西。”心:“这可不由你。”

    池早又瞪起眼,道:“不行,什么试试?你必须发誓,决不教他!”

    我气乐了:“我发誓?你别忘了,我们是什么年代的人。我发誓,你相信吗?”

    池早道:“别人发誓,我自然不信。对你,还能信个七成。”

    我道:“做你的大梦去!快把爪子拿开。我这是丞相亲赐的‘两当铠’。这时代最高级的一种铠甲,别给你毛手毛脚拉坏了。”

    池早骂道:“当,当你的头!你今天不发誓,我就不松手。”

    他又耍赖了!不过在这古代,不知为什么我并不吃这一套。我眼珠转转,道:“嗳,对了,曹操给你个什么官?”

    池早一楞,道:“我是正七品医官,人人敬重。品级没你高,实权比你大。”

    我道:“那更好。”喊了一声:“来人啊!”

    帐外立刻有人道:“是,都尉大人。”帐门一掀,进来两个彪形卫士。

    池早忙不迭松开贵爪,端正坐好。他倒不是怕我让人修他,但堂堂两位高级官,拉拉扯扯,传出去可不好听。

    我道:“给池先生樽里加满。”

    那两个卫士应了一声,把我和池早的酒樽里都加上水。

    池早翻着眼看着,脸色渐渐复原本色。等那两个卫士都退了出去,才道:“看来,你是一定要跟我对着干了?”

    这话充满威胁意味。我笑道:“那又怎么样?你总不能去曹操那儿去告我,说我是未来世界的人,不可信任吧俊?

    池早一皱眉,大概果然有这个法。不过一说开,就不灵了。因为我随时可以指证,他和我来自同一世界。他恨恨站起来,道:“算你狠!我们走着瞧。”

    生平头一次,我赖赢了池早!心中这个高兴,那别了,道:“走好,不送。对了,这是你的包袱,别忘了。你的宝贝,我可不敢要。”

    池早含恨走了。

第二章 来之则安

    傍晚戊时左右(七、八点钟),李齐宋亮匆匆赶回我的中军帐。李齐脸上有点沮丧,宋亮却是精神抖擞,颇有兴奋之色。

    我奇怪道:“怎么了,李齐,你父亲生病了吗?”

    李齐一呆:“飞帅,你连这事都知道?”

    宋亮道:“飞帅乃天下奇人,能知古今,这点小事,有什么希奇?”

    我道:“你胡说些什么呀?我是看李齐面带愁容,胡乱猜一猜罢了。”

    宋亮忙道:“是,是,属下明白,天机不可泄露。”

    我心里忽然一惊:“这俩家伙出去一趟,回来说话就拐七拐八,暗藏机锋,别是池早这小子在捣鬼吧?”道:“你听谁说的,我能知古今?”

    李齐憋不住,道:“飞帅,大家自己兄弟,你又何必瞒我们呢?”

    我道:“什么事啊?”

    宋亮道:“飞帅,我们去了护军营,结果没见到人。听说李齐的父亲还得了一种怪病,所以李齐他心里慌乱,说话就没了章法。”

    我心说你更乱,道:“你们找到许禇了没有?”

    宋亮道:“找到了。”

    我道:“他肯不肯帮忙?”

    宋亮道:“他一听飞帅求他,高兴得合不拢嘴,一口答应,立刻就领我们去护军营。”

    我道:“那你们怎么没见到人?”

    宋亮道:“飞帅……”

    我见他嘴上不说,其实却一脸“你又何必明知故问”的表情,实在是沉不住气了,池早这小子,难道真这么快就把我给卖了?道:“你们打什么哑谜?史渙不肯?”

    别说,我这个上司一火,虽然只是稍微露了一点出来,这两个虎豹骑骁将还挺害怕,宋亮道:“飞帅,我们去了以后,发现护军营全体都不在了。”

    我一怔,突然醒悟:“全部不在?难道这么快就上前线了?”

    宋亮脸上又露出那副让人生气的表情,但这回他不敢不说话:“是,正如飞帅所言,袁绍大军果然进据黎阳(今河南浚县东),令先锋颜良向白马攻击(今河南滑县),东郡太守刘延大人为振奋军心,和讨虏校尉乐进大人亲自率军去守白马城,留下平虏校尉于禁大人镇守延津(今河南新乡东南),并派了六百里加急快马,赶回许都告急。护军营由夏侯惇、夏侯渊二位将军率领,已在中午出发。领军大人曾来飞帅营中,见飞帅正专心练习骑射之技,就没惊动飞帅。”

    噢,原来如此!我松了口气,仍旧板着脸道:“那许禇应该知道,他为什么不告诉你们?”

    宋亮道:“许校尉听见飞帅求他帮忙,心里一高兴,就把这事给忘了。等到了地方,看到空空的军营,才起来。”

    我差点忍不住要笑,这个许禇,真傻得可爱!道:“没见到家人,怎么回来这么晚啊?”

    宋亮道:“许校尉不准我们回来。他说这是最高级军事机密,我们只是低级武官,不能知道的。现在我们既然无意中知道了,暂时就不能离开。所以把我们带回中军营去见主公。”

    我道:“丞相也在军营?”暗:“史书上只说曹操进驻官渡是在二月,今天才二月二,怎么就出发了?”我们来的时候,仔细计算过日期,专门选择二月一日这天来,其中有一个原因就是不正碰上曹操急着走,不耐烦招待我们。

    怎么也不到第二天就是进军日。

    李齐道:“是啊,主公还问了我们很多飞帅的问题呢!”要糟!转念一:“曹操对我,当然一定是不放心的。换了我,也不放心。”便道:“如果丞相不许你们跟我说,那我不要听。”宋亮忙道:“没有,没有。我们也没什么可以说的。只是李齐嘴快,把飞帅指出的袁军可能很快进犯延津的事给说了。”

    我道:“那没什么,对主人,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李兄做得对。”

    李齐本来一直情绪低落,这时也抬起头,道:“是吧,我说飞帅一定不怪的。再说主公都说飞帅乃是异常之人,不可寻常视之。我说说又有什么?”看来他在道上没少给宋亮数落。

    我心:“我是故意说给你们听的,传到曹操耳里,那是求之不得。只是池早一定不这么。”道:“是啊,没什么大不了的。喔,你父亲得的什么病?”

    李齐脸上又现忧色,道:“主公说人已经转到许都,请医生去看了。听说前些时候许都周围的城县流行一种叫伤寒的疾病,父亲不知道是不是这种病?”

    我皱皱眉。我听池早起过,古代所说的伤寒,不一定就是后世医界通常所说的由伤寒杆菌引起的肠伤寒病,也包括了霍乱、肺炎、流行性感冒一类急性传染病。这些病可大可小,护不对路,就可能小病变大病,直至一命呜乎!暗暗有些后悔,不该那么得罪池早,现在又不能老着脸去请教他。

    宋亮道:“飞帅不必担心,李兄的父亲是我们青州军出名的健将,体壮如山,一定不有事的。”

    我心知肚明,这话是安慰李齐。以我这肤浅的现代见识,也知道古时候的医术实在鄙陋之极,人得了这种传染病,再加上庸医一诊治,那是十有九死。但也只能道:“是啊!”

    李齐稍稍振作精神,道:“飞帅,听说袁绍此次以颜良、丑为先锋,调集了十二步兵和三万骑兵,共十五万人马,十倍于我军。以飞帅看,我军这一仗打不打得赢?”

    我不加思索,断然道:“李兄不必担心。我军士气如虹,将士用命,加上钗?军师多谋,丞相善断,此仗必胜无疑。”

    李齐看看宋亮,都感到十分振奋。宋亮了片刻,点头道:“飞帅出言惊人,与主公不谋而合,我兄弟真是跟对了主子升官发财,指日可待。”

    我道:“哦,丞相怎么说?”

    宋亮看着我,眼色中已全是崇拜佩服,恭声道:“今日军中大将聚集在中军帐内商议迎击袁军之事,我们从帐外经过,听见里面争吵得十分厉害,许多人对袁军都非常害怕,建议丞相死守许都。连张辽、徐晃等名将都附和此议。只有荀彧军师和郭嘉祭酒两位先生坚决赞同主公意见,主张迎头痛击袁军,务期先胜首战,以激励士气。然后再寻机与袁军决战。主公召见我们时,要我们不各位大人的看法,先听听飞帅的意见。”

    我心:“也不能太神机妙算了,万一被人误是妖术,那可惨了。”道:“我只是据势论事,丞相还说什么?”

    李齐这时精神抖擞,已经完全恢复过来,大声道:“主公料飞帅多半和他主张一致,他说如果飞帅和他所见相同,就请飞帅今夜引两千虎豹骑,和关羽、张辽、徐晃三位将军一起,星夜兼程,直扑白马城。”

    我大吃一惊,失声道:“什么?要我去杀颜良?”

    建安五年三月十七日凌晨,一支三千余人的骑兵部队到达阳武(今河南阳武县)。

    我停下坐骑,揉揉眼,看看天,一抹红色已在东方慢慢显现出来。摇摇头,又是个好晴天!下令道:“全军扎营,休三日。现在睡觉!”

    我身边有三个人,身后有两个人。听到我的命令,身后其中一人掉转马头而去。身旁两个三十岁左右的青年将领同时一皱眉,向另一位年龄稍长的红面大汉看去。

    那红面大汉左手一捋长髯,轻轻点点头,道:“飞都尉,关某还去北营。”两腿轻动,坐下火炭也似一匹高头赤马径自而去。

    我道:“张将军,徐将军,还照旧日之规,如何?”

    脸色青白,手大斧的徐晃哼了一声,胯下马向西边奔去。

    气度威严的张辽却道:“飞都尉,小将有一事不明。”

    我心中暗恼:“怎么这么多天了,你还没明白?这次行动的主将是我,不是关羽,也不是你!”道:“张将军且请先去安下营寨,再来大帐商议吧!”

    张辽目光一横。我冷冷盯着他,看他如何。

    此次偷袭白马计划,可说是天才奇。二月二日我接到曹操的密令,立刻就解到曹操的全部心计,十分佩服。曹操用兵如神,由此可见一斑。所以这一路上,我一直遵照曹操命令的实质精髓,昼伏夜行,一夜行走最多不过二十里,严密控制消息的传递,防止被袁军细作探知。

    但和我一同出征的曹家两位大将张辽和徐晃却对我的独断专行非常不满。因为他们的官职都比我高,而且战阵经验之丰富,更远非我所能及。幸好刚刚归降的关羽关云长还算配合,他是偏将军,位在张、徐二将之上,而二人又素来敬重他,基本上以他马头是瞻,因此数日来虽然双方关系很僵,却一直井水不犯河水。今天张辽恐怕是实在憋不住了。

    我身后的典满轻轻咳了一声,醒张辽赶快离开,别自找没趣。他是我贴身侍卫,知道我心思,一直忍着气,正找机这几个不服管教的刺头呢!

    张辽没领,更可能是装作不知道,道:“飞都尉,兵法云:兵贵神速。颜良军一万五千人已围白马月余,而白马我守军只有约两千余人,兵力相差悬殊,正日夜苦待我们前去救援。许都离白马城有近六百里,路途本已遥远,现在都尉更每夜只行二十里,而且时行时止,至今三停路只走了一停不到。小将不知,都尉到底做何打算?救兵如救火啊!”

    我冷冷道:“张将军,我听说军中讨论之时,你是主张放弃白马、延津的,今日如何又这般积极求战?”

    这话大是恶毒,却也是我一部分真心话。照说张辽这样的大名人,怎么有害怕敌军一说呢?难道后世史料润色加工,把他吹成了一代名将?

    谁知张辽听了,脸顿时涨得通红,大怒道:“小将在军中力主坚守,固然示弱。但既然主公决定出击,小将自当全力以赴,奋勇当先。此二者怎可误为一谈?”

    我被他怒气冲得不由自主一勒缰绳,战马倒退一步,心里一楞:“哇,好杀气!听说张辽有儒将之称,怎么噪音如此之烈?只怕比张飞还厉害!”我在现代,除了怀才不遇的我自己之外,从没见有人发这么大火过。张飞发火是什么样子,我自然不知道。但象间应该是这时代最野蛮横暴的顶级一类,一喝断桥,再喝退水,三喝百万大军四分五裂。那是何等煞气?没到没见到张飞发怒,先见到张辽的怒火,居然让我这样气凝如山的人也退后一步,了不得呀!

    我初时极其恼火,心里着怎样治治他,以收杀鸡骇猴之效,防止日后用兵,挚肘之处太多,贻误了军机要务,那可就误大事了。但受到他这番怒气冲击,忽然到:“我是糊涂了。一直张辽在逍遥津八百壮士大破十万东吴劲旅,怎般厉害;又听说徐晃长驱直入,径破蜀军十三重鹿堑,如何威风。这等大将自然沉毅多智,城府甚深,能指挥人,也能被人指挥。可我却忘了那是再过十年二十年,他们历尽多场大战之后的事了。如今二将正值风华正茂的青年时代,心性未定,既可能一时生惧,说出懦弱之言。但怕过那一阵,事到临头,自然就不怕了。而且肝气极旺,最恨别人老记着这事,哪里有什么风度?”

    又:“我因知过去晓未来,以至为曹操所重,得以统领这三位当代巨星大腕,已占了偌大便宜,岂可再恃此傲视英雄,老着羞辱他们呢?”

    到此处,怒火顿消。

    典满见我神色阴晴不定,急忙道:“张将军,你干什么?飞帅这四十多天一切举止调度,都是遵照主公之命行事。主公妙计,神奇莫测。时机未到,将军又何必多问?”

    张辽脸上仍是不服之色。但典满在跟我以前,一直和许禇并称曹操的两大贴身卫士,对曹操一举一动的含义,自然比他有发言权。而且他大概也自觉言辞间有些过分,所以缰绳一圈,冷笑一声,便准备开溜算了。

    我道:“张将军且慢!”

    张辽侧回头,道:“飞都尉要治我无礼之罪么?”

    我跳下马,缰绳丢给典满,道:“岂敢!我只是要告诉将军,我一直缓行的意图。”

    张辽一怔,跳下马,道:“是。”

    我示意他把马一起交给典满,和他向东走了几步,一指天空:“今日天气,虽寒必晴。此处大片土地,皆是平原,站在稍高处,可以望出很远。我们这路军乃是丞相的奇兵,决不能让袁军的细作探知。所以我白日不行,四面多遣伏路军,种种一切预防措施,都是为了保密。”

    张辽神色平静下来,道:“这些,小将都清楚。但我军全是骑兵,夜间行走,如果快些,一夜至少也可以走上五十里。而今我们行了四十五日,夜行昼伏,而且三日一停,五日一歇,飞都尉故意压住速度,却是为什么?而且时日延迟,虽然有种种预防措施,但也未必不走漏风声。”

    我心:“真要我自己说,也没什么说的。只不过我知道史书上说曹操四月才赶到白马,斩杀颜良。走再快也没用。”仔细炼曹操本意,慢慢斟酌道:“将军之言,也有道。但将军可知,大军未动,粮草先行。这次军情紧急,丞相不得不令大军出发,以鼓舞白马守军的军心。虽然如此,但所需粮草,却还差得甚远。所以我军中军营到达黄河岸边时,必然停下,等候后续增援的粮草。丞相虽未明言,但以我算来,至少需要一个月,才能完全准备就绪。我们只有三千余骑,虽然士卒骁勇,但如何与颜良大军抗衡?因此我军纵然赶到白马,也仍要等待丞相大军,奇正配合,才能一举全歼袁军。而在敌军附近隐藏,怎么比得上这里安全保密?”

    张辽恍然,拱手道:“小将愚钝,多蒙督帅指教。适才得罪之处,还望……”

    不待他说完,我忙道:“将军不必放在心上。我初次统兵,经验不足,军旅之事,还请远兄和关、徐二将军不吝醒指点。”

    在我们那时代,如果我觉得某人比较可亲可敬,往往就称之为兄。古代其实也是一样,不过关系要再熟些才比较正常。但我为了能如心使臂地指挥这支部队,决定快刀斩乱麻,迅速拉近双方关系。料以我目前的身份武功,也不至于让张辽觉得不舒服。

    张辽上下看我一眼,道:“督帅太客气了。我等皆在辖下为将,如有拙见,自当奉上,以督帅参考。”

    我脸上微红,知道这次没靠上。这也说明张辽嘴上虽然说明白了,实际心里还是不服气。好在现代人脸皮都比较厚,我也不例外,并不很在意,笑道:“听说夏侯渊将军指挥作战,转战甚速,常出敌之不意。士卒传言道:军中夏侯渊,急驰快如电,三日奔五百,六日就一千。可有此说?”

    张辽诧道:“不错,果然有此一说。督帅至我军中不过月余,不到竟知道得如此之多。”

    我道:“为将者,必须对军营中任何事情都烂熟于胸。所谓知己知彼,首先知己。不明己之长短,如何能使我军上下一心,又如何能因敌情变化而随心所欲地改变战术呢?”

    张辽点点头:“督帅之言,大有道。小将在军中多年,才总算明白这点,将士一心时,则战无不胜;一旦大家离心离德,该胜的仗也可能打败。”

    我道:“例如,将军故主吕温侯?”

    张辽脸色一变时,我已笑道:“现在,我军只怕又另有传言了。”

    张辽道:“督帅听到什么?”

    我道:“军中飞都尉,迤逦似蜗行,三日走二十,六日方半百。”说罢,哈哈一笑,转身而去。

    早餐已毕,我向宋亮问起其他营的情况。此次曹操虽然把全军指挥权交给了我,但因出动的大将都是顶尖将领,每人各有五百亲军,所以仍旧分为了四营,

    北营是关羽,西营徐晃,东营张辽,我统率的二千虎豹骑坐镇中央。因为目前尚在曹家势力范围之内,所以没设南营。但我仍让李齐率三百骑在后方离大军数里处扎一小营,以备不测。

    宋亮愤愤道:“关将军和张将军营中比较安静,惟有徐晃将军营内,七嘴八舌,十分嘈杂。要不要去制止他们?”

    我心:“原来这时候就有七嘴八舌这个词了。”上梁不正才下梁歪。显而易见,徐晃目前的治军水平,还不及张辽,属有勇无谋之辈。张辽既然没说服,徐晃更不听我的。懒得,道:“李齐不在,你辛苦些,先去好我们自己营里的事。他们左右是三日二十,六日半百之类,不用管他。吵得凶了,徐将军管不了,还有关、张二将军呢。”

    宋亮无奈,道:“是。”退出帐去。

    典满道:“飞帅真是大度,换了任何一个人,也都忍不下来。”他跟我以后,遵照我的嘱咐,随其他人一般改口称我飞帅,不再恩叔恩叔地叫得我肉麻。

    我道:“这三位爷个个是丞相爱将。嗯,小满,困不困?”我曾恶作剧地称他“阿满”,结果吓得他差点要捂我的嘴。曹操忌讳这个,乱叫者满门抄斩,户灭九族。他身为曹操内侍,比谁都明白。

    典满大嘴一张:“嘿!我不困。”

    我笑笑:“就知道你不困,那好,来,我们再切磋切磋。”

    典满喜道:“是。”双手递过金银戟。

    我拔出那口从没用过的斩马长剑,道:“今天我试试你的戟法练得怎么样了。”

    典满疑惑道:“飞帅用剑?”

    这四十余日中,每日闲着,我都要和他切磋研究。初时我用刀,他用戟,攻守间互相指正对方毛病。我因为只见过韦巧巧的韦氏云龙刀的基本招术,使将出来不免漏洞百出,全然不是那么回事。典满心眼实在,看出我果然没得到真传,以为真如我言,是当时时间太短,年龄太小之故,故此一一与我拆解,指点十分详细具体。反而我见他戟招法度森严,无常十一戟毫无破绽,跟我所实是不相上下,就不多嘴了。老老实实地重新云龙刀。我根基雄厚,领悟极快。典满还以为他教授有方,很是得意,更把自己的体和父亲多年的实战经验倾囊相告。

    可这么一来,我不好意思了。池早的话只好彻底抛之脑后,待刀法得七七八八差不多时,开始绞尽脑汁,教他另一路戟法。这路戟法我告诉他名字叫“混沌破天戟”,是上古流传下来的一路绝技,古代勇士孟贲、白头伍子胥、霸王项羽等等大英雄,都是仗着这路戟法纵横天下的。把典满糊得一楞一楞的。其实,那是我将临来时刚看的一篇“马战大全”中的戟法、枪法、槊法以及部分刀法、斧法甚至锤法、棍法混在一起,杂着教了给他,都是马战功夫。我道:“无常十一戟为步战的无上绝技,可单可双。但用于马战,稍稍不足。今日你了这‘混沌破天戟’,当再无此憾了。”典满感恩戴德,五内俱铭。哪知我正偷偷地扇自己嘴巴,以儆效尤呢。但那“马战大全”乃是当代的“远古马战研究组”的最新成果,自然是去伪存真,剔粗取精,总集了三千多年马战技艺的精华。虽然我见得多了,不以为奇,但对典满,我教他的、使用的,却是戟戟精微,招招奥妙,需要用尽心思去钻研,去吃透了。因此,到后来,他几乎是缠着我,天天要和我在马上比招试技了。

    我现在马上作战的技巧也是日新月异,迅速成长起来。

    其实我也很喜欢和他比试。因为他一直是步下将,在马上没使过长兵刃,水平比我高不了多少。如果我一上来就和张辽、徐晃那种马上高手拼斗,进步一定不能象如今这么快。

    我挥了挥长剑,重量还可以,道:“为将者,要十八般兵器样样精通。剑为百兵之祖,当然要用心了。”

    典满迷惑道:“飞帅,什么是十八般兵器?剑又怎么是百兵之祖?”

    我吸吸气,心道:“啊,怎么又忘了?”我在曹营也不短了,知道汉代军队中常见的实战兵器没有十八种那么多,主要有三类九种,即短兵器类中的剑、鞭与钩,长兵器类中的矛、戟、斧、刀,以及远射兵器弓与弩。其它和后代兵器都没什么差别,只有钩比较特别一点。道:“算了,以后再跟你说。快出帐练功去吧。”

    一说练功,典满劲头上来,也不再追问下去。他和我一样,也配备了刀、戟、剑三般武器,当下抄起自己的长戟,一露嗍叮乃蓟簦扌峙宸痢!?

    赵楷举出韩信之例,虽然含蓄隐晦,我也立刻懂悟,他在关羽营中,也许察觉到某种对我不利的可疑之处,所以要暗暗点醒我:曹操其人并不可信。但我现在正受到曹操重用,是否能够听得进去,难以逆料。因此他并不说出蒯通说韩信的原始题材,先说一部分看我的反应。他不到未来世界的人对韩信这段历史实在是耳熟能详,因此我一听便知。

    帐中突然间一阵沉默。

    过了一儿,我忍不住道:“大哥,以你这身本领,为什么竟不努力建功立业,传下不朽的英名呢?”

    赵楷道:“贤弟既然问到此处,愚兄也自当以心腹话相告。我赵家传至愚兄这一代,共有兄弟三人:二弟赵松,生性喜好周游,从不耐烦在家枯坐。他平日居无定所,多在高山奇谷探幽览胜,至今我已有十六年不知道他的具体下落了。三弟赵云,自幼立志报效国家,干出一番事业。但他空有一身武艺,难以施展,目下四海飘泊,饱经风霜。愚兄既慕二弟之高远,亦佩三弟之坚贞,然忝为长子,身不由己,只能留于家乡,守护家业。平日惟有多读藏书,时而出来经历一番,看看世面。若非袁绍弄强,愚兄或将终老家园,也未可知。不过,眼下既然出来,自要见机行事,乘时而动。”

    我道:“可是,大哥似乎对曹丞相、刘皇叔等当世英雄人物并不感兴趣。”

    赵楷道:“贤弟,你在这一点上,看法为什么这么迂腐?我观袁、曹、刘等人,都并不是什么真正的大英雄。”

    我端起青铜耳杯,喝口水,心:“赵大哥好气概!曹操那么目中无人,还推许个刘备。他倒好,一个都没看在眼里。”道:“大哥以为,谁为当世英雄?”

    赵楷用低低然而有力的声调道:“据我看来,当世英雄,惟有贤弟。如若贤弟能自立门户,与天下豪杰共逐鹿鼎,愚兄不才,愿助贤弟一臂之力。”

    我手一颤,杯里水微微泼出一些,心:“很好,我们这也有个名目,叫做喝水论英雄。”强笑道:“大哥别吓唬小弟了。”

    赵楷微微摇头:“愚兄之言,并非玩笑。将相本无种,英雄当自强。贤弟眼下虽然声名不显,但胸襟才具,我看决不在昔日韩淮阴之下。不过,我不强劝你叛离曹操。”

    我心中噗噗直跳。我是现代人,古代什么忠君报国、为主卖命的的愚蠢念头,我是一概不予认可,道德上没有束缚感。因此说实在的,赵楷这番话对我的吸引力非常强烈。我暗暗地道:“这话大有道。我自己干嘛要为别人做嫁衣裳?给曹操干活,那是半强迫性质,不是我自愿签字的。他待我不错,哼,像我这样的人,哪个老板见了不给高薪,好让我尽心给他们出力?没有势力,那刘备现在不也是连立足的地方都没有么?他以后能干出一番大作为,我就不行?”翻来覆去沉思默了老半天,就是不出半条不叛变自立的由。

    忽然帐中一黑,原来蜡烛烧到尽头,灭了。

    我们也不再点灯,就在黑暗中继续这要命的谈话。

    我清楚了思路,道:“大哥之见,小弟很有兴趣。不过小弟有两个问题,先向大哥讲明。”

    黑暗中,赵楷慢慢伸手握住了我的右手,道:“贤弟有何顾虑?”

    我道:“小弟目前,实是无名之辈。因此小弟打算借曹操之力,树立自己的威名,所以暂时不能脱离曹营。”

    赵楷沉吟道:“可是一旦曹操击败袁绍,势力大张,那时贤弟再回头与曹氏争夺天下,难度可就更大了。”

    我道:“大哥所言,虽然有。但我料曹操击败袁绍容易,要把袁家在河北的势力连根拔起,至少也要五年时间。而小弟最多需要一年的时间就够了。”心:“一年以后,我和池早的三国一年游也到期了,到时候再说吧!能玩下去,咱就接着玩,不行,咱就赶紧撤。”

    赵楷道:“好。那第二呢?”

    我道:“小弟在,一旦叛离曹操,势必得找一处安身立命所在。以大哥之见,我们当在何处扎下根去,做为发展的根本呢?”

    这是我狡猾的地方。先考察赵楷这人的战略眼光如何。其实我内心之中,早已有了大致的决定。

    赵楷道:“贤弟之言,正是愚兄考虑的重点。现在北方除袁曹两雄对峙外,西凉马腾和乌丸的蹋顿也跃跃欲试,欲助袁灭曹。但曹操用人得当,关中有钟繇、卫凯镇抚,此二人老奸巨滑,马腾耳根又软,决难翻出什么大浪;西北则派有自幼生长边地,熟悉情况的护桓校尉阎柔监视,蹋顿对他一直心存畏惧,不敢轻动。此二地都是气候恶劣,人民贫瘠,非是争夺天下的用武之所。至于南方,有荆州的刘表、江东的孙策以及西南川中的刘璋。孙策刚勇而且有谋,手下有周瑜张昭等武贤才,图之不易。刘表、刘璋二人却都是软弱无用之辈,而且荆襄和西川均为富饶之地,发展甚易,可以择一吞之。”

    我心中的惊喜,简直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暗:“后世把诸葛亮吹得神乎其神,好像他三分天下的隆中对乃当时绝唱,无人能及。其实英雄多见,赵大哥不也是一位看准了这一点的大战略家么?”左手加上去,紧紧握住赵楷,道:“大哥高论,如拨云见日,令小弟茅塞顿开。那么,下一步,小弟烦劳大哥悄赴南方,暗中寻访能人高士,纠集势力,以备起事。如何?”

    赵楷的左手,也悄无声息地握了上来,低声道:“我于川中、荆襄一带已准备多年,布下了许多有用的棋子,所有家眷也早搬到了绵竹。只是愚兄自知非是主君之才,而一直又未遇可以共谋大事的明主,故而不敢稍有异动。今逢贤弟,实乃天意,愚兄自当尽心竭力,辅佐贤弟以竞全功。”

    我大喜过望,双手更加用力与他相握。

    这番谈话谈出这么个结果,可真叫打死我也料不到。

    赵楷道:“贤弟令宋亮去见粮秣官,是否已有放弃辎重,轻骑突击白马之意?”

    我道:“原来大哥已见到宋亮。大哥见微知著,小弟十分佩服。不错,小弟打算明日一早就出发。”

    赵楷微笑道:“若非我遇上宋亮,猜知贤弟用意,也不能劝得关君侯安心回去了,今晚更不敢和贤弟说这番话。”

    我这从不信鬼神的现代人,此刻也不禁脱口叹道:“只怕这一切,冥冥中真是早有定数!”

    赵楷道:“上苍一定是保佑我们的,所以让我在这里和你相遇。贤弟,你现在有关君侯和典满这两位大将相助,我在此帮不上什么忙。我打算明天一早就赶往川中,加紧准备。玉儿就留在军中效力。”

    我心中一动:“他把儿子留下来,那是怕我不相信他么?”忙道:“玉儿年纪尚幼,还是让他跟大哥去吧?”

    赵楷道:“我看典满虽然武艺高强,但心思还不够灵活,保护贤弟,恐怕仍然力有不逮。玉儿武功还过得去,人也聪明,留在贤弟身边,我才放心。贤弟万不可推辞。而且贤弟武艺,愚兄十分欣慕,还请贤弟空暇时,好好指点指点他呢!”

    他说得这么清楚,我自然就不能再作态了,事情便这样决定了。

    次日一早,赵楷单人独骑,悄悄而去。

    临行之前,他给关羽留了封信,让我待他离去后再交给关羽。我大致能猜出信中的意思,满口答应。赵玉听说可以留在军营,满心欢喜,全无半点与父亲离别之愁。我问他,他说:“十多年来,爹爹一向如此。我都习惯了。”

    我暗暗点头。让典满给赵玉以及他手下的家丁都配备上盔甲。然后亲自前往关羽营中,给他送去赵楷的书信。

    关羽看完了信,蚕眉一皱,丹凤眼微张,左手一抚颏下美髯,道:“原来飞督帅和子龙兄是结拜兄弟,何不早说?”

    我心:“早说?早了我总得起来有这回事啊!”哈哈一笑,道:“大丈夫身处乱世,当仗自身本领建立功业,方不愧这凛凛七尺之躯。岂可狐假虎威,借助他人威名?”

    这番话虽然是临时起,但我相信一定合乎这位卖枣子出身的武圣人的胃口,心中不禁得意。

    关公目中,果然现出欣赏之色,道:“赵大兄所言不错。飞督帅果然是个可交的男儿!”

    我楞了一下,起赵楷信中可能就是这么夸我的,暗暗佩服他的笔之高,什么话也不及这句话功效大。道:“关将军,我决定今日轻骑奔袭白马,欲请关将军领一千骑为头队先行,将军以为如何?”

    虽说我已经下定决心,以后专门跟历史对着来。但心中一来和关公搞好上下级关系;二来对斩颜良的人选,毕竟还来个不真实中的真实,仍旧成全关公光荣灿烂的这项历史功绩。不然,我就让典满去当先了。关公大喜,立时站起,道:“多谢飞督帅!关某这就引军出发。”

    我道:“此处离白马,有四百余里。将军必须在三日内到达,如何与守城我军联系和攻击围城袁军,全由将军临机决断。我率主力,将在之后两个时辰内赶到。”

    关公更是高兴,道:“关某遵令!”

    卯辰中(早晨八点),关羽率军,只带三日干粮,飞驰而去。

    剩下的,除留下李齐带五十名虎豹骑看守军需辎重外,还有约一千五百名骑兵。我下令多带了半天的口粮。这也是防止万一战事拖得太久,全军不致因为饥饿而失去战斗力。

    临行前,我反复交代李齐,如果张辽、徐晃返回营地,可命他们把粮草直接运送到官渡。至于什么由,我一个字也不说。

    因为毫无由。

    李齐对我非常信服,居然也就不问。

    一切就绪,我们这一路军便尾随前军,风驰电掣,向白马方向扑去。

    这一天,是建安五年三月十八日。

    好兆头,要发!

第三章 首战告捷

    三月二十一日午时,阴。

    狂风大作。

    我到达白马城北关时,关云长已经斩了颜良。

    战阵中,我军除了我的“飞”字帅旗外,还不时闪动着“关”、“刘”、“乐”等人的旗帜,当是守城的东郡太守刘延和他的副手讨虏校尉乐进也已经杀出城来接应了。但即便如此,敌军仍然比我军多出数倍。然而,众多毫无斗志,四处逃窜的袁军令我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兵是将的胆,将是兵的魂!”“火车跑得快,全靠车头带!”之类乱七八糟的古语的准确性和可怕性。看着这些掉魂的散兵,没头的车厢被虎豹骑如饿狼叼羊般追杀的惨状,我唯一能下的命令是:降者免死!

    宋亮立刻传下将令。

    但战斗仍在激烈进行,敌我双方都好像没听见这道命令,该杀的还是狠杀,要逃的仍旧猛逃。

    这纷乱的场面让我有点火了。袁军不听我的尚有可说,怎么我自己的部下骑兵也没有一个像是要停手的迹象?横眉拧目,舞刀弄枪,生似跟对方有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一般。难道你们也敢看不起老子?

    宋亮着长矛,带着十余骑亲卫在我身侧保护,道:“飞帅,我军惯例,降者也要杀!所以大伙一时很难解飞帅命令的意思。”

    我哼了一声,心:“难怪曹操老碰上战斗力强大的对手,都是他逼出来的。”游目看去,只见不远处典满、赵玉枪戟飞舞,各自圈住了一名敌方将领。敌人武力虽是不弱,但碰上这两个小子,也只有大叹不走运。斗不数合,赵玉低叱一声:“着!”笔管银枪一颤,将敌将从马上挑了下来。

    赵玉勒住战马,笑道:“典哥哥,快点儿啊!”

    典满见赵玉占先,好胜心大起,奋起神勇,一戟磕飞敌将的大刀,顺手一扫,将敌将打落马下。

    我看得真切,忙大喝道:“小满,捉活的!”

    典满对我的话,任何时候都是听得最准,当即喝道:“卢将军,投降吧!我家飞帅说了,饶……”

    那姓卢的袁将从地上爬起来,把头盔往地上一掷,拔出佩刀,呸地一声,叫道:“投降也是死!谁信你的鬼话。”扑上前,照定典满就是一刀。典满急忙招架。

    赵玉怒道:“不识好歹的东西!”白马纵过去,起手一枪,从他后心直透进去。

    我眼一闭,不忍看这凄惨的景象。但那袁将突然呆滞圆瞪的双睛,却永远留在了我的记忆之中。

    忽听宋亮道:“飞帅,你看这招怎样?”

    我睁开眼,侧头一看,只见一名虎豹骑伍长高高举起一面巨大的白旗,猎猎劲风中,现出白旗上斗大几个大字:投降者不杀!这五个字虽不是什么佳作,但齐齐,清清楚楚。而且语意直截了当,浅白易懂,比我诌诌的“降者免死”实用多了。

    我惊喜道:“宋亮,你也识字?你怎么到制出这面旗子的?”古时军中不论军官士兵,总是不识字的占了绝大多数。但真正令我惊讶的并不是宋亮认识字,而是他什么时候准备了这面白旗。宋亮道:“属下升任司马以后,曾奉主公之命,和其他司马以上军官过几天书,认得几个字。这面白旗是赵先生临走时命我悄悄制成的。不过属下不知飞帅心意,这几天一直不敢向飞帅起。”

    好你个赵楷,心思居然如此周密。我知道,只有深知曹操战争观念的智者,才为我出这么个争取名声的妙计!这三国的世界虽大,所谓的英雄虽多,还真没几个明白“投降者不杀”这几个字的至。赵楷,你真是我的诸葛亮!

    宋亮道:“飞帅!”意思是,怎么办?

    我道:“很好!算你一功!”

    宋亮大喜,向手下吩咐几句。亲卫们清清嗓子,叫一个号子,一块儿高声反复呼喊:“投降者不杀!投降者不杀!”他们都是年轻气足嗓门大,近二十个人这一齐用力,声音顿时传出老远去,在战场上特别刺耳。

    我了,让典满去约束虎豹骑,凡降者一律带到白旗下,不得滥杀!又对赵玉嘱咐几句,给了他三百人。二人领命,各自去了。

    喧嚣的战场渐渐平静了下来。典满执行我的命令非常坚决,带动了其他虎豹骑官兵,大家全都开始张嘴大叫宣传,因此遭遇到的抵抗也越来越微弱。后来众多袁军见果真投降者不杀,便呼兄喊弟,拉爷拽儿,抛下兵器,纷纷聚集到那面大白旗下。

    一个时辰之后,战斗停止下来。

    白马解围战至此全部结束,我军大获全胜。

    宋亮大略清点了一下,俘虏约有八千余人。

    我很不满意:“八千余人?到底是八千多少?”

    宋亮一怔,道:“飞帅,需要这么详细吗?”

    我道:“不错!不管敌军我军,也不光活的,死的也要清点清楚,一个都不能漏掉。”

    这时两骑马飞奔过来,老远马上二人就跳了下来,急趋而至。他们盔甲明亮,步履中显示出威猛气度,显然并非普通士卒。

    宋亮看了看,道:“是刘延太守和乐进校尉。”

    我道:“你赶快去办吧!”

    宋亮应道:“是。”向那走过来的二人施了一礼,打个招呼:“刘大人,乐大人,飞帅在此!”便忙着点查人数去了。

    我跳下座骑,向那二人迎上去,只见左边那人是个干瘦的老头,右边那人大约四十岁上下,矮矮敦敦,仿佛一条壮牛。这一眼之下,我便从外貌、气质上分辨出二人身份,笑道:“刘太守,乐校尉,两位等急了吧?”

    左边那老头道:“飞督帅进兵神速,刘延佩服!”

    我一愣,心:“嘿,他被困一个多月,不怨我救援来迟,反而赞我进兵神速,这倒怪了。”

    敦实的乐进道:“老刘尽胡说八道,非说主公大军必然要等到四月底方能赶到。这不,飞帅不就来了?”

    刘延大为不服,道:“小乐,你只懂打仗,哪知道大军未动,粮草先行的道?老夫以常情推断,自是如此。”他脸一迈,冲我一拱手,道:“飞督帅将中奇才,用兵不拘一格,老夫亦深为佩服!”

    我忙道:“刘太守、乐校尉守御有方,以二千人而敌万余强敌,阿飞十分敬仰!”

    刘延客气几句,眉头微皱,道:“不过,飞督帅请恕老夫直言,今援军前到达,对白马城而言,实不知是福是祸呀!”

    乐进和他同守孤城多日,随便惯了,不耐烦道:“飞帅全歼袁军先锋队,关君侯阵斩河北名将颜良,解了我白马之围,功劳极大。你老头怎么尽说这些扫兴话?什么祸呀福呀的?”

    我却暗暗佩服刘延的战略眼光。曹操肯任命这其貌不扬的糟老头担任如此重要的东郡太守,果然有他的道。道:“刘太守之意,莫非是惧怕杀了颜良,而致引来袁绍主力,打乱了丞相的部署么?”

    刘延看看我,道:“飞督帅果然明于大局。我听关将军之言,飞帅一路举止措施,皆甚合主公意图。何以却有始无终,不肯再等候主公大军,而要前动手呢?”

    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我轻叹一声:“非不为也,实不能也!”心道:“对不起,真人面前也要说说谎话。我不是不能,而是有意要改变历史进程。”

    刘延若有所悟,顿了一顿,道:“倒也难怪飞督帅!”

    乐进不知道我们在打什么哑谜,道:“老刘,废话少说两句,先请飞帅入城吧!关君侯只怕都等急了。”

    我道:“关将军已经进城了么?”

    乐进道:“是啊,关君侯斩了颜良之后,我和老刘率军冲出城来接应,他跟我们说了一儿话,觉得老刘说话不中听,就把虎豹骑暂交给我。他自个进城去了。”

    我哦了一声,瞅瞅刘延,心:“也是,人家关公力斩敌方首领大将,解了白马多日受困之苦,你守将不但不感恩戴德,说几句恭维话,反而责备人家不该这么早来。关公那性子,哪儿受得了?”

    刘延苦笑,道:“是,老夫话太多了。飞督帅,请进城再议!”

    我看看天,阴云翻滚,大概将要下雨。再往下面看,宋亮正领着几十个人忙前忙后,俘虏群中不时传出这儿是十个、那儿有五个之类的清数声,典满则率领着一哨军马在旁边监视着。心:“玉儿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这些俘虏也是个头痛事。”八千多袁军俘虏,比我带来的虎豹骑和白马的守军加起来还多许多,每天光口粮都是个问题。

    只听刘延的声音道:“飞帅不必过于担心,今日一战,飞帅以四千余众杀败一万五千精兵,抓获八千名俘虏,大大振奋了我军士气精神。此战意义实是非同寻常。粮草方面,都交给老夫罢。”

    我点点头,道:“刘太守言之有。”心头却掠过所看的历代战争史料,拿定了一个主意:“这些俘虏,终须全部放掉才好!”

    当下我交代宋亮和典满,让他们不必进城,清点完毕后就在城西就地扎营,不得虐待俘虏,我晚些时候便返回军营。宋、典二人互相看看,都有点不太愿意,但也只得唯唯诺诺,应声答应。

    刘延和乐进都劝我让大军进城休几天,乐进道:“飞帅,你们数日长途奔驰,早就疲惫不堪了。再说你们就这点军马,白马虽小,也不在乎多了你们一两千人。”

    我道:“乐大人,我军虽只两千,但俘虏却有八千,这上万的人马涌入城中,岂不惊扰了百姓?”

    乐进道:“那这几位领兵官也该进城歇歇脚啊!”

    我道:“乐大人,眼下战事刚刚拉开序幕,谈何休歇息?再说,我看今后十天里,敌军大概不进攻,尽可恢复过来。”

    刘延拉拉乐进,道:“乐大人,飞督帅的看法是对的!”

    乐进无奈,道:“好,那就走吧!”

    入得城里,进到刘延的临时太守衙门,关羽正自独坐,看一本书呢!见我们进来,急忙放下书,站起相迎,和我们打招呼。

    我们三人都有受宠若惊的感觉,刘延道:“君侯不必多礼!在看什么书啊?”

    我心:“除了那什么《春秋》,还有什么书?”

    一念未毕,乐进已道:“谁不知关君侯爱读《诗经》?那个‘窕淑女,君子好逑’!哈哈!”

    啊?我差点要给他一嘴巴。这么污蔑我们忠义双全、气节凛然的千古武圣,是何居心?

    却见关公脸露笑容,道:“谦最是知我。”谦就是乐进的字,乐进乐谦。

    刘延笑道:“得,得!英雄美人才构成江山如画嘛!”

    我愣住了。

    我这喜欢读书的“守拙一族”在我们那时代虽然有点愚鲁之相,但对刘大人这露骨的言词可也不是一点听不懂。我弄不懂的是,关公真是这种人?难道关公突然不倨而“恭”,是动了春心了么?

    关公手捻胡须,似乎甚是受用。我心里顿时凉透了:“不用说话了,就这个动作,足以说明一切问题。”

    哈哈!有趣!这真是:不来不知道,看了吓一跳!我心:“好你个姓罗的混蛋,你骗得我们不浅啊!”

    心里这一烦,可就没兴趣再呆下去了。一边敷衍,一边盘算:“这些家伙都能称为名将,那我弄个皇帝做做,又有何不可?”

    不一儿,酒菜流水价送将上来,我推说军营中尚有军务,不能饮酒,都让关公代劳了。关羽杀了名人颜良,身价骤升,声名大振,心情正自舒畅,也不客气,欣然举杯,一人双份,来者不拒。刘延、乐进又加意奉承,席宴好不热闹。

    正在欢娱,有人来报:“有位白袍小将求见飞督帅。”

    我知道是赵玉来了,正要借机告退。刘延已道:“快请他进来。”转头对我说道:“今日我在阵上,见一白袍小将勇不可挡,数招间就挑了河北名将韩猛之弟韩烈。可是此人?”

    我道:“不错!这孩子的父亲,和关将军甚有交情,因此暂时将他托于军中。”

    关羽已经喝得差不多了,闻言连连点头:“对,对……他、他……”

    乐进歪歪倒倒地又给他斟上一杯,咧嘴笑道:“君侯……醉了,再喝一……一杯。”

    刘延点点头:“请飞督帅把今日立功众将名单给我一份,我当奏知丞相,为他们请功。”

    我道:“太守如此尽心,我替他们多谢太守了。”当下将赵玉、宋亮、典满、李齐等人的名字告诉了他。刘延令人记下。

    这时,赵玉一身戎装,遍体带着水迹,急急走了进来。

    我站起来,道:“玉儿,可办妥当?”

    赵玉见了关羽、乐进的模样,厌恶地皱皱细眉,向我施礼道:“飞叔,玉儿没

    放走一个。”

    我道:“你可与宋亮一起点查清楚?”

    赵玉道:“具体帐册现在营中,请飞叔一看便知。”

    我心中一块石头落地,到:“原来历史可以如此个真实法。”向刘延低声道:“太守现在可以放心了,敌军此次犯境的一万五千人众,死伤全在,没一个漏网。只要加强伏路小军,别让袁军奸细出入白马周围二十里,小将料来我们可有半个月喘息之日。以太守看,到那时,丞相是否能到白马?”

    刘延一激凌,呆了半晌,道:“主公慧眼,飞督帅果然一代大将之才。刘延佩服。”

    我道:“太守太抬举小将了。现在我得回转军营主持,关将军就麻烦太守妥加照料。”

    刘延道:“飞督帅放心,刘延全都明白。”

    我心说你明白什么?给关公找鸡?看看已经醉得不成样子的关、乐二将,拱拱手,竭力推掉刘延的虚送,随着赵玉出去。

    出了府门,天已经渐渐要黑了。等上了战马,我才发现天上正下着不大不小的雨,细细密密。一阵轻风吹在脸上,很是舒服。不由长出一口气,道:“玉儿,还没有吃饭吧?”

    赵玉揉揉肚子,道:“飞叔不说,我倒忘了。”

    我大笑一声,道:“走,我请你吃鸡。”纵马向城外驰去。

    赵玉紧紧跟上来,问道:“太守犒军么?”

    我道:“不错,等太守送只鸡给你,你好好品尝吧!哈哈!”

    赵玉不知我是跟他开玩笑,一本正经道:“我肚子饿得很,一只鸡恐怕不够吧?最少得三只。”

    我更是大笑。

    我的确很高兴,因为我已经彻底改变了观念,下决心去努力改变历史,去努力抢夺那只倒霉的鹿了。

    抢不抢得到手,已不再是我所考虑的主要问题。

    至于鸡,咱就不要了。

    回到中军帐,宋亮和典满正在等我。

    典满用力嗅了嗅,没闻到异味,道:“宋亮,我说吧,飞帅一定不撇下咱们,自个去喝庆功酒的。”

    我道:“那当然,我怎么能扔下你们?哎呀,我肚子饿了,快拿饭来。还有,把酒拿来,一人只准喝一樽,底下的所有弟兄,也是每人一樽酒。刘太守请客,不喝白不喝!”

    最后一句让几个家伙愣了一下,典满最先醒悟:“对,不喝白不喝!我这就去办。”

    宋亮拦住他,道:“你歇歇罢,还是我去。”

    我道:“宋亮,你让小满去。你清点的情况,给我讲讲。”

    宋亮道:“是。”典满挤挤眼,急忙出去找酒去了。

    我坐了下来,让他们俩也坐。宋亮取出一本帐薄,翻开来道:“此次作战,我们虎豹骑共计伤二百四十七人,阵亡六十八人。战马伤亡的数目,大致相当,三百零五匹。这是指目前完全丧失作战能力的,死得并不多。但我们缴获马匹更多,九百三十三匹,可以全部补充。另外,敌方一万五千精兵,加上大将颜良以及副将十二,共一万五千一十三名。死亡为六千一百七十九名,包括先锋颜良和其他十一副将;俘虏八千八百三十四名,其中包括赵玉从四周野外抓获的三百九十三名逃窜散兵。带伤者一千零二十一名。相加起来正好一万五千一十三名,一个不漏。”接着,又将缴获敌人的粮草、兵器、马匹、铠甲、帐蓬等等各种军需辎重的情况,一一具体报告。

    我注意听着,等他说完,问道:“那是说,还有一名级别很高的袁军大将,也在俘虏之列?”

    宋亮道:“是。此人名叫沮鹘,是袁军监军沮授的本家侄子。飞帅要不要见见他?”

    我盘算了一儿,道:“不必了。要见了面,我就不好放他了。”

    宋亮大吃一惊,道:“什么,放了他?”

    我笑道:“怎么,放不得?不光他,这八千俘虏,我全都要放。”

    宋亮狐疑地看着我,道:“飞帅,我军十余年来,可从来没有这种先例。”

    这时,典满指挥着几名亲卫搬着几坛酒,一桌菜进来。我道:“先吃饭,吃完再说。”

    等大伙坐上饭桌,典满兴高采烈地忙着给大家分筷子分碗,宋亮显得疑虑重重,赵玉则左看右看,等了一儿,忍不住问典满:“鸡呢?是不是你先给吃了?”

    典满左手正急不可待地抓起一块肥肉往嘴里塞,听他说得奇怪,急忙咀嚼几下,吞进肚去,闷声闷气道:“嗯,什么鸡啊?这里老百姓的鸡早让颜良给抢光了,这几千斤猪肉还是刘太守费了老大劲才弄到的,哪儿有鸡肉吃啊?”

    我微笑道:“玉儿别着急,先吃肉!小满,弟兄们都有肉吃吗?”

    典满道:“平均分下去的,一人一斤肉,一樽酒,饭管饱。”

    我道:“那八千名俘虏呢?”

    典满道:“每人给了一碗稀饭。”

    我立刻放下筷子,道:“胡闹!一人一碗稀饭,那怎么吃得饱?”

    典满道:“飞帅没杀他们就算便宜他们了,难道还给他们吃干饭?”

    我脸色沉下来:“小满,你在战场上杀了半天,你也知道饿,抢肥肉吃。他们就不是人么?他们也在战场拼杀了大半天,就不知道饿?”

    典满被我训得垂下头不敢吱声。宋亮道:“飞帅,给他们稀饭,是我的主意。他们人数比我们多过好几倍,万一吃饱了造起反来……”

    我打断道:“不给他们饭吃,造反造得更快!”

    宋亮也垂下头,不敢说话了。

    我手指点点他们:“你们啊……”心也不能怪他们,他们古代粗汉两条,哪里知道什么民以食为天、官逼民反,逼上梁山的道?

    赵玉乖觉,忙道:“飞叔别发火,玉儿去处这件事,保证飞叔满意。”

    我点点头,道:“不但饭要管饱,还要给他们些肉汤。”

    赵玉答应一声,去了。

    我看看典、宋二人,放缓语气道:“好了,这是我没交代清楚,原也怪不得你们。不过,你们记住,这些袁军官兵,大部分都是善良百姓,只不过生在袁绍的地头上,才当了袁军。如果我们待他们好一点,也可以成为我军的战士。对了,明天你们可以挑选一部分愿意归降、精通骑射的袁军士兵补充我们虎豹骑。”

    做这俩人的思政治工作,算不得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几句辩证法一糊弄,俩人顿时茅塞顿开,连呼飞帅就是高。典满更是急不可耐,立刻就跑出去,到俘虏营去挑选精锐了。

    我对宋亮道:“今日你立下不少功劳,我已上奏丞相,升你做尉官。”

    所谓因人而异,恩威并重,方可服众。我知道典满、赵玉有仗打,有事干就行,对官职不大热心。但宋亮年纪已大,比较成熟,可就不一定了。果然宋亮闻言双目放光,连声道:“多谢飞帅拔!”

    我道:“不用谢我,那是你做事勤勉,自己挣来的。”

    宋亮仍是不住口称谢,忽然起一事,道:“飞帅,还有李齐呢?”

    我心:“算你有良心。”道:“自然忘不了他。”

    宋亮又替李齐称谢不已,言下十分高兴。我奇怪起来,道:“你那么高兴干什么?”升一级还不只是个下级军官,值得这么高兴吗?

    宋亮道:“飞帅,升为尉官以后,就可以自由出入许都城而不被司隶校尉府的人盘查了。以后李齐探望在许都的父亲,就方便多了。”

    我道:“哦,是这样。”了起来,李齐的父亲患病,被运回许昌去了。连带就起池早来:“这家伙,现在在干什么?”

    亥牌时分(深夜十点左右),赵玉、典满兴高采烈、满脸红光地回来了。宋亮要去给他们再弄点饭,被赵玉拖住,嚷道:“吃得肚子都鼓鼓的,还吃什么?”

    宋亮道:“怎么,你们跟那些俘虏一起吃的?”

    典满不乐意了:“怎么,他们不是人?我不能跟他们一起吃?”

    宋亮吐吐舌头。

    我道:“看你们还很开心,有什么得意的事啊?”

    赵玉抢着说道:“典哥哥跟刘大摔跤,被人家摔个跟头。”

    典满脸一红,道:“你呢?你跟他弟弟比转圈,还不是被超过两次?”

    赵玉脸也红了,辩声道:“我……我是……”不服气,可又不愿说谎,这句话就说不出来了。

    我道:“看来,你们不光饭吃饱了,气也吃饱了。是遇上高人了吧?坐下来慢慢说。”心:“摔跤?转圈?那是什么门派?”

    典满道:“还说什么呀?飞帅,我们把这俩家伙给您带来了,您亲眼看看得了。”回头招呼:“刘老大,刘老二,你们进来。”

    帐外进来俩人,个头高高,肩膀宽宽,面庞木木,足脚咚咚,进来就跪倒磕头:“小人刘大、刘二,拜见飞帅大人。”

    我心里兀自回忆,看能不能起他们的门派来,便没有说话。典满原是步下将,短打擒拿应是拿手;赵玉内功不弱,尤其他身怀的玉弦真气,更是练习轻柔功夫的绝妙法门,轻功也不差。这二人能在他们的强项上击败他们,实力实非一般,必是大派弟子。

    了半天,没起来,道:“两位请起。”

    典满道:“飞帅叫你们起来。”

    刘大和刘二站起来,一齐抖抖肩,低下头。我见了二人抖肩的姿势,心中一动。那稍矮的刘大,劲力十足,肩头耸得老高,落得极快,好像人突然受惊似的;刘二的肩膀却含蓄得多,似是的后背上爬上一只小虫,痒舒舒的好不难受,偏偏此时双手却又不得闲暇的那种情景。

    我道:“刘大,刘二,你们二位功力不俗,不知是出身哪一家名门大派的弟子?”

    刘大、刘二求援似的向典满看去。

    典满道:“飞帅,能不能不问他们的门派?”

    我道:“为什么?”

    典满道:“他们跟我说,此次当了俘虏,那是他们门户之羞。说出去恐怕……”

    我道:“如果我认得他们的门派呢?”

    典满道:“飞帅认识?”转头看看刘家哥俩,道:“怎么样?飞帅认得,我可没法帮你们了。”

    刘家哥俩互相看看,刘大吭吭道:“飞帅真……真地知道我们……我们……我……我不信!”

    这人是个结巴。

    我道:“你们哥俩不信,我们可以赌一把。”

    古时娱乐活动实在没多少,能传到我们那时代的正宗道道也就“吃喝嫖赌”四大项,吃喝嫖那都是有钱人干的活,穷日子是不能常玩的。唯有赌这一项,再穷他没事都可以约几个穷哥们凑到一起耍两把,因为赌注可大可小。所以赌之一字,流传最广,三教九流,无人不懂。

    当下我一说到赌字,帐内众人顿时个个精神大振。典满道:“好啊,飞帅,我来做中证。”

    刘二道:“不知飞帅赌什么?”

    我道:“这样吧,如果我猜中了,你们就留下来,以后跟着我干;如果我猜错了,你们可以回家去。”

    刘大急忙双手连摆,道:“不……不……”

    我心下微奇:“这傻瓜似的家伙,居然也买我赢?很聪明啊!”

    典满道:“飞帅,他俩和他们的师弟们都敬慕飞帅为人,情愿忠心伺候飞帅。

    这是不用再赌的了。”

    我颇受感动,道:“喔,那么,不赌也罢!”

    刘大又连着摇手。这回我明白了,道:“你不同意?那怎么赌啊?”

    刘大去看刘二,刘二眨眨眼,讷讷道:“飞帅,小人斗胆,如是小人兄弟赢了,恳请飞帅大发慈悲,饶了我们一起的那些兄弟们的性命。”

    我心:“我给你们饱饭吃,难道你们看不出来是什么意思?噢,古代有杀头饭,他们别是误我要全杀吧?”看看刘大淳朴厚道的木瓜脸,恶作剧的念头顿生,先冲典满使个眼色,要这有点呆气的小子别坏我好事。然后皱起眉,道:“饶了你们这几十个人倒不是什么难事,要饶这么多人,可不是我说了算数的。丞相知道,还不杀我的脑袋?”说到这儿,心中忽然一凛:“哎哟,这件事还真得仔细考虑。一家伙放掉八千名敌军战俘,曹操要还不恼火,那就不叫曹阿瞒,该叫孔圣人了。”

    刘大刘二扑通一声,又跪倒在地,一齐磕头:“求飞帅开恩!”

    我停了近一分钟没说话。赵玉、宋亮早知道我在跟这俩人开玩笑,典满则得到我的示意,总算还明白。刘大刘二哪里清楚?只是一个劲地磕头。

    一到曹操的狠辣,我真是有些后悔了,但在势又不能玩弄假成真的游戏。如此言而无信,这帐里的人都要瞧我不起了。道:“好,我跟你们赌。可是,我要是赢了呢?”这话还有点赖帐的法。

    刘大刘二抬起头,刘大摇摇手,刘二道:“任凭飞帅怎样。”

    我心:“你们真不愧是北方硬汉,这么直爽,就看准我赢不了?”道:“我问你,你们这一门派中,到底有多少人在这里?”

    刘二目中闪过一丝喜色,道:“共有四十九人。”

    我看在眼里,道:“好,我要赢了,你们这四十九人就全部给我当卫士吧。而且,你们两个每人得在一顿饭时间内给我吃下六个猪头。”回头问宋亮:“还

    有没有那么多?”

    宋亮忍着笑,道:“回飞帅,猪头数量,保证足份。”

    我道:“就这么赌了,怎么样?”

    刘大刘二同时磕了头,表示同意。

    我道:“那好,你们先起来。”盯着二人站起的身形,推究他们的身法和运气方法,得出结论:“刘大是河北铁肩派的,刘二则是比翼派的。河北两派,铁肩担道,比翼连环。铁肩派素来与比翼派不睦,不到你们兄弟竟能各师一派,并肩战斗,真是奇怪。”

    刘大刘二神色骤然苍白,脚一软,又一起跪了下去。

    这信息再明显不过,我说得一点都不错!

    典满悄声咕囔道:“我说了你们不信。怎么样,猜着了吧?”

    我哈哈大笑:“好,好,你们以后就跟着我。嗯,小满,他们俩就交给你,在你手下当什长。现在,带他们下去吃猪头,哈哈!”

    典满上去,拍拍二人肩膀:“哥儿两个,甭这么担心,飞帅不杀你们那些弟兄的,肯定要把他们都给放回家去。可你们俩别躲,走,吃猪头去。”

    宋亮和赵玉都笑了。

    刘大刘二跪在地上,看着我。我瞪典满一眼,道:“典司马没骗你们,过几天,我就把你们那些兄弟全都放了。如果你们回家去,也可以一起走。”

    刘大刘二你看我,我看你,愣了片刻,刘二磕头道:“从今天起,我们铁肩、比翼两门弟子,誓死跟随飞帅,即使百刃加身,万箭穿心,也决不后悔!”刘大眼中含泪,连连磕头不止。

    我早看出这个刘二看似面貌忠厚,实际颇有心眼,不似他大哥那般简单。听他竟能说出这么一番言辞,虽觉动听,但论到感动我的程度,却远不及刘大那简单的动作。由此也可见出曹操以前是多么嗜杀了,连这些人都对他的事迹闻之能详。心里叹口气,终于下定了决心:八千俘虏,全部释放。

    典满带着刘大刘二出帐以后,宋亮道:“飞帅当真要放掉所有俘虏吗?”

    我道:“是的。不过,得等到半个月以后。”

    宋亮道:“既然终归要放,何不早放?一则可以省去许多粮食;二来万一这几日主公有令旨下来,不许释放俘虏,飞帅岂非难做?”

    我陷入沉思。宋亮说的确是实情。但此时释放俘虏回去,我控制消息,拖延时日的计划岂非失败?左思右,无法决定,道:“今日已晚,明早再说,回去睡觉。”

    宋亮躬身退出。赵玉却道:“飞叔,你答应我的鸡呢?”

    次日清晨卯时(六点),我刚睡醒,帐外闯进一个人来,一把把我拖起来,急道:“飞督帅,大事不好!”

    我眨眨眼,一看,贼眉鼠眼,瘦耳尖腮,正是本地行政长官刘延。我心:“你这家伙,趋炎附势,狗眼看人。就知道给关公什么英雄美人,害得我失信玉儿。”懒洋洋道:“刘太守,这么早,什么事啊?”

    这时典满急匆匆进来,为我冠穿衣。刘延道:“飞督帅,刚才我军探马来报,袁将丑、刘备率领精骑万名,已逼近白马。”

    我吃了一惊,道:“什么?他们过了黄河没有?”心:“史书上不是这么写的罢?”

    刘延用手背擦擦额头上冷汗,道:“早已渡过,眼下尚停留在河边不远的一个小村子里歇营,那村子叫做水溃村,离我们白马城不足五十里。”

    五十里,如果把马催得快点,也就个把时辰的路。我又是一惊:“这么快?是谁走漏了消息?”

    刘延道:“老夫估计,他们还不知道颜良军已被全歼。”他头上虽然大汗淋漓,但声音却还镇定自若。

    我道:“大人是说,他们只是来增援颜良的?”

    刘延道:“应是如此。”

    我站起身,挥手让典满去集合队伍,问道:“关将军,乐校尉呢?”

    刘延苦笑道:“他二人宿醉未醒,只怕难以指望。”

    我额上也见了汗,这两个家伙虽然讨厌,但打仗实在是内行好手,不管冲锋陷阵,还是御城守卫,都是得力的干将。没有他们,这仗可真不好打。

    “那,太守何不赶快组织守城?”那两个不醒人事,剩下你一个,你倒是在城里指挥啊,跑我这儿来干什么?随便派个人报讯不就是了。

    刘延低声道:“昨夜大部分军官士卒都喝醉了,手软足酸,根本无法开弓放箭,举木扔石。”

    啊?我瞪他一眼,心:“都是你干得好事!”扎好甲衣,上长剑,急出帐外。赵玉牵过我的红马。我一跃而上,把剑背在背上,在赵玉、刘延等人簇拥下,驰出营去。四扫一眼,除去看守俘虏以外的一千五百名虎豹骑在宋亮、典满等人指挥下,齐齐地排列在营外的一片草地上,除了马匹呼吸喘气之外,更无半点声响。

    眼见这训练有素的军容,我心下稍定,一瞥间发现刘大刘二带着数十名陌生面孔的壮汉站在队伍最前列,知道是他铁肩比翼两派的弟子,便冲他们点点头,算是招呼一声。忽然脑子一转,出一个主意,对身后刘延道:“刘太守,请你马上回城,组织军队百姓,护卫粮草辎重,从南门出去,急速向延津撤退。我在城北挡住袁军。”你们打仗不行,逃跑总可以吧?

    刘延苦着脸道:“飞帅可否拨给我五百人马?老夫手下,暂无可用之人。”

    事已至此,只有同舟共济,责备的话不妨以后再。我一招手,命宋亮率五百轻骑,随刘太守火速回城,专门嘱咐他:“关将军、乐校尉两位,一定要保护好,不得出一点纰漏。”这二人都是曹操宠儿,弄死一个,我功劳再大也有罪。

    宋亮答应了,跟着刘延急急去了。

    我定定神,又了一,招来赵玉,令他率领一千兵马,如此如此。赵玉听完,大惊:“飞叔,你这是去送死啊!”

    我微笑道:“我有把握!只要你动作够迅速,我一定能很快和你们合。快去吧,时间不多了。”

    赵玉恶狠狠地看了典满一眼,把典满吓了一跳。

    “典哥哥,飞叔交给你了!”

    典满狠狠回瞪他一眼:“我当什么事,你这不是废话吗?快滚你的!”

    两人一齐恶狠狠又瞪对方一眼。赵玉一拨马头,率人去了。

    这两拨队伍一走,人气大减。我看看剩下典满、刘大、刘二等几十人严峻的神情,忽然笑道:“刘大,刘二,昨晚猪头滋味如何?”

    水溃村。

    袁军二队先锋军中军帅营。

    丑解开汗津津的头盔,扔在肮脏的地席上。从卫急忙送上汗巾。丑胡乱抹擦了几下,一屁股坐在刚准备好的胡床上,左右扭动,道:“嚯,玄德公,这胡床是谁弄的,可真舒服。”

    依旧戎装遍体的大汉皇叔刘备站在房门口,仰着头,有些担心地看着这间失修已久的茅屋,道:“将军,刘备也不知详细。只是去年曾见曹操那奸贼坐过,据他言道,此胡床又称坐椅,传自北方胡人。到底是东胡人还是匈奴人,备就不明了。”

    丑仰头靠着椅背,道:“管他是谁,就是比咱们聪明。哎,玄德公,你让我们停在这没人的小村子里干什么?不如痛痛快快赶快去白马,帮颜良将军一鼓作气攻下白马城,到城里休息多好!这小村子又脏又破,连吃的喝的都没有。还他妈叫什么水溃村,呸,好不晦气!”

    刘备转过身,在另一张胡床坐下,道:“将军,你与颜良将军交情如何?”

    丑道:“那还用说,情同手足啊!”

    刘备看看他瘦长的马脸,道:“颜良将军带领的一万五千兵马,除了千余马军,绝大部分是善于攻城的步兵。但颜将军一耽月余,始终没能攻下白马,心中一定忧急如焚。此刻将军冒冒失失前往助战,虽有袁公之命,而将军与颜良将军亦为兄弟,但也难免令颜将军颜面无光。万一两位将军为此闹出误,生出芥蒂来,岂不糟糕?”

    丑一拍后脑:“若非玄德公醒,某几乎坏了菜。玄德公所言极是,我那颜大哥虽然仗义,但心眼却小,我这一去,他一定以为我要跟他来抢功劳,不翻脸才怪。不过,主公派我们来增援,不去也不行吧?”

    刘备了,道:“先派人跟颜将军联络,要他心里有个数,如果他同意,咱们就过去。要是颜将军觉得他一人之力足以攻克白马,我们也不必性急。”

    丑皱皱眉,忽道:“玄德公以为,颜大哥能自个攻下白马吗?”

    刘备一听,顿时就明白了他的心思,暗中嗟叹一声:“连袁军中最有名的一对兄弟般大将也这么心怀鬼胎,如何能同心破曹?”淡淡笑道:“以备愚见,再给颜将军一个月,他也攻不下白马。”

    丑哦了一声,道:“那好,就这么办。”正要派手下去白马见颜良,忽然一裨将进来禀报:“禀两位将军,白马颜良将军使者,求见将军。”

    刘备瞅瞅丑,意思是:“来了吧?”丑点点头,心:“幸亏听了大耳朵的,没冒失冲到白马城下去。不然,颜大哥怪罪,那可不好玩了。”忙道:“快请。”

    不一儿,脚步声响,七八个人跟着那裨将行至门口,为首是一名三十岁左右的偏将。汉代军制,大将军为军中最高军衔,以下骠骑、车骑、卫将军次之,再下是征东、征西、镇东、镇西、安东、安西、左、右、前、后、征虏、建武、鹰扬、折冲等数十等军衔,将军的最后一等为偏将军、裨将军以及中郎将。

    袁绍此时身为执掌征伐背叛的汉大将军,为了和曹操争夺天下,行前大封武,像颜良丑都已分别封为征西和征南大将军。因此虽然在曹操那边偏将军已是了不得的大将,在袁绍军中却只是个芝麻绿豆大的小官。

    那裨将迈进屋内,道:“禀将军,颜大将军使者王将军到!”

    那年轻偏将见房舍狭小,拥挤不堪,便在门口站定不再进去,拱手施礼道:“末将王阿飞,参见将军,刘将军。”他身后众人一齐行礼。

    丑见他官卑职小,不以为意。念及他是颜良使者,躺靠在胡床上的身子微微欠了欠,道:“罢了。你家颜良将军派你来,有什么事啊?”

    刘备却站了起来,道:“王将军毋须多礼!”

    丑微感奇怪,按说,刘备是今上的叔叔,官拜左将军。虽然比他这个征南将军低了几级,却是朝庭御封,比他可要硬气多了。见这么个小小的偏将,何必这么客气?

    那偏将直起腰,看看刘备,向丑道:“末将奉颜良将军之命,有一事相询将军。”

    丑道:“什么事?”

    那偏将道:“我家将军道:‘你去将军的帅营,问问我那贤弟,他这么急急忙忙颠了来,是不是看我的笑话啊?”

    丑一听,颜良真是挑眼来了,忙坐直起来,道:“王将军,你回去对我颜大哥说,他误了!我和他是八拜之交,过命的交情,怎么看他的笑话?”

    王偏将道:“我家颜将军也知道将军念着义气,必不至于要来和他争夺攻取白马之功。不过,颜将军也知道,将军身受主公之令,亦有不得已之苦衷,故此和将军商量,做一个协定。”

    丑撮撮牙花子,道:“大哥能体谅小弟的心,小弟还有什么可说?说,什么协定?”

    王偏将道:“我家颜将军说了,他在五日之内,必能攻下白马城。如果五日之内攻略不下,那时还要请将军相助一臂之力。”

    丑心中暗乐,嘴上却道:“如此甚好。不过我颜大哥勇武盖世,一定不需三天,就能在白马城中设宴请我和玄德公痛饮美酒了。”

    王偏将道:“将军既然答应,那么请将军约束三军弟兄,五日内切莫向白马城移动。”

    丑道:“那是自然。你回去告诉颜大哥,我丑预祝他早奏凯歌。”

    王偏将脸露笑容,道:“谢将军吉言。那末将这就回报我家颜将军。”恭身一礼。

    丑忽然看到他身后刘大刘二两人,他跟这俩人可是老相识,笑道:“刘大,什么时候再和老子比试比试角力啊?”

    刘大吭吃吭吃说不出话,刘二急忙接道:“五日以后,我兄弟当在白马城中恭候将军大驾。那时,将军可要手下留情喔!”

    丑哈哈大笑。

    刘备忽道:“待我送王将军出去。”

    丑怔了一怔,道:“也好,随玄德公。”

    路上,刘备反复打量那王偏将,等出了大营,众人已将上马起程时,忽道:“王将军,曹丞相一向可好?”

    王偏将身后的众人脸色齐变,一个黑大汉一抬手,从马鞍桥摘下一杆方天画戟来。王偏将,也就是我了,轻轻一挥手,让众手下稍退数丈,道:“刘皇叔,可否再送末将数里,末将有心腹话相告。”

    刘备迟疑一下,道:“备在袁营,乃客卿地位,恐怕无能送将军数里之遥。”

    我知道他心怀疑忌,不能勉为其难,便点点头,道:“那我们就在此聊几句,也是一样。”

    刘备道:“愿闻高论。”

    我道:“皇叔何以认定,末将来自曹营?”

    刘备道:“此事易耳!备略知相人,将军根骨清奇,气度内敛,主为大将之才。备在袁营时日虽短,也知袁营之中并无此等人才。颜良性情狭隘,头脑简单,决不能到和丑定下什么五日之约。他若尚在,一定早已亲自出马,来找丑论。再者,如果我眼不花,适才那位黑壮士手中所握的,应该是昔日温侯吕布的金银戟,是不是?这枝戟落在曹营,天下共知,将军不能否认罢?”

    我心中暗惊:“人说刘备一代枭雄,果然不简单。不过,我倒忘了他和吕布是老相识了,自然认得这条戟。以后可得注意这种小地方。”刚才我怕暴露,没敢多看他,此刻细细打量,见他面如冠玉,目似朗星,和传说大致相仿。看他耳朵,倒确实比一般人大上那么一分两分;再看他手,好像就和平常人差不多了,没怎么超过膝盖去。

    刘备道:“颜良可是死了?”

