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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游侠传全文阅读

作者:三国阿飞     三国游侠传txt下载     三国游侠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十六、许都之变(下)

    池早道:“那么所谓徐宣已攻至外城之下,也都是你随口胡说了?”

    张五战战兢兢又看了淳于意一眼,道:“这却不假……”

    池早闭着嘴,恨恨吹几下气,两排牙齿发出“呲呲”的声响。

    他鄙夷地斜视张五,道:“你如此年轻机灵,跟着我,早晚官封将军,日进斗金。区区骑兵都尉,十斤黄金,你便连你家少主人也背叛了?”

    淳于意喝道:“张五,休听他胡言相诱。”

    张五苦着脸:“丞相从来没有跟小人……说过有这种好事啊!”

    池早语塞。他看重的,都是重臣名士,张五这等小人物,岂跟他多言半句?

    张五又道:“小人背叛少主虽然不对,可是主人已经回来,小人自然要先听老主人的话。”

    池早大吃一惊:“什么,张绣也回到许昌了?”

    淳于意得意道:“正是,不光张绣将军的大军已经悄悄进城,连虎豹骑也已赶至许都城外,等待追捕你们这伙叛贼中的漏网之鱼。”言罢,向左右喝道:“尔等附逆之辈,速速扔下兵器,打开宫门,尚可饶你们一命。否则大军杀将进来,一个个都得诛灭九族。”

    淳于意乃守卫内宫的首领大将,平日积威甚多,如此厉声斥责之下,顿时见效。

    “当啷”、“当啷”声不断,大部分军士眼见大势已去,都丢下了手中的兵器,伏地请罪。

    最前面的三名卫士却依然紧握刀剑,脸上蠢蠢欲动,慢慢开始移动步伐,似乎要上前夺回主公。

    淳于意暗吃一惊,不到这么一吓,反而把敌人给逼急了。仔细看去,更是叫苦。

    这三名卫士面容年轻陌生,并非宫中原有之卒,也还罢了,关键是人人目光炯炯,气势凝重,显然身怀极高明的武技。淳于意乃名门子弟,虽然出师过早,没到本门中的精深功夫,但眼光却一点不差。

    他咬紧牙关,故作镇定,挟持着池早,一步一步,慢慢退向金台之上。

    池早冷冷道:“你未经宣诏,私上帝台,就不怕有灭门之罪么?”

    淳于意脚步一顿,忽然却又加快,口中说道:“我为国抓获反贼,因势相迫,不得不如此,何罪之有?”

    池早的脚步跟不上他倒退之势,身子向后便倒。被淳于意揪着衣领,径直拖上最高层,退到皇帝宝座之旁。

    那三名死硬卫士也跟了上来,行到高台中部,见淳于意面露凶光,手中断剑的剑刃已将割到主人脖子,不敢再进。

    淳于意狂笑一声:“你们上来啊!本人何幸,能得与池丞相同死,真是不枉此生。”抬眼望见那张五正站在殿中,看着四周跪地的投降士卒发呆,怒喝道:“还不快去打开外城的宫门。”

    张五醒悟,道:“是。”转身便走。

    池早闭目而叹:“你再不出手,我可真死翘翘啦!”

    淳于意哼了一声:“他们一出手,你一定先死翘……”话没说完,右手电闪而出,一剑斩向身后布帷。

    他的断剑乃经过精心设计而制,原身是七尺长的斩马长剑,背厚刃薄,截断之后仍余近三尺,足够使用。

    剑身没入布幕将近两尺,滑然而过,将那布帷划出近半丈长的一个大口子来。

    忽然剑势一停,似被一股大力控住,再也动弹不得。

    淳于意大吃一惊,连运三下内力,却如蚍蜉撼树,泥牛入海,并无丝毫用处。

    “哧啦”一声爆响,碎衣空中四散,池早挣裂外袍,身体一扭一弯,已脱身而出,疾步窜下高台,叫道:“快去把那张五抓回来。”

    高台中正虎视眈眈的三名卫士听到,一人倒跃而出,身法极快。另二人一拥而上,手中长剑,一齐架在淳于意肩上。

    淳于意浑没注意脖上利刃,他瞪着身后那中裂的布幔,眼珠几乎要鼓出眶外,难以置信道:“飞帅,是你?”

    我坐在幕后的大床上,摇一摇头,右手两指一松,离开断剑,道:“我本来不出手,是你太狠,居然要一举把我杀死。”说完问池早:“你怎知我到了?”

    池早哼了一声:“那黄瓜如此愚蠢,若知我挟持阿窦,岂放过我?嘿,只是我没到,你居然敢做掉白风。”

    “当啷啷……”那三尺断剑的剑体掉落台上,淳于意手上,只剩下一个剑柄。

    我摇头:“我没有。唉,说来话长,以后再说吧。”

    池早撇撇嘴:“我也没兴趣知道。”

    淳于意面色灰白,胳膊一软,垂手丢下剑柄,道:“我不知道是飞帅,我原以为是那人在里面。”忽然垂下头,身子摇一摇,惨声道:“若知飞帅能够回来,小将一定不叛变。”

    我奇道:“哦,这却是为何?”

    淳于意长叹一声,道:“若有飞帅,此次大事必成,小将又非不知趋利避害,自然竭力为新朝服务。”

    我大不以为然,脸色中便显露出来,心:“这心性是天生的,难道因为多个我,你就不出卖大家了?才怪了。”

    淳于意苦笑:“如今城里城外,领军的大将,都是飞帅昔日的旧部,若知飞帅在此,打死他们也不敢与飞帅为敌。唉,我知道,飞帅不相信的,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池早目射冷光,恶狠狠哼了一声。

    我慢慢从布帐里走出来,走下高台。顺便看一眼那两名卫士,相貌酷似,应该是亲兄弟。暗:“这二人手法、身法如此迅速干脆,武功之强,应该不在过千山之下。池早这一年不知在哪里安身,居然能训练出这么棒的人才。”

    拍拍池早肩膀,道:“一年不见,你可好么?”

    池早伸手推开我手,退开一步,掸掸肩上,冷冷道:“托你的福,池某还没死。”

    我愣住,一时居然无法把话续完。

    池早斜着眼瞥我,充满怀疑之色。

    我不明白,他怎么用这样的眼神看我。

    以前我们也经常互相乱开玩笑,而且有太多的时候是因为对对方极其不满,所以话中的火药味可而知。

    但从没有一次,像今天这么让我感到如此尴尬,心生寒潮。

    池早刚才这句话没有半分火药味道,但却冷至骨髓。

    这时,刚才飞身而出的那名卫士跃了进来,左手着一个人头,右手中的长刀已带了血迹。

    “阿风,怎么样?”池早不再我,急忙问道。

    那卫士举起手中的人头,同时向宫外张望一下。

    “嗯,我知道了。哼,淳于意,我‘腾蛟计划’如此周密,却坏在你和张五两个狗贼手上!”