    我道:“不错。颜良已死在令弟关将军刀下。”

    刘备一愣,失声道:“云长?他……他已投降曹操?”

    我道:“是啊,我们这次救援白马,就是关将军为首领军。”

    刘备愕然,过了好一儿,才道:“唉,不到……我兄弟竟然……在两军阵上……!”说话时他脸上神情不住变化,显然心乱如麻。

    我看他样子,情不自禁的,也不由有点替他难受,道:“皇叔不必担心,关将军一直未忘皇叔之恩,此刻他虽尚不知皇叔在袁营之中,但末将以为,你们三兄弟终能再度相逢。”

    马城。

    下午未牌时分(十五点),二人得到消息:白马守军及百姓数万,正向延津方向撤退,现在离白马城七十里的沙店集。

    丑闻讯,立刻找过一张地形图,大手在地图上一比,乐了:“呵呵,玄德公,你来看,白马离延津距离是一百三十里,敌军走了四天,才走了七十里,不过一半路程。”

    刘备看看地图,心中暗急:“二弟,你们怎么走的?再慢,四天走一百多里路也该走到了,怎么到现在还有六十里?”

    丑当即传令:“全军集合,出城追击!”

    刘备忙道:“且慢!”

    丑道:“玄德公,何事?”

    刘备心:“是啊,什么事?”道:“是这么回事……也没什么事,只是我军调动,需要谨慎从事,以防中了曹操的奸计。”

    丑道:“对,对,玄德公言之有。依玄德公之见,该当如何?”

    刘备道:“嗯,这样……”

    "啊,他们怎么来的?”白马山南麓,我见到李齐和他身后的数千石粮草车,脸色也变了。

    二十二日我令宋亮协助东郡太守刘延护送关、乐二将、全城百姓以及缴获的粮草先退,又让赵玉率军去白马北城外建一座袁军军营,然后退往城西四十里的白马山等我。昨天我计算时间,料大队人马已可在两日内全部安全到达延津,便释放了那八千名白马之战的俘虏,叮嘱他们绕过将再次成为战场的白马,再渡河返回黎阳。

    赵玉、典满等都不太明白我的意思,道:“现在放他们回去,一定有人前去丑大营,报告我军动向,为什么要放他们?”

    我道:“此事在我意料之中,我打算在此和丑打上一仗,狙击他追赶我军大队,如果打得漂亮,拖住他一天时间应该不成问题吧?那时他们再也休追上刘太守他们了。”

    赵玉和典满都是狐疑满腹,觉得我用兵甚为奇怪玄妙,无法解。其实我心中的计划实在难以出口:“历史记载,丑军因在延津抢夺曹军粮草、马匹,而致军心大乱,被曹军冲击,全军尽没,丑也死于乱阵之中。我偏要修正历史,让他抢不着粮草,而且到不了延津便死在白马山下,死在我的戟下。颜良已被关公所杀,我不能让诛丑的功劳也被其他人抢了去。”

    所以,当我一看到李齐,顿时暴跳如雷。

    “你说什么?你和张辽、徐晃一起来的?他们呢?啊,到前面捉丑去了?好啊,这么几天,他们就把一千石粮草运到这儿了?嗯,很有本事嘛!我一定上奏丞相,给他们记一大功。还有你,我让你往官渡方向移动,你居然把我军的粮草移动到敌人眼前来了。”

    李齐吓得直往后退,道:“飞帅,不干我事,是他们逼我一起来的。”

    典满扶住他,道:“飞帅,他们不听军令,私自偷返前线,确实可恨。不过现在不是责备的时候,张将军和徐将军这么去战丑,那是送死。飞帅,我们得去救他们。”

    我怒气微消。其实我不是气愤张辽、徐晃不听指挥。而是忽然绝望地感到,历史的轨迹毕竟不是我所能为所欲为修改的。

    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就在这片刻间就全部发生了,不可能出现的道具在一瞬间就完全齐全了。

    我胸腔深处所膨胀的那个勃勃野心,难道也只不过是徒惹人笑的一个黄梁美梦吗?

    所谓的历史,真是难以改变的吗?

    我恨恨拔出长剑,一剑一剑劈着眼前的一块巨石,冒出星星点点的鲜色火光。

    我不服气,我不相信!

    可我确实没办法!

    这时,山上的了望哨挥动旗帜,用旗语向我报告敌情。典满看后,道:“敌军一千余骑,已接近白马山。”

    我一怔:“张辽、徐晃没上去迎敌?”

    山上小旗又一阵乱摇,典满道:“骑兵逐渐增多,步兵不可胜数。”

    我骂道:“放屁,丑全是骑兵,哪有什么步兵?”

    典满脸一红。赵玉道:“飞叔,你别骂典哥哥。你昨天不是放了八千俘虏吗?不是丑让他们一起出来助威?”

    我恍然大悟,一定如此。向典满看看,道:“小满,我骂错你了。”

    典满道:“飞帅骂我,有什么大不了!我看张辽、徐晃二将军已潜入敌军中央去了,是不是全军杀出接应他们?”

    我收起长剑,定神了,道:“他们只带了一千人,如果真的明白军事,就该知道现在敌军人多,来势正猛,决不可硬拼。如果他们冲杀出去了,那是自己找死,我们也只有一千五百人,救不了他们。”

    典满急了,道:“可是……”

    我冷冷道:“没什么可是。李齐。”

    李齐忙道:“末将在。”

    我道:“你率五百人,把粮车推往白马山北麓,见到袁军,立刻放弃粮草,逃到这里来。”

    李齐以为自己听错了,道:“飞帅,我们是骑兵啊!”

    我道:“骑兵?你运粮草到这儿的时候,没过你是骑兵?哼!下了马,不就是步兵了?快去!”

    李齐不敢再说,急忙去了。

    典满脸上汗珠直迸,道:“飞帅,我军粮草本来就不多……”

    我本来心里就烦,准备了半天,还是得照历史记载行事。见典满还来多嘴,心:“嘿!连反对的人都给我准备了。”瞪他一眼,道:“小满,你领一百弟兄,去把李齐他们留下的马都给我卸下马鞍,赶到山北边去吃草。”

    典满还要说话,赵玉偷偷扯扯他后甲裙,低声道:“飞帅火啦,别跟他顶嘴。”

    我内功深厚,他这句话被我听到了,斜了他一眼,吓得他急忙住口。

    典满咽口唾沫,耷拉着脑袋,把金银戟交给另一名亲卫,也去了。

    消息不断从山头上传下来:

    “李司马的粮车已被袁军截住。”

    “李司马率队向我军退来,粮草全被袁军抢去。”

    “张将军、徐将军从丛林冲出,杀入袁军阵中。”

    “典司马的马队被袁军冲散,袁军正四处抢夺我军战马。”

    “张将军、徐将军被大队袁军围困,死伤不断增加。”

    “典司马率军力战,杀退一队袁军,正向敌军中军主力冲击。”

    听到这里,我啊地一声,这小子为何不退回来?心:“算了,多怪谁也无用。能修改一点是一点。起码,这次我把主战场就变过来了。别耽误了消灭丑的正事。”立刻上马,接过亲军捧递的金银戟,道:“全军上马。”

    唰唰数声,几只箭从山侧射了过来。我微微一笑,并不,径直向手下将士们大声道:“弟兄们,现在,该是让丑出出丑的时候了!让河北的骑兵见识见识我们虎豹骑的的威力吧!”赵玉横枪几点,把那“之末的强驽”拨了开去。

    我镇定自若的举止,颇富煽动性的言词感染着部下,众人轰然大笑,纷纷大叫道:“飞帅,出击吧!”“飞帅,我们早等不及了!”

    赵玉扬起笔管银枪,稚声喝道:“破袁军,杀丑!弟兄们,跟我来!”当先向山北冲去。

    我双腿狠命一夹,急忙跟去。一则担心赵玉出点什么意外,难以向赵楷交代;二则杀丑的光荣任务,我可不让他抢了去。

    任何战争,如果主将能以身作则,冲锋在前,那么不管他有其它任何缺点,最少却已经是一勇将了。这样的将领所率领的队伍一定是一支勇往直前,战斗力强大的铁军。

    虎豹骑本来就是曹操苦心经营十多年的精锐家底,敢斗,野性极浓。自在白马城大破颜良之后,诸军士对我的指挥能力已十分敬服。此刻我现出身先士卒,不畏强敌的勇士气质,众人更是士气大振,催动马匹,口中低低胡哨,各展刀枪,随着我和赵玉蜂拥杀出。

    战场在白马山东北边一处宽阔的土地上。这片地方我勘探过,长了稀稀拉拉的黄草,土地比较坚实,摩擦力很强,适合骑兵冲击驰骋。

    进入战阵,我停下座骑,大致观看了一下形势,最靠近我们的是千余名队形混杂的袁军骑兵,正乱轰轰地抢东西。有的拢住了几匹马;有的正在用枪挑破粮草车,看里面有什么好东西,胯下马闻到干草香味,伸嘴就啃;还有的,干脆跳下马,几人合力,打算把粮车推回去。正中央是丑的主力,约有五千余骑,正围住张辽、徐晃的千余人厮杀。典满的数十骑则在丑军的外围奋力攻击,希望打开一个缺口。再往后里许,队形乱七八糟,是数千步兵,大多数站在原地观望。再后面不远处又是一队骑兵,约有三千人。

    察看完毕,我对赵玉道:“玉儿,擒贼先擒王!我们先去援助小满,杀了丑再说。”正说间,突听一声大喝,嗖地一声急啸,一道光芒,闪电般向我的咽喉射来。

    我大吃一惊,好厉害的快箭!我自知马上功夫较弱,不敢乱动身体躲闪。急伸左手食中二指,霍地一夹。毕竟我眼力、内力到家,这一箭虽然速度、劲道、准头都是一等一的,但我这一招“虎穴夺子”却正正卡住羽箭的黑色羽尾。

    只差几厘米,那箭就将沾到我那高贵而柔嫩的喉咙。

    远处有人大声道:“好身手!”声音响亮之极。我循声看去,只见数百米外袁军阵中,一名红袍铜甲的将官,正手檠长大雕弓,注目看我。

    我问道:“此将是谁?”

    身后刚刚换马赶到的李齐道:“此人复姓公孙,名箭。人称‘神箭公’。”

    我赞道:“神箭之谓,名不虚传!传令下去,务必生擒此人!”

    我不是研究战争的专家,但多年读书生涯,看多了名将们鼓励军队士气的各种招式。早已明白,这指名活擒敌将也是其中的一种,我给它取了名,叫做“朦胧类推式”。我虽然只是说生擒这一将,部下却不免自然而然要,主将如无必胜信心,有全歼敌军的把握,何敢下此悠闲之令?人同此心,大家自然更加信心十足,坚信只要“跟着党走”,定能取得战斗最后胜利了。

    果然,身侧身后一阵骚动,赵玉欣然道:“臭贼子,我去擒他!”摇动银枪,飞马冲去。数百虎豹骑兵也随后跟上,呼喝着冲向丑主力军阵。

    李齐道:“飞帅,敌军并未全军进攻,这可怪了。”

    我心:“那必定是刘备的兵马。唉,可惜没有关羽的旗帜,否则倒可搅搅他的心思。”一到旗帜,脑子忽然一醒:“赵玉他爹给我弄了面白旗,那比关

    公的旗帜也差不了多少,我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忙对李齐如此这般……李齐答应了,立刻拨马回去找去了。

    奇怪的是,我虽置身嘈杂的战场,但此刻心中却是一片宁静,感受到古代名将胸藏千军万马,早已透视到战争结局的那种快感。而手中长戟却又同时生出另一股力量,令我忽然间举起长戟,骤然冲向中央人马最多的中心战场。

    丑挥舞着铁枪,一人力敌张辽、徐晃二将,兀自尚有余力,时而还在着:“名震河南的张辽、徐晃,不到也这么无赖,两个打一个。哼哼!也不过如此而已。待我四个打你一个,你就知道,论起无赖,你们比我可差多了!”他在出马接受二将挑战时,已吩咐下去,围住曹军,格杀毋论,为我颜良大哥报仇雪恨!

    张辽、徐晃耳听着身后己方士卒不时传来的惨叫声,心头又急又痛,但也无可奈何,只有拼命死战。此次已经触犯了军令,如果不立功回去,必然被那个小小都尉大大羞辱一番,甚至被他假公济私,以军法惩罚!现在虽然凶险,但万一能杀掉敌方主将,那就不但无罪,反而有功了。

    恶战之中,哪容分心。丑觑出二将招式渐乱,嘿嘿一笑,铁枪加急,如同暴风骤雨一般,裹定了较弱的张辽。张辽知道自己臂力远不及丑强横,大刀一直灵活闪击,不敢与他正面相碰。此刻对手盯住了他,更是吃力。数招一过,便感不支。旁边徐晃眼见情急,不顾一切,大斧连挥,硬插进刀光枪影之中,要替张辽接下大半攻势。哪料丑明攻张辽,其实正等着徐晃,见他指劈突至,怪笑两声,猛然铁刃斜磕,喝道:“去吧!”

    咣噹一声巨响,徐晃大斧直荡了出去。他急忙用力一握,嗨地闷哼一声,勉强控制住钢斧,只觉双臂发麻,两手虎口如火烧油烫,辣地疼痛起来,低头一看,两手都是鲜血涌出,知道虎口已裂,没法再战了。没奈何,马头一拨,败下阵去。

    张辽咬紧牙关,心:“回去也是死,那就死在这里好了。”一声不吭,只是挥刀死撑。

    正危急间,忽见四周敌军如被一块巨石击中的平静水面,哗哗洞开一条数丈宽的口子,一黑甲黑马的黑大汉,铁戟翻飞,率领数十骑杀了进来,大喝道:“张将军且退下,让典满来战他。”

    张辽大喜,道:“典司马,飞督帅也到了么?”

    典满心:“现在你才肯真心叫一声飞督帅?”懒得他,径冲上前,格开丑一记大力崩枪,全身一抖,叫道:“哇,好大的劲!”他生性不肯吃亏,反手就是一戟,道:“接我一招。”丑不慌不忙,也格了开去,赞道:“黑

    大个,你比那俩都强!”典满恼道:“你说我黑,难道你就白了?”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各施巧技,翻翻滚滚恶战起来。

    张辽有典满替着,又见后续虎豹骑陆续冲杀进来,把局势渐渐扳了回来。急忙收拾手下残余,就这半个时辰,部下已伤亡大半,只剩二百余骑。徐晃的五百本部军马更惨,只剩百十来个。二人一合计,徐晃远眺几眼,道:“那边是刘备罢?主公最恨这家伙,不如我们去擒捉他。”张辽叹口气,道:“只得如此。”

    既然打不过丑,去碰碰运气,捏捏软柿子,也是最佳抉择。可刘备人马多过两人十倍,还有数千步兵在侧搞得不好,没擒着别人,还有被别人擒拿过去的可能。但事已至此,只有一博了。

    正在此时,一将挥舞一面白旗,率领百余骑飞驰过来,大喊道:“张将军,徐

    将军,飞帅令我随两位将军去捉刘备。”

    二将一瞧,正是数日来一路同行的李齐。徐晃道:“李司马,你拿这面白旗干什么?”李齐哈哈笑道:“飞帅说了,有此一旗,胜过千军万马。”

    张辽见白旗上大书五个大字:投降者不杀!若有所悟,精神一振,奋然道:“好,冲啊!”当先向后阵冲去。李齐一面冲,一面大叫:“投降者不杀!投降者不杀!”他嗓门甚高,喊得数声,对面那数千步兵已自骚动起来。

    典满与丑力战,使出混沌破天戟法,一招紧似一招。丑枪法相形见拙,奋力抵挡了一百余合,渐觉吃力。暗暗心惊:“这小子从哪里来的这种招式?”

    此时我也冲入中心敌阵,见典满长戟起如飞弹经天,外冷而内燥;落似黑豹出林,前直而后曲。招招显示着一种即将爆炸式的动感和神秘莫测的节奏,把我教给他的戟法内涵发挥得淋漓尽致。顿时呆了,瞪着眼痴看,心:“好家伙,前年六月,‘刀剑舞’表演坊的大师兄魏此狂曾在守拙一族四十周年庆祝大上,以一路四十分钟的巨型仿古舞蹈‘长刀笑’,震得守拙一族的那些高人们坐立不安,几欲踊身随之而舞而歌。称为十大杰出发明之二,比我的九阳拳击功还胜了一筹。但如他见到经过现代人熔化冶炼的数千年艺术精品,从小满这种先天就合适的淳朴强悍的古人手中使出的这路‘混沌破天戟’,必定大喜如狂,不惜一切代价,当场拜小满为师。”

    我传给典满的各式招术,历经千锤百炼,再由当代武术研究家精心挑选,每一着都是精华所聚。尤其有很多招式是三国以后才流传开的,其中妙味自非丑辈一时能够尽数品悟。而典满原本就精通刀戟,根基十分扎实,自跟赵楷一场激斗之后,境界更是大升,实力一日千里,奔逸绝尘,连我这眼高手不低的师父也是张口结舌,瞠乎其后。丑虽凶,又怎能抵挡?照我的看法,他能力斗百合而枪法未见大乱,已可算这时代一流的高手了。

    丑越战越是心寒,只觉敌人的戟招如同长江大河,滔滔奔流下来,实非人力所能抗衡。又缠斗数合,急刺三枪,唤做“金鸡三点头”。他枪法高强,三招犹如一招,三道枪影,同时奔向典满眉心、咽喉和前心点去。

    我暗暗赞佩:“好枪法!不愧是纵横河北的美丑二将。”心下忽然闪过一个念头:“这丑长可真有点丑陋。可惜没见过颜良什么样,是不是很漂亮?为什么他们两人名字这么古怪,一个叫做颜良,一个便叫丑,难道他俩的爹娘生他们的时候就住在隔壁,所以取了这样压韵对仗的名字?”

    正自胡乱着,只听“叮”一声脆响,典满哈哈笑道:“你班门弄斧,我家飞帅的着式,如何能行?”原来他以自己长戟上枪尖和两个刃尖,在一刹那之间,不差分毫地一起点在丑的三个枪头上。

    丑的战马倒退几步,脸如死灰。这一枪“金鸡三点头”虽然十分普通,却是他苦练数十年的绝技,一枪似慢实快,一枪似快极慢,还有一枪,却是因人而异,临场随机,端的可称是随心所欲,枪出敌亡。不到典满竟以此等怪招,随手破解。以典满枪间的距离,本来绝无可能在同时击?他的三道相隔甚远的枪头的,而今典满居然就做到了。这说明典满功力深厚,已达明心澄意境界,心思动到何处,手中兵器便到何处。这等对手,岂能胜之?怯意一生,斗志立失,丑拨转马头,落荒便跑。典满叫道:“丑休走!”紧追不舍。

    我见时机正好,逼运内力,大喝道:“丑输了!活捉丑!”

    这两句声震野外,数里之内,人人都可以听得清清楚楚。周围正在奋战的袁家官兵见本军帅旗果然滚滚后退,一向战无不胜的主将确实已败下阵去,士气大挫,队形顿时微见散乱。虎豹骑本来人数较少,这段时间和丑主力僵持,非常不利,大部分被分割开来,陷入以一对二,甚至以一对三的苦战之中。此刻忽然听到我高昂宏大的声音,军心复又大振,各自冲杀,逐渐又汇聚成股,纠集为互相援助的一支支铁骑。此涨彼消,不多时,袁军大溃,四散奔逃。

    我向远处看去,只见尘沙飘扬,旗号疾走,刘备的队伍正被张辽、徐晃赶得没命地向黄河方向窜去。

    兵败如山倒!我又起一句古话。本来我打算着亲手去杀丑的,可是看看这漫山遍野的鲜血、死尸和哭爹叫娘的滚滚败军,忽然间没了兴致,便从战马下来,等着众人来报告。

    不一儿,李齐从前面驰了回来,手上的白色大旗却不见了。他兴奋地道:“飞帅英明!那杆大旗一出,袁军后队立刻土崩瓦解,大部投降,还有少数跟着刘备亡命而逃,张辽、徐晃二将军正衔尾急追。”

    我道:“他们活捉刘备,好将功折罪么?”

    李齐听我话中有讥讽之意,道:“是啊,飞帅,有什么不对?”

    我道:“法虽好,嘿嘿!其实难办。”

    李齐道:“为什么呢?”

    我道:“这还不明白?刘备是个逃跑大王,张辽、徐晃这两个家伙能抓住他?那太阳要从西边出来了!”

    李齐脸色有点难看,道:“飞帅,您说话一向没错,抓不着刘备,这下我们可惨了!”

    我这才起,不遵号令的还有他一份。

    “哼哼!不听我的命令,却跟着他们去胡闹!我要治你的罪,你这场冲锋陷阵的功劳可没法抵罢?”

    李齐低头认罪:“是,末将知罪,甘愿受罚!”

    我点点头,道:“要不是看你老实……哼,算了,这次饶了你。”

    李齐愣住了:“飞帅,您不打算惩罚我了?”

    我心:“我闲的?”道:“你家飞帅今天心情好,不光你,连张辽、徐晃两个也一起饶了。不过,再有下次……”

    李齐忙道:“绝对不有下次。下次打死我也不敢再违抗飞帅军令了。”掉转马头,便要走。

    我道:“李齐,你干什么去?”

    李齐道:“我去追张辽、徐晃二位将军,把飞帅的话告诉他们。不然,他们非追过黄河不可。”不等我同意,催马就跑。

    我摇摇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看来古人脑子就是差劲。

    忽听身后的亲兵叫道:“飞帅,典司马和赵公子回来了。”

    只听典满豪声叫道:“飞帅,飞帅!”赵玉则是传出一阵阴阳怪气的嘻嘻笑声。这两人内力都很不弱,声音直刺耳膜。

    我侧头一看:“咦,你们怎么一起回来了?”

    话到人到。恍似旋风一般,一黑一白,两骑快马迎面飞到,黑马上典满左手一扬,扔过一团东西,“噗通”一声,掉落地上。

    “飞帅,丑人头在此。”

    白马赵玉不甘示弱,双手一推,也推下一大堆东西,叫道:“孩儿们,给我绑了!”原来是一袁将。过来几个人,胡里哗啦,把这人给绑上。

    我吩咐人收起丑的首级,侧头仔细打量这名袁将。见他红袍铜甲,三十来岁年纪,面貌平常,神色却很是精悍,虽然被俘遭辱,眼睛里却仍旧是不屈的光

    芒。我认了出来:“是那位神箭将军公孙箭。玉儿,你还是把他给捉住了?”

    赵玉笑道:“飞帅不是说要活的吗?这人挺滑溜,我还真费了些力气。后来他保护着丑往下败,我才盯着他。他放着弓箭不用,偏要和我比兵器,结果没过十个回合,就给我生擒活捉了。”横了典满一眼:“为了捉他,我才没顾上杀丑,让典哥哥占了便宜。”

    典满拿白眼珠回敬他一眼。

    我问那公孙箭:“公孙将军,你箭法如神,为何却舍长就短?”

    公孙箭斜过脸去,道:“要杀就杀,休得罗嗦。”

    我道:“要不要杀,我说了算。你着什么急啊?”这种地痞无赖的话也只有我这现代人能说出来,当时的人根本就不懂。但对付这种硬骨头,硬对硬是占不到什么便宜的。

    典满你说他直吧,他可一点也不呆,最先就品过我话里的味道,跳下马,凑趣笑道:“对啊,这里我们飞帅说了算。飞帅不让你死,你死也死不成。”

    我瞪他一眼,这家伙,坏倒挺快!这不是逼公孙箭寻死么?见公孙箭脸上涨得通红,忙道:“是啊,活得好好的,死什么啊?快给公孙将军松绑。”

    公孙箭被松了绑。他活动一下胳膊,看我几眼,忽道:“你就是树白旗,放降俘的那位飞帅?”

    我心中一乐:“赵楷真是出的好主意。看来我名气长得很快嘛!”道:“不错,我是阿飞。也许你听说过,我从不杀俘虏。只是见将军箭法出众,意存结纳,方才和将军开个玩笑。将军如果离开,旧请吧!什么,开玩笑?赵玉瞪起小眼,大为不满。

    公孙箭神色迟疑片刻,侧头看看赵玉,道:“这位小将军的枪法,好像子龙将军的赵家枪,莫非和他有什么渊源?”

    赵玉一愣:“你眼光不坏啊!你怎么知道?”

    我心中一动,道:“你认得我三哥?”任何时候都不能忘记我和赵云兄弟般的关系。

    公孙箭脸上一阵迷惘,道:“是啊,我是认识赵将军。不过,只听说他有两位兄长,没听说他有兄弟啊?”

    典满道:“你这笨蛋!没有就不能生么?”

    这越来越不成话了。我道:“小满,你先去收拾,这儿用不着你。”一边呆着去。

    典满缩缩脖儿,急忙上马去了。

    赵玉道:“我是我三叔的侄儿,飞帅和我三叔是结义兄弟。公孙将军,你怎么认识我三叔的?”

    公孙箭道:“难怪我瞧着眼熟。果然是子龙将军一派的传人。今日我公孙箭败在赵小将军枪下,心服口服。”

    我心:“原来你不肯使用弓箭,是看出玉儿的枪法了。哦,我知道了。”道:“将军莫非原是公孙瓒大人的部下?”

    公孙箭面带羞愧,道:“正是。末将原来在公孙主公帐下为将,和子龙将军乃是好友。去年,公孙主公与袁绍作战失利,在易京(今河北省雄县)举火。末将不得已,降了袁绍。”

    赵玉撇撇嘴,轻蔑道:“原来你是投降了袁绍。”

    我道:“玉儿,你年纪幼小,不知世间多少事情,都是无可奈何的。连关云长这等英雄人物,也能暂时投降我军。岂可如此苛责公孙将军?”

    赵玉又撇撇嘴,低声道:“关羽算什么英雄?”

    我不他,道:“我观公孙将军乃忠义之士,投降袁绍,必有苦衷。”

    良言一句暖三冬!这时代像我这般体贴入微、能解对方难处的人,到哪儿找去?公孙箭感动之极,拜倒在地,顿首道:“飞帅,末将当日之所以不即为主殉死,实是老父为袁军掳去,袁绍以老父之命相胁,末将心乱如麻,故而暂降。袁绍此人,看似宽宏大度,其实残暴虐,当时降军有三万多人,可他除少数将领之外,竟将俘虏全部斩杀。又信用郭图、逢纪等奸佞之徒,对我等降将暗怀猜忌。末将恨之如骨,早有另投明主之心。飞帅昨日竟将近万降俘全部释放,胸怀之广,气度之阔,末将已暗中仰慕。今日一见,不但武艺过人,指挥若定,而且确是心怀仁慈之念,天下罕有。末将衷心拜服,情愿归顺帐下,以效犬马之劳。还求飞帅收留!”

    这番马屁拍得我也大为感动,忙扶住他,道:“将军看得起我阿飞,我怎相拒?只是将军老父尚在袁营,这却如何是好?”你就是为老父投降遭辱的,这一来不是又要害死他老人家吗?

    公孙箭双目流泪,道:“飞帅真仁义之将。不瞒飞帅,家父已于去年岁末郁闷而故。临终前叮嘱末将,袁绍并非可托心腹之主,令末将早日离其而去,以免死无全尸。不然,末将今日也不敢投效飞帅帐下。”

    我扶起他来,叹道:“真是一位有远见的老人家!阿飞无法拜见他老人家一面,实是终身之撼!”

    这是真心话。现在袁绍占据冀、青、幽、并四州,地广人众,兵粮优足,谁不看好他?连死对头曹操这边,也有许多头面人物呢!

    公孙箭的父亲竟然看出袁绍非托身之主,眼光之高,可说足与本督帅不相上下了。

    公孙箭更是感激莫名,道:“飞帅,末将无物可报,愿招降眼下残余顽抗的袁军,尽早结束战斗,不知飞帅意下如何?”

    我明白,公孙箭这一是弄点见面礼,二来还有考察我的意思,看看他未来的这位主子的气量到底如何。立刻道:“若能如此,亦两军之幸也!玉儿,公孙将军的弓箭兵器呢?快找来还给公孙将军。”

    赵玉应了一声,从身后军士手中取过公孙箭的大弓、箭袋以及兵器九环刀,又令人牵过公孙箭原来的坐骑。

    公孙箭喉头不停上下蠕动,接过弓箭,刀上马,疾驰而去。

    赵玉担心道:“飞叔,你就这么让他走了?”

    我轻轻拍拍他背,笑道:“怎么,怕你的功劳飞啦?放心,这次斩颜良,诛丑,功劳最大的就是你和小满,我具上报曹丞相,为你请功。”

    赵玉眨眨眼,道:“功劳大不大倒不在乎,只要跟着飞叔老打胜仗就行。可是,飞叔答应我的鸡,什么时候给呀?”

第四章 性本自然

    又和曹操下了一盘棋。

    这回在官渡大营,时间是建安五年(2)四月十三日下午。

    大帐之中,我与曹操坐在铺上席子的地上,身旁除了两名侍从仆者,别无他人。许禇仗刀守在帐门外。

    终局,我赢了五目!

    曹操微笑着住了手,端起青铜耳杯,一饮而尽,道:“飞督帅,你要什么赏赐?”

    我一怔。我虽然是曹操亲自任命的虎豹骑副督帅,但这“督帅”二字,乃是让手下人称呼的。曹操自己称我为“飞督帅”,就象孙权称呼周瑜“周大都督”一样,不但显得滑稽,而且完全不合上下级的礼仪。

    曹操道:“飞督帅不必客气,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什么。”

    这话让我心里冷嗖嗖的,因为我不知曹操到底干什么。若说为了白马大捷,我已经是“骁骑校尉”,受赏黄金五百斤,美女十名。而且赵玉、典满、李齐、宋亮也全部成为尉官,刚投降过来的公孙箭、刘大、刘二等人也都升了职,他们虽然没有黄金美人,却各有数目不等的银子铜钱进账。这等待遇只有关羽一部和我们此次参战的虎豹骑两家享有,其他像乐进、刘延等将领就差了很多,张辽、徐晃无功有过,甚至受到内部警告处分。

    曹操对我不错了!

    我端着耳杯,喝了一口,了半天,道:“丞相,半月前,飞受赏颇多,已受之有愧,惶恐之极。岂敢再行索赐?”

    曹操道:“听说飞督帅将我所赐的黄金美女全部分赏部下,可有此事?”

    我愣了一下,道:“丞相如何知晓?”心:“大敌袁绍就在眼前,你日万机,有多少大事待做。还顾着监视手下?”

    曹操笑道:“是典满告诉我的。飞督帅赐给他两位美人,他实在无福消受,可他又不敢跟你说,只好把她们又送还给我,哈哈!难道在他眼里,本相竟然如此好色么?”

    我暗骂一声:“笨小满!”忙道:“是真名士自风流,唯大英雄能爱色!典满他年纪尚幼,还不懂这些而已。”

    曹操一呆,道:“是真名士自风流,唯大英雄能爱色!好词!好呀!”又喝一杯酒,微捋胡须,轻摇其头,又品了一儿味道,赞道:“廖廖十余字,道尽天下男儿心胸。不错,只有那些伪君子,假英雄,才固守什么‘非礼勿视,非礼勿言’。哈哈!其实他们肚子里什么,难道我不知道?哪个男儿不好色?只不过只有好男儿才懂得品色,爱色。可是,飞督帅,还有关君侯,我赏赐给你们的女子,都是千中挑一的出色美人,为什么你们两位却视若无睹,弃之敝屣呢?”

    我心:“我不要这些美女,只是要招揽人心,树立起凛然大丈夫的名声,不得已而为之。关羽是为什么?在白马时,他那么急色的模样,总不是装的罢?”道:“关将军也将美女分赏部下么?”

    曹操道:“那倒没有?他把那些美女全部交给两位嫂嫂,让她们服伺甘、糜二夫人去了。”

    我忽然明白了,暗暗佩服:“一箭双雕式的沽名钓誉,和我的法差不多,比我高!”道:“丞相可问过关将军?”

    曹操道:“我问过他,他不肯回答。可我又很好奇,只好再来问飞帅。”

    他这么和颜悦色地跟我聊天谈心,我还真觉得新鲜,更觉得害怕,心:“别是怀疑我心怀叵测吧?可得加倍小心。”灵机一动,又起一句词来:“丞相,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啊!”

    曹操又是一呆,忽然拍几道:“妙极!好一句除却巫山不是云!飞督帅出口成章,意味悠长,令人低咏徘徊,遐无穷!妙啊妙!”他是多大的才子?略略一回味,就明白了这句话的真实意思,倾身过来,凑在我耳旁道:“飞督帅看中了谁?告诉本相。我一定让你得偿所愿。”

    “这个……”我还真没往这儿。三国这时代的美人实在太多,可大多数都不是我这时候的身份能般配得上的,更加养活不起。少数有品位,或许能看出我的不俗之处的,此时又不在曹操势力范围之内。闻到曹操嘴里散发出的淡淡酒气,心中忽然到:“他此刻并未喝醉,为何却现出这副熏熏将醉的样子?”一凛之下,轻叹一声,并不回答。

    曹操坐直身躯,道:“飞督帅,我听说你到过许多地方,见到的美女自然也不少了。依你之见,天下何女最美?”

    平时我是最喜欢听“飞督帅”这个称呼的,觉得很威风很潇洒。可出自曹操嘴里,不知如何就是别扭,用心了半天,道:“嗯,阿飞以为,出色女子很多,但就如同春兰秋菊一般,紫嫣红,各擅胜场,实在无法置评。”

    曹操亲自取勺,伸勺入瓮舀起米酒,为我加满,道:“飞督帅,本相倒不这么认为。”

    我道:“愿闻丞相高见。”

    曹操道:“本相身为男子,岂能不知男子之心?我以为,天下最美者,莫过于得不到手的美人。飞督帅念念难忘的那个女子,必是飞督帅未能亲近的女子。是也不是?”

    我大吃一惊:“丞相之见,如刃剖肉,刀入血出,实是精辟至!”心:“原来‘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这句千古名言,是你留下来的。”

    曹操大笑:“和飞督帅说话,真是痛快!哈哈!哈哈哈!”一举酒樽:“干!”

    我奉陪一杯,心:“怎么越扯越远了?”曹操召我来,说是有重要军务。来了就见棋盘酒具摆上,声称边下棋边喝酒边议事。可是早在十天前,他就下令军中禁止饮酒了,自己拆自己招牌,这是为什么?而曹操下棋时聚精神,半个军字都没说,更别什么军务要事了,又是为什么?现在棋下完了,又聊起女人来。看曹操的兴致,如果再扯下去,不知还扯出什么话题来,这可真让人不懂了,曹操根本不是这种无聊的人啊!言多必失,不能再漫无边际地瞎扯了。到此处,我好像突然起来似的,道:“丞相,那刘备刘玄德现在袁绍处。听说关将军曾与丞相有言相约,一旦知道刘备下落,便将前往投奔。丞相……”

    曹操脸一沉,放下耳杯,低头不语。

    我悄悄放下酒杯,道:“丞相既然爱惜关将军,何不早做打算……”

    曹操诧异地斜盯我一眼,道:“飞督帅要如何打算?”

    我道:“强留关将军,诚非难事,但将使丞相失信于天下,得少失多,自为丞相所不取。然可另行设法。”

    曹操小眼睛瞪起来,抬头正视我的双睛:“飞督帅武兼修,足智多谋,可有什么妙计?”

    我道:“不敢!阿飞以为,可用釜底抽薪之策。”

    曹操身体前倾,急道:“如何釜底抽薪?”

    我道:“关将军之所以不肯为丞相效力,只为刘玄德耳!如丞相能派出高手,暗中潜入袁营,将刘备刺杀。关将军无处可去,无主可依,自然归于丞相了。”

    曹操了,微微摇头:“计是好计!但实施起来,难度极大。袁军有十余万之众,什么人能潜入袁营?”

    我双手一抱:“阿飞愿意前往行刺刘备。”

    曹操哦了一声,看我几眼,身体忽然放松下来。

    我反而有点不知所措。刺杀刘备,我确实是出于真心。因为这些天来,我一起刘备那双勾魂摄魄的魔眼,心底就一阵阵泛冷气。虽然我知道,刘备别无所倚,就只能仗着这双眼睛迷惑众生,最终成就一番大事。但我一起那双眼,心里就不舒服。到现在已经成为我一块心病,一日不杀了刘备,让那双眼睛永远闭上,我就一天不得安枕。而且我知道,用不了多久,刘备就从袁绍营里跑出来,联络自己的势力。那时候他人单势孤,要杀他是易如反掌。根本用不着冒险去潜入袁营。但对曹操不能这么说,要显示点忠心和胆气。

    可是,看起来曹操并不欣赏我的表现。

    他不至于怀疑我是乘机去投袁绍或刘备吧?

    停了一儿,曹操道:“子和的体质从小就比较弱,最近以来更是胸痛的厉害。我一直让他回许昌暂时休养。但他坚决不肯。而且虎豹骑官兵只服他一个,离了他不行。所以我迟迟没有下达命令。昨天,他主动出返回许昌养病,并推荐飞督帅接替他执掌虎豹骑。我已经答应了。”

    我一愣。子和是曹纯的字。他身体不太好,我也看得出来。可昨天我还见过他,商议练兵之事。他气色很好,也没向我说过这件事。

    曹操道:“我马上颁下令旨,升你为领军营中领军、虎豹骑督帅。”他顿了一顿,微笑道:“飞督帅,你说,我能让我最重要的亲军大将去干这种危险的事么?”

    我一愣,立时明白了他今天为什么老阴阳怪气地称我飞督帅。可是,这活是不容易干的。我道:“丞相,飞自入军营,微功寡劳,一下升任虎豹骑督帅,恐怕难服众心。还望丞相明鉴。”副督帅和督帅虽然只有半级之差,但内涵完全不同。做副手别人可以不说什么,但当这两大军种之一的虎骑营督帅,实在不是我这毫无资历的新手能够干好的。

    曹操点点头,又摇摇头:“若依卿之资历,做虎豹骑督帅确实为难。但以卿之才具能力以及今日在军中的威望,我看没有比卿更加合适的人选了。你放心,我让曹休调至虎豹营任屯骑都尉、副督帅,做你的副手。让典满接替你原来的骑都尉职务。有他二人为你牵马执镫,我倒看看还有谁敢不服?”

    我心:“这才是奸雄本色。看来你倒真是慧眼识英雄,真的大用我。”如果曹操把虎豹骑完全交给我一个人,我反而不敢放心,那只能说明曹操有什么阴谋诡计对付我了。现在他让他最亲近的侄儿和部下去接替我原来的职务,才是正常举动,属于预先防范措施,却从另一个侧面表明,他对我并无大方面的疑虑。

    既然推辞不掉,那就干吧,升官总是好事。不过,刘备是不能不杀的。我道:“丞相,对刺杀刘备一事,阿飞已经策划了数天,料杀他并不为难。还请丞相考虑。”曹操脸上忽然显出一丝倦意,似乎还带着点讥嘲之色。他深思了一儿,低声道:“卿之计诚为甚佳,与郭嘉先生亦不谋而合,足见高明。但荀攸、贾诩两位先生所言,也极有道。如能放一人而收天下人之心,我又何乐而不为?”他说这话时声音明显犹疑未定,好像在竭力说服自己,却又极其难于说服一般。

    我心:“看来还有机。”还争取:“丞相,事在人为啊!”

    曹操脸色变幻,过了一儿,终于狠下决心,道:“可成事在天!卿可知道,昨日关君侯已向远起,近日将辞别本相,远赴河北寻兄?”他心意一定,说话时神情、音调顿时恢复了原来的威严气度。

    我一惊:“这么快就走?”看看曹操依旧灰暗的脸色,心里不由得有些为他难受,难怪他今日要打破自己的禁令,要我来陪,暗叹一声,伸手拿起木勺,为他斟上米酒。这时刻对爱才如命的曹操来说,确实该多喝点酒。

    曹操举杯,一口喝干。我给他斟满,他又喝了。一连五杯之后,曹操忽然摇摇晃晃站起来,走向大帐中央。他一手握着耳杯,另一手四下挥动,大袖扇起阵阵轻风。如此手舞足蹈一儿,忽然痛叫一声,张口作歌道:

    “远望悲风至,

    对酒不能酬。

    嘉席不再遇,

    念子怅悠悠。

    行人怀远路,

    我晕我愁?

    独有盈觥酒,

    与子结绸缪!”

    歌声低沉悲壮,满怀惜别之情。

    我从席上缓缓站起,扬起酒杯,一饮而尽,但觉胸中充盈知音离散,叹恨惆怅之意,难过之极,忍不住大声道:“今朝有酒今朝醉,与君同消万古愁!”

    曹操仰天狂笑,道:“好一个‘今朝有酒今朝醉,与君同消万古愁!’说得好!我有飞卿做知己,何惧天下皆路人?”蓦地身子立定,向帐外大声喝道:“召曹休速来中军大帐,拜见飞督帅。”

    曹休只比典满大三岁,今年刚二十一。但他身体壮健结实,两道剑眉高高竖起,举止却非常优雅从容,少年老成,气质显得刚柔混和,颇为独特。如同一名左手执铜盾,右手挥快刀的战士,攻守兼备。他本是曹操同族同辈一个远房堂弟的儿子,十岁时父亲病逝。他小小年纪,竟然独自一人推着一辆车,载上父亲遗体,带着母亲渡过长江,一直到达祖父曾任职太守的第二故乡吴郡,令众多前辈叔伯十分震惊。葬父不久,他获悉曹操在己吾起兵,当机立断,立刻改换姓名,再次携母星夜兼程,径直穿越荆州北上,顺利赶至濮阳,见到曹操。曹操惊奇非常,赞叹道:“此吾家千里驹也!”让他和自己几岁大的儿子曹丕一起吃住玩乐,视若己出。后来又亲自指点他才武艺,带在军中历练。此刻曹氏、夏侯氏两大家族小一辈人物中,曹休名望最高,能力亦是最强。

    我对曹休的第一印象很深,但谈不上喜欢,自然,也谈不上讨厌。只是觉得以后有这么个精明能干的副手在身边,一是说话要小心点,二来办事效率可能很高,省心不少。

    曹休则在镇定中显出一定的兴奋和紧张,从他忽高忽低的声音中便可明显看出来。曹操一面拍着他的脊背,一面叫着他的字:“烈,你一向遇事不慌,今天可是有点失常喔!怕什么?飞卿和你一样,都是我心腹爱将,你就当他是亲兄长一般,好好跟着他,多跟他些真本事。”现在他是真有点喝醉了。

    曹休连声应诺,扶着曹操回到座位坐下。

    曹操挥挥手,示意我们俩都坐下,道:“飞卿主持虎豹骑大局,训练上多费点心;平日联络奔走之类的杂役差使,烈去干。”说着话,在袖中摸了半天,摸出卷白绢,递给我,道:“这幅‘八门金锁阵’的阵图,是当年本相最重要的谋士戏志才先生所献,至今已有九年。吾本欲向戏先生请益其中奥秘,可惜,戏先生与我无缘,随我不到一年便去世了。我独自揣摩七、八年,始终不明其。今飞卿天资绝世,虽古之名将亦有所不及,此图可谓得主矣!”

    我大吃一惊,道:“丞相,阿飞年幼无知,只不过略通棋道武艺,阵法并非所长。丞相奈何以此珍物相赐?飞万不敢受。”

    曹操道:“你我今日对弈,我输了,就当彩物吧。”

    我心中犯疑:“对弈彩物?有必要用这么珍贵的东西当彩物?”道:“丞相,我军中有荀军师、郭祭酒等谋远智广之士,武有二位夏侯将军以及曹仁、张辽等深通韬略之将,丞相何不集思广益,以求正解?”

    曹操不悦道:“荀、郭各位虽然识渊博,精通兵书战策,但他们都不甚懂得阵法。听池先生说,飞卿幼遇异人,精研阵法。俗语云:货送识家。飞卿就不必再推辞了。”

    妈的,果然是池早在捣乱!我心:“在曹操眼里,我只怕像个怪物,知道得也未免太多了。”手下有本领当然是好事,尤其像曹操这等爱才的专家。但如果他某一天觉得我深不可测到了他无法控制的阶段,那我可就惨了。不敢再辞,急忙跪起身子,伸手接过,道:“丞相深恩,阿飞誓当肝脑涂地,以死相报。”

    曹操高兴起来,看我收拾起阵图,重新坐好,道:“飞卿,当日你我初,你以棋下注,心中要的,是否就是此图?”

    真被池早害死了!明明是他要,现在全赖我身上了。心里连骂了十声以后,我恭恭敬敬道:“丞相明察秋毫。那日阿飞正是赢丞相这份宝物,只可惜丞相技高一筹,未能得逞。”

    曹操哈哈大笑,曹休在旁也笑了起来。

    曹操看看曹休:“这八门金锁阵乃我大汉高祖时一代名将韩信遗传奇阵,玄机精微,妙用无穷。昔日楚霸王项羽自恃勇力盖世无双,轻视阵。但垓下他陷入此阵中,也是几乎无法脱身。靠着帐下八名最强悍的贴身卫士一齐向八个方向冲锋,不顾生死地以身体各自挡住一方阵法的冲击,为项王争取到一柱香时间,才勉强助他逸逃而去。但那八大勇士却全部葬身阵中,成为屈死的冤魂。如果项羽能知阵法奥妙,何至要用他们的生命冒险?烈,我曹氏之中,只有你和曹仁贤弟爱好阵法,你须得好好的跟飞卿。”

    曹操真是问高,这故事?也听得津津有味曹休更是匍伏于地,郑重磕谢叔父教诲。

    曹操一伸手,一名侍者献上一个铜制托盘,上面放着一方拳头大小的虎头金印,黄光湛然。曹操取过印,正色对我道:“子和今晨离开军营时,把这方虎豹金印交还给本相,现在就物归其主,请飞督帅接印!”

    我急忙从地上跪直身体,低下头,双手高举,道:“是,阿飞遵令!”

    接过印,手中一沉,这方印竟然甚是沉重,显是纯金所铸。扫一眼,发现大印的主体是一只倨傲而视的白额猛虎,下面是一块正方形的平底板,用手摸摸,底板下似乎还铸着两个凹进的大字,字体十分讲究。只是我对古一向没什么研究,不知道是什么字,又没时间细看,捧着印抬头道:“谢丞相!”

    曹操点点头,又伸出手。一名侍者献上一口刀。

    曹操轻轻抚摸着青色刀鞘,眼中露出回忆的柔和光彩,道:“十年前,对,那是中平六年(189),曹某年方三旬有五。那年冬月我在己吾起兵,图谋讨伐奸贼董卓。这口刀,就是我在起兵的那个月亲手打造的,那一炉一共制成五口和这口一模一样的钢刀,称为‘百辟刀’。取意是‘百陡刀,以辟不祥’。说来也是奇怪,我自从持此刀起兵以来,虽然多历艰险,但无论与谁作战,最后的胜利者总是我。飞卿,”他看着我,“这五口百辟刀,我自用的一口,在与吕布大战中,失落在濮阳城中,至今不知下落。另外四口,三口赐给了我的儿子丕儿、植儿和彰儿,还剩这一口,我一直没舍得用,也不舍得送给别人。听典满说飞督帅善于用刀,今日我就把这口刀赠送给飞帅吧!”

    我大受感动。按照现代心的研究成果,曹操这番肺腑之言说明他其实很念旧情。我看得出,他说的这些话都是心有感触,随口而言,并没藏有以情打动观众的那种现代政治家的卑鄙心。

    所以我接过刀,只是默默看着他的眼睛,并不说话。

    曹休动作明显地看看我,含有醒我这个顶头上司的意味,显然奇怪何以我不向丞相的大恩叩谢。

    曹操微微一笑,道:“好,现在我们研究一下当前的?情。飞卿可知道,昨天江东传来消息,小霸王孙策死了。”

    我心:“对你来说,这倒是个高兴的消息。”道:“是吗?那我军扬州、徐州两线的压力就小多了。”

    曹操道:“飞卿果然敏悟。我早得到消息,孙策乘我军兵进官渡,后方空虚之际,最近数十天来一直在策划偷袭许都,侵犯挟持陛下。现在合肥的扬州刺史刘馥多次向我密报,说孙策兵将骁勇,要求派能将前去助阵,稳定局势。哈哈!要不是郭奉孝力劝,我早就令飞卿辛苦一趟了。”

    曹休道:“郭祭酒为什么劝叔父不派飞帅增援合肥呢?”

    曹操道:“奉孝认为,一则我军当前最大敌人乃是袁绍,目前本来就敌众我寡,再要分兵拒敌,实非上策;二来刘馥沉毅多谋,治有术,他率人星夜筑建的合肥城高大险固,易守难攻。江东孙策虽然厉害,手下不乏良将,短期内也无法攻破合肥;三嘛,飞卿的虎豹骑乃是我军的精锐,应该充分发挥机动性强,快速闪击的特长,如果放到合肥去守坚城拼消耗,乃舍长就短,实非用兵上策。所以我最后还是让蒋济带着三百人,虚称三千,前往合肥相助刘馥。”

    曹休道:“郭祭酒见解果然高明。”

    我也暗暗点头:“曹操的这个智囊团中人才济济,郭嘉、程昱、荀彧叔侄、贾诩、刘晔、满宠、蒋济等人个个都是一代智士,而且能互相启发,互相促进,故而奇谋善策层出不穷。更难得的是曹操本身智力出众,明于决断,往往能使谋士们的计谋完全显示出它应有的威力。我要叛曹自立,也一定要组建这样一支智者集团,方能与之抗衡。”

    从曹操帐中出来,许禇一把抓住我,道:“飞兄弟,对不起啊!”

    我愣了一下:“许大哥,什么事?”

    许禇挠挠头:“就是你手下那俩司马的事。我没帮他们找到人,还把他们扣了半天。你别生气啊!”

    哦!我恍然大悟:“这件事啊?小事一桩。许大哥,你对小弟这么热心,小弟还没谢谢你,怎么生气呢?”

    许禇很高兴:“是么?那,我请飞兄弟你喝酒,你肯不肯去?”

    我道:“许大哥请我,我一定要去。只是现在军中禁酒,恐怕不太方便。”

    许禇瞧瞧我的脸,又瞧瞧我身后的曹休,不说话。

    我心:“你看我有什么用?刚才我喝酒,那是曹丞相请的,倒没什么。可我跟你去喝酒,万一被巡视官抓住,可太没面子了。刚上任的堂堂虎豹骑督帅,居然违抗军令,偷偷摸摸跑去喝酒,这让我以后怎么带兵?”

    忽听曹休道:“二位不必担忧,不如许校尉一儿到我们飞督帅帐中来,大家在一起喝一杯。难得两位情投意合,只要不给别人知道,丞相一定不见责的。”

    许禇和我互相看看,心中都是大喜。我:“我就是怕你从中作梗,你这么识情知趣,以后我自然照顾你点。”

    我对许禇的直爽有一种天生的好感,特别和他结交。曹休说得不错,难得他也看得起我,可算有缘。这时代平日又没有什么娱乐场所,大家一起喝喝酒,加深加深感情,倒不失为一件高兴事。

    我拱拱手:“许大哥,你等有空就立刻过来,我在帐中等你。”

    许禇道:“我知道,用不了半个时辰,我准到。飞兄弟,记着把典满叫来。我跟他也好长时间没一起喝酒了。”

    我满口答应。

    上至宋亮等尉官,下至公孙箭、刘大、刘二等司马、都伯、什长,所有军官都得到消息,赶来大帐向我祝贺并聆听我的新官训话。

    我照例宣读了曹操对我、典满和曹休三人的任命书,又向大家介绍了曹休。众人显然对他的名字也不陌生,纷纷施礼。曹休很是谦虚,一一回礼不迭,道:“各位不必客气,小将奉丞相之命,只是来虎豹营协助飞督帅的。飞帅筹思军中大计,需要有人伺候,所以平时一些日常杂务便由小将代为处,以后少不得要请大家帮忙指点。”

    典满、李齐、刘大等直性子的军官当即大拍胸脯,夸口什么一定帮忙之类。赵玉、公孙箭、刘二等心思较细,又刚刚进入曹营,比较敏感,觉得他话味有点不对,悄悄看我脸色。我冲他们微笑点头,示意无妨,心:“曹休这家伙说话跟我们《拳宗》成董事长的那个姓陆的女发言人似的,说出的话明恭暗倨,本来没什么权力,却像是她掌握着大权。哼,任你千条妙计,我自有一定之规。非让你佩服我,自动不来跟我争权。”曹休虽然厉害,但要和我这未来人明争暗斗,怎么看也不像能赢的样子。所以我站在一边,一副无所谓的架式,任由他去发挥。

    曹休的露面出场新闻发布在我的暗中协助下顺利完成。他也不糊涂,感激地看我一眼,道:“各位,现在请飞督帅给大家训话。”

    我走上几步,道:“我阿飞全仗丞相赏识和大家在战场上拼命杀敌,才能升到虎豹骑督帅。目前我军正与袁军相持不下,但只要大家齐心协力,十万袁军在我们眼中,不过野草乱泥,都给我们虎豹骑踩到脚底下。颜良、丑号称河北名将,又怎么样?还不是玩儿完了?他们能做的唯一一件事情,便是给袁军做个怎么死的榜样。”

    众人轰然大笑。

    我对自己的即兴发挥也很得意,洋洋道:“大家以后跟着丞相,跟着我阿飞,升官发财我不敢说,但打一仗胜一仗却没什么问题。当然,打完仗几个钱赌两把,喝几盅,那也是小意思。如果碰到丞相高兴,弄个美人也有可能啊!”

    我义气过人,把曹操赐的十名美女,五百斤黄金全赏给了手下立功的将士,众人都清清楚楚。听到此处,各人都是砰然心动。声音虽然没刚才那么大,但脸上却都现出狂热兴奋的表情。

    我扫视众人,脸色转峻,道:“不过,兵不练不精!不练好兵,就打不赢强大的敌人。像这次白马之战,我们被丑数倍于我的骑兵围住,就差点吃了败仗。所以,从明日开始,我要开始用阵法训练虎豹骑,日后便可以寡凌众,以弱胜强。各位身为头目,必须身先士卒,不畏艰苦。不然,休怪我军法无情!”

    二百多名大小军官鸦雀无声,接受着我锐利目光的审视。

    我点点头,道:“赵玉。”

    赵玉踏上一步,脆声应道:“末将在。”

    我道:“我命你为虎豹营掌印官,执掌军中刑法。如有训练不力,心存怨怼,口出慢军言辞,蛊惑士卒人心者,立斩不赦!”从怀里取出那方虎豹金印,递了给他。

    众军官大都见过赵玉在战场上的表演,没见过也听说了,知道他实可称得上心狠手辣,下手无情。见到他手捧金印,圆溜溜的小眼横扫过来,心下均是一阵颤栗,有人便低下头,不敢和他眼睛对视。

    我见到如此效果,大为满意,正要再抚慰几句,忽听队列后有人冷冷道:“小人得志!”

    这声音颇为娇稚,是个女子。大家听得明白,我自然更不是聋子。但我摆摆手,让典满、李齐等性急的人稍安无躁,道:“好,今日就到这里。大家回去以后,多给部下士卒讲讲,明日开始练阵。”

    众人答应了,四散回营。只有典满、赵玉、李齐、宋亮四位级别最高的亲近军官被我留下来,预备陪曹休和许禇喝酒。公孙箭、刘大、刘二等人现在是我的随身卫士,站在稍远处警戒。

    除了他们,帐外还站着两个人,一个少年,一个少女。

    人一少,典满和李齐可就忍不住了,一起扑向那少年少女,喝道:“什么人竟敢胡说八道?”

    那少年二十三四岁的样子,身形甚矮,一张脸嘟嘟的,长得甚是可?。见他二人如狼似虎地冲过来,急忙伸出两只胖嘟嘟的小手,拦向典满,大喊道:“有话好说,别动手!”

    那少女却道:“打就打,大哥你怕什么?”她可和她大哥大不相同,最多二十岁,身形婀娜,面容俏丽,脾气也大得多。迎上去照着李齐的胸口飞起一脚,如同闪电一般。

    李齐急忙吞胸弓背,险险避开这一记窝心腿。那少女另一脚却又已飞至,正中他腋下。这一脚力道好大,把李齐踢得身子翻将起来,空中大头向下,便要种个倒栽葱。他身侧的典满大吃一惊,手疾眼快,肩膀一横,直撞在李齐左肩之上,把他撞出数丈之外,身体横转,脚前头后,向我站的地方飞来。

    我见了那少女起脚的姿势,藏蕴着十足的后劲,暗吃一惊:“这少女脚力之强,世所罕有。而她心思之敏,见识之广,更是令人叹服。居然从典满的跑动中看出他能够化解这一脚。”不敢怠慢,运气于胸,迅快圆游三转,柔气充盈流荡,将似铁的胸膛化作了棉花团。

    “嘭”一声轻响,李齐的双脚全部正踹中我的前心。我胸口受力,借势一缩,将他脚上力道尽数收了去。接着侧身一个滑步,跨到李齐身后,右手抬起,轻轻在他左肩上拍了一拍,笑道:“你受惊了!”

    李齐腰间用力一挺,稳稳落地站住,愣愣发呆。那少女见我举重若轻,卸力巧妙,“咦”的一声,娇喝道:“真好内功,且住!”

    那胖胖少年挥动着肥胖的双手,正竭力抵挡着典满的手斧脚棍。他每接一招,嘴里就大喊一声,然后嗤牙咧嘴地退后一步。一口气已接了十余着,退了十余步。但他手法变化多端,将典满如山之重,如火之烈的拳法一一接下。典满本数招间打退了他,便去请教那少女的的闪电飞腿。见他如此了得,大为惊诧兴奋兼且不服,狠狠出招猛击,不敢再存轻敌容情之。少女声音他虽然听到,却哪里肯听?他不停,那少年自然停不下来,二人亦步亦趋,直奔远处而去。

    众人看得骇异,这双少年从哪里来的,这等厉害?

    那少女见典满和大哥竟不肯听话住手,气得撅起小嘴,跺一跺脚,纤指一点曹休:“你过来!”

    曹休苦笑一声:“姑娘是叫我?”

    少女怒道:“不叫你叫谁?”

    曹休看看我,我道:“请问姑娘芳名?”

    少女瞪着我:“你这人好没礼貌,姑娘的芳名能随便告诉你吗?”

    我道:“那,姑娘和曹都尉有什么过节?”

    少女眼珠转了转,道:“什么叫过节?”

    我没到她问出这么个问题,心:“难道她不是江湖武林人物?”道:“就是姑娘和曹都尉有什么仇怨?”

    少女道:“你说明白啊,什么过节过节的。我跟他?”看看曹休,“我跟他能有什么仇?我就是看他不顺眼,揍他。”

    我心:“这丫头没教养,看人家不顺眼非打即骂。”我早听出刚才骂我的就是她,不过一,她武功很高,却是个十几岁的黄毛丫头,好男不跟女斗,跟她争什么闲气?赢了没什么光彩,输了很难看。再说,他们的武功,也实在让我动心,便笑道:“姑娘不必生气!如果姑娘要打,我愿意让你踢上几脚,消消气。”

    曹休大惊,急道:“飞帅,阿樱的铁脚踢死过猛虎,你千金之躯,如何能当儿戏?”

    我一愣:“你认识她?”

    曹休还没说话,那少女已道:“阿休,别多嘴。”

    宋亮站在我身后,忽道:“姑娘莫非是夏侯渊将军的三小姐樱姑娘么?”

    曹休道:“对,她就是夏侯樱姑娘。那一位,是夏侯霸夏侯大公子。”

    我读的三国史书虽然不少,但这两位少男少女不是什么太有名的人物,除了隐隐记得似乎夏侯霸后来投靠了刘备一方的蜀国,别的就什么都不清楚了。可这两人显示的武功实在太惊人了,尤其是我号称现代武术大师,却连他们施展的是什么拳法和脚法都没见过。我心:“这二人的武功都是非常高明的上乘功夫,怎么失传了?别说我,只怕自诩为汉代武术通的陈贫也搞不清他们的渊流。”

    我对武术的痴迷是永无休止的,套句古话,那是吃着碗里的,望着锅里的,还要盯着缸里的。见到如此拳法脚法,心头一片火热,迈步走上前去,一直走到那少女身前尺许,过了自然警戒线,方才停下,道:“小将阿飞,目睹樱小姐神技,佩服无已。如不嫌弃,小将愿拜姑娘为师。”撩衣甲便要下跪。

    夏侯樱姑娘没到碰上我这种武痴,不自觉地退后三步,急急摆手:“哎,哎,你这人怎么搞的?我可不收你作徒弟!”

    曹休和李齐、宋亮蜂拥上来,齐齐把我扶住,道:“飞帅何必受此委屈?”曹休眼一瞪,道:“樱妹妹,你闹够了没有?你再胡闹,我告诉夏侯叔父去。”

    夏侯樱道:“好,好,不闹不闹!真烦人!”恨恨瞥了我两眼,忽然换了个笑脸,道:“人家是知道休哥今天走马上任虎豹骑副督帅,特地和大哥来祝贺的嘛!”

    曹休道:“擅闯虎豹骑大营,辱骂我虎豹骑督帅,还动手打虎豹骑军官,这都是你祝贺的节目么?”他一板起脸,还真是威严凝重,大见煞气。而这区区几句话,便将他和我们的距离拉近。

    夏侯樱先是翻起眼,很不服气地反驳,看了我一眼,忽然后退一步,施礼:“小妹无知,冒犯了各位大哥,各位大人有大量,就原谅小妹这一回罢!”

    我忙道:“夏侯小姐肯屈尊移玉来我虎豹营,那是给我们脸面,何怪之有?李齐,快去跟小满说,休得伤到夏侯公子,请他一起过来叙话。”

    众将没到我这么好说话,李齐用又佩服又恼怒的目光瞧了夏侯樱一眼,道:“是。”飞步而去。

    曹休道:“飞帅,这……”

    我道:“嗳,不必多说。夏侯小姐,待儿许禇大人也要来,相请不如偶遇,一起到敝人帐中聊聊,怎么样?”

    夏侯樱翻了曹休一眼,对我笑道:“飞督帅大将风度,就是不一般,小妹佩服。你这么给我面子,我怎么能不答应?但我有个条件。”

    我道:“夏侯小姐请说。”

    夏侯樱道:“你老这么夏侯小姐夏侯小姐的叫,一定很别扭,很拗口,我听着也不怎么舒服,能不能麻烦你改个称呼?”

    我道:“夏侯……哦,你怎样?”

    夏侯樱道:“对了,你我称呼,正好。你叫阿飞,那我呢,就叫阿樱。以后,这两个叫法随便你。”

    我道:“阿樱姑娘……”

    夏侯樱道:“嗯?”

    我忙改口:“阿樱,请。”

    夏侯樱高兴地点点头,大步就向我帐中去了。

    我问曹休:“曹副帅,你和阿樱姑娘很熟吗?”

    曹休脸上又泛起苦色:“回飞帅……”

    我同情道:“难为你怎么熬过来的。”

    赵玉宋亮憋不住,:“哧”一声,都偷偷乐了。

    曹休叹口气,道:“飞帅,这丫头喜怒无常,武功又高,实在有点难缠。下面有得你受的。”

    我淡淡一笑,心:“美女要修我,我虽然不肯义不容辞,但可以逆来顺受,凭我的武功,有什么大不了的事?何况她的脚法更令我动心,就算有什么罪受,我都认了。”

    进入帐里,夏侯樱已经抢了正座坐好,见我进来,道:“阿飞,听说我伯父赏了你十位娇滴滴的美人伺候你。为什么还不让她们出来上酒?”

    我在她对面坐下,招呼众人都坐,笑道:“关于这十位美人么?哎,小玉,你怎么说?”

    赵玉道:“飞帅,那三位姐姐,她们正在我帐内玩耍,有时给我缝缝甲衣,很好的。”

    我看看他眼,明澄依旧,心:“嘿!你这小子很说话嘛!王顾左右,就闪过去了。”我曾经答应给他找三只鸡,虽说是开玩笑,他也根本不懂我要给他什么鸡。但我说话从来没有不算数,所以这次曹操赐我的十位美女,我给他最多,货真价实的三只“姬”。

    夏侯樱可不肯放过他,笑道:“赵公子,原来飞大哥把丞相赏赐的美女转给你了三个。怎么样,她们伺候的还好吧?”

    赵玉一本正经道:“很好,很好!她们都很照顾我,很喜欢我。”

    曹休心里暗笑:“阿樱长这么大,还没有谁敢这么跟她油腔滑调。”

    夏侯樱脸上有点变色,讥道:“真让人羡慕啊!”

    赵玉道:“如果姐姐喜欢,也可以过去跟她们一起玩耍。她们老跟我说三个人不好玩,要凑四个人才好。”

    宋亮正喝水,一口气没回过来,全笑洒了出来,心:“这小子傻不叽的,她们不是要凑四个人玩,她们是跟你玩呀!”

    我和曹休互相看一眼,也明白过来。赵玉并不是说话,也不是故意戏弄夏侯樱,而是确实对男女之间的事不怎么懂。

    女孩子懂事早,夏侯樱又比赵玉大了好几岁,什么不明白?听他如此胡言调戏,顿时满脸飞红,十分恼怒,银牙一咬,便要发作。

    这时帐外忽然一阵纷扰,典满、李齐和那小胖子夏侯霸一齐拥了进来。夏侯霸进帐就道:“妹妹,你没欺负别人吧?”

    夏侯樱愤然而起,道:“滚!你来干什么?”一口怨气全撒到老兄身上了。

    夏侯霸看来“久经考验”,嘟嘟的脸上毫无表情,道:“好,好,我滚!我滚!”

    典满一把拉住他,道:“喂,拳脚没分出高低,咱们喝酒比输赢。刚说好的,怎么就走?”

    夏侯霸无所谓:“是吗?那就再呆一儿好了。”

    夏侯樱四下看看,忽然“哇”地一声,大哭起来。边哭边叫:“你们都欺负我!你们都欺负我!”

    自我以下,众人都面面相觑。谁都不到武艺这么厉害的姑娘突然哭闹起来。

    我看看曹休,曹休轻轻摇头,示意没办法。

    那就让她哭罢!对付这种女孩子,我虽然没什么经验,但书上说别管她,过一儿就自然云开雾散,雨过天晴了。

    我双手平平一摆,要大家稍安勿躁,别说话。

    大家自然都没什么好说的。典满、李齐拉着夏侯霸,自去找地方坐。

    帐中只剩下了夏侯樱哇哇的哭声。

    俗话说:一个巴掌拍不响。这一个人自个痛哭却没人应和,它也长久不了。

    尤其像夏侯小姐这种本来就没什么伤心事的大哭。

    没过一柱香工夫,夏侯樱小姐抹抹眼泪,睁开眼睛。

    怎么大家都还在?不光在,还一个二个的大眼瞪小眼地盯着她看,好像在看什么好戏。

    樱姑娘撑不住了,娇声喝道:“喂,你们看什么?找死啊,小心我把你们的眼珠都挖出来。”

    赵玉听她说得凶恶,再看看她泪痕未净那瘟样,暗暗好笑,故意失声道:“啊哟,这么厉害?”急急起身,跑了出去。

    典满和李齐对看一眼,冲宋亮使个眼色,拉着夏侯霸,几人也溜了出去。曹休见状,心:“你们都跑了,一儿她还不把帐都算到我头上?”你们做,我也休,不管三七二十一,爬起来也要走。

    夏侯樱莫名其妙,喝道:“阿休,你敢跑?”

    曹休脚步不停,转脸陪笑道:“阿樱,有飞帅陪你喝酒,我……”一句话没说完,人已经不见了。

    人去帐空,只剩下我和夏侯樱两人了。

    夏侯樱把脸迈过来,道:“阿飞,你怎么不走啊?”

    我心:“我巴不得他们都走得远远的。要你的脚法,他们在这儿哪能开口?”道:“我身为主人,客人没走,如何能失礼先行?”

    夏侯樱点点头:“嗯,我没看错你。来,阿飞,我敬你一杯。”用酒勺舀上两杯酒,端起其中一杯,冲我高高举起。

    我迟疑一下,端起另一个耳杯,和她碰了一杯。看她又要去舀酒,忙道:“夏……阿樱且慢!我们还有一位客人没到,等他一儿再喝罢?”

    夏侯樱道:“你说我哥哥?别他,他根本不喝酒。”

    我心:“这丫头粗心得很,把我的话都忘记了。”道:“我是说,我已经约了许禇大人,需要等他一儿。”“我忘了。对不起,阿飞。”

    我笑笑:“不妨,许大人为人豪爽,不见怪的。”

    夏侯樱看看我,脸忽然一红,扔下酒勺,道:“那,我们先聊聊别的吧。”

    此言正合我意。我道:“好啊!”

    夏侯樱道:“听说你很厉害?”

    我道:“你听谁说的?”

    夏侯樱道:“还不是曹真那个傻瓜说的。他对你崇拜得不得了,老在我们兄妹面前夸你这如何了得,那如何高明。”

    我心:“曹真?算是个名人,三国后期有名的‘输将军’,跟孔明干从来没占过便宜。”笑道:“看来你很不服气?”

    夏侯樱道:“那当然。不过,”上下瞅瞅我,“他说的倒也不算言过其实,你也不失为一条好汉!”

    我心:“刚才你说什么来在?小人得志。现在变得挺快,成好汉了。”笑道:“多谢夸奖。比起姑娘,小将武功差得远了。”

    这话太着痕迹,夏侯樱秀眉一蹙,道:“怎么又姑娘小将的,不是说好你我称呼的?”

    我暗骂自己一声:“笨蛋!一到关键时刻就露馅。”夏侯樱为人爽快,我这未来人本来非常高兴,但因心中怀了偷她武功的私心杂念,一说到这方面,不知不觉就表现得过于尊敬殷勤。道:“是,是,我说错了,罚酒一杯。”为饰窘态,忙舀了一勺酒,喝了下去。

    夏侯樱翻我一眼,道:“你倒办法喝酒。这样我岂不太吃亏了?”

    我做贼心虚,无奈道:“你愿意喝,那就喝吧!”心:“许禇怎么搞的,还不来?”典满曾告诉过我,守卫曹操大帐的是中军护卫队,约有三百人,大多是许禇从老家谯郡带来的同乡壮士,武艺高强,忠心耿耿。虽说许禇是护卫队长,但他也不是从早到晚一直守着,一天最多早晨、下午、午夜守三次,每次一个时辰。一般要是没有什么紧急军务或者曹操要接见某些重要官属吏,许禇其实闲得很。现在袁绍方面进军迟缓,军情并非峻切,照说上午曹操既然和我谈话完毕,就没什么事情了。许禇早应该可以交班给手下人,自己出来喝点酒,松散松散筋骨才对。

    夏侯樱倒了两樽酒,给我一杯。我举杯和她相碰,道:“阿樱,你武艺是跟谁的?”

    夏侯樱看着我喝完杯中酒,自己也一口一口咽着,等慢慢把一杯酒都咽下肚去,道:“自然是跟师父的。喂,阿飞,我问你,你为什么把那十个美女都转赏给手下人?”

    我道:“他们都是我的好兄弟,有了好东西,自然兄弟们一起分享了。”

    夏侯樱道:“哼,女人在你眼里,都是可以分享的东西吗?”

    我听出她语气的不满,心:“你思倒很先进,有现代意识。可这时代女人不就是东西吗?”改口道:“哦,我不是这么。相反,我并不认为女子是可以买卖的东西,我之所以把她们送给部下的弟兄,是因为这些人都还没有成亲。”

    夏侯樱愣了一下,道:“原来这是你的苦心。我错怪你了。该罚三杯。”又喝三杯。

    我看她样子,显然不胜酒力,忙道:“阿樱,别喝了。”

    夏侯樱道:“你别管我。对了,你也没成家,怎么不要一个?”

    我心中一动,看看她泛起晕红的俏脸,轻声道:“因为我看不上她们。”

    夏侯樱眼中光彩闪闪,抿着嘴唇,把手中空着的酒杯在纤手中把玩了半天,忽道:“那你觉得我怎么样?”

    我一愣,心:“我没听错吧?这姑娘是在向我表示情意吗?嗨,这世界的小姑娘怎么跟我们那儿的一模一样啊,一见钟情就大胆示爱。”仔细瞧她,红颜丽色,确实令人心动,不知是不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

    夏侯樱放下酒杯,嗔道:“你听见了没有?你觉得我长得怎么样?”

    听着她轻脆悦耳的声音,我冲口道:“美,当然美!”