    淳于意哈哈大笑:“池主谋,池丞相,你的手下都已经完蛋了!快快投降吧,曹丞相一定给你个全尸的。”

    池早勃然大怒:“你他妈以为真能阻止我的计划么?你太高估你自己了。你丫的只需要记住:第一,你一定死在我前面;第二,你一定没有全尸。”别转过头,手轻轻一挥。

    那两名卫士毫不迟疑,双剑交叉一割,立将淳于意毙于当场。

    人头飞跌,躯体上颈血激迸,直溅上龙床和布幔。

    我心中一凛。

    还是第一次见到池早如此狰狞的杀人表情。

    一年不见,池早也变了。

    变得很厉害!

    那两名卫士飞身而退,血透银甲的无头尸体倚靠在那破裂的后帷上,慢慢倒栽下去,正正砸在池早刚才坐的那张大床之上,再次溅起团团浓浓的血块。

    宫外的喊杀声越来越响,越来越近,惨叫声此起彼伏,显是敌人的攻击势头一波强似一波。

    法正一头闯了进来,叫道:“主公,外城已破,徐宣的龙骧营马上就要攻进来了。快走。”抬头忽然见到我,不由一愣:“飞帅?”

    我向他点点头,道:“孝直别来无恙。”

    法正顾不得问我如何出现,急向池早道:“主公,内宫城壁虽厚,也抵挡不了多久,我们得尽快去请陛下,立刻离开许都。”

    池早盯着他看了好几眼,似乎在考虑这家伙是否可靠。然后他才点点头:“不错,我也如此。”

    “走?”我道,“外面被人重重包围,你怎么走?”

    池早冷冷地看看我,忽然咧咧嘴,装出一个微笑面孔:“嘿嘿,不是有你这名震天下的大将军在么?”

    这句话让我感到了一丝暖意,仿佛又回到过去的岁月。

    我微笑一下:“对不起,我顾不了你。刚才我只不过看看你幕后的那人,却不是要救你。”

    唉,布帷之后藏的那厮真是狡诈,见机不对立马就溜号了,也不知是不是司马懿。

    法正脸色一沉,去看池早。

    池早大笑两声,似乎颇感开心。但忽然间笑声已经停住。

    他神色犹豫地看着我,过了好一儿,才道:“这样吧,我这三名卫士都是黑山军中和袁氏门内万里挑一的高手,曾多次救我性命,这次我专门从邺城带了来。现在我请你帮我个忙,带他们回樊城,日后便在你身边,听你吩咐,如何?”也不等我回话,扭头扫视三人:“你们还不去拜见飞帅?”

    高台上那二人互相看看,就地跪倒,纳头便拜,齐道:“我等愿追随飞帅,万死不辞。”

    池早道:“不错。他现在救你们一命,日后你们的命,就是他的,自然要忠心不二,万死不辞。”冷冷扫一眼身后之人:“阿风,你呢?还不去拜新主人?”

    阿风默然闪身出来,向我拜倒。

    我忙扶起他来,问池早:“你怎么走?”

    池早看我一眼,冷笑道:“我用不着你管。在伊川,你也没有管得了我。”

    我胸中一痛,这句话够扎实锐利,一直捅到我心窝子里。

    池早轻轻叹口气,道:“你只要这次别跟我抢夺陛下,便什么都不欠我了。”

    我脸色一白,忽然间明白了:“原来他也是坐时空机来的,原来他是要把献帝偷运出去,他……他一直这么疑虑重重,只是担心我与他争抢那小皇帝!”

    池早定定看我。

    我吸了口长气,道:“好,好,就是如此。”连我自己都察觉到,说话声音有点颤动。

    小皇帝,就为了那么个永远不可能属于我们的小皇帝?

    池早面现喜色,伸出手掌。

    我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是要与我击掌为约,苦笑一下,到现在,他仍然不肯信我?不,应该说,他仍然肯信我立的誓!

    伸出手去,在他掌上三击。

    池早别过头,道:“今日你救了我,我欠你一条命。日后万一战场相逢,你不用手下留情。不过我一定先饶你一次!”

    我涩涩道:“那也不用。”

    池早道:“那我不管,我既如此说,便如此做。还有,如今城中大乱,我要照料陛下回返黎阳,无暇他顾。你若仗义,得机去看看王越,他若还活着,可能被关押在尚书台。”

    我点头:“王越是我的朋友。”

    池早冷笑一声,道:“那么一言为定,你我就此别过。孝直,我先到顺义宫去请陛下。你赶快去却非殿,吩咐杨彪父子、赵温、华歆他们,都到御花园去。”

    法正应了一声,看我一眼,去了。

    原来池早是要带这些人走,算一算确实太多,他的时空机要跟我这架一样的话,最多也就能载五、六个人,要再带上这三名卫士,地方真是不够。

    看来,刚才法正差点就被他给弃了。

    暗叹一声可惜,后心里却没来由的又一阵凉。

    瞅着池早那张熟悉的脸,突然感到十二分的陌生可怕。

    这个人,现在到底在些什么?

    那三名卫士忽然又一次跪下,向池早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那叫阿风的少年抬起头,脸上已有戚容。

    池早冷冷道:“阿风,我给你取名龙风雨,是希望你助我把这天下搅得风云变色,腥风血雨,你可别给我热泪盈眶,泪如雨下。本来我要回河北,应该带着你去。但你这人太重情义,随我实不合适,不如去跟飞帅。田烈、高杉,你们兄弟也都给我记住,从此以后,我和你们恩断义绝,前情一笔勾销。下次若在战场再度相见,切勿容让。不然,你们就算是战死了,也是不忠之徒。”

    阿风忍住泪,和田烈兄弟三人一起磕头受教。

    池早再不多言,转身便去。

    连看都没再多看我一眼。

    ※※※

    我们一路杀出后宫时,内城已全被攻破。

    秦汉之际,皇宫均有内外两城,尤其是内城,其坚固之程度,比之长安、洛阳这样的大都市的外城也不遑多让。千余精锐禁军守卫之下,任你十万大军,也可坚守数月,以等待勤王之师。

    许昌有些例外,因为曹操根本就不肯让皇宫有那么坚固,那是给自己找别扭。虽然如此,但内城坚持的时间也未免太短了。必是内城卫士中也有许多不愿当反叛的,外面一鼓动宣传,里面再瞧瞧已群龙无首,自然有人去开门迎降。

    哄闹中,已有不少禁卫军向我们冲杀过来。

    计算一下时间,我对三个新伙伴说道:“池兄虽然先走一步,但现在可能还没有到达安全地方,我们先替他挡一儿,如何?”

    几个原本都有点垂头丧气的家伙顿时精神一振,道:“小人等都听主人的。”

    我点点头,带领他们退到一个小小月门前,看看,再后面就是御花园的大门了,便停下来,道:“就以这个小门为援,挡上三……炷香时间,不过多伤人,少杀人。”

    说完我就后悔了,靠,三炷香,至少半个小时呢!这也太长了。我跟池早有这么深的交情么?

    本来是说三分钟的,临时又转回当代时间,没别过来。

    低头再一,如果抵挡三炷香能让池早安全撤离,难道我不愿意么?

    再怎么说,我也是拿他当朋友的。

    应该是愿意。

    ——既然愿意,还废什么话?

    心里这么着的时候,阿风已当先向敌人冲了过去。一出手,立刻就是惨叫连连,几名敌人倒在地上。

    他的刀法真是精确狠辣,每一刀下去,对面之敌或断臂,或缺足,必然丧失战斗能力。最让人受不了的是他特喜欢拿刀背敲击对方的迎面小腿骨,他下盘功底扎实,步法移动又是极快,那些禁军根本避无可避,都是一击必碎,至少也是骨裂。

    心下暗:“这家伙原来难道是跟何进、张飞一个门户里出来的,敲猪蹄的干活?”

    不知是谁发一声喊,这伙禁卫军“哗”的一声,全都向两边逃散而去。

    田烈和高杉俩兄弟对视一眼,点一点头,然后一人一个方向,倏然冲将过去。

    这俩更狠,快剑刺过去,连惨叫声都很少听到。剑光闪耀处,抬头死,见面亡。

    这三大煞星手下,不一刻就将对面这批敌人全部解决。

    我一看,别打了,这么不到三分钟,三十多人就已经大半命丧黄泉,再杀下去,我自己要先经受不住刺激了。

    池早这都怎么训练他们的?

    “嗯,三位兄弟,我忽然起件事,比较危险,你们可愿随我前去?”

    哗啦一下,三人都撤回来,阿风还瞪了田烈兄弟一眼,似乎怪他们不听主人指挥,乱抢生意杀人。

    我看他们一眼,对他们的性情已有了些数:“现在池兄应该已经走脱,我要去救王越,你们听说过他么?”

    田烈点点头:“是,小人知道,王剑师是飞帅和池公的好朋友。”

    耍剑的要不知道王越,肯定是江湖卖艺术的。

    高杉道:“主人,你怎么说,我们怎么办。”

    阿风忽道:“尚书台!”

    我点头,道:“阿风聪明!尚书台是荀彧发号施令,反击政变的指挥中心,王越若失手,定被押在尚书台中。不过那里现在肯定是戒备森严,高手林立,你们敢去么?”

    三人看我一眼,然后都低下头。

    是了,我发傻了。

    这几块料,有什么地方是不敢去的?

    不言而喻啊,他们刚才看我那一眼,肯定就像是看一个傻子似的。

    心中生起非常失败的念头。

    已经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真是不爽到家。

    刚跑进御花园,正在找我的时空机,忽听有个低低尖细的声音叫道:“飞大将军,飞帅,救我!”

    侧头一看,不远地方的草丛里,卧着一个人,大头朝下伏着。

    阿风最自觉,没等我努嘴发命令,立刻就跑上前去,把那人扶了起来。

    我走近两步,那人身着朝服,耷拉着脑袋,露出来的脸上满是泥污。

    身后高杉道:“主人,这是个死人。”

    阿风点点头,表示他说得很正确。也不嫌脏,顺手把那人头脸上的泥土乱草都拨拉开。

    我微微一惊,认出来:“杨太尉?”

    蹲下来仔细看去,但见杨彪满脸乌青之色,问道:“是摔的么?”

    阿风摇头。

    高杉道:“是……”田烈忽然拉拉他,高杉立刻住口。

    我回过头,田烈跪下来,俯着身,在我耳边轻声道:“主人,他是被池丞相的乌木刺扎在后脖颈上了。”

    我心中凛然,顿时站了起来。

    如果田烈说得不错,所谓乌木刺,就是一种毒刀毒针之类的东西。

    一年之后再见,池早真是脱胎换骨。

    出口喝杀卫士令淳于意,那还可以说是气怒之下。

    可是这杨彪……

    虽然杨彪有职无权,不过是曹操政权中的傀儡之一,但毕竟德高望重,影响广泛,就算不愿奉你为主,这样的重臣,你也不该这般轻易就毒杀了啊!

    池早以前在现代也算是个半吊子医生,职业素质虽然不怎么样,职业道德却还是相当不错的。现在他居然把职业道德抛掷一旁,专心害起人来,其性格的巨变,实在让我思之胆寒。

    这人到底怎么样?

    我心头感觉异常沉重,四下扫视,还好,没发现其他别的尸体。

    这时,那个低低尖细的声音又叫道:“飞帅,救我!”

    这声音让我起,是啊,找着个死人,把活人给忘了。

    高杉身形一闪,就扑了过去。

    那是右侧一棵中等的杨树之后,离我们大概三四丈的距离。

    三秒钟不到,高杉突然又退了回来,脸上一红:“主人,是个女子。”

    田烈眼睛一亮:“女人?漂亮么?”

    我瞪了他一眼,你这贼厮。

    我急忙走到近前,果然,树下爬卧着一个女人。

    很漂亮的女人!

    “啊,怎么是您?”

    这女人眉目清秀,气质高雅,非常年轻的女孩子,还不到二十岁的样子。

    我认得,她居然是伏寿,伏皇后。

    汉献帝的正宫。

    “娘娘,您怎么在这里?”我忙单膝跪地,急问道。

    伏皇后道:“飞帅快请起。池卿让我在这里等候飞帅。飞帅救我!”

    她说话很是简洁,意思却表达得很充分。

    我明白了:“要带的人太多,时空机没法塞了。池早这厮嫌伏皇后无用,就把她给扔了,美其名曰是让她等我,其实万一我的时空机没停这儿怎么办?那时我肯定就不从这儿走。”

    这些关节,小皇后心里也肯定都明白,不过人在屋檐下,不能乱说话啊!