    夏侯樱喜道:“那你……肯不肯要我?”

    我看着她小女儿娇柔优美的姿态,胸中咚咚乱跳,脑子一荡,也不冲口又道:“要,我当然要你。”

    夏侯樱低声道:“那我就放心了。”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低着头慢慢起身,走到我身边,取下我手中的耳杯,轻轻为我宽衣。

    我这人从小愚钝,对男女爱情不感兴趣,决心献身守拙事业,立志一生不娶。虽说平日偶尔心烦意乱,荷尔蒙堆积太多的时候,也悄悄去神游世界模拟园一夜,发泄发泄,但在女色方面却并无特殊爱好。我的秘书小竹是我们守拙一族的族花,可说是天姿国色,连池早那种见多识广的坏蛋也被色所迷,不时去设法勾搭引诱。池早自己也苦恼:“枉为守拙一族的大男人,怎么一见到她,定力就变得如此之差?老觉得心神不安,如蜂遇蜜?”但我却没什么感觉,还经常为此取笑他的痴呆。

    夏侯樱虽然容颜不输给小竹,却也没到能令我非常动心的地步。但我这数月来一直生活在兵营里,没办法再像过去那么到神游世界处脑垂体分泌的过:荷尔蒙,而酒能乱性,这话更是一点都没错。她这么轻轻贴靠着我的后背,刚刚替我松开甲链,我心中已经起了感应,升腾起一股莫名其妙的欲火。我突然侧转身,一把搂住她。夏侯樱微微挣动两下,嘤咛一声,个娇小的身躯就倒入我的怀里……

    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美。巨烛下,夏侯樱紧紧闭着双眼,两手痉挛地抓着身下的棉被。她的躯体晶莹雪白,曲致起伏,既令孔老夫子见了,也要流口水,何况我只是个健康的普通男人。我慢慢俯下身,手掌落在她玲珑高挺的胸前,轻轻揉按。夏侯樱触电般轻颤扭动,嘴里发出轻微的呻吟。

    我已无法再忍受这种诱惑……

    第二天,当我醒来以后,感到生命中从来没有这么充实过。

    阿樱……我一辈子都忘不了她。

    可是我却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在汉代,她这个年纪,早该嫁人,应该连孩子都好几岁了才对。

    尤其是像她这样显赫的家族。门当户对的好人家多的是。

    她为什么还没嫁人?为什么又突然把身子给了我?

    我知道,她跟我这的一晚是她一生的第一次。

    为什么这样?

    枕旁齐齐放着两卷白绢吸引了我的注意力。一卷是曹操赐给我的《八门金锁阵》的阵图。我撑起身,拿起另一卷,是一篇《秋风扫》的内功心法!

    《秋风扫》?我扫一眼心里就明白了,是阿樱那一门腿法。而且是她专门送给我的。

    她对我的武功有着深刻的了解,知道那些着式变化我并不太在乎,我需要的是如何使这些招法“如风之酷,如棉之柔,如铁之坚,如玉之滑”的内息调之术。

    我侧着身子翻了一下,便喊:“阿樱,阿樱!”

    我心里充满了温暖如春的热情和希冀,我要她亲口给我解释。

    大帐轻轻开了条缝,透出道狭细的光亮。有人道:“嘿嘿!飞帅,有什么吩咐?”声音中带着一丝傻乎乎的滑调。

    是典满。

    我霍然一惊,心中忽然明白:“阿樱一定已经走了!”在那边的各类网络肥皂剧里,男女主角一夜旖旎缠绵之后,女主角因为害羞、不适以及其他种种原因,往往天没亮就独自离开,非要过一段时日,才再次回来找男主角重续旧情。

    我脑内一阵空虚,嗯了一声,便不说话。

    典满听我不说话,他可猜不到飞督帅居然是由于儿女情长的原因才懒得说话,还以为是自己说话不对,惹我生气了,忙道:“飞帅,今日是否进行练兵操阵?”

    我了起来,对了,我昨天才下的命令,今天开始操演阵法。急忙一跃而起,道:“现在是什么时辰?”

    典满道:“回飞帅,现在是卯时将过。”

    那就是快七点了。

    我皱皱眉:“哎,对了,小满,昨天许禇大人来没来?”

    典满嘻嘻一笑,道:“回飞帅,许禇大人来了,我和曹副帅陪他喝了两个时辰的酒,把他给灌晕了。开始他还一个劲儿问飞帅为什么不来一起喝,到最后他连飞帅是谁都不知道了。”

    我脸上一红。昨晚我只顾自己快活,居然把许禇的事全给忘光了。看来这些家伙对我的风流事全都心里有数了。

    我快速穿衣戴帽,道:“你去传令下去,辰时一过(上午九点),训练开始。”

    典满愣了愣,才应了一声,到各处传令去了。

    这比我平日练兵的习惯时间推后了半个时辰。

    我需要自己先清楚,今天怎么操练阵法。

    我不像池早,对各个时代的阵法了如指掌。我对阵法的认识还停留在那些网络消遣剧中装模作样的阵势上。像什么《穆桂英大破天门阵》、《诸葛亮巧设八阵图》、《十面埋伏困霸王》、《孙膑十阵杀庞涓》之类。那些阵势看着热闹花哨,使天地为之变色,其实都是糊弄神游世界中一些比较怀旧思古的观众的。

    怎么办?

    好劲装,我坐在地席上苦苦思索起来。本来昨天晚上应该就的,可被阿樱一闹,什么都忘了。

    黄河边上,四月的清晨还很凉。虽有草席在地下垫着,坐在地上还是没有一儿就感到身子下面凉快起来。我把身体移回卧榻上,顺手把棉被拖过一角,压在屁股底下,暗骂一句:“自作自受!”

    要不是我把缴获丑的胡床椅子都充了公,上缴给了曹操,哪儿用得着吃这份苦?如果我不得罪池早,现在自然可以临阵磨枪,即快又光,如何弄到连临时抱佛脚的机都没有?

    我这人一向不大喜欢吃后悔药,这两个念头一闪而过,立刻就安慰自己:“要不是把胡床上缴,曹操能那么信任我,让我负责虎豹骑么?不。他那么崇尚节俭,决不委派一个贪墨的部下指挥他最要命的铁骑。再说,我如果不得罪池早,现在只怕早下了江南,哪儿有机在这里为训练手下烦恼?对,这两件事我都没做错。”

    心情清静下来,我脑筋开始活跃起来。这时刘大、刘二率人端来早餐,请我进食。一大盆干饭,一小碟鸡蛋炒辣椒。我让他俩先别走。二人遵命,让手下人出去,自己一边一个,站在一旁。

    吃了两口,我赞道:“这个鸡蛋炒得好!”

    刘大道:“是……是……飞帅……教……教……”

    我忙道:“你别说话,只点头摇头就行。”

    刘大吭吭叽叽,还是说,只是一急,更说不出来。

    我看看刘二:“他说什么?”

    刘二道:“我哥说,飞帅真是奇人。连怎么做菜都知道。我们刚才在伙房听大师傅直夸您,说他做厨子也二十年了,从来就不知道鸡蛋可以炒辣椒,可是却真是好吃。”

    鸡蛋炒辣椒是我跟典满说的,而且只要这一个菜。一来是在那边最喜欢吃这个菜,二来曹操为人非常简朴,吃饭也全是素菜。我在他帐里吃过一次之后,心里又是佩服,又是警惕,所以决心以后向他的方向靠拢。可我没到这三国里,还没有鸡蛋炒辣椒这种简单的菜肴。

    我暗暗好笑,道:“哦,我在江湖云游时见人做过,所以记得。嗯,你们以前在袁绍手底干过,他是怎么训练骑兵的?”

    刘二看看刘大,摇头道:“我们?我们从来没有专门训练过。只有几个骑技比较好的将军,像张郃、蒋奇,还有刚死的丑等人,他们有时高兴起来,就在军前表演马术让我们瞧瞧,我们只有模仿跟着,能多少就算多少。”

    我点点头,心:“难怪都是乌合之众。不过,曹家的军队好像也没有这方面的职业训练。如果有的话,曹操、曹纯不对我的建议这么感兴趣。”前天当我出以阵法操练虎豹骑的法时,只不过是觉着没事可干,随便说说。谁知道曹纯如此上劲,为这甚至把虎豹骑的督帅宝座都让出来给我坐。曹操也把自己珍藏多年的阵图送给我。

    现在我明白了,他们看重的就是这种他们眼里很神秘的阵法训练。

    他们谁也不知道我到底还有多少绝活没露出来,所以要给我一个机表现。

    我敲敲脑袋。要是两个小时之内不出一种阵法来,丢脸事小,曹操要认为我在耍他,恼羞成怒起来,那后果就比较严重了。

    到这里,胃口顿无。机械地吃完饭菜,我向刘大刘二摆摆手。他俩端着盆碟出去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我绞尽脑汁地着。其间曹休、赵玉、宋亮等人先后进帐请示问候,都给我赶了出去。我需要安静思索。

    不知过了多久,典满忽然闯了进来。

    我一见是他,吃了一惊,道:“时辰到了?”

    典满道:“不是。飞帅,给您这个。”

    我仰头一瞧,他手里抓着个马车轱辘,这车轱辘已经很旧了,连接车辋和车毂的辐条还被人故意用刀砍断了好几根,根本不能再用了。

    “给我这个干什么?”我莫名其妙。

    典满道:“是池先生差人送过来的。他说只要您一看就明白了。”

    池早?我皱了皱眉,又看一眼,仔细了一儿,忽然恍然大悟。

    ,对啊!这么简单,我怎么就没起来。

    我挺身而起,接过车轮,仔细摸摸那些刀痕,笑道:“这个笨蛋!拿刀都不,哪儿有这么用刀的?”痕迹显示,这些辐条先是用刀砍进去一半,然后左右摇动硬性撬断的。

    典满附和道:“是啊,这么用刀,很伤刀锋。其实这些辐条很细,用什么刀也一下就砍断了。”

    我微笑道:“你自然觉得很细,可池早只拿手术刀,哪里有什么劲儿啊?”

    典满道:“哦,原来是池先生砍的。飞帅,他为什么要砍这车轮子?”

    我放下车轮,又认真了一儿,穿上两当铠,摆摆手:“跟你说你也不明白,走。出去吧。”

    出得大帐,外面已是红日高悬,霞光四射了。按现在时间,该是八点半左右的样子了。

    曹休、宋亮、李齐、赵玉等人早等在外面,见我出来,纷纷围拢过来,请示如何操演?李齐嘴快,道:“飞帅,这操演阵法,我们都不懂。您快告诉我们怎么办吧,不然等一儿指挥士卒时可要闹笑话了。”

    我笑嘻嘻道:“是啊,所以我刚才就在办法呀!”

    曹休笑道:“飞帅真说笑。”宋亮和赵玉也笑了。

    他们都认为我在说笑话。

    我也只好当作在说笑话,道:“今天头一次训练,我教你们两个简单的阵势。”

    我教给他们的是锥形之阵和方形之阵。按现代数观点,很简单,一个三角形,一个四方形。

    “锥形之阵前锐后钝,又称六士破军阵,用于骑兵冲锋陷阵。正常情况下,我军冲锋时,敌方必然开弓放箭,阻挠我军的前进,造成我军的重大伤亡。在未曾冲至敌军身前时,我军将处于被动局面。因此,我们必须使兵种的配备非常合。在这个锥形阵的两条斜边,全部使用长刀兵,马匹穿马甲,骑士竖盾牌,以掩护其他兵种的队友。中间则是长枪兵和少量的弩箭手。”

    “至于方形之阵,也叫九曜星阵,用于守御阵地。每阵分为三排,第一排是盾牌手,第二排是弓箭手,第三排则是长枪手。”

    说着说着,我的脑海里现出排排闪亮的马刀和不断轰隆的炮声。唉,可惜没有炮兵。

    “飞帅,锥形之阵为什么叫六士破军阵?”曹休的询问打断了我的遐思。

    我回过神,道:“哦,这个阵法最关键的地方,就在于以六人为一队,组成一个小阵。三名盾牌手在前,排为一个箭头形状的箭尖和两条侧边,后面或三名长枪手,或两名长枪手夹一名弩箭手,则成为一排,一名盾牌手后面一个。这个阵中,箭尖那名盾牌手相比之下最危险,因此攻到敌军近前时,他可能已经伤亡。这时候后面的弩箭手稍稍滞后,准备放箭掩护,两名长枪手则从中央地区冲杀出去,发挥枪长的优势,成为战斗主力军,盾牌手仍旧在侧翼策应。”

    众人全都“哦”地一声,宋亮久历战阵,经验丰富,当即领到阵法的妙处,叫道:“这阵势真好!可大可小,能攻善守,以后再跟敌人的骑兵杀起来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曹休沉吟道:“飞帅,那么方形之阵就是以九人为一队组成一个小阵,盾牌手、长枪手、弓箭手各三名了?”

    我点一点头,道:“不错,正是如此。我们今天先演练这两种阵法。上午是锥形之阵,下午是方形之阵。”看看众将:“大家都明白了吗?”

    众人都大力地点头。

    李齐道:“真是。飞帅一解说,还真简单。可从前我们就是不到。”

    宋亮开玩笑道:“这么说,李齐跟飞帅的差距也就这么一点点嘛!”

    李齐道:“宋亮,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笑道:“一窍难得,任何事情都是如此。宋亮的话也很有道。”

    宋亮忙道:“飞帅,我只是跟李齐开玩笑的。”

    曹休笑道:“你着什么急啊?飞帅也是跟你开玩笑的。”

    我道:“好了,吹号!开始操演阵法。”

    众将神色立刻变得肃穆起来。赵玉手一招,几名号兵骑在马上,一齐用力,呜呜呜地猛然用力吹奏起来。

    阵法训练的艰苦程度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一天下来,我头也晕,嗓也嘶,胳膊大腿全都疼,鼻子里尽是黄沙浮土。清洗半天,又打坐了近半个时辰,精力才勉强恢复一些。典满亲自端来饭菜,还弄来一壶上好的米酒,我吃饱喝足,终于长长吁了口大气,精神起来。

    典满道:“飞帅,你别这么拼命。这阵法这么难,哪能是一天两天能训练成功的?”

    我心:“我哪儿知道这么麻烦?”道:“指挥这两种阵法的旗语你和宋亮一人了一种,明天你们俩多卖些力气,我就省心了。”

    典满恭恭敬敬道:“是。飞帅就是高明,竟能出这种最简单的方法操练阵法。”

    我得意洋洋,很为自己的聪明能干骄傲。旗语呢,当然不是我创造的,其实我也根本不懂什么旗语。只不过咱眨眨眼就到了几种指挥进攻、围逼、增援、防守的用旗姿势,而且实际一试,效果显著,那就是我才能的体现了。不过,我得承认,宋亮和典满在阵法上的天赋可能更胜我一筹。宋亮试验指挥那方形之阵时,旗帜变化多端,又增加出许多品种,诸如中军佯败,两侧翼包抄、左军与右军迅速换位,迷惑敌军以及盾牌手、长枪手、弩箭手如何精确配合作战等等节目,看得我眼花缭乱,惊诧不已。典满的才能则显示在进攻的锥形阵上,花样翻新之快,与宋亮的方形阵是各有千秋,难分伯仲。

    看来真有某种人生来就是为了某项事业而活的!

    我忽然起了古代不知哪位贤人的哲言,心:“估计他那时的处境和我差不了多少。”

    典满敬上一杯水,嘿嘿两声,道:“飞帅,小满跟你阵法,你肯不肯收我?”

    我脑袋又痛起来,道:“这个,这两天士兵对阵法不熟悉,指挥起来你很辛苦。等再过些日子再说。”先使缓兵之计。

    典满很容易满足,闻言连声称是,喜悦不已。

    我忽然起个事,眼下正好只有我们俩在帐里,便问他:“小满,我一直忘了问你,我赏给你的东西,你怎么不肯要?是不是见赵玉多些,你不满意?”

    典满急忙摇头摆手:“飞帅你歪了,我怎不满意。”

    我道:“那你把那两个美人还给丞相干什么?”

    典满低下头,不吭声。

    我疑惑道:“你不跟玉儿一样,不太懂男女间的事吧?”心:“我是你长辈,又情如兄弟一般,你要不懂也不要紧,我可以传授你一些现代性知识,比你们这时代的房中术强多了。”

    典满的大黑脸憋得几乎全成紫色了,就是不肯说话。

    我慢慢诱导:“不懂不要紧,这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不懂可以,我可以教你,就像你跟我戟法,阵法一样嘛!”

    听到这里,典满忽然“噗嗵”一声,伏着身子趴在地上就大笑起来。

    我心:“古人就是愚昧落后,连典满这种勇士也觉得男女这种事不能。唉,既然你不信我,那是你自己坐失良机,以后再求我,我也不来教你了。”

    典满笑了一阵,直起身体,见我脸色有点悻悻然,忙道:“飞帅,小满也是男人,怎么不喜欢女人?只是我姑姑从小就告诫我,不许我沾染女色。小满不敢违抗,所以才做出这种让飞帅不悦的事情。”

    我道:“你姑姑?你姑姑是……”忽然了起来,典满说过,他是有个姑姑,也就是典韦的妹妹,我还救过她,好像叫韦帆,忙道:“你姑姑她为什么不许你沾染女色?”

    典满低声道:“姑姑说,我父亲当年就是因为女人才丧命的。”

    我心:“不对啊,典韦在宛城与张绣作战时阵亡,那是为了保护曹操呀!最多是他不该喝多了酒,脑子不够清醒,怎么跟女人扯上关系了?难道又是历史没记载下来的花边新闻?”忽然一醒:“对了,确实跟女人有关。只不过跟女人有关的是曹操。就因为曹操那家伙男人本能太强烈,一晚上都耐不住,人家张绣都投降了,他却去跟他寡居的婶母皱氏勾勾搭搭,生生又把张绣给激反了。”道:“你姑姑的话虽然有道,但你是典家唯一的男丁,总不能一辈子打光棍,让你们典家绝后罢?”

    典满嗫嚅半晌,道:“其实……其实……我……我不是……”

    我道:“我知道你不是不女人。这世界上不女人的男人,根本没有。得了,有机我见到你姑姑,我跟她说说。”

    典满喜道:“飞帅是我姑姑的救命恩人,你要说句话,姑姑一定不驳你面子的。”

    我道:“看你高兴的?怎么,真是很啊?可是……”我感到为难,十个美女,三个给了赵玉,两个被你送还给了曹操,还有五个,李齐、宋亮、公孙箭、刘大、刘二,正好一人一个,都分完了。“要不,我去跟赵玉说说,他反正也不太明白,不如叫他让你一个?”

    典满连着摇手,叫道:“不行,不行!飞帅,我先回去睡觉去了。”从地上爬起来,急急忙忙逃出帐去。

    我哈哈一笑,心情大感舒畅。过去只顾着采访、写书,周围又没有什么谈得来的朋友,除了偶尔跟韦巧巧聊上几句女人,哪里有过这么过瘾的胡说闲扯?

    大脑太兴奋,一时睡不着,索性取出那卷阵图,研究起来。

    只看了一儿,精神就恍惚起来,图上的线条晃来晃去,脑子怎么也不能再读明白那些字句简单却深奥无比的古解说。叹口气,毕竟不是这块料,再读也没用。收起阵图,仰面躺下,心里微微发愁:“这头一关算勉强过去,可下面的阵法怎么办?总不能老练这种简单的阵法啊,那样的话曹操岂不要生疑心,认为我是不是在敷衍他?”随手一摸,却摸到怀里那卷《秋风扫》的内功心法,心弦猛然一颤:“阿樱,我怎么把阿樱给忘记了?”一骨碌坐起来,大脑又一次清醒:“我今天一天都没有起阿樱,一点都没起。阿樱待我一片真情,为什么我却一点反应都没有?难道我真是那种不女人的男人?”

    不女人的的男人其实确实有,那都是些变态男人,像同性恋者、自恋狂者之类。我不也是这种人吧?

    我慢慢从怀里取出《秋风扫》的白绢,慢慢展开来。

    骑兵阵法不比步兵,看似简单的锥形之阵和方形之阵,花了两个月,才初见成效。我不禁感慨:“古人为了一场战争所花费的人力物力,实在远比表面看去惊人得多。”转念一:“任何时代的战争不都是这样吗?哪一次大战争不是把国家穷回去五十年?”

    这两个月比较平静,战事无多,偶尔许禇到营中来饮酒。因为曹休和典满总能弄到好酒,而且他和我们一伙很对脾气,所以每次都喝得很高兴。当然,我吩咐曹休和典满,尽量别把许禇再灌醉。期间唯一值得一的是四月二十七日那天。关羽谢绝了曹操全心全意地竭力挽留,终于还是离开了曹营,寻兄去了。临行前还专门来虎豹营向我辞行。我十分高兴,这说明他已经真正把我当做朋友了。顺成章地,我回赠了他几句:“关将军,河北虎狼之地,将军切需慎行。听说刘皇叔已离开河北,来到河南。如果我猜测不错,皇叔近日将赴汝南古“芒砀山”(今河南永城东北)和张飞将军汇合,最好将军不要渡过黄河,先探清皇叔去向,直接南下赶去芒砀山,兄弟便可以团聚。”

    关羽听说张飞还在世上,大喜,称谢而去。次日离开曹营,果然没有北上过黄河,而是沿着东南方向而去。

    还有一个消息是今天上午得到的。今天是六月十九日,汝南战线的探子非常沮丧地飞马来报,汝南一带的龚都叛军十分猖獗,大将曹洪与之纠缠了近半年,非但没有打垮对方,反而时有败绩。最近更发生曹洪部将前军司马王立因贪功心切,追击败敌,结果中了埋伏,折损五百多人,王立本人也被乱箭射死的不幸事件。

    得到消息时我正在监督虎豹骑的阵法训练。典满、赵玉等人听到这情况,纷纷鼓动我,要我向丞相请战,前去汝南平叛。我知道这俩小子闲了这些日子,手又痒痒了。我也很去汝南,不过原因多多少少有点不同。

    我去把刘备干掉。

    我和曹休商量,曹休了一,道:“飞帅,据我看这件事非同小可。黄巾仅两千余众,洪叔手下有五千兵马,还有李典将军相助,兵不谓不精,将亦非不勇,竟然还屡屡吃败仗,其中恐怕别有缘故。汝南郡在许都之侧,汝南不宁,我们的根基都动摇。所以我此次非我们虎豹骑出动不可了。我们不必请战,主公一定派人来招飞帅。但我军目前大敌乃是河北袁绍,虎豹骑如何使用,主公定垂询飞帅,还请飞帅事先好应对之策。”

    我看看他,心中暗暗佩服:“这家伙,得倒很周到细密。”点点头,让典满、赵玉自去督促本部军马,勿得多言。

    赶走了这两个捣乱鬼,我低头沉思:“史料记载,曹洪虽然比不上夏侯兄弟和他大哥曹仁,但也算得一勇将,李典更是个佐主奇才,小心谨慎,很少出错。这两人联手,那龚都不过籍籍无名之辈,怎么能连续占据上风?”转头问曹休:“阿休,曹洪将军连败,你觉得可能是什么原因?”

    曹休跟在我身后,分析道:“我看和汝南守将刘辟有关。”

    我道:“刘辟?”

    曹休道:“刘辟和龚都原来都是颍川黄巾贼军的大首领,五年前,刘辟与龚都因意见不合决裂,率军投顺主公,奉命镇守汝南。他虽然投降我军,但却仍旧放纵龚都在这一带掠夺。这次洪叔征剿龚都黄巾,刘辟表面配合,其实是坐观成败,在粮草辎重方面对洪叔根本没有一点支持。”

    我道:“这种人为何不及早撤换?”

    曹休道:“刘辟在当地势力很大,主公一直利用他的影响稳定汝南局势,安抚汝南地方的豪强。而且我们现在面临袁军这个巨大威胁,汝南方面根本没有太多的力量顾及,暂时不宜惊动刘辟。”

    我道:“依你看,刘辟有没有可能和龚都暗中勾结?”

    曹休道:“这很难说。但表面上,我们还没有任何确凿证据。”

    我唔地一声,意识到汝南情况的复杂性。

    曹休道:“汝南虽乱,但如果飞帅引军前往,定能一举平复。”

    我睨他一眼,道:“你这么拍我马屁,你洪叔听了,一定很不高兴吧?”

    曹休道:“我只是实话实说。飞帅用兵神出鬼没,变化多端。我仔细研究飞帅在白马斩颜良丑时的战术,奇招迭出,实在令人惊叹,相信除主公之外,我军没有一位将领能与飞帅匹敌。”

    我盯着他,道:“阿休,你我相识也有几个月了,你平时不是这么喜欢说笑话啊!是不是你也去汝南?”

    曹休脸上忽然一红,道:“我早知道瞒不过飞帅的。”

    我心:“建功立业,封妻荫子,不论任何时代,这都是每个有志气的男儿拼命去追求的,也没什么不好!”道:“你这么有志气,我一定帮你。”

    曹休大喜,道:“多谢飞帅。”轻轻贴近我身边,低声道:“阿樱见你。”

    我一个旋身,转了过来,道:“阿樱?她在什么地方?”

    曹休道:“夏侯叔父不愿意她四处乱跑,不许她离开自己的营帐。不过她现在已经偷偷到了我的营中。”

    我大吃一惊。曹营众将之中,夏侯渊为人性如烈火,最是暴躁。如果让他知道这件事,我和曹休都有麻烦。

    “你怎么能让她到你的营地去?”

    “飞帅,我有什么办法?阿樱的脾气你也知道,怎么干就怎么干。她原来是直接到你的大营去,正好在大营门口碰上我,让我给拦住了。”

    “没有别人知道?”

    “飞帅放心,我已让她改扮成我的别部司马,有自己专门的帐篷,我又派了亲卫守在帐门口,不有人知道的。”

    我低下头,心:“这丫头的胆子也太大了。可那天你为什么又那么急着走呢?”

    “嗯,那好吧!先让她在你那里呆几天。”

    “呆几天?”曹休苦笑,“飞帅,阿樱说了,你如果今天不去看她,她明天就要闯你的帅帐了。”

    我道:“是么?”心中忽然温情滋蔓,无法抑制。

    “好,晚上我去找她。”

    曹休四处看看,忽道:“飞帅,嘿嘿!我有一点请求。”

    我看看他,警惕道:“你还有什么事?”

    曹休压低声音道:“飞帅,你跟阿樱的事,我们几个都挺佩服。宋亮、李齐他们一直在说,这真是能者无所不能,连阿樱这么厉害的姑娘,也臣服在飞帅脚下,不知飞帅用的是什么绝招?飞帅,有时间,请你给我们传授几手,行不行?”

第五章 汝南平叛

    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第二天中午时,我们刚刚操练完毕,曹操的命令就传达下来:领军营督帅阿飞、副督帅曹休立刻至丞相中军大帐听令。

    我和曹休早已心里有数,接令后便飞马赶至曹操的指挥帐。

    曹操的大帐设在护军营里。大帐周围刀枪林立,警卫森严。

    许禇正在帐外,见我们来了,急道:“快进去吧,主公都等急了,催问了两遍了。”

    我和曹休对视一眼,心中均:“如何这般急迫?”得到命令我们就骑马赶来了,可说一点都没耽搁,曹操这么急,显然军情另有变化。

    中军帐中人声鼎。哦,二哥,你不是去芒砀山寻找刘皇叔了么,怎么到汝南来了?”千万别忘了,是我告诉你这个至关重要的情报的,一瞥杜似兰,果然见她脸上现出喜色。心:“还是你是我的知己。”

    关羽左手一摸长须,道:“喔,我只是从此路过。”

    杜似兰暗暗叹服:“关羽显然受到刘备压力,要寻机与飞哥为难,所以说话时时挑火,找到翻脸的借口。可飞哥机警无比,虽然半步不进,却也寸土不让,句句占住道,令他难以自食其言。”她虽不知道是我把刘备的消息透露给关羽的,但听到这里,也知道第一场危机已消失在无形之中。而这场危机,才是我今天遭遇的最大危机。下面已是风平浪静,顺风顺水了。

    右边那双锤将忽然马上前,在我面前停下,道:“两位别忙叙旧。我是刘辟。飞帅,我看你也不用进城了,你我便依照前约,力强为胜。就在这儿动手吧!”

    他面黄如土,极瘦的脸颊中一对三角眼,活似一条藏身草丛的眼睛蛇,凶恶地瞪着我。我只看了一眼,就觉得有些恶心,知道他因为得不到关羽的支持,不敢再让我进城,免得反而被我所乘。伸手摘下金银戟,看看关羽,道:“我阿飞客从主便,关二哥怎么说?”

    关羽蚕眉动动,忍了片刻,道:“好吧,生死由命,刀枪无眼,两位清楚了,关某也就不再多言。”

    杜似兰醒他道:“关君侯,要他们先重新验誓。”

    关羽淡淡道:“不必了。大丈夫一言九鼎,何况关某在此,岂容混赖?”

    我却:“兰妹这话有。这时代又不兴立字据,盖印戳。还是当面说清为是。再说,关公不给我妹子面子,我不能不给。”大声道:“杜军师所言极是。我阿飞发誓,若我败在刘渠帅手下,无论生死,我军立刻退出汝南,一年之内不与贵军为敌。如若反悔,叫我子子孙孙都永远见不到大汉的太阳。”心:“汉朝早就灭亡了,莫说我现在没儿子,就算将来有了,那时候我也该回去了。我的儿孙们沐浴的自然是共和的阳光,绝对不沾你们大汉一点的光。”军一阵骚动。我这誓言实在太重了!这样的人,一定是信然守诺的铮铮铁汉。

    杜似兰被关羽冷冷回拒,知他素来瞧不起女人,也不以为意。但我这几句话却让她吃了一惊,心:“飞哥,你怎么发这种誓?万一失手怎么办?回去曹操一定杀你。可要反悔的话,到时候应起誓来,儿孙们怎受得了?”明白我这都是为了她,心虽不安,还是感激地看我一眼。

    刘辟回头看看,道:“我刘辟若输了,自愿让出平舆,退到曹氏地界之外,与你们曹军不侵不扰,不敌不友。”说到这儿,似乎觉得过于示弱,嘿嘿一笑:“一年之后,咱们再打回来吧。就不知道那时还有没有曹操这个人呢!”

    他身后一部分黄巾轰笑起来。

    刘辟道:“如若老刘反悔,叫我……叫我……死在女人的手下。”说着,细脖一歪,三角眼狠狠横了杜似兰一眼。

    我冷笑一声,他侮辱了我的老板曹操,那还不要紧。可他侮辱了我的兰妹,岂能饶恕?随手把金银戟掷给赵玉,拔出曹操所赠百辟刀,挥手让他退开到安全场地,心道:“我也让你尝尝受人侮辱的滋味!你只不过‘六’辟,让你尝尝我的‘百’辟,看谁屁多?”到这里,却又不由好笑。

    龚都在旁,忽道:“飞帅,你怎么不用戟啊?”他见刘辟发下这个誓,明显是针对义妹,双方心中本来存有疙瘩,这时候自然更加不舒服。又飞帅二十招内便打败了我,要给刘辟支撑到二十招之外,那我这脸还往哪儿搁?所以忍不住就问了一句。

    我道:“金银戟枪坚刃利,我若凭仗此宝物赢了刘渠帅,未免胜之不武。诸位不服,天下人也不服。”

    刘辟脸色一变,他脸上颜色本来就象黄土,这时变得更黄了,冷冷道:“飞帅就用这柄短刀跟我比试?”

    我淡淡道:“怎么,不行么?”

    刘辟瘦脸忽然涨红:“你……”

    杜似兰轻轻问身边杜瑞:“瑞叔,你看……”

    杜瑞低声道:“我看无碍。”

    杜似兰甚是相信他的眼光,当即格格一笑,声如黄鹂出谷。待众人目光集中到她脸上,才轻声道:“飞帅光明磊落,气度惊人,我杜似兰佩服。”

    数千人众目睽睽之下,她声音却如此之轻,语句如此之少,实是深得说话之窍要,令我这现代人也不禁暗伸大指。

    说话并非越多越有,也不是声音大了别人就听得更清楚。通常的情况是,越是掌权的人,越是可以随便说话的人,他们说得就越少,声音就越低。因为说得少,大家必须仔细揣摩,所以记得牢;因为声音轻,众人必须拼命竖起耳朵聆听,所以听得特别清楚。

    这一仗下来,我不但在黄巾军中树立起英勇无敌的形象,也将以磊落自信的个人魅力不可阻挡地走进每名战士的心灵深处。

    兰妹适时有效的捧场,居功至伟。

    我微微低下头。却忽然发现关羽神色微异。

    关羽左手轻捻着几根胡须,眼里射出复杂的感情。

    作为吕布多年的主要对手之一,他是很清楚金银戟的威力的。每次与吕布相持,他都只能以下风之势守住和局。若不是他的青龙偃月刀亦非凡品,他根本就无法与吕布抗衡。

    在曹营之时,他本是有机得到这枝戟的。

    曹操天性豪爽大方,对他所爱慕的关云长,任何宝贝他都不吝惜。

    只要关羽肯开口。

    但关羽没要。

    他认为这世界不可能再有另一个吕布了。

    而换了其他人拥有这枝戟,他都无所畏惧。

    现在他隐隐觉得自己有点错了。这个阿飞,实在是毫不弱于吕布。

    不,甚至比吕布更厉害百倍。

    现在不除了他,日后如果双方为敌,自己能胜过他的金银戟吗?

    但同时,他又起了曹操待己之厚。

    而阿飞,他不但义气过人,而且,也是我的朋友啊!

    赤兔马轻嘶一声,遵从主人之意退后一步。

    关羽的口中,轻轻吐出一个字:“好!”

    这一步一字,内涵之富,价值之高,也是无法估量。

    我抬起头来,双目之中,精光顿烁。

    刘辟离我最近,立刻感受到我迅速膨胀的自信和杀气。他大喝一声,举锤便打。

    他的两只铁锤圆如大个的西瓜,锤面上雕有青绿色的花纹,估计足有五、六十斤。我知道自己马战功夫虽然练得纯熟,但到底没经过实战锻炼,见他来势凶猛,心中不由自主闪过一念:“不如下马步战?”转瞬就生出怒气:“与刘辟这种无名之将也不敢在马上一拼,以后如果遇上一流大将,还不立刻就得逃跑?”这么一,胸腹间立生感应,滔滔内息忽然自行上冲,不绝地流入右臂。

    几乎是迫不得已,有意无意间,我猛然大喝一声,百辟刀闪电挥出,迎向刘辟的双锤。

    双方观战的高手无不失色。我掌中刀比刘辟的西瓜锤轻了十倍不止,马上作战,没有回旋余地,没办法以内化外,以柔克刚。不管外力内力,都是一样:一分力道,一分胜算。就算我内力方面远在刘辟之上,也决不可能高出刘辟十倍。所以最好的方法是以巧破力。他们怎么也不到我第一招就和刘辟硬拼起来。

    赵玉和龚都同时叫一声:“啊哟!”杜似兰双手猛然握紧,关羽捻须的手忽然停住。只有杜瑞一动不动,镇定自若。

    奇怪的是,在这交战的险恶环境里,我竟然听到、看到所有我知道的情景。即使是我内功大成以来也从未出现过这种情况。

    我又进步了!

    啊地一声,刘辟被我强劲内力冲得仰面倒在马背上,双锤划了一个美妙的半弧,荡了出去。

    他虽然在臂力上毫不逊色,但在我无意识的内力爆发冲击之下,身体却经受不住。

    一刀挥出,内气发散。我勒住战马,这才起:“刚才是怎么回事?”怎么一下就和对方硬拼了一招?这可和我的预定方针不太相符合。

    赵玉大叫道:“飞帅,快呀!”乘着刘辟失去控制,再有一下就赢了。

    关羽哼了一声。

    杜似兰轻轻嘘了一口气,道:“一招之下,胜负已判。”

    战阵上,刘辟慢慢从马背上撑起身子,嘴角渗出血迹。他伸袖抹了一下,三角眼难以置信地盯着我:“你这刀有多少斤?”

    我掂一掂,道:“四斤左右。”

    刘辟道;“四斤?”他看看自己的西瓜锤,惨笑一声,“四斤?你用四斤的刀封开了我五十七斤的锤?嗐!”他骤然双腿一夹,“小子们,走!留在这里丢人现眼哪?”纵马向东南而去。

    属于他指挥的黄巾占了全城军队一半以上,见主将惨败而逃,纷纷追赶逃去。龚都和杜似兰商量几句,手一招,也率众尾随而走。杜似兰临行回望我一眼,我轻轻点一点头。杜似兰璨然一笑,飞马去了。

    待到天清云媚,大地复明。城下已只剩下五个人。

    除了我和赵玉,对面是关羽和另外两个人。

    中间一位我是认识的,大名鼎鼎的刘备刘玄德。他右边还有一个英气勃勃的青年人,麻布帻巾束发,身披褐色外袍,坐下一匹花马,马背横着一口大车丁那青年见我看他,微微点头,笑了一下。

    刘备脸上笑意甚浓,扬鞭道:“飞帅,你上次骗得我好苦,也追得我好苦。”他指得是我冒充颜良使者拿关羽糊弄他和白马山斩丑那一仗。

    我测算着双方的距离,结论是爆发力极强的赤兔马配上关羽的青龙刀,我没办法杀死刘备。当即笑道:“皇叔恕罪!”心:“怎么,旧事重,还动我的心思?不过黄巾都逃了,现在我可不用怕你了。”

    刘备道:“哪里!其实如果不是飞帅止住追兵,我只怕已被张辽和徐晃捉住了。说到最后,我还是得感谢飞帅手下留情呀!”

    是吗?我恍然大悟:“我说呢!我对张辽和徐晃够仁至义尽了,他们怎么还那么痛恨我。玄德仁德布于四海,关君侯又这么义薄云天,阿飞自然不敢得罪。”

    那年轻人笑道:“飞帅两次义释战俘,也很仁义啊!”

    关羽瞪他一眼:“你伯父在此,休得胡言。”

    那年轻人忙道:“是,父亲。”

    刘备微叹一声:“平儿没有说错。飞帅不但智勇双全,而且心怀正义,我刘玄德佩服!可惜……唉!”

    我心:“别可惜,等以后你就说可怕了。嗯,这青年就是关平了。”

    正在这时,马蹄声响,后面冲出匹白马,赵玉挺枪叫道:“你就是关平吗?听说你和我典哥哥恶斗三十回合,一点都没落下风。我也来和你大战三十回合。”

    刘备道:“你可是赵楷大哥的玉贤侄么?别动手,我和你三叔子龙恩同兄弟,大家都是自己人。”

    赵玉回头看?我,心:“我三叔怎么交了这么多兄弟,这不是占我便宜吗?”他没亲眼看到关羽力斩颜良,却见过他喝醉酒的样子,心中殊为鄙视,连带对刘备的印象也不甚佳,生怕双方叙起交情,又要拜见长辈,道:“不打就不打。”拨转马头,哗啦啦又跑回来了。

    我估计时间,大概已过去半个时辰,心:“离约定时间快到了,有话得赶快讲,别等援兵来了,让曹休、刘晔见到我和刘备他们拉家常。”道:“皇叔,汝南已无作为,你现身相见,可有什么话指教阿飞吗?”

    刘备点点头:“飞帅,我也知道时间急迫。唉,虽然我知道曹操有飞帅相助,袁绍已必败无疑。但我还是要尽尽人事。将来在战场上有什么对不住飞帅的地方,尚祈飞帅谅解。”

    我道:“双方各为其主,没什么对不住。皇叔还要返回袁营?”

    刘备道:“不错。不过,二弟不和我一起去,他去芒砀山和我三弟合,暂时待变。”

    我道:“这样最好。”心:“关羽刚从曹家出来,肯定不好意思跟曹操为难,再一个袁绍是否能容关羽,也是未定之数。刘备得很周到。”

    刘备道:“我求飞帅一事。”

    我道:“皇叔毋须客气。我能做到的,一定不推辞。”

    刘备道:“汝南一战后,周围十余县将全部被贵军收复。芒砀山也将成为贵军境内之地。我请飞帅约束汝南守军,不要进入芒砀山中。”

    我心中暗笑:“占山为王,落草为寇吗?”脑子动了动,即知如此对双方都好。虽然我军人数占优,可对付关、张等狮虎之将,除非我亲自出马,还得加上几一流大将助战,才有可能把他们击败赶走。立刻道:“一言为定。”我现在是汝南都督,有这个权力。

    刘备拱手作别:“那么刘备告辞了。”又深深看我一眼,和关羽、关平策马而去。

    最后这一眼又让我迷糊了一下。

    他娘的,这家伙真不能放过。否则,总有一天我断送在他手上。

第六章 残酷相持

    舜温示而来的是飞督帅,刘辟、龚都全都一触即溃,大败而逃,那是一日数惊,生怕我下一个目标就是他们。所以十日之内,降顺的官、书纷至沓来,卑词求饶。剩下拒绝投降的个别地方,也被阳安都尉李通和曹洪的联军血洗。不到一个月,汝南全境已全部安定,再没有一寸背曹向袁的土地。

    我终于能松一口气了。

    也很自豪,以两千多人马,一个月之内竟然击溃了上万的敌军,平定了汝南数十座县城,就算是用兵如神的曹丞相,也不过如此吧?

    所以,当典满议临走之前出去玩玩,我欣然同意。留下曹休、刘晔、李典三人署汝南事务,一大早便带着典满、赵玉、公孙箭等人出城到近郊打猎散心去了。

    晨曦微现,轻风宜人,吹得我十分舒坦,正是夏季一天中最凉爽的时辰。我纵马在旷野上驰骋,享受着这难得的悠闲和轻松。

    典满黑马追了上来,扬鞭道:“飞帅,你说这夏天要是不热,那该多好。”

    赵玉在身后嘻嘻道:“典哥哥的笑话说得真是好。夏天不热,那还叫什么夏天?”

    典满道:“你怎么老跟我作对?现在不就是夏天,现在热不热?”

    赵玉道:“现在是夏天的清晨,所以不热。你要在盛夏的上午、中午、下午、傍晚、深夜……”

    典满做势捂耳:“好了,好了,你别说了,我服了你了。”

    我道:“小满其实说得也不错。在很远很远,就有一年四季百花盛开,气候如春的地方。”说到这里,我忽然起我的办公室。我在《拳宗》的办公室,岂非就是小竹设计的无季室?

    典满道:“飞帅,真有那样的地方么?”

    “是啊!”我随口应着,忽然生起一股思家的感觉。

    赵玉道:“飞帅见多识广,他说的自然没错。”

    典满横他一眼:“我说飞帅错了吗?”

    忽听公孙箭喝道:“大胆孽畜!”“嗖”的一箭,只听“嗷”地一声惨叫,接着一阵吠吠之声。

    我抬头一看,只见不远处一个不高不矮的黄土堆下,十余条野狗围住一个衣衫褴褛、大约十一二岁的孩子,虽然被公孙箭射死一只,但剩下的却并不,仍旧此进彼退,交替进攻。那孩子骨瘦如柴,两手挥舞着一根木棒,左拦右拒,拼命抵抗。

    我眼见事急,张弓搭箭,瞄准一只野狗,却又怕伤到那孩子。道:“孩子和狗太近,你们没把握的就别动手,让公孙司马一个人来。”

    典满一箭射去,正从一只野狗的屁股上直穿进去,连箭尾也不见了。那狗叫也没叫一声,倒地便死。

    赵玉道:“这是什么箭法,怎么射人家屁股?”

    典满笑道:“这叫射尻箭,我父亲教我的。我们老家那儿的猎人打老虎豹子和狼的时候,为了怕伤了皮,卖不出好价钱,都是这么射的。”

    赵玉道:“是吗?我也来试试?”一箭飞去,也从一条野狗尻尾正中射了进去。那狗却一蹦老高,调头冲了过来。

    赵玉道:“哎,怎么不对啊?”

    典满急忙又搭上箭瞄准,骂道:“你吃奶的力气哪儿去了?这箭不全部穿进去,射到心脏,野狗怎死的?”

    我见机不错,不用担心误伤,立刻一箭过去,正好从这条狗嘴里射了进去。那狗立刻栽倒。我道:“你们射尾,我射嘴。正好。哈哈!”

    公孙箭喝采道:“飞帅好箭法。”横向驰马数十步,一箭飞去,又一狗应弦而倒。

    我道:“公孙司马才好箭法。”

    典满嘀咕一句:“对穿双眼,有什么了不起?”纵身而起,双脚踩上马背,然后左膝侧曲抬起,成一柱独立式,黑砥似死拉奔了一儿,一箭电出,一头最大的灰色母狗团身而仆,死于非命。

    赵玉啊地一声。原来典满这一箭是从一只野狗顶门上射入,箭头上孕含内力,将那野狗的头颅震开,劈为两半。而公孙箭所射的两只箭却全部从野狗的两只眼睛上对穿而过。心:“比邪门吗?可也压不倒我。”嗖嗖三箭射出,三只野狗一齐仰倒。

    公孙箭收弓笑道:“典都尉一箭劈颅,实在高明;玉公子家传连珠三现,箭箭皆中咽喉,果然一绝。我公孙箭佩服!”其实赵玉的箭法虽好,但因为马高狗低,又不是正面相对,所以赵玉只能射到三只狗的侧颈部。公孙箭有点过于恭维了。

    赵玉看看典满:“比起公孙司马的穿眼箭,我和典哥哥都甘拜下风!”

    公孙箭看看典满:“我这种穿眼射法,和典都尉的射尻箭法差不多。是我们北地猎人猎取动物的皮毛时的专门箭法。我有次偶然见到,了过来。看似花巧精妙,其实在战阵之上根本无甚大用。还是玉公子的箭法实在。”

    我笑道:“是啊,要对穿人的两只眼,那可真不是容易的事,也不需要那么费事。而且,战阵上敌人不是坐在马上就是面对着你,你又怎么射他们的尻?除非是逃兵。可是射逃兵的话,小满又不情愿吧?哈哈!哈哈哈!”

    众人都大笑。典满本来颇不服气,这时也忍不住笑道:“那也不一定。小满也别的射术,再来比过。”

    这时剩余的几条野狗见机不妙,一轰而散,各自逃去。典满正要去追,我道:“算了,别追了。刘大,刘二,你们先过去看看那孩子吧。”

    那孩子见野狗群散了,精神一松,栽倒在地,晕了过去。刘大在他身边跪蹲下来,把他抱在怀里,刘二取出水囊,喂他水喝。

    过了一儿,刘二道:“飞帅,他醒了。”

    我道:“看他像是饿坏了,给他吃点东西。问问他,他是那个村子的,你们送他回去。”

    刘二喂那孩子吃了些干粮,问了一儿,神情沉重起来,回禀道:“他说他村子里许多人都被官兵征夫或者杀掉了。剩下的人前几天又大多得了瘟疫,都死了。他和母亲侥幸没传染上,逃了出来,已经三天没有吃的,母亲饿死了。他好不容易挖了个坑,把母亲埋了,哪知道这群野狗又把坟拱开,吃他母亲的肉……”

    我皱起眉,低声道:“好了,不用说了。”举目远望,果然田园荒芜,野草杂生,村落废弃,余烬尚存。昏暗的太阳升了起来,照在空荡荡的原野上,几只乌鸦在光秃秃的树枝上“呱呱”地叫着。路上行人极少,一阵风刮来,吹得田野道旁大片的枯草和黄土高低起伏,飘飘洒洒。

    奇怪,刚才我怎么就没注意到这里的景色实在是糟糕透了。

    典满恨恨道:“他娘的,肯定是刘辟害的。”

    我心:“人家说的是官兵,说不定也有我们曹军一份。”只觉大好的心情忽然坏到极点,感觉自己就像一个杀人的帮凶。懒洋洋摆摆手,道:“好了,走吧。把这孩子也带回平舆去。”刘大应了一声,抱着那孩子上了马。

    众人也都觉得兴致已失,一齐拨转马头,随我返回平舆。

    回到平舆帅府,我让他们都散了,独自进入自己的卧室,合甲躺在军用榻上休息,心里闷闷不乐,道:“我在守拙一族时,那是有名的老实善良,勤勤恳恳,一门心思潜修问。哪儿到了这里,居然成了统率一军的大将。古人说得好:一将成功万骨枯。我在这儿几个月,性格大变,说谎骗朋友、诡计杀敌人,什么坏事都干得自然而然,毫不脸红。究竟我是怎么了?难道我在守拙一族时都是伪装的,到了三国,条件适宜,又没人知道我以前的来历,就恶性大暴露?可这么干下去有什么好,现在我还没成功,就直接间接杀死了颜良、丑以及他们手下的许多官兵,还有像这孩子村子里的人。我不知道的,只怕更多。要成功当一回皇帝,那还得杀多少人啊?唉,别再陷下去了,干脆我回去吧?”

    可是要回去,必须找到池早,让他带我一起回去。

    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池早不知打的什么鬼主意,而且现在一年游才玩到一半,要他回去,那比登天……不,登天太简单了,那比要他自杀还难得多。他上次给我个破车轮解围,应该也来到官渡大营了。回去以后得找找他。

    胡思乱一阵,迷迷糊糊朦了一儿,做了几个记不起的梦,忽然被外面轻轻的敲门声惊醒。曹休的声音透进来:“飞帅,属下曹休有事禀告。”

    我坐起来,道:“阿休啊,进来吧。”

    曹休推门入内,看看我脸色,道:“飞帅,目下汝南已基本平定,是否班师返回官渡?”

    我听他语气有点不对,心:“今个怎么说话发颤?”道:“出什么事了?这么紧张。我不是告诉你们今天休,明天一早出发么?”

    曹休不好意思地低低头,道:“前天派往官渡的探马回来了。原来袁军从本月十五日起,就开始强渡黄河,现在已有近五万大军过了黄河,进占白马、延津一带之南,依沙筑寨,步步为营,东西延绵三十余里,慢慢向官渡逼近。”

    我算了一下,今天七月二十一,有个把星期了。

    “那就是说,在正面,我军已全部退过黄河南岸,收缩至官渡大营了?”

    “是啊,我军已无退路。”

    我站起来,笑了一笑:“难怪你这么紧张。丞相为何不早点派人来通知我?”

    曹休道:“可能主公怕分了飞帅的心。”

    我道:“唔,可能。不过我既然知道前线紧张,就不能不改变计划了。阿休,你立刻传令,限半个时辰,虎豹骑全体官兵好行装,喂饱战马。”

    曹休没动。

    “怎么不去啊?”

    曹休道:“飞帅,虎豹骑全体已装待发,只等飞帅的命令了。”

    我心中暗吃一惊,脸上不动声色,道:“是吗?那好,走吧。”衣甲原本没卸,只要戴上头盔就行了。

    出得帅府,只见五百虎豹骑已列好队伍,齐齐,鸦雀无声。刘晔、典满、赵玉、公孙箭等都乘马端坐在队列之前,脸上都表现得比较紧张。

    李典站在台阶上,见我出来,忙行礼道:“飞帅,前线可是吃紧么?小将也愿随军前往。”

    我看看他,又看看众将,忽然哈哈大笑:“瞧你们吓的!袁军当然是要过黄河的,那时因为丞相早就定下将他们在黄河南岸一举全歼的妙计。你们别这么哭丧个脸,不然等回去丞相看到,我们到底是打了胜仗凯旋归来,还是吃了败仗逃回来的呀?嗯,现在解散,该怎么玩还是怎么玩,明天一早回官渡大营向丞相报功去。兄弟们放心,我阿飞是不亏待大家的。”

    官兵们欢呼一声,气氛顿时松快许多,众人各自下马回营赌钱睡觉去了。

    我一指目瞪口呆的曹休:“阿休,你给我进来。”转身回到帅府,往帅位上一坐,左手扶了刀柄,右手轻敲帅案,心:“好小子,你要跟我斗?好啊,咱们现在不妨就开始玩这个夺权游戏。”

    曹休神情肃穆,悄悄地走进来。他身后,刘晔、李典、典满、赵玉等将官也都无声无息跟了进来。

    我先发制人:“大家都来了,也好。我先问问你们,没有我的命令,为什么紧急集合?”

    李典、典满、赵玉的目光,都看向曹休、刘晔二人,心:“你们背着飞帅发出紧急将令,干什么?”

    我明白了,这是曹刘二人合谋,与他人无关。哼了一声:“我阿飞受丞相之命,为汝南平叛都督。现在,汝南刚刚平定,曹副帅就大造谣言,蛊惑军心,擅自作出决定,造反吗?”

    曹休急忙跪下,低头应道:“末将不敢。”偷偷斜一眼刘晔。

    我毫不客气,心:“让你们都先见识见识我的厉害。”

    “你不敢,那是刘先生的意思了?”

    刘晔脸上一阵青一阵红,道:“这……这是主公的意思。”

    “主公的意思?那我怎么不知道?”

    典满和赵玉互相看看,心下都起张尚晃的前例来:“主公对飞帅看重正殷,断不突然冒出削夺飞帅兵权的念头,定是你们不服飞帅,私自行动。”

    李典已忍不住道:“两位大人,到底怎么回事?”

    刘晔道:“这个……这个……是这样,今早飞帅出去打猎,我和曹副帅接到主公的令谕,因袁军南渡之后步步逼近,离我军已不过数十里,官渡压力渐重,所以命我军平定汝南之后,立即返回官渡助战,不得迟疑。曹副帅执行命令心急,未及上报飞帅,造成了误。对,这都是误!都是误!”

    他不愧是曹营有数的谋士,脑子转得快。曹休连忙应道:“是啊,是啊!飞帅,属下怎敢越权擅主,只是主公令急,一时脑筋糊涂,才发出紧急将令的。”

    我心中明镜一般,定是这两人这期间在曹操面前说了我的坏话了,所以曹操才给他们密令,密谋剥夺我的实际指挥权。可惜虎豹骑听惯了我的命令,我几句话就说服了他们。现在他俩只好往误上扯。别说我不信,典满、赵玉不信。连曹操的心腹之将李典也都露出不信任的神色。

    可我没办法惩罚他们,他们是曹操派来监视我的,除非我立刻叛曹而去,否则我是不能动他们的。只能敲敲他们,要他们以后动我脑筋的时候多三思几遍。

    我打个哈哈,道:“原来是这样。那倒是我误你们了。阿休,起来起来。不过,眼下前线再紧张,也不应该随便向士卒讲明。如果我们这么慌慌张张一撤,情况就糟了。刚刚归附的那些县听说这个消息之后,以为我军势弱将败,立即又蠢蠢欲动,揭竿而起。汝南形势又将复杂化。”

    李典道:“飞帅言之有。飞帅,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我道:“明日我率军北返。但旗号不能变。另外,还要请李将军坐镇平舆,稳定局势。待丞相命令下来,再做定夺。预计曹洪将军和李通都尉五日内也将赶回此地,你把我的话告诉他们,让他们也暂时留在汝南弹压。我料我军与袁军对峙,将时日很久,这段时间李将军不能闲着,粮草方面要多多用心筹备,以备前敌急需。”

    李典脸现钦佩之色,应道:“是,李典遵令。”

    刘晔和曹休互看一眼,都点点头。

    我手一摆:“都回去休息去罢。”起身回卧室去了。

    这个插曲令我大为气愤的同时,心情立变。狗娘养的曹操!我本来被古代战争的野蛮残酷搞得心神不安,又有点打退堂鼓。可你现在就害怕我功高震主,开始着防我,戒备我,太不够义气了。我还真不服这个气,偏偏要再显些本事,多捞些资本,然后挑明了招牌,跟你大干一场。让你知道我阿飞的厉害!

    七月二十七日下午,我率军返回了官渡。那救来的孩子则托付给李典,让他找户好人家安置。李典一口答应,保证找个最好的人家收留他。

    我没到的是,曹操居然亲自站在大营外等着我。不光他,曹家上层的主要成,以荀攸、郭嘉为首,武以夏侯兄弟打头,全都列为两队,夹道欢迎。

    我急忙下马,上前行礼:“丞相,阿飞何德何能,岂敢劳动丞相和诸位大人的大驾?”

    曹操扶起我,示意我身后众将都起来,笑道:“我等皆是败将,惟有飞帅大胜而回,岂能不接?”

    我怔了一怔:“丞相何出此言?”

    曹操回头看看夏侯惇等武将,道:“我已为飞帅准备好了庆功酒宴,请各位先入席罢。今天开禁,大家可以喝几杯。哈哈!”

    我和曹休、典满、赵玉等都卸了头盔,交给侍者,随曹操走进帐去。

    盘坐已定,我打量满座诸将,个个都有点焉,夏胳膊上还绑着白布,显然带了伤。官虽大都镇静自若,但也有点强作笑脸。只有曹操满不在乎,谈笑风生。心:“是不是跟袁绍打起来了?”

    一问,果不其然。不但打了,而且已连续三天,打了三仗之多。

    曹操喝口酒,捋了捋沾光的胡子,道:“袁营目前扎在离我们有五十里外的林柜坡,连绵上百里,声势浩大。前些天,他们每天都要派出悍骑到我军寨前讨战,我军出击三次,都没能讨到便宜。现在飞卿回来,我可要能者多劳,请将出战了。”

    我心:“你干什么?借刀杀人啊?”道:“丞相,阿飞自当尽力。明日一早,阿飞便去河北的铁骑。”

    曹操大喜,笑道:“我就知道飞卿不?我失望的。来,喝酒,喝酒。”

    晚上,我到自己的营房,悄悄招来宋亮和李齐,询问这几日战况。

    哪知道他俩刚进帐一柱香不到,赵玉和典满也先后摸了进来。

    这二人也互相看看:“哎,典哥哥,你怎么也来了?”“是啊,玉兄弟,你怎么在这儿?”

    我道:“行了,你们也都坐下吧。宋亮,最近一个月,我军情势到底如何?”

    宋亮道:“飞帅,难道主公没跟你说起?”

    我道:“我军战斗不利,丞相当着各位大人的面,自然不能多说了。你说说就行了。”

    宋亮道:“是。半个月前,两军据营相抗。开始袁军将领率军挑衅,我军出击了三次。第一天,是袁绍的左军大将韩猛引五千骑兵前来挑战,声称要为弟报仇。我们讨令出去的是中护军韩浩大人和曹仁将军。主公也亲自为他们观敌压阵。曹仁将军本先打头阵,但韩护军抢着杀出阵去,与那韩猛力战。三十合以后,韩护军右肩中了一枪,兵器落地,败了回来。韩猛紧追不舍,曹仁将军急忙上前挡住他。主公见形势不佳,鸣金招回了曹将军。这一天我们输了。第二天张辽出迎高览,双方斗了上百回合,不分高低。这时不知何故,袁军中突然响起锣声,高览就退了回去,并率军走了。这一天我们没败,可也不能算赢。第三天,也就是前天,袁军中最负盛名的右军大将张郃前来挑战,指名要飞帅出战。主公见此人容貌不俗,赞美了几句,结果惹恼了夏侯渊将军,他骤驰

    乌骓,挥队出击。

    那张郃确实本领高强,枪法了得,在夏侯将军的钢刀之下毫无惧色,双方一口气恶战了五百多个回合,看得两边的军卒都愣了眼。主公恐怕夏侯将军有失,又生擒张郃,令乐进和于禁二位上去夹击。谁知道乐、于两位刚马前动,就被张郃看出来了,他故意卖个破绽,诈败而去。夏侯将军扳回前两天作战不利的情势,在后面就追。张郃退回自己阵中后,突然哈哈大笑一声,他身后立时涌出无数弓箭手,利箭纷飞,向我军暴雨般射将过来。他们弓强箭长,我军又没有准备,结果大乱。张郃乘机挥军杀了过来,我军大败,夏侯渊将军也受了轻伤。以后几天,张郃高览等将天天挑战,主公下令高悬免战,以稍挫对方锐气。这以后袁军就在我军营前垒土成山,建成五十余座堡垒,上立望楼,居高临下向我军放箭。我军在营里都要蒙着大盾,爬在地上才能行走。后来主公聚集谋臣商议,建造发石车,对准土山上高楼云梯一阵乱砲飞去,把袁军弓弩手打死无数。袁军大惧,不敢再登高射箭。后来敌人又出一计,命人暗挖地道,一直穿到我军寨中,以精兵突击。也被主公识破,急令军卒绕营掘长堑,使袁军地道自动露出。袁绍又白白浪费了时间军力。最近几日,敌将又来天天骂战。”

    我道:“原来是这样。我们虎豹骑可曾参战?”

    李齐道:“飞帅,我们是出去,试试飞帅的阵法之战。但主公就是不答应,说飞帅不在,不能轻动。这回飞帅你回来,我们可算有仗打了。”

    我嗯了一声,道:“对了,今天我看丞相身边侍卫换了人,许禇跑哪儿去了?”

    李齐道:“他十天前就回许昌督运粮草去了。”

    我点点头,又问:“我军训练情况怎么样?”

    宋亮道:“一切遵照飞帅吩咐,训练正常。六士破敌阵和九曜星阵都已非常纯熟,弟兄们早就憋着一股劲儿,要杀杀河北骑兵的威风呢!”

    典满道:“他!我就不信他们有这么厉害。明天我去张郃、高览,杀得他掉胆儿。”赵玉笑道:“那个韩猛是我的。他兄弟是我杀的,他要报仇,我就让他们兄弟俩一起到地下见面去。”

    次日天刚亮,远处突然鼓声如雷。

    袁军又来讨战。

    我正与众将吃早饭,心里这个气:“嘿,他!欺负我们到头上来了。”是这么,还是不动声色,和大家吃饱喝足,下令劈去寨前的免战牌,披挂停当,率领两千虎豹铁骑,杀了出去。走到营门口一瞧,曹操和一大群武全在

    那儿等着呢。曹操示意我不必拘礼。我也就只是向他一抱拳,便催马而出。

    这回袁军来的可不少,足有五千多人,一半马军,一半步兵。为首三大将,威风凛凛,杀气腾腾。有认得他们的,公孙箭、刘大、刘二都是原来袁家的,熟得很。公孙悄悄对我说:“中间那个大脑袋,就是后军大将、征西将军高览,他左边那个相貌雅,气度却很凶悍的,是右军大将、安西将军张郃,右边长长胡子的,是左军大将、平西将军韩猛。”

    我点点头,道:“今日我们首次出战,只许胜,不能败。大家振作点,别丢了我们虎豹骑的脸面。”

    众将一齐应诺。

    忽听对面有人厉声暴叫,袁阵中一将飞马过来,戟指道:“那个杀了我兄弟韩烈的狗贼,快出来受死!”

    凝目看去,正是那长须将军韩猛,他手持一条金钻龟背枪,胯下一匹青鬃马,满面怒容,肌肉横裂,生似要择人而食。

    赵玉嘻笑一声:“正说你呢,你就送死来了。飞帅,这家伙交给我了罢?”

    我点点头:“去吧。他的枪头是只乌龟,四只脚爪上可能都有毒,枪尖上也许有小孔,可以发射小毒针之类的暗器。”

    典满吐吐舌头:“这么厉害?玉兄弟,让我去他吧?”

    赵玉哼了一声:道:“还是顾着你的张郃、高览去罢。待我收拾了他,再帮你。”两腿一夹,白马冲出,笔管银枪一指:“小爷赵玉,你兄弟就是我杀的。你也和他一道去,我就送你一程。”

    韩猛大怒:“我找你好久了。纳命来!”抖枪便扎。

    赵玉拨马闪开,眼疾手快,枪尖在他龟背上轻轻一点:“慌什么?小爷我有的是时间。”

    两马一错镫,赵玉己向枪尖上一瞧,啊哟!银枪枪尖变色了。飞帅果然没说错,这家伙不是好人,竟然连乌龟背上也炼了毒了。嘿!这就杀我,哪儿有这么好的事?

    我在阵上松了口气。玉儿这小子很机灵,还肯听我的话,没上当。只要他不上当,以他的枪法,我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这时,袁军又有一匹花马跑出阵,马上将边跑边喊道:“我是一朵花李雨,谁敢来战?”这人五短身材,着一条五尺短枪,猴守猴瘦的,坐在河北产的高头大马上,煞是可笑。

    典满撇撇嘴:“这种人也配做大将?”赵玉公孙箭跃跃欲试,道:“典都尉不屑一顾,让我去收拾他。”催动坐骑,旁边哗啷一响,灰马驰出,马上大汉一摇手中的三环大砍刀,大叫道:“不劳公孙兄,我老李就可以了。”

    原来是李齐。

    二马飞奔,齐至中央。这两人一相遇,双方阵中都爆出一阵大笑。李齐的身材特别高大,那个李雨却又过于瘦小了,对比实在太强烈。李齐看着李雨,也忍不住乐了。

    李雨眼中冒出一丝冷气:“你笑什么?”

    李齐道:“你这么小,为什么也来到两军阵上厮杀?这儿可不是玩的地方,真要伤着你这朵花,我还真有点过意不去。”

    李雨冷笑一声:“废话!你以为长了个大个子,就能赢别人?”

    李齐道:“好了,我不跟你说废话。小李,今日我们二李相遇,也算缘分。来,我要动手了。”大刀举起,当头劈下。

    李雨见了他举刀的声势,脸上失色道:“噢,好厉害!”招架不住,拖枪圈马便败。却绕着自己的阵列而走,并不败回本阵。赵玉曹军阵中一阵嘘声。我却暗吃一惊,叫公孙箭:“无故而退,非奸即诈。公孙司马,快去跟着,李齐要吃亏。”

    公孙箭答应一声,撒马奔去。他身旁另一骑也于同时飞出。

    那一朵花李雨逃着逃着,偷眼见李齐追近,忽然尖喝一声:“李齐看镖。”嗖嗖,三只暗镖从腋下射出,直扑李齐额头、咽喉、前心而去。

    李齐急忙上身后仰,躺靠马背之上,堪堪躲过。却听李雨道:“笨蛋,镖在这儿呢!”又是一镖,欷溜溜一声惨叫,李齐坐下灰马仆地倒下,把李齐直掼下去。

    李雨叫道:“捉活的。”

    袁军前阵中窜出十来个挠钩手,将李齐拖拽过去,绳索捆住。

    李雨转回中场,仰首尖笑:“没脑的家伙,个大有什么用?还有谁来?”

    话音未落,只听公孙箭厉声道:“无耻鼠辈,看箭!”飕地一箭飞去,正中面门。一骑如一道电光,急闪过去,不待李雨掉落,已被这人伸手拿住腰上大带,擒捉过来。两军惊呼之中,他已驰骋而回,扔了下地:“快给他治伤,换回李齐,别弄死了。”

    我看看地上的李雨,皱眉道:“快去交给池早先生,看看有没有救。”又对这人道:“宋亮,你可是负责阵法的,如何可以轻易上阵?”

    这偷袭之人却是宋亮。

    曹休道:“飞帅,宋大人生擒敌将,震摄敌胆,功大于过,就先不要责罚他了吧?”

    我瞥他一眼,心:“你来邀买人心?”转口道:“我念你救友心切,这次就算了。下回不可这般莽撞。”

    宋亮低头受教,退回阵后。

    我暗:“不愧是虎豹骑的猛将,果然有自己的本领。宋亮一直不露锋芒,我平时倒是小看了他。”

    袁阵上忽然一阵骚动,张郃与高览并骑而出,迎住公孙箭。

    张郃道:“公孙将军,主公待你不薄,你为何反戈倒向,投降敌人?”

    公孙箭插弓摘刀,道:“多言无益,动手罢。”

    高览喝道:“你骂李雨无耻鼠辈。其实你暗箭伤人,何尝不是鼠辈?”

    公孙箭冷笑道:“为大将者,当光明磊落。我公孙箭虽使弓箭,从来没有暗中伤过敌人。那李雨一招未出,便使暗器。打不着人,便一声招呼不打,偷伤人家的战马。此等小人,不是鼠辈是什么?袁绍居然派出李雨这等不要脸的小人为将,可见气数已尽。张将军,你为人一向正直,怎么也能容忍这种人?”

    张郃微一皱眉,住口不答。

    高览目射凶光,道:“这家伙本来就是个反复无常的小人,张将军你跟他多说什么?待我拿下他,送给主公发落。”

    公孙箭冷笑道:“高览,你的本事,我都尽知;我的本事,你恐怕就不太清楚了。今日让你见识我公孙家的刀法。”斜展九环大刀,战马斜斜侧奔,道:“高览,来啊,过来些再打。”高览气得怪叫一声,大刀乱舞,打马追去。张郃忙道:“高将军,小心他的弓箭。”

    公孙箭在前面哈哈大笑:“张将军,你太小瞧我公孙箭了。”拨转马头,与高览战在一处。

    典满看了一儿,噫声连连:“公孙老兄的刀法不赖啊!五正四奇,这是公孙世家的九幽刀啊!原来他出身幽州的公孙世家。”

    我点点头:“这一场大战,大家都拿出真功夫来了。”

    典满道:“可他上次跟玉兄弟打,怎么不使这刀法?”

    我了:“一则他根本就无心为袁绍卖命;二来只怕是他看出玉儿的赵家枪,心中羞愧。故而不愿抵抗。”

    典满哦了一声,道:“看来这士气真是很重要。嗨!飞帅,小满也要上去给大家鼓鼓劲了。”

    我道:“要去你就去。你这身好功夫,现在不使,什么时候使?”

    典满道:“是。”兴冲冲一打黑马的屁股:“喂,咱们也出去吧。让他们见识飞帅天下无双的混沌破天戟法。”

    大黑马一下就窜了过去。

    典满笑道:“啊嗨,你也等急了?张郃,别傻站着,我典满来了。”

    张郃道:“来得好!”鹅卵石粗的大枪微微一颤,静待他上来。

    我心:“他这一招抖枪,动中显静,刚里藏柔,把如此一条铁枪抖得如同拉面扯面一般,没有二十年的苦功是绝对达不到这种火侯的,武功只怕不在丑之下。可惜呀,小满不怕他这样的枪法高手。”

    典满嘿嘿一笑:“张郃,你遇上我,只能怨自己倒霉。”铁戟迎风一晃,月刃上光华一闪,透出森森厉杀之气。

    张郃微吃一惊,暗道:“好烈的杀气!曹营中竟有如此高手?”他的枪法本以守中寓攻、后发制人见长,但见了典满的出手,知道对方和自己正相反,乃是以强攻为优,看他气势之盛,如果让他攻发了性,自己不一定能守得住,瞧瞧典满汹汹的大黑脸。心念一闪,当即改变战术,率先出枪:“看招!”直奔典满小腿扎去。

    这一枪好生奇特,疾如快马,但典满真要不躲,其实根本不能致命。典满脑子没转过玩来,出乎意料,急忙戟尾下荡,拨了开去。身形重心顿时显得不稳。

    我吃了一惊,暗暗叫糟:“小满上当了。”

    张郃喝道:“再来。”又一枪电闪刺去。这一枪更是奇特,目标却是典满座骑的右眼。典满更晕了,他压根就没到对方这么怪招屡出,危急中总算功力深厚,内劲外铄,引戟猛推,“嘡”一声,月牙架卡住张郃的枪颈,挡住了这一枪。

    张郃手腕一抖,长枪顺势往上一带,斜斜划出。典满只觉一阵厉风吹过,条件反射地一低头,噗地一声,头上的盔樱已被打了下来,劲力扫过面颊,辣辣生痛。

    典满魂飞魄散,大叫:“哎哟我的娘!”糊里糊涂拨马便跑。赵玉曹阵上自曹操以下,人人大惊失色。不到张郃竟然使出这等怪异枪法,三招就打败了典满。我也没到典满这么不经打,心中发慌,忙道:“鸣金。”

    值日官急忙敲动铜锣。

    赵玉和公孙箭刚打得有点味道,听到锣声,都有点不大高兴。但斜眼一看,典满败了下去,都不知怎么回事,而飞帅的军令更是绝对不能违抗,各自虚荒一招,便要回阵。

    可韩烈、高览一个要报杀弟之仇,一个心怀受辱之念,不约而同,一齐追了下来。张郃一见形势发展,不失时机地举枪大喝:“弟兄们,出击!”战马便突了出去。众军士见主将获胜,士气倍涨,呼喊着都杀将过去。

    这回变成三个人在前,三个人在后。然后是大队的袁家骑兵。

    赵玉见前面不远是典满正低头狂奔,火不打一处来,边催马追上,边叫道:“典哥哥,你跑什么?”

    典满伸手一摸:“我头还在吗?”