    我心:“再怎么样,我也不能弃妇孺于死地而不顾。现在献帝被池早弄了去,曹操回来肯定大怒,这伏后呆在后宫,就算现在不被乱兵所害,曹操回来也得不着好。”

    历史上的伏寿就是被曹操硬从献帝身边拖走,生生给折磨死的。我比这时代任何人都知道,汉献帝现在固然是一个能解饿的香饽饽,但他老婆,伏寿这种人,就只不过属于鸡肋、鸭嘴而已了。这位大汉当今国母的地位,实际上还不如曹操手下的一个兵,胯下的一匹马。

    “娘娘放心,有为臣在,定能保娘娘平安。”我轻吐内力,要搀她起来。

    伏后“哎哟”一声,脸现痛苦之色:“飞卿,我脚扭了,站不起来。”

    我一看,这怎么办?看来得背她走了。

    田烈看出我心思,忙上前一步,道:“主人,小人愿负皇后娘娘。”

    我瞪他一眼:“退下。”

    田烈咽口唾沫,讪讪而退。

    我心:“我这是为你好,你个笨色鬼。”

    这种事是绝不能让手下动手的。像皇家这种高级动物,法冷酷残忍得很,万一以后伏寿没事时起来,啊,居然让你们这些粗野之徒沾染了我高贵之体,飞爱卿,麻烦你把那家伙给我杀了吧,还有,另外那俩也都看见了,这事说出去不好听,干脆一起宰了安全。

    那时我可就难受了。不杀吧,抗上命;杀吧,失众心。

    这种利害关系,我比这些古人清楚明白得多。

    还是早做防,防患于未然的好。

    “请娘娘恕臣失礼之罪!”我一转身,背负起伏后,快步急行。

    大队敌军马上就到,我得赶紧溜。

    伏后趴在我背上,感激涕零:“早听陛下说过,飞卿是当今惟一忠于大汉的良臣,果然如此。”

    我心说你这时候就别废话了,后面那么些喊打喊杀的声音难道还吓不住你?

    不过仔细这位伏皇后的生平,她的胆儿还真不能用“很大、够大”这类词儿来形容,而应该说“胆大包天”。

    建安年间,汉室里受衣带诏反曹夺权的,先后有两位国丈。前有董贵人之父,车骑将军董承,那是灵帝之母董太后的内侄,说起来算是献帝的舅舅;后有不其侯、屯骑校尉伏完,就是伏皇后之父。

    董承当日所受衣带诏,就是伏皇后奉献帝之命将诏书缝入衣带的。由于他的政变集团扩张过猛,去年正月,在我来到许都之前就已经事机败露,董承等全被曹操灭了九族,他女儿董贵人差点也被曹操拉出去砍了。

    多亏那儿伏后醒了献帝一句:“董贵人现已有身孕,那是皇家血统,不可不救。”献帝才鼓足勇气,以此借口拒绝了曹操一回。其时正值官渡大战前夕,曹操还不能离了献帝这块政治招牌,不愿和献帝闹得过僵,只好暂时让步,饶过董贵人。

    但这次搜捕行动对伏寿刺激很大,她预料曹操决不放过自己,便将有关情况写信告诉父亲伏完,要求伏完联络大臣诛杀曹操。虽然伏完本身是个极没用的人,他害怕失败重蹈董承被灭族的覆辙,一直犹豫不决,不敢有任何动作,最后居然忧惧而死。但现在这点状况,在敢和曹操争斗的伏皇后眼里,也许不过是“毛毛雨”吧?

    惟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不知如何,耳闻身后那小女子急促的呼吸喘息声,感受着她娇软的,我脑子里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老孔的话来。

    救了这女孩,以后不知道闹出什么事来呢。

    摇一摇头,现在不能多。

    迅速找到了我的时空机,伏寿惊呼声中,我一步就撞了进去。

    后面那三个倒是这时代吃螃蟹的,已经坐过一回,没什么问题就钻了进去。

    一个舱里一下进来五个,地方就显得太挤了。

    我让那仨留在这个舱里,打开方便之门,背着伏寿,进到里面那头等舱。

    把她放下,立刻吩咐道:“黄瓜,起航。”

    轰然的响声中,时空机拔身而起,一飞冲天。

    伏寿坐在舒适的软椅上,愣忡忡地打量着这狭小奇特的内舱,惊得连话都说不出一句了。

    虽然她是这时代最腐化最高贵的一小撮人中的佼佼者,但在这未来的世界里,她也只不过是一个古代的土包子。

    惊讶之后,她开始轻声呻吟。

    心思一松,就起脚关节痛。

    我又请了罪,然后给她脚脖子。

    还好脚腕只是轻微扭伤,以我的内气疗法还可以控制。

    不过治疗过程中的一句闲聊让我震惊不已。

    伏寿居然是被池早硬从时空机器推出来时扭伤的。

    她说了一句之后,见我一脸非常同情她的表情,便多说了几句:“我本来随陛下已经进去了这个……船的这里,没等坐下,池卿就冲进来,说人太多,让我去等飞帅。”

    下面的话她就不说了。

    但我刚才背她的时候已经发现她外衣有撕扯破裂的痕迹,所以很容易就可以象出当时池早的暴力行为。

    这也太没绅士风度了吧?

    我心里暗暗担忧,池早变得太厉害了。

    光看他的行为,我已经不敢确定,他居然是一个非常有知识的现代明人。

    黄瓜在一旁听得也是义愤填膺,他自动打开伏寿沙发座椅旁的食物柜,请她进食。

    伏寿看着那些奇怪的东西,知道是食物,暗暗咽口唾沫,却不敢乱动,只拿眼看我。

    我简单礼貌地向她介绍了一点这些饮食的知识,请她自用。

    伏寿小心翼翼地用筷子夹起一块营养糕,吃了一小口,似乎感觉很好,便三口两口全都吃了。

    接下来事情就比较简单了。

    她是饿了!

    舱内狭窄,两人连安全距离都欠缺,我可不好意思盯着皇后进餐,又不吃这种典型的“垃圾食物”,于是得出这个结论之后便转回头,专心盯着面前的彩真屏幕,自己的心事。

    意外碰上伏皇后,打断了我去营救王越的计划。

    我得下步怎么办。

    黄瓜不停地问我:“去哪里?去哪里?不要浪费燃料!不要浪费时间!”

    我被他吵得又多浪费了许多时间,才最后决定了去处:“许昌城东南三十里,梅杨村。”

    先把伏皇后暂时放在梅杨村,让梅大爷暂时先替我照顾她,然后我自己再潜入许都,相机去救王越。

    定主意,我走到通道那边,招呼阿风等人吃点喝点,不过照例是简单介绍完就跑。

    他们那种狼吞虎咽的表情我实在是不愿多看。

    伏寿饭量很小,不一儿就吃饱喝足,轻轻歪在躺椅上,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时空机无声地降落在梅杨村正南的一个小树林里。

    我看看伏寿,睡熟了。便起身离开驾驶舱,关闭了时空机左右舱之间的通道。然后带着阿风、田烈兄弟等三人下机出林,向北边的村里走去。

    让我非常诧异的是,村长梅思诚已在村头等候。一年没见,他还是那么腰板挺直,面含笑容,让人不能象,他已是六十五岁的老人了。

    一见面,梅思诚就抢步上来,道:“少主吩咐老汉在此迎候飞帅。”

    少主?

    一,明白了,他是指杨修。

    当日沮鹘来许都见我求救,我惟恐不慎谋泄,害了沮授的性命,思索许久,不得其法。后来还是沮鹘起杨、沮两家乃是世交,醒了我。我暗去杨府找公子杨修,他果然帮忙,慨然利用他的人脉,将沮授叔侄送到梅杨村潜藏。

    我那时才知道,原来这梅杨村里,不管姓梅的、还是姓杨的,其实都是杨氏家族的远亲,只不过梅氏是妻族,杨氏是本族而已。

    我道:“令少主何在?”