    赵玉骂道:“早掉了,被野狗叼去当晚饭吃了。”

    公孙箭听到野狗二字,忽然一醒。见自己三人渐至本队,后头看一眼,暗叫不好,忙道:“两位兄弟,快停住马。我们三人这么败回去,让张郃、高览乘势冲击入阵,必然动摇我军阵形,这一仗我们非大败不可。”

    赵玉啊一声叫,忙勒住缰绳,左手银枪枪杆顺手在典满的马鼻上轻敲一记:“大老

    黑,你跑什么?害不害躁?”

    典满的黑马呼喽一声,急停下来。

    公孙箭挂刀摘弓,道:“先用弓箭把这三将逼住。”

    赵玉一拍头,道:“对,我怎么就没到。”他动作极快,转瞬间左手已换枪为弓,右手手指缝里夹住三支狼牙箭。

    “看箭!”飕地一声,公孙箭率先一箭射出,目标是追得最近的韩烈。

    张郃等三将早知公孙箭神射的厉害,见他突然停马转身,急急一起勒缰。低头的低头,吞胸的吞胸。这枝箭噗地一下,正扎在韩烈青鬃马的左眼上。战马疼得前蹄一尥老高,将韩烈蹶了下去。

    张、高二将见韩烈落马,齐齐大骂:“叛贼,休放冷箭!”

    赵玉嘿地一笑:“还有呢!”飕飕飕,连环三箭飞出。三声惨呼,三名袁军骑士手捂咽喉,从马上栽了下来。公孙箭笑道:“我也来试试。”赵玉的三箭连环,又是三人捂住喉咙,倒栽马下。后面的骑兵一看,这地方射上就别活命!急忙都用手捂住自己的脖子,战马顿时都缓下了脚步。

    高览大喊:“快冲啊!”自己却往后退去。韩烈抢了匹马,也往下退。

    张郃看己方士气下降,步伐减慢,知道时机已去,不可能再讨到什么便宜了。暗暗叹息一声,长枪高举,连晃三下。后阵二千五百名步兵跟了上来,全是弓箭手,一齐张弓搭箭,压住阵脚,缓缓后退。

    宋亮叫一声:“飞帅,出击吧?”

    这一声将正在发呆的我醒了,心:“是啊,机不可失,趁他们没防备,让他们见识见识我的新式阵法。你们袁家发威过了,该看看我的了。”下令:“击鼓。”

    值日官道:“飞帅,我们已经鸣金了啊!再说,您看,那么多弓箭手……”

    我道:“笨蛋!现在我叫你敲鼓。是你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

    值日官明白过来:“是啊,,又不是我说了算,我多什么嘴?”给自己一嘴巴,手一挥:“击鼓。”

    鼓声陡然震天响起,宋亮大喝:“六士破敌阵第一变化。冲啊!”长矛一动,当先催马而出。从赵玉三人身边冲了过去。

    虎豹骑心领神,迅速列好队伍,随着他杀过阵去。

    赵玉扔了弓,道:“我们也冲过去吧?”

    公孙箭可舍不得扔自己的大弓,忙插回弓袋,取下大刀,道:“好。典都尉,你还用弓干什么?”

    赵玉哼了一声:“他要射尻啊!”一夹战马,白马哗地跃了出去。

    公孙箭忙道:“等等我。”看看典满,也冲杀去了。

    张郃大吃一惊,急忙举枪,喝道:“放箭!”刹时箭如飞蝗,呲呲连响。

    张郃枪一挥,督促马军准备撤退。准拟曹军前冲之势一停,便各自撤军。

    谁料曹军个个奋勇当先,没一个有后退之。而己方所射之箭,大半被盾牌弹落,少数空射而没,只有个别射上敌人身体,却没见一人掉下马来。显然根本没能射到要害。

    张郃定睛看去,对方军马铁盾闪闪,人影皆无。而阵形严密,更是十分奇奥,心知不妙,急道:“快撤。”也顾不得弓箭手了,率领本部亲军便走。高览一向佩服张郃,见他如此,虽然不明白,也是跟着就跑。韩烈眼光就差了,看着二人被影,兀自观望,道:“喂,你们也讲点大将风度,慌什么嘛!”还未转头,就听见己方前面的士卒一片鬼哭狼嚎,曹军的喝喊声如同天崩地裂般涌了过来。他还不算笨得到家,头也不回,两腿从镫上立起,猛力一夹战马,拼命便逃。只听一声响,后面一痛,屁股上已中了一箭。幸好箭力较弱,他一咬牙,探手拔出箭来,也顾不上扔,带伤去了。

    曹军势如破竹,一举围歼落后的二千五百名步兵,一个都没放过。

    等我赶到主战场,但见遍地都是尸体,已没有一个活着的敌人。

    曹休、宋亮、典满等穷追不舍,希望把李齐也救回来。公孙箭和赵玉则折转回来,来到我身边。

    我先称赞二人临危不惧,力转乾坤,接着脸一沉:“是谁下的命令,要把敌人全部杀死的?”

    公孙箭和赵玉互相看一眼,赵玉道:“我俩正问飞帅呢!难道不是飞帅的命令?”

    我哦了一声:“我下的命令?我下这种混帐命令吗?”

    公孙箭一捶马鞍:“狗养的,本来他们都已经投降了……又是曹副帅假传命令。”

    我道:“曹休?”忽然明白了,这场夺权游戏正在进行呢!略回头看看主营寨,道:“我知道了。这件事可能……以后你们不得向别人多说。”

    赵玉道:“飞帅,我们都看出来了,曹休夺您的位子啊!”

    公孙箭也向大寨看一眼,一拉他:“飞帅心里自然有数,别说了。”

    我淡淡道:“你们心里也要有数才好。”

    公孙箭沉声道:“我公孙箭既然跟定了飞帅,此后不管飞帅如何行事,自然赴汤蹈火,决无二心。”

    我知道曹氏的残忍已让这位极重仁义的将领愤怒了。因为这话无疑是向我表白,即使我要叛变曹操,他也跟着我干。

    “典满呢?”这家伙现在的情况也让我担心。

    赵玉笑道:“前些天在汝南的时候,飞帅还跟他开玩笑,不到典哥哥还真就射上……哈哈,射上别人的尻了!哈哈哈!”一句话没说完,笑得前仰后合,不可抑制。

    我道:“射尻?射谁的尻?”

    公孙箭也忍俊不住,笑道;“等典都尉回来,飞帅问他吧。”

    我放下心。只要典满不为这次败仗灰心丧气,别的我都不在乎。看看战场情况,道:“穷寇莫追,可以收兵了。”

    公孙箭道:“曹副帅急于立功,恐怕不听飞帅之令。”

    我微微一笑:“让他尝尝袁军的强弓,也是好的。”拨马而回。

    值日官敲起震天锣响,收军回营。

    曹操亲率武迎出寨外,笑道:“飞帅果然是福将,一出马就大获全胜。来,让本相来为你牵马。”

    我慌忙下马,恭身道:“小将不敢。今日能获胜,全仗丞相虎威,将士用命,阿飞何德何能?”

    曹操道:“本相今日亲眼见到飞卿的六士破敌?,果然厉害。我有飞卿,何愁不能平定天下?哈哈!哈哈哈!”欣然拉着我的手,哈哈大笑。

    他身后曹仁醒道:“曹休孤军深入袁军营前,恐有不测。”

    曹操了,道:“你率一军,快去追他回来。”

    曹仁应命,上马领军急去。

    赵玉和公孙箭互相看看,心:“这事应该派我们去啊,怎么把曹仁派去了?”

    曹操看看赵、公孙二人,道:“这两位今天表现出色,叫什么?”

    赵玉和公孙箭急忙施礼,通报了自己?姓名。

    曹操道:“哦,你们现充何职?”

    我代答道:“赵玉是云骑尉,公孙箭暂任中军司马。”

    曹操道:“好,赵玉升一级,为武猛都尉。公孙箭表现最佳,使我军反败为胜,连升两级,为神射都尉。还有,刚才活擒敌将的是宋亮吧?”

    我道:“丞相明鉴,确是宋骑尉。”

    曹操道:“他?升一级,为……捉将都尉。飞卿用兵有方,功劳更著,赏黄金一千斤,白银万斤。”

    我和赵玉、公孙箭一起谢恩。我偷眼看去,见赵玉、公孙箭二人脸现喜色,适才的不快已隐然不见。再看其他将领,个个面有羡意。心:“有功立赏,而且是当着众人的面升立功者的官,令被赏者感到充分的荣耀。这样一来,也使其他将官大生迎头赶上的念头。曹操御下,实在了不起。”

    虎豹骑来去如风,不一儿,曹仁已和曹休、典满、宋亮疾驰返回。不出我所料,各人灰头土脸,并没有能夺回李齐,还有不少士卒带着箭伤。

    曹操瞧一眼,便知道怎么回事,也不多,鼓励几句,就把我们全都请到中军大帐,设无酒薄宴犒劳。

    吃过曹操的赐宴,回到我自己的帐中。心里松了口气:“今天又过去了。”摘下盔,刚进帐,忽然一怔。

    一名军官正斜着身子坐在我的床榻上。

    帐中点着一根细烛,光线不明,我道:“你是谁?怎么在我的帐中?”

    那军官慢慢站起来,转过头来,俏脸生霞:“阿飞,你忘了我吗?”

    我凝目一看:“是你,阿樱?”

    阿樱扑了过来,搂住我的脖子,两个拳头狠狠捶打我的后背:“好啊,一去这么久,回来为什么也不来找我?”

    阿樱的铁拳,可不是好吃的。我抱住她,忍着痛,道:“别用这么大劲,我昨天刚回来啊!”

    我一用力,阿樱的拳头就使使不上力了。她两臂合拢,挂住我肩头,吐气如兰,在我耳旁低声道:“我你!”

    我心中一荡,咬咬她精巧的左耳朵,低低道:“我也一直着你啊!”

    阿樱“嘤咛”一声,娇喘渐急。我听着这令我心弦怦动的声音,闻着她身上使我七魂六魄俱散的气味,心头也渐渐火热,在她唇上吻了一下,道:“你这样进来,要让夏侯将军知道……”

    阿樱嗯了一声,玉展烫如火,低低道:“父亲不管了,我们……我们的事……他……他都知道了。”

    我心中大喜,暗:“我这女婿博得丈人欢心了。”看看帐门,道:“外面是谁?”

    外面传来刘大的吭吃声音:“飞……帅放……心。”

    我一听是他,真是放心了。嘿嘿一笑,伸手把阿樱横抱起来,走到床榻边,把她轻轻放好。

    阿樱星眸紧闭,一言不发。我也不再说话,只是一口吹熄了蜡烛。

    令人心神俱醉的时刻,根本就不需要多说什么。

    半夜,我忽然被恶梦惊醒,双手在空中一阵乱抓:“阿樱,阿樱,你别走!”

    一个柔软的声音在旁边响了起来:“阿飞,我没走。你的阿樱没走。”

    我睁开眼,几上的蜡烛不知什么时候又燃了起来,帐里很亮。阿樱明艳欢喜的笑脸正对着我。我一下抱住她温软的身子,道:“好险!我梦见你又悄悄走了。”

    阿樱挣出一只手,取过一块布巾,擦净我额上的冷汗,笑道:“原来你这么紧张我?我还一直怕你不要我呢!”

    我低头在她胸前咬了一口,调笑道:“你这么美,武功又这么好,谁见到不喜欢?”

    阿樱全身一阵轻轻颤抖,脸上红晕更浓,她忙轻轻推开我的头,道:“夜深了,别再闹了。”

    她这么一推,我反而冲动起来,猛一侧身,把她压在下面。

    阿樱身体微微动了动道:“阿飞,我有件事……不要……”嘴唇一热,已被我的嘴巴封住。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我们才又平静下来。

    我轻轻抚摸着阿樱光滑的脊背,轻声道:“阿樱,你跟我说什么?”

    阿樱枕在我手臂上,脸上显出痴醉的神色,喃喃道:“……我好困!明天再说吧!抱紧我!抱紧我!”慢慢把头埋进我的胸膛里。

    我拍拍她脸,一股倦意也涌了上来,轻声道:“那好,睡罢!”一口气又吹熄了残蜡,拥着她睡了。

    次日一早,我睁开眼,便找阿樱。还好,她正坐在一边梳妆。见我醒来,笑道:“醒啦?”向外喊道:“飞帅醒了,来人啊,伺候飞帅起床。”

    帐外应声进来二人。不过不是平日伺候我的亲卫,却是两名十余岁的婢女。

    我大吃一惊,自己全身几乎如同初生婴儿相仿,这等不堪形容,怎么可让这些小女孩看到?忙道:“谁让你们进来的?快出去。”

    那两名俏婢福了一福,却不离去。我推推阿樱:“阿樱,别闹了。快让她们出去。”

    阿樱睨我一眼:“昨晚我让你别闹,你怎么不听?”

    我怔了怔,看看她神色,低声威胁道:“我当然不听。你不赶快让她们出去,我可要再闹你了。”

    阿樱脸上一红,挥挥手:“小红,小叶,你们先下去。”。那两女捂着嘴退了出去。

    我急忙穿衣起床。阿樱梳妆已毕,也过来给我帮忙。我忽然起:“啊,我好像听宋亮说过,最近战事紧张,丞相下令将营中的所有女人都送回许都去了。你好大的胆子,居然还让女人出入我的帅帐?”

    阿樱道:“嗬,怎么了,我不是女人?再说,她们姐妹俩是伺候我的,我搬到你这里来,她们自然也要跟来了。”

    我皱皱眉:“你一个人还好说,可加上他们,目标太明显了。而且,战场之上非比寻常,几个女孩子,怎么能在这种危险地方?”

    阿樱道:“你可别小瞧她们。她们的武功都是我教的,身手绝不比你手下的虎豹骑兵差。你嫌太碍眼,我能改装,她们也可以改装啊!”

    我心:“你是不知道你丞相伯父的厉害,他的密探到处都是。这一笔帐是我亏,他一定给我记着。”曹休接连发难,已使我深深意识到,曹操的确一直没有放松对虎豹骑的控制权。现在他还用得着我,一旦事过境迁,就凭军营私藏妇女这一条,我就够杀头的。真烦!可这话不能跟阿樱说。

    阿樱为我穿好甲衣,系好甲带,然后蹲下身,给我套上战靴,边做边仰起脸道:“今天我要陪你一起上阵,行不行?”

    我心:“你还嫌我的罪不够大,把我死?”看她一眼。这一眼却使我改变了主意。阿樱那青春靓丽的容颜令我突然之间心情松弛下来,到:“反正走一步是一步,已经到了这时候,那就潇洒一点,管他三七二十一。”道:“好,你们三个都改换装束,一起跟我去罢。”

    阿樱大喜:“真的?”

    我笑道:“难道我堂堂飞帅,骗你一个小丫头?”

    阿樱起身便往外走。

    我道:“别急。”伸手拉住她。

    阿樱道:“干什么?”

    我一把搂住她细腰,在她脸上吻了一下,笑道:“先让我香香。”

    阿樱啐了一口,挣脱开我的手,向外跑去。

    我道:“去找刘大。”

    阿樱已出了帐门,应道:“昨天就知道了。”

    我摇摇头。是啊,她昨天能轻易进我的大帐,自然是刘大帮的忙了。

    和众将一起吃过早饭,还不见袁军动静。赵玉笑道:“只怕是昨天打怕了,今天不敢来了吧?”

    宋亮道:“不。他们本钱厚,昨天算不上多大损失。今天可能还来。”

    我道:“对了,昨天你抓住的那家伙,放飞镖的,怎么样了?”

    宋亮叹口气:“死了。还没送到池先生那儿呢,半道就断气了。”

    我道:“这就麻烦了,还指望拿他换李齐。没到他这么不经打。”

    曹休道:“都怪公孙都尉的箭法太厉害了。”

    公孙箭也有点后悔:“当时看这小子暗器伤人,实在是怒不可遏,用力大了些。”

    赵玉道:“这怎么能怪你呢?倒是那二千多袁军,如果抓住活?,那么多人,怎么也能换回李齐一个人吧?”

    曹休微微低下头,面上现出不自在的表情。

    我心:“你也后悔了?真的假的?”岔开话题:“你们说昨个小满射中别人的尻尾,那是怎么回事?”

    此言一出,诸人互相看看,一起大笑起来。

    典满本来默不作声,这时候也忍不住躁红了脸,笑了:“嗨,飞帅,您别这事了

    好不好?”

    正说间,三通鼓响,有人叫着:“千杀的曹操,快出来受死!”这声音并不是一个人,而是许多人一起叫喊,故此十分响亮巨大,离得虽然不太近,却清清楚楚传进各人的耳中。

    赵玉笑道:“报仇的来了。人还不少。典哥哥,我们出去看看,不知道昨天被你射住尻尾巴的那家伙来了没有?”

    点齐两千虎豹骑,杀出大营。这次曹操大概放了心,没再亲自率武出来观战,只有护军营的头脑韩浩和史涣在寨门后瞭望。韩浩见我们出来,忙道:“飞帅,多加小心。袁军有上万的人马呢!”

    我听了他的话,心下甚有好感,道:“多谢韩护军关照,阿飞自当注意。”

    史涣冷笑一声:“飞帅一向战无不胜,哪儿把这点敌军看在眼里?护军大人是多虑了。”

    我盯着史涣,发现他左眼比右眼大一圈,嘴角明显向右下歪,一说起话来眼眨嘴动,煞是恐怖好玩,本来有点不悦也登时消了,微笑道:“史都尉目光如炬,吉嘴吉言,我阿飞敬领了。”一磕马镫,便向战阵奔去。

    赵玉和公孙箭交换一下眼色。他们也是第一次发现史涣的奇貌,都是偷偷暗笑:“飞帅可真损人。”典满却狠狠瞪了史涣一眼,心:“你讽刺我吗?”

    战场之上,人山人海。韩浩估计没错,袁军这次确实出动了近万人。但只有千余马队,其他都是步兵。

    我看了看,袁军阵内,以红旗居多,森严林立,其中有七八面黄旗,尤其醒目,乃是将旗。高高飘扬的旗帜之上,绣着“张”、“高”、“韩”、“蒋”、“淳于”等黑色金边大字,心:“这么说,袁绍军中的大将几乎倾巢而出了?”

    有一面大旗特别引起我的注意,那面旗上,绣着一个斗大的“刘”字。

    是刘备?

    我仔细在袁军中找,果然在张郃和高览中间,发现了气质与众不同的刘皇叔。刘备也正盯着我看,见我看到他,微微一笑,略略点了点头。

    就听哇地一声,对面振军旗如浪翻红云,打开一条旗门,一将暴叫蹿出,青马龟枪,正是韩猛。只听他大叫道:“昨天是谁射我的?快出来受死。”

    赵玉道:“典哥哥,这家伙怎么还这么横??你昨天是用了吃奶的劲儿吗?”

    典满脸一红,哼了一声,催马摇戟而出:“韩猛,昨天是我射你的。废话少说,看戟!”昨天就他一人因为经验不足输了,而且是被张郃三招打败,他也是憋了一肚皮的火。心先拿你转转手气,等儿再找张郃报仇去。

    韩猛金钻龟背枪一挑:“好小子,今天我跟你不死不休。”

    两人都是性情暴躁,昨天又都丢了面子,这一见面,格外眼红,你一枪我一戟,恶狠狠地杀开了。

    高览和张郃一起出阵。高览大刀举起,做势恐吓,道:“公孙箭,昨天让你跑了,今日看你还往哪儿去?快出来,让我再领教你的九幽阴阳刀。”张郃道:“赵公子,上次我奉主公之命前往真定去请令尊大人,不料贵父子却不肯赏脸,弃家而走。今日难得相遇,张郃极请公子赐教几招枪法,公子可有兴致?”笑一笑,道:“你的家园就是我烧的,公子不报仇?”

    公孙箭和赵玉都是勃然大怒,纵马径出,直取二将。

    三对马,六将,翻翻滚滚,打在一起。这一场斗,比昨日更是激烈十倍。双方鼓手猛敲大鼓,声浪震天动地。

    赵玉并不怎么担心,他虽然最小,但不知为何,战阵却极是丰富,远满可比,张郃虽上来便连使欺招,但却奈何不得赵玉半分,反而被赵玉乘虚而入,乘势抢到先手,占了上风。只看了三数招,我就知道赵玉应付张郃有胜无败。公孙箭刀法比较柔和,与他霸气逼人的长弓大箭迥然其趣。但守御精密,毫无破绽。高览力量很足,嘴里不停呼喝,大刀如猛虎下山,毫不吝惜气力。但撞上公孙箭的九环刀,刀刀劈在他攻击的中路,逼得高览大感有力使不出。

    我心:“高览的刀法虽然凌厉,但也稀松平常。我们现代记载的多数刀法都是这种类型的。公孙箭的刀法却很少见,他守御的方式好像暗含反击变化,只等高览力道稍弱,便要反击,的是上乘刀法,估计他也不输。嗯,上次魏此狂的刀舞中,也有这种性质的招式,他应该懂得。”既然没有绝传,了也没什么意义,我也就失去习的动力,默察片刻,见他功力也不在高览之下,便放心不看,盯着典满这一对细看。

    典满是我最担心的。他武功虽强,但临敌经验实在太不够了。而且韩猛的枪内大有古怪,只怕他一不小心,就要中了对方的暗算。还好,典满虽然急于赢取这一仗挽回面子,但还记得我昨天说的话,时刻注意避开正对韩猛金枪的正面。三十回合一过,韩猛锐气受挫,枪法慢了下来。

    正看间,袁营中又有一将杀出,手舞双刀,乃是大将蒋奇,单搦我交战。宋亮抢着要替我出战。我道:“这家伙是向我挑战,我不出去岂非显得怕了他?宋亮,你好好指挥,一旦我方单打获胜,敌人阵脚一乱,便用六士破敌阵冲击他们。”

    曹休在旁忽道:“何劳飞帅大驾。此人使双刀,待曹休擒他。”他使两根五尺铁鞭,骤马向蒋奇而去。

    我吃了一惊,忙道:“阿休,小心。”

    曹休身体微微一震,回头道:“飞帅,阿休记下了。”两腿一夹,猛然冲去。

    宋亮担心道:“曹副帅能行吗?”

    我也很担心。虽说曹休两番令我不满,但我也知道,其中大部分原因是因为曹操要他这么做,他身为曹操的侄子和部下,不能不听从摆布。所以,我根本就没有让他上阵冒险的法。

    不由自主,我伸手摘下金银戟,催马上前。枣红马一声欢嘶,轻快奔向战场中心。身后顿时欢声雷动,鼓声更劲,部下们在拼命为我助威。

    马蹄得得,不多久已至中央空地。我勒住战马,这才发现,这地方实在是空荡荡的,大得令人吃惊,八匹马,八将做对厮杀,根本就没占到多大一块地皮。即使再塞上八个人,八匹马,也还是显得空。

    我先看看槽休和蒋奇这对,离的近了,反而看不太真切,大约也是半斤八两。我稍稍放下点心,看看天,晴好无云,艳光斜照,太阳渐渐要升到头顶了。四周没有一丝风,有点热。我拉拉颏下的固盔布带,忽然道:“袁军中有名大将,好象也就淳于琼了,虽说我没什么马战经验,可这么个家伙难道我就打不赢?哼,我倒不信了。今日不乘机斩将夺旗,大作无敌的广告,更待何时?”到此处,逼运内力,道:“阿飞在此,那位将军前来赐招?”

    声音传出老远。袁营中鼓声骤停,忽然静了下来。似乎是被我的威名震动。过了老大一气,才有一将飞奔过来,喝道:“敌将休得猖狂,俺来你。”

    这人大约五十岁左右,一身黄色的普通士兵衣服,额头上一边一个,长着两个紫色小瘤,甚是障眼。他左手着一面铜牌,右手握着一口五尺长刀,跑到我马前三丈外站定,问道:“你就是那个阿飞?”

    我看看他,心中暗喜:“是步将,这下我可有由了。”长戟一指,喝道:“正是本帅。你是何人,通上名来。”

    那人被我咄逼人的气势震得后退一步,却道:“我只是一个无名步卒,说出来飞帅你也不知道。动手吧。”

    我心中微怒:“好猖狂的家伙!”哈哈一笑:“你家大将为何不敢出来?”这一声却是用上了真气,一口气浪直扑对方身体。

    那人又退一步,脸色微变,铜牌举起,道:“飞帅好功夫!请出招。”

    我盯着他,道:“他居然只退了一步,倒也颇有功力。”心念一转,忽道:“你等一等。”

    那人皱皱眉,又放下铜牌,冷冷瞧着我。

    我摘下盔,脱下外甲,都绑在马鞍上。我的两当甲是两片甲衣合成,自腋下缝缀而成一体,一解既开。铜护腿不过十来斤,对我这种高手来说算不了什么,便不再费事卸下。我挂上金银戟,跳下坐骑,随手一拍,把枣红马赶回本阵。道:“老兄,我不占你

    便宜,现在我们可以开练了。”

    那人目光一紧,道:“飞帅果然仁义,对我这无名之辈也如此尊重。”

    我拔出百辟刀,摇头道:“阁下武功不凡,为何却还只是个普通军士?袁绍未免太欺负英雄好汉了。”

    那人吁地一声,喝道:“在下李方,请飞帅指教。”骤然着地数滚,已至我近前丈许,跃起身子,牌影晃动,刀光如雪,左牌右刀,同时攻来。

    我眼放奇光,右手挥刀一格,不偏倚挡开他长刀,左手一掌,正击在他铜牌之上。微笑道:“原来是李兄。”

    当当两响,李方身体尚未落地,已被我两股力道震得向后飘去。直退出两丈之外,退回到他原来的位置,方能站住。脸色顿时大变。

    我暗暗得意:“心战又弄倒一个。”李方功力原非如此不济,但被我言辞说得心神不宁,仓促出手,内力招数都是大打折扣。

    李方喘息两回,调好紊乱的内气,紧张地盯着我,沉声道:“飞帅神刀如龙,铁掌比山,真是一等一的绝顶高手。但武林之中,却并无阿飞此名。飞帅可是改换过名字?”

    我心:“你们这儿的武林,自然不有我这号人物了。”不过他把我捧得很高,我倒也高兴,随口笑道:“不错。李兄的百花飘雪刀也很不俗啊!只可惜又加了一面铁牌,有点多余。”

    李方一怔:“飞帅认得我的刀法?”

    我见他神色如此紧张,心:“我这毛病真该改改,随随便便就叫出别人的武功名字,把别人都吓住了。”是这么,却知道最好是吓倒对方,可以省不少力气。孙子也说嘛,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微笑道:“李兄的百花刀威震武林,刀法如瑞雪飘浮,百花天散,胜在潇洒二字;万花牌则一该牌风,自成体系,以善变见长,也是武林一绝。这两门武功都是高级功夫,只可惜应该单独使用一门。李兄以飘逸之百花刀配上善变之万花牌,两种功夫互相干扰牵制,反而成为对方的累赘,令两门武功都不能充分发挥,实为不智。

    李方肃然起敬,随手扔了刀牌,恭身行礼道:“我紫蛟李方仗此刀牌在江湖上闯荡二十多年,过无数高手,从无一人像飞帅这般洞悉我武功的长短,更无一人肯予如此开诚布公地指点。飞帅气度,我李方五体投地。”

    我笑道:“李兄不必客气。”正要上前攀交,忽然听到马蹄声响,袁、曹双方阵中都有人驰出。李方回身看去,见四骑飞奔而来来,忙道:“李……你们都过来干什么?”

    那四骑马奔至近前,四名大汉翻身跳下战马,大约都是四十来岁年纪,身上却都没带兵器。为手一个黑须中年人道:“师兄,我们在后阵,听飞帅谈论我们本门武功,十分精辟,所以一起来恭聆教诲。”

    李方回过头,无奈道:“飞帅……”

    我见这些人如此恭谨,笑道:“不妨事。”回头向自己阵上看去,却有三匹马飞驰过来,原来是阿樱和她的两个侍女。不觉心吃一惊,暗:“你们这么冲出来干什么?还怕别人不知道?”

    只见阿樱老远喊着:“阿飞,小心!”

    我还没醒过神,只觉身后劲风大盛,有人袭击。这一击突如其来,毫无征兆,待我感觉到,已是躲避不及,只得气贯后背,硬抗这一下。一击之下,出乎意料之外,居然全无声息。心中暗道:“不好!”只觉身体如被疾驰列车猛然撞中,翻江倒海一般,五内欲爆。不由大叫一声,身体已被击出数丈之外。

    一口鲜血,扑天喷出。

    昏迷之前,隐隐还听到阿樱的怒喝和娇呼声。

第七章 淳于老人

    “他醒了!”阿樱惊喜地说道。

    这是我从噩梦中醒过来听到的第一句话。

    模模糊糊中,我感到脉腕被人轻轻捏住片刻,又松开,有个老人笑道:“好了,危险期过了,没事了。”

    我慢慢转头,向发出声音的地方看去。奇怪,平日很一般的一个小动作,现在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竟然也做不到,心头大急。

    一个清癯的面容映入眼帘,那是个白发老人,他目光炯炯,看着我道:“飞帅果非常人,这么快就醒了过来。倒真出乎老夫意料。”

    “您是谁?”这声音连我自己几乎都听不清。

    “他是我师父!”一张俏脸从老人被后探了出来。

    “你是……”我愣住了,这少女虽然声音很象阿樱,但容貌却并不象。阿樱是一张标准的瓜子脸,五官异常精致。这少女脸型却比较圆,双眼又大又有神,气质很纯净的那种感觉。不过我很高兴这时候能看到漂亮的小姑娘,脸上竭力露出笑意。就这一用力,只觉脸上肌肉全都不是我自己的似的,伸缩都不能自如。

    “我叫张凤,阿樱是我师姐。你是阿樱姐的……嘻嘻,就叫我小凤吧。”

    我张张嘴,道:“小凤……”说了两个字,不由皱皱眉。怎么搞的,连话都说不清楚?看看顶上,好像是我自己的寝帐。这是怎么回事?

    “放心,放心!”老人见我神色,知道我内心的震骇。“五花阵拳力虽然天下第一,但也并非无法可救。你听我的话,不要乱动,好生休息,我包你三天便可下地。”

    我记了起来,我是被那脸上生着两个紫瘤的李方从被后偷袭打伤的。

    “五花阵拳力?”

    “是啊!”老人摇摇头,道:“你内功如此之深,定是名门高弟。为何江湖经验却这么差,面对五花门五大高手,竟敢以后背对着他们?那李家五条龙虽甚少现身武林,但也不是肯养性惜命之辈,在江湖上也薄薄弄了几分名堂。你师父是谁,怎么没跟你过这五个人?”

    “师父?”我苦笑一声,心:“我师父是一个藏经网和一个机器人翻译,它们哪里知道三国五花门有五条龙?我说怎么这家伙内力这么深,一拳打得我功力尽失,原来是五个人一齐出手。五花门,这名字好熟?”头痛欲裂,却怎么也不起。

    老人道:“五花门有一种‘花香四野’的奇异内功心法,他门中高手能在一丈之内隔空传功于同门。五花阵拳就是借用这种内功,使五人之力集于一身。他们自称为五花阵、五花拳阵。但据老夫研究所得,这种拳阵应该叫做五花阵拳,是一门厉害的拳法,不是真正的阵法。紫蛟李方是五龙之首,为人狡诈,这次的圈套恐怕就是他的设计。奇怪,你跟他们有什么仇?好像你并不认识他们,他们为什么要使出最厉害的这种杀人阵法?”

    我呻吟一声,心:“我知道个屁!要知道有这种事,我早逃之夭夭了。”

    小凤见我脸色苍白,担心道:“师父,他还没完全清醒,身体又这么差,您别跟他多说吧?”

    老人道:“无妨,这是我的药在起作用。多说说话,可以帮他调内息,疏导经络。嗯,你去叫你师姐来,让她来见见飞帅。她睡了一个时辰,可以去叫她了。不然,以后她又要唠叨我。”

    小凤应了一声,又探头过来,冲我吐吐舌头,格格笑着跑了出去。

    老人道:“你的内力真奇怪,居然可以不用你控制就自己在经脉中游动,我活了大半辈子,还从没见过你这种内功。你这叫什么功夫?”

    我道:“这是九阳自爱功。”

    “九阳自爱功?”老人怔了一怔,忽然笑道:“好名字!自珍自爱,果然贴切。”低下头,又靠近我尺许,道:“等你大好之后,把这门功夫的窍门教我一点,好不好?”

    我也不禁一怔:“这老同志年纪这么大了,还这么好?”一时却没起这年代的人和我们现代人大不相同,我们那里是随便你什么都有最好的机器老师教你,最齐全的资料应,而且完全是采用最科完善的方法,绝无枯燥乏味之弊,资质只要不是太差,进步速度一定极快。唯一的要求是必然稍微吃点苦。就这么着,还是没几个人肯加入“守拙一族”。这时代的人虽然笨的多,可是好上进的人可真不少。

    老人见我发愣,微露失望:“你不肯?”了,“那我用我本门的武功跟你交换,你看怎么样?步?摇橹手?鹰猿轻功?龙头虎尾枪?千峰万仞刀?”一口气说了十余种武功的名字。

    我听得目瞪口呆。我也算二十五世纪的一流武道高手,可这老人说的武功,十成中有九成我没听说过。

    老人脸现不豫,道:“还不行?哼!”正要发怒,忽然起:“对了,我老糊涂了!你武功这么好,自然不用再我的功夫了。那好,我就用我收藏的一些宝贝跟你换,怎么样?风动衣?轻如落叶,风吹而动。可是刀枪不入,箭矢难透。不好?那就含玉短剑。稀世利剑,切金断玉。洛阳城七大名匠合力三年铸就,铸成之日,七人死了四个,剩下三人也都半身瘫痪,如同废人。端的非同寻常。还不换?好,嗯……七星骥如何?天下名驹虽多,怎及我七星追月电闪雷鸣?我得到这头名驹可费了老劲了,花了三个月调,现在刚刚训练好,宝马配英雄,你骑正合适,呵呵!”老头越说越来劲,后来也不听我回答,把自己拥有的各种不同类型的宝物一一介绍吹嘘。什么倾城之宝江南一珠、盖世无双百越日石、可预报敌情的翠鸟、善寻蛛丝蚂迹的豹犬等等。

    正说得高兴,外面急急进来一个人,道:“师父,阿飞醒了吗?”

    我别转脖子,可惜只动到一半就没了力气。但我听出来,这次的的确确是阿樱的声音。

    “啊,阿飞你醒了?太好了!”阿樱目光锐利,一眼就看到我睁着眼,立刻扑了过来,跪在我睡塌旁,伸手帮我折好被子,一瞬不瞬地盯着我。

    “阿樱,我很好!是你救了我?赵玉、小满他们都没事吧?”

    阿樱心痛地摸摸我的脸:“他们都很好!你别说话,好好歇息。”

    老人在旁道:“什么不说话?他应该多说话才对。”

    阿樱站起来,道:“师父,您刚才在跟阿飞说什么?”

    老人哼了一声:“飞帅的内功很奇特,师父很喜欢。跟他交换。”

    阿樱微嗔道:“等他好了您再跟他说不行吗?”

    老人道:“你别发怒。师父这是为飞帅好。他练的内功是越动越活,越活功效越大。他现在身体不能动,多说说话,对他的伤势大有好处。”

    阿樱疑惑道:“真的?”

    老人道:“师父骗你?不然,我岂自愿跟他交换武功?”

    阿樱道:“师父,您拿什么武功跟阿飞交换?”

    老人道:“你放心,我不占他便宜。他已经了你的‘秋风腿’,我怎看不出来,自然不再用这门功夫跟他换。哼,要不是他了秋风扫的心法,哪儿能被五花拳击中以后,还能顺势飞出数丈之远,让你接个正着?”

    阿樱喜道:“师父,您是说,是我们秋风扫的内功心法救了阿飞?”

    老人又哼了一声:“你以为李家的五花阵拳一旦出手,让敌人轻易逃出拳力笼罩范围?傻孩子,人家这次是一举把他击毙。你算是救了他两回命。不过这小子内功底子可真厚实,一般高手在猝不及防之下中了一记五花阵拳,早就五脏六腑爆裂,七窍出血不止而死了。他居然只养息了一天一夜就醒过来了。了不得,了不得!”

    阿樱惊道:“五花拳阵这么厉害?”

    老人道:“怎么不厉害?当年天星锤和云龙刀两大派的掌门人刘福和韦典,二人联手,全力一拼之下,也不过接得五记五花阵拳,要不是另有高人相助,他们就要死在那一役中。后来刘福西逃关外,藏在马腾府里不敢露面;韦典改名换姓,投到你伯父帐下托庇,都是因为怕了五花门的五花拳阵。”

    我忽然起,这五花门的来历典满曾跟我过。暗:“他说五花门因他父亲杀了李家少掌门,派了高手一直在追缉。难道就是这五条龙?啊哟,古代是父债子还,这一来小满危险了。都过了一天一夜,他和玉儿、公孙箭他们不知怎么样了。那五人的联手阵法,他们绝对接不下的。”心中一急,额上顿时见汗。内气不自起,直冲天府泥丸宫,然后沿四肢身体缓缓周游,片刻之后,体内便有阵阵轻松之感。

    阿樱显然不知道这段故事,了,恍然大悟:“我们军中阵亡的典韦将军原来就是昔日的云龙门掌门韦典?啊,他怎么不用他本门的云龙刀,反而用上双铁戟了?”

    老人道:“这自然另有典故。噫,飞帅头上见汗了!”

    阿樱急忙俯下身,用袖子给我抹汗,道:“师父,这种情况是好是坏?”

    老人道:“当然好了。他能出汗,就说明五脏的毛病都没有了。只是身子有点虚弱。真奇怪,他跟谁的功夫,我怎么一点都看不出来?看他不超过三十岁年纪,这么快就能自通封闭的经脉?看这样子,他用不了三天,就可以基本痊愈了。”说着话,口中啧啧连声,十分惊奇。

    我道:“阿樱!”这一次声音大了一些。

    阿樱忙低下头:“阿飞,你感觉好些了么?”

    我道:“你快去告诉典满,还有赵玉、公孙箭他们,要他们千万不可出战。”

    阿樱道:“哦,你是担心那五花门的高手对他不利?你别着急,没事的,自从你受伤以后,伯父就下令免战三日,谁敢再言出战,定斩不饶。所以你手下的将领们虽然个个气愤,但今天不有一个人敢出去和袁军交战的。刚才他们还来看过你,见你没醒,就悄悄走了。”

    我大吃一惊:“刚来看过我?糟了!你不了解他们。别人纵然不敢抗令,赵玉一定敢的。他一去,典满和公孙箭、刘大、刘二也跟去。你快去阻止他们。快去!”

    就在这时,只听远处鼓声四起。那老人叹道:“飞帅果然知人。他们真出去拼命了。”

    我心中大急,不知如何来了一股气力,一挺身,竟然挣扎着坐了起来。阿樱一把抱住我,惊道:“阿飞,你干什么?你怎么能坐起来,快躺下!”

    我伸手去推她,道:“我要去阻止他们。”哪知手上毫无力道,抬到半空就又垂落下去。

    阿樱手足无措,喊道:“师父,师父!”

    老人眼泛奇光,道:“飞帅爱护弟兄,不顾生死,实在是真义士!说不得,老夫要助你一臂之力了。”走上一步,伸手挽住了我的左肩,顺势把我带下床榻。

    阿樱喜道:“师父,您肯出手?”顿一顿,担心道:“可是,您打得过那五个人么?”

    老人看她一眼,道:“师父自然没什么把握,能不出手尽量不出手。可是万一动上手,师父怎么说也知道一些他们五花拳阵的路数,总比飞帅强些。”

    阿樱脸色微变,看看我,又看看师父,说不要师父去,可又师父不去,阿飞要看到赵玉、典满他们有了危险,一定不顾一切冲进场去,那就更危险了。张了张嘴,话就没出口。

    我道:“老人家,您和这件事毫无关系,何必要淌这趟水?您救了我一命,阿飞已是感激不尽。您是阿樱的师父,也就是我的长辈,怎能让您为我去冒险?”

    老人笑道:“既然你认我这个长辈,那你有了难事,我怎么能不管?这样吧,我跟你俩到营门里观战,都不出去。我那五龙自重身份,纵然知道典满是典韦的儿子,但他们辈份比他高出两辈,单打独斗都不一定愿意,更不用说五人齐上了。我看过典满的功夫,除了经验差点,要单挑,还真不用怕他们。”

    阿樱道:“可他们对阿飞却怎么五人齐上,还要偷袭?”

    老人沉吟道:“我也不太明白。也许飞帅名气太大,武功太高吧。”

    我听着外面的战鼓和呐喊声,心急如火,这些人不但是我日后自立门户的本钱,更是我患难与共、生死相依的兄弟,我决不能让他们有什么闪失,道:“快去!。”

    老人的功夫真是神秘莫测,大袖下暗暗用三根指头托住我左肘,内力鼓动,一股有质无形的气流几乎把我全身都裹定了,轻轻抬起。我个人都觉得跟飘在空中一般。阿樱清楚师父的底细,自知用不上力,担心我重伤见不得风,便走在前面,为我挡风开道。

    出来大帐,其时大约上午十点钟左右。天色阴沉,太阳没出来。但也没有什么风。四外站岗巡逻传令运输的军官士卒骤然见我出来,全都惊得呆立当场。早晨还说飞帅昏迷不醒,怎么没过一个时辰,飞帅就精神抖擞地自己出来了。

    过了一儿,猛然一声欢呼,群起响应:“飞帅好了!”“飞帅出来了!”“飞帅!飞帅!”“这下可好了!”

    响声由小渐大,不一刻就传遍座大营。

    老人道:“哈哈,飞帅很受士卒爱戴啊!这回军中士气可又大涨了。”

    阿樱回过头,骄傲道:“那当然,我伯父就说,他有了阿飞,就等于多了十万精兵。”

    老人看她一眼:“瞧你得意的!你伯父倒很识人。”

    我凝目远望,遥遥看见两军阵上二将正在恶斗,一人遍体雪白,看武器架式是赵玉,急道:“玉儿在阵上,快去看看。”

    到了营门,守门者却是许禇。他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在这里?我心里掠过一丝阴影。

    许禇瞪着战场,急得又搓鼻子又抓耳,嘴里连声道:“哎呀,这一枪太急了!不对,再偏三寸,明明可以扎上肩膀,干什么非要刺他前胸,那能扎上,他就不是河北名将了。喔,有了……唉!又急了!”

    老人放下袖中的手,我停下来,在他身边张眼看去。只见两军阵上,赵玉枪急如风,强攻不止。对面一将则全采守势,守得密不透风。偶尔马头转过来,可见他面容清冷,目光如鹫,正是河北名将张郃。曹军大约有五百骑兵,看旗号是我的亲军。为首三大将,是曹休、典满和公孙箭。对面袁军大约有三千人,都是步兵。

    看了两招,忽见赵玉一招“风流云散”,银枪连抖三下,光芒忽盛,现出九个奇亮的枪头,将张郃连人带马一齐罩住,恍如枪林电网,径直扑去。我和许禇一齐“啊”地惊呼一声。这一枪虽然奇妙,却仗缓急相交,慢快结合心法破敌制胜。赵玉枪法太急,使出来已是大异其趣,破绽顿现。遇上张郃这等高手,不死也要重伤。却见张嗌A砸挥?豫,竟然放过了这一次可以速胜的机。依旧稳守不攻,与赵玉相持。

    又过七八招,赵玉又出破绽。我急得大叫:“玉儿,别打了!”可声音全无力道,连一丈外的人都听不到,更不用说几十米外战场了。

    许禇愣了一下,转过头:“啊,是阿飞老弟?你好了?!哈!”巨掌一起,就要拍我肩膀。

    阿樱在我身后,急忙伸臂架住:“嗳,许大人手下留情。阿飞他经不得拍。”

    许禇细看我的脸:“噢,原来你伤这么重。我昨晚回来就听说你伤了,一直没得闲去看你,怎么搞的,你这么厉害,怎么被人伤成这样?你好像内力一点都没有了?”

    我道:“许大哥,你别说那么多,快把赵玉他们都叫回来。”

    许禇两只大手一摊:“我说有什么用?你那个赵玉连主公的严令都不放在眼里,我说不让他出去,他翻起眼就要跟我火拼。要不是典满拦着,现在是我跟他打架了。”

    我知道曹操一片好意,猜到我手下人见我被袭受伤,肯定不愤。所以预先派了许禇看守营门,拦住赵玉和典满他们。许禇放赵玉出去,那也是违抗军令,有掉头之虞。心中感激,只道:“别的都先别说,你就喊一声,就说我在此地,命令他们收兵。”说着,我找了块垒倚营门木栏的大石头,站了上去,阿樱急忙跟上扶住我。

    许禇点头:“好,看我的。”张大喉咙,大叫一声:“飞帅在此,快快收兵。”

    他是天生的大嗓门,这一声虽然没用上内力,可效果跟我原来运用九阳神功差不了多少。两军阵上人人都是听得清清楚楚。

    几乎同时,赵玉和张郃一带战马缰绳,双双跳出圈外,向我这方望去。两军官兵也唰地一声,行起注目礼来。

    我扬扬手,自觉颇有大元帅检阅三军的自豪和痛快,不禁微微而笑。赵玉叫道:“飞叔!”催马便回。阵前观敌的典满和公孙箭、曹休等人都兴奋起来,当下曹休传下令去,鼓手敲起得胜鼓,弓箭手压住阵角,缓缓后退。虎豹军一边退,口中一边呼哨,欢呼主帅奇迹般出现。

    张郃见了这等声势,知道无法取胜,笑骂一声:“到底是谁输了?来,敲得胜鼓,我们也撤!”

    袁军也猛敲战鼓,慢慢退去。

    忽听一个尖细声音道:“飞帅没死?很好很好!我等五花门与你还有帐要算。你等着。”声音从袁军中传出,却不知是谁。

    我却一听就知道是那头紫蛟,心头火起:“我跟你们有什么深仇大恨,非要置我于死地?”忽觉背心有物贴上,接着一股内力传入,听那老人道:“飞帅,你骂就骂。”

    我精神一振,大声喝道:“李家狗贼,有胆就出来与我决一死战,且看谁算谁的帐?”声如金铁交击,震动当场所有人的耳膜。

    张郃脸色一变,冷冷道:“姓李的,你今天是来探虚实的,谁让你搭话的?哼,现在你四个师兄弟都不在,你叫什么叫?你敢出去再和飞帅单打独斗一场么?滚你的蛋吧!”

    他身后不远一个袁军士兵打扮的汉子愤怒的额上紫瘤都要裂开,正是李方。他虽是武功高手,但在袁军只是客卿身份,比起张郃差得远了。自思又不一定打得过张郃,虽然张郃语气轻蔑,意殊不屑,也只得忍下这口气。

    张郃遥遥看着我道:“飞帅痊愈,我张郃十分高兴,下一次该我向飞帅请教了。飞帅万勿推辞。”

    我心里苦笑:“别说我伤得这么重,就算我好了,跟你这种狡猾的马上能手比试,我还真没这自信,不知道那是什么时候的事了。”高声道:“张将军既下战书,我阿飞自当奉陪。待我伤势完全好了,一定如将军所愿。”张郃霁然色喜。我这么说,话中含意就是“伤没好我打不过你,这样你也不好意思跟我打吧”,换言之那是极其看重他的武艺,对他的人品也暗暗褒了一褒。张郃一看就是个聪明人,当然能尽数领我的不言之言,当下长笑一声:“多谢飞帅!撤!”率领人马,迅速撤退而去。

    这时赵玉等人奔回大营门,一拥而上,把我从大石头抬了下来。各人七嘴八舌,问长问短,搞得我在半空都不知道应该跟谁说话。阿樱急了,道:“嗨,你们轻点,他重伤还没好了,把他折腾死啊?”

    诸人这才安静下来,轻轻把我放下来。我咳了两声,觉得内脏没什么问题,笑道:“别担心,飞帅死不了。”

    那老人忽道:“你是死不了,可你手下这些人就难说了。”

    我猛然一惊,是啊,他们违抗丞相军令,私闯营门出去与敌作战,即使获胜尚且有罪,何况现在没能击败对方。游目一看,许禇已经无影无踪,可能回中军帐向曹操汇报情况去了。

    赵玉回顾众人一眼,道:“这次违令出战是我领头的。一切罪责都由我一人承担,跟你们大家都没关系。”

    典满翻翻眼:“我们都一块干的,什么没关系?”

    公孙箭只点点头。曹休了,道:“我看我们一起到中军大帐去向主公请罪,也许主公不怪罪。”

    我点点头,这叫自首,可以减轻罪过。这时我的心也渐渐稳定下来,回忆起曹操好像从来没斩过重要的将领,即使打了再大的败仗。上次白马张辽、徐晃不听指挥,私自上阵,曹操只是内部警告了几句;不久前剿匪不力,在汝南连着损兵折将,后来也不了了之,连都没。还有以后夏侯惇十万大军被孔明在博望坡一把火烧了个精光,他还是立过军令状的,怎么样?众官一告免,就“看众将面上,哼哼,饶你一次”。,难道就非拿我开刀不可?看看曹休,温言道:“阿休所言极是,你们快去见丞相请罪去吧!”

    这是自汝南回来以后,我第二次叫曹休的爱称。曹休一贯沉着的脸上不禁现出激动神色,他心里明白,上次我作为主将,只是一时担心,冲口叫了他一声。这一次才是表示完全原谅他了。他用力点点头,向众人道:“飞帅受伤,我是虎豹骑副督帅,这次的事,都应该由我负责。”转头又对我道:“飞帅,您放心,我处好这件事情。您身体未愈,见不得风,还是先回帐中休息。”

    阿樱急忙过来搀住我,道:“是啊,有阿休呢,我们先回去吧?”

    我看看赵玉、典满:“玉儿,小满,记住,听阿休的话,老实认罪。不得为自己申辩。军令如山,那是什么由都不管用的……”说着话,忽然觉得一阵心悸,不由自主地大口大口喘息起来。

    众将都慌了神,纷纷道:“飞帅,飞帅!”

    阿樱忙喊那老人:“师父!师父!”

    老人急伸左手食中二指,虚虚按在我手腕之上,听了听,道:“飞帅这是心急而悸,内气略微岔了,没什么大碍。只要你们都没事,飞帅歇两天就可以基本痊愈,半个月之内武功可以完全恢复。不过,要是你们再惹出乱子,那就难说了。”赵玉和典满互相看看,一起道:“飞帅,你千万别急,我们一定不再惹乱子。”

    我连喘两声,艰难道:“……那……那……就好!快……快去吧!”

    众将齐应道:“是,飞帅保重。”在曹休带领下,向中军帐去了。

    老人道:“阿樱,你好生扶着飞帅先回帐里去,师父有点事,去去就来。”

    阿樱道:“师父您干什么去?”

    老人道:“别多问,飞帅需要休息。”

    阿樱哦了一声,扶着我回营。我偷眼看去,老人去的方向,乃是中军大帐,心中暗暗起疑:“这老头,他到中军帐干什么?”

    回到自己的帐里,阿樱把我掺到床上,忙着被抚枕,要我躺下睡一儿。我道:“就这样坐一儿就行了。我现在哪儿睡得着?”伸手拉她至近前。阿樱柔顺地坐在床边,看着我。

    我道:“阿樱,这次要不是你,我真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阿樱道:“别说这些,我不救你,谁救?”

    我道:“你怎么知道我有危险?”

    阿樱道:“我只是忽然觉着心里很慌,又看见那边很多人都向你冲了过来,所以一急,就冲出去了。”

    我轻轻抚摸她柔若无骨的玉手,暗暗感慨:“唉,我在三国旅游过那么多次,从未遇上过这种险恶的情况。这次却全仗一个小姑娘相救。我在神游世界的那些崇拜者要是听说了这件事,不笑出眼泪才怪。”转念一:“她可不是什么小姑娘,她是我老婆。”心里忽然生出一种新奇的感觉:“我老婆救了我!”这感觉令我十分感动。

    阿樱道:“阿飞,你在什么?”

    我忽然紧紧握住她双手:“阿樱,做我老婆吧!”

    阿樱一愣:“什么老婆婆?”

    我道:“噢,可能这时代还没老婆这词儿。”改口道:“嫁给我,做我的妻子,好不好?”

    阿樱脸上飞起两朵红云,低下头,神情却是欢喜无限,道:“人家……人家当然愿意了!”

    我道:“那我明天就去见丞相和夏侯将军,向他们禀告此事,你看可好?”

    阿樱道:“伯父和爹爹早知道我们的事,何必再去禀告他们?”

    我道:“可是我这几天就正式把你娶过门来,不告诉你们娘家的长辈怎么行?”

    阿樱大喜。

    忽听外面有人说道:“这件事可不行。”

    我和阿樱都吃了一惊,转头看去,只见阿樱的师父走了进来。

    阿樱道:“师父,怎么不行?”

    老人道:“我说不行就是不行。阿樱,你先出去,我和飞帅有话要说。”

    阿樱一扭脖子,犟道:“师父,我喜欢阿飞,就要嫁给他。伯父和爹爹也都是同意了的,您干嘛说不行?”

    我紧了一下她的手,道:“阿樱,别跟师父顶嘴。”

    阿樱一甩手挣脱开我的掌握,怒道:“师父说得不对,我干嘛要听?”

    老人微笑道:“我只说现在不行。以后,那当然可以了。”

    阿樱回嗔为喜:“师父,您又作弄阿樱。”

    老人笑道:“你这么急着嫁人,师父可不高兴。”

    阿樱双眼一转,道:“师父,您现在就在军营里,我即使嫁了人,还不是可以天天伺候您嘛!”

    老人哈哈大笑:“好丫头,为了嫁人,跟师父也使起心眼来了。”

    阿樱脸一红,站起身,道:“师父,你们说着。阿樱去给你们炖点好吃的。”

    老人笑着点头,看着她的背影。我却盯着老人看。

    我感到有点不对劲。

    阿樱说我和她的事曹操和她爹夏侯渊都同意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嗯,应该是前天晚上阿樱来见我之前。难怪她带着两个婢女能直闯我的寝帐,原来是得到最高领导批准的。可是这件事,夏侯渊知道没什么,是他亲生爱女,我又满有出息的,这个女婿并不给他丢份儿。可曹操怎这么痛快?他一向治军极其严格,我和阿樱虽然男欢女爱,是两相情愿。可在这里,那性质就完全不同了。按军纪可以定我个秽乱军营,怠慢军心之罪,杀我的头的。他就这么宽宏大度好说话,这么看得起我?

    不对!我摇摇头。曹操在汝南的表现实在让我记忆犹新。他对我还是怀疑居多,他是一边在利用我,一边还防着我呀!

    这么一琢磨。因爱情而混乱的大脑顿时一片清凉:曹操这是设的美人计呀!阿樱就像白马之战的张辽、徐晃,汝南之战的曹休、刘晔等人一样,专门来监视我的,必要的时候,她这个“枕头护军”就来个变生肘腋,让我连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唉,难道阿樱真这么阴险?

    我皱起眉头。

    我实在不愿意这么猜测阿樱,可是……我又不能不这么。

    曹操那叫千古第一奸雄,我不能有一丝掉以轻心。不然,死都没有葬身之地。

    老人双脚不丁不八,站在大帐中间,和我目光一对,微微一怔:“飞帅面有疑惑之色,可是为你的部下担忧?”

    我霍然一醒:“老人家,您可听什么消息?”

    老人道:“哦,没有。不过我托了贾参军和司马主薄两位先生,他们答应尽力劝阻丞相惩罚他们。飞帅尽管放心。”

    我道:“您老和他们二位有交情?”贾参军就是中军参军贾诩,司马主薄则是丞相主薄司马朗,他有个弟弟非同寻常,就是后来大名鼎鼎的司马懿。

    老人道:“贾诩原来的主子张绣是我的师侄,所以我跟他也打过几回交道。司马朗的父亲司马防跟我是老朋友,小事还是可以帮帮忙的。”

    我暗暗惊诧:“这老人家真非常人。”其实我也知道,目前大敌当前,曹操不如何重罚这么多大将的,最多打上十鞭二十鞭。但这二人都是现在曹操身边举足轻重的人物,有他们出面,再加上曹休,赵玉他们这次看来连这顿打都可以逃过了。道:“听说张绣将军和贾诩先生是去年归附丞相的,您莫非是他们引荐而来?”了,又摇摇头。

    老人道:“哈哈,飞帅问我是为什么来到军营的?”

    我道:“是啊,老人家您是这时代……天下奇人,总不对功名利禄感兴趣吧?”

    老人暧昧地笑了一笑,道:“那飞帅你呢?你也非是一般人啊,连曹丞相都看不透你。你怎么来到这里?”

    这话让我忽然起池早那混蛋来。我轻叹口气,道:“我是阴差阳错。”

    老人淡淡道:“是让朋友给坑了吧?”

    我吃了一惊:“您怎么知道?”

    老人微笑道:“老夫虽很少出去,但这军营里事,却很少有能瞒过老夫的。”

    我皱皱眉,心道:“这老人家说话可也透着神秘。”

    老人向床边走近几步,道:“不瞒飞帅,老夫是今年年初由张绣荐给夏侯渊,比你飞帅只早了一个多月。”

    我道:“可我看阿樱的腿法,少说也有十年以上的功力。”

    老人一伸拇指,道:“飞帅眼光不错,是十一年。”

    我道:“那就是说,您教阿樱武功已经有十一年了?您一直在悄悄地教她?”

    老人笑道:“没错。”

    他笑得有点奇怪。我很多了解些阿樱的情况,又问:“那您是把阿樱带回家去教,还是躲在她家里教?”

    老人盯了我一眼:“飞帅对阿樱的事情为何如此上心,是动了真情罢?”

    我脸一红,心里躁得慌,道:“我堂堂守拙一族拳宗、棋道两门首屈一指的人物,居然被人指着鼻子说对一个小女孩子动了真情,陈贫、韦巧巧他们听说非笑掉大牙不可。”可同时却隐隐有一股甜蜜之意涌入心田,觉得别人知道我们相爱真是件很让我高兴的事。

    老人忽然闪身坐上我的床,盯着我的眼:“飞帅,你告诉我,你是不是真的爱上阿樱了?”

    我感到一股强大的力量挤压着我的胸膛,但恰到好处,让我有喘不过气的感觉,却不至于把我推倒在床上。我毫不犹豫地抬起头,正视他的双睛:“是。”

    老人双眼精光四射,瞪着我,足足约有三分钟之久,忽然身形一闪,又退回原地,沉思片刻,道:“好,那很好!”

    我道:“老人家,您是阿樱的师父,自然也就是我的长辈。如果您以后发现我对阿樱不起,随时可以取我的性命。”

    老人哼了一声:“以后?以后我哪里还是你的对手?”

    我道:“老人家,此话怎讲?”心:“你是大行家,我眼光也不比你差。本来我遍阅古今中外奇技异术,对各家各派的武功都了如指掌,对古人大占便宜。但你老人家的武功我大半都没听说过。这方面只能算是半斤八两,各有所忌。论起内力,那我可不能不承认,我本身功力比你还差了那么一筹。”到这儿,记起以前我自诩什么内气功大宗师,不由打心底里脸红出来。

    老人道:“你武功虽不及我,但以后还有进步,我老头子可已经到头了。而且那时你占地千里,拥兵百万,手下高人无数,又岂容我近得身去?”

    我大为震动,老头这话,不是暗示我将来将叛曹自立,割据一方吗?

    老人一闪身,又坐上我床边,道:“贾先生说得对,不光他看不透你,曹操看不透你,连我老头子也看不透你。这天下没有人能看透你。既然这样,我就相信你吧!”

    我张张嘴要说话,老人道:“你不用说话,听我说。你只需要点头摇头就可以了,嗯?”

    我心:“真是报应不爽!我对刘大也这么说过,现在人家把我也当结巴哑巴了。”看看他,心里痒痒的,只知道他到底说出什么惊人消息,便点点头同意了他的议。

    老人道:“江湖有四大名门,你听说过没有?”

    我摇摇头。

    老人也摇摇头:“看来你根本没走过江湖,真奇怪,仙叔怎么认为天下将应在此人身上?”他掰起指头,道:“川中司马,辽东武公孙,江南皇甫艺,关中淳于财。这四大名门,你真没听说过?”

    我记忆力一向甚好,现在身体渐渐好转,记性恢复了很多,骤然忆起一次跟典满、赵玉闲聊,他们好像起过有关事情。忙点点头。觉得不对,又忙摇摇头。

    老人道:“唔,怎么又摇头又点头,糊里糊涂!到底听说没有?”

    我心:“你不说你问得不好,却赖我。”点点头。

    老人道:“你听说过几家?”

    我了,点了三下头。

    老人道:“三家?哪三家?”

    我难办了,这怎么点头摇头啊?皱起眉。

    老人又问了一遍,见我还是不说,颇为恼火:“我问你话,你怎么不说?”

    我瞪他一眼,心:“你不让我说,我敬你是前辈,答应你。现在你让我说我就说,那我岂不是太没面子了。”

    老人居然读懂了我眼中的含意,愣了一愣,心:“这小子表面谦恭,实际骄傲自负得很,不是随便呼喝之辈。得罪了他,后果难料啊!不过这才像样。有成大事的个性。”脑子一转,哈哈笑道:“我倒忘了,飞帅答应我不说话的。那好,我慢慢一个个问。司马家?哦,有。公孙家,对,你有了公孙箭,自然听说。还有一个是哪一家?皇……”问到这里,忽然到:“他要再知道皇甫家,那我淳于家他就肯定没听说了,那我岂非太没面子?”便不再问,道:“算了,这样太麻烦。我们还是随便聊聊。”

    我吐出一口气,心:“你也知道难受?”下定决心,以后刘大再要说话,就让他尽情地说,一定不再笑他,也决不再阻拦他。

    老人道:“飞帅猜猜,老夫是哪一家的?”

    我看看他,心:“川中司马,你说话没一点川味,武功这么好,可似乎又不认识公孙箭。嗯,那是皇甫或者淳于了。皇甫艺,你的武功可也真多,算的多才多艺;淳于财,你有钱的很,什么宝贝都有。到底是哪家的?嗳,他为什么不让我接着猜下去?听他这么说四大名门应该是齐名江湖,他是不是怕我没猜到他的出身,弱了他家的名头,难堪哪?”道:“我听说川中司马家有位司马吟,琴棋双绝,人称琴圣;江南皇甫家有位皇甫秋,号称琴凤,却与他齐名。”

    老人道:“四大琴王,后起之秀。不错,不错。”

    我暗笑:“你不用暗中点醒我,我知道你这么个糟老头,决不可能是他们的。”道:“幽州公孙家大概是以马上武功见长,是不是?公孙箭就精通刀箭之技。”

    老人道:“公孙家因为练习阳刚一类武功的外堂子弟多些,所以历代多出武将。可他们还有个内堂,弟子虽少,功夫非同小可。如果见到这一堂的高手,你不能小瞧了。”

    我牢牢记住,笑道:“您老人家武功内外兼修,自然不分什么内堂外堂。我猜您是关中淳于家中的第一人物。对不对?”

    老人一呆之下,忽然欢喜地一拍我肩膀:“飞帅眼光了不得,难怪仙叔说天下必然应在你身上。老夫正是淳于宾。”

    我忙向四下张望,又侧耳细听,但内力未复,听力大受影响,什么也没听到。可正因如此,我的心更是忐忑不安,强笑道:“您老人家不要老说这些话好不好?”

    老人道:“放心。帐外的守卫,我都赶走了。十丈之内,没有人。阿樱在另一个帐内煮莲子野参汤,小凤在帮她,没这么快的。”

    我点点头,心:“这个要命的老头子叫淳于宾,那是谁?”三国到现代有两千多年,时间实在太长,这四大名门不知哪一朝就断了香火,没能有后人留传到我们那时候,我根本就没听说淳于宾这个名字,听他说得嘴响,应该很有名气,着还是以后问问典满、赵玉这些人,他们说不定如雷贯耳呢!道:“晚辈愚钝,请您老人家多指点。”

    淳于宾道:“飞帅别拘束,咱们接着聊。嗯,你说这人活一世,到底图个什么?”

    我了:“女人嘛,自然是嫁个好丈夫,儿女孝顺,衣食不愁。咱们男人,还是有才有名,有权有钱的好。”

    老人抚掌大笑:“飞帅果然豪气。这有才有名,有权有钱,正合老夫胃口。”

    我心里暗骂:“我就知道你喜欢这个。不然,你弄那么多钱干嘛?”

    老人忽然止住笑声,看我道:“飞帅武双全,‘才’之一字不了。自白马、汝南之战后,飞帅名气急剧飙升,天下英雄都知道曹营出了个飞督帅,这‘名’字呢,也不用多说,以后飞帅一定更加有名。至于这权势和金钱,飞帅打算如何争取呢?”

    我心道:“老人家,您就别循循善诱,卖关子,打哑谜了。你看人家赵大哥,直截了当,多痛快。难怪俗话都说人老是精。”道:“请老人家指点。”

    老人又看我几眼:“那好,老夫就不兜了。飞帅,有人告诉我,现在天下大乱,汉室必亡。而新朝真命天子已出。老夫静极思动,人老心热,不自量力,妄做个从龙之士,附凤之臣,做一做新朝的开国元勋。飞帅你看如何?”

    我心里嘿嘿一笑,道:“老人家以天下为己任,阿飞佩服。”

    老人笑道:“别给老夫戴高帽。我是什么人,飞帅自然一眼便知。我不是关心什么国家黎民。我只是希望在我手中,盖过三大世家和另外三大名门,成为天下第一家就是了。”

    我心:“天下第一家?你老人家要求不高嘛!”道:“阿飞能帮您什么忙呢?”

    老人道:“飞帅自然能帮忙,而且能起决定性的作用。因为那真命天子,就应在飞帅你的身上。”

    我皱起眉:“您老这么说,那是嫌我伤得还不够,干脆让我咽气算了?”

    老人又拍拍我肩:“飞帅你这条命值钱得很,怎么说这么不吉利的话?你去,天都不答应呐!”

    我道:“可是您老人家这些话,没有一句不是大逆不道。让别人听见,我非满门抄斩不可呀!”

    老人看我一眼,也嘿地一笑:“哦,飞帅家里还有什么人?”

    我被他轻佻的态度弄得哭笑不得:“我现在家里是没什么人,可您得替阿樱一啊!”她以后可是要做我老婆的。

    老人第三次拍拍我肩头:“我老人家就是为了阿樱着,才决定毁家助你。不然,”说到这儿,似乎有点烦躁起来,“我老人家跟你说正经的,你飞帅却尽给我打马虎眼,说真的,如果你再不跟我说实话,我就去帮曹操了。我看他的本事也不比你差,也可能成就大业。”

    我仔细思考一儿:“您能不能告诉我,谁告诉您我是那什么……真什么?”

    老人道:“好吧,我就告诉你。嗯,在武林中,除了我们四大名门之外,还有三大世家,飞帅听说过没有?”

    我回忆在藏经网上读到的东西:“我知道北方二门是铁肩担道、比翼连环,南方三帮是汉水帮、武陵帮、庐江帮,中原还有那个什么五花门、云龙门、还有天星……”

    老人打断道:“北方四门和南方三帮都是乌合之众,小门小帮,武功既不怎么样,又没什么了不得的首领,只能在当地屁股大一块的地方妄自尊大而已。他们算什么大世家大门派?天星锤和五花拳他们的武功虽然颇有独到之处,可主要头脑人物都是头脑简单,倚仗一点武力,以为就可以争雄江湖,称霸武林。给我们三家四门的人听见,只当作笑话。不值一。云龙刀传人一直得到老天爷帮忙,历代主人都是有见识的,倒是不容忽视,可惜他们为门规所限,武功只传长子,实力太差,连那两门都不及。直到典韦被迫投曹,现在幸存的典满又跟着你,我看云龙门还可能时来运转,有所转机。唔,至于真正的大世家,我飞帅你也没有听说过。听说过这三大世家的都是和他们有瓜葛的大门大派的一流高手。飞帅武功虽然不错,可江湖经验太差,只怕你师父没跟你过。”了,道:“我们四大门有个顺口溜,这三大世家也有一句话,叫做:明赵家,暗徐家,无影无迹是陈家。”

    我跟着念了一遍:“明赵家,暗徐家,无影无迹是陈家。”心中一动:“这个陈家,莫非就是我要找的仿鸟迹陈家?”虽然我现在风光得意,仕途正顺,而且有更大的图谋,根本就没有再去寻找陈家的打算。但几年的辛苦,心头对这件令我头疼许久的事情可还是不能忘记。

    老人道:“不错,一个赵家,一个徐家,还有一个陈家。赵家一向公开标榜什么正义道德,是北方武林的领袖。现在赵家的高手主要有三个,他们是三兄弟。”

    我顿时明白,他说的是赵楷、赵云等人,心:“原来他们就是明赵家。”

    老人道:“不过,据我所知,赵家已经分裂。赵老二早年就改名换姓加入了黄巾军,公开造大汉的反;赵三则一直在寻找能中兴汉室的仁义君主;只有赵大还不知道是什么法。”他看我一眼,“你手下那个赵玉,可能是这三兄弟中某个的儿子,武功已颇得赵氏枪法真传。他是不是赵楷的儿子?”

    我不能不服,这老头渊博得令人咋舌,赵楷听了他的话,也得吓一大跳。

    老人见我默认,哈哈一笑:“赵大是当今赵家的主人,他代表赵家的态度。他把儿子交给你,看来赵家是支持你的了。不过,徐家却是支持曹操的。他们小一辈里最出色的二二武都在曹营任职。”

    我道:“您是安国说中郎将徐晃?”

    老人点点头:“他是武的。还有一位徐宣,现任许都城门校尉,负责许昌城防。两是徐奕、徐邈,也都在许都,在荀彧属下担任重要职务。”

    我哦了一声:“这几个人我倒是听说过,就是不知道他们是一个家族出来的。怎么没听人起过?”

    老人道:“他们虽然是一家所出,但并非生于一地,各自都是从小秘密接受徐家高手的训练教导,相互间只怕也互不知情。”

    我道:“干嘛要这样?”

    老人白我一眼:“他们徐家祖规宗就是这样的,你说为什么,我怎么知道?”

    我道:“那,您老人家怎么知道得这么详细?比他们自己还清楚?”

    老人道:“关于这一点,我答应过人,一年内不能告诉任何人,只能以后再告诉飞帅了。现在我该说陈家了。”

    我心神一凝。

    老人道:“陈家的事情我不是很明白,认识的人也不多。但他们中有一位非常了不起的前辈人物,曾在十年前和我有一面之缘。那次见面给我印象很深。因为他向我预言了本朝未来十年将要发生的十件大事,结果有九件完全应验。真是神仙一流的人物呀!”

    我道:“您说的是那位仙叔?他说的话十有九验,那可真是神了!”心:“你这么老了,还有前辈?这人真有这么厉害,那不是管辂一流的人物了?迷信!”

    老人看出我的不信,道:“没有应验的就是你。他说你将在今年在许昌出现,并在不久自立门户,创立自己的天地,最终夺得天下。我之所以来到这里,就是为了等你出现。”

    我大吃一惊:“有这种事?”心:“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的事,这人在十年前就预言到了?难道我真有黄梁之福?”问道:“这人是谁?”

    老人道:“他不肯报出真实姓名。但他说,一旦你出现,允许我带你去见他一面。”

    我看看老人,急道:“那我们这就去?”

    老人道:“呵,你比我还急。不行,他说了,只有你扯起大旗,与诸雄争霸天下时才能去见他。”

    我看他样子,对那陈家前辈是五体投地的佩服,心:“这家伙现在一定是不肯带我去了。不过好在知道有这么个人,以后总能见着。”道:“老人家,您打算是坚决帮我了?”

    淳于宾道:“那当然。这次五龙的五花拳阵都没能要了你的命,我就认定了,你一定是上天安排的真命天子。我老汉遇上这个好机,岂能随便错过?”

    我道:“可是我现在一五兵将,二无地盘,三无钱粮。说什么创立门户,夺得天下,怎么可能?”