    梅思诚道:“哦,少主另有急事,先行而去,令老汉多多向飞帅谢罪。”

    我点点头,池早料到我来这里,所以不肯在此停留,闪人先走了。

    梅思诚道:“请入村内歇息。不过遵少主之命,村中老幼正在迁居,情况混乱,请飞帅莫怪。”

    “啊,这样……”正要迈步,我又停下来。

    看来池早来这里,是应杨修之请,来通知梅村长一声,此地不宜久恋,赶快搬家。

    杨修很聪明。

    不知他是否知道他老爸已经死掉了?嗯,多半不知,不然他就算为革命不惜抛弃家人,现在脑子应该也不这么清醒,居然记得这小小的梅杨村。

    确实,今晚之后,许都周围必然有一次巨大的震荡,曾收藏过曹家敌人的梅杨村离许都不过三十里,随时可能遭到曹军的骚扰。没有了杨彪的庇护,实在是危机四伏。

    可是,这样一来,恐怕就不能把伏后交给梅村长照料了。

    梅思诚见我疑虑,问明我之所思,道:“飞帅不必担心。从此东去十里,有一小山,名为望田,山后有一隐秘之洞,甚深,老汉早已命人打扫干净,若飞帅信任老汉,可请贵人前去暂歇。”

    我怕吓着他,根本没敢跟他说那是伏皇后,只说是女眷,所以梅思诚还以为是我自己的女人,也没太在意。

    我点点头,不知怎的,对这稳重的老头有一种很信任的感觉。

    这种信任也许是从他居然敢收留沮氏叔侄开始的。

    我又了一下,时间不能再耽误了,若不能趁混乱救出王越,到明天之后,曹军大举入城,城中局势稳定下来,必然戒严大搜捕,那时根本就无法动弹了。

    我毅然道:“好,就是如此。阿风,你留下来,照顾贵人。田烈,高杉,你们俩随我回去。”

    田烈、高杉一齐答应。阿风愣了一下,才点一点头。

    这一晚,又是不眠之夜。

十七、冰释前嫌

    六、冰释前嫌

    十二日清晨,时空机返回襄阳。

    当我突然出现在我军大寨西门口之时,守门的都伯几乎呆住了。

    “开门。”

    “主……主公,您……您……”

    “什么您您您的?快给我开门。”我正一肚子心事,急于去找徐庶他们,发现这新换的守将居然结巴,更是烦躁起来。

    “禀……禀报主公,军师有令,深夜闭营,任何人都不得进出。”那都伯的话忽然间利索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腾的一下,我火就上来了。

    你拦别人可以,竟敢连我也一起拦?

    “小将张诚。”

    “嗯,张诚,我知道你忠于职守,很好。但天色已亮,我有紧急公务,你先开开门。”

    “主公,军师有令,擅开营门者,斩。”

    这话差点把我给气晕过去:“大胆,你不开门,我先斩了你!”

    张诚给我顶回来:“没有军师的命令,主公即使杀了小将,小将也不敢开门。”

    “哪个军师的命令?”我咆哮起来。

    “是两位军师和我的命令。”一个清凉的声音忽然远远传过来。

    我一怔:“小兰?”

    过了一儿,寨门一开,杜似兰慢慢走了出来,身后两位红衣靓女,乃是小芳、小芹。

    她站在寨门之前,定定地看着我:“是我建议徐军师和田军师下达的这道命令。这西寨门的前守将都伯李景,私纵主公离开,昨日已被我依军法从事,斩首示众。主公你可抬头看看。”

    我仰头一看,果然,寨门上高悬着一个血淋淋的人头。

    我倒吸一口凉气,心:“小兰手好辣,这人死得真冤!”

    杜似兰道:“所以,主公你纵然如何威胁逼诱,张诚他都不给你开门的。”

    我点点头,杜似兰这是恨我不辞而别啊!道:“兰妹,你……”

    杜似兰打断我道:“主公,军中无私人。请勿如此称呼。”

    唉,我忍!

    “杜营主,昨日私自出营,确是我的不对。不过,我已将功补罪,你看我带了谁回来?”

    杜似兰往我身后瞧瞧:“阿袖?”

    桓袖从我身后跑出来,道:“杜姐姐,是我呀!”

    杜似兰淡淡道:“桓袖姑娘,且慢。”

    桓袖却不她那套,走上前去拉着她衣袖说东说西,赞她衣服如何鲜艳,又夸她容貌如何美丽。听得我都奇怪,不过仔细看看,还真是如此,微明的天色和身后的红装,把一身黑色战袍的杜似兰衬托得分外冷俏。

    杜似兰被阿袖一阵瞎缠,脸色渐渐缓和下来,口气也恢复了正常。

    “主公,你一日一夜不在,不知去了何处?田公和杜长史亲自带人出去寻找,现在都尚未归来。”

    我低下头,叹口气。妹妹,昨天我也看到你了!唉,都是我不好,要去招惹那死黄瓜。

    杜似兰轻轻搂着阿袖,道:“主公,你在哪里遇到阿袖的?”

    我身后一人忽道:“你这女娃,婆婆妈妈的,快让开路,徐庶在哪里?”

    杜似兰扫他一眼,问道:“阁下何人?”

    我道:“兰妹,他便是大汉剑师王越王大侠。”

    王越那是献帝的剑道之师,称为大汉剑师,正是恰当。

    杜似兰一怔之下,顿时转嗔为喜:“原来您就是主公和军师常常起的王大剑师。”看一看我,似乎有些歉意,道:“主公,既有贵客,那赶快请进。小芳,快去请徐军师。”

    小芳答应一声,转身急去。

    杜似兰又冲小芹使个眼色,小芹意,转身也跟着进去,安排饮食住宿等事。

    我道:“王兄,且先到小弟帐中稍坐吧?”

    王越皱眉看一眼杜似兰,点了点头。

    ※※※

    一个时辰之后,田丰和杜袭都回来了。

    各营的主将副将几乎也都到了,包括蒯奇、过千山和阿昌这仨伤号。

    眼见大家都这么关心我,我心里愧疚万分,很是不安,深切意识到自己的失职:“作为一军之主,身上实在有着太多的重担。”

    杜似兰帮着我向众人解释,大家听说我是去接王越和桓袖,都不约而同地低低“哦”了一声,然后全都微笑,如释重负。

    桓袖那是未来的主母之一,自然需要主公自己亲去迎接的。

    至于王越,当然是主公不放心桓小姐安全,托他专程护送了。

    事实上就连杜似兰心中也都大半做如此,所以她看着众将的笑容,一则松下口气,二则却也暗暗感到不是滋味。

    但她立刻就到:“我早已答应飞哥,凭他迎娶。事到临头,却恁地如此不济?”