    老人笑道:“要说将,你现在的赵玉、典满、公孙箭这几个人都是一个顶十个的好帮手;要说地方,那多得是,只要你去拿,凭你的本事,还怕哪个地盘取不下来?要说钱粮,不是我说大话,我淳于家的财产,够你十万大军吃上三年。而且我还有几个朋友,他们有的有钱,有的有人,只要你真能显出成事的迹象来,不用我去游说,他们也都自动支持你。”

    我看着他火热的眼神,心:“等我一年游到期跑了,你就知道后悔莫及是什么意思了。唉,也罢,既然大家都这么看得起我,我就努力奋斗一下吧。”初来三国时,的是如果顺利找到陈家,仿鸟迹神拳,回去以后不但可以获得董事巨额奖金,而且能同时震服守拙一族和神游世界,百尺杆头,一举奠定我武道空前绝后大宗师的地位。进了曹营,又幻着一箭双雕,获得很多原始素材,回去以后一改笔路,写出自己风格的三国小说,在创作上开创新局面。等见到赵楷之后,虽然对他的争霸天下计划很感兴趣,但也只是抱着不妨胡闹一番,玩个尽兴,回去可以把小说写得更加精彩逼真的法。丰富旅游生活的念头还是占了大半部分。可是自从白马、汝南之战后,我发现自己颇具军事天赋,很适合这个时代,而且不比这时代任何一个名将逊色。野心已悄然而动。加上认识了阿樱和杜似兰这两位红颜美人,一个使我成为真正的男人,另一个,却让我体到做君主的威风和有趣。因此虽然我心里仍然残留着一个很深的疑虑,但我已经实实在在地感觉到,我已经爱上了这个时代,这辈子只怕是再也回不去了!我到一年游的限期,心里并不是调侃这淳于老人,而只是醒一下我自己:我只是个游客而已。可这警告其中还有多少约束我的力量,连我自己都已经模糊不清了。

    我心:“反正我都死过一回了,大不了把这条命留在这儿。要我回去再过守拙世界那种枯燥乏味的生活,我怎么也过不惯的。”揣测老人的心思,道:“老人家,我阿飞说话直爽,您这么帮我,到底得到什么?”别说一点,留大半,趁早摊牌,我看看怎么样。太苛刻可得讨价还价一番。

    老人道:“只要飞帅肯兴义兵,伐无道,大事一定可成。等飞帅坐稳江山之后,能念着老夫的微薄之力,让我淳于家成为武林第一门,老夫也就心满意足了。”

    我道:“武林第一门?”心:“我就算封你个第一门,武林最终是讲武力的,如果你们武功不行,谁说也没用。要是你们武功够强,那还要我帮什么忙?”

    老人看出我的心思,笑道:“数百年来,我们三家四门都可称并驾齐驱,不相伯仲。我淳于家十数代积累磨砺,钱是攒了不少,武功也臻于上乘。可其他几门和三大世家的武功却一点不比我们差,那算是各有千秋,谁也压不了谁。光比别人多点钱,顶个屁用?老夫身在江湖,消息却非常灵通,自董卓乱汉以来,赵、徐、陈、公孙、司马、皇甫等各家各门都改变了策略,大家都深知无权即无势的道。认准一个最可能成功的诸侯,竭力相助,以期最后借助朝庭势力力压诸门,独尊武林。现在的情况是,论到在朝庭和诸侯中的影响,我老汉有自知之明,我们淳于家因为人丁单薄,在四大名门里也就只能说不太滞后。三大世家,嘿,根本就没法跟人比。别的不说,赵家几百年来一向标榜自己是什么以忠义持家,现在不也低下头来帮你了?老夫已经落了后手,若不抓紧行动,到时候岂不被人占了上风,坐在头上?”

    我道:“原来如此!”心:“难怪你这么热心帮我。不过,就为了这什么天下第一门的虚玩艺儿,你就肯把不知祖宗几辈子攒下的血汗钱给扔了!似乎有点孤注一掷。万一走了眼,岂非全砸锅?”看看他炽烈火热的眼睛,忽然一凛,醒悟过来:“我糊涂了!这老头刚才自己都承认了,他根本是个天生的权迷!有钱还嫌不够刺激,眼见天下大乱,汉室必亡,听信了那陈家的老家伙的神仙鬼话,瞧着我还有那么点儿搅混水的本事,便对我进行大笔金额的赞助,以坚定我的造反信心。万一我造反成功了,他自然可以加倍捞回投资。所以他现在才只这么低的条件,让我以为占了多大的便宜。嗯,池早那混蛋就是这么干的。这么说来,他说的那个陈家前辈,可能九成是真的了。”真有那么能掐算的预言家?打死我也不信!有机见到他,一定要当面戳穿他的鬼话。哼,在我二十五世纪的人面前,看你还能说什么鬼话?但心里微微生出一个法,盘算道:“就算闹不成功,只要抓住这老头,能找到那陈家的人,总是有退路的。”

    老人道:“飞帅,这笔交易如何?”

    我斜视他一眼,因为心里已猜透他的小九九,所以就坦然了不少:“礼尚往来,路遥知马力。我不听嘴上的,你以后怎么对我,我自然记得,有机不妨如数还礼,银货两讫,互不相欠。现在当然说好听的。”眼珠一转,道:“就这么说定了。”

    老人道:“飞帅切莫以为此事甚易。现在赵家在帮你,公孙家、典家也有人在你麾下卖力,到时候你要封我淳于家为天下第一门,赵家答应么?其他家答应么?”

    我了,回忆一下古人遇上这种事是怎么干的,不一儿便胸有成竹:“我自有办法让其他人没话说。”

    老人眼中精芒一闪:“飞帅已有腹案?”

    我道:“淳于先生可听听我的法?”现在确定了双方的关系,我就不再什么老人家您老了,干脆公事公办,称先生好了。

    淳于宾狐疑地观察我的脸色,心:“这小子心思这么灵活,这么快就出主意了?”道:“正要请教飞帅。”

    我道:“好,这样,淳于先生,您是阿樱的师父,师徒如父子,如果我真有那么一天……”我压低声音,“那阿樱就是皇后,您就是国丈了。我再加封您为国师,自然顺成章,所当然。而您的淳于财门,自然而然就是国家第一门户,天下第一世家。谁又能说个不字?”

    淳于宾眼放奇光:“国师?好,飞帅真是才智过人,眨眼间就到如此奇妙的称呼。我淳于宾若真能当上新朝国师,纵然倾家荡产,又有何不可?”迟疑一下,道:“飞帅此话当真?”

    我耸耸肩:“这事对我什么损失都没有,我为什么不能当真?”

    淳于宾一果然如此,心中大喜,忽然倒身下拜:“淳于宾谢过陛下。”

    我吓了一跳,忙伸手遥扶,道:“淳于先生,你快起来。让别人看到可不好。”心:“这可真叫做前倨而后恭了。刚见着还一派清风洒洒,道貌岸然,现在本相露出来,也不过是个官迷罢了。”

    淳于宾站起身,道:“是。”

    我道:“以后不用这么陛下臣子,还是你称我飞帅,我叫您淳于先生。现在我也不是什么什么,先生不必拘束,我也不能消受。”

    淳于宾道:“是。”站了起来。

    我摇摇头,心:“他功夫如此高强,又家财万贯,富可敌国,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偏偏官迷心窍,要胡乱折腾。听到一句空口白话的许诺,便自愿给人当奴才。”是这么,脸上可不敢露出来。请他坐下,随便聊天。

    淳于宾坐下,犹豫了一下,道:“飞帅,老夫知道飞帅将来荣登大宝,三宫六院,妃嫔自然不少了。阿樱这孩子性情直爽,如果她说话不合飞帅心意,还望飞帅多加宽容。唉,老夫没有子女,阿樱从小跟我长大,我看她就如亲生骨肉一般。本来五年前她就该出嫁了,可她性子顽劣,眼界又高,他爹又常年征战在外,疏于管教。她娘和老夫的话她又从不听从,所以一直拖到现在。”

    我心:“看不出,他还很关心阿樱的。”对他的观感不觉好了许多,道:“淳于先生放心,阿樱是我患难之妻,我怎么都不能亏了她的。”

    淳于宾欣然道:“这我就放心了。哈哈!老夫不到,她居然如此好福气,竟能得到飞帅青睐。”

    我心:“你说错了!是我好福气,得到了阿樱的青睐才对。”随口和他谈论些武功。一谈之下,对方所擅大多是自己闻所未闻的功夫,出乎意料的精妙绝伦。不由得都感眼界大开,又惊又喜。

    正聊间,阿樱端着一碗煨好的莲子野参汤进来,招呼道:“师父,阿飞,来,喝汤了。”

    淳于宾看看我,笑道:“让师父喝是假,让飞帅喝才是真的。”

    阿樱脸一红,道:“师父!”

    淳于宾站起,道:“我先去到中军大帐看看,你给飞帅喝吧。”向我笑道:“老夫发现,和飞帅聊天真是心旷神怡,受益匪浅,以后还要再仔细谈谈。”

    我也笑道:“我也深有同感。”

    淳于宾点一点头,走了出去。

    阿樱喜滋滋端着那碗热气腾腾的汤坐到我床前,用羹勺调了调,自己尝尝不很烫了,才喂给我喝。

    我看着她,发现她眼里红丝不少,知道她这两天担心,一直没休息,道:“阿樱,我自己来,你去睡一儿吧?”

    阿樱又喂我一勺,道:“别乱说话,快喝吧。”

    我伸出手,去接汤碗:“给我。”

    阿樱瞪我一眼:“你有伤,我应该伺候你。我是你老婆呀!”

    我一怔。阿樱自己也被自己的话逗笑了:“老婆?这词儿真有趣!你们那里都这么叫?”

    我喝了三勺又香又甜的莲参汤,从嘴里直甜到心里,一边嚼着细碎的莲子,一边点着头:“是啊!老婆!我们那边都这么说。”

    阿樱道:“对了,阿飞,你是哪儿的人?”

    “我?”我呆了一呆,这可怎么说得清楚?看看阿樱,满脸都写着“非常感兴趣”的字样,心:“老婆不明白自己老公底细,自然特别好奇知道。可是,怎么跟她说呢?”在现代社,就分两大块:神游世界和守拙社。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就是那个社的人。谁管你是哪个地方出生长大的?老实说,连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哪个地位置的人,因为从来没人告诉过我,也没人问过我,我自己也没关心过。

    了一儿,我道:“我是个孤儿,从小在东海边摸虾,后来我师父收留了我,教给我武艺棋道。在我十九岁那年,师父去世了,我就出来到处游荡。”

    临来时,我和池早每人都编了一套说词,准备应付曹操的询问。谁知曹操根本就没问过我们。到现在将近半年,几乎都快忘记了。说过之后,我歉意地看看阿樱,心:“我不骗你,可是我说实话你根本就没法接受。”

    阿樱脸上露出黯色,低声道:“原来你从小就吃了很多苦。”

    我伸手握住她拿勺子的右手,咕嘟咕嘟一口气把汤汤水水都喝个精光,连些微的莲子参片也都捉姥式子,笑道:“老婆,别伤心了!你老公现在不是很好吗?”

    阿樱道:“老公?”猛然醒悟:“你们那儿叫……叫相公为老公?”

    我在她右手背上吻了一下,道:“是啊,以后我叫你老婆,你就叫我老公。老公公老婆婆,这才叫一对啊!”

    阿樱把羹勺丢进碗里,眼睛眨眨,欢然道:“好啊!”放下碗勺,道:“你是我老公,我是你老婆,啊呀,你们那儿的人可真起名字。”

    我微笑道:“那当然。”

    我肠胃的消化吸收功能极好,一碗营养品下肚,补气助力迅速被输送到身体各处,几分钟时间就感到丹田内气忽生忽灭,自己可以开始控制。不再像刚才只能任它自行其是。

    阿樱也感觉到了,她瞧瞧我渐渐红润的脸庞,道:“阿飞,你的武功真是奇妙,恢复这么快,难怪师父也跟你呢!”

    我道:“你不?”

    阿樱嗤之以鼻,道:“师父天着压倒别人,才对权势武功着迷。我只要别人不敢欺负我就行了,那么多干什么?”

    我奇道:“你这么厉害,还有人敢欺负你?”

    阿樱道:“当然有了,我大哥、二哥、曹休他们,小时候我没遇见师父之前,谁都要欺负我,抢我的东西。现在,还有你,不也欺负我?”说到这儿,面上忽然微红,侧转过去。

    我看得心动,张开手臂,轻声道:“阿樱!”

    “怎么?”阿樱听我声音忽然弱了,以为我身体不妥,忙转头仔细看我,见我眼神不对,心中一荡,玉面更红,拉下我的手,嗔道:“你还没好呢!别胡思乱,快睡一儿。刚才小凤说,我伯父听说你能下地走路了,非常高兴,中午时可能过来看你。”

    “哦?”曹操要来?我满腔柔情蜜意顿时一扫而空,道:“对啊,赵玉、典满,还有曹休他们不知道怎么样了?曹操打算怎么惩罚他们?”看看外面,道:“淳于先生怎么还不回来?”

    阿樱道:“你放心吧,有阿休在那儿呢!他们不有事的。阿休这个人平时别看是是是的,他倔强起来,伯父也让他三分的。”

    听着她的安慰,我心中焦虑微消,握紧她的双手,道:“还是你明白我的心思。”

    阿樱白我一眼,道:“我是你老婆嘛!”

    我看看她,她看看我,一起笑了起来。

第八章 夜袭乌巢

    赵玉、典满、公孙箭,还有曹休,他们四个违反军纪的虎豹骑大将,在巳午时(上午十一、二点)就全都给放回来了。

    不过曹操一直没来。

    据说开始曹操十分震怒,非要将四人斩首。经过武诸官苦苦求情,方才赦免死罪。但每人都降级一等,降成尉官了。最后曹操余怒未消,每人还有一百军棍记帐,责令他们在军中戴罪立功,以赎前罪。

    “该!我真再好好打你一顿!”我轻轻揪着赵玉的耳朵,又气又疼,“你这小子,我不在一天,你就闯祸!你爹把你托付给我,要是你出点什么事,我可怎么向赵大哥交代?”

    赵玉跪在我床边,撅着嘴:“飞叔,我实在是气不过。他们五个打你一个,还搞偷袭,算什么武将?我们去为你报仇,曹……丞相他还要阻拦我们,为什么?”

    我脸一沉,正要训斥他两句。忽然起件事,顿时冷汗骤出,后心也感到了湿凉之气:“啊哟,这……这……”我听出来,赵玉本来是称曹操的,转口才叫的曹丞相。听惯了典满、曹休、许禇等绝大多数人一直主公主公不离口,骤然听到这奇怪的“曹丞相”三个字,心里觉得特别别扭。这感觉却令我忽然起:“我可不是一直叫丞相的吗?我可是也从没叫过一声主公?”这念头一生,立刻就吓得心惊胆颤:“这么大的漏子我怎么一直不自觉?”

    我之所以称曹操丞相,其实完全是下意识的,因为我看过的许多现代影视书籍,多是称曹操为曹丞相。但我一直没领过来,称曹操丞相,固然也是尊敬之意,但亦隐约含有自以为身份不低,不甘对方之下的意味。在这时代,曹操手下的人是称曹操明公或者主公。武将可都是叫主公的。我这么一个特殊的“丞相”,不伦不类,曹操不好奇才怪。他要只是好奇也就算了,万一他怀疑我有叛变图谋,意欲与他分庭抗礼,那我真叫是智者千虑,却死于这么个小蚂蚁洞了。冤不冤哪?

    “飞叔,您轻点,轻点!我下次不敢了,不敢了还不行吗?”赵玉被我揪得身子半起,急忙改口告饶。我这才醒悟,我心里正到惊心动魄的地方,手上不由自主用上了力,虽说我重伤刚好转,但赵玉的耳朵可也经受不起。

    曹休道:“是啊,飞帅,赵兄弟他知道错了,您就原宥他这次吧!”

    典满扑通跪倒在地,道:“飞帅,这事与他们都没关系,是我挑着玉兄弟闯营出阵的,都怪我不好。”

    曹休和公孙箭互相看看,一齐跪下,道:“是啊,这次都是我们的错,请飞帅责罚我们。”

    我哼了一声,松了手,道:“算了,既然你们知道错,下回不得再鲁莽从事了。特别是阿休和公孙箭,你们一个是副督帅,一个年纪最大,怎么就不动点脑筋?丞相为什么不许你们出去厮杀,还不是敌人势力强大,卑鄙无耻,我们又连续多日处了下风,士气都弱了,这时候出去能取得战果吗?”

    曹休低头道:“是,飞帅教训的是。是我有失职责,曹休一定记住,下次不敢再犯。”

    公孙箭道:“飞帅教诲,末将牢记。不过,袁军之中,也有正直之士。像张郃、高览二位将军,就并非无耻小人。昨天飞帅遭那五人袭击,被樱夫人救下。那五个人本来还要继续对飞帅下毒手,是他们两位主动停下手,还拦着他们和韩猛蒋奇二将,不许追击您。”

    我微微一怔:“这样啊?你们都起来吧!”转头问坐在我身后床沿的夏侯樱:“阿樱,是不是?”

    阿樱被公孙箭一声“樱夫人”叫得又喜又羞,正红着脸低头看地,听我叫她,轻声道:“是啊!不然我没那么容易脱身的。”

    我心:“张郃高览这两个家伙最后都是投降了曹操的,他们难道现在已经有了异心,先卖我个人情?”摇摇头:“不,他们现在正得势,哪儿得到不久就将全军溃败,不可收拾?嗯,这时代人头脑简单,倒真可能是比较正直一点。不过,曹操知道这件事不知道怎么?”暗暗烦恼,隐隐觉得危机四伏,道:“那我就是欠了他们两位一条命了。你们记着,以后如果碰上他们俩,不许伤他们,捉活的。我要还给他们这个情。”

    四将一齐应诺。

    淳于宾一直在帐外散步,这时慢慢踱了进来,和曹休打了个眼色。曹休很聪明,忙道:“飞帅重伤初愈,不宜打扰。我们还是先回营去,下午再来看望飞帅。”

    公孙箭和典满都醒悟过来,道:“正是。”

    赵玉爬在我床边不肯起来,道:“我还多陪陪飞叔。”

    我点点头:“那好,阿休,你们还得抓紧训练虎豹骑,让玉儿在这儿多呆一儿。阿休,记着告诉弟兄们,我几天以后就可以回领军营了,要他们别急。”

    曹休欢然道:“是,阿休知道。”和公孙箭、典满一起走了。

    夏侯樱看看赵玉,起身道:“你们爷俩聊着,我跟师父出去弄点好菜回来。”拉着淳于宾也出去了。

    我轻轻摸摸赵玉直挺的顺风耳朵,心中忽然生出一股强烈的感情,心:“这孩子对我,比对他爹还亲。”我虽然快三十岁了,但没有结婚生过孩子,从来不知道所谓的父爱是什么。现在这一瞬之间,却好像忽然有点明白了。

    “玉儿,还痛不痛?”

    赵玉慢慢仰起头,把下巴搁在我腿上,道:“不痛。飞叔,昨天你受伤喷血,飞出老远,我……我不知怎么,心里就象突然被人用刀狠狠捅了一下。”

    我心中感动,揉揉他耳,道:“飞叔知道,你是关心飞叔的安危。”

    赵玉皱起细眉,缓缓摇了下头,道:“不是,玉儿也说不出那是什么感觉。只是觉得……只是觉得就像我爹被人打伤了一般。那一刻,我真怕……我从来没怕过什么,可是那一刻,我是真的害怕!”

    我心头一热,眼眶也感到有些湿了,道:“玉儿,你飞叔明白。”

    我和他四目对视。我发现他的眼睛也有点红。

    我伸出另一手的食指,在他手腕上搭了一下,皱皱眉,忽然道:“你上床来。”

    赵玉到底是个孩子,听我说得奇怪,童心大起,一蹦就翻上床,挤在我身边,笑道:“玩什么?”

    我附在他耳边,低声道:“现在我传你九阳神功的口诀,出我之口,入你之耳,你只许听,记在心里,不许问。”

    赵玉小眼一转,脖子只稍稍有点颤动的样子,再没有其他多余的动作了。

    我暗暗称赞:“这个小机灵鬼儿!”低低将九阳神功三大系列中的“通行功”法门口诀一字一句传入他的儿中。

    赵玉一身原本兼有三家之长。他本门的“急絮劲”乃是可列入无极功类的上乘功夫,但进度稳健偏缓,非十年苦练,难以达到一流高度,不合赵玉轻灵活跃的天生资质。西凉铁掌功和玉弦真气则上手甚易,三五年便可有成,却不是能登最高境界的极品。所以我决定把我研究的扎根基的最佳功夫传给他。

    我从小便武功,尤其精于内功的研究。由于有世界上最好的两位明师不厌其烦地细心教导,加上我本身的天赋也不错,经过二十年的专心苦修,我对世界上的所有流传的和新创的各门各派的内家功夫都已了如指掌,功底之厚,守拙一族内无人可及。在此基础上,我对内功进行了大胆的改革,幅度之大,可称翻天覆地。我认为,大多数内功都是殊途同归,只是有些道路走的直接,进步就快点;有些多绕了些弯路,修习者不免就得多花许多精力做无效功。因此这些可以归为一类,择其精华,弃其糟粕,其心法成为我九阳神功的基本功法,我称之为通行功类。神游世界里流传甚广的“九阳真经通俗本”,记载的就是这门通行功。另外,还有数种内家气功,各有独到的特色和功效,我因功而异,又分为“造化功”和“无极功”。造化功意思是夺天地之造化,活白骨于瞬间。象救人的九阳拳击功,自救的九阳自爱功就属于“造化功”。阿樱的腿法虽然攻击凌厉,但她赠给我的秋风扫心法经我仔细研究之后,却确定为一门偏重逃生救命的功夫,所以也归入“造化功”一类。至于“无极功”,则是开发人体,攀登极限的高级功夫,无穷无尽,没有极限。

    其实西凉铁掌功或者玉弦真气虽然不是最上乘的精品,但在这三国时代已是武人梦寐以求的功夫了。不论赵玉修练何门,只要专心,五年之内便能有相当火侯,加上他独门的枪法,已足以与天下强豪争一日之长。但我和赵玉相处有半年时间了,深知他机警善变,要他专心练习一门武功,那实在是太过难为他了。而且他个性甚傲,不肯居于人下。刚才我探听他脉搏,察觉他体内玉弦真气和西凉铁掌功两门功夫日深,他赵家本门的“急絮劲”跟半年前相比却毫无长进,不由到:“他这么练下去,三五年内可以和典满并驾齐驱,但玉弦真气和西凉铁掌功却无法融合促进他急絮劲的进步。没有急絮劲,赵家枪快慢相济的优点就难以完全发挥出来。十年以后,他的枪法必然落后于典满的戟法无疑,而且差距越来越大。他这么骄傲的人,到时一定承受不了。”

    典满的内功是家传的云龙功,也是门上乘心法,如云之闲,似龙之矫,刚柔动静,皆深合法度。虽然不完全符合典满的个性,但典满胜在坚韧不拔,从小一心就只练这门心法,功底已非常厚实,只要一直练下去,亦自能成为大器。所以我只传了他一些兵器招数,内功就没费心思。但这半年有时思索内功窍要,不禁就起:“如果典、赵两家能破除门户之见,互相切磋,那么赵玉练典家这门云龙心法,而典满去赵家的急絮劲,那才真正叫做相得益彰,各尽其妙呢!”可我知道这是决不可能发生的事情,这法往往只一闪念,就过去了。

    今日我突然对赵玉生出奇特的感情,心里把他当做了自己的亲人,法便不免有点变化:“我已经教了典满招数,他的戟法不在赵家枪法之下。如果我不传赵玉内功心法,十年之后这天下就是典满一人的了。”虽然那时候我不在三国这地方混的可能性也很大,但到这些,心里总觉得不怎么舒服。而且我曾答应传赵玉内功,典满当时也在旁边听着,现在传他通行功,也比较正常。至于池早,那就再对不起一回吧。

    虽然说服了自己,但一边传着口诀,心里还是忍不住着:“这么做对不对?”

    传完口诀,我最后道:“都记住了吗?”

    赵玉了,点点头。

    “你的铁掌功和玉弦真气暂时不要练了。等练好我传你的九阳功再练。”

    赵玉嗯了一声,眼珠骨溜溜转了几转。

    我道:“我知道你是沉溺其中,无法控制。不过不要紧,只要你练了我的心法,保证你就不再练别的功夫了。”拍拍他脸蛋,声音放大,“起来吧,也不脱靴子,把我床都弄脏了。”

    赵玉嘻嘻一笑,却不动弹。

    “怎么还赖在我床上,昨天没睡好吗?”

    赵玉张张嘴,似乎打哈欠,用手敲敲,咕囔道:“飞叔,我昨晚是没睡好,真是困了。”

    我左手撑在床上,试着用力,还可以。便从赵玉身体上面一跃而出,跳下床去,穿上靴,给他脱下外甲和软靴,顺手盖上被子,道:“为什么没睡好,昨天晚上在干什么?嗯,担心飞叔,是不是?”

    赵玉迷迷糊糊唔了一声,眼皮已经沉沉合上。

    我摇摇头,知道他昨晚肯定是又急又气,根本就没睡。心:“这帮兄弟之中,虽然个个豪爽义气,但待我最亲的,却只有玉儿。”小满虽然识我在先,但毕竟多年跟随曹操,尤其他把我给他的两名美姬还给曹操,事前事后却没跟我打声招呼,令我很不高兴。虽说双方说开了,我心里却结了个疑问:“他跟我这么久,我教过他武艺,他也传过我刀法,又一起出生入死。我待他就象亲弟弟,他还是瞒着我跟曹操暗中透气,除了归还美女,不还说过我别的事?”

    以前,我对典满是推心置腹,除了和赵楷的要命事之外,我在军营中什么都不瞒他。但自从在汝南曹休和刘晔背着我策划前撤军官渡这件事发生以后,我深感震惊。曹休对我向来恭敬顺从,刘晔在汝南之战中也表现得非常合作,但转过脸曹操一句话,立刻变了个人似的。这说明,我对曹操控制手下的超凡能量还是大大低估了。那以后我虽然叛变之心日炽,但同时也更加小心谨慎,疑神疑鬼。

    在这虎狼之穴,除了赵玉,我现在真不知道该信任谁。

    包括阿樱。

    阿樱虽和我有肌肤之亲,她待我更比妻子还温柔贤惠,还救过我的命,但谁知道她是不是她伯父布在我身边的一枚棋子?她师父淳于宾,不但爱财,而且好势,我在书籍网剧里见得多了,这种人更是一点都不可靠。

    唉,这么下去,就算曹操不察觉我的反叛意图,我总有一天也受不了的。

    我揉揉太阳穴,慢慢走到帐外。只见小凤站在数米外,正睁大眼睛,愣愣盯着远处的什么地方呆看,连我出来都没发觉。我顺着她眼睛看去,数十丈外草地上一簇骑兵正在列队,队前一匹大黑马,端坐的正是典满,指手画脚,讲解着什么。

    我咳了一声。小凤吃了一惊,急忙转过头,一见是我,脸上一红,道:“飞帅,是你啊!”

    我道:“你在瞧什么?”

    小凤脸上又是一红。

    我道:“是不是在看……”

    我话没说完,小凤的脸上已经红得像夏晚的赤霞,慌慌张张道:“飞帅,你胡说什么?”

    我心:“这淳于宾真不教徒弟,她们姐妹一个腔调,怎么说话都这么放肆?”又觉得好笑,道:“我胡说?我还没说什么话呢,怎么就胡说了?”

    小凤一侧身,一溜烟跑了:“不跟你说了。”

    我心里暗赞:“轻功不比阿樱差。”转头扫一眼,不见阿樱和她师父。却看到数丈外站着两个值日亲卫,其中一个是刘二,便走过去,问道:“刘二,小满他点军干什么?”

    刘二忙低头道:“回飞帅,典大人是奉主公之命集合人马去中军大帐,听说有重要任务。”

    我看看天,午时刚过,皱皱眉,心:“典满刚从战场上下来,有什么重要任务,这么急,连午饭都不让他吃就出发?为什么要我们虎豹骑兵出动,莫非曹操另有奇计?”知道曹操这种军事调动,都是非常机密的大事,不要说一般军官士卒,就连不参与其事的高级将领,也大多不知道,也就不再问他。

    刘二忽道:“飞帅,我看您神清气朗,似乎已经痊愈了三四成。真是我军之福啊!”

    我起他是河北比翼门的高弟,有此眼光不足为奇,道:“这两天我受伤,你们都担惊受怕了。”

    刘二笑道:“小人知道飞帅福泽深厚,一定没事。倒是我哥哥,他心慌得不得了。”

    我哦了一声:“你哥哥呢?”

    刘二道:“刚才樱夫人命他去办件事了。”

    他也称阿樱为樱夫人,我很奇怪:“樱夫人?”

    刘二恭恭敬敬道:“是啊,樱小姐在五花阵中冒死相救飞帅,我等都是感佩万分。所以虎豹营的弟兄们都改口称阿樱小姐为樱夫人了。”

    我心:“你们这帮人真是混人,这小姐能叫成夫人吗?”到公孙箭适才也这么叫过,阿樱好像没什么不高兴的表示,也就不再睬他。径自转身回自己寝帐。边走边:“刘大那傻瓜,跟阿樱倒跟得紧,难道这家伙居然也知道枕头风的厉害,拍夫人马屁的效果更显著?”

    中午吃饭时,我问起典满和刘大的事。阿樱和淳于宾都不知道典满点兵干什么去了,但到刘大,则都是一脸神秘。阿樱道:“阿飞,你放心,我和师父让他去做一件事,如果成了,对你大有帮助的。”

    我疑惑地看看他俩,淳于宾笑道:“飞帅,最多傍晚,当有消息回报。”

    他俩都这么说了,我只好不问,道:“每晚亥时中军的行军司马都要各处查营点将,现在典满赵玉他们刚刚违令还没销帐,可别又查出犯纪问题。”

    阿樱道:“你还不放心我吗?”

    我看看她,心:“我放心不下的就是你。”道:“怎么?”

    刚吃过饭,宋亮打外面进来,见我们围坐一起,悄悄向我使个眼色。我意,抱歉地看看阿樱和淳于宾。二人都微笑,示意无妨。阿樱道:“师父,我们该去练功了。”

    淳于宾取笑道:“你原来练功没这么积极呀!”

    阿樱急急道:“师父,你又来了。”

    淳于宾道:“好,走,师父今天教你一套新玩艺儿。”

    阿樱喜道:“真的?”高高兴兴跟师父出帐去了。

    我道:“宋亮,来,坐。”

    宋亮道:“飞帅,半个时辰前,主公调动了三路人马。因为动用了我们领军营的虎豹骑,所以特令末将来向飞帅通传一声。”刚说了这句,床上蹦起一个人,把宋亮吓了一大跳。

    “什么,有仗打,怎么没叫我?”

    原来是贪睡的赵玉。

    我心道:“果然是曹操要反击了。”没好气瞪他一眼:“叫你起来吃饭,怎么都叫不醒。一听说打仗,耳朵比兔子还灵。饿不饿?”

    赵玉嘿嘿一笑:“不饿!喂,宋大哥,快说,怎么回事?”

    我道:“小满我看到了。他去哪里?干什么去了?”

    宋亮道:“曹仁将军和夏侯渊将军各引一千步兵,分别去防守阳翟、鸡洛山一线,……”

    我微微一凛。阳翟在许都西北,鸡洛山则在官渡以西,这条路是我军通往长安的生命线。我军本来粮草就比较困难,全仗关中钟繇、卫凯竭尽全力,源源应。如果被袁军卡住,关中的辎重粮草运不上来,我军将不战自溃。

    “你是说,袁绍已经派兵向这一线攻击了?”

    “是,飞帅。据刚刚得到的消息,袁军韩荀一部约八千人已从射犬南下,直逼密、郑两地,意图很明显,就是要威胁阳翟,切断我军的粮草应。”

    我挺身站起,道:“好狠毒!袁军中竟然有这种高明人物。”

    宋亮道:“据说是袁绍的监军沮授的主意。本来他因多次强谏,已失去袁绍的信任,权力被削弱了许多。但这次因为刘备极力称许,袁绍才勉强答应了他的建议。”

    我了起来,这位沮授是袁军中除田丰外的第一号谋士。到他和田丰的凄惨结局,心中忽然感慨:“如此才士,只为看错了主子,空有定国安邦的良谋,却不得好死。”知道历史是不轻易变更的,他此计虽毒,也没什么大用,慢慢又坐了下来。

    宋亮见我神色忽然镇静,心:“飞帅就是飞帅!”道:“典满一军五百人,则是去……”

    我摆摆手,道:“不用说了,是不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反而去截袁军的粮草了?”

    宋亮大惊:“飞帅如何得知?”

    我看着他,淡淡道:“丞相用兵如神,岂不到这些?”

    宋亮低下头,道:“飞帅料事,亦神奇之至。宋亮衷心叹服。”

    我心:“要截袁绍的粮草,最狠的就是去乌巢,别的都伤不了袁家的筋骨。但现在还不能跟你们说这个。”道:“别拍马屁了。小满到哪儿去截袁军粮草?”

    宋亮道:“护军营都尉史涣抓获敌方细作,问知袁军近日由大将蒋义渠押运粮草,即将解到军前。所以主公急命徐晃、史涣二将先引一千军前去截击,典骑尉率五百虎豹骑随后接应。”

    赵玉本来心急火燎,听到这儿,忽然泄了气:“典哥哥去跟着别人屁股啊?”

    我皱皱眉:“说话别那么难听。”

    赵玉翻翻小眼,嘀咕道:“我以前说话不就这样吗?飞叔怎么搞的,这儿老挑我毛病。”从床上跳下来,向帐外走去。

    我道:“你干什么去?”

    赵玉回过头,做个鬼脸,笑道:“飞叔,我饿死了,得去找点吃的。”

    我道:“在这儿不能吃吗?”

    赵玉道:“飞叔现在心情不好,玉儿躲远点。”

    跑了。

    我一愣。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看他不顺眼,也许是虎豹骑被轻视,心里窝火的缘故,看看宋亮,道:“那么这次功劳是步兵的了。”

    宋亮心领神,他也有些不乐:“是啊!”转过身,犹豫一下,又转头道:“自从飞帅负伤,领军营在主公心目中的地位便弱了许多。请飞帅好生调养,早日再回来统领我们。”

    我点点头,心中微动。宋亮年龄比我大,一向稳重精干,出言谨慎,还从来没跟我说过这种心里话。

    “我知道了。”傍晚,天刚黑,刘大急匆匆窜了进来。

    阿樱早等得急不可耐,见他进来,忙道:“刘大,信可送到?”

    刘大脸上汗水直淌,张着嘴喘粗气。我道:“阿樱,让他先喝口水。”

    阿樱醒悟,急忙取了碗水。刘大骨嘟骨嘟一口气喝完,又连呼几口大气,才用力点头,道:“送……送到……了。”

    阿樱道:“那淳于将军怎么说?”

    刘大从怀里摸出一封信,递给她。阿樱伸手接过,抽出纸来一看,脸色顿变。

    旁边一直默默沉思的淳于宾忽然张开眼:“阿樱,怎么了?”

    阿樱脸色沮丧,把信递给他:“师父,师兄不肯。”

    淳于宾接过信,扫视一眼,勃然大怒:“好小子,翅膀硬了,连师父的话也不听了。”

    我莫名其妙,道:“怎么回事?”从他手里取过信看去,只见信上写着:“师父容禀,徒儿自幼受师父大恩,出道以来,谨守师父教诲,现已在军中掌握兵权。袁公实力雄厚,名声远播,门生故吏遍于天下,不久大事必成。徒儿攀龙附凤,日后自为开国元勋,那时必能将我淳于一门发扬光大,达成师父的毕生宏愿。请师父耐心等待数月,万勿听信他人佞言。”落款是“琼儿”。

    我心:“琼儿?啊,是袁军大将淳于琼,他是……他是淳于宾的徒弟?哦,那就是阿樱的师兄了。嘿,真不愧是你教出来的,口气跟你一模一样。原来阿樱是派刘大悄悄去袁营给他送信,劝他归降曹操。唉,你哪里知道,现在不是袁军袁将着投降曹操的问题,而是曹营中人要跟袁绍搭关系走门路呢!”明白阿樱是见我作战失败,怕我不开,所以动脑筋要她师父写信,希望助我立下战功。淳于宾呢,刚刚向我宣誓效忠,自然也有所表现。只是他们一个没有政治头脑,根本没看清形势;一个则有点当局者迷,盲目相信我是真命天子,以为别人都像他一样的法。

    “淳于先生,阿樱,这事不能急,慢慢来。刘大,你先下去吃饭休息去吧。”

    刘大道:“我……我……我……”憋红了脸,却说不出我怎么样。

    我看一眼脸色发青的淳于宾,起他不让我说话,光让我点头摇头的的事,便和声道:“慢慢说,别急。”

    刘大吭吭道:“我……我……看……看到……他……他……去换……换地盘!”

    我道:“换地盘?”心中忽然一动:“换什么地盘?”忙道:“什么地方?”

    刘大道:“在……在……在……”

    淳于宾本不高兴,见他老这么吞吞吐吐,不耐烦道:“到底是什么?”

    刘大一急,更说不出话了。

    阿樱道:“师父,您别着急。刘大,你只说他要去的地盘的名字就行了。”

    刘大道:“是……是……乌……乌……”

    我大叫一声:“是乌巢!是不是乌巢?”

    刘大眼里闪过惊喜之色,似乎对我能明白他的意思甚感高兴:“对……对对。”

    我顾不上阿樱和淳于宾惊讶的目光,也顾不上让刘大慢慢说了,急道:“你是说,淳于琼到乌巢去换防?”

    刘大连连点头。

    我这些日子一直在研究袁军的布防情况,也曾在地图上看到乌巢这两个非常熟悉的字眼,但我有了白马山的教训,所以一直忍着,没向任何人说起。现在我知道了,决定性的一刻就要到来。我大脑飞快地转了几转,分析道:“淳于琼是袁营主要大将之一,他为什么不在主营驻守,跑到东北四十里外的乌巢去干什么?无非几个原因,一是他受到怀疑,袁绍不再重用他了。但从他的信里可以看出,根本不是这问题。再就是乌巢非常重要。可是那里在袁军后方……嗯,是了,袁军的粮草!那里一定是袁军的主要屯粮之地。”

    三个声音同时响起来。刘大嗨地一声,拍手顿足,一副畅快淋漓的痛快模样。阿樱和淳于宾则被我的论断吓了一大跳,啊地惊呼一声。

    淳于宾木然半晌,才道:“飞帅见微知著,竟至如此。我淳于宾……”看了阿樱一眼,“阿樱,快去向你伯父报告这件事。”

    阿樱道:“师父,阿飞判断是对的么?”

    淳于宾叹口气,道:“傻孩子,你没看这人手舞足蹈的样子吗?”

    阿樱道:“刘大,是真的么?”

    刘大连连点头,双手都伸出大拇指。

    阿樱大喜,道:“真的?这可是个重要军情。阿飞,你快去禀报伯父。”

    我一楞:“你去就是了。”

    阿樱道:“我又不在军营里当差。再说,你去立这个功劳,不就可以把阿休、小玉、典满他们的过错给一笔勾掉了?”喜滋滋道:“虽然没劝降淳于师兄,但这个情报也足够了。”

    我暗暗感动,阿樱还是是向着我的。看看淳于宾,到:“淳于琼是你的徒弟,大概也是你有意安排他去投的袁绍。如果我们现在去袭击乌巢,你徒弟可就有麻烦了。”

    淳于宾忽道:“飞帅且慢。”

    我忙道:“淳于先生,什么事?”心:“我知道你有话,没急。”

    淳于宾道:“我相信飞帅判断绝无问题。我也不是因为阿琼这混帐小子阻拦飞帅。但丞相一旦问起飞帅何以知之,飞帅将如何回答?”

    我微微一怔:“刘大亲耳探听得来,难道有错?”心:“如果有错,那就是历史搞错了。”

    淳于宾道:“飞帅,丞相考虑问题周到谨慎,一定问个清清楚楚。可是刘大他……”

    我一醒:“是啊,刘大说话,连我都急。要不是我早知道这场战役中发生的各种变故,无论如何也猜不到他说什么。曹操面前,连刘二只怕都要吓得说不出话,何况刘大?我因为知道历史的发展,不以为奇,可别人只怕都跟淳于先生这么了。”

    “唔,淳于先生言之有,这件事需要谨慎从事。”

    阿樱急了,跪起身来:“这么好的情报,怕什么?你们不去,我去说。”

    我一把搂住她的纤腰,拉她又坐下,道:“阿樱别急。这样,刘大,你去叫宋亮和刘二进来。”

    刘大应声而去。

    淳于宾看看我俩,道:“飞帅有军务商量,老夫先告退了。”起身而去。

    我见帐中暂时没别人,抱住阿樱,轻轻吻她的面颊,道:“我原来还怪你不该让刘大这不说话的家伙去袁营冒险,不到他竟然探听到这么重要的消息。”

    阿樱闭上眼睛,享受我的爱抚,轻声道:“我本来让刘二去的。是他不问三七二十一,拼命要去。他对你可真是忠心不二。”

    我道:“他给你办事,怎么扯上我了?”

    阿樱低笑道:“那是我义救飞帅,感动了他。他才到要为我做点什么。还不是你的缘故?”

    我嗅到她体香,有点意乱神迷,道:“阿樱,谢谢你!”

    阿樱微微不悦道:“看你说的,我跟你还谢什么?”

    我低低一笑,道:“一定要谢。晚上……我要好好谢你!”

    阿樱不作声,身子却渐渐热起来,嘤唔两声,慢慢往我怀里偎过来。

    正在这时,帐外忽然传来脚步声。阿樱一惊,睁开眼,顿时满脸通红,挣开我的手,起身跑了出去。

    原来就这一儿功夫,刘二和宋亮已经急急冲了进来。

    我暗骂一声:“这刘大,真不办事。”

    宋、刘二人施礼已毕,问道:“这么晚了,飞帅唤我二人,有何吩咐?”

    我将刘大所探得的情报简要告诉了他俩,宋亮沉吟道:“这消息确实重要。飞帅,你的意思是……”

    我道:“我要你改装打扮,再亲自去乌巢探听虚实。刘二轻功不错,又熟悉袁军情况,让他和你一起去。如果办好了这件事,我保你升官发财。”

    宋亮欢然道:“飞帅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我们俩,末将二人自当尽心效劳。升官倒是小事。”

    我心:“别说得这么好听。”道:“从这里到乌巢,有近五十里,来回一百里,你们还是骑马去吧?”

    刘二了,道:“飞帅,一百里的路程,以小人和宋司马的脚力,如果中间不出什么意外,天亮以前一定可以赶回来。要是骑马去,恐怕就难以躲过大部分袁军的巡视队和伏路军了,可能耽误了飞帅大事。”

    我觉得他说得有,便不再坚持:“嗯,还是不骑马最好,辛苦你们了。”又将他们应该注意的问题一一嘱咐一番,然后把我自己随便出入大营的令牌交了给他,道:“快去快回。天亮之前无论探听得如何,必须赶回来。以免被敌人发现,白送了性命,而且打草惊蛇。”

    宋亮和刘二交换一个眼色,齐声道:“是。”急步退了出去。

    二人刚出去,赵玉撞了进来:“飞帅,什么事?让我也去吧?”

    我哼了一声:“吃了饭没有?”

    赵玉拍拍小肚子:“吃饱喝足,也睡好了。”

    我点点头:“很好,过来练功。”

    赵玉一呆:“练功?”

    我道:“不错,练功。你飞叔现在正好有空,今天你是第一次练我这门功夫,我得监督着你。”

    赵玉眨眨眼:“飞叔,你监督我练?”

    我微微一笑:“就今晚一次,以后我可能就没时间了。而且,”我悠然瞥他一眼,“只要你开了头,以后也不用我再监督你了。”

    赵玉很不服气:“这么神奇?玉儿就不相信这九阳功比我的铁掌功和玉弦真气好玩。”

    我道:“那我们何不试试?”

    赵玉道:“试就试。”

    这一试不打紧,一练就是一夜。

    夏季天亮得早,等我从冥思中睁开眼,辰光已从帐门缝隙之间偷偷地飘洒了进来。

    我功行圆满,精神旺健,大脑非常活跃。陡然起刘二、宋亮,心中暗惊:“怎的还没回来?”见赵玉修习正勤,悄悄站起身,走出帐外,随将帐门盖好。

    天色已经蒙蒙亮,我一眼看去,今早在我大帐外值班的换成了公孙箭,微感意外。因为自从他阵前神射建威,连升两级之后,全军敬服,无形中他已是领军营的一等大将,这种值夜守卫的任务,怎么也轮不到他的。

    “公孙兄,你怎么在这里?是巡视过来的么?”

    公孙箭道:“不是。末将昨天半夜就来了!我是专门来为飞帅守卫的。”

    “胡闹!刘大呢,他怎么办事的?”

    公孙箭忙趋前两步,拉住我道:“飞帅,此事与刘大无关,是我自愿前来。他昨天奔走一天,劳累过度,请飞帅稍等一儿再唤他伺候。”

    我心里有点急,道:“公孙兄,你这等做法,让我如何在军营中自处?丞相知道我要你这位神射都尉为我守夜,我……”

    公孙箭道:“飞帅,末将已经降了一级,现在不是都尉了。”

    我简直气急败坏,你也跟我开玩笑?道:“你也知道,这些都只是虚应故事,丞相爱才如命,用不了多久,就把你们再升起来的。”

    公孙箭左右看看,没有外人,低声道:“升不升职,末将并不关心。末将只一直追随飞帅左右,永为马前之卒。飞帅,你难道不清楚,这曹营实不下于龙潭虎穴,岂可不防?”我暗吃一惊:‘你这话什么意思?‘

    公孙箭咬咬牙,道:‘末将一片赤心,今天就全倾于飞帅。其实自汝南曹休、刘晔之变以后,我就看出来,飞帅兼资武,用兵奇妙,已遭曹操之忌。而曹操为人凶恶暴戾,一点都不下于袁绍,与飞帅的大度仁慈,更是水火难容。总有一天您跟曹操分道扬镳。昨日我等四将入大帐请罪,末将又发现曹操心怀狠毒之念,确是真借此机将我和赵玉一刀诛除,斩断飞帅的羽翼。只是典满和曹休二人还仗义气,和我俩同进同退,他没有合适的由把我们分开治罪。加上他犹对飞帅抱有一定幻,希望您还能为他效力建功,所以才网开一面,给了各位武臣将一个台阶。否则,末将今日就见不到飞帅了。‘

    我道;‘你昨日为何不讲?‘心:‘,早知道曹操这么快就卸磨杀驴,我就装做听不懂刘大的话,不乌巢这事了。你这么马后炮,我可收不回自己的话了。‘

    公孙箭道:‘末将原来还不太明白,自不敢胡说扰乱飞帅。等回到帐里反复思量近日发生的事情和曹操当时言语,才发现问题。‘

    我点点头。这个公孙箭,有功夫,有头脑,而且跟我讲忠义,是一个不可多得的臂膀。

    ‘这件事你不可再对任何人讲,包括玉儿和小满。你夜里没睡,现在回去休息一儿吧?‘

    ‘末将没事,飞帅切要小心。‘

    我道:‘放心,你家飞帅这颗脑袋,不是那么容易掉的。‘

    公孙箭对我深具信心,明白人不多说废话,施了一礼,回自己营帐休息去了。

    我独自一个人,忽然有些心烦意乱。公孙箭说得没错,曹操并非良善之辈,如果我献上奇袭乌巢之计,将袁军精华于一役中尽数消灭,除了心腹之患的曹操还能不能容得下我这尾大不掉、羽毛日丰的部下?

    可是,如果我不献此计,难道真等那所谓的许攸先生叛袁来投?

    我摇摇头。那只是小说胡说八道。历史上根本没这回事。

    曹军后方的粮草应日益困难,而前方因为屡战屡败,士气也逐渐低落。再不突施奇兵,只能坐以待毙。

    怎么办?

    我漫无目的的在领军营里转悠,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

    正走着,忽然一阵爽朗的大笑传了过来:‘飞卿身体刚好一点,便来巡视军营,真良将也!‘

    我抬头一看,正是曹操。只有他一个人,着他惯用的鎏金槊,走了过来。

    我急忙施礼:‘丞相,您如何这么早起来?‘心里起疑:‘这么早跑我骑兵营里来干什么?‘

    曹操揽住我的胳膊,道:‘飞卿不必多礼。本来我早该来看你的。只是军中事杂,近日战局变化又快,一直抽不出时间来。唉,我和你一样,难以安枕啊!‘

    我被他这么亲热地挽着,心里不安之极,强做镇静,道:‘丞相上应天命,自逢凶化吉,何须烦恼?‘

    曹操哈哈一笑:‘天命?‘看看旁边的帐蓬,已经有些士卒被他的笑声惊动,道:‘走,我们那边走走,别打搅他们睡觉。‘

    漫步走出领军营的寨门,外面是空旷的草地。曹操微微低头,默默向前走。

    前面不远,十里外就是袁军的营地,我心:‘万一袁军来一队巡逻军,我现在内伤未愈,可动不了手,岂不还要靠你保护我?‘道:‘丞相,前面就是袁绍军营,不能再往前去了。‘

    曹操停下脚步,借着晨曦看看我,发现问题:‘飞卿脸色苍白,伤势尚重啊!‘

    我心:‘我是被你一句难以安枕吓的。再重的内伤也没你这句话厉害。‘道:‘末将倒无所谓。但丞相万金之躯,岂可处于危地?‘

    曹操大笑:‘如是旁人这么说,本相定当他畏惧敌人。但飞卿这么说,我却知道确是真正关心曹某。那好,我们便不往前去,在这里随便谈谈。‘把槊往地上一戳,手绰长髯,忽道:‘飞卿,你为何一直称我丞相,却不肯唤一声主公?‘

    我顿时感到手足冰凉,果然被他看了出来。转念一:‘曹操说话,莫测真假。也说不定他真只是随便问问。我别自己心虚,反而让他看出破绽。‘了一,皱眉道:‘阿飞也不知何故。也许行走江湖,听得四处之人都曹丞相曹丞相的说,就随口跟着叫了。如果丞相不喜欢,那末将以后改口过来就是。‘

    我说话也用了点小伎俩。先一句自称阿飞,醒曹操,我原来只是化外野人,不知道主从礼仪的。后一句立刻变化口气,表示决无其他意思。

    曹操道:‘飞卿从小就生活在东海之滨,如此称呼,我自不怪你。你也不需改口,丞相二字,我听着很顺耳呢!哈哈哈!‘

    我松了口气,知道他必定是听阿樱说起我的来历,才对我的解释深信不疑。本来我是希望曹操知道的,这样可以在很大程度上消除他对我的怀疑。但我随即心酸地到:‘我昨天才告诉她的啊!‘

    曹操似乎看出点什么,道:‘飞卿,你对阿樱这孩子还满意吗?‘

    我吓得心里一跳:‘这曹操真是能读透我的心思,可别疏忽大意。‘道:‘丞相,这件事……这件事……咳,嗯……‘

    曹操笑道:‘战场上指挥若定,威风凛凛的飞督帅,为何突然如此害羞啊?‘

    我咬紧牙,下定决心,道:‘,今天老子就是能忍胯下之辱的韩信。‘脸上更红,忽然单膝跪地,低头道:‘丞相,末将违反军规,私纳妇人,又未禀报丞相,实在罪该万死。请丞相责罚!‘

    曹操沉思片刻,摆摆手,道:‘算了,我若非早知,岂能容你胡来?‘

    我只觉前心后背都是汗,连额头也不争气地冒出热气来。这么一儿功夫,我在生死线上已经来回过了好几道了。

    曹操看着我,嘿地一笑:‘其实飞帅应该谢谢我,不是我一力劝阻,你未来的老丈人早就跟你算帐了。哪儿容得你这么快活逍遥?‘

    这种软硬兼施的把戏我在肥皂剧里见得多了。我心里冷笑一声,做出恍然大悟,感激涕零的样子,低头道:‘末将一定将功折罪,报答丞相大恩。‘

    曹操满意地点头,道:‘起来吧!‘伸袖拭去我额头汗水,笑道:‘其实我真正担心的,是飞卿‘除却巫山不是云‘,竟将阿樱拒之门外。那我和妙才的脸,可都没地方放了。‘

    妙才是阿樱的老爹,飞将军夏侯渊的字。

    我缓缓站起身,唯唯诺诺,不敢多言。心:‘塞翁失阿妈,谁知祸与福?要是我没上当受骗,你更杀我了。‘

    曹操上下瞧瞧我,知道我现在已完全在他掌握之中,暗暗得意。仰头看看天,舒了口气,道:‘男人好色,并不奇怪。只要不为色所误,亦是风流妙事。飞卿身受惨剧之伤,又在欢娱情热之中,竟然能猜破袁军重大机密,实在是了不起!‘

    阿樱既然是他的内线,那他知道乌巢之事也就不足为奇。既然他知道了这件事,我反而放下了心,到:‘历史原来如此。‘又:‘你不是人,先挑起老子的欲火,接着就是美人计,让你侄女来个投怀送抱。这儿又来调侃我。”,道:“丞相赞誉,末将受之有愧。这些偶然巧合到了一处,实是天欲灭袁氏,不过假借末将之手实行而已。‘

    曹操深有感触地点点头:‘天灭袁氏,此言不错。所以大战之前,飞卿来到我曹孟德的府中。若是飞卿到了袁家的地方,嘿嘿,那就是天欲亡曹了。‘见我脸上又现不安,笑道:‘飞卿勿虑,我随便说说。‘

    我心:‘你随便说说?吓死人哪!‘道:‘丞相之言,末将不敢赞同。‘

    曹操道:‘有何不对?‘

    我道:“末将久闻许都在丞相治之下,日趋繁华,大汉有复兴之望,故而心向往之。而丞相兼通百艺,棋艺之高,举国几无抗手,更令末将倾服。所以才携友慕名而来许昌。试,袁氏有如此才具雄心,能令末将倾心?有这等高明棋技,可让阿飞渴见吗?而那四世三公的袁本初,他依仗祖荫,坐大称王,有才不能用,闻善不能举,他又岂能有丞相如此魄力胆识,能慧眼识才,拔阿飞于草野之中,立刻予以重用呢?‘

    这番话说得曹操心花怒放,怡然点头。

    因为这全是我真心话,半点不掺水。

    曹操笑道:‘飞卿倒自己捧自己一把,我慧眼识才?哈哈,好说话。‘

    我脸红笑道:‘末将所说,皆为实情。‘

    曹操道:‘我知道,你对我是忠心的。飞卿,我听刘晔说,你和刘备、云长曾在汝南平舆城下相谈甚欢,却是何故?‘

    我心:‘原来我和刘备他们谈话,被刘晔看到了?果然是他说我的坏话,啊,这个后娘养的家伙,表面跟我亲亲热热,暗地里一直在不动声色地监视我?‘忙道:‘数月前末将曾和丞相起,要寻机刺杀刘备。丞相还记得么?‘

    曹操道:‘不错,确有此事。怎么,你和他谈话,是刺杀他?‘

    我道:‘正是。末将当时和他敷衍,就是突起而击,一举而杀。只是……‘

    曹操道:‘只是什么?‘

    我道:‘只是末将深知丞相极爱云长武艺人品,其时如果我硬要冲马过去,可能误伤关君侯,故而投鼠忌器,未敢轻举妄动。‘这话有真有假,我其实并不是怕误伤关公,而是怕打不过他。

    曹操沉吟一儿,道:‘当时情景,果然如此。不过,你答应不去侵犯芒砀山,又是为何?‘

    我道:‘丞相,我军大敌,乃是袁绍。刘备虽然英雄,此刻毕竟仍是丧家之犬,疥癣之疾耳!现在花费气力去围剿他们,只因小失大,耽误了灭袁大事。‘

    曹操释然:‘唔,不错,灭袁大事!有道!刘晔虽然心细,这次却过于多疑了。飞卿宽宏大度,不要怪他。‘

    我心:‘你也知道瞒我不住,所以自动把他抖出来。既然你这么光棍,我也不能不识好歹。‘道:‘都是为丞相效命,末将自不有任何怨言。‘

    曹操哈哈一笑:‘那就好!‘拔起金槊,道:‘宋亮如果今天回来,你可带他来中军大帐见我。如若他今晚还未回来,那就是出了意外,初更时……‘说到这里,忽然停住,了一,道:‘我再,到时我令人传达我的意思给你。‘

    我连忙低头施礼:‘是,丞相。‘

    曹操扛上金槊,道:‘今日一谈,嫌隙尽去。飞卿仍是我曹某的知己,我真是高兴。‘大笑而去。

    我待他走远,才挥袖蘸干额头、脖颈上冷汗,心里终于可以对自己说上一句:‘难关过矣!‘

    绞尽脑汁,费尽唇舌,才把这种种破绽化解于无形之中。

    实在太辛苦了!

    我喘了一口粗气,觉得很烦:‘跟曹操在一起,虽然可以长见识,本事。可他这个奸雄心态实在让人受不了。还是得趁早法跟他脱钩的为是。‘正要回转领军营。寨门巨木后忽然闪出淳于宾,哈哈笑道:‘恭喜飞帅!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我暗:‘原来你早溜来了。‘道:‘什么大难?我又有什么后福?‘

    淳于宾道:‘飞帅何必隐瞒?曹操多疑奸恶,如果适才飞帅有一丝不恭不轨之念,便被他当场刺杀。依飞帅现在的体力精神,根本没法抵挡到十招之外。飞帅能够随机应变,忍辱负重,真乃识时务的俊杰。‘

    我心道:‘你讽刺我么?‘道:‘原来淳于先生一直在暗中保护我?‘

    淳于宾笑道:‘飞帅是我未来主子,岂能有半点损失?其实,不光我,还有别人也在一直盯着呢!‘侧头道:‘公孙贤侄,你可以出来了?‘

    巨木后又闪出一人,却是公孙箭。

    我见他左手持弓,右手却扣着三只狼牙箭,吃了一惊:‘公孙兄,你也早来了?‘

    公孙箭恨恨瞪着淳于宾,道:‘你为什么拦住我,不让我射死这老賊?‘

    淳于宾道:‘就算你射死曹操,救走飞帅,却只是给袁绍做了好事。袁绍势力本来就十倍于曹操,你再射杀曹家的主将,曹军必败。曹军败,袁军势力就将不费吹灰之力,迅速踏遍河南河北,一统中原全境。那时他必然顺势南下,消灭南方诸雄。飞帅根本就没有缓冲的时间去抢占自己的地盘,组建自己的军队,拿什么去和他争天下?到那时,你家飞帅就只能亡命天涯海角,有多远逃多远了!‘

    公孙箭哼了一声,收起弓箭。

    我心:‘这老头子怎么也有这种眼光?倒不能小瞧。‘道:‘小不忍则乱大谋!淳于先生言之有。幸亏公孙兄听从了淳于先生的劝告,没射出这三支杀虎毙熊的神箭。‘

    淳于宾道:‘哼,他肯听我的劝?我是点了他的穴道,他才听话的。‘

    公孙箭看看淳于宾,又看看我,忽然恍悟:‘原来飞帅早有叛曹之心。公孙箭糊涂,险些误了飞帅的大计。‘纳头便拜:‘公孙箭追随飞帅,水里水里去,火里火里闯。矢志不渝,永无二心。‘

    我忙扶起他,安慰几句。问淳于宾:‘淳于先生,你说,这奇袭乌巢的计划还是要继续进行?‘

    淳于宾道:‘非如此,怎么破袁军,平衡河南河北的局势?这乌巢的粮草,非全部烧光不可。‘

    我道:‘那,淳于琼将军……‘心:‘这儿你的主意怎么又变了?你徒弟他是乌巢守军的主将,乌巢的粮草被截烧,他还能有个好?不被曹军杀掉,回去袁绍也饶不了他。‘

    淳于宾脸上肌肉动了几动,慢慢现出一个冷酷的神情:‘我已经过了,他不听我的话,那就是不以我为师。叛门之徒,死不足惜。我又岂能为他而破坏飞帅大计?‘

    我心中一寒,嘴上却赞道:‘淳于先生大义灭亲,阿飞记下了。‘斜眼一瞥,公孙箭眼睛里也露出不以为然的含意。

    我道:‘现在只有等宋亮他们了?奇怪,他二人为什么还没回来?‘

    淳于宾断然道:“兵贵神速。突袭乌巢的行动必须尽快进行,以免夜长梦多,出现其他意外事故。其实不管宋亮他二人回来与否,都应该立即出击。我昨晚又仔细研究了袁绍的布阵方略,我敢断定,刘大这个情报绝对正确。曹操乃一代奸雄,军事才干不在飞帅之下,怎不到此点?照我看,曹丞相心意已决,今晚必有动作,只是一时还不把这决定告诉飞帅罢了。‘

    我皱眉道:‘哦,先生这么看吗?嗯,有!不过,难道他对我仍存戒心?‘

    淳于宾道:‘即使他已经完全相信了飞帅。但飞帅此刻马不能乘,刀不能举,告诉你又有何用?但我猜,留守大营的重担一定交给飞帅。‘

    我暗:‘这老头子的智商也挺高啊!‘我也猜到曹操如果出击乌巢,不带上我去,可能让我坐镇军营,以防备袁军来个围魏救赵,趁机偷袭主营。

    公孙箭道:‘飞帅重伤刚刚好一点,曹操让飞帅守大营吗?‘

    淳于宾冷冷道:‘他不肯把守卫的责任交给飞帅,那飞帅就危险了。如果他果真下达了这个命令,我们就得赶快逃命了。‘

    我苦笑一声:‘希望情况不至如此糟糕。因为曹操根本不给我们逃走的机。‘

    淳于宾所料没错。

    曹操没等到天黑,在当日黄昏时分,便亲率张辽、许禇、夏侯惇、于禁等心腹大将,尽起领军营精兵,打着袁军旗号,军士皆束草负薪,径往乌巢进发。军中所有不同意见,一概驳斥不。

    虎豹骑除典满率了五百人去为徐晃、史涣押阵未回外,营中所剩四千五百铁骑由曹休、赵玉、公孙箭三人率领,全部随曹操出征。偏偏留下虎豹骑的主将,我这个飞督帅留守中军营,负责大寨的防御重任。又让乐进、韩浩二将为我副手,荀攸、贾诩监军,协助我的工作。

    行前我秘密向曹休、公孙箭交代,要他们照顾好赵玉。公孙箭心领神,知道我担心赵玉对曹操看不顺眼,公开跟他冲突。曹休开始莫名其妙,但随即也猜出几分。二人应诺而去。

    等曹操走后,乐进和韩浩便和我这临时中军主帅商量如何坚守大营之事。我心里清楚,他们说是协助我,其实是监督看管我。我也习惯了,便反问他们该当如何去做。韩浩乃护军营头号首长,乐进更身经百战,又曾坚守白马孤城多日,自然经验多多,出了几条十分重要而中肯的意见。

    我非常佩服,如果照他们的计划,大寨确实固若金汤。不过我回忆了一下史料的记载,忽道:‘两位大人,我寨中现有一万五千精锐士卒,全部用来守卫,岂非太过浪费?‘

    韩浩和乐进一楞。韩浩和我地位相当,当先问道:‘飞帅的意思,是出营设伏?‘

    我看看他。韩浩虽然年近四旬,但面相非常英俊,就像二十来岁的美少年一般,眼角连皱纹都没有,让人看着非常悦目。我心:“不光看着顺眼,说出话来也让人惊讶。怎么一猜就猜到我的心思了?‘

    乐进见我面带笑意,知道韩浩猜对了。他是从军营里自低级军官一步步因功积累升上来的大将,打仗最开心不过,敦实的方脸上立刻露出笑容,道:“我看要得。军中主力大半尚在,如果龟缩营中让敌人毫无顾忌的猛攻,那还叫天下无敌的大汉禁军么?‘

    韩浩较为持重,但见我有此主张,倒也合乎积极御敌的策略,乐进又极力支持,便不反对,道:‘如此,我和乐大人各引三千军,埋伏于大寨两侧,飞帅居中策应,如果今夜敌军来犯,飞帅一声信号,三路夹击,当可大败之。‘

    我道:‘敌人不来便罢,如若来攻击大营,必是骁勇大将。两位大人切记不要硬拼,多以弓弩伺候,待中军出击,再一起合围。‘

    韩、乐二将领命而去。

    荀攸和贾诩坐在旁边,一直听我们商议。这时二人相视一笑,荀攸道:‘飞帅自出世以来,攻无不胜,城无不克。不到守将起来,也是这般老辣厉害。主公教我二人监军,实是多余啊!‘

    他跟随曹操多年,献过许多良谋,说话语气比较随便一些。贾诩道:‘某自初见飞帅,即知飞帅非是寻常之人。飞帅今夜之举措,不过一管之斑而已。‘

    我道:‘两位先生切莫谬赞末将。有什么不到之处,还请两位尽早出,以便修正。‘

    荀攸道:‘飞帅不必谦虚,我要去睡一儿了。‘微微一笑,出帐而去。

    我明白,他的意思就是完全放心了。

    贾诩了,道:‘计算时辰,主公初更动手,敌军必然混乱。袁绍要得到确切消息,要到二更了。等他到再派军攻击我军大寨,只怕更是拖到三更以后才能到达。如此长夜,飞帅何以遣之?‘

    我骤然一醒:‘参军高见。‘急传下令去,教除了少数巡营了哨伏路小军外,全军人不卸甲,马不卸鞍,但现在必须睡觉休息,不得吵闹喧哗。

    吩咐完毕,我向贾诩道:‘贾先生,昨日末将部下几人犯法,多蒙先生等相救,末将心中感激,不知如何报答才好。‘

    贾诩摇摇手,道:‘飞帅切莫谢错了人。其实主公本无惩罚贵营诸将之意,只是要借此肃一番军纪而已。我等不过禀承主公的意旨,如何当得飞帅之谢?‘

    我心中暗:‘真是老奸巨滑,半点风都不透。‘微笑道:‘多谢贾先生醒,末将明白了。‘

    贾诩见了我笑容,微微一怔。四目相交,双方心意已通,都看出了对方的真实法。贾诩故意摸了摸自己的短须,借机向四下看了一眼。帐内除我们俩之外,再无旁人。

    我道:‘先生,长夜难眠,下一局如何?‘

    贾诩站起,淡然而笑,道:‘飞帅,良辰已过,请恕贾诩失礼,不能奉陪了。我回帐喝酒,另寻乐趣,一遣余时,飞帅不反对吧?‘

    我做了个手势,笑了一笑。

    ‘先生请便!‘

    贾诩洒洒一揖,拂袖而去。

    我凝起神,道:‘贾诩多智,他是不是在醒我,我和曹操的蜜月已经过完了,这盘棋快下不下去了,要我尽快避开曹操,另行寻找出路?‘隐隐觉得他似乎是同情欣赏我的,很可能就是这个意思。但他说得太过隐晦,我一时却是难以完全领悟猜透。

    大黑天独坐帅帐,无聊之极。不一儿就有点睡的意思。心:‘不如把阿樱找来聊聊?‘随即起她是曹操的坐探,叹口气,打消这个念头,又:“池早现在军中,我也很长时间没见着他了,何不邀来相见?”摇摇头,也不好,现在我是中军主将,如果池早见我,早该自己不请自到了。他既然不愿意见我,我又干嘛巴巴地去求他?气愤愤伸手从怀里取出那幅八门金锁阵的图谱,强打精神,看了起来。道:‘你不求我,我就不给你。‘

    刚看了不到三分钟,值班司马进来报告:‘启禀飞帅,宋亮求见。‘

    我腰一挺,精神起来,收起图绢,急道:‘快让他进来。‘

    话未落地,穿着一身袁军衣服的宋亮已快步走进帅帐:‘飞帅,我回来了。‘

    我从座位上转出来,一把抓住他:‘好,回来就好。刘二呢?‘

    宋亮笑笑,等那值班司马出去,才低声道:‘我给飞帅带回来两位客人,他正陪他们在外面等候。‘

    ‘什么客人?‘我大惑,‘请他们都进来啊?‘

    宋亮转回头,喊道:‘刘二,飞帅有请二位贵客。‘

    帐门一开,走进四个人来,都是袁将打扮。我一眼看去,认出一个:‘李齐,是你?‘

    络腮胡子李齐一瘸一拐急步上前,跪倒施礼:‘飞帅,是我。李齐回来了。‘

    我欢喜无比,不知道说什么好,只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仔细看他,见他脸上伤痕累累,知道一定是挨了打,这几天吃了不少苦,心中一酸,拉起他轻轻慰抚。

    旁边也是一身袁将打扮的刘二忙道:‘飞帅,这二位是……‘

    李齐醒悟过来,忙回身介绍:‘我在袁营,被那淳于琼侮辱殴打,几乎丧生。多承这两位将军仗义相救,今日才能活着回来见到飞帅。‘

    宋亮道:‘我和刘二,也是亏了遇上沮将军和赵将军。不然,脑袋早就掉了。‘

    我见那二人都很年轻,大约都只有二十五六岁,左边那位沮将军紧呡嘴唇,面带忧色。右边的赵将军却显得很是开朗,笑嘻嘻地打量着我。

    我躬身一揖到地:‘两位义救我三位兄弟,阿飞铭感五内,深感大德。‘本来我是应该跪拜磕头的,三条宝贵的性命啊!但我早晨才跪过曹操,心里正别扭着,这次就降低成本,马马虎虎了。心:“有本书上说,古代有个大首领为了拉拢人心,每次见到有本事的就下跪,说什么让位之类。我现在这位置是别人给的,没什么让头。原以为下跪没什么大不了,大可以把这点借用过来。可他娘的怎么就是玩不啊?‘

    那二将慌忙扶住,右边的赵将军道:‘我等久仰飞帅仁义盛名,实不敢当飞帅如此大礼。‘沮将军道:‘在下之命,乃飞帅所赐。区区微劳,何足挂齿?‘

    我一楞:‘将军何出此言?‘

    沮将军道:‘飞帅施恩不望报,真仁将也!在下沮鹘,曾在白马为飞帅所擒,飞帅义释降俘,却是以在下为首。‘

    我了起来,是有这么回事。在白马时,宋亮跟我过,八千袁军俘虏中有一位大将,是袁绍的监军沮授的侄子。

    ‘原来是沮将军。失礼!来,两位请坐。李齐,宋亮,都没外人,你们也都坐吧!‘

    各人落座,刘二却自认为身份不够,不肯坐,站到李齐宋亮身后,道:‘飞帅,赵玉、典满他们呢?我哥呢?‘

    我犹豫了一下,道:‘哦,他们……‘心:‘他们都去烧乌巢去了。我能当着这两位客人这么说吗?‘转念一,决定实话实说:‘不瞒你们,他们早已出发,随丞相大人去偷袭乌巢屯了。‘

    诸人互相看了一眼,宋亮道:‘可惜!可惜!‘

    我道:‘先别说别的,你们怎么搞的,现在才回来?‘

    宋亮道:‘是这样。‘就把他和刘二从昨夜到今天的情况简要说了一遍。

    原来宋亮和刘二改装为袁将模样,由熟悉袁军底细的刘二带路,一路小心谨慎,能躲就躲,能绕就绕,实在不行就伪装传令官硬混。还挺顺利,接连闯过数道关卡暗哨,子时方才抵近乌巢屯,潜入乌巢军营之中。在里面就松懈多了,二人分头暗中观测,果见到处粮屯高耸,守卫兵力众多。半个时辰碰头之后,两人知道刘大得到的消息不错,确是淳于琼为主在此守护袁军的主要粮仓。依刘二之见,就可以回去报告敌情了。宋亮本来也同意了,但二人正要往回走,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惨呼声。宋亮一震,依稀听出是李齐的声音,忍耐不住,二人便向惨叫声处摸去。谁知那是乌巢守将淳于琼的主将帅营。淳于琼刚刚到任,底下不敢马虎,戒备较严,二人不期被巡逻队发现,盘问之下,露出破绽,当场被巡逻队捉住,送往值夜将官处审讯。更没料到的是,这值夜之将,却正是沮鹘。宋亮是见过他的,暗这下可完了。沮鹘一见是他,也吃了一惊,挥退左右,忙给二人释缚。三人谈了几句,宋亮看出沮鹘对袁氏心怀极大不满,便说以言辞。沮鹘心动,告以心腹之言。原来沮家乃河北望族,沮鹘的叔叔沮授任袁氏谋主监军,十年来甚为袁绍所倚重。但近来郭图、逢纪等谋士时进谗言,加上沮授为人恃才孤傲,屡屡直言冲撞袁绍,令袁绍大为不悦,日渐疏远。故此现在袁绍不但夺去了沮授的兵权,交给郭图、逢纪等人分掌,而且已有加害沮授之念。自从沮鹘白马被放回之后,更令袁绍生疑,不肯再予重用,把他赶到乌巢后方,做了一个点查粮库的偏将。宋亮闻言暗喜,乘机大赞曹丞相如何爱才,飞督帅怎般义气,比之袁绍之流强之百倍。这次袁曹战,曹家必定获胜云云。沮鹘终于下定决心,叛袁投曹。又请来和他亲近相好的同僚赵睿、晆元进二将,几人密谋,策划绑架淳于琼,将乌巢献于曹操,以为进身之礼。当夜已晚,营中戒严,出入大寨不便。三将恐怕密谋泄露,坚决不允宋亮冒险回营,请他二人在沮鹘帐中暂住一夜,明晚再送他回去。宋亮无奈,又乘机相救李齐,一问,果然关在乌巢。沮鹘拍了胸脯,一定让他们三个一起回去。因此宋亮才答应留住一晚。