    热闹一阵之后,诸将各自散去。

    我四下看看,问道:“元直何在?”

    徐庶是军师,我不在,他就自动接管所有军权,怎么大家都来了,他却不见人影?

    田丰坐在一边,哼了一声,却不回答。

    杜似兰和杜袭互相对看一眼,又都把脸别过一旁。

    我把目光转到杜似兰身后的那俊俏的红衣女将:“小芳,你去请军师,怎么现在都没请到?”

    小芳道:“啊,主公,这……”看一眼杜似兰,欲言又止。

    我又去看杜似兰。

    “元直病了么?”

    杜似兰道:“主公,军师他没病。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我有点发急,“小兰,军师到底怎么了?”

    杜似兰求援地看向田丰。

    田丰一顿手中拐杖,道:“还问什么?元直昨夜大醉,目下正在昏睡之中。”

    徐庶喝醉了?

    我脑中现出徐庶那精明强干的脸庞,不能置信地摇一摇头。

    徐庶也喝醉酒?

    徐庶为人豪爽,年轻时曾为游侠,遇到意气相投之辈免不了偶尔也喝上两口,相共一乐。但我自在许都与他结识之后,从未见他醉过一次。尤其来到长沙,担任我军军师这近一年来,他更是以身作则,滴酒不沾。

    我看向杜似兰和杜袭。

    二杜都长长叹了口气,表示田丰说得不错。

    我站起身来,对诸人道:“你们且陪王兄宽坐,我去看看元直。”

    杜似兰道:“我陪主公前去吧?”

    我摇一摇头:“小兰,你也不要去。”

    我语气很坚定,杜似兰一听便知,道:“是。”

    王越横眼看看田丰和杜似兰,皱一皱眉,道:“我也很久没见着元直了,让我陪主公同去,阿袖妹子,你在此和大家聊聊。”

    田丰等一齐抬头看他,大为诧异。桓袖也瞪大眼睛瞅他。

    我感激地看他一眼,道:“也好。”

    出了大帐,我低声道:“多谢王兄。”

    王越低声道:“你不用谢我。我已清楚了,陛下已去,娘娘却在。我在此保护娘娘,也是一样。如此自当尊你为主,以正名份。”

    我点点头,虽然我救下王越,但其实并没指望他感激之下效忠于我。这人名扬天下,乃是天下游侠的宗师祖宗,眼光高得很,入为帝王师,出则蓬莱人!拿我当朋友已经很给面子了。

    今天他能这么低头称我一声主公,那不过是非常时刻下的选择。

    王越扫了四下一眼,又道:“我看你部下这些人,似乎都有不臣之意,飞兄且要仔细应对。”

    我苦笑一声,这家伙眼光也太敏锐了些,我是熟悉各人脾气,才略略知道情况似乎有些不妙。

    这群人,现在都不像以往那么尊敬我了。

    就因为我私自出去过一天一夜?

    暗暗有点恼火,我自己就不能有一点点私人空间了?

    到了徐庶帐外,一名卫士拦住去路,说军师吩咐,任何人不许入内。

    我勃然大怒,盯着这大胆的家伙。

    王越跨上几步,把我拦在身后,指着我问他:“兄弟,你知道他是谁么?”

    那卫士看上去十岁,个子不高,所以脸往上翘,斜眼看着我们,神色十分傲慢,道:“不管他是谁,没有军师手令,都不能进去。”

    王越心你很狂妄啊!伸手按住他肩,轻轻一推:“闪开去。”

    那卫士双目骤然圆睁,显是急运气与他相抗。

    王越一推没推动,心中倒是惊讶:“飞兄军中,果然藏龙卧虎,这么个小小卫士,也能经得我一推。”

    他这一推看似轻巧无力,却是他近年精研武有所突破后的成就,除了他本身将近三成的功力,还有一个缠丝变劲的技巧,就算武功不弱的徐庶,当日在许都,也不敢硬接他这一推。这卫士小小年纪,不到竟有一抗之力。

    王越欲试对方深浅,当即力加一分。

    那卫士脸色顿时涨红。王越暗:“还以为你真有多牛,看来也不过如此。”

    忽听那卫士叫道:“大哥,快来帮我!”

    王越吃了一惊,对他评价顿时又回升一级:“这样子居然还能叫出声来?”慢慢又收回一分劲去,微笑道:“好啊,叫你阿哥出来,兄弟俩一块儿上。”

    我站在后面,冷眼看着。这个卫士我并不认识,但内力之强,颇为少见。我营中卫士之中,除了过千山和阿昌,恐怕没人能赢得了他,刘二只怕也不是他对手。

    元直什么时候又招了新的高手来,怎么也没告诉我一声?

    这时,大帐之中,走出一人,一身书生打扮,大概也只有二十岁左右,上唇留着两撇细须,面貌和外面那卫士十分相似。他一走出来,径直走到我身前,跪倒施礼:“臣廖立,叩见主公。”磕了两个头。

    我出乎意料,忙扶起他来,道:“军营之中,不必行此大礼。我似乎没见过廖兄?”

    廖立道:“回主公,臣兄弟昨日方至,暂在军师属下行走,尚未得机禀报主公知道。”

    我恍然,昨天我一天都不在,自然没机见到他。转头看去,那小卫士脸色越来越红,已大显不支,一面苦苦挣扎,一面瞪着眼看他哥哥。

    王越见新出来的这人不像身怀绝艺的高手,心中奇怪,存心相试,手上又慢慢开始加力。

    廖立看出我有阻止王越的意图,忙道:“主公不必管他,我这小弟素来自恃其力,今日让他得些教训,也对他以后大有益处。”

    他既然这么说,我就不说话了。

    又过了一盏茶功夫,那小卫士终于身子一软,跌了下去。

    王越收回手,看着自己的手掌,似乎要细数一下上面的掌纹,淡淡道:“以你的功夫,本来不该如此之笨,非要这么硬顶我的掌力,你为什么不闪开?那样你最少能在我手下走二十回合。”

    那小卫士呼呼直喘,说不出话。廖立道:“我这小兄弟,从小就是这么个勥头,谁都不服。阿缜,这回你该没话说了吧?”

    阿缜喘了一儿,从地上爬起来,倒身而拜:“今日得见前辈神功,小人服了。”

    王越道:“好了,你先闪过一旁。”回头向我恭身道:“主公请进。”

    阿缜忽然呼一下从地上站立起来,两臂大张,道:“前辈武功,小人虽然服了,但这营帐,没有军师之命,小人也不能让你进去。”

    王越的双眼,骤然眯细了许多:“很好。”手臂一伸,一掌便击在他胸上。

    我见了他神情言语,知道他动了真怒,忙出手拦阻:“王兄且慢。”

    王越念头一动,手势便发,一掌击倒了阿缜,才回掌轻轻一格我的手背,跳退一步,卸了我的力道,手臂已变为了请我入内之型,笑道:“主公,请进。”

    我微微一愣,他手法好快。

    我一向对自己的武功极为自负,以前曾在许都与王越多次切磋,虽然不敢说一定在他之上,但自以为也决不在他之下。但此次出手,不到竟然比他慢了这么多。

    回头向廖立看去,见他笑吟吟的不动声色,不禁奇怪:“廖先生,你一点也不担心令弟受伤么?”