    有些话宋亮自然不说得很直接露骨。我一边听一边猜。心中也不禁大叫可惜!等他说完,便道:‘如能把乌巢粮草全部占为我有,当然敌我强弱之势便大不相同。唉,这确实可惜!不过现在也顾不得这许多了。宋亮,你和刘二已立下大功,丞相定然不吝啬赏赐。现在我你再辛苦一趟,立刻赶回乌巢,你身体受得了吗?‘

    宋亮起身施礼:‘飞帅有命,末将自当遵从。只是现在再去,恐怕屯上大火已起,无法挽回了。‘

    我道:‘粮草一事,谁也无法。但沮将军他们一共三人,尚有晆……‘我没起那人姓名,看看沮鹘。

    沮鹘忙道:‘晆元进。‘

    ‘对,晆元进晆将军还在乌巢营中,我怕混战之下,不免玉石俱焚哪!‘

    宋亮连连点头:‘飞帅所言极是。宋亮这就去。‘

    沮鹘和赵睿一齐站起:‘飞帅,我二人也愿随宋大人同去。‘

    我道:‘黑夜之中,容易引起误。这次就不用劳动二位了。‘看宋亮往外走,忙道:‘你先去换身衣服,但这身袁家的衣服还暂时穿在外面。另外,你直接去见曹休,告诉他这件事,让他传令不要伤害晆将军。‘

    宋亮道:‘是。可这袁军衣服还穿在外面干什么?‘

    我道:‘等你快到乌巢时,敌人偷袭我军大营的兵马可能也出发了,万一碰上,你如何应付?‘

    宋亮吃了一惊:‘有这种巧事?‘但他知道我言必有中,却不敢马虎,果然去换了一身曹将服装,又把袁军外服套上,飞马而去。

    我请沮鹘二人坐下。这回人多了,我瞌睡也没了,兴致勃勃跟他们一通乱聊,不到半个时辰便摸清了他们的底细,暗暗吃惊。原来沮鹘居然是袁氏第一谋士田丰的女婿,赵睿更是不凡,却是赵家的旁系弟子,和赵家的老大赵楷、老二赵松向有往来,也认识赵云赵三爷。

    我心中暗:‘后世史家将田丰和沮授并列,许为袁绍军团中最有见识最深谋远虑的两大谋士,据称是张良、陈平一流的人物。虽然袁绍胡子头发都是毛,分不清好坏忠奸,以致二人大志难伸,含恨而死。但这样的人物,我为何不救?‘现在我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本事改变历史,但动了这个念头,要尽力救他们一救。不然,真按历史进行,袁家这一战不光十万大军毁于一旦,连武精英也都要全体陪葬。到此处,我道:‘沮将军,我忽然起一事,欲请将军相助。‘

    沮鹘大喜,道:‘沮鹘早欲报效飞帅,请飞帅下令。‘

    我请他附耳过来,低低说了几句话。沮鹘勃然变色:‘竟有此种事?‘

    我点点头:‘沮将军,我料必然如此。你可仔细他平日性情举止。‘

    沮鹘凝神了片刻,眼睛越睁越大:‘袁绍外宽内忌,果然有此可能。那么,飞帅,末将暂且告辞。‘

    我道:‘我让刘二助你。‘又向刘二交代几句,刘二和沮鹘匆匆忙忙也走了。

    赵睿大感奇怪:‘飞帅,您让他们干什么去了?‘

    我道:‘我让他去救自己的叔叔和岳丈。‘

    赵睿噢了一声,便不再问,只道:‘难怪沮大哥一向从容,听了飞帅的话却顿现惊慌之色。‘

    我暗:“这人既识进退,又沉得住气,养性的功夫很深,似乎比赵楷也差不到哪儿去,看来武功也不弱了。赵家不愧名列三大世家之一,真是人才济济。袁绍让这样的人窝在粮仓里,也确实没眼光。”刚才一番谈话,我听出他纵然不知赵楷和我的计划,但对赵家嫡系一门的心意打算也应该早明白了六七分。心:“曹操现在对我已经开始头疼了,这都是我急于扩大名声,招揽势力造成的。现在我明有公孙箭、赵玉协助,暗有淳于宾保护,已暂时足以自保。最好不要让这些新人再留在军营里为好。‘了一,对李齐道:‘李齐,你身体怎么样?顶不顶得住?‘

    李齐道:‘飞帅若有吩咐,便请下令。‘

    我道:‘我也不劳动你的,只是我现在手下没有得力的将佐把守大营,我让你去正门守御,怎么样?‘

    李齐大喜,挺身站起,脚也不瘸了,腿也不拐了,施礼道:‘多谢飞帅成全。‘暗:‘跟着飞帅,就是顺心如意。‘

    我抽出一支令箭,交给他,又吩咐他几点应该注意的事情,最后道:‘最重要的一点,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出击。这一仗打得好,你也可以和宋亮他们一样,当都尉了。‘

    李齐连声应是,愉悦而去。

    赵睿在旁暗暗点头,道:‘飞帅用人,各尽其能,赵睿十分佩服!难怪我赵伯肯令玉弟相随左右。‘

    我道:‘哦,赵兄此言怎讲?‘

    赵睿忙道:‘飞帅,您与我赵伯义同兄弟,我是您晚辈,岂敢和您称兄道弟?‘

    我心:‘古人就是麻烦。‘道:‘四海之内皆兄弟。赵兄何必拘泥?‘

    赵睿一怔,改容道:‘四海之内皆兄弟!只此一言,飞帅胸襟已显露无疑。小弟赵睿,岂敢不谨遵飞兄之命?‘

    我心:‘这才像点赵家高手的样子。‘笑道:‘我们接着聊。‘

    赵睿也一笑:‘是。小弟的看法,宋兄和刘二冒险夜探敌营,大功已建,心志上不免有所懈怠,所以飞兄只让他们奔走劳役,不肯再委以重用。而李兄在袁营中委屈多日,胸中正满腔怒火。飞兄令他去守大营正门,正可给他一个发泄机,他必然拼命一战,上报飞帅知遇之恩,拔之德,下报自己受辱之恨,被打之仇。如此则根本不用请将激将,真上乘用人之道也!‘

    我大笑,心:‘我不过到哪里,便顺口胡乱点将而已。被你这一说,到真是神了。‘道:‘赵兄目光如剑,我阿飞也很佩服!‘

    赵睿忽然站起,恭恭敬敬道:‘赵睿虽然无能无才,愿随飞兄骥尾而致千里。飞兄有何吩咐,但请示下。‘

    我心:‘现在我手下的人,兰妹是赵楷早有安排,我又尽力加深感情,算是恩情之交;赵玉把我当做长辈,还有典满不知道以后不跟我干,他俩可以称为亲情之交;公孙箭讲究大义仁厚,他和刘大刘二等人可以叫做侠情之交;淳于宾和我则纯粹是利害之交;至于宋亮、李齐等人,即使跟我,也只能是抱着货卖识家的法,最多是才情之交。只有这个赵睿,气质奇异,言语在这时代还算潇洒无羁,一口一个飞兄,看来跟我来个兄弟之交。‘站起握住他的手,道:‘我果然有一事请贤弟去做。‘

    赵睿被我一声贤弟叫得眼眶忽然红了,微微低头道:‘小弟听候飞兄指示。‘

    我轻声道:‘现在我赵大哥在川中,贤弟你可知道?‘

    这话透着奇怪,我嘴里的赵大哥和贤弟,根本就不是一辈的人。话说出口我才回过味来。但赵睿恍若不觉,道:‘小弟知道。‘

    我道:‘赵大哥那边,十分需要人手,我请贤弟你去一趟西川,你看如何?‘

    赵睿微一皱眉,但随即展颜道:‘飞兄之命,小弟自当遵从。‘

    我看出他似乎不太愿意,便道:‘贤弟如有什么顾忌,不妨直言。你我兄弟,有什么不能说的?‘

    赵睿迟疑一下,道:‘飞兄,其实没什么。只是我父亲幼年时曾在赵家本门中呆过一段时间,十余岁时便愤然离家出走,另立门户。我虽然和赵氏嫡门向有联系,但却并不知他们长辈之间有何恩怨情仇,父亲也从不跟我起,所以我怕见到赵伯,万一闹出什么误,就误了飞兄的大事了。‘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我也就不再隐瞒,低声将我和赵楷密谋的计划拣主要的跟他细说一遍,道:‘赵大哥胸怀大局,一心希望早日统一国家,使黎民百姓过上安居乐业的生活,莫说只是上辈子的恩怨,即使和你有直接仇恨,只要你现在和我们一起并肩奋斗,他也一定尽弃前嫌。更何况,你们怎么也一笔写不出两个赵字来呀!‘

    赵睿神色晴朗起来:‘飞兄之言,令小弟豁然开朗。小弟这就拜别兄长,启程南下。‘

    这声兄长一叫,我心头也是一热,道:‘且慢,让我给赵大哥修书一封。‘

    赵睿摇头:‘兄长此刻身居险地,不可轻易与赵伯联系,以免留下把柄。若有话带给赵伯,我口述便是。‘

    我醒悟过来:‘贤弟说得对。这样,我也没什么多说的,你见到赵大哥,只说照计划进行便可。这里的战局情况,贤弟也都尽知,赵大哥问起,你可以都告诉他。‘

    赵睿答应了,便向外面走去。现在大寨是李齐为主将守御,如何送他出去,自然不用再要心。

    时间一点点过去,到了深夜,忽然帐外一阵低声喧哗,值夜司马兴冲冲进来,禀报道;‘启禀飞帅,北方火起。‘

    我急忙走出大帐,在门口了望。果然见北边熊熊烈火,直冲天际。虽然早已料到,还是忍不住拍掌叫好。只听有人笑道:‘飞帅,果然好大火!‘

    我一看,荀攸正站在不远处。忙走过去,道:‘荀先生好悠闲!‘

    荀攸笑道:‘有飞帅坐镇,我能做什么?再说,我名攸,不悠闲怎么行?‘

    这位先生很风趣。我笑了起来:‘荀先生,您这个攸,还差了一点心吧?‘

    荀攸正色道:‘飞帅有所不知。我原名荀悠,字恭达。父亲给我取这个名字,就是要我小心谨慎,慢慢发达起来。‘

    我看他一本正经的样子,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道:‘那先生后来为何改了名字呢?‘

    荀攸道:‘这都怪若不好。‘

    若就是现在正镇守京师,曹操的中军师荀彧,他表字若。我讶道:‘荀彧先生?‘心:‘他不是你叔叔吗?‘

    荀攸前后看看,道:‘是啊,他比我年纪小了六岁,却仗着是我长辈,硬给我改了名字。那是建安元年(196),我在荆州逃难。他那时正好刚刚遇见主公。主公要他推荐人才,他老实不客气把我给拽出来,还给我写信,说方今天下大乱,智士劳心之时也!你小子躲在荆襄,还着往巴蜀跑,不是太傻了吗?这都怪你爸爸不好,给你取了这么个不求上进的名字。以后你就少用点歪心眼,就叫荀攸荀公达吧。多给国家干点实事,自然就发达了。我老爸已经死了,他长叔为大。没办法,我只好来到许都,以后就改了这个名字了。‘

    我哈哈大笑:‘原来是这样。‘心:‘一直很少跟这些人聊天,其实他们都很有趣的。并非以前象的那么面目可憎。‘我平日因为心怀叵测,不大愿意多和智者接触,所以比较熟悉的谋臣不多,算来只有贾诩和刘晔。贾诩和气可亲,不测深浅;刘晔从容自若,心思细密。都是很见本事的。虽说刘晔在曹操面前说过我坏话,那是他尽忠尽职,我也不来怪他。今日跟荀攸这么一扯,嘿,跟我们那儿的肥皂剧里描写的完全不一样。我顿时喜欢上他。

    我正邀请他下上一局,后面一人微笑道:‘飞帅和公达好悠闲,在聊什么?‘贾诩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

    我和荀攸听到他又说到悠闲二字,对看一眼,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贾诩问明白怎么回事,也不禁笑了:‘原来公达的名字还有这么个典故,有意思!‘

    荀攸问道:‘和,你到哪儿去了?我刚才叫你出来看火,怎么找不到你?‘

    贾诩道:‘哦,我不放心后寨,刚才到后营去看了看。‘

    我微吃一惊:‘后寨?参军是说敌人可能从后面攻上来?‘

    贾诩道:‘某有一事不明,要请飞帅指教。‘

    我心:‘你这么说,那是看出什么问题来了?‘自己的安排,应该没有什么不当之处,道:‘参军请讲。‘

    贾诩道:‘飞帅令前营多点火把,照如白昼。后营却全无,不知为何?‘

    我道:“现在乌巢火起,如果袁绍这时候令大军急救乌巢,说不定还能抢下半数左右的粮草,丞相兵少不利久战,必然相机撤退。但他们是不到这一点的。眼下袁绍最信任的的郭图、逢纪等人,只死读兵书,僵用教条,一定建议袁绍派军前来攻打我大营,妄图搞什么围魏救赵。可惜丞相不是庞涓,他们也成不了孙膑。我大营有两位先生和末将在,非是那么容易让他们攻破的。丞相用兵,随机应变,如果他发现敌人援兵稀少,定然能将乌巢储备的粮草全部烧光。”说到这儿,我微微一笑,见二人听得聚精神,又道:“但袁军中目前了得的大将却还有不少,像高览张郃韩猛蒋奇等人,其中张郃有有武,不可小视。而最大的可能,此次率袁军来攻打我军营的,就是这个张郃。此人多年行伍,经验丰富,对一般战争计谋都了如指掌,普通伎俩是瞒不过他的。但正因为如此,他一定非常自负。所以我反其道而行,来个虚则虚之,实则实之。偷营劫寨者喜欢从后面掩袭,我偏示之以虚,让他以为我军重兵埋伏于后寨中。前营则多燃,主力也埋伏在前营。让他非上当不可。”

    贾诩面带疑惑,荀攸也收起笑脸,道:“飞帅,你未免高看了张郃的智力吧?”万一他要没你说得这么厉害,真从后寨杀进来,怎么办?

    贾诩道:“是啊,飞帅,我军后寨没有一兵一卒,空虚之极,一击便破。”

    他俩这么一说,我心里也犯起嘀咕:“是啊,我这诸葛亮华容料曹操之计,虽说不赖。但那是对曹操,张郃有没有这个水平?”转念一:“废话,我也不是诸葛亮。”

    贾、荀二人商量一下,道:“飞帅,现在调动人马,重新部署,还来得及。”

    我皱起眉,了半天,忽然起当日汝南之战。那天夜里,我埋伏三路人马,一箭双雕,既全歼刘辟龚都的黄巾主力,又乘机袭破平舆城。结果曹休和赵玉的虎豹骑兵到了平舆城下,见城上一片漆黑,犹豫半晌,硬是没敢攻。我心:“现在和那时虽然情况不太一样,但也大同小异。袁军粮屯被烧,张郃率军前来偷袭我大营,他心里就那么安稳?再说,他水平真就比曹休高多少?不一定罢!曹休见到黑乎乎一片心里害怕,他张郃就不怕?对,还是照计行事。这不但孔明用过,杜美人也用过的,一定没错。即使用错,我也认了。万一对了,日后见了面,我也有话题跟她聊了。”到这里,我坚持道:“我不用再重新部署了。”

    两位先生听出我心意已决,他们二位智慧比张辽徐晃曹休等人可高多了,心你是主将,我们不过是参谋护军,虽说有权改正主将的错误命令。可飞帅用兵,一向高明,现在我们也不知道你是不是错了,时间又这么紧迫,贸然更改早已下达的命令,实是军中大忌。还不如我们自己去小做修改,更为妥当。

    两人对视一眼,道:“是,飞帅言之有。我等告退。”

    我也觉得有些累了,便道:“两位先生请安坐自己帐中,等儿即使打起来,绝对不惊扰到两位的休息。”

    二人应了一声,便走了。

    我不知道他们是按自己的法悄悄部署去了,抬头看天色,知道张郃高览这二将快来了,心:“这二人可说对我有救命之恩,但他们投降曹操,日后必是我的劲敌,是不是先行剪除?”目中凶光一闪,杀心顿起。

尾声

    历史就是历史。

    接下来的战局发展进程完全和历史没有两样。

    也许,因为战争是非常惨烈无情的,所以古代的史家们才真正被震撼、被感动,所以在他们的UU小说都留了情,把人生比较真实的一面真实地记录了下来。

    张郃率五千袁军,果然按照我的计划攻击了我们的前营,连时间都和贾诩预计的一模一样。不过,荀、贾两位先生战前的担忧证明不是多余。和张郃一起统兵前来的高览因为和张郃的战术思有小小的分歧,决定分兵两路,他自己领着一千多马军从后营悄悄地杀了过来。

    结果也很明了。张郃被韩浩、乐进两路伏兵截住归路,又被中路李齐猛烈冲击,死伤大半。主将张郃拼了老命,勉强率残余数百人杀出重围。另一路高览也好不了哪儿去,黑暗中,他的马队陷入了荀攸和贾诩为他专门“定做”的扎马钉阵中,尚未到达寨门前,战马已接连惨呼倒地,后面的军兵见敌人营里黑压压无声无息,本来心里就胆虚,见此情景,以为中了埋伏,立刻就乱了,大呼小叫,一股潮似的拨马就跑。高览制止不住,其实他也害怕,便随着大潮也跑了。

    杀到天明,清点战果。我对韩浩、乐进、李齐诸人道:“不用急,等儿还有大头。”

    诸将不清楚怎么回事,便和我一道,傻乎乎在寨门外面等着呆看。

    唉,不到半个时辰,果然就等到了张郃和高览。二人弃了兵器,摘了头盔,徒步而行,前来请降。见他俩这等惨样,我心肠再硬,也下不去手了。好歹也是河北顶尖儿的名将啊!因此虽然一度动了杀机,也只好暂时扔到一旁,欣然迎上前去,拉着二人的手,称赞二人如子胥去楚,韩信归汉,真可谓弃暗投明,前程无量。心:“这伍子胥和韩信后来都不得好死。我这次就算还他们的救命之情。以后有机再杀他们不迟。”

    张、高二人感激不尽,哪里听得出我话外之词?在大帐里聊起来,我又谢过二将前日阵前高抬贵手之恩。二将连声谦虚,说道飞帅吉人天象,就算没有我二人,也决无大事。又一通闲扯,才知道在袁绍面前献谗陷害他们的却是逢纪。我问了三遍,确认无误,心里感到一丝安慰:“毕竟和历史还有点不同,起码不是郭图那家伙。”

    正在聊着,曹操的得胜之军返回了营寨。曹操兴奋异常,和众武商议,决定乘胜追击,将袁军一网打尽。然而,他又一次戏弄了我。

    他盯着我,道:“许昌周围,最近出现一些可疑情况。荀彧发函来报,怀疑是刘备兄弟在向许都进发。所以,烦劳飞卿辛苦一趟,率领本部人马,前去镇压剿灭。”又令公孙箭、赵玉、李齐为副将,陈矫护军,立即出发。曹休、典满、宋亮则留在大营,统带虎豹骑。

    曹操最后道:“阿樱昨天已先?了许昌,其他众将的爱姬也都在许昌。飞卿和李齐都带着不轻的伤,所以飞卿平定刘备以后,回到许都,不妨多休息几日。我已让荀彧军师请示陛下,封飞卿为官渡侯、司隶校尉,负责许昌的防务治安。我在前方打仗,后面有飞卿协助荀军师坐镇京师,也就可以完全放心了。”

    他说得明白透彻,显然早已准备妥当,不怕我不听。我现在是束手束脚,没有半点反抗余地,只好坚决服从。将虎豹金印转给曹休,把虎豹骑的军权拱手相让。

    我心里也清楚,他说的都是实话。

    对曹操和我来说,这未始不是最好的结果。一方面,他升了我的官职,并把许昌这副重担交给我,我自然无话可说。因为我伤势严重,一时半儿根本无法适应军旅的严酷生活。另一方面,他有我这威名卓著的大将协助荀彧守卫许都,他也可以放心大胆的继续向袁绍发起攻击,直至攻入河北的腹地。

    最主要的,他现在还不能对我完全释疑,所以要阻止我声望的继续扩大,并夺回对虎豹骑的控制权。

    我心:“,曹操真创造,给我弄出个官渡侯,名义上是个侯爷,其实这官渡才屁大点地方。”不过,对我这雄心勃勃却又感情用事的反派高手来说,这官渡侯可以当作这半年辛苦工作的纪念品。以后不论我如何加官进爵,即使有机坐上金銮宝殿,我也记着官渡这个地方的。

    八月二日上午,我引军出发了。

    送行的人很多,但只有曹休和宋亮送出老远,其他人不是另有任务,就是敷衍了事,送几步就嘻嘻哈哈两句回去了。

    典满因为率虎豹骑兵随徐晃、史涣出击未回,所以也没能来送我。

    在离官渡大营十五里的一个小树林旁,我停了下来。

    我对曹休道:“阿休,你为将精明,大的问题是不出的。但我们兄弟一场,临别之时,我有一言相告,不知道你听不听?”

    曹休道:“飞帅,您跟我还客气什么?有什么训示,直接说就是。”

    我令赵玉取出赵楷出来的那面绣着“投降者不杀”五个大字的白旗。这面白旗自白马之战后一直由李齐收藏,他被俘后赵玉暂时接管了他的亲军,把这面旗帜也带了过来。道:“如果你能每次大战中妥善使用这面白旗,仗仗必胜不一定,但必然不吃大的败仗。”

    曹休展开白旗,仔缚醋拍俏甯龃笞郑艘换岫嫔下冻鲆凰靠嘈Γ溃骸胺?

    帅训言,阿休牢记在心。“随即收起旗帜,交给后面的宋亮。

    宋亮道:“飞帅,早日养好伤,再回来统领我们。我们离不得飞帅啊!”

    曹休道:“是啊,飞帅,快点回来。”

    我心:“恐怕是回不来了。”但心里感激他们的情谊,还是点点头,道:“用不了多久。”

    赵玉道:“你们见到典哥哥,就说我说的,要他好好打袁绍,别偷懒。等我?来,还要和他较量较量一番,这回可是真的。”

    曹休和宋亮答应了,李齐也和宋亮说了两句悄悄话。几人依依不舍,又叙了起来。

    我心:“这么下去,曹操又得犯疑心了。我边上还有个陈矫睁着眼盯着呢!这家伙一看就是个刘晔一流的人物,外笑内奸。”道:“快回去吧,婆婆妈妈,算什么虎豹骑的勇士?”

    曹休和宋亮等这才躬身行礼,请我出发。

    我知道我不走,他们不走。一狠心,拨转马头,正要扬鞭而去。忽然背后有人道:“这就要走了吗?也不等等老朋友?”

    这声音好不耳熟。

    回头一看,原来是池早。

    池早仍旧是一副嘻皮笑脸的无赖模样,打马追了上来:“飞兄,丞相令我和你同行,照顾你和李齐将军的身体。”

    这家伙,到现在还弄不清军队里的官职。我都还没当上将军哪!不过,他居然也了骑马。看来战争就是教育人,什么都能得快,得好。

    我怀疑地打量他几眼,心:“不也是曹操派来监视我的吧?”

    池早瞧着我,嘿嘿一阵奸笑:“飞兄的病哪,还真不轻。是得好好医治。”低声在我耳边道:“你摆脱我,自己独个儿逃跑,那哪儿行哪?”说完,纵声大笑。

    这笑声如此可恶,却又如此亲切。

    “呀呀”几声,几只乌鸦受了惊吓,从林中直飞了起来。

    (第一卷终)

序章 长沙使者

    东汉建安五年八月二十一日申时许(下午五点),长沙城头。

    长沙太守张羡放下手中弓箭,从城垛中看着城下浩浩退去的刘表大军,冷冷笑了一声,转头对桓阶道:“伯绪,你料得很对。蔡瑁此人虽有将名,可惜名不如实,刘表任用此等人为大将统兵,岂能不败?”

    身后的长沙郡功曹、张羡的头号谋士桓阶桓伯绪微微皱起眉,没有回答。确实,蔡瑁乃一庸才,统帅五万大军兵临城下已有两个月,不下五十次的猛烈攻击,不但未能损及长沙分毫,反而使得长沙军民抗击的信心越来越足。如果不是料到无人敢于出城与聘一战,他早已建议杀出城去,一举将士气不振的蔡瑁军队击溃,彻底改变两方攻守的态势。但现在,他一点都不敢乐观。沉思片刻,他决定加重语气,以令太守从盲目乐观中清醒过来:“明公,我方现在抵御蔡瑁的江陵军,虽然绰绰有余。但江夏的黄祖军随时可能赶来增援。而我方盟友,桂阳的赵太守畏敌如虎,优柔寡断;零陵的刘度公新近接管郡务,威信未立,亦是自顾不暇;而武陵的金旋又首鼠两端,坐山观斗。此三家皆不可靠。万一黄祖援军赶到,我军势恐危矣!”

    张羡一怔,心:“我军连续大败蔡军的进攻,士气日益高涨,为何桓先生却仍然如此忧心重重?”两个月来他忙于布置守御的各种方略,不但一直未曾与这位智囊人物仔细交换看法,甚至没有仔细考虑过他的意见,此刻听他忧虑之情溢于言表,不由心中一动:“难道……”向城下扫视一眼,见蔡军确实已全部退走,这才下令苦战多时的军士全部下城休息,换上一班生力军,准备应付蔡瑁的夜间进攻。然后他摘下头盔,和桓阶一起缓步往城下走去。一边走,他一边慢慢斟酌着,等下了城墙,忽然停下脚,问道:“伯绪,你说黄祖军真的比蔡瑁军还凶悍?”

    桓阶道:“是啊,我早跟明公您过,黄祖本人虽不足畏,但他手下苏飞、王威、甘宁等,皆是一时豪杰。尤其是那甘宁甘兴霸,更是一位不可多得的猛将,而且他手下多是原庐江帮、汉水帮的悍卒,功夫了得,十分善战。万一他来到城下,与那聘合力攻城,恐怕……”

    张羡打断他话,道:“甘宁比聘如何?”

    桓阶知道太守还是不很相信自己的话,心:“我是实话实说,这回再跟你说得详细点。如果你再不信,那我也没办法。”道:“甘宁昔日乃长江大盗,初附庐江帮,很得帮众拥戴,但因梅、陈、雷三老嫉妒他武功声望,不久他被迫挟数船破帮而出,自成一家,庐江帮中从者甚多。他在长江上纵横驰骋三年,以铜铃为号,制川锦为帆,时人皆称其为‘锦帆贼’,任你英雄好汉,听到他铜铃声响,也都得退避三舍,不敢争执。

    后来汉水帮的副帮主苏飞被黄祖拉拢,做了江夏的护城督。苏飞与甘宁有旧,极力相劝,甘宁其时也厌倦亡命生涯,要改行从善,就借机率众投了黄祖。此人豪侠仗义,有有武,在军中的号召力非同寻常,他入江夏四年来,郡中士民安堵,盗匪全无,皆其镇抚之功也!我之愚见,此人犹胜聘一筹。“

    张羡点点头,聘的武功他是见过的。六月两军初次接战,长沙郡两位最强的统兵长史韩玄、萧丘先后败在他手上,萧丘更被他数招间便挑于马下,令己方军心大震,几乎溃散。若非桓阶率千余宗族子弟拼命抵抗,奋力挡住蔡瑁军的冲击,仅此一战,长沙城便将陷落。不到,竟然还有比他更厉害的。唉,刘表手下,人才何其多也!

    又沉默一儿,张羡道:“依君之见,该当如何?”

    桓阶知道张羡开始重视自己的话了,道:“依我看,其他三郡虽与我结盟抗刘,但却与我们并非一心,难以指望。唯今之计,只有速速向许昌遣使告急,请求曹丞相增援,方为上策。”

    张羡道:“可是曹公正在官渡与袁军大战,他兵力远不及袁氏,还未知能否取胜,又岂有余暇南顾我等?而长沙离许昌千里之遥,中间又被刘表势力隔阻,就算曹公派人来援,远水又怎能解得了近渴呢?”

    桓阶了,已有说词,微微一笑,道:“明公只知其一。我听说凡举事而不本于正义的,未有不失败的。故齐桓公率诸侯而尊周,晋公逐叔带以纳王。今袁氏丧心病狂,与朝廷为抗,而刘表居然响应之,实是取祸之道也。曹公虽弱,仗义而起,救朝廷之危,奉王命而讨有罪,孰敢不服?故我料袁绍必败。袁绍一败,曹公自然势强,那时旌麾所指,无所抗耳!我们并不一定要曹公出兵救援,只要获得朝廷敕令,则府君之抗刘表则名正,名正则言顺,言顺则心齐,那时零陵、桂阳、武陵三郡,自然倾力来援。

    明公举四郡保三江以待曹公南来,而为之内应,不亦可乎?“

    张羡大悟:“伯绪之言,确是至。桂阳等三郡之所以犹疑,只为久从刘表,淫威之下尚自心惧。我若得朝廷意旨,何惧赵范、刘度、金旋三人不来?”

    桓阶道:“正是如此。刘表表面,一向对朝廷恭敬。他若知明公已获朝廷支持,必然有三分顾虑。那时我们便可以暂时与他言和,以守为攻,等候时机。”

    张羡下定决心:“好,就这么办。”令左右去请长史韩玄,速至府中议事。自己和桓阶直接返回太守府。

    不一刻韩玄奉令来到。他约有五十岁上下,个子很高,面目瘦削,唇薄如刀。见礼已毕,盘膝坐倒,道:“未知太守召属下来,有何事吩咐?”

    张羡先慰问几句,问了几句城防情况。韩玄负责东、西、南三门的守备,当下将近日情况简要做了汇报,道:“敌人现在虽然把长沙城围住,但他们的重兵,主要攻击的是城墙较矮的西门。不过因为主将蔡勋贪生怕死,每次只敢站在一箭之地外督战,士卒不肯尽死力,所以西门虽然墙薄城矮,暂时也可无忧。其他东、南二门因为有天然小河从城前绕过,攻击比较困难,所以这两方面的张允、蔡中二将也没什么特别的办法,只是配合蔡勋,虚张声势而已。”

    张羡点点头,道:“这都全仗长史用心。”

    韩玄脸现惭色,道:“属下疏于武艺,不能为太守斩将立功,震慑强敌,实在有负太守殷望。”

    张羡知道他对两月前败在聘枪下之事一直耿耿于怀,难以自宥,便道:“此非长史之过,长史何必过于自责?”

    桓阶心:“时间紧迫,老说这些过去的事有什么用啊?”他原来不是很瞧得起韩玄,认为他论没有计谋,讲武废物一个,脾气还不小,性子还很傲,除了太守之外,对谁都板着个瘦脸,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不过现在大家共坐一条破船,正是齐心协力、同舟共济的时候,就不能多挑剔了。韩玄毕竟还是有胆子,敢和刘表军拼命干,仅此一点,就比郡中大多数官吏强胜百倍。当下插口道:“明公,还是把我们的法先告诉韩大人吧?”

    张羡道:“不错。韩大人,我和伯绪是这么的。”就把二人在城墙底下商量的办法告诉了韩玄。

    韩玄听完,皱起双眉,抿紧嘴唇,低下头去。

    桓阶道:“韩大人,莫非你不甚赞成?”

    韩玄抬头,道:“哦,桓大人,非是韩玄不赞成,只是有件事,不知二位大人过没有?”

    张、桓二人互视一眼,道:“何事?”

    韩玄瘦瘦的陀螺脸上忽然一红,停顿了一儿,道:“我韩玄只知道为太守和长沙百姓尽忠,国家大事,一概不明。太守和桓大人商量之事,属下自然无由置啄,但……”

    脸上又是一红。

    桓阶有点急了:“韩大人为何吞吞吐吐?到底什么事为难啊?”心:“就你这样还领兵为将。真要到两军决战之时,战场之上岂容你这么但是然而?你非累死三军不可。”

    韩玄看看张羡,咬咬牙,道:“太守亦知,我军虽然士气高涨,毫不畏敌。但我军勇士,实在没有一人是那聘十合之敌。聘军扼住了南下长沙的三条要路,北上求援,势必非从聘营中穿过,到时,我怕那派遣之人,是有去无回啊!”

    张羡不以为然道:“我们是派人出去求救,并非去和聘拼命。我已看过蔡、二将营寨,所占范围甚宽,并无多少纵深,只要出其不意,飞骑而入,当可速战速决,一鼓冲出,不一定遇上聘的。”

    韩玄看看张羡和桓阶的脸色,知道说什么都没用了,便道:“既然太守决心已下,属下遵令。这就到军中招募勇士,以备太守使用。”起身施礼,转身而去。

    这就是他的好处,不管心里服不服,以长官意志为准,坚决服从。桓阶心里也不由赞了一声,暗道:“韩玄是武将,久在军中,他所担心的,也许真有些道。嗯,可是若只为聘一人便畏缩不去,那更是死路一条啊!”正自犹豫,张羡已道:“伯绪,你看让他们什么时候启程赴京?”

    桓阶道:“可是,韩大人所言……”

    张羡道:“伯绪,你不用再多虑了。我意已决,这件事关系到我长沙郡的安危存亡,纵是损折一些人手,也必须进行。”

    桓阶被太守坚定的信心感染,道:“是,那么让我,怎么样才能多些把握。”

    侧头默默了,忽然起个人来:“明公,我到一个人,此人若肯相助,北去之事无忧。”

    张羡道:“何人?”

    桓阶看他一眼,笑道:“去年岁末,我曾和明公去拜此人,您可还记得?”

    张羡愣了一下,道:“你说的莫非是那杀人在逃的白衣狂客徐庶?”

    桓阶见他面上现出不快之色,是还记恨当日徐庶的态度,便只道:“正是徐元直。”

    张羡摆摆手,道:“休要他,就算他愿意出手,我也不求他。何况,我看他只是一迂狂之士,并无什么真实本领,恐怕也帮不了我们什么。”

    桓阶熟悉太守脾气,只是微笑,并不说话。

    过了半晌,张羡哼了一声,道:“非要请他吗?”

    桓阶道:“此人剑法超群,而且义气过人,要闯聘之营,非此人不行。其实不用太守亲自去请他,我去就行了。”

    张羡道:“唔,那么好吧,明日就请伯绪辛苦一趟吧。”

    桓阶爬起来,道:“现在我就去,夜长恐怕生变。”

    戍时(晚上九点)。南街。

    今夜的月亮虽亮,但现在不知道照到什么地方去了,南街上几乎一片漆黑。路上没有人,只听到长街两旁的几棵歪脖老树的枝叶被凉风吹得哗啦啦直响,透着一股森然之意。

    徐庶就住在南街的一条小巷里。

    桓阶站在街口,瞧瞧天上繁密的星斗,便往里走。

    身后两名属吏忙拉住他,道:“大人小心,战乱时刻,谨防贼盗惊吓。”

    桓阶一甩袖:“胡言乱语,此处哪里有什么贼盗?”大步前行,属吏急急跟在后面。

    走到一半,桓阶停下脚,道:“一隔年余,天又这么黑,别走错了路。还是先找个人问问道。”四处张望几眼,前方隐隐绰绰一个跳着担子的人正迎面走过来,老远就闻到一股大粪的臭味。

    桓阶急忙伸出左袖,捂住口鼻,右手向身后的属吏招了招。

    “去问问他徐先生的住处。”

    属吏知道桓大人素来最是爱洁,一人忙抢上去,挡在大人身前,拦住臭气的进逼。

    一人跑步冲过去,叫道:“那担粪的慢走!”

    那人吃了一惊,担子一晃,站了下来:“喂,大哥,我这是浇园的,没什么值钱的。”听声音非常苍老,是个老头。

    那属吏气道:“我就是强盗,也不来抢你这粪水。”

    老头松了口气:“不是就好,麻烦大哥让让。”粪桶直荡过来。属吏急忙让路,却忘了问话。

    桓阶心:“真是蠢才,只知道拿国家俸禄,什么事都办不了。”一眼瞥去,身边这手下也是双手紧紧捂住脸眉,不肯稍张。摇摇头,只得松开一点袖子,道:“这位老人家,你知道徐庶先生住什么地方吗?”就这么一儿,臭气熏天,急忙向道边退后几步,又捂上鼻子。

    他声音嗡声嗡气,那老头也没听清楚,啊了几声,道:“我儿子在后面,你问他吧。”从二人身边闪了过去。

    这时月光渐起,一缕月光折射下来,映出他满头的白发。确实是个老头。

    桓阶心急,到:“老头子更熟悉情况,徐庶不喜欢跟年轻人交往,他儿子只怕不一定知道这人。”正要再问,那老头行走甚快,这一儿已走出老远。只听远处有人在喊:“爹,爹,您慢点,您慢点。”一个人向这边跑过来。

    前面那属吏没截住担粪老头,心里很烦,见这人空着双手,顿时来劲儿,大喊一声:“慢着。”

    那人脚步不停,道:“抢我的?没听过我快手阿叙的名字吗?”

    那属吏啊的一声,立刻跳到一边:“听过听过,请过请过。”

    桓阶这气:“怎么,难道你真是强盗不成?”顺手推开挡住自己的那个属吏,迎上去,道:“阿叙大哥,有礼有礼!”

    那人道:“咳,你拦我干吗?”不过对方这么有礼貌,又不好意思发作,只好停下来。

    借着月光,桓阶看清楚了,对面是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眉短目细,鼻小口微,五官十分奇怪。心:“这小伙怎么这么难看啊?别的都小没什么,这嘴怎么跟女人的樱桃小口似的?”再一,他别处都小,要嘴再大点,这么黑天出来,自己非吓晕过去不可。

    小伙子道:“什么事啊,快说,我能帮忙的话明天一定帮你。”

    桓阶一听,是个热心肠的少年,顿生好感,道:“为什么非要明天才能帮忙呢?”

    小伙子道:“你没看我正追老爹吗?”

    桓阶心:“对,帮忙的话,什么也比不上帮老爹的忙重要。倒是不能耽误人家。”

    忙道:“愚下只打听徐庶先生的住处,不知小哥可知道?”

    那小伙子本来心急如焚,站着两脚不停动着,好像随时都蹿出去。听到徐庶两个字,忽然静下来,道:“找我徐大哥?你早说啊!走,我带你去。”转身便走。

    桓阶喜出望外,向那俩手下挥挥手,急忙跟着,道:“那令尊……”

    小伙子道:“哈哈,没事,他见我没追上去,自然知道我有事情,他自己回去的。”看看三人:“你们是徐大哥的朋友吗?”

    桓阶道:“嗯……不错,也算是吧。请问小哥高姓大名?”

    小伙子道:“我叫黄叙,这一块儿大家都叫我快手阿叙。”

    刚才被黄叙吓倒的那属吏低声对桓阶道:“大人,这小伙子是这地方的一霸,附近的闲汉们都对他俯首贴耳,十分畏惧。”

    桓阶哦了一声,这才起这属吏正是管这一片治安的。

    那小伙子忽然咦了一声,道:“你……你不是尚城尉吗?”原来他认出这属吏的声音。

    尚城尉哼了一声,道:“这是我们太守府的桓功曹桓大人,你来见见吧。”

    桓阶忙道:“此处不是讲话之所,我有急事,等见到徐先生再见礼吧。”心:“什么时候了,还摆个臭架子。”

    那快手阿叙哈哈一笑:“就算张太守亲至,我阿叙也不过一揖而已。如不是徐大哥知道你们来,我才懒得带你们去呢!”

    二属吏怒道:“黄叙,你好大胆!”

    桓阶实在忍不住了,沉声道:“杨城尉,尚城尉,你们暂时留在这里,不用随我去了。”

    杨、尚二吏一怔,收住脚步。桓阶紧赶几步,道:“阿叙小哥,我们快走。”

    阿叙笑道:“徐大哥说得不错,个长沙郡,就桓大人还可以算个人物。哈哈!”

    一抱拳:“请。”

    ※※※

    徐庶住在南街最南端的鼓楼巷里,宅后不远就是城南最大的一个鼓楼,叫作百首楼,据说可以装下一百个人。

    徐庶当黄叙敲门之前,便已打开门,掌着一盏小灯走出来,低声道:“阿叙,你的声音也太大了,小心惊动老太太。”

    黄叙立即住口,悄悄道:“我忘了!徐大哥,伯母睡了吗?”

    徐庶皱皱眉:“这几日蔡瑁军连续夜攻,搅得她老人家心神不宁,经常睡不安稳。

    哦,这位是……桓先生?“发现站在黄叙身后的桓阶。

    桓阶上前道:“徐先生,冒昧打扰,心实不安。”借着灯光月光打量一眼徐庶,暗:“怎么上次没发现,这位徐庶竟然是如此英俊的一个美男子。”去年正月,徐庶带着老母从颖川逃至长沙,虽然风度堂堂,英气勃勃,但却非常之瘦,脸上没几片肉。不到隐居一年多,养得白白胖胖。

    徐庶淡淡一笑:“桓先生,你之来意,我已料到七分。我母子受张太守和先生收留之恩,早图报答,即使你不来,过几天我也去找你。”向黄叙道:“阿叙,接着灯。”

    把灯交给黄叙,道:“我们到那鼓楼里去聊吧。鼓楼打更的沈伯是我的朋友。”

    桓阶知道他不愿在家谈这种事,点点头:“客随主便,就依徐先生。”心:“此人竟然料到我来找他,看来他对长沙眼下形势也是清清楚楚,已知长沙情势危急。嗯,果然不凡,待儿倒要好好试他一试。”去年他之所以肯力主劝服张羡收留这个中原多处郡县通缉悬赏捉拿的杀人犯,只是见他武艺出众,为人仗义,又怜惜他一片孝心,感到很合脾意,觉得以后自己或自己的家族也许有用他之处。却不今日再,首先感受到的却是他不俗的智力。

    黄叙当下在前引路,不多时来到百首楼,守更的沈老头坐在阶前看星星,见几人过来,也不言语,只看看徐庶。徐庶指指二楼,老头便不再。

    这座鼓楼不但高,而且很大,二层楼上共有七八间房舍,黄叙推开其中一间,几人进去,桓阶不禁道:“这么宽敞?看来这鼓楼不止能装百人。”

    徐庶找地方坐下,把几上蜡烛燃起,道:“是啊,足够五百人藏身其中了。来,桓先生请坐。”

    桓阶在他对面坐下,看对方一眼,开门见山道:“徐先生何以知道桓阶必来?”

    徐庶看看黄叙,道:“阿叙,你先回去吧?”

    黄叙在旁边坐下,道:“徐大哥,我听听不行吗?”

    桓阶道:“我看无妨。”心:“虽然事关机密,但这人似乎身怀不弱武功,也许可以出力。”他素以知人著称,在他们这个里,有所谓天下八绝之号。他和荆州的蒯越、襄阳的司马徽以及吴郡的顾雍四人齐名,人称南四绝。北方则是颖川荀彧、关西贾诩、汝南许劭、冀州沮授四人并称。有见识的士人们都公认这八位看人的眼光大有独到之处。

    徐庶微一皱眉:“这样,阿叙,我和桓大人谈的事关长沙大局,你到门外守住,别让闲人靠近。”

    黄叙得到如此重任,心里高兴,立刻又站起来,道:“徐大哥放心,我这就去。”

    转身急步出去,又把门带上。

    徐庶见桓阶面带不解,道:“阿叙年纪尚小,武功未熟,即使上阵,也帮不上什么大忙。”

    桓阶大为震惊:“徐先生,除了许都的曹丞相,我桓阶生平从不服人,可我真是服了徐先生。”徐庶既然连他借用黄叙的武功之心都看了出来,其他就更没有什么能瞒过他的了。

    徐庶摇摇头,道:“桓大人过誉了!我本来预计你过几天才来找我,不到你今夜就来了。”

    桓阶道:“元直兄……嗯,你不在意我这样称呼你吧?”

    徐庶道:“我比桓大人小,大人应该称我为弟才是。”他在意的是这个。

    桓阶一怔,心:“此人洒脱,更胜去年。”笑道:“那你叫我大人,岂非更不对了?”

    徐庶了,也笑了:“也罢,你我不妨以字互称。”

    桓阶点头:“既然如此,我就不跟元直你客气。我此次前来,的确请你出手相助。”

    徐庶慨然道:“徐庶母子之命,皆为伯绪所救。伯绪但有所命,我决不推辞。”

    桓阶道:“好,我先请教元直,现在长沙形势如何?”

    徐庶看他一眼:“长沙富裕,储备充足,半年之内当可无忧。刘表为人犹豫,胸无大志,擅长以羁绊之策控制属下,不喜多动刀兵。但长沙乃刘表后背之中心,过于重要。

    长沙不宁,江陵、武陵、桂阳、零陵等郡皆不得安稳,甚若张太守更联江东孙权以张己势,则刘表纵拥荆襄八郡以自保,也已不能。所以他不能放过长沙,必欲陷之而安心。

    而张君背叛刘景升,名实不正,城中又别无良将,难敌聘,无有根本退敌之计。我看等江夏黄祖援军一到,长沙终将土崩瓦解。“

    桓阶连连点头:“是啊,元直解析十分透彻,我也知道,单凭长沙一郡之力,实难与刘表大军长期抗衡。依元直所见,可有良策救此孤城?”

    徐庶沉吟一下,心:“我虽有计,但需得从你口中说出方可无碍。”道:“我看附近三郡之长都是无用之辈,不能指望;江东孙氏虽然垂涎荆襄已久,但孙权刚刚稳定住江东六郡形势,此刻还正在为庐江太守李术欲反之事烦心,暂时也无暇顾及;蜀中刘璋,目光浅薄,更断不为长沙而与刘表结怨。所以,长沙别无后援。”

    这番分析更是透彻,直刺桓阶腑脏。桓阶一阵心悸,不自觉轻叹一声:“元直真非池中之物,我桓阶以前有眼无珠,实在惭愧!”丧气一儿,道:“难道长沙就无救了吗?”

    徐庶道:“不然!”

    桓阶精神一振:“元直有何良法?”

    徐庶笑道:“我虽无法,伯绪却有法。”

    桓阶道:“元直何出此言?”

    徐庶道:“你来找我,不过是借用小弟之剑。若无良谋,怎便来?”

    桓阶心里感到有点尴尬,到:“我确实不够坦直,难怪他要讥刺我。”此次刚见面,他已知对方智慧之高,并不在自己之下,所以就没有直截了当把自己的法坦诚相告,一直不停发问,希望从他那里多得些有益的建议。现在连这一点也被对方瞧了出来,再欺瞒下去就出问题了,于是立刻道:“我有一策,不知可行否?”将自己和张羡商量的计划说了。

    徐庶心中暗喜:“不出我之所料。”道:“你我充任这赴许使者?”

    桓阶脸上微红:“确有此意。”

    徐庶大笑一声:“伯绪如此看重小弟,小弟岂能令你失望?”

    桓阶听他答应得爽快,反而有点怀疑:“元直,你该知道,聘卡住长沙北上要道,难以通过?”原来他徐庶不过一义气匹夫,不难说服。现在既知他智力超群,就不能不多了。

    徐庶道:“聘一介武夫,胜之何难?”

    桓阶皱起眉头,心:“你剑法虽然好,但恐怕也难是聘之敌。话说回来,如果你能赢聘,何不现在就上阵与他交手,又何必那么老远跑到许都去?”

    徐庶等了一儿,见他仍然不说话,心中到:“此人虽号称天下八绝,智力却也有限。”起前日母亲之言,信心更足,正要再点他一二,忽然听到外面一阵声响,急忙住口。

    只听有人道:“你守在外面,却说里面没人,骗谁去?”声音清稚,却有一股故作老成的味道。

    另一人道:“小丫头这么晚到这儿来干什么?”乃是黄叙的声音。

    那女孩恼道:“你这小鼻子小眼的丑小子,胡说什么?”

    黄叙也恼了:“我是丑,就是不让你进去,怎么样?看你还拿着两只削胭脂的小刀,这就能唬人吗?”

    就听“当”地一声脆响。徐庶听出是兵器的撞击声,心:“阿叙没带武器,别吃亏。”站起身出去看看。桓阶却忽然笑了起来:“没事,阿袖不伤人的。”

    徐庶道:“阿袖?”见他镇定的样子,心:“原来你早准备好人接应你了。”喊道:“阿叙,请她进来。”

    黄叙应了一声:“是,徐大哥。”似乎让开了道。

    桓阶看出徐庶的疑虑,笑道:“是我的女儿,从小宠坏了。”刚说到这儿,一个人撞了进来,劈口道:“爹爹,你又在说女儿坏话?”身后跟着一人,却是黄叙。

    徐庶定眼看去,只见这女孩不得了,身披软甲,手双刀,背上还背着一把二尺多长的匕首,个头虽矮小,面庞虽娇嫩,但一对黑宝石般的眼睛晶莹闪亮,浑身上下透着勃勃的英风飒爽之气。

    那女孩先看看桓阶,接着就盯着徐庶看,上看下看左看右看,直到看得徐庶心里有点发毛,才道:“嗯,爹爹请的高人,就是阁下吗?”

    桓阶挺身斥道:“阿袖不得无礼,快见过徐叔叔。”

    女孩插起双刀,又打量徐庶几眼,道:“也没多大呀!”

    徐庶愣了一下。黄叙道:“肯定比你大多了。”

    女孩转头问他:“你叫他什么?”

    黄叙道:“我叫他徐大哥。”

    女孩道:“嗨,你这小子叫他大哥,我凭什么叫他叔叔?”

    桓阶脸一沉,道:“阿袖,胡闹够了没有?”

    女孩道:“爹爹,女儿不是胡闹。只是女儿要和他们一起上许都去,路上的称呼先得好。”

    余下三人都是一怔。黄叙还不明白怎么回事,桓阶和徐庶却心中暗暗都吃了一惊,桓阶道:“阿袖,这件事你听谁说的?”

    徐庶疑惑的是,桓阶怎么让这么小的姑娘去冒这个险?听桓阶一说话,顿时明白:“这小丫头是自告奋勇,毛遂自荐。”便不多言,饶有兴趣地看着这父女俩的对答。

    阿袖道:“女儿自有法子知道,却不劳爹爹多问。我不告诉你,让你惩罚别人。

    我桓家在长沙一直承蒙士老乡亲们照顾,现在形势吃紧,女儿自幼习练武,颇通兵法,正是为长沙父老兄弟出力报效的时候。“

    桓阶脸一沉:“你才多大年纪,就敢在此胡言乱语?还不给我滚回去跟你二哥训练家仆去?”

    阿袖脸向旁边一迈:“不,就不。”

    桓阶看看徐、黄二人,觉得有点挂不住。桓氏在长沙是第一大家族,宗族子弟家人亲戚朋友超过三千人。他身为桓家族长,平时身份俨如一县之长,一军之首,几乎言出必行,令出必践。现在当着徐庶、黄叙这两个外人的面,自己最宠的小女儿却顶得自己没法下台,这可太丢脸了。

    徐庶知道自己现在不该说话。桓阶的智力很高,双方心里什么,大家都可以猜到,不说话让桓阶自己教训女儿,把她赶走,恢复一点体面尊严,其实是最好的办法。但他却忍不住说道:“伯绪,令爱正气凛然,人小志高,兄不必苛责于她。”

    桓阶一愣,脸色又是一变,了,忽然笑道:“既是元直说话,我自然不敢不依。

    阿袖,谢过你徐叔叔,回去吧。“

    阿袖一翻眼:“我干嘛谢他?你不还是要赶我回去?”

    桓阶真生气了,大声道:“阿袖,回去!”说到最后两个字,脸庞已板得如同冻硬的大冰块,毫无生气。

    阿袖没动,但她身边的阿叙目光锐利,看出她被父亲声色俱厉的话语吓住了。她那宝石般的双眼慢慢沁出光洁的泪珠。但她仍然别着头。

    阿叙伸出细细的舌头,舔舔小小的上下嘴唇,不知怎的,他很喜欢这个倔强蛮横的小丫头,抬头向徐庶看看,意思请他再讲讲情。

    徐庶皱皱眉,心:“我已经说过一次了,再说又有什么用?反而伤了双方交往最基本的感情。这是别人的家事啊!”但见阿叙不断歪嘴眨眼,很是焦急的样子,心里一则好笑,二则奇怪:“他怎么这么上劲儿?”阿叙平日傲气十足,仿佛对女人不屑一顾,其实徐庶清楚,他是因为面丑,心非常自卑,所以故意装出一副酷样,不愿接近女孩子。了半天,徐庶忽然到:“这小姑娘为什么一定要跟我们一起去许都呢?”

    忽见桓阶迈上一步,徐庶顾不得多,立刻也跨上一步。他一步比桓阶大得多,顺势就将桓阶挡在后面,抢先问道:“阿袖姑娘,你为什么要去许昌?”心道:“你总得有个由吧?那样我也好帮你跟你爹论啊!”转念一:“我这在搞什么啊?别人父亲教训女儿,我闲着没事凑什么热闹啊?”暗暗苦笑一声,这可真有点莫名其妙。

    阿叙道:“是啊,阿袖姑娘,你是不是有什么办法,可以帮助桓大人和我徐大哥?”

    桓阶哼了一声。阿袖从小就聪明过人,他一直非常宠爱,从来没有如此疾言厉色地对她,今天实在是被逼得无法了。听二人这么一说,借机就下台,心:“袖儿虽幼,才干却比她三个哥哥强胜百倍,难道真出什么好办法了?”

    阿袖呡呡唇,憋着不说话。

    这时候,忽听远处有人道:“哈哈,阿袖妹妹,你不说要带我去许都玩吗?

    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声如闷鼓,嗡嗡作响。

    徐、黄一齐惊道:“谁?”这人中气十足,内功很是不弱,二人心中都:“好像比我还要强些。”

    桓阶没练过武功,但他却非常识货,听这说话之人声音震耳,又见到徐庶黄叙的神情,知道来人非是等闲,心:“袖儿在外面结交了高人了?”立刻变了脸,微笑温言道:“袖儿,还不让你朋友进来说话?”

    阿袖斜了桓阶一眼,虽然看破他用意,但也心知老爹做到这程度已经很不错了,而她也的确是把这人介绍给父亲,以达到自己一起进京的目的,便丢弃委屈的小脸,收掉含冤的眼泪,道:“那是女儿认的哥哥,他叫冯喜,是武陵帮某溪的散人。”

    “武陵帮?”徐庶和桓阶一起叫了起来,俩人互看一眼,心中都已有了数。

    阿袖这孩子确实不是胡闹,而是果然有惊人的妙计。

    桓阶恍然大悟:“元直,莫非你……”

    徐庶哈哈而笑,掩饰住内心的震惊,道:“不错,正是武陵帮。”

    武陵帮是盘踞在武陵、长沙一带最大的一个帮派,他们的帮主是一个神秘的人物,只有个名称叫做“黑帮主”,但帮中大部分弟子没见过他,外人更是等闲难得与他相。

    现在武陵帮最高领导干部主要有两个,一个是五溪蛮大头领沙摩柯,他在一年前开始和黑帮主合作,兼任武陵帮的副帮主。原来武陵帮无声无息,在江南只是个小小帮派,自他入帮以后,武陵帮威名大振,成为南方三帮中的第一势力;另一个是颖川人司马芝,为人颇富心机。这一一武负责个帮派内部外部的各种运作。

    在这两大首领之下,还有五个重要干部,分别处于五大堂中,也就是五堂堂主。这五堂是酉水鸡笼堂、辰水竹枝堂、潕水冬冬堂、巫水庆鼓堂、武水跳鼓堂。各堂堂主实际就是武溪蛮各溪的溪主。他们原来都只听命于沙摩柯,自随沙摩柯一起加入武陵帮之后,才经黑帮主授意,由司马芝设立五堂,将他们妥善安置。

    徐庶目光闪闪,道:“阿袖姑娘,你这位朋友他是那一溪的?”

    阿袖看看他,没好气道:“五溪蛮同气连枝,你管他是那一溪的。”

    徐庶微微一笑:“这么说他是总堂沙族的散人。冯喜?嗯,我知道了。好,如此我就更放心了。”

    阿袖愣了愣:“你倒猜。”向外道:“喜子哥,进来见见我爹吧?”

    那粗嗓子道:“不用吧,阿袖妹妹,我们什么时候走啊?”

    徐庶微笑一下,看看桓阶:“我看不如今夜就走。”

    桓阶道:“不错,兵贵神速。”了:“元直,令堂……”

    徐庶道:“家母不用担心,她早有思准备。倒是你们那边怎么样了?”

    桓阶道:“我立刻去,最多半个时辰。”心:“韩玄虽然优柔寡断,但执行命令倒没误过事,应该已经准备好了。”

    徐庶道:“那好,我们分头而行。我和阿袖姑娘、冯兄……”看一眼黄叙,了一:“阿叙你回去吧。”

    黄叙道:“不,我跟大哥你去,老爹他不反对的。”

    徐庶摇摇头,阿袖听他已将自己划入行动人行列,十分欢喜,插口道:“这位大哥武功很不错啊,让他也去帮帮忙吧。”

    桓阶早有此意,心:“阿袖性子倔强,这次看来是非去许昌不可了。那外面的冯喜听声音是个粗鲁人,徐庶又要全盘考虑个行动,保护阿袖的人手太弱。这黄叙看上去倒很精明,如果他能同去,阿袖就比较安全了。”顺势道:“是啊,元直。阿叙兄弟武艺出众,何不请他出手一助?”

    黄叙跃跃欲试,道:“徐大哥,你就让我也去吧。早听说许昌高人济济,我也去开开眼界。”

    徐庶无奈,道:“那好,你先回去跟你爹说一声,我们在南门合。”

    阿袖道:“为什么在南门合?去许昌应该走北门才对。”

    徐庶奇怪地盯她一眼,心:“你这么聪明的孩子,为什么问这么差劲的问题?”

    黄叙道:“是啊,阿袖姑娘说得对啊,该走北门。”

    阿袖拍手大笑:“哈哈,阿叙是个笨蛋。”瞅瞅徐庶:“你倒挺狡猾的。”

    黄叙脸上一红。徐庶心:“真是个刁钻古怪的小丫头。”对黄叙道:“快回去准备。”

    黄叙答应了,向桓阶拱拱手,转身出去。

    桓阶道:“我也该去了。元直你不去和令堂禀明此事?”

    徐庶道:“伯绪只管去,我自有分寸。”

    桓阶点点头,看看女儿,对她嘱咐几句,阿袖却别过脸去,不来睬他。桓阶叹口气,到时间紧迫,只好罢了,抽身出去,找那两名城尉回返军营。

    徐庶慢慢坐下来,略略低下头,双目微阖,做半瞑状,再思考一遍自己早已定的计划。

    阿袖跪坐下来,好奇地看着他。过了一儿,忍耐不住了,道:“喂,你干什么?

    睡觉?“

    “时辰不早了,准备出发的东西吧?”

    “嘿,现在你睡得着?”

    “喂,你怎么不说话?”

    不管她怎么撩,徐庶还真就不睬她了。

    阿袖这火儿,从来没有人敢对她这样,三哥不去说他,大哥二哥平日一本正经,不拘言笑,但她说什么,他们那也得侧着耳朵用心听着。就算是爹爹,自己说上两句,也应一句。没到在这儿碰上这个白胖子,姑娘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良言善语,他居然敢一个字也不回。

    阿袖姑娘是懂礼貌的人,气归气,不肯使粗。

    她不使,她让别人使。

    “喜子哥快来,这里有人欺负你小妹子呢!”

    “啊?”那大嗓子叫了一声,砰地推开门,就闯了进来,“谁?谁敢欺负我阿袖妹妹?”

    阿袖一指徐庶:“就是他,喜子哥,快帮我打扁他。”

    那人身材壮健,一张黑脸,头发乱得象蓬草,听阿袖这么说,大怒道:“死鬼,你找死。”迈上几步,冲到徐庶身前,扬起拳来:“快睁眼,我要打你了。”

    徐庶不动声色,淡淡道:“冯喜,你们沙洞主和令兄安好吧?”

    那人一愣:“好,他们壮得跟武陵源的背水鸡,跑得快,跳得高,当然安好了。”

    说完起来:“你是谁?怎么认识我们沙洞主和我大哥?”

    阿袖抚掌叫道:“喜子哥,你这句话说得妙,跟谁的?”

    冯喜右手抓抓后脑的乱发,嘿嘿两声:“阿袖妹妹,你怎么一听就知道我跟别人的?”

    阿袖翻一翻眼:“我当然知道。快说,跟谁的?”

    冯喜道:“我们军师天挂在嘴上就这句:”看看我们沙帮主,就跟武陵源的背水鸡,跑得快,跳得高。‘我听时间长了,就记住了。“

    徐庶嗨地一声,道:“你们军师还有一句话常挂在嘴上,你知道是哪句吗?”

    冯喜道:“我当然知道。军师一没事就叹气,然后就说‘天下英雄,第一飞帅。’”

    徐庶一怔:“天下英雄,第一飞帅?不对,他不是常说:”天下英雄,惟有关公‘吗?“

    冯喜笑道:“那是老话,老得不能再老的了。”

    阿袖哼了一声:“现在的英雄,当然是飞帅了。白胖子你真是乡下土佬。”

    忽然起来:“我叫你扁他,你怎么不动手啊?”

    冯喜看看徐庶,犹豫道:“他知道军师的口头禅,说不定是军师的朋友,打了军师骂我的。”

    阿袖骂道:“你不打他,我先就骂你了。”

    徐庶冷冷道:“小丫头不懂事,他军师骂人,是砍了头再骂的。”

    阿袖吃了一惊,这么横?道:“我不管啦,你不打他,我不你了。”气鼓鼓转身出门。

    冯喜呲牙裂嘴半天,下定决心,道:“白胖子,你快起来,我要跟你打一架。”

    徐庶气得:“你也她叫我白胖子?”睁开眼,道:“你真是笨,她走开了你还打什么?”

    冯喜道:“可是我不打你她不我了啊!”

    徐庶道:“我和你们沙帮主、司马军师,还有你大哥冯千钧,都是好朋友。

    你敢对我无礼?“

    冯喜怀疑地看了他几眼,点点头:“看你神气,倒真是有点像。可阿袖妹妹要带我去许昌玩,我不回武陵帮了。你见了他们也没办法。”

    徐庶道:“许昌有什么好玩,你这么去?”

    冯喜道:“许昌好玩的多了,我都说不过来。最好玩的是飞帅也在许昌。我早去找他了,可我不认识路,幸好阿袖妹妹愿意带我去。”

    徐庶心:“这个飞帅居然有这么大魅力,成了这傻子最好玩的东西。”笑笑:“我认识路,也可以带你去呀!”

    冯喜道:“真的?”

    徐庶道:“我本来就要上许昌去。只要你不跟我打架,我就答应带你一起去。”

    这时,阿袖急急从外面冲进来,道:“别听他的。”恨恨瞪了徐庶一眼,道:“你这死胖子,这么狡猾。叫我爹管你叫叔叔,还骗他跟你走。”

    听她说话,徐庶心里特别烦:“我很胖吗?”道:“我姓徐,你要愿意,叫我徐庶,徐大哥也行。”

    阿袖心里一乐,道:“好,那我叫你……胖子哥。”

    冯喜笑道:“这名字好,我是喜子哥,你是胖子哥。”

    徐庶哭笑不得:“你该叫傻子哥。”

    阿袖鼓掌大笑:“好,真好名字。不过这名字不能给你,该给那个小嘴傻子。”

    徐庶直摇头,站起身道:“好了,我们到南门去等他们吧。”

    当夜三更,以徐庶为首,除了阿袖、冯喜、黄叙三人,还有韩玄特意从军中挑选出的十名勇士,由一名姓张的什长带队。一行共十四人,偷出南门,右转向西,沿护城河行进,向着茫茫武陵山区探去。

    这一天,是东汉建安五年八月二十一日。

第一章 新朋故友

    许昌在公元前两千多年就有人居住,称许,属豫州之域。公元前一一二二年,周灭殷纣,武王封叔于许,称许国。春秋时期,许被郑灭。战国时期,许昌之地分属于韩、魏两国。公元前二二一年,秦统一六国后,许设立县,属颖川郡辖。两汉时期,仍属颖川郡。公元一九六年,曹操迎汉献帝迁都于许。

    十月三日,司隶校尉府后院。演武场。

    我坐在场边的一张胡床上,微笑着看着场中。

    演武场上有两个人正在比武。

    时间过得真快,我担任司隶校尉快两个月了,真是闲得无聊之极。

    说起来,我这个司隶校尉还是曹操让给我的。他虽然是丞相,却一直兼任司隶校尉,不肯放手。连这个府第,原来都是属于曹操的,府内属官衙卒侍奴佣婢,全都有,只不过一直空着,他没有过来居住过。八月在官渡的时候,曹操为了把我从虎豹骑督帅的位置上弄下来,才忍痛将司隶校尉这职务让了给我。由此也可见这职位在他心目中有多么重要了。

    司隶校尉,主要执掌督察推举百官,督率京城徒隶,查捕京师以及附近州郡奸邪和罪犯,并领管一州。简称司隶。主要属官有:都官、武猛、督军诸从事,门下、省事、记室、诸曹诸书佐及主簿等。虽然只是地方三品,但权力甚大,不但掌握许都的个外围的城防力量,而且可以直接参与朝政。后世史家有人称此官有现代国家里“反对党首领”的形象。袁绍也曾担任过这一职务。

    因为曹操一直以丞相身份办公,所以司隶校尉府原来的属官没有配齐,只有两个。

    加上我带来的赵玉和公孙箭,我现在的手下正式属官也就四个人:都官从事徐宣,武猛从事赵玉,督军从事公孙箭和主簿韩毅。陈矫和李齐一回到许昌,就被急需人手的代尚书令、中军师荀彧借调了去。我一则比较敬重荀彧的为人,二来反正也没什么事,府内的一切事宜,在主簿韩毅的安排下,都井井有条。所以也就爽快答应了他。

    场上比试武艺的是徐宣和公孙箭。

    徐宣原任城门校尉,一直是许昌城外围防护力量的第一领导,本来,如果没有我,再过个两三年他也很有机坐上司隶校尉这个宝座。现在我来了,曹操只好把他平调到司隶府任都官从事,成为我的第一属官。

    我也很明白,这徐宣是曹操的心腹,安排在我身边,无非是监视我而已。

    因为原来是按曹操的等级来建造的,所以虽然曹操崇俭,这座司隶校尉府仍然非常宽敞阔大,我武功未复的那几天,随便在前府、后堂走几道门都觉得远,痊愈之后强了一些,也还是觉得地方大。按设计者的眼光,这个演武场是本府最需要地方的一块专用设备,所以更是大得惊人。

    但徐宣和公孙箭二人在场上的表现,却使所有观战的人都生出一种感觉:地方太窄!

    公孙箭已属于高大魁梧那种类型了,徐宣却还比他高一头,宽一肩。二人武功又都是走的是阳刚路子,公孙箭运掌,徐宣轮拳,这一场拼,打得震天动地,尘飞十丈。

    阿樱坐在我身边,有些担心地说道:“阿飞,他们打得这么凶,让他们停了吧?”

    我微笑道:“你担心公孙箭?”

    赵玉站在我身后,道:“婶婶不用担心,公孙大哥的武功我知道,他是内阴外阳,非常奇特,就算输了,也不轻易受伤。”

    阿樱摆摆手,道:“让你叫我阿樱姐,你没听见怎么的?怎么还婶婶、婶婶的乱喊?”

    赵玉看看我,嘿嘿笑了。

    我明白赵玉这孩子在军营里混了大半年,野性收敛了许多,心:“他有我这个飞叔,你一辈子也指望他叫你姐姐了。”忽然起他在汝南急不可待叫杜似兰姐姐的情景,不禁微笑道:“阿樱,别难为他了。他已经认了一个姐姐了。”

    阿樱奇道:“是吗?那是谁啊?”

    我看着赵玉也嘿嘿笑了两声。赵玉的脸立刻全红了,转身就跑。

    “飞叔,我去练九阳功了!”

    这小子精乖,这临走抛下这句是向我告饶:别把我的事说出去。因为我每次一听说他去练九阳功,心里就特别高兴。

    “算你听话。”

    这时间场上情势又变,徐宣双拳一收,两脚连环,横扫直踢,声势更为惊人。公孙箭却忽然劲道内挫,双臂如环,使出一种小巧软绵的短打功夫,径向徐宣欺身抢上。阿樱性子直,见到这种变化,便把赵玉的事给忘了,道:“这儿好看了,一刚一柔,一长一短,恰恰相反。”

    我看了数招,隐隐感到公孙箭似乎有点吃力,暗暗心惊:“从来都说柔能克刚,怎么公孙兄加了内力,变了绵式,反而更像支持不住的样子?”

    又过了片刻,公孙箭颓势更显,连阿樱也瞧出来:“阿飞,公孙从事是不是今天精力不足啊?停了吧?”

    我皱皱眉,刚才说停倒没什么,双方势均力敌,难分难解。现在公孙箭输相已露,再这么叫停,那不是明显欺负人家徐宣吗?

    正在此时,只听西边有个人叫道:“师父,师父。”虽然隔着几道墙,还是清清楚楚。

    我一听这声音,脑袋顿时有点嗡嗡,这孩子,怎么天天缠着我啊!忙站起身,道:“我先躲一儿。”

    阿樱看看我,似乎笑,强忍住站起来,道:“徐大人,公孙大人,两位快来帮阿飞找地方。”

    场上二人拳掌一交而退,各自退后数尺。公孙箭轻微喘了口气,道:“徐大人拳力沉厚,远胜于我,我输了。”

    徐宣巨目凝视公孙箭片刻,道:“公孙大人客气,你我不分上下。”

    阿樱叫道:“你们就别废话了,快去帮阿飞挡住那臭小子。”

    徐宣和公孙箭齐道:“是。”

    这时,那人又叫:“师父,师父,你在哪儿?”声音却又转到北边。

    徐宣刚迈出的脚又收回来,迟疑道:“是曹大公子?”

    公孙箭道:“我去。”

    阿樱笑道:“是曹二公子。”

    公孙箭急忙停下,道:“还是徐兄去的好。”

    徐宣摇摇头,迈开大步,向中门走去。

    公孙箭道:“飞帅,末将带您走那边。”引着我和阿樱朝另一个门走去,和徐宣正相反。那是司隶府一个很少有人知道的小门。

    我苦笑一声:“你别老飞帅飞帅的,我早不是虎豹骑的督帅了。”

    阿樱笑道:“是啊,该叫飞侯。嘻嘻,飞猴子。”

    公孙箭道:“末将以为飞帅总有一天还是飞帅的。”

    阿樱点点头:“这是肯定的。伯父现在在前方现在比较顺利,等遇到麻烦,他就起阿飞了。”

    我摇摇头,不再说话,心:“曹操最近在仓亭大胜,已将袁军的最后信心彻底击垮,径渡黄河,直捣河北,指日间事。他现在根本不用再考虑用不用我的。”

    快走到门口,我忽然起件事来,心里微微一动,停下脚步,道:“你们从这儿走,我从大门出去。”

    阿樱也停下来,奇道:“怎么?”