    廖立道:“回主公,臣其实很担心。但臣虽不懂武技,亦知这位王大人的武功高出愚弟甚多,欲要制服阿缜,其实不必伤他。而且阿缜此前与王大人较量内劲,已然脱力,臣这么弱之人,恐怕也能一推就把他给推倒了,又何必浪费王大人的内劲神功?”

    王越看他一眼,呵呵大笑,摇着头对我道:“今日王越算服了主公!这短短日子,你竟已收揽了这许多英雄豪杰。”

    我呵呵一笑,心下也是暗暗诧异这廖立的眼光。

    我是发觉王越出手速度之后才敢断定他没有伤到阿缜的,因为那证明他武功早已进入随心所欲的境界,根本不必使用蛮力击倒对手。而且对方毕竟是我和徐庶的部下,王越虽然大胆妄为,对朋友却很够意思。

    不到这廖立的心思,动得比我还快许多,在王越出手时就已经料到。

    我也摇摇头,说服的应该是我,今天又遇到两个强过我的:一个出手比我快,一个脑筋比我快。

    廖立拱手道:“军师便在帐内,主公,王大人,请进。”见阿缜又要爬将起来,忙呵斥道:“是军师令我来请主公入帐,你且退下。”

    阿缜道:“不,军师昨日吩咐,除非他本人说话,否则不许任何人入内。”

    王越气乐了:“傻东西,难道你家主公害徐军师不成?”

    阿缜看看我,眼睛里露出狐疑之色。

    我心头一凛:“难道元直真有疑我之心,所以才这么吩咐他?”拦住王越和廖立,道:“我们且在这里,等元直醒来,再叙不迟。”

    王越恼怒,心:“你跟你主公怄气,已属不该。我这么远道而来,你居然见都不肯见我一面,这架子端得实在有点不像话吧?”忽然气喝道:“元直,故友王越,前来拜访!”

    他内力充沛,气运丹田,声音直透大帐之内,就算尚在梦中,也能让他顿时醒转过来。

    阿缜面现怒色,戟指喝道:“住口,不许如此惊扰军师。”

    王越嘿嘿冷笑,讥讽地看一眼他几乎抬不起来的胳膊:“我就如此惊扰了,你又能如何?有本事,你赶了我走,杀了我死,我自然不再来咶噪。”

    阿缜憋得脸色通红,却没法再说出一个字来。

    廖立大概也没到自己这兄弟如此之倔,脸上现出哭笑不得的神情,忙上去推开兄弟,低声斥责。

    我见王越的怒火越来越大,心里有点过意不去,他好心陪我来看旧友,你徐庶倒好,装醉不说,到现在还不出来搭个梯子让大家下台,这也太不成话了。

    正在这时,帐中有人道:“原来是王兄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失礼失礼!”

    正是徐庶的声音。

    还算你识得大体。

    王越推开阿缜,直接闯将进去。

    我跟着进去。

    阿缜也跟进去,却被廖立一把抓住:“主公他们说话,你进去做甚?走,跟我一旁守护去。”

    哥俩远远站着去了。

    徐庶的大帐里真是一片狼藉,酒气充斥鼻端,到处都是,案几上酒瓮、酒碗和书函等物混杂一处,残酒浸透了书帛白绢。徐庶只穿着小衣,躺在小床之上,左手握着一物,正睁大眼睛看着帐顶,下颚的胡须上还沾着几滴水珠。

    王越直皱眉,堂堂一军的军师,居然变成这么一个邋遢的酒鬼。

    “元直,你搅什么,神神鬼鬼的?”

    徐庶瞪着眼看他,道:“王兄,你怎么突然赶到的?”

    王越道:“我在许都起事,谋泄被擒,幸得阿飞兄出手相救,所以才来到这里。”

    徐庶呵呵而笑,道:“王兄,徐庶虽醉,脑子还没坏,你勿如此欺我。”

    王越回头看我,意思怎么办,要不要把你那飞车的事告诉他?

    其实我没见到徐庶之前,对他目前的心情况,已经猜到了七八分,见到徐庶,更是清楚,徐庶是真被我这两日的行为伤透了心,所以才如此以酒浇愁,佯醉不起。

    不过,我已看清了他左手的物件。

    那是我走前丢弃的那方铜镇纸。

    他能到现在都还握着这东西,说明他至少内心之中还在犹豫,还没有完全放弃我。

    我点点头,道:“我回来迟了!今日,我将前日、昨日之事,都说与元直知道。”

    徐庶冷冷看着我,道:“好,很好!我也是这么的。王兄,请你先出去一儿。”

    我向王越使个眼色。

    王越道:“嗯,我去找阿缜。”起身而去。

    我来到徐庶的床头,慢慢在他床边坐下,道:“元直,有些事情,本来是我门中秘密。但到了现在,我不得不说了。我师妹白风前日到来,随身携带有我恩师研究而制的一架‘飞车’,可日飞万里,夜行九千。我昨日一天一夜,是这么一回事。”

    当下我就把如何找到飞车,然后飞至许都,夜探皇宫,发现池早等人政变之事,说了个十之。

    徐庶开始还默不做声听着,慢慢不自觉就坐了起来,半倚在床头,等听到池早在宫中所作所为,尤其听到他挟持献帝而去之时,不觉脸色巨变,叫道:“主公为何相让?陛下一人,可抵十万精兵啊!”

    我把我当时所也都告诉了他,在伊川,我没能照顾好池早,差点令他丧命,如今,我怎么能忍心与他死争?

    徐庶连连叹息,他也是那场血战的见证人,所以能够解我的心情。

    我又说到杨彪之死,伏后之伤,徐庶双目一亮:“有娘娘在此,也算聊胜于无了。”

    我心:“你是不知道这伏娘娘的个性,以为她很好摆弄吧?”不过现在也顾不得跟他纠缠这种杂事,续说如何再度返回许都,夜闯尚书台之事:“那后来我就易装改容,冒充尚书台官,带着新收的田烈、高杉二人,偷进尚书台。里面防备严密,几度惊险过关,然而在尚书台临时的大牢之前,却意外见到一个人,一口道破我身份。你道这人是谁?”

    徐庶猜了几个,都没猜着。又了半天,忽然道:“莫非是陈矫?”