    我笑着在她耳旁嘀咕两句,阿樱恍然大悟:“哈,还真是的。我怎么就没到。那好,我们就逗逗他们。嘻嘻!”招呼公孙箭,依旧往前走。

    我的府第有三个门,分布南、北、西三方。我转回去,直接向通往司隶府大门的西边溜去。

    许都城东西成长方形,城内以一条东西横街将城划分为南北两区,北区地势较高,宫城集中建于北区北部,以南设立国、明堂、灵台,东部建衙署,西部置苑。南区主要是居民区,有长寿、吉阳、永平、思忠四里。

    我的司隶府和大部分政府机关都在本城北区的东部,也算是个比较大的衙门。现在大概上午十点来钟,街上人开始多了起来。我信步出门,折向南行,去长寿里看看我新认识的几位朋友。

    刚走没几步,忽然觉察身后有些动静,运起内力,侧耳细听,却什么也没发现。心:“好啊,这人动作真轻。”深深吸口气,心里开心起来。

    平时我很少一个人出门,一出来就前呼后拥,一大堆人紧紧跟着。阿樱说这是规矩,都这样的,而且我伤刚好,如何如何。我刚露出点不同意见,她居然立即就把荀彧、魏讽等一班许昌重臣都给请到司隶府,明着是跟我解释政府工作制度,实际上着着实实把我教训了一通。我也烦不过,那以后很少出府,除了每天一次的早朝,偶尔出去拜访一些朋友外,天在家休养生息,或观舞弈棋消遣,或以看部下练功对打为乐。有阿樱陪着,倒也乐趣融融。

    不过一憋俩月,再好的人也闷的。今天我略使小计,这一出来,就碰上这等身手敏捷的高手,精神不由一振:“好家伙!”也不回头说破,便往长寿里走去。

    许昌城南区反分为四个大块,长寿里和吉阳里在西,永平里和思忠里在东,中间是南北方向的一条很宽的长街,一直通到南北区交界处,可以并排走四辆大车。

    长寿和吉阳里面住的大都是强制集中的平民百姓,永平里和思忠里住的则是各地投奔曹操的世族大家、强宗巨豪,以及他们的部曲。像永平里的李典宗室,族人约三千余户,人口有一万余人。思忠里张绣的亲戚也有近千户,四千多口。

    曹操其他部将臣属的宗人没有这么多,但拖儿带女,拉三拉四,也都有不少。相比之下,长寿里和吉阳里两个地方真正的老百姓就显得不足了。所以,曹操的一些敌人,如袁绍、刘表等,曾讥刺许昌是“巨族之都”。

    走到南北区交界的十字路口,我正准备看看地形再做打算,忽然一愣:“大公子,怎么是你?”

    面前站着个十余岁的清秀少年,头扎素帻,身穿白袍,却是曹操现在的大儿子曹丕。

    曹丕恭身行礼,陪笑道:“师父,丕儿在这儿等您多时了。”

    我心里暗叫一声倒霉,躲来躲去,这傲气小子怎么在这儿候着?道:“难道今天你们三兄弟一起出动了?”

    曹丕笑道:“是啊,师父。阿彰、小植他们不听我的,阿彰非要直接进去求您,植弟却跑到侧门去堵,结果还是让我在这儿碰上了。”

    我打量他几眼,道:“你怎么知道我到这里来?”心:“虽说这小子以后代汉称帝,可是他难道真如此厉害,这么小就这么算计?”

    曹丕道:“是仲达教我的。”

    我微微一怔:“司马仲达?那个不肯为丞相所用的司马懿?”

    曹丕道:“就是他。他虽然因病不愿出仕,却是个真正的大贤,我一向得他教训最多。”

    我好奇起来:“怎么没见史书上说过?”道:“有大贤教你,那你还拦着我,叫我师父干什么啊?,到底跟我什么啊?”

    曹丕忙道:“司马先生教我们的,飞侯你教我们武。我们三兄弟不是早跟您说过,要跟您那天下无双的混沌破天戟法。”

    嘿,真用心啊!前几次只模模糊糊说要跟我武艺,现在连我编的那什么破戟法的名字都打听出来了。

    “许昌高手无数,你们为什么一定要跟我?”在许昌的各大世家宗族里,名声响亮的武高手真很有几个,还有军中也有许多非常厉害的,像徐宣,他的武功又是刚猛一路,应该最受这些小孩子的青睐才对。

    曹丕头摇摇:“我只跟飞侯您。”上前拉住我胳膊,求道:“师父,您就收下我吧?要不,我跟您跪下了?”

    我急忙拽住他,不让他身体沉下去。这时候忽然又感觉到那身后高手的信息,暗暗一惊:“他还在?那就是说他一直跟着我,根本没有离开过?”他跟着我并不希奇,奇怪的是中途好几次我都丢失了他的信息,刚才我甚至以为他已经走了,所以专门停下来。

    不到他跟踪的技巧如此高明,居然在我十分警觉的情况下隐踪潜迹。

    我顿时兴奋起来。自来到三国,虽然遇上很多高明之士,甚至包括淳于宾这类比我还稍高一筹的绝顶高手。但真正能避过我耳目感觉的,这还是第一位。

    我看看曹丕:“那好,我就收下你。”

    曹丕兴奋道:“真的,师父?还有阿彰和小植,他们也要拜您为师。”

    我侧耳用心听那跟踪高手的信息,道:“好,都收。你们三个我全都收。”

    山子道的住宅非常简陋,只有两间草屋,一大一小。他是个棋痴,既没有父母,也没有妻儿,一个人自由自在钻研棋道。他把大的那间专门腾出来当对局室,杂七杂八的东西都丢进那间小屋里去。小屋有张还算软的榻,不过是给临时来访的客人使用的,平时他自己就睡在棋室里。

    他的棋室内非常洁干净,而且带着一股清香。

    我一走进屋就闻到了,道:“咦,奇怪,子道兄,怎么这么香?”

    山子道瞅一眼我身后的曹丕,点头为礼,向我笑道:“朋友送的。”

    我奇怪道:“前天你到我那里,我怎么就没闻到?”

    山子道笑道:“飞侯鼻子有这么灵吗?”

    我伸袖在鼻前嗅嗅,道:“这种香好象很润衣服,应该不很快消失。”

    山子道请我们在席上坐下,摆开棋盘棋子,道:“日日一局棋,事事都顺心不谈闲事,下棋下棋。”

    我笑道:“又来了。”见他又准备拿那块黑布蒙起脸,感到奇怪,道:“喂,上回你就这样,我没好意思问你。这次你怎么还这样啊?男子汉大丈夫,丑就丑点,有什么大不了的?”

    山子道停下手,道:“我是怕对弈动中间局势紧张,你正在思考的时候,偶然看见我这付尊容,可能惊着神,定不下心来。以前郭凯、王九真他们经常为此抱怨我。

    从去年开始,我在下棋的时候就以黑巾遮面了。“

    我恍然,看看他一张坑坑洼洼,奇丑无比的脸庞,道:“原来你是为对手着啊?

    嗨,哪儿有这回事?你们许昌四大名手,数你子道兄最强,郭兄他们只是为输棋找借口罢了。“心:”俗话说人不可貌相。真是有道啊!这山子道怎么看怎么不像是玩围棋这种玩艺儿的,可他还就是这时代最了不得的棋士。“

    山子道一边摆势子,一边道:“飞侯,现在不能再说四大名手,应该是六位了。”

    曹丕在旁坐着插口道:“是啊,我爹爹,我师父,他们两位加上,正好是六大高手。”

    山子道道:“大公子,你已拜飞侯为师?”

    曹丕笑道:“是啊,刚才师父已经答应收我们三个为徒了。”

    山子道拱拱手:“如此真该恭喜三位公子,拜得好师父。”

    曹丕咧着嘴笑:“谢谢山先生!阿彰和小植他们还不知道呢。”

    我道:“子道兄,最近许昌又来了什么棋道高人?”曹操那是什么身份?怎么能跟一帮下棋的混在一起?山子道再糊涂,也不糊涂到这种程度。

    山子道微笑道:“不错,昨天孔桂兄已从江东回来。”向曹丕道:“大公子,丞相乃千金之躯,如何能屈尊降贵,和我们这些下等艺人并列一处?我说的另有其人。”

    我道:“哦,孔兄回来了?他带回了江东二圣?”严子卿、马绥明,天下闻名的两大棋圣。二月我和池早刚来到许昌时,曾经以与他们切磋为借口推搪曹操的挽留,曹操受我启示,居然立刻派孔桂和我们一起下江南去请他们北上许都。后来我和池早虽然没走成,孔桂却还是自己去了。

    山子道微微点头:“其中之一,铁匕马绥明。”

    “哦,他棋力如何?”

    曹丕也很有兴趣地往前凑凑。

    “还没下过。不过看他气度眼神,很不一般。”

    “肯定比不上山先生你。”

    我微微一笑,曹丕今天高兴,话也好说了。除了少数几个人之外,平时他对人可是非常傲慢无礼的。

    山子道摇摇头:“这位马先生手底下到底怎么样,我们都不清楚。他能得享棋圣之名,定然非同寻常。虽然我也许能和他一拼,但也许一上场就大败。”

    我道:“他既然来了,肯定要和你们四大名手比试比试,子道兄可该早作准备。”

    曹丕却道:“山先生何必长他威风,灭己锐气?你是我许都棋道最厉害的第一高手,你若不行,那我们岂非给小小的江东之地给压下去了?”

    说着就露了馅,原来他关心的是国家的体面。

    我瞧瞧他,心:“你蛋大一点,居然就这么官腔十足,可没你那俩弟弟可爱。”

    曹彰性情憨厚,曹植言辞无忌,都比曹丕有趣。

    山子道微一沉吟,曹丕虽然年幼,可是当朝相爷的公子,不能乱说的。

    “虽然我可能不行,但我许昌自有高人,不怕输给外人。”

    曹丕清秀的脸上愠意更显,谦虚也不能这样啊?道:“许昌四大名手以先生为首,你都不行,还有谁行?”

    山子道道:“其实四大名手,棋力都在伯仲之间,飞侯是开玩笑罢了。不过,”

    他笑一笑,脸色忽然非常严肃起来,“如果真要不丢我们许都的脸面,只有飞侯去迎战马绥明,可有必胜把握。”

    曹丕双手一拍,脸色顿时晴朗起来:“对啊,有师父在这儿,怕他什么棋圣棋贤?”

    我苦笑一声,你山子道这么一推,就把自己脱得干干净净。不过对江东二圣,我倒是很领教一下他们的手段。所以也没明确表态说行不行,改口道:“下棋下棋。”

    摆上势子,对弈起来。

    山子道蒙上黑巾,腰一弓,脖一歪,就再不说话了。

    这时代最顶级的棋手,在我这现代人看来,与我们的水平相比差距还是很大的的。

    主要是一个境界问题。古代棋士的眼界大都很窄,布局左右就那么一两个玩来玩去,官子也粗糙。唯一可的只是他们的中盘战斗力都很不错。这样的棋艺我说让二子虽然显得过分点,但让先是绝对有把握赢的。当然这也得益于他们和我的对局比较少,如果下上一年,估计他们的棋艺就大长,个别特别有天赋的高手能领悟到现代棋风的精华,也许还能与我一争胜负。

    但现在,这时代还没有我的对手。

    幸好我是有事要找山子道,否则我还真不好意思来。完全胜之不武嘛!

    一边落着子,我一边着如何开口问他,这么一分心,几十手以后,局势并没有如我的那么开始能够把握,反而是一种我的控制力呈现弱势的情况。我看看山子道,只看得到他的双眼,他眼睛熠熠闪光,只盯着棋盘方寸之地,毫不分神。

    这就是他比许昌其他三大高手强的地方,局势占优的时候更加专心。自然,这时候问他什么问题都可能碰一鼻子灰。我暗暗后悔没在开局前问他。但看看身边聚精神观弈的曹丕,又道:“有这小子在,今天根本不能开口。”

    如此一,心里渐渐平静下来,精力也能够凝注于围棋盘上了。

    中局鏖战正酣,盘上杀得昏天黑地,也许江东棋圣马绥明的到来激发了山子道内心潜在的竞争意识,也许是前天的惜败令他非常的不爽,今天他下得分外的出色精彩。

    屋里三人都是沉迷其中,没办法让眼睛离开片刻。

    山子道下出一着盖穿,缠绕上我的一条大龙。我心中一惊:“好着。”这时忽然生出警兆:“好熟悉!难道……对,就是他!”

    虽然只是一闪而过,但那一路跟踪我的高手信息,却又一次清晰地传递了过来。

    他也进来了!而且在观战!而且他水平很高,知道山子道这手棋足可确立胜势,所以才吃惊或者兴奋地不自觉泄露出自己的踪迹。

    但是他在什么地方看这局棋呢?

    我脑子里飞快地勾画出这间对局室的轮廓,自上而下,自外而内,四面八方都遍了,似乎没有什么地方在我的耳目监视范围之外。

    难道我受伤之后,就没能再完全恢复功力?

    不是,不是这么回事。

    是这人功力实在太高了。

    我困惑而震惊地眨眨眼,感到自己的自信心忽然有些动摇:三国有如此高手,要取我性命是易如反掌啊!

    山子道闪亮的双睛扫了过来,他已经感应到我心情的波动。

    不管什么行当,到了一定高度其实都是相通的。

    我叹了口气,爽快地推枰认输了。

    曹丕满脸惋惜之色,手指在棋盘上指指点点,说三道四。山子道默默取下黑巾,垂目看着纹枰。

    这是他下完一局之后的定式。自己默思一儿,再和对手复盘。

    可是今天我无法再等他了。

    我当即告辞,冲出屋去。

    一直又跑到大街上,我仍然感觉不到那人的一丝气息。

    他消失了。

    曹丕气喘嘘嘘地追上来,道:“师父,为什么走那么急啊?”

    我向路南扫了一眼,道:“我输了棋,心里不高兴。”

    曹丕呼口长气,笑道:“师父你不是那样的人。”

    我又向路西看看,道:“哦,那我是哪样的人?”

    曹丕道:“师父心地仁慈,宽宏大度,世人皆知。又岂为了一局棋而动肝火?”

    我心头微震:“这臭小子真才十三岁吗?”向东边瞧一眼,眼角却瞄到北街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是阿樱。

    阿樱急步走过来,老远就喊:“阿飞,你跑哪儿去了?纯叔等你很久了。”后面跟着她的两个侍婢红儿和叶儿。

    我迎上去,道:“阿樱,什么事这么急?”

    曹丕道:“师父,可能是子和叔要回前线,来跟你告别的。”

    曹纯?我一愣。这两个月在许昌,曹纯时不时常来看我,他的身体状况我很清楚,比几个月前好不到哪儿去,根本不适合上前方军营。

    “是曹大人吗?”

    阿樱一把拉住我,一眼看到曹丕:“好啊,桓老二,原来是你拖着阿飞啊!”

    曹丕忙往我身后躲:“樱姐,不关我事,不关我事。”

    我微笑道:“阿樱,算了,我已收了他们三兄弟为徒。”

    阿樱先是一呆,接着忽然笑了起来:“你真的收下他们了?”

    曹丕从我身后露出头来:“是啊,飞侯亲口答应的,我已经磕了头了。”

    其实连跪都免了。

    阿樱一指曹丕:“哈哈,桓老二,那你以后得叫我师娘了。”

    曹丕啊一声。阿樱虽然还没跟我正式成亲,可曹操夫妇、夏侯渊夫妇等主要长辈都已完全同意,举行婚礼只是迟早的事。本来曹丕和阿樱同辈,这回拜了我为师,顺带自然就比阿樱矮了一辈。

    阿樱乐得手舞足蹈:“桓老二,这回你还能狡辩什么?还不过来给师娘磕头请安?”

    曹丕转身就跑,叫道:“师父,我去找阿彰、小植他们去。”

    阿樱道:“桓老二,往哪儿跑?”举步便追。

    我急忙拦住她:“别追了,回去见曹大人吧。”阿樱的轻功了得,真要追起来,曹丕肯定没跑。虽然我很喜欢阿樱的青春活力,可在这么多人的大街吵闹,实在不成体统。

    我可是兼管治安的司隶校尉,怎么可以纵容自己的老婆乱来?

    阿樱大声冲曹丕的背影叫道:“算你小子运气,下次再叫师娘。”嘻嘻哈哈拉着我,转身往回走。

    路上,阿樱忽然问我:“阿飞,我叫纯叔,你肯不肯也叫他一声纯叔?”

    我犹豫一下,道:“当然可以。”

    阿樱看看我脸,道:“算啦,知道你不愿意,不强迫你了。”

    我道:“真的,我是真的愿意。”

    阿樱摇摇我的手,道:“你有这句话就行。纯叔比你大不了两岁,你们又一起兄弟般地过了半年,你肯定不习惯的。”

    阿樱的手小,我左手被她右手轻轻拉着,这一晃,差点松脱了开。我忙反手一握,把她的柔荑包住,紧紧捏住。回头看两个婢女离得比较远,低声在她耳旁道:“为了你,我叫他爷爷也行啊!”

    阿樱一呆,过了一儿,忽然笑了起来:“那你岂非要喊我婶婶?”这话声音比她平时说话也低了很多。

    我微笑道:“下辈子也别。”

    阿樱哈哈大笑,后面丈外的小红小叶也都捂着嘴笑。显然阿樱的话她们也都听了去。

    又走了几步,阿樱低下头,脸上现出思索的样子。我在她身旁看着,觉得特别有趣可爱。阿樱很少有这么用心的时候。

    默默走过了几里路,快到我的司隶府了。我眼尖,看见大门口站着两名武将,一个是徐宣,另一个只瞧到背影,非常熟悉,略一回忆便起来,竟然是宋亮。

    怎么是他?

    自我走后,宋亮一直和曹休、典满一起统领虎豹骑,近两月来捷报频传,战功卓著,深得曹操赏识,已升为强骑校尉,和曹休、典满并称领军三虎。单论职衔,已不在我之下。这么重要的将领,在这么重要的时刻,为什么突然回到许都?

    我不由自主地加快脚步。阿樱却似乎没有准备,被我带得有点身形不稳。我急忙停住,道:“怎么,阿樱?”

    阿樱看着我,道:“人都要死的,是不是?”

    我道:“是啊。”

    阿樱道:“那你说人有没有下辈子呢?”

    “嗯……,可能吧。”看着阿樱一脸渴望的神情,我实在不忍心告诉她,人一死,就什么都没了。

    阿樱欢然道:“那阿飞,你说我们下辈子还做夫妻,好不好?”

    这时徐宣也看到我们,跟宋亮招呼一声,俩人向这边急步走过来。宋亮边走边叫:“飞帅,飞帅。”

    我对阿樱道:“那当然。”转头道:“宋亮,你这些天过得好啊!”

    宋亮抢步上来,低头便拜:“飞帅,可煞宋亮了。”

    我忙松开阿樱的手,上前扶住:“现在我可受不起你这一拜了。快起来吧。”

    宋亮起身,又向阿樱见礼:“宋亮见过樱夫人。”

    阿樱笑道:“算了,别人乱叫,你宋大人怎么也跟着乱叫?”说是这么说,脸上还是眉开眼笑,非常高兴。

    宋亮退后一步,看我两眼,道:“飞帅精神。更胜从前。”

    我笑道:“别再拍了。哎,你不在仓亭指挥虎豹营的弟兄,怎么回许昌干什么?”

    宋亮神色一黯,开朗的脸上顿时罩上一层乌云。

    徐宣在旁插道:“飞侯,曹纯大人现在府中等候您。”

    我心中狐疑,道:“好,那我们进去再说。”

    徐宣道:“飞侯,属下去巡视四城。”

    我知道他因为我们旧日同僚久别重逢,让我们好好聚聚聊聊,所以托辞离开。其实现在正当曹军节节胜利之时,其他各路势力都瞪大着眼默看事态发展,谁敢这时候跑来许昌闹事?道:“有劳徐兄。”

    徐宣向我行了一礼,便转身而去。

    进得府内,老远就看见曹纯正在我的客房里来回踱步,公孙箭站在一旁。我跟他很熟,关系也一直不错,,笑道:“子和兄自从封了侯爷,就再也坐不安稳了。”

    曹纯转头见是我,道:“难道你不是侯?”

    我俩一起哈哈大笑起来。我跨进门去,请他上坐,招呼大家都坐。现在我生活安定了,府里什么都全,客房里胡床案几,应有尽有,大家就不用再坐地席了。属役献上蜜水。曹纯只轻呡了一口,便放下杯,道:“阿飞贤弟,我此来是向你辞行的。”

    我看看阿樱,笑一笑,道:“这贤弟二字,你这纯叔天挂在嘴上,你让我怎么改口?”阿樱翻了我一眼,向曹纯道:“纯叔,你身体能顶得住吗?”

    曹纯意味深长地看我几眼,道:“我是被逼无奈,情非得已啊!”

    我微微皱皱眉,心:“曹纯这话什么意思?他看我干什么?难道他有意让我替他去前线?”上前线我倒是很喜欢很乐意,但一到再跟曹操一起共事,心里就发毛,危险系数实在太大,毫无安全感。

    侧手坐在一块的宋亮和公孙箭互看一眼,也都觉得曹纯话中有话。他俩是很希望我上前线指挥作战的,宋亮便道:“末将此次回来,主公吩咐,议郎大人如能再回军营最好,若大人身体欠妥,可请飞帅代替,也是一样。”曹纯还比我先封的侯,我是官渡亭侯,他是平乡侯,比我高一级。但宋亮在军中习惯了叫议郎大人和飞帅,所以也还是这么乱叫。

    公孙箭道:“是啊,军旅生活严酷,曹侯贵体欠安,不如请飞帅替您前去仓亭。”

    曹纯扫一眼他二人,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一闪而没。

    阿樱道:“纯叔,你笑什么啊?大家都是说正经的。你身子弱,朝野谁不知道?让阿飞替你去,不也一样可以镇住阿休和典满那两个混球?”

    曹纯又笑了一下,然后笑容凝固在脸上。这回明显可以看出来,他那是苦笑。

    我吃了一惊:“阿樱,你说什么?阿休和小满怎么啦?”

    阿樱道:“嗨,反正都要说的。宋亮,你就都告诉飞帅吧。”

    宋亮看看曹纯,曹纯点点头,道:“直说就是。”

    宋亮清清嗓子,就把最近两个月前线发生的大事简明扼要地讲述一遍。

    自曹操在官渡夜袭乌巢,一把火将袁氏主要屯粮烧了个精光,特别是大将张郃高览投降曹军之后,袁营上下人心惶惶,兵无斗志,将怀离心。曹操乘势出击,他首先采用心恐吓战术,命人将乌巢守将淳于琼及其四副将的首级、乌巢全部袁军官兵,约七千人的鼻子陈列于阵前,又将割去了唇舌的牛马驱向袁营。目睹惨景,大部分袁军魂飞胆丧,加上张郃高览从曹阵上亲自喊话,令袁军士气彻底瓦解。曹操立刻令曹休、典满等率虎豹骑冲击袁军,随即更投入所有步兵,发起最猛烈的攻势。袁绍禁约不住队伍,惊慌失措,和袁谭等人在八百亲卫的护卫下抢先逃过黄河,进入北岸蒋奇的营寨,始定惊魂。

    被主帅丢弃的十万将士,因为没有得力大将指挥,个个如同无头苍蝇,面对凶悍的曹军,毫无还手余地,各不相顾,四散逃窜,几乎没什么有力抵抗,死伤数万,剩下的稀里糊涂便当了俘虏。现场总指挥曹休恼恨他们为袁绍卖命,又怀疑是伪降,下令全部活埋。

    听到这里,我再也听不下去了,道:“什么,全部活埋?”近来捷报虽然频频传来,每次却只说又消灭敌军若干,斩杀大将谁谁,从无一份战报到曾割敌之鼻,生埋活人。

    宋亮轻叹一声,道:“是啊,七万人。”

    我跳了起来:“七万人?阿休?”刚才说到曹操割了七千俘虏的鼻子,我已经非常震惊于他的手段之残忍,不到曹休居然比他叔父更厉害十倍。这是那个雅沉着、和气好言的阿休吗?

    曹纯和阿樱互看一眼,都轻轻摇摇头。

    “你为什么不阻止他?”

    宋亮被我怒气所迫,急忙站起,低下头不敢答话。

    阿樱拉拉我,曹纯道:“贤弟且忙恼怒,宋亮他不是没劝过阿休,可是阿休他……

    唉,他听不进去啊。“

    公孙箭道:“是啊飞帅,听宋大人说完吧。”

    我看看众人,心:“你们都是知道内情的,听到这种惨剧居然还都这么镇定自若,有没有良心啊?”缓缓坐下,放松语气,道:“好,宋亮你坐下接着说。”

    宋亮不肯坐,道:“末将未能遵从飞帅教训,阻止曹休大人戕灭俘虏,实在愧对飞帅。”

    我知道,宋亮是个标准的军人,上级指挥到哪儿,他就冲到那儿,实在也不能怨他。

    再说他和曹休的地位毕竟还是有距离,能和曹操的侄子相并论吗?道:“唉,那也不能怪你。你先坐下。”

    曹纯和阿樱齐道:“是啊,宋亮。”

    宋亮这才又坐下来,继续报告军营里的事情。

    他轻叹一声,道:“曹副帅下令尽屠俘获袁军,其实是有原因的。当时混战之中,中军司马曹启在他身侧,被冷矢射中,穿胸而亡。曹司马是曹副帅最喜欢的堂弟,曹副帅觉得他是替他而死的,所以他特别心痛愤怒,当即抱着曹司马的尸首立下誓言,发誓要杀尽袁军;另外当时俘虏实在太多,比我军总数还多好几倍,不光曹副帅,我们大家都害怕,万一他们突然造起反来,我们有可能反胜为败。”

    我冷笑一声:“难道你们忘了在白马城的旧事?我记得那次你和小满都在。我们不过两千多人,俘虏却有八千之众?”

    宋亮又低下头:“末将记得。”

    我怒气又涌了上来:“记得?那小满在干什么?”

    宋亮道:“典校尉也曾和曹副帅力争,甚至差点和曹副帅动手火并。后来是主公赶来,才喝止了他们。”他抬起头,直直看着我:“可惜当时飞帅不在。”

    我大吃一惊:“什么?丞相也赶去了?”心中暗:“不用问,这次屠杀实质还是曹操的主意。曹休只不过是把他的法出来并执行下去而已。”既然如此,那再问也没什么意义,再引得宋亮发起牢骚,曹纯和阿樱面上都要不好看了。喔,难怪他们都坐在一旁不肯插话。

    “后来呢?小满没事吧?”

    宋亮道:“因为这件事,曹副帅和典校尉势成水火,互不相让。主公无奈,分三千虎豹骑给典校尉,令他去了陈留己吾。”

    “陈留己吾?”我了,“那是小满的故乡。”也是曹操起兵讨董的根据地。

    宋亮道:“是啊,主公的意思,一是让典校尉回乡祭祖,尤其是代主公向他先尊典韦大人点上三拄金香。另外,是令他安抚陈留大族豪门,稳定当地局势。”

    “哦,陈留也有异动?”

    宋亮道:“主公得到密报,自袁绍进军官渡,陈留就有不少大家族暗暗和他牵线搭桥,勾结甚紧。但主公大度,虽然此刻剿灭他们易如反掌,却不再咎既往。不过,典校尉在己吾,却干了一件大事,令主公非常生气。”

    曹纯忽道:“这却怪不得小满。”

    阿樱哼了一声:“小满干得好!伯父也是,为什么不能灭了他家?他们那五个家伙差点害死阿飞。”

    我心念一转:“你们是说,小满他……”

    阿樱抢着说:“是啊,小满他去己吾第二天,就把五花拳李家的人全给杀光了。

    哦,不对,还逃了几个,那五条虫也没抓到。“

    “什么?小满灭了李家?”我微微一怔。虽然典满是为报家恨,这样做也无可厚非,而且我和李家也有仇,但这样灭绝别人一族,毕竟出乎我的意料。小满跟我的时候,不是这么残忍的啊!

    五花拳李氏是己吾大世族,原来和天星锤刘家、云龙刀韦家并称己吾三大家,在武林享有大名。自从十年前李永假公济私,灭了刘家和韦家的满门,李家势力日益膨胀,不光在己吾,就算个陈留,那也是首屈一指的大户,家人门客超过两千人。

    宋亮看看曹纯,心里有点奇怪:“议郎大人一向脑子明快,思维透彻,这次怎么糊涂起来了?”道:“可是主公十分恼火,因为小满这一行动,使的陈留局势更加不稳,三十余家地方豪强联名上书主公,要求主公对李氏灭门一案做出交代。袁绍的细作说客也在暗中煽风点火,企图引发内变。现在陈留及其周围数郡豪门巨强,都有蠢蠢欲动之势。所以主公上个月虽然一鼓作气,在仓亭津又全歼袁熙的三万幽州兵,但却因为忧虑后方不宁,迟迟未便渡过黄河,乘胜追击。只能暂时在南岸集结休。”

    我明白了,曹操现在非常趁着袁军接连遭到重创,一口气打过黄河,迅速消灭袁氏,早日平定北方。但典满偏偏这时不合时宜地在陈留闹出这么大的乱子,也让他无比头痛。典满是他爱将,又因为追思典韦的缘故,不可能惩罚他。但曹操必定到,如今领军营这么混乱,完全是曹休暂时没有足够独立统率的经验和能力,所以他才到要宋亮来许昌,请前两任的老领导曹纯或者是我回去顿秩序。

    我看看宋亮:“难怪你这么稳重的人煞我了。原来是出了大问题,才起我来。”了,道:“情况我都清楚了。子和兄,这次真要麻烦你了。”

    宋亮、公孙箭都感到意外,心:“飞帅为何这么说话?难道曹副帅和典校尉之争,他一点都不放在心上?”

    曹纯点点头,见阿樱说话的样子,忽道:“阿樱,你们先出去一儿,我和阿飞贤弟单独说两句。”

    论辈份,他算阿樱的堂叔;论身份,他是宋亮公孙箭的前首长。所以他淡淡这么说一句,三人都立刻站起来,阿樱看看我,道:“好吧,你们说着,我去吩咐他们给纯叔弄点好吃的,也算给纯叔饯行。”领着二将出去了。

    曹纯起身,在屋内转了几圈,才对我道:“你是不是不愿意去前线?”

    我摇摇头:“不是。”心:“你一来就说是向我辞行,那肯定是经过荀彧魏讽他们的批准,签发下正式凭,什么都弄好了。就算我说我代替你去前方军营,那也不可能,我何必多说废话?”

    曹纯点点头:“我力荐贤弟替我前往仓亭指挥虎豹骑,本来荀军师已有允准之念,只是魏长史竭力反对,所以才弄成这样子。其实贤弟才武功,样样比我强,统驭部下能力更是出类拔萃,只要你一去,我阿休和小满都心悦诚服,唯命是从。”

    我注意到他这是第二次称典满为小满。心:“他在军营里,好像和小满没什么特别的情谊。小满也是我去之后才入的虎豹营,平时又都跟着我,很少见到他的。原来军中见面他都称呼小满军衔。现在他怎么叫得这么亲切?”古人在称呼上特别有讲究,姓、名、字、号、爱称、雅称、别称等等,其间感情亲疏深浅的变化非常微妙,并不是像我们现代人这么随便的。

    曹纯慢慢踱着步,道:“贤弟,最近汝南方面可有什么异常举动?”

    我道:“哦,我一直令细作监视着汝南一带的刘备势力和黄巾残部。刘备在我军夜袭乌巢之后就逃离袁营,上了茫砀山,一直暗暗操练兵马,静观我军与袁军战局事态的发展。刘辟、龚都退至南阳、新野一带,似乎和刘表的霍峻部起了一点冲突,正在僵持着,他们应该暂时对许昌没有什么威胁。”

    曹纯皱皱眉,道:“那为何魏长史那么强调刘备和黄巾的隐患而不肯同意让贤弟代我成行呢?”

    我哼了一声:“那自然是魏大人爱护小弟了。”

    曹纯停下步子,诧异道:“贤弟与魏长史可有私怨?”

    我道:“子和兄你误了。我与魏长史素无往来,而且魏长史乃是尚书台重臣,连荀军师都倚为股肱,言听计从,小弟我位卑职微,又岂敢与他结怨?”

    曹纯疑惑地看着我。

    我笑了笑,低声道:“我也搞不清怎么回事。我打一开始见到这人,就非常讨厌。

    可能他也这么罢?“

    曹纯也笑了:“哪里有这种事?”了,也不禁哼了一声:“我现在也很讨厌这家伙。”

    我愣了一下,曹纯为人极像他兄长曹仁,颇有城府,他怎么说出这种话来?

    曹纯叹口气,道:“不瞒贤弟,其实我根本就不去仓亭。”

    我道:“哦,子和兄,你贵体欠安,许都谁不知晓?你为什么不跟荀军师当面推辞?”以你的战功威望,谁也不说你是畏敌惧战,不敢奔赴前线。

    曹纯恨恨道:“所以我说讨厌魏讽。我的话已经说得够明显了,他却装聋卖哑,故意假做不知,非拿主公之命压我,逼我立刻上前线。搞得荀军师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子和兄……”

    曹纯叹口气:“贤弟不必多言了。我有一事相求。”

    “哦?”曹纯那是前领军营督帅,曹操近卫军团的首领,位高权重,深受信任,他有什么难事解决不了,还得来求我?不过我也知道,他这么非要跟我单独谈话,肯定有很要紧的事情。可是,是什么事呢?

    正在这时,外面有人道:“禀报飞侯,属下有要事求见。”正是都官从事徐宣的声音。

    我一愣,徐宣不是去巡视四城去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他也不傻啊,曹纯连阿樱她们都赶出去了,怎么他还这么不识趣?

    曹纯慢慢走到我椅边,半俯下身,低声道:“贤弟可知貂婵么?”

    我心:“后世传唱四大美眉,你老兄是不知道了。三国美人中,貂婵不说艳压群芳吧,前三名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我不知道她才怪。”

    “久闻芳名,子和兄何以起?”

    曹纯无神的眼睛闪出一丝亮色:“她现隐居于思忠里的烈女巷,贤弟有时间可去看看她。此女侠胆仁心,而且对瑶琴围棋的修养极高,正适合贤弟闲闷时清谈。”——来去,过节还是慰问慰问大家吧,呵呵我点点头:“子和兄放心,你不在的时候,小弟自时时令人前去看顾,料也无人敢去生事。”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像貂婵这等美女,相信对其感兴趣,自以为有身份可以匹配的男人都产生追求的念头。而且曹纯不但身份够,而且为人比较正派,气质又弱清秀,女子对他产生好感也很自然。

    曹纯微笑道:“貂婵小姐义烈过人,自主公以下,朝野无不钦服。我曹纯何人,岂敢无礼冒渎?”

    这话意思很明白,连曹操都不敢沾惹,我曹纯就更不行了。

    我却是误他了。

    这时候,门外徐宣又道:“启禀飞侯、曹侯,徐宣有紧急军务求见。”声音中已经透出非常焦急的样子。

    曹纯拍拍我肩,正色道:“贤弟答应为兄,一定要亲自去看望她。”

    我点点头,不是坏差使。“是,子和兄。我明天就去。”

    曹纯哈哈而笑,退到一旁坐下喝蜜水去了。

    我道:“徐大人进来说话。”

    徐宣急急进来,顾不得向我和曹纯告罪,开口便道:“南方四郡起兵背叛刘表,投靠了朝庭。”

    我讶道:“什么?南方四郡?”

    自二月出兵北上,与袁绍十万大军相持于官渡以来,除了江东的孙策,曹操最不放心的就是荆州的刘表。他不但令吕虔、朱灵二将率三千地方兵协助张绣紧守宛城,监视南阳、新野一线,还不惜血本,从本来就紧张的兵力中专门抽调出一部分精锐去汝南,帮助曹洪、李典剿灭龚都的黄巾军,以防汝南地区造成星星之火的势头,等黄巾再与刘表联合,得其资助援手,那就大事不妙了。所以后来曹洪“扫黄”不利的消息报来,他毫不困难就下定了必须增援的决心,立刻同意派我去汝南。

    现在江东孙策已死,江东对曹操暂时丧失了威胁力,最大的敌人就转为了荆州的刘表。

    徐宣道:“是,回飞侯,长沙郡太守张羡仰朝庭之威,慕主公之名,特率长沙、武陵、零陵、桂阳等四郡归于朝庭。目下长沙使者已到达许昌。”

    我心中剧震,曹纯也放下蜜杯,趋身道:“徐大人,使者何在?”

    徐宣道:“现在府门外等候。”

    我道:“为何不让他们往尚书台去见荀军师?”你真糊涂,许都军国大计,曹操全都委于荀彧一人。这么大的事,你不带他们直接去找他,跑我这儿干什么来了?

    徐宣道:“今晨属下见荀军师出津阳门而去,尚未回转都城。”

    哦,荀彧出了许都城?我心头一惊,这件事怎么没通知我这主管城防的司隶府?问道:“随行的都有谁?”津阳门是许都南城最南端的一个小城门,平时都不准许开放的,只有尚书台有权使用。

    徐宣脸色有点不太自然起来,道:“荀军师嘱咐,他此行只是去探一位老朋友,不必让其他人知道。所以只带了两名尚书台的属官,一位中兵都尉牛金大人,一位是吏部侍郎陈矫大人。”

    汉代的尚书,职责是给皇帝掌管书。由于曹操独揽大权,尚书台实际就专为曹操服务了。计有吏部(又称选部,主选用官吏)、左民(主缮修功作,盐池园苑)、客曹(主少数民族及外国事务)、五兵(主中兵,外兵,骑兵,外兵,都兵)、度支(主军过计支)等五曹尚书。

    荀彧深得曹操信任,除在军中担任参谋部首席参谋长中军师这一职务外,在许昌还肩负代尚书令的重职,该管五曹尚书。战乱年代,能干的官吏目前大部分都在军中效力,尚书台五曹尚书都空缺着。吏部侍郎是吏部尚书的属官,中兵都尉是五兵尚书的属官,现在中间断了一层,所以他们实际就是代尚书令荀彧的直接下属。

    陈矫因为办事干练得力,很快就成为荀彧喜欢的属官,到哪儿都带着他去。中兵都尉牛金则应是尚书台派遣保护荀彧安全的武职官。

    我心中释然,既然是荀彧让他不说,那就没什么了。

    “好,那快请长沙使者进来吧。”

    徐宣应了一声,快步出去,不一儿引进一个人来。

    “禀飞侯,这位便是长沙使者徐庶先生。”

    他身材太高大,让开得又有点慢了。我一眼扫去,刚看清对方一身白衣,还没看清人什么模样,听他这么一介绍,徐庶?!心头一凛,立刻从椅上蹦了起去,跳脚上去,握住他手,连声道:“徐先生,原来是您啊,久仰久仰。”

    那人正是徐庶,见我如此客气,不禁也是一呆:“飞侯错爱。”

    我拉着他,牵到我身边的胡椅坐好,仔细打量他,心:“长得没出乎像,很潇洒智慧的。就不知道你现在懂不懂八门金锁阵的奥秘。”一见到他,我就起池早那混蛋来,“对了,等儿让他过来陪酒。”

    池早自打来到许昌,天忙乎,比我充实多了。我找他几次,派去的人都是空手而回,不是说池先生又去某地为人看病去了,就是去某药房访医友了。搞过几趟,我也烦了,就不他了。今个徐庶不期而至,顿时就到:“这可是池早的偶像之一。”

    徐宣和徐庶交换一个眼色,道:“飞侯,那么属下先告退了。”

    曹纯忽道:“现在什么时辰?”

    徐宣道:“回曹侯,已近午时。”

    曹纯立刻站起,道:“贤弟,我起一事,还需先去交代,这就告辞了。”

    我忙起身道:“子和兄,这么晚了,一起吃饭再走?”

    曹纯道:“你我兄弟,何需客气?你先忙正事。见着阿樱,告诉他我这次实在是没时间了,下次回许都,再品尝她的手艺。”

    我见他眼角眉梢似乎微有焦急之色,不知道他突然到什么急事,徐庶坐在一旁也不便问,就道:“好,那我送你。”

    曹纯边走边道:“不用,我和徐大人一起走就好。”

    我也不勉强,道:“好,那么小弟祝子和兄一路顺风。徐大人,代我送曹侯出去。”

    徐宣应诺一声,侧身让曹纯先过,跟着出去了。

    我转过身,又一屁股坐下,道:“徐先生,咱们接着聊。”

    徐庶暗暗称奇:“此人竟然毫无一点官架将威。”笑道:“真不愧是飞帅,豪气干云,我徐庶佩服。不过在下只一无名之士,飞帅何以知道贱名?”

    我见他不卑不亢,从容不迫,心下也是感慨,到:“腹有诗书气自华。三国里面,你是有真本事的,除了运气欠点,打仗我看不比诸葛亮差多少。不过你现在自己只怕也不知道能闹出多大的事来。说到你的来历将来,我比你清楚啊!”微笑道:“徐兄为报朋友之仇,杀死颖川三霸;又不弃高堂,冒被捕捉的危险携母奔逃。孝义双全,可感天地。阿飞我那时游荡江湖,只恨没能早日与仁兄相识。”说到这里,心中忽然微感奇怪,我怎么知道徐庶过去的事?我不象池早那么醉心阵法,对徐庶比较感冒。我只喜欢曹操关羽许禇这些英豪猛士的。

    徐庶也颇为意外,心:“这个人真真不简单。”道:“那都是徐某年幼气盛,让飞帅见笑了。飞帅……”

    我截断道:“哎,徐兄你是我尊敬喜欢的人,叫我阿飞。”

    徐庶点点头:“阿飞兄,我此来是向朝庭请求援兵的。”

    我道:“愿闻其详。”心:“南方四郡?那又是怎么样的一个战场?”

    许昌城东南三十里,有一个小村庄,叫做梅杨村。村子很小,稀稀拉拉就四五十户人家。村长梅大爷据说跟本朝太尉杨彪沾点亲,油水又少,刺儿还很多。所以除非朝庭颁布公开命令,城中各有司衙门平日都很少上这儿来敲诈勒索,即使偶尔来了,也都自觉,干完正事就直接走人。因此虽然是战乱荡时代,梅杨村的乡亲们日子过得却都平静从容。

    村子正北口上是个小山丘,再过去是条数丈宽的小河,唤作小杨河,村里人不识字,称为小羊河。河上有座一人来宽的小拱桥,原来没名字,后来大家一商量,就叫它老羊桥了。

    这日清晨,天刚麻麻亮,杨三就被一阵嘈杂声给惊醒了。

    村子里没有起这么早的,他揉揉眼,眯眯天色,掀开草席,从地上撑起身子,探头向桥北望。初秋天亮得还算早,现在不过寅时刚过(四、五点钟),谁赶夜路呢,这么早?

    因为贪凉,他睡在老羊桥的拱顶上,是这座石桥最高的地方。一离开捂暖的草席,顿时浑身上下都透出冷气,不由自主地打了几个寒颤。

    果然没猜错,从北边一行走过来三个人,快步上了石桥,打头一人道:“杨三吗?

    快去通报梅村长,京城有人来。“

    杨三一个翻身站了起来,眼睛立刻放出光来:“是张五哥啊,老爷子一直在等你呢。”

    那张五哥疾走几步,道:“快去,就说张二公子特来拜田先生。”

    杨三吃了一惊:“张二公子来了?小人这就去禀报大爷。”向他身后看了两眼,转身跑下桥去。

    张五哥身后那人道:“老五,以后别这么张扬。”

    张五哥忙道:“是,二公子,小人明白。”

    几人过桥入村,村长梅思诚已在村头等候,他是个六十左右的老人,腰板挺直,面含笑容,见到三人只微微一愕,便拱手问安,把众人让入自己的院去。

    入得正屋,张五哥看了屋里一眼,向身后张二公子和另一人点点头,便退了出去,喊上门外那杨三,到院门外去瞭望了。

    屋内正中地席上端坐一人,他衣衫破乱,披发如霜,双目轻合,脸色枯瘦。但神色却是宁静坦然,恍似坐在自己家中一般。

    梅村长道:“田先生,这二位来自许都,先生可与之详谈。”请二人入坐,自己也退了出去。

    张二公子看看正中间那人,道:“久闻田丰先生天姿英杰,权略多奇,今日幸,不知何以指教我等?”

    那白发人枯瘦的脸上微露一丝笑意,却不说话。

    张二公子等了一儿,见对方毫无之意,便又将前言叙说一遍。

    那白发人又只笑一笑,不说话。

    张二公子皱起眉,向同来之人看去。那人凝视白发人,慢慢道:“凝眸知人物,仰面识天。阁下并非钜鹿田丰,乃是广平沮授。素闻沮先生目光如炬,相人必中,何不为我二人一断?”他声音低而沉,微有一股涩味。

    张二公子一愣:“是沮别驾大人?”

    沮授满头白发骤然一抖,忽道:“察君之步,不超过二十;听君之音,大概是三旬左右;观君之语,却有五十以上。君乃何人?”

    那人淡淡笑道:“阁下睁开眼不就知道了?”

    沮授沉默片刻,道:“请恕沮授失礼。我双目已瞎,睁不睁开又有什么关系?”

    张二公子失声道:“沮大人你的眼竟然盲了么?”

    沮授道:“比起河北屈死的十万将士,瞎两只眼睛又算得了什么?”

    张二公子嗨地叹口气,道:“是啊,曹操一族,个个奸狡恶毒,官渡惨剧,实在是罪大恶极,人神共愤。”

    沮授嘴角抽动了一下,问道:“张二公子,如果我没记错,你名泉?”

    张二公子吃了一惊:“沮大人如何知道?”

    沮授道:“我在袁公帐下多年,对许昌人物多有所知。官渡相争前期,许都很多官吏与袁公暗中结纳献欢,来往书信都要经过我手。哈哈,不过,据我所知,令尊并非其中之一,而且逐走了袁公派去诱劝的使者。公子为何却反其道而行,与令尊大唱反调呢?”

    张泉又叹口气:“唉,虽然我父亲大人对曹氏忠心耿耿,驱逐了袁公的使者。但也正因为如此,反而遭到曹操的猜忌,以为我父不立斩来使,是坐观曹袁双方成败再定取舍。特意派吕虔、朱灵二将率军驻扎宛城监视我们。我父子久受此二人欺辱,苦处难以言说。最近我父亲被曹操留在中军效力,我和族人则被逼来到许都,行动更加受到约束,动辄被曹氏亲信压迫,心中早反了去。请沮先生勿虑。”

    沮授心知他言语大半不实,道:“你爹张绣在袁曹大战前的去年就投靠了曹操,曹操怎么不信任他?吕虔、朱灵二将率军驻扎宛城,只是为了防备荆州的刘表,曹操那是好意,怕你爹顶不住。嗯,不过后半句倒有可能,许都曹氏、夏侯氏两族人多势大,你们张家自尊自大惯了,三分气当十分卖也是有的。”道:“我听鹘儿说过你们的计划,非常详尽周密。不知是何人所制?我见见他。”

    张泉瞅瞅他眼,心:“眼都瞎了,见谁啊?”侧头问身边那年轻人:“孝直?”

    那年轻人笑了笑:“沮大人见笑了。这份计划,正是在下等人所制。”

    沮授等候片刻,见他仍然不肯通名,便道:“计划中所列名单人选,果然有眼力,都是对曹氏擅权极其不满的官。不过我有三点疑问,愿请教于阁下。”

    年轻人道:“沮先生请讲。”

    沮授道:“今年正月,车骑将军、国舅爷董承伙同黄门侍郎王子服、折冲将军吴子兰、长水校尉种辑、议郎吴硕、太医吉平等十数名官吏,欲行刺曹某人,夺回朝庭权力。

    不料事机败露,诸人等反被曹操所陷,尽皆夷灭九族。时未及远,今之所谋诸人能无惧乎?“害怕的话就很容易犹豫不决甚至反戈倒向,向曹操告密。这种人不需要多,一个就让大事全部玩儿完。

    那年轻人完全明白沮授的意思,微笑道:“沮先生所虑极是。名单中人,确有为人萎缩,胆小怕事之徒,只是此等人皆是外围之数,对我等大事并无半分知晓。我们只是利用他们对曹氏的不满,平日方便行事,待其把柄落如我手,再行决定。”

    沮授颇为意外:“那么君等已参与机密的共有几人?”

    那年轻人道:“共有七人。”附在沮授耳旁,慢慢说出这七人姓名。至于职位官衔长幼男女其他方面资料就全都不说了,因为他知道,沮授可能了解得比他还详细。

    沮授脸色大变:“少君到底是何人?此等计划真是你一人所为?”

    那年轻人了:“其实在下与沮先生极有渊源,只是一旦讲出,便需敬先生以祖父礼,实非在下所愿也!”言辞中颇见傲意。

    沮授轻轻摇摇头:“以少君之才,自可与沮某忘年论交。我自经官渡大变,早已不是昔日的沮授了。”当年我比你还要傲慢,在大帐里连袁绍也敢对着干。

    那年轻人起七万之众惨遭活埋之幕,亦不禁轻叹一声:“唉,晚辈乃右扶风(今陕西省眉县)人氏,法正法孝直是也!”

    沮授诧道:“莫非郿人法真兄之后?”

    年轻人道:“正是先祖父。”

    沮授骤然笑了起来:“哈哈,我与你果然渊源极深,昔日令祖年长我许多,却不以沮某为鄙,视我为弟。今日沮某是还帐啊!”

    法正笑道:“小弟叨先祖遗荫,委屈沮兄了。”

    沮授笑道:“只是我不太明白,当年法真兄为人刚正磊落,有清节高名,如何孝直却这般机敏深沉,思虑周密?”

    法正见他称呼自己表字,确是将自己视为忘年好友,心下大喜,道:“沮兄可知:凤隔三代,其鸣不同?”

    沮授一愣,还真没听说,道:“有这等说法吗?”

    法正笑道:“是小弟自己的说法。”

    沮授大笑:“果然是我兄弟。”

    张泉在旁边,插口道:“二位言语相得,实在是贵我双方之幸。不瞒沮大人,此次行动计划的制定,除了孝直出力甚多之外,尚有两位高人暗中协助。”

    法正道:“是啊,那两位才是此次‘腾蛟行动’的主要策划者,小弟只是从旁助力。”他虽然说是啊,其实却把张泉的话给反了过来。

    沮授立刻听了出来。法正如此自傲的性子,居然谦虚起来,那主谋不知更是何等厉害人物。心中把许都的智者遍数一遍,暗暗震惊欢喜:“法正已是矫矫不群的罕见人才,居然还有两位隐身幕后的高级指使者。难道是他?可是还有一人是谁?有他们主持局面,也许这次冒险真能成功。”

    沮授少有大志,能识人,多权略。十七岁举茂才,曾担任两个县的县令,后又为韩馥别驾,表拜骑都尉。后见其无能,辞职返乡。袁绍以诈驱走韩馥,得到冀州之后,仰慕沮授声名,亲自前往沮家,卑词力邀,重又请他担任了冀州的别驾(州牧的第一属官,常外出巡视,并监督州属各郡)。为了袁氏的大业,沮授惮精竭虑,在经济政治战略战术等许多方面出大量有远见卓识的建议,可惜被袁绍接受的寥寥无几。

    官渡之战末期,沮授眼见袁氏君臣武日益骄傲自大,部署的作战方案颠三倒四,料到大势已去,己方必败。虽然侄儿沮鹘暗中前来陈说利害,力劝他出走。但他一心向主,还希望能说服袁绍,突出奇计,一举将曹操歼灭。于是断然拒绝,不肯私自逃去。

    直到亲眼看到袁绍在阵前自私自利、贪生怕死,竟然弃十万子弟兵不顾,疯狂逃过黄河的可笑闹剧之后,才不由得心如刀割,满腔忠烈之气大泄,昏噩中随沮鹘杀出乱阵而去。

    此时河道被曹军截断,他身份又非同一般,无法北渡返回冀州。他人虽伤心,智谋分毫不失,指点沮鹘反而南行,来到许都之侧潜伏,果然躲过了曹军的层层搜捕。至于张泉和法正准备起事叛曹,却是沮鹘告知他的。他虽不知道侄儿如何卷入这件事中,但听了计划之后,也不禁生出兴趣,到:“就算不成,也可以削弱曹操的力量,让他不能专心致志直捣河北腹心。袁公便可得到一段喘息时间,纠集势力,再来与曹贼决战。”

    对袁绍他虽然失望之极,但心里还是希望他能击败曹操,一统天下。所以当沮鹘出请他和对方主脑人物见见的意思之后,他立刻就答应了。

    沮授闭着眼睛沉思半晌,头上白发又动了动,道:“嗯,其二,此事陛下可知晓么?”

    张泉道:“因为有了董国舅的教训,我们这次行动分外谨慎。预计在行动前夕,才禀报内宫,以免陛下受到惊扰。”

    沮授点头,非常满意:“如此甚好,皇宫内外皆是曹操一党羽翼,确需小心。这么说,除了你们三位,只有五人知悉内情?”

    张泉道:“张五哥原是我父亲的贴身卫士,两个月前父亲派他来伺候我,对我们家是忠心不二,但他也不知道真正的内幕。”

    法正道:“我们就只有七人歃血为盟。加上沮兄叔侄二人,不过九人之数。”

    沮授道:“好,好,很好。”他双目虽然仍是紧闭着,但脸上神色却越来越见开朗。

    “智者见于未萌,愚者暗于成事。如此细密,大事可成。”

    法正微一凝神,道:“沮兄第三个问题,莫非是关于司隶校尉阿飞和尚书台长史魏讽?”

    沮授抬起头,紧闭双眼的瘦削脸庞正对着法正:“正是,孝直,此二人乃曹氏政权中实力运道均极之优异的武二臣,目前正处于仕途得意,雄心勃勃的时期,为何却被诸位列为第一批需要争取的朝官?”

    法正微微一笑,道:“沮兄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将此二人作为首要争取目标,是我们七人商量多日才得决定的大事,其中自有充足由。待小弟为兄长慢慢道来……”

    正说到这里,院内一阵脚步声传来,不一儿村长梅思诚拉门进来,匆匆道:“许昌又有人来。”

    法正点点头,嘴里慢慢吐出四个字,道:“来得好快!”吩咐梅村长:“拖他一柱香时辰。”转头对沮授道:“沮兄,你的老朋友来看你了。小弟要暂时回避了。”

    沮授道:“我在许昌并无朋友,如何有什么老朋友?”

    法正撑起身体,向张泉使个眼色,道:“北方四高士,博笃志沮广平,切问近思许子将,神闲气静贾和,智深勇沉荀若。此人与沮兄齐名当世,纵然不识,亦必久仰,岂非神交之老友?”

    沮授一震:“荀彧来了?”

    法正和张泉都站将起来,法正笑道:“昨晚得知他今晨也前来,所以小弟等赶了个早,先行来拜见兄长。若是来迟一步,只怕日后再也见不着沮兄了。”

    沮授冷笑一声:“荀彧虽然长于政务,却无苏秦张仪之舌,安能诱劝于我?而且他名播四海,乃是个清流君子,自不屑此时来擒我立功。”

    法正道:“但若他先见到兄长,或者兄长就不见小弟了罢?”微微一笑,也不待沮授回答,和张泉退了出去。

    片刻以后,院中有人轻咳一声,道:“荀彧特来拜沮先生。”

第二章 群贤荟萃

    十月三日,未时(下午两点)。

    马行街东,杜康酒楼。

    这酒楼屋宇雄壮,门面开阔。它由5幢2层的楼房组成,东西南北各一幢,中心则是主楼。每幢楼之间都有飞桥、栏槛,明暗相通,楼面上珠帘绣额,灯烛晃耀,独成一景,气派非同一般。酒店的大门都用彩色绸缎装饰成彩门,屋檐下挂着各式灯笼。门口竖着大旗杆,上面彩旗招展,大书“杜康酒楼”。远远望去,好不精神。

    走进大门,有着几百步的走廊,走廊两边是天井。天井两旁则是一间间厅堂,称为“小阁子”。每间小阁子内放有几张精致的红木茶几和干净地席,专为贵客饭前休息准备的。墙角花座上放着几盆别致的盆花。

    晚上,从门口的绸缎彩门上,屋檐下挂着的大小灯笼,到走廊小阁子的各式彩灯,都大放光明,真可谓华灯齐放,望之宛若化境。

    我就在这许都最豪华的酒楼的主中二层一间最洁净雅致的房里宴请徐庶。

    作陪的只有公孙箭。

    照我的意思是在府里吃饭就可以了。因为阿樱已经做好了菜,现在倒好,曹纯不吃跑了,如果我再一走,那阿樱不是白忙了吗?不过阿樱说什么也不同意,非要我们到杜康酒楼去吃,说自己做的菜自家老公叔叔吃吃还行,怎么能拿来招待客人呢?但要她一块来,她还不肯,说你们商量军国大事,我娘儿们掺乎什么?本来要喊池早来陪,也没找到人。阿樱说那你把公孙箭和赵玉带去吧。可赵玉不见了,没在屋里练功。

    徐宣也是送曹纯出门就一直没回来。

    结果就只剩下我们三个人。

    菜并不多,先上了四个:麻腐鸡皮、麻饮细粉、冰雪冷元子、水晶皂儿。但酒却是精品。徐庶非常喜欢这种杜康酒的味道,也不怎么讲客气说什么一起干,自己一杯接一杯,连菜也很少吃。我坐在一旁看着他喝酒,觉得很有趣,心:“徐庶这人虽然武双全,但总的来说应该算是像曹操那种智谋类型的人物,才智韬略都是出色当行的。可曹操喝酒是人的喝法,喜欢说笑话吟歌赋什么的,酒对他只是助兴的玩艺儿。这徐庶喝酒却更像武将,才真叫喝酒,跟许禇他们差不多少。嘿,这倒很对我的脾性。”

    其实徐庶喝酒是什么仆蛉说校嗍呛檬掳。⊥跣治疵饪猎鹦煨至恕!?

    王越把我的杯子拿过去,喝了几口,道:“这倒也是。看刚才你列举才士,识见果然远非从前可比,大有进步。”

    “尤其是他居然猜出了王兄,哈哈!”

    “不错,哈哈!飞兄可否上点酒菜来,我与徐兄弟喝几杯。”

第三章 晋见献帝

    朝议制度是秦汉时期皇帝行使统治权力的重要制度之一,对于军国重务的决策尤其具有特殊意义。其召集权在皇帝,所议之事范围极广,君主废立,官爵封赐,过家立法,政务推行,凡是朝政有疑,皆可从议。

    由皇帝诏书确定参议人、所议事项、议事地点以及主持议事之人。参加人一般多为三公九卿以及相关官。

    所以当我拿到早朝的大名单,不禁有点奇怪:“陈大人,这上面尚书台中兵都尉牛金、骑兵都尉蔡阳是怎么回事?”

    尚书台计有吏部(又称选部,主选用官吏)、左民(主缮修功作,盐池园苑)、客曹(主少数民族及外国事务)、五兵(主中兵,外兵,骑兵,外兵,都兵)、度支(主军过计支)等五曹尚书。其中吏部尚书和五兵尚书最为重要,吏部负责推举选拔重要官吏,五兵尚书则负责许都城中正规军队平日的管和训练,其品级和卫尉、司隶校尉大致相当。当然,不论是官吏的任用,还是军队的调拨,最后都必须经过代尚书令荀彽呐肌?

    中兵都尉和骑兵都尉都是五兵尚书下属五大属官之一。由于现在朝中乏人,曹操又不喜滥竽充数,所以五曹尚书目前全部空缺,并无现职。其各司属官也全都直接听从荀彧的命令。虽然如此,五兵都尉级别还是补坏模话闶俏奕ú斡胝庵殖榈摹?

    传旨官圆圆小小的眼睛眯了一下,接着干瘦的脸上挤出一个似笑非笑的笑容:“飞侯,容下官私下多句嘴。我亲眼所见,此名单系荀军师思考了半夜,刚刚拟就而成,应该不有什么疏漏之处吧?”

    目下国家不宁,战事频繁,朝中一切都围绕着前线运转。所以大小官习惯上都称呼荀彧军中的职务-荀军师。我因为军功得到侯爵,大家也就多称我飞侯。

    我一愣,忽然起:“对了,这家伙刚升的吏部侍郎,按道也是不能参加朝议的。我这么说不是把他也暗暗给包括进去了吗?”忙道:“大人说笑了,我们这就出发吧?”

    那陈大人点点头,道:“长沙之变,荀军师已经听说了。请飞侯将长沙郡派遣的使者带上,一齐上朝面见陛下。下官就在府外恭候飞侯吧!”转身走了出去。

    内堂门一开,王越、徐庶、伊籍走了出来,徐庶道:“飞兄,这人是谁?说话软中夹刺,阴阳怪气的。”

    伊籍微笑道:“他是从前线随飞侯一起回到许昌的曹操心腹,名叫陈矫,眼下是荀彧部属中最能干的四人之一,现任吏部侍郎。我看最多一年,这吏部尚书之位,必定?他莫属。”

    王越道:“哦,是他?听说这人确有奇异之长,过目不忘,善于应变。”看我一眼,道:“早朝事关重大,我也去听听,走吧?”

    我看看他,心:“他跟我一路来的这儿,什么禀性特长,难道我不知道?”道:“王兄,你是今上的剑术老师,许都认识你的人多,你随我一起去?”

    王越眼中泛射出微微的光芒,笑道:“我与徐兄弟昨夜一席长谈,意犹未尽,还和他再聊聊,片刻不分离。再说谁不知你飞帅剑法高强,我王某人又最喜欢以剑友,跟你走在一起,有什么值得奇怪的?”

    我微觉奇怪。王越在我府中已经呆了一个月,总是夜至晓去,不肯让人知道他和我有什么特别的关系。

    今天为何却一定要抛头露面,做我的跟班?道:“那么就这样。伊兄。”

    伊籍道:“飞侯。”

    “就照我们昨夜商量去办,请伊兄前去通知赵累兄。”

    伊籍道:“伊籍这就去。”走到我近前,忽然一凝神,低声道:“伊籍这就赶回新野,安排一切。日夜盼主公早日来到。”

    这句主公一出口,我心头不禁也是一热,生出异样的感觉。除了杜似兰,还没有第二个人这么叫过我。

    “伊兄责任重大,事情繁杂,切切小心。”

    “主公放心。”伊籍深施一礼,神色又恢复了一贯的优雅。向王、徐二人拱拱手,迈步从侧门走了。

    出得门来,陈矫已经在马上等候多时了。他先扫了徐庶一眼,忽然看到王越,微感诧异,道:“这不是王剑师吗?”

    王越一怔:“大人认识我?”

    陈矫薄薄的嘴唇扩了扩,语气中明显带着笑意:“半月前我随军师进宫面圣,正遇上王剑师在陪陛下练剑,见过贵介一面。”

    王越心中震动,起当时荀彧果然是带了一人,只是自己不喜欢见这些人,立刻退了出去,却没瞅清方是谁。暗:“我与他距离甚远,地处境相当,我没看清他?他如何能看清我?难道此人眼力竟还在之上?“仔细审视对方,却又不似怀有什么武功的半点痕迹。

    他身为一代剑师,向以身法奇妙、目光锐利自矜,不到居然出现这种怪事,心中十分困惑。

    待众人都上了坐骑,陈矫左手抓缰,右手奉旨,当先在前面开路,两旁是尚书台的武士。我落后数丈,徐庶在左,王越在右,后面跟着十六名司隶府的护卫。没走多远,王越马悄悄到我身后,把这事跟我说了。我皱皱眉,也觉得费解。按说王越与陈矫相遇,在视力上绝对占据上风。出现这种相反的情况,一是陈矫功力深不可测;二是他心怀叵测,有意隐闪。无论是哪种情况,都是非常严重的事情。这将使我们的计划过早出现意外的阴影。

    王越看着我,左手在马颈之侧慢慢并直展开,做了个切的动作。我摇摇头,杀人并非解决问题的最好办法。陈矫既然说穿这件事,一是可能他有意打击这著名剑师的气焰,显示本人之优点;二来只怕也是有恃无恐,不怕你有何不利举动。甚若他只是无心之言,就更不用大惊小怪,草木皆兵了。

    王越的坐骑向侧后方位缓下去,和徐庶并骑而行,低声交谈。过了一儿,我余光扫到徐庶摇摇头,知道他也不同意暗杀手段,心:“王越一向剑心明快,这儿却怎么有点失态?难道他非杀了这陈矫?”

    遥视一眼前方,陈矫侧着脸,不知道到什么高兴的事,似乎正在微笑。

    最近有点慢,有点慢。呵呵,不过,上周食言是因为参加水木聚,客观原因大于主观原因:)

    早朝的时间一般在正卯时(清晨6点左右)。我对这种政府工作制度一直很莫名其妙,不明白古人为什么那么喜欢早起。尤其是那当皇帝的,他怎么就能数年甚至数十年如一日勤勤恳恳着这般劳作而如饮甘醇?偶尔贪睡点,马上就有人来句什么“君王从此不早朝”之类的破诗酸句讽刺挖苦一番。

    虽然我在我们那边守拙一族中还不算太懒的,但也很难天天这么早起床。而且现在进入秋季,不冷不热,正是睡觉的好时候。说句实话,每天要不是阿樱前起床紧着催促,我是宁可旷工也决不早起的。

    今天因为是特别的朝议,需要通知几个比较特殊的人,所以陈矫来得比平时早了些。天也刚麻麻亮。马行街上三三两两,过往的都是上朝的官。

    渐渐快到了宫城,我招呼徐、王二人一声,跳下马,步行入宫。陈矫那边也下了马,交给从卫,等我走近,道:“飞侯,下官先行入宫去见军师。待儿见。”

    我拱手道:“陈大人请便。”

    陈矫又看一眼徐庶和王越,匆匆忙忙先去了。

    我看看徐庶,请他把佩剑取下,交给卫士。除非异常特殊的情况,任何人入宫都是不许携带兵器的。我也不例外。

    徐庶不情不愿地摘下剑,见王越脸上微带笑意,问道:“王兄,你是皇上的剑术老师,也不能带剑进宫吗?”

    王越拍拍腰,哈哈一笑:“我没有剑啊!”

    徐庶扫扫宫门外的宫卫,压低声音:“搞什么鬼,你腰里缠的是软剑,当我不知道?”

    王越低声道:“哦,是吗?”笑道:“可是除了你和飞帅,别人都不知道啊!这一年多,我天天这么进进出出,也没见谁不乐意。”

    徐庶哼了一声,叹道:“什么朝庭!”

    我点点头。

    暗中藏剑入宫,固然是王越胆大包天,不拘世俗礼法。如若因此造成宫廷损失,皇帝被刺受伤甚至一命呜呼,咽气身亡。则不但所有当值的宫卫、武士,再高一级的执金吾、卫尉、光禄勋都将面临抄家灭族的命运,严重的连三公九卿等大臣都被牵连进去。

    这还在其次,更重要的是,对堂堂的大汉朝庭来说,被人轻蔑到知法犯法,这么久却毫无察觉,实在威严丧尽,体统全无,未免也太没面子了。

    这种机关,不管它再冠冕堂皇,再无与伦比,又能真正吸引多少有志的才士来投呢?

    王越淡然道:“何必为这破烂朝庭叹气?你也别错怪了人,不关小皇帝的事。现在好的人才,不管的武的高级的低级的,统统都被曹操搜刮一空,充实到自己的地盘里去了。尚书台里的人就比这里强很多,兴旺着呢。我要去那儿,就不能这么放肆了。”说到这里,又起陈矫的眼睛来。

    徐庶皱皱眉,不再说什么,神色颇为冷漠。

    我忽然起当日在官渡时,淳于宾曾告诉过我,徐家有四位青年精英在曹营任职,两饿武职是前线的安国中郎将徐晃和许昌城门校尉徐宣,另外还有两位职,目下正在尚书台,一个是尚书右丞徐奕,另一位是首席客曹郎徐邈。暗:“起尚书台的人才,徐庶就突然变了脸色,奇怪啊!按伊籍说法,徐庶是暗徐家的嫡传子孙。他这些年东躲西藏,显然并没得到徐家的任何帮助。到底他和家族发生了什么矛盾,竟然如此水火不相容?可是他昨天又请徐宣帮忙。”不清楚,道:“两位,此地并非讲话之处,先进宫吧。”

    王越道:“对,徐兄还是多考虑考虑如何跟陛下说话吧,这是大事。”

    徐庶点点头。三人一齐进入宫城。

    许昌自196年成为汉都,至今不过区区四年。虽说曹操全力经营,城中草创简陋之意仍时时隐约可现。惟有这代表朝庭威严气度的帝宫,却还比较巍峨华贵。

    走过三道宫门,迈过一段鹅卵石铺就的长路,便到了朝议的主场——大殿的门口。门外一衣甲鲜亮的中年武将迎上前来,叉手行礼:“小将见过飞侯。司马门已开,请飞侯随小将入宫晋见。”

    我认得他是卫尉陈讳部下的卫士令淳于意,奇道:“淳于将军,为何你在此?”

    卫尉陈讳负责宫内省外的安全警卫,他下属的官主要有两位,一个是公车司马令华韵,主管吏民上章,四方贡献以及征诣公车。一个是卫士令淳于意,下辖卫士千人,是为主管军事的卫士长官。皇宫正门曰司马门,乃是公车司马令管辖所在。每次早朝都是华韵前来迎候各位上朝大臣,今儿怎么换了淳于意?

    淳于意道:“华令适才领带一位江东使者入宫面君,嘱小将代为迎接诸位大人。”

    “哦,江东的使者?”

    我们三人面面相觑,江东怎么派遣使者朝圣?而且恰恰赶在这个时候?

    刚进入大殿,远远就听到一个宏亮的声音道:“易称‘男正位乎外,女正位乎内;男女正,天地之大义也’。夫妇,人伦大纲,夭寿之萌也!世俗嫁娶太早,未知为人父母之道而有子,是以教化不明而民多夭。

    末世奢纵,肆其侈欲,致使男女怨旷,感动和气,惟色是崇,不本淑懿,故风教陵迟而大纲毁泯,岂不惜哉!呜呼,有国有家者,其可以永鉴矣。“

    我抬头看过去,只见满朝武端坐于大殿两侧,中间站着一个身材颀长的大臣,手握象简,面对金台上的皇帝,正自侃侃而论。

    说完这番话,大殿上私议四起。

    我听得迷迷糊糊,心中暗:“什么乱七八糟的?幸好冯喜、黄叙那俩傻小子没来,否则立刻苦恼而死。”

    身旁徐庶低声赞道:“此本十分有。”

    我急忙问道:“我知道这人说话没有没的。不过从何来?”

    昨晚徐庶和王越也曾详细问过我的来历,虽然大家都是知交,但对古人来说,这种过去未来的事太过于玄奇,无法解释清楚,故此我还是只把来时和池早商量好的一套说词又搬了出来。因为此前曾跟阿樱讲过一遍,有实战经验,所以徐、王二人虽是智力过人,倒也没听出什么破绽。徐庶出身大族徐门,王越的祖先亦是名流高士,但他们本身从小却都过的是中下层的日子,他们的人生之路和我杜撰的经历大同小异,所以对我这东海捞虾的小子自然大感亲近。不过顺带也就知道了我其实没多少“古基础”。

    因为要照顾着走路,而且路还没多远,于是徐庶就十句并作一句略为点:“本朝开始时男丁稀少,所以鼓励男女早日成亲生育,从那时起婚嫁的习俗就是男十四娶,女十二嫁,一直流传现在。”

    我有点明白了:“他是指斥这种习俗使人沉溺侈欲容易早死而且败坏社风气?”

    徐庶见我们一行已走近大殿中央,心中大赞:“闻一知十,真聪明之主!”面上却只笑着点点头。王越却不在怎么太在乎,低声笑道:“飞兄用语十分新奇,不过却实在准确。”

    高台上那皇帝道:“爱卿之言甚是有。昔日十常侍之乱时,寡人曾在民间流落月余,亲眼见乡村许多天真活泼的幼儿稚女,尚不明男女之别,长幼之序,竟然也已成家立户,生儿育女,十分可笑可悯。嗯,便由卿之尚书台代朕拟旨,革除此恶陋之习。”

    那颀长官恭身应道:“臣立刻拟旨。”一转身,却一眼瞧见了我:“阿飞大人。”

    高台上那皇帝笑道:“飞司隶既到,荀卿就不忙去吧?”这话却非命令语气,而是征询意见。

    那官忙道:“臣遵旨。”

    徐庶打量那颀长官,心:“看他形貌言辞,皇帝又这般尊敬相称,莫非他就是朝野敬重、智深勇沉的荀彧荀若?”又:“这汉献帝处童婚一事,思路清晰,决断明快,并非昏暗无知之辈,如何却甘心从于曹操的淫威之下?”

    我急走上几步,正要向皇帝行礼。皇帝已道:“飞卿快请入坐,荀军师有重要军务和卿商议。”接着对王越道:“王卿,你也坐吧。”

    我心里奇怪,看这情景,早朝应该是前举行,已经开始不短时间了,可陈矫为什么却仍然按惯例来告诉我?答应一声,退至殿阶右边第一席我自己的座位旁。王越瞧瞧徐庶,在右边一列之末找了个空位坐了下去。

    汉时朝堂议事,各大臣一般都是两两一席,在大殿左右侧君而坐。司隶校尉却是个特殊的职位,虽然品级不高,只是地方三品。但在朝中地位独特,与权重势尊、总揽朝政大权的尚书令以及主管监察的御史中丞三人并列,每逢朝,都是独席专座。有个好听的名堂,号称“三独坐”!

    本朝自迁都许昌以来,原本是没有御史中丞的。现任御史中丞是钟繇。由于他对关西的马腾、韩遂以及羌、氐的地方大族颇有影响力,所以在官渡之战前就被曹操委任为长安太守,安抚压制关西势力。钟繇干得非常出色,他坐镇关中,各方势力不但偃旗息鼓,弃敌为友,而且自愿派出得力官兵,协助曹军将后方的粮草马匹源源不断地输送到前线,成为官渡最大的也是最牢靠的一根支柱。有鉴于此,曹操专门写信告诉荀彧钟?目前只是暂任长安太守,御史中丞之位保留,将来战争结束,便让钟繇回许担任此职?久随曹操的部隙贾道,除了荀彧之外,还没有哪位臣武将得到过这种殊荣,这种做法实是对钟繇的极大肯定。荀彧牧神,特别向钟繇宣示了丞相的这道意见,令钟繇?激涕零,更加卖力。因为关西眼下并非十分稳定,他还留在长安,没有返京。

    目前朝庭之上,只有我和代尚书令荀彧有独踞一席的权力。当然,如果曹操在,荀彧就不能享受这种待了。这也是曹操一直自兼司隶校尉,不肯任命御史中丞的最大原?。自己一个坐着不好,干嘛要弄俩跟自计起平坐?那多不爽。不过现在曹操知道自己一年半载回不来,所以乐得故作姿态,让自己最重要的三位辰得些便宜,用心替他管?运转个大后方。

    荀彧这时候也退到大殿左边第一席,那是他的座位。举目看我还站着,道:“阿飞大人请坐。”

    我道:“军师,是否先请长沙使者觐见圣上?”

    荀彧顺着我的眼光,看到了徐庶,右手轻轻一捻清须:“哦!”

    这一声“哦”,含意十分丰富。

    “天凉了!”清晨,汝南郡东,茫砀山头,一人遥视北方,喃喃低语。

    “是啊,大哥。山风很凉,你老看什么啊,我们进寨去吧?”身后一名爆眼粗眉的长大汉子往东侧的半山坡看了几眼,大声道。

    “是吗?”那人微侧过头,白面朗目,四旬左右的年纪,却是大汉皇叔刘备。他瞧瞧半山平地上正热火朝天训练的部下,轻轻叹口气,道:“风凉不要紧,尚有寒衣房舍可避。翼德,你可知道,此时黄河亦已丧失泛滥的动力,静静而流,曹军北渡已无任何地障碍,若其此时强渡黄河,又有何人能阻?”

    那铁一般大汉正是著名人士张飞,他道:“大哥,那样不好吗?曹操一旦渡过黄河,后方必然空虚,我等便可乘虚而入,直捣许都!”

    “乘虚而入,直捣许都?”刘备转身,忽然打个寒战,张飞急忙从左右手中取过一条棉制披风,上前为大哥披在肩上。

    刘备轻轻拍拍他胳膊,笑道:“三弟也知道乘虚而入了,很有进步。”

    张飞退后一步,道:“大哥又来取笑翼德。俺只是见大哥每日盯着地图,老是在画如何向许都前进的路线,所以才到大哥可能是这档子主意。”

    刘备点点头:“是啊,三弟所见不差。为兄做梦都在如何攻占许都,救出陛下,重振我大汉国威。”

    话风一转,道:“可是乘虚而入,谈何容易?三弟,与刘辟龚都二位渠帅的联络怎么样了?”

    张飞道:“简雍一直没回来,可能还在劝他们。不过我看玄,刘辟在平舆时败给了曹将阿飞,立誓一年内不返汝南。龚都跟新野的霍峻打猎打出了真火,正准备跟他单挑一架,决定谁能拥有那张黑虎皮,也没有闲暇顾及。而且……”他挠挠头,“还有个娘们在中间搅活,这事难办。”

    刘备道:“三弟,那可是黄巾军的杜军师,龚渠帅的义妹,别娘们娘们的。”

    张飞道:“是,小弟知道了。”

    刘备拉拉披风,叹道:“其实你前面说的都是表面现象,最后一句才是要紧。不返汝南,我完全可以设计让他们全军从其他郡中穿越,一直进抵许都城下。和新野守将意气之争,更属推塞,我久闻那霍峻虽然年轻,却为人持重能谋,他能容忍黄巾数千之众安卧新野城下,又岂在意区区一张虎皮?关键在那位杜军师的态度。我见过她几面,虽然言语无多,谦恭客气,但刘、龚二人却都非常敬畏于她,此次简雍受阻,大半应是她不愿相助。”

    张飞哼了一声:“臭娘们,胆小怕事。”

    刘备看他一眼,微带责备之色:“三弟岂能如此无礼?杜军师绝非胆小怕事之人。我看……唉,恐怕是阿飞影响所致。”

    张飞奇道:“怎么又跟那个家伙沾上边了?”

    刘备道:“嗯,当日在汝南,龚渠帅中伏被擒,杜军师独身赴曹营,与曹军主将阿飞相见,一席话下来,未几阿飞便释放了龚渠帅。为此杜军师十分感激。军中传言……”说到这里忽然停住,道:“传闻杜似兰倾慕阿飞,未知真假。但她在汝南暗助阿飞夺城,我是很清楚的。不过二弟却一直不信。我不用多跟三弟讲了,以免有损我三兄弟结义之情。”

    张飞道:“传言如何?”

    刘备道:“哦,现在阿飞身任司隶校尉,乃是许都城防的首领。杜军师感激前情,自不愿与他为敌,亦是人之常情,未便苛责吧?”

    张飞豹眼转转,道:“这倒也是。不过,听说那阿飞武艺不错,俺很和他较量较量。”

    刘备见了他摩拳擦掌的雄壮气势,受了感染,心情转好,笑道:“哈哈,三弟的蛇矛又很长时间没遇上对手了吧?”

    张飞嘿嘿笑了两声,放开双手,道:“是啊,二哥在卧牛山收的那个周仓武艺不错,原来还能陪我练几下子,可又被大哥派到别处去了。现在二哥父子日专心操练士卒,都不肯跟俺过招。哎,大哥最近用心过度,欠缺活动,天气又冷了,不如俺和大哥练练,舒散舒散筋骨?”

    刘备吓了一跳:“不用,大哥身体很好。你还是抽空找你二哥,或者平儿去。”

    张飞有点泄气:“他们总说操练军卒非常重要,不然根本不能跟曹军抗衡。也不俺。”

    刘备道:“二弟在曹营呆了数月,熟悉曹军情况。唉,其实我在官渡之时,也曾亲眼目睹曹军的威力。

    尤其是经过阿飞训练的铁骑,守如磐石生根,攻似雷霆震怒,真如猛虎饿豹相仿。袁军也算河北一支颇有素养的名军,遇到曹家虎豹骑,却完全无法抵挡。我们目前这些士卒,都是由村民山贼组成,还不如袁军。不加以严格操演,如何进攻许都?“

    张飞浓眉一挤,在眉心排出个小小八字:“大哥,你不是说不能攻击许都吗?”

    刘备道:“我只是说不容易。眼下刘辟龚都不肯支持,许都又有阿飞荀彧等劲敌,单凭我们这些人,确无能为力。不过糜竺、糜芳已出去寻访能士,我又命周仓和孙乾?卧牛山邀约另一支黄巾首领裴元绍,黄去寻黄巾枪王,若能得枪王之助,汝南、陈留一带的黄巾余部自当皆为我用。”

    张飞咋咋舌:“黄巾枪王?原来周仓去干大事去了。大哥,这一带散落的黄巾旧党,少说也有两三万人。那枪王是谁,竟然有这般巨大的号召力?”

    刘备无奈道:“三弟不必多问,那枪王特立独行,性格怪僻,是否肯出面相助,大哥现在也不得而知。

    不过,“他神色一变,转为坚毅凛然,”卧牛山也有数百人马,加上此处两千多人,果然汉室不幸,无人愿与刘备共扶大汉天子,我也将率军奔袭许昌,营救陛下出离曹氏巢穴。“

    张飞肃然道:“俺与二哥情愿永远跟随大哥,灭曹操,保大汉。”

    刘备甚为感动,轻轻点头。

    正在此时,有部下来报:“主公,陈到大人寨外请见。”

    刘碑一愣之下,忽然问道:“哦,他回来了?可有其他人相随?”

    那部下道:“陈大人身侧另有一人,银枪白马,极其雄壮,小的不知是谁。”

    刘备脸上欢喜之色溢然,这转瞬之间,和刚才的无奈愤闷已完全不同。

    “三弟,你不是没有练功的对手吗?这回你可要小心了。哈哈!”急步往山下奔去。

第四章 英雄美人

    ……汉末大乱,古阵图全部遗失,我们现在所知道的阵法,大都是唐代以后的者绘制的,而且许多都是无名氏,既不知其识高低,亦不知其所绘之图有何依据。痛心疾首啊!

    ……汉代全国人口有五千多万,到三国中期已只剩下七百万,战争代价是何等高昂啊!

    ……短暂的和平,接下来就是三百年五胡乱中华。如果你能前统一国家,开创一带盛世,少了南北朝那几个黑暗世纪,中国又少死多少人?

    ……本来我自己干,不过,现在……我我可以帮助你来做!

    脑子里回响着池早的言语,顺带就闪过他那略显激动的表情。

    那是一种充满真诚正气的表情。

    难道他真是为了这么正义的由来到三国,着要拯救乱世,拯救万民,拯救中国的古化遗产?

    不可能啊!

    就算他这么,我真的能这么做么?我真不打算回去了吗?那边时空局能这么让我们在这里瞎闹?

    徐庶袖手坐在一旁,看我在室内转来转去,忽道:“飞兄,你知道鲁山的震天熊吗?”

    我一愣,停下脚:“鲁山的震天熊?”

    徐庶道:“黄河上游地区,有一支黄巾军,属于张燕的黑山军一系。为首的大头目,外号称为震天熊。”

    我哦了一声,心:“徐庶突然起这个人,必然别有用意。”道:“他怎么样?”

    徐庶道:“这人是鲁山人,名叫上淮子徒,力大无比,擅使一对熊掌黑铁爪,昔日纵横伊川、临汝一带,令官军非常头痛。”

    “……伊川、临汝一带的震天熊?”被池早一番话搅得非常混乱的脑筋忽然清醒过来,起早朝时荀彧反复到三次之多的,就是这个家伙。“你是说,牛金、蔡阳他们准备去剿灭的土匪,就是这个震天熊上淮子徒一伙?”

    徐庶道:“正是。”

    我打量他一眼:“莫非你认识他?”

    徐庶笑了:“飞兄一旦用神,心思真是敏捷。不错,我不但认识他,可以说和他还有点不错的交情。”

    我皱起眉:“我恐怕帮不上他的忙。朝议你也参加了,由荀彧军师策划,陛下亲自点将,此次领军的是中兵都尉牛金和外兵都尉蔡阳,他们都只听命于尚书台,不归我司隶府管。”

    徐庶道:“今日朝议,飞兄可注意到什么?”

    我道:“有什么?”

    徐庶道:“有一件很反常的事情,飞兄不觉得奇怪么?”

    他话题这么一转,我顿时糊涂了:“请徐兄指点。”

    徐庶也不跟我客气:“你不觉得当朝的皇帝陛下其实很可怜吗?”

    我慢慢低下头,掸掸自己的袖子:“徐兄何所见?”

    徐庶道:“当今天子,我看非常聪明,若有强力辅助,未始不能为一代中兴之主。只不过朝中大臣,多无敬爱效忠之心。杨彪袒护袁绍,张温、陈矫、牛金等为曹操一党,只看荀彧眼色行事,华韵亲近江东孙氏,诸人皆是明目张胆,自行主张,惟独不把陛下放在心上。”

    我苦笑:“徐兄,现在的情况是,因为荀彧颇知大体,尊敬陛下,他手底下一干武方能略加收敛,屈就朝堂,否则,……”

    “否则怎样?”

    我扫了一眼门口的侍卫,道:“必将君非君,臣非臣,朝将不朝,国将必亡。”

    徐庶微然震动道:“如此说来,四百年大汉之脉,竟然系于一人身上,岂非危矣?”

    我摇摇头,心:“你是不到曹丕代汉称帝时汉献帝的惨样。”知道他受了几十年的正统教育,完全没有改朝换代的经历,实在不敢往下而已。所谓只知有汉,无论魏晋。其实以他的智慧识,哪儿预料不到后面的情景呢?

    “飞兄,你何不与荀彧联手,共辅陛下,以成不世奇功?”

    我了,道:“徐兄,你要知道,现在许都武,倾城军民,皆听命于荀彧。而荀彧此人,非常固执,还没识透曹操不臣野心,以为可以凭借自己的运筹使其成为大汉的股肱之臣。其尽忠曹操之念,并不在皇帝之下。你让他在两者中间选择其一,目前情势下断不可能。”指望与他合作,说不好听点,那是与虎谋皮。

    “噢……”徐庶默荀彧朝中言行,轻轻点了点头。阿飞所言不虚。

    “徐兄,你要知道,现在是大厦将倾,独木难支。纵有忠君效命之念,在此朝中也绝难施展抱负。”

    “嗯,”徐庶沉吟片刻,道:“飞兄如要离开许都,有两个方法。”

    “哦,愿闻其详。”

    “其一,借助四郡之事,说动曹公,让你千里赴援,撑住长沙危局,牵制刘表的北进计划。”

    “北进计划?”我微微摇头,刘表这人给我的印象实在很差,完全守财奴一个,他根本不可能有这等进取之心。“徐兄,这话别说曹丞相,就是跟荀军师去讲,他也不能信啊!”

    徐庶道:“飞兄何故如此小瞧那坐拥荆襄八郡的刘景升啊?”

    我在徐庶面前,什么都不掩饰,撇撇嘴,道:“徐兄‘坐拥’这个词用得好。刘荆州虽名重当代,但毫无决断力量,说到底也只是个自守家贼而已。纵然拥兵十万,在他手上也是没有一点用处。”

    徐庶盯着我:“飞兄,你我一见如故。所以,我有点心里话,跟飞兄说。”

    “唔,徐兄怎么突然客气起来了?”

    “飞兄,”徐庶脸色严肃,“飞兄见识广博,心思明白,我是衷心钦佩。不过,这世界阔大,有时侯只凭道听途说,难免谬传啊!”

    我道:“有这么严重?”

    “我兄对刘景升的看法,恐有失之偏颇之处。据我所知,刘表极有抱负,他其实一直关注着黄河岸边的这场决战。而且,”徐庶喝了口水,低低道,“刘表确有一份北进计划。”

    “啊?”我大吃一惊,“怎么可能?这……这跟历……历来……”这跟历史说得可完全不一样。

    徐庶道:“是啊,这和世人历来的看法大有差异。”他轻轻伸手,从袖中取出一卷白色的绢书。“飞兄你先看看这个。”

    我就在他身侧跪坐下来,将那绢书打开,摊在案几上,仔细看去。绢中所绘的山川河流、城堡树林,各有特殊标注。果然是一幅两军对垒,藏兵列阵图。只瞅了几眼,已不禁骇然。

    徐庶在图上指点解说:“飞兄请看,这里,正面战场,荆州军兵分两路,襄阳一部自新野沿白河扑南阳,北行进军,偷袭宜阳、汝阳,切断洛阳、长安和许昌的联系;主力则从荆州出发,东移信阳一带,在此地再次分兵,一路攻占郾城、叶城,直逼许昌城下;另一路东北而行至正阳,占领汝南治所平舆,渡沙河,据淮阳。”他微笑着抬起头:“在当初曹操官渡苦斗袁绍的时候,你看若是这三箭齐发,效果如何?”

    我盯着图分析了半晌,越看越难受,终于忍不住转过目光不看那图,轻叹一声:“这就像一个被别人扼住了咽喉的人,命运已不在自己手中。这感觉真不舒服。”

    徐庶手掌在几上端着耳杯底,大拇指轻轻摩弄杯的一侧耳环,点点头:“正是。我初看此图,也是这种感觉。”笑一笑:“如是曹丞相看到,不知是怎样一副表情。”

    我轻轻摇头,道:“定然比你我更加震惊十倍。”

    徐庶道:“那我们就让他看到。飞兄以为如何?”

    我怔了一怔:“让丞相看这副图?”忽然心中一动,抓住他臂膀,兴奋道:“你是说……哎呀,徐兄,果然好计量。”

    徐庶微笑:“不但是他,荀彧、郭嘉全都要让他们知道。我就不信,这些人看到这副图无动于衷。”

    我站起身,来回踱了两步,仔细了。如果曹操瞧见这幅图,一定令他惊骇万分,重新审视刘表的威胁。此刻北方战事紧张,他一旦对刘表起了警惕,必然千方百计法破坏刘表的计划。这时候长沙四郡就是一枚极其适时有效的棋子,精于算计的曹操一定让它发挥充分的作用。那样,见机而动,我就大有可能得到离开许昌的机。

    “你怎么得到这副图的?”

    徐庶道:“当我去年南逃长沙,被张太守、桓先生收留安定下来以后,就和师傅联络。恩师来信给我,说大变将生,你们必须精研兵法,方可在这乱世立足。所以我和庞师弟、崔师弟等就定期碰面或书信往来,探讨各种战略战术。半年前庞师弟有次给我写信,起此事,和我讨论其中疾行夜袭的战术。后来我又综合了各种迹象资料,推断出了刘表的个计划。”他瞧我一眼:“你放心,虽然我只是推断,但我上月在北来的路上专程去襄阳见了一个人,确定我这一份,和刘表本人的计划一模一样。”

    “徐兄见了谁?庞统?水镜先生?或者……诸葛亮?”

    “咦,飞兄如何知道诸葛亮之名?”

    我张口结舌,这下尴尬了:“啊……”在这里现代人太熟悉往事也不好,时时防着,还是有漏嘴的时候。

    “嗯、嗯……哦,我和他兄长诸葛瑾有一面之缘,曾听他及家事,甚是称赞其二弟诸葛亮的惊人才华。目下他们正住在襄阳,据说与水镜先生相处很好,而且和刘表、蔡瑁有亲戚关系,你见的这个人,脑筋这么好使,消息这么灵通,除了令师尊师弟,恐怕就只有诸葛亮了,所以顺口一猜。”

    “哦,原来如此。飞兄原来还见过子瑜。”徐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我说怎么飞兄头一次见着我,就好像和我是多年的老朋友似的,什么都知道呢。原来是子瑜说的。”

    “是啊是啊,不然我也不知道徐兄的大名事迹啊!”我如释重负,差点就要伸袖子去擦头上的细汗,心:“以后可不能胡言乱语,瞎侃盲动了。”这急中生智虽然比浆糊胶水还好用,破洞补完一个接一个,可不定哪天就惹出大乱子。

    徐庶至此完全释疑。我交游广,跑的地方多,这他是知道的。至于我其实并不认识诸葛瑾,那就不是他能到的了。

    “飞兄所猜三人,确有资格破此疑问。那诸葛孔明虽然年幼,不过却是我们中间最聪明的才子。我也猜测他们三人也许知道一些内情。可是我背负人命,又身担长沙重任,实在不能冒然去他们的住所,以免别生事端,妨碍他们的清静。所以我去见了另外一个人,一个最清楚所有情况的人。那就是蒯良先生。”

    “蒯良先生?”这个人我不怎么太了解(了解也不能乱说话了),就摇摇头:“我跟他不熟。”

    徐庶道:“蒯良先生是襄阳第一智者,只是他为人内敛,不爱张扬,名气就不及其弟蒯越那么响亮了。其实这份北进的计划,就是出于蒯良先生之手。”

    “是他?”

    “是啊,就是他。蒯良先生看似一位弱书生,其实极有胆略。昔日我杀人在逃,其间曾有一次被襄阳的郡吏拿住,幸好在押解的中途遇上蒯良先生,他得知我杀的是颖川三霸,当即说:‘如此恶徒,焉得不杀?’立刻就下令释放了我。我能顺利落脚长沙,也是多亏先生他作书相荐。”

    我道:“如此恶徒,焉得不杀?好汉子!此人言语行事,大有豪气,值得一交。日后到了襄阳,徐兄一定要替我引荐。”

    徐庶笑道:“我这不正办法让你能走吗?近十余年间,两河、关中大乱,北方百姓和士人为躲避战乱,大量涌入荆州,此时的襄阳,农商发达,兵甲犀利,才人济济,俊杰隐逸,正是飞兄该去的地方。”

    “未雨绸缪,徐兄已经在设计我们的未来么?”夺取荆襄和西蜀,正是我和赵楷早已既定的方针,心:“不愧是三国间的罕见智者。”

    徐庶笑了笑:“且不这个。那日我以有这等渊源,前去蒯良先生府第,向他打听此事。不料却意外得知他就是计划的策划者。南阳、宜阳、汝阳、洛阳、信阳、正阳、淮阳,这个计划一共有七个以阳为名的城市,所以被称做‘七阳计划’。”

    “嗯!”我轻轻点了点头,心里记下蒯良这个名字。

    正在此时,公孙箭兴冲冲进来,道:“飞帅,我师兄……”忽见徐庶在座,一怔之下,立时住口。

    我知道他昨日一夜未归,今早因为和池早所谈的内容又过于惊心动魄,有些事忘了告诉他,所以他对我和徐庶现在的关系属于完全不明状态。

    “没关系,徐兄虽不知那件事,但却是我的兄弟。”

    公孙箭明白了,有什么话但讲无妨。“飞帅,家师兄前来拜。”

    “哦,欢迎欢迎!”我立刻站了起来,道:“徐兄,这可真是贵客。和我一起去接接这位公孙家的主人吧?”

    徐庶也站了起来:“公孙家的主人?莫非是那位有‘白狼山之虎’之称的公孙谨?”

    公孙箭恭恭敬敬道:“正是敝师兄。”

    我瞧瞧徐庶:“徐兄昨晚也见过他的。”

    徐庶道:“我见过?谁啊?哦……是和池早先生在一起的那位道长?如此高人前辈,我徐庶岂可不见?飞兄,快走。”拉着我就往外行。

    公孙箭非常高兴,抢上几步在前面引路。

    府门外站立二人,前面那人果然是昨夜和池早一起高谈阔论的那个中年道士,他身后站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面容清秀,一身小道士打扮。

    公孙箭为我们介绍:“这就是敝师兄。师兄,这就是飞帅。”

    我和那道士一起拱手,我从池早那里约略听说了这公孙谨的事,道:“公孙先生武功通神,阿飞固然佩服,但更难得先生这份慈悲心肠,活人无数,我代许都的百姓谢了!”深深一揖,接近18度。

    公孙谨急忙还礼:“些许微劳,不过顺手之举,何需挂齿。飞侯仁德,义待降俘。敝师弟有幸,多蒙照拂,我公孙家感激不尽。”也是一揖到地。

    看来这公孙家主人和那淳于家的老头完全不一样,多客气啊!

    我直起身,介绍身旁的徐庶:“公孙先生,这是我兄弟,徐庶徐元直。”

    公孙谨抬头,注视徐庶几眼,道:“我已经听池兄说了,徐世兄傲骨如铁,大器晚成,实是异数。飞侯结交到如此意气相投的好兄弟,定是天意眷顾。”

    徐庶心里嘀咕:“道人这两句话大有问题。傲骨如铁是说我不返徐门,大器晚成是说我弃武,拜在司马徽先生门下。难道他对我徐家的情况竟然如此清楚?”道:“公孙世家威震东北,门中前辈皆为当世豪强,先生这一代,一门六杰,更是英雄辈出。苍天厚爱的,正是辽东武公孙啊!”咱们是彼此彼此,你门中的秘密,我也知道不少。

    公孙谨道:“徐世兄虽然过誉,然敝人执掌公孙门户,自不敢过谦。世兄出身大家嫡系,知晓我三家四门的秘密,本不足为奇。可是,唉,”他忽然叹了口气,“自去年三月以来,我公孙家已当不得这等赞誉了。”

    他身后那小道童听他到“去年三月”四个字,顿时眼都红了。公孙箭低下头去。

    我心:“什么叫去年三月以来?怎么一说这个,公孙家的人都跟死了爹似的?”忙道:“大家进去说话吧。”

    徐庶道:“是,公孙先生请。”

    公孙谨道:“飞侯,贵府可有僻静之处,敝人甚望和两位谈话时,不被骚扰。”

    我道:“有的。”心:“刚从隐龙居出来,看来不用再到别处去,还回去得了。这公孙家主人,有点意思。”当先带路,引众人直奔后堂而去。

    走至中厅,桓袖忽然不知从何处转了出来。

    我和徐庶都是眼前一亮,但见她头扎两条小辫,上着齐腰短襦,下著绮制长裙,足登绣花丝履,完全一副富贵家小姐模样,不复以前那种劲衣窄袖的军队式打扮。

    桓袖在离我们大概三米外停住,冲我挤挤眼:“阿飞大哥,阿樱姐姐让你去一下。”

    我应道:“哦,有什么事吗?”

    桓袖看我们人多,招招手,示意我过去说话。我皱皱眉,眼下贵客在侧,什么事不能等等再说吗?不过,看徐庶面上也不能随口打发她走开。而且跟这小丫头虽然不太熟,可感觉中却是和阿樱一样不太讲的那种女孩,万一她童言无忌,闹了起来,那可就不好玩了。

    无可奈何,我向公孙谨告个罪,独自走过去。

    桓袖翻我一眼,意思嫌我走得太慢。然后打手势让我弯下腰,贴在我耳旁说道:“阿樱姐说,她纯叔托你办的事办了没有?”

    “噢……”我猛然醒悟,对,曹纯临走时千叮咛,万嘱咐,要我今天一定去看望貂婵的,我怎么给忘了。

    “阿樱姐姐问你什么时候走,她要和你一起去。”

    “她要跟我一起去?”我皱皱眉,曹纯把这件事跟阿樱也说了?这下可没趣了。老婆跟着,看什么美女也只能干瞪眼。

    “嘿嘿,是啊!”桓袖鬼笑一声。

    “嗯,下午吧。”

    “好,我跟阿樱姐姐说去。”桓袖一转身,没影了。

    进入隐龙居,我吩咐刘纲使人送上水果糕点,又照例给他了个眼色。刘纲意,下去安排心腹的同门师弟把守大门和院落,又亲自端上各种诸如侯栗、秦桃、芳梨、赤心枣、蜜饼之类的瓜果点心。之后,悄悄退出。随公孙谨一起前来的那少年道童,也自动退到门外守护去了。

    然后,我请公孙谨落座。“公孙先生请随意。”

    公孙谨向室内打量两眼,道:“飞侯,听说当日白马、延津之战,你两次以寡敌众,俘获数倍于己的袁军?”

    我心:“好汉不当年勇。没事你说这陈芝麻乱谷子的干什么啊?”道:“其实阿飞不无术,百无一是,全靠了众位兄弟的帮助,惭愧,惭愧!”

    公孙箭在旁边站着,道:“是啊,师兄,我就是在延津之战中被飞帅生擒的。当时飞帅的两千虎豹骑,硬是击垮了我们上万的精兵。”

    公孙谨叹道:“两千人,击败一万人,还抓了七、八千俘虏,真是奇迹啊!”

    徐庶冷眼旁观,心:“公孙谨这次主动登门造访,莫非也是为了考察飞兄?”伊籍曾说三家四门内流传新天子已出的神秘言语,所以前有赵楷,后有淳于宾,先后找上阿飞盘桓验证。他一直将信将疑。现在看来,此事大有可能。经过这两天的接触,他已经看出我不像是知道这件事的样子,不免有些担忧。转念一,赵楷、淳于宾都是一见阿飞,便即倾心相助。如果阿飞真是传闻中的新贵人,要过公孙谨这一关,恐怕也不很难。插口道:“公孙先生此言差矣!以少胜多,并非奇迹,而是人谋啊!”

    公孙谨转眼看他,道:“哦,徐世兄如何看?”

    徐庶道:“飞侯当日获胜,我看不外三个原因,一是飞侯兵强将猛,奇谋迭出;二是袁军主将颜良、丑自恃勇力,不明大局,令袁军自乱阵脚;最主要的,还是飞侯这方上下齐心,顽强奋战,从心上彻底击溃了袁军的斗志。”

    公孙谨双眼略略一合,又张了开来,道:“不错,徐世兄言之有。驭下有道,上下齐心,这才是飞侯初临战阵便大展雄风的关键原因。”看了公孙箭一眼:“师叔他去年争霸失败,落得身亡的凄惨下场,就是这点远不及飞侯。所以,他最终不过是勇将,不能算大将。”

    公孙箭眼睛也红了,缓缓点头:“师兄说得是。当年我们苦战五年,不敌落败,退守燕京时,尚余四万余人。袁绍、乌桓、鲜卑联军虽然较强,也不过比我们多出三万人。可是那时我们已经知道必败无疑,因为师叔他已经听不进任何人的话了。子龙将军和我先后被他仗剑赶出大帐,严纲将军强行劝谏,甚至被他一剑刺死……”

    公孙谨轻轻摇头道:“精神崩溃是何等可怕!”

    我忽然明白了,他们正在谈论的,是昔日袁绍和公孙瓒的争斗。心:“他们叫公孙瓒师叔?原来公孙瓒也是他们公孙家的人。”

    公孙谨转过身来,向我道:“飞侯也知道,我二师叔公孙瓒与那袁绍于幽、青、并三州恶斗数载,落败,全家殉难。飞侯在官渡大胜袁军,间接也是为我公孙家报了大仇。”

    我道:“袁绍世受国恩,却不思报效君王,反而大兴不义之师,阿飞身为禁军之将,岂能不奋力击之?这么做也只是为国讨逆,尽己职责罢了。”我给曹家当差,就得为曹家干活,这都是我应该做的,你就别谢了。

    公孙谨道:“好一句‘为国讨逆,尽己职责’!哈哈,久闻飞侯志气高远,心忧社稷,今日一见,果然如此。我公孙谨虽然不才,亦未敢因私情相谢。不过飞侯连败河北名将,我和诸位师兄师弟每闻捷报,都忍不住举杯相贺,心怀大畅啊!”

    徐庶道:“志气高远,心忧社稷!公孙先生真是慧眼,这八字评语,正合给飞侯。”

    两人对看一眼,一起微笑起来。

    公孙谨长长叹口气:“可惜,佩服!”

    我疑惑地看看他俩,慢慢坐下。

    公孙谨大概知道我不懂,解释道:“像徐世兄这种聪慧机警的人才,世所罕有。我迟到一步,没能前结交到徐世兄,让飞侯抢了个先手。实在是可惜,也十分佩服飞侯的识人。”

    我心下释然,大感得意。公孙谨那是东北最大家族的领袖人物,这种人全国也没几个,让他佩服,真不是容易的事。当现代人嘛,不能一点好处没有。

    公孙谨忽然看到我放在案几的那份地图,扫了一眼,脸上顿时显出一种奇异的神情,问道:“飞侯刚才正和徐世兄谈什么呢?”

    徐庶道:“哦,……”看看我。我知道公孙谨内功极深,估计就算不比我强,也属同一个层次。这种人目光的锐利程度达到什么地步,我是心知肚明。他这一眼之下,只怕图中所有细节都已映刻在心中,纵然有少许疑问,回去之后略加思索便全部了然,便故做大方道:“我们正在研究刘荆州的北进计划,刚开个头。公孙先生若有兴趣,不妨一起探讨,我们也可以借重先生的识经验。”

    “刘荆州的北进计划?”公孙谨双目中神光大盛,透露出无比的关切之意。当即走了过去,拿起那份图谱细看起来。

    徐庶看我一眼,对我的大胆豪爽颇感诧异。他虽然智慧甚高,但毕竟不了解公孙谨的功力。我点点头,示意无妨。

    过了一儿,公孙谨缓缓抬起头,盯着我,道:“飞侯可知道这份计划的价值?”

    我坐在案几后面,被他的炯炯目光这么凭高俯视,感觉不怎么太舒服,心中却暗暗吃惊,道:“哦,先生以为价值几何?”

    公孙谨道:“倾国连城,万金不换。”

    我笑了起来:“公孙先生,此乃半年前的计划,现在恐怕已不值这么多了。”一份过期作废的草案而已。

    公孙谨神色微动,心:“飞侯武全才,果然深不可测。”我这么轻轻一笑,不着意间已经把他故意制造的一个无形控制气场给破坏掉了。问公孙箭:“师弟,你怎么看?”

    公孙箭就着他手看了两眼:“师兄,我和飞帅看法一样,若是半年之前,这份计划当是我军梦寐以求的超级情报,我曹公定然万金不吝。现在我军已取得黄河主战场的绝对优势地位,即使刘表再攻过来,我们也不怕了。”

    公孙谨道:“哦,师弟你也这么看么?”转过头来,目中神光湛然,续问我道:“飞侯是否可以告诉我,贵军是如何得到这份计划的么?我如此绝密的案牍,一定要花费极大的代价才能弄到吧?”

    我眨眨眼,脸色轻轻松松:“我也是今日刚看到,具体的嘛,你就得问徐兄。”把徐庶如何推断,如何落实的情况简略介绍一下。

    公孙谨身体一震,退后半步,道:“佩服!”他用这种直截了当的两难题目骤然发问,本来预趁我犹豫不决,拼凑婉转措辞的时候,再探测一下我的守本固元的真实功力。但偏偏这份情报并不是曹军探得,所以我完全没有任何心负担。反而徐庶本身智力竟然达到这种“运筹帷幄之间,看透千里之外”境界,大大出乎他意料之外,精神微散,运起的目测神功顿时反挫。幸好他没有伤人之念,未尽全力,只是退后半步便化解了反挫力道。这一声佩服,便是我和徐庶两者兼而得之了。

    我心里也很佩服,嘴上不能说,但看向他的眼光中已表露无疑,心道:“好一种神功!”

    公孙谨点一点头,问徐庶;“徐世兄以为如何?”

    徐庶了,字斟句酌道:“这份计划嘛,目前已知的有几个好处,其一,可以令我们了解到刘表大人的性情抱负,从现在起对他有新的判断;其二,这是一份详尽的南军北伐军事计划,计划者非常了解自荆至许之间的天时地各种情况,不必一定是刘荆州,任何人从那里进军北方,军队都可以按此线路和分布进行攻击;其三,……”忽然住口。

    公孙谨看着徐庶,叹口气,道:“我公孙家族武勇不敢说盖世无双,起码在东北四州无人可及。可惜,因为先天上的原因,代代传人受到本门内功的熏染陶冶,性子都是大变。纵然是幼年本具聪明机变、多谋善思素质的才士,习练武功后也变得性刚意直,不喜欢多动脑筋了。唉,说起来,当日我二师叔擒斩幽州牧刘虞之后,掌握了幽、青、并三州的绝大部分,控甲十余万,占地数千里,势力之强,远非刚刚巧取豪夺了冀州的袁绍可比。可惜他部下将领多是公孙家的宗族子弟,悍将甚多,却无袁营中沮授、田丰那等智谋之士。加上师叔他为人刚愎自用,所以终是连战连败,直至灭亡。我若当时有徐兄在侧为主谋划,也许我公孙家不至于如此一败涂地。”

    我和徐庶都“哦”了一声,我暗暗动心,道:“公孙家的内功能改变人的心性,这倒是一种现代没人练成的奇妙心法,定然有已经失传的独到之处。”瞧他随随便便就使出现代尚未见人能练成的顶级催眠神功,我内心深处也是十分震动。若不是我在研习各家各门的内功时对现代心也有所涉猎,了解他这种这时代根本没有人懂得的催眠之法,几乎被他所趁,测出我的真实功力。

    徐庶受到这位一家之主如此的推重,则非常感动,道:“公孙先生,像徐某这种人,世上车载斗量,不可计数。其实城镇乡村之侧,深山大泽之间,豪杰隐士,多有高明。”

    哎,这话不大对味道,徐庶干什么啊?不是要把伏龙凤雏给卖了吧?

    公孙谨道:“我也知大贤不名。但如世兄这等人,实是可遇不可求。如有高士,愿世兄不吝指点,当趋拜。”

    徐庶微微一笑:“天逢乱世,英杰并生。以先生的慧眼诚心,此事不难。其实珠玉在侧,先生又何必他求?我看随公孙先生而来的这位小道兄,眉灵目活,机质潜承,先生何不多加调教,以期大器?”

    我松了口气,看来巧妙转换话题是徐庶的拿手绝活。

    公孙谨听了这番话,苦笑道:“他么……当然有些不同。唉,飞侯,公孙谨僻远蛮民,言语放肆,还请勿怪。”

    我心:“说起来你可真的很放肆,不但运奇功试我,还当我面挖墙角。虽然你求贤心切,可徐庶的资料,自然只和我共享,怎么能让你刨了去?”不过我是现代人,自觉资源甚为富足,以后大有时间可以慢慢采集挖掘,而且看出这公孙谨颇有雄心,能力也足,心里大有惺惺相惜之念,便不怪他,道:“无妨。公孙先生乃丈夫胸怀,阿飞岂敢以常情相视。”

    公孙谨一伸大指:“池兄所言不错,飞侯果然是当代堪可逐鹿问鼎的人物。冲你这句无妨,在许昌,你飞侯的事,就是我公孙谨的事。”顿了顿,道:“刚才徐世兄说到这份情报的价值,第三项忍而未言的好处,定然是飞侯可借此事逃离许都了?”

    徐庶未料到他这般直截了当,心:“这不什么都挑明了?”

    我道:“公孙先生真是神算。我们刚才,正在研究这件事的可行性。”

    公孙谨哈哈一笑,道:“神算不敢当。不过是我能解飞侯心中所思所罢了。龙岂池中物,虎自跃深山。站在飞侯的立场,存有此念实在是正常之极。”炯炯目光,又向我射来。

    我和他这次目光交汇,再无前两次的明争暗斗,矛攻盾守,而是同时感受到对方那颗澎湃汹涌、勃勃跳动的壮士心灵。

    中午,寻常家宴。

    徐庶、公孙箭、黄叙、冯喜以及公孙谨带来的那个少年,众人不分长幼,一齐围坐。

    阿樱也难得地出来陪客,她身边自然少不了桓袖。

    看着大筷吃菜,喜笑颜开的桓袖,我就知道阿樱是她硬拉来的。因为这数月来,不管什么时候,只要我有外客,阿樱是从不上席的。

    桓袖边吃边道:“姐姐,快吃啊,吃完了我们好跟阿飞大哥一起去。”

    我一口酒差点呛在喉咙里:“什么,你也去?”

    桓袖一副所当然的样子:“是啊,阿樱姐姐出去玩,我当然要跟着了。”

    冯喜傻嘿嘿笑着:“嘿嘿,是啊,一起出去玩。喂,小嘴,别抢我的肉吃。”竹筷一摆,斜切下去。黄叙拇、食、中三指一缩,刹时自己的筷头已从指间掉了个,从手背上转了一周,复又恢复原样握住:“死大头,哪有?我夹这麦饼呢。快吃,不然不带你出去。”

    冯喜哼了一声:“我跟阿飞大哥去玩,谁让你带?”

    我哭笑不得,老婆跟着已经难受点,这三个宝贝要再一起跟过去,那就得时刻考虑他们怎么闹点事出来娱乐大众了。

    公孙谨很有兴趣地看着黄叙,心:“他这么翻转竹筷,动作真奇怪,好像是滚刀的心法。难道他竟然是庄子刻意刀的传人?”

    吃过了饭,命人收拾下餐具,我正向公孙箭交代,要他代我暂时陪他师兄坐坐,等我从思忠里看望貂婵回来再一起叙话。忽然刘纲进来报告:“禀飞侯,陈矫、牛金、蔡阳三位大人求见。”

    “陈矫、牛金、蔡阳三位大人?”我好生奇怪,大中午的来我这儿干什么?

    “有什么事吗?”

    刘纲道:“他们不肯说。”

    我摇摇头,对大家说:“我去去便来。”

    出得府门,只见尚书台得力的三位武一字排开,陈矫依旧是那身普通官打扮,牛金有三十五岁左右,蔡阳则大约四十岁,两人都披挂铁甲,站在阶下。瞅我出来,三人一起行礼:“下官等见过护军大人。”

    我奇道:“什么护军大人?陈大人,怎么回事?”

    陈矫道:“今日早朝,陛下钦定鲁山剿匪一事。任命牛金大人为西北剿匪都督,蔡阳大人为副,飞侯为剿匪营护军,统率禁军中坚、中垒两营剿匪官兵计五千人,今日未时(下午两点)军出发。这是军师的令箭,请飞侯接令。”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心:“你们搞什么鬼啊,任命我为剿匪营护军?皇帝、荀彧早朝跟我聊了那么久,一点影子都没跟我过,这儿火燎眉毛似的就来拉我上路?”也不接那金令,道:“我有点不大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蔡阳脾气比较暴躁,翻翻眼,道:“这里有军师令牌,飞侯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我哼了一声:“军师虽可调动许都所有军马将校,但阿飞现任职司隶府,恐怕军师不能以军令调我吧?而且早间我与军师长谈多时,军师并未到要我随军监军。军师何等样人,岂朝令夕改?”

    牛金见不是头,忙道:“飞侯勿恼。飞侯,末将和蔡都尉在许昌虽练兵多日,但并无独立领兵出征的经验。这次受陛下和荀军师重命,心中十分惴惴。这都是为了确保这次行动万无一失,军师才又奏知圣驾特许,任命飞侯为剿匪营护军,随军前往鲁山剿匪。”有飞侯坐镇指导,我们才能安心工作。

    陈矫道:“古人说,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荀军师一贯用兵持重,飞侯当可体察军师的苦心。”

    有时我吃软的。看看牛金还算诚恳的牛脸,心算了,去就去吧!在许昌闷了这么久,出去散散心也是好的。接过那金箭将令,道:“是北城营么?”

    牛金道:“是。”

    我道:“那好吧,各位且回,我马上就来。”

    陈矫欣然道:“如此下官就回报军师。牛、蔡两位大人先去军营准备出征事宜,飞侯一到,便誓师出兵。”

    回到府内,桓袖、黄叙、冯喜蹲在一边,拿几个石头子在地下玩什么游戏,公孙家那少年站在一旁看。徐庶正小声和公孙箭谈论什么。阿樱和公孙谨则坐在另一侧闲聊。

    把随军剿匪的事跟众人一说,阿袖扔了手中石子,当先不乐意了:“我们下午还要去玩呢,阿飞大哥你可不能走。”

    冯喜和黄叙跟着点头,道:“是啊,是啊。”

    徐庶瞪了几人一眼:“都住口!你们就知道玩,如此军国大事,岂是胡闹?”

    阿樱默然半晌,道:“我去给你收拾行装。”转身进入内室。

    阿袖向徐庶一吐舌头,道:“姐姐,我来帮你。”冯喜和黄叙自然也不肯落后,一齐往内室拥:“喂,死大头,你挤着我胳膊。”“小嘴,别扯我新衣服。”阿袖回过头:“女人家收拾东西,你们大男人跟来干什么?”“嘭”的一声,把内室门给关上了。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挤了。

    徐庶和公孙箭交换一个眼色,道:“飞侯,我欲与你同去,你看可使得?”

    公孙谨道:“我看此次出兵,只不过是朝庭显示天威,给予附近的各种势力一点颜色看,所以才如此大动干戈,不惜使用许都近半数的军队,并令飞侯出面护军,去围剿鲁山区区数百人的一小股黄巾。如此场面,自然是观礼的越多效果越好。哈哈,如果我没猜错,军中很欢迎徐世兄的到来,而皇帝陛下亦不反对。”

    我心中豁然,暗:“不错,我说怎么回事呢,应是如此了。曹操北进击袁,最担心的就是许都周围一些势力乘机有不怀好意的动静,在远征之前先展现强大的守御力量,确实必要,也符合逻辑。”

    公孙箭脸上现出蠢蠢欲动之色:“飞帅,我能不能跟你一起去?”

    公孙谨道:“飞侯,玉公子不在,你身边没什么心腹人,师弟他当然应该随行。”

    我点点头:“那好吧,公孙从事,你去请徐宣和韩毅两位大人来一趟,我把府中的事情交代一下。”

    公孙箭答应一声,快步而去。

    公孙谨站起身,道:“飞侯潜踪匿迹许久,终于可以稍舒身心,敝人在此预祝飞侯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我道:“多谢公孙先生吉言。先生要走了么?”

    公孙谨微微一笑:“不错,我另有几件事情待办,这就告辞了。飞侯,你我相知莫逆,用心即可,不必送了。”带着那自始至终一言未发的少年飘然而去。

    徐庶道:“飞兄,出门在即,恐怕需要些时日才能回来,去和嫂夫人说说话吧。”上前推开堵在门口冯喜和黄叙。

    进了内室,阿樱正默默地着我的征衣护甲,桓袖在旁边有乱不、没乱添乱地东扯扯西拽拽,嘴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闲话。

    见我进来,桓袖眨眨眼,动动眉,悄没声转过来,贴在我耳旁说道:“姐姐好像有点不开心。”一扭身,闪了。

    我慢慢走过去,阿樱拿着我的贴衣软甲,把几片略微歪斜凹凸的甲片用力抚平归,依旧默默无语。

    我两只手从身后扶住阿樱的肩头,身子慢慢贴近她后背。这两个多月将养,阿樱略微胖了些。但她的双肩还是那么柔弱瘦削。

    “阿樱!”

    “嗯……”

    清新的体香,低低的喃语,激起我一阵阵心疼怜惜的冲动。我伸开双臂,虚虚把阿樱白皙柔软的脖项圈住,口鼻轻轻在她柔发上磨擦,忘神地说道:“我真不离开你!”

    软甲滑落床头,阿缨忽然转过身,紧紧抱着我的腰,身体没命地扎进我怀里,呜咽着低声道:“我也不让你走啊!”

    “阿樱,你怎么了?”我大感意外,阿樱性格刚强直率,跟我还从来没有过这些小女儿家的举动。

    阿樱把头埋在我胸里,不说话,只是身子微微抽动,哭了。

    我慌了神,左手拥住她,右手不停地抚摸她头发:“阿樱,你身体不舒服吗?”

    阿樱一直不说话,过了好大一儿,忽然仰起头,满脸泪痕看着我:“阿飞,我怀孕了。”

    “什么,你怀孕了?你怎么知道的?”我先是一惊,第一反应就是——不可能!昨天还一蹦一跳的要追曹丕,怎么看也不像啊!

    “是刚才你出去的时候那位公孙先生说的。最近几天我时不时感觉不舒服,所以刚才跟他闲聊,就请他给我看看。你不是跟我说他医术很高明吗,他探了一下我的脉,悄悄告诉我,恭喜夫人,你有喜了。”

    “哦……”那大概不错了。

    池早告诉过我,公孙谨的医道非常了得,这半年许都流行瘟疫,若非他施针用药,全力指挥救治,许都的人要死一半不止。

    一时之间,我心里不知是什么感受。一个和现代社格格不如,没有女孩愿意接近,从来没有谈过正经恋爱的守拙笨族,居然在遥远过去的时代和一名女子共同孕育了一条新的生命。

    阿樱怀孕了!

    我快当爸爸了?!

    这是真的吗?

    阿樱被我的古怪神色吓住了,无助地摇摇我:“阿飞,你不喜欢吗?”

    我不知道!不过我还是轻轻抹去她脸上的泪迹,柔声道:“怎么,我很高兴!”轻轻吻她的额,吻她的眉,吻她的眼,最后,吻她的唇。

    “我这一走,家里就全靠你了。”

    “嗯,你放心去,有阿袖妹妹陪我。”

    阿樱偎在我的怀中,紧闭着双眼,享受我的爱抚。待两唇相交,更是热情激起,忘情地探出香舌,炽烈地回应着。

    慢慢的,我们的身体都有了反应,我一边揉按着阿樱的柔肌,一边开始去拉她的罗带……

    ※※※

    许都北城的大夏门是所有城门中最宽阔的——它的宽度达到令人咋舌的七丈四尺。

    它也是所有城门中最坚固的——当年为了造这个城门的门,数百名良匠花费了三天三夜。

    在许昌百姓的欢呼声中,五千禁军从这座门中耀武扬威而出。

    后军中,我和徐庶、公孙箭并骑而行,身边还另外多出一个老朋友,便是池早。

    不知道什么原因,他居然主动向荀彧申请,做了本次剿匪大军的随军医士长,领导十二位军中大夫。

    我瞟瞟池早,讥刺道:“池兄,有什么感啊?”

    池早洋洋得意地向两旁欢送的一些妙龄少女少妇挥手致意,道:“哈哈,如今我才知道,统领百万大军,斩将立功,凯旋而归是何等令人开心之事。”

    我冷冷道:“是么?就怕一出此门,不得生还啊!”

    池早道:“哼,别吓唬我,我在许都这许多日子,也不是白呆的。城中精兵,无过禁军五大步兵营:龙骧、虎贲、武卫、中坚、中垒,龙骧营专护宫城,虎贲营素不轻出,武卫营目前归属司隶府。而剩下的两营中坚、中垒,今日却被我们全部携出。以此五千精锐,去打区区不足千人的一小股土匪,还不是手到擒来?”

    我道:“就因为如此,我才怕此次打败仗。”

    池早见我不像说笑,忙问道:“我知道你还是有点小聪明的,那你说为什么我们打不过敌人?”

    我道:“说起阵法医术,那我不能跟你比。说到用兵,打了半年的仗,怎么也比你强点。现在我军将士,个个都如你这般,以为败敌取胜如探囊取物。实际上我们除了知道黄巾首领号称震天熊之外,对敌人的情况一无所知,此为不知彼;而领军的将领牛金和蔡阳,一直负责训练龙骧、虎贲两营,从未单独率军经历大战磨砺,而此次他们指挥的却又偏偏不是惯熟的本营官兵,此为不知己;你老兄精通孙吴兵法,这么一支军队,能打赢敌人吗?”

    孙子兵法传到现代,最著名的一句就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不知彼而知己,一胜一负;不知彼又不知己,每战必败。池早跟我同为守拙一族,平时还是读点杂书的,何况他精于古阵法,对这话自然不陌生,闻弦歌顿明雅意:“唉呀,早先你怎么不说?我以为可以占点便宜,才主动要求来的。”

    “哼!”我最反感池早的就是这点,从现代到了古代,他一点没改,还是这样一个贪图眼前小利的家伙。“我不比你,我可一点没来的。要不是出兵前被尚书台那帮人软硬兼施拖下水,我乐得在一旁看笑话呢。”

    池早眼珠乱转,审视着我,道:“现在你也来了,即使他们笨,打不赢,你一出马指挥,不就反败为胜了?”

    这一说我气更大了:“你说别人笨,我看你才笨不过。他们要肯让我指挥,让我到后军来闻牛屎酸草的熏味?”

    池早不说话了。

    誓师出兵前,主帅牛金分置五军:前军是蔡阳先锋,左军中坚营都尉曹遵,右军中垒营都尉朱赞两翼策应,后军是护军阿飞押运粮草,他则自统中军。本来这种安排没有什么不当,但他不该把我放在最没用的后军,还说些“军中粮草最重要,此重任非飞侯无人能当”之类混蛋加三级的屁话,得了便宜还卖乖,让我心中好生不爽。

    徐庶淡淡道:“孙子曰:识众寡之用者胜;上下同欲者胜;以虞待不虞者胜。飞侯本当为主将,却被挤迫来到后军,四营都尉本是平级,今日却分出首从,似此将帅定然不和。远途征战,上下离心,不明敌势,不知众寡,兵家数忌皆犯,焉能不败?”

    池早道:“我看徐兄倒是一点也不着急啊!”

    徐庶道:“并非如此。我心中虽为飞兄不平,但只要飞兄护住粮草不失,纵然这次围剿打了败仗,前军、中军、左军、右军都有责任,惟独飞兄毋须担忧。”

    池早道:“徐兄,你这么盼望我军失利吗?”

    徐庶看看面露不满的池早和公孙箭,微笑道:“其实以飞侯威望若强行夺权,谁敢不服?不过牛、蔡等将,都是曹公亲自挑选守卫京师的大将,在守御方面必有自己的特长。眼下咱们且忍一时之气,我只要不中敌人特别奸计,即使吃了败仗,我军实力也不致大损。而败军之将不言勇,到那时飞兄再军中夺权,自更顺成章,人人服贴,如此当有胜敌良机。”

    公孙箭连连点头,池早道:“那帮小子没一个有头脑的,万一中了敌人奸计呢?”

    徐庶道:“那又何妨?黄巾再如何厉害,也不过千人。当日飞侯曾以单人之力攻破平舆,逼走刘辟龚都的数千军马。伊川现在这点黄巾又算得了什么?”

    我心:“你有意到我逼迫刘辟撤离平舆,难道是让我动这个故伎重演的念头。”兵无常势,水无常型,这是不能被束缚住手脚的。道:“徐兄,如是遇上上淮子徒,我该如何应付?”他可是你的老熟人。

    徐庶道:“两军对阵,不论私情。不过,如果可能,请飞兄生擒于他,小弟也许可以劝劝他。”

    我点一点头,这还差不多,就这么着。

    ※※※

    军行两日,来到郏城。这是一个数千人的小城,县长名为常林。得知大军过境,恐惊扰百姓,竟下令四城紧闭,不纳一卒。

    牛金和蔡阳在许都时因官卑职轻,而荀彧又约束甚严,只得小心做人,不能为所欲为。如今好不容易单独领军自己说了算,不料半路上就吃这么一大瘪。牛金心中大怒,暗你不过一个小小郏城长,论品级论庶嫡,你哪点比得上老子,居然就敢如此无礼?

    大军停在南城下,士兵们议论纷纷,愤愤不平。嘈杂声越来越大,自下而上,什长、都伯、司马,加油添醋,互相传染,最后营中大部分将佐都开始火冒顶梁。

    蔡阳扬刀叫道:“不知死活的家伙,弟兄们,跟我去打破城池,杀了这狗官。”

    中坚营都尉曹遵也是个莽夫,闻言立刻响应:“冲啊!”一战马,挺枪就跟着蔡阳向着郏城南门冲了上去。

    中垒营都尉朱赞是少数还能保持清醒的高级将领,见蔡、曹二将如此鲁莽,大吃一惊,急忙向牛金道:“都督,请立刻制止蔡都尉和曹都尉,万万不可如此。”

    牛金心:“且不忙唤回他二人,吓一吓这小县长,也许他就开城了。”所以也不他,沉着脸不说话。

    朱赞眼瞅着二将冲上城前的一座土山,却是毫无办法。禁军五营中,中垒排名最后,他的话对那两个正自发怒的骄横同僚根本无效。

    蔡、曹二将边冲边大声狂喝,但直到他们冲下土山,冲到城门边上,城上依然毫无动静。

    二将心中无名之火勃然而起,熊熊燃烧,现在已经是五雷神暴跳,真以为我们不敢攻城吗?蔡阳看准城门的门环,催马而过,一刀劈去。

    只听“喀喇”一声响,左门上那斗大的铜环已经被他斩断大半。

    曹遵从马鞍后取出弓箭,弯弓搭箭,向城上一个巨大的护梁射去。但见一溜黑光闪过,“叮”的一声,箭已射中木梁,箭身摇晃两下。

    身后曹家众官兵齐身喝彩,恍似他二人已经斩杀了敌人大将一般。蔡、曹二将更是发了性,一刀一枪,对准那城门,又是一阵“哐哐哐”地乱砍乱扎。

    朱赞心中直叫苦,因为他发现后军此时也已赶了上来,主将阿飞带着几个左右慢慢向前方行来。忙低声对牛金道:“都督,官渡亭侯、护军、司隶校尉阿飞大人到。”他特意把“护军、司隶校尉”几个字加重语气。

    牛金一惊,满腔怒气顿时消了一半。阿飞是此次行动的护军,负责监视军中包括自己在内的所有大将。而且他现任司隶校尉,督察推举百官,查捕京师以及附近州郡奸邪和罪犯,现在自己这几个干的,正是他专业对口的好事。急忙大叫:“蔡都尉,曹都尉,快快回来,本督有话要讲。”

    蔡阳和曹遵这时也发泄得差不多了,心情渐渐平静下来,知道这地方毕竟还是自家的城池,总不能公然打进城里去。城中到现在也没敢有什么反应,感到甚是满足。都督牛金在后面一喊,正是时候,俩人对着城门怒呸一声,骂道:“全是缩头乌龟。”圈回马头,趾高气扬地驰回。

    最后这句骂辞惹出问题,二将刚奔上城前土山,忽听身后有人断喝一声:“这就走了么?还你的箭来。”城上一人轻轻一伸手,已拔出护梁上那支箭,铁弓一展,“嗖”地一箭,直冲曹遵后脑飞来。

    牛金等大惊失色,这一箭好不凌厉,莫说曹遵全无防备,就算正面迎敌,也未必能轻易躲过,急忙大喊:“小心冷箭!”蔡曹二将一愣,回头看去。

    我和徐庶等正好赶到前军,公孙箭眼见情急,两手一绰,弓箭已在掌握,也是一箭射出。

    这动作于他乃是条件反射一般,但见黑电一闪,一箭正中对方那箭中腰,将那支箭劈为两半,后面半截飞溅了开去。但那箭前半段去势却只稍衰,依然飞速向曹遵扎去。

    曹遵吓得魂飞魄散,无法可施,莽人有莽办法,忽然侧身一滚,从马上坠落下去。“噗”的一声,那箭骤然一沉,正中他坐下马股之上,那马痛得长叫一声,疯一般逃了。

    一呆之后,暴雷似一声大彩。这声彩不光出自城下中坚中垒两营官兵,竟也夹杂着城上一些人的声音,那还射曹遵之人喝道:“好箭法!请问是哪位将军神射?”

    公孙箭战马前出,应道:“小将公孙箭。”

    那人微讶道:“原来是军中神箭公。莫非飞侯也在军中?”

    公孙箭知道对方射术亦属不凡,而且看他那支箭的去势,确是射马,即使曹遵躲避不及,也无受伤之虞。但颇恼此人背后发箭,大失射手风范。再不,径直转马回来。

    这边牛金忙着看护曹遵,又命人去抓回逃马。曹遵跌得七荤八素的,被蔡阳、朱赞拉起来时东扭西晃,站不直立。

    朱赞心:“你这家伙难得聪明一回,却上了人家的恶当。”听得蔡阳在旁破口大骂,道:“蔡大人,快不要骂了,别又惹出人家的飞箭来。”

    蔡阳起那人箭法,心中一凛,果然住口。

    枣红马慢慢出阵显头,该我上场了。

    城上那人如此箭法,是谁呢?这件事该当如何处置?

    我盯着城墙,身子随着战马移动而微微晃动,心思如风火轮般转着。

    牛金从我身边冲过去,假惺惺将蔡阳、曹遵等臭骂一顿,然后向我道:“飞侯,……”

    我慢慢下了吗,抬起手,制止了他的发言,因为郏城的南门突然开了。城中飞出两骑,一前一后,直奔我军而来。

    蔡阳一见,伸手就要去摘马上的大刀,牛金老实不客气地瞪了他一眼,强迫把他拉回主阵,朱赞也扶着可能轻微脑震荡的曹遵进入中军,池早招了两名随军大夫给他瞧治。

    对面两骑奔至近前,骑士一跃下马。这二人非常年轻,大约都是二十来岁,前面那人上唇微微留着两撇细绒小胡子,后面那人面白无须,神色凛然。两人都是轻弓短箭,背负长刀。

    前面那少年看看这边的人等,最后目光定在我身上,道:“请问飞侯可在,我家主人有请。”

    我身旁的公孙箭道:“贵主人是谁?是常林大人的什么人?”

    这句话问得好,此时应该是县长常林出来说话才对,这俩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这么随随便便地出入正处于戒备状态下的郏城,而且居然是奉主人之命,真是奇怪。

    那小胡子少年道:“家主人么,飞侯去了便知。常大人是家主人的至亲,现下也在城中恭迎飞侯。”

    蔡阳厉声道:“那常林为何还不出城迎接大军入城?”

    小胡子身后那白面少年冷笑一声:“除了飞侯,常大人和我家主人可不见着别人。”

    此言一出,曹营大小将士一齐大怒。本来火就没消,被他这么一挑,“嚓嚓嚓”,拔刀的拔刀,亮剑的亮剑,弓箭手们都悄悄摸出一支箭来。连风度一直保持得不错的牛金、朱赞也动了真气。曹遵歪歪倒倒地抢过一枝长剑,一指对方:“嗨,小子,报上你的名来,免得死了还不知道你爹贵姓。”

    那少年看他不成体统的模样,又是冷冷一笑,道:“怎么,打群架么?”

    小胡子少年扫我一眼,不屑道:“久闻飞侯治下,号令严明,军纪森严,今日一见,哈哈……”和那白面少年相顾一眼。那白面少年同时“哈哈”大笑,他本来不善此道,这次为了配合同伴,笑声和笑容都显得特别诡异。

    我轻轻哼了一声。

    那二人本欲大笑三声,以示轻蔑。却被我这骤然一声哼得心中忽生不爽,当即压住笑声,诧异地看着我。

    我盯了那白面年一眼,接着盯住那小胡子少年,淡淡道:“我就是阿飞。小孩子清楚再说话,别激怒我,至少也得为你家主人考虑一下。”

    小胡子少年脸色立变,我说的是实话。虽然荀彧欣赏爱民的地方官,遇到这种事都是压制武将,偏向职,但郏城这么公然抵制军方,不大开城门迎纳京都禁军,已属不恭。而事后更不稍加解释,前来犒军,就更不是大汉法律的正常规矩了。此时自牛金以下,群情激愤,再把我这唯一能控制局面的人给惹翻了,当真一怒之下,袖手不管,那屠城灭族的举动,蔡阳他们也不是干不出来的。纵然你家主人有三头六臂,也别在五千精兵的围攻下逃得生去。

    我面上不动声色,暗里不住加强内力,补充至双目,问道:“请问二位高姓大名?”

    对视半晌,那小胡子终于被我目中神光所慑,退后两步,单膝跪倒:“故安柳易、霍奴,拜见飞侯。”

    他身后白面少年怒道:“柳易,你……”

    我目中分出一道奇光,忽地也罩住了他:“霍奴!”

    那白面少年怒目而嗔:“我的名字,也是你叫的?”眼睛与我对视。我只觉左眼如被一道细细但却炽烫之极的火焰炙了一下,瞳孔微缩,内气运转立感不畅,目中异芒顿去。

    第一次试用催眠之术,结果彻底失败。

    那小胡子少年打个激凌,清醒过来。

    我道:“回去告诉你家主人和常大人,今日之事,屈在贵城,还望他二位速速派人出来犒赏三军,是为正。”

    心中充满失败的失落和愤怒,我不自觉地加强了内力,不但震得对面二少年心神晃动,四周曹营众将也都有身形不稳的感觉,曹遵脑子本来晕荡,这下更是控制不住身体,“叭叽”一声,又歪倒在军毯上。

    柳易、霍奴暗暗心惊,均:“便是我家老主人,内力恐怕也未到这等境界。”霍奴收起怒容,扶起柳易,转身上马而去。

    牛金向众将看了一眼,心惊讶不已:“”一齐上来道:“飞侯,我等……”

    我摆摆手,道:“诸位大人,剿匪大任在身,勿要多生事端。若郏城犒军谢罪,这次就算了吧。”

    蔡阳恭恭敬敬道:“是,一切但凭飞侯处置。”

    牛金、朱赞心:“这家伙怎么突然老实起来了?”蔡阳在禁军五营都尉中年纪最大,脾气最躁,资格最老,武功最高,这几项加起来,养成了他目空一切、骄横跋扈的习惯。同级别的同僚里,牛金长于组织,他的虎贲营训练有素,平日比试起来,综合战斗力五营第一,所以蔡阳对他还客气点。其他的几个,朱赞和曹遵年轻名浅,也不敢多说什么。武卫营主将韩毅是职出身,现在只是兼管武卫营,就更不放在他眼里了。

    现在,连他说话声音都小了八度,牛金、朱赞更是躬身诺诺,曹遵躺在地上,迷迷糊糊,意见自然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当下牛金下令扎下大营,各军就地休息。

    ※※※

    后营我全交给了公孙箭指挥,他久在军中,熟门熟路,什么都不用心。

    一切安顿下来,坐在自己的营帐中,我闷闷不乐,侧着头心事。

    帐蓬里只有池早和徐庶,池早道:“咳,那小胡子真冤,被你给蒙了。不过你不错嘛,现现卖,居然也卖得一二不离三,聪明!”

    这家伙,哪壶不开哪壶,就捣乱看我笑话。不过他医术一向平平,居然能看出我对柳、霍二人使用了催眠之技,倒也算得异数。便道:“池大医官有何见教?”

    池早道:“没有啊,不过我见别人使这功夫,好像比你多道手续。”

    我心头一跳,道:“哦,什么手续?”

    池早嘿嘿一笑,右手伸过来,五个又细又短的指头一阵乱晃:“拿东西来换。”

    哼,好小子,就掐准了我嗜武如命的脾气,乘机敲竹杠。

    我倒是有八门金锁阵的阵图,是池早最希望得到的东西。不过当日曹操赠图的时候只有曹休在场,他不是多话的唐僧,我又对阵法其实没什么兴趣,视若无睹,携如不带,一直都跟没有这东西一样。池早虽然无赖贪心,却也无从得知此事,所以到现在也没拿到手。

    我了,有点不甘心:“你要什么?”

    池早道:“临走的时候,曹丕好像送了你一样东西,是什么宝贝啊?”

    “啊,你怎么知道?”

    “我就是远远地没看清楚,所以才问你啊!”

    我道:“池兄,别太过分哦!”

    池早笑嘻嘻道:“怎么了,我只是随口问问而已。”

    他这么一说,我起来,别说,我还真是有宝贝,而且不止一件,是三件。

    前日出征之时,曹丕三兄弟闻讯赶来为我送行,每人都送了很多礼物。

    说起来很惭愧的,他们哥儿仨虽然拜了我做师傅,实际上我还什么都没教他们,见他们送这等贵重物品,实在不是很好意思。不过对方这么诚心诚意,也就没太多推辞,一一迅速收入怀中。池早虽然善于偷窥,却也只见一斑,未知全貌了。

    我拍拍手。刘纲立刻撩开帐门,从外面走进来,听候吩咐。

    我道:“去取曹公子送的那个包裹给我,顺便请公孙从事来一下。”

    刘纲领命,不一儿抱着个大包返回来,公孙箭跟在他后面。

    我看他们一眼,让刘纲打开包袱,笑道:“第一回给人做老师,收了些东西,大家都可以过来选一件自己喜欢的,算是同喜吧。”

    包袱摊在地席上,“哗啦啦”一通响,露出里面的礼物来。

    池早和公孙箭都忍不住“哦”了一声,徐庶也注意地看了一眼。

    长长短短,都是些带鞘的刀剑。

    池早大失所望,道:“都是这些玩艺儿啊!”

    我虽然喜好兵器,但这次曹丕送得实在太多,物以稀为贵,所以也不是太上心,一时之间也没顾上细细查验。顺手取过一口剑,问刘纲:“这是什么剑?”

    刘纲取出一份礼单,念道:“飞景剑:长四尺二寸,重一斤十五两,淬以清漳,饰以玉,表以通犀,光似流星。价值黄金1两。”

    我扔下剑,又取过一口刀。

    刘纲念道:“素质刀:锋似寒霜,刀身剑刃,长四尺三寸,重二斤九两。价值黄金两。”

    我轻轻一拔,半个刀身出鞘,帐中顿时生出一股寒气。

    公孙箭失声道:“好刀!”

    我还刀入鞘,随手把刀抛了给他,微笑道:“宝刀配英雄,你既识货,这口刀就是你的了。”

    公孙箭大喜。

    我道:“你小心些,这刀有些古怪,是两面开刃的。”

    公孙箭应了一声,拔出刀来仔细观赏。

    池早哼哼两声:“有什么好瞧的。”问刘纲:“什么长短轻重的,你只告诉我,这一堆破烂里面,哪个最值钱?”

    刘纲很不满地瞪他一眼。最近两天,每逢宿营论值回来,他都百事不做,抱着这些刀剑反复摩挲,如痴如醉。池早居然称之为破烂,实在让他这脾气很好的人也很生气。应道:“这里七刀五剑三匕,均是许都名匠千锤百炼、万中择一的名器,价值已不能用其造价来衡量。”

    池早不耐烦道:“你就告诉我哪把造价最高就行了。”

    刘纲从包袱里拣出一口匕首:“这口扬匕,价值黄金三千两。”

    池早两眼一直:“三千两黄金?”接过那匕首,左看右看:“这么个小东西,它就值得三千两?”

    刘纲道:“是,因为它是当今伏皇后在曹丕公子十三岁生日时赐赠的生日礼物,造价虽然只有三百两,但兵铁市上标价三千两收购。”

    池早眼中放光:“好好,这东西好。”把玩两下,揣进怀里。对我道:“就算便宜你……不行,不能便宜你,喂,小刘啊,你天带着这些破烂也够辛苦的,你也选一样拿去卖卖赚点零花钱什么的。”

    刘纲一呆,看看我。

    我笑着点点头。

    刘纲几乎是以最快的速度从一堆兵器里挖出一件来。

    池早从他手里抢过那礼单,看看他手中兵器样式,念道:“含章刀:采似丹霞,长四尺三寸三分,重三斤十两。价值白银七百两。”上上下下看几眼,奇道:“哎,数来数去,这把破刀好像是最便宜的一把。你这么向着你主子,不给我面子啊?”

    刘纲忙道:“池大人,小人哪儿敢啊!我实在是最喜欢这口刀。”

    池早狐疑道:“是吗?这么长,这么重,背着就难受,还最不值钱,有什么好啊?”

    公孙箭道:“池大人,刘纲他是铁肩门弟子,以力破巧,使刀自然越长越重越好。”

    我道:“能杀人的刀才是值钱的刀。看你挑的那东西,能当兵器用吗?”

    池早把礼单还给刘纲,摸摸胸口的匕首:“管它呢,反正我又不用它杀人,回去就卖了。”

    我和公孙箭、刘纲都大笑,坐在一旁的徐庶也忍不住笑了。

    我一侧脸,道:“徐兄别光顾笑啊,过来选一枝吧。”

    徐庶摇摇头:“飞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早已弃剑兵,就不必了。”

    我还没劝,池早先急了:“那怎么行,徐先生,来,来,你一定得选一个好的。”问刘纲:“除了我这一个,还有哪一个最贵……”

    刘纲心:“都拿去卖啊?”

    徐庶一听这不像话,道:“池兄……算了,还是我自己选吧。”过来扫了一眼,挑中一口流彩剑。

    刘纲暗暗喝彩:“这位徐先生才是行家。”他暗中测试过,这里诸般兵器之中,以公孙箭得到的那口素质刀最为锋利,但论到淬火之纯,轻便坚韧,还得算这口流彩剑。

    我挥挥手,刘纲收起包袱,退了出去。

    池早叹了口气,道:“看你可怜,我就告诉你刚才应该怎么做吧。”低声在我耳旁说了几句。

    我恍然大悟,后悔不迭:“原来纰漏出在这里。这几句话还不值一钱。”

    池早道:“我也累了,闪了。”站起身,哈哈得意笑了两声,心满意足地走了。

    肉疼了一儿,我摸摸怀里,还好,那里还有两件宝物,不过却只适合送给美人。

    美人!一到这两个字,顿时闪过一个念头:“也不知道阿樱她们怎么样了,是不是见着貂婵了?”

    这时,公孙箭向徐庶请教那柳易、霍奴以及他们的主人的来历。

    徐庶皱眉苦思。事实上自打看到城头那一箭射下来以后,他就一直没松开过眉毛,也没多说过一句闲话。

    公孙箭道:“是不是当地某个豪族?不然没有这么大的声势胆量。”

    我点点头,很有可能。没有很硬的来头背景,绝对不敢这么箭射曹将,孤闯军营。

    徐庶缓缓道:“问题是我了这么久,也没出来本地有什么豪门敢这么横。”

    我道:“也许,我当时应该答应他们的要求,去见见那人。他手下的柳易、霍奴武功不弱,胆气更是惊人。能使用这种人才做家仆的绝非等闲,算个英雄人物。”

    公孙箭道:“飞帅去时,一定带着我啊!”

    我看看他:“你也去?嗯,那人弓技如此随心所欲,确实也难得一见。”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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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本古老而年轻的、网络第一部三国类型的长篇幻想小说。 本书新读者请看修订版,也就是前四卷最后的简体定本,修订了许多之前的错误和缺陷,尤其在江南和荆襄两卷中改动极大,嘿嘿,连结局都全部更正。请接修订版观看《英雄记》。 "/> <meta property="og:image" content="https:///files/article/三国游侠传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三国游侠传,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三国游侠传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