    我点点头,道:“就是他。”

    徐庶伸手摸摸下巴,顺手捋去上面的酒水,似乎感到十分奇怪。

    我道:“当时我也很奇怪,就问他如何知道是我?他说出一番话,令我大惊失色。他说从我一开始进入许都,他就奉命监视于我,对我的行踪和各种活动了如指掌,我能拒绝加入张泉、陈讳等人的反曹集团,他非常高兴,所以一些小的错误就没有追究,希望我以后慢慢改掉桀骜不驯的脾性,能一意为中兴大汉尽力。然而后来他发觉我图谋更大,所交更杂,终于不能忍受,犹豫了许久,才最后下定铲除我的决心。他定下计谋,利用荀彧之命,以消灭鲁山黄巾为名,令我在此役中英勇战死,从而保全我一生的名誉。”

    “扑”一声响,一物坠地。

    原来是徐庶震惊之下,手中镇纸不觉失手而落。

    我道:“当时我也惊得呆住,问他,难道你为除去我一人,竟要五千精锐陪我殉葬?”

    徐庶急道:“陈矫他怎么说?”

    我道:“他回答说,当时他受命监督许都官,早已察觉到张泉等人之谋,尚无大忧。但飞帅之变更是难测,他实是食不甘味,深感乃心腹之患,若等飞帅与张泉、陈讳诸人合流,危害将更加炽烈。于是他不得不暗设此计,先行除去飞帅。虽然牺牲了五千禁军,亦是在所不惜。”

    徐庶低头沉吟道:“不到,此人竟然如此狡诈毒辣,我们都实在低估了他!看来给张燕、真髓通风报信的内奸,就是他了。”

    我道:“是啊!最令人难以置信的是,他这么做的原因居然是为了曹操的政权。我当时听他这么说,脑子里一片杂乱,有好一儿竟然不知道如何问话。”

    徐庶道:“此人立场,真是暧昧难辨。唉,当日王越兄就欲诛戮铲除此人,我与主公都不太同意,看来还是王兄眼光独到。”

    我苦笑了一下,低声道:“你以为真能杀得他么?当时我又问他,那今日欲将我如何?他了半天,叹了口气,说道,本来我应该将你留下来,以免后患。但飞帅你在鲁山竟能安然逃脱,也许真是上天注定的新贵。尤其没到的是,现在连陛下竟然都遭到劫持,天下形势复又混乱,我不逆天而行,便放了你这一马也罢。我当时不以为意,随口称谢,向他索要王越。他微笑一下,道,飞帅不徒逞强横,果然不俗,既然你以礼待我,我也当以礼回敬。本来王越一直要杀我,我应该杀了他才是,不过他在我眼里,实在算不得什么,现在我不但把王越还给你,顺便连那小妞也一并交还给你带走。”

    徐庶啊了一声,这人的身份,真是越来越神秘了。知道我这么低声说话,是不外面的王越听见尴尬,便也低声问道:“什么小妞?”

    我道:“就是阿袖。她六月份刚到许都,便被陈矫盯上。陈矫派遣高手去抓她,双方一番激斗,保护阿袖的从者全部战死,阿袖她便落入陈矫之手。当时中原局势紧张万分,陈矫以为我军探子已大举入城,就拿她为饵,希望能钓到大鱼。他知道阿袖是长沙大族,也没怎么亏待她。”

    徐庶惊喜不已:“阿袖也回来了?”

    我道:“正是。”

    徐庶看我一眼,忽然道:“阿袖她难道没去找樱夫人么?”

    我脸色一白,顿时住口。

    徐庶看看我的脸色,猜到必有问题,心:“那陈矫对主公的情况那么了解,必然是夏侯樱告诉他的,则双方公开决裂,亦属可能。”问道:“樱夫人不肯认阿袖么?”

    我摇头,缓缓道:“阿袖去到许都之时,阿樱她……她已经身故了。”

    “什么?”

    我停住一口气,仿佛如此便可以不去多。然后轻轻呼出这口气,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我淡淡道:“元直,这件事,你以后去问阿袖吧。我今日来看你,是要问你,你……你还愿意与我同甘共苦,继续携手并肩打天下么?”

    徐庶一跃而起,大声道:“主公,你这是什么话?我徐庶说过的话,决无更改。”

    “那你这是……”

    徐庶叹口气,道:“昨夜臣在一个时辰之间,连续收到两个极大的恶讯,心中实在难受,又不愿在主公未回前告诉他人,只得自饮薄酒,以浇苦闷。”

    “什么恶讯?”

    徐庶看看我脸色。

    我道:“元直,经过昨夜之后,再没有我不能接受的事实。你放心吧。”

    徐庶道:“好吧。第一件事是阿西传来的飞函,他奉我之命去请‘襄阳四秀’,结果三人举家不知所踪,仅得一人。”

    “哦,竟有这种事?”

    “襄阳四秀”是我专门给诸葛孔明、孟公威、石广元、崔州平四人起的雅号,随之而来有一个四秀计划,是我们在当阳就商量妥当的,当时我和徐庶都感觉应该问题不大,不到居然最后是这种结果。

    “请到了谁?”我还残留着一线希望,有诸葛亮一人,也就可以算达到目的。

    “石韬。而且他暂时还不太出山,希望再观望一段时间。阿西问我怎么办?”

    “诸葛亮他们都不见了?”我诧异道,“阿西没去问过别人么?怎么可能?”

    徐庶道:“阿西询问过许多前辈,包括孔明的岳丈黄老先生以及庞公,他们都是丝毫不知。”

    我紧皱眉头,大为疑惑。

    徐庶也是极其困惑,道:“我已吩咐阿西,继续全力搜索,并请了马氏兄弟去帮他。”

    我点点头,道:“石韬就先不要勉强他吧。第二件事是什么?”

    徐庶道:“第二封信是从江陵来,士元的密函。”

    我凝目而视,感觉他说话声音有点故作平静。

    “哦,士元那边,进展如何?”

    “士元说,周瑜已受命在做进攻江夏的准备,之前他先派细作到江夏去散布谣言,说甘宁为将桀骜跋扈,久必为乱,将对黄太守如何如何。希望借助此等言论,挑起江夏内乱。”

    我道:“他说的其实也没错。嘿,周郎果然不愧名将,这一招亦是用间妙计。不过现在有士元在内,大致应无问题。”

    徐庶道:“嗯,这谣言的计划便是由士元去运筹的。我已给三弟他们发函,告知此事,要他们尽量多与聘、蔡和等人交往沟通,得到他们的支持,此计便不足为惧。”

    我微微点头,道:“正是,如是黄祖借机挑衅,让甘三弟外忍内进,逼迫对方仓促发难,那时彼屈我直,军心向我,正好趁势夺了江夏。”

    徐庶道:“主公之论,正合臣之心意,我就是如此回复三弟的。”忽然又叹了口气:“不过,江陵守将朱治前几日不知如何得到密报,突然袭击,破了我们在江陵城内的一个秘密联络点,阿叙正好有事在那里,被他们当场抓住,关入牢狱。”

    朱治?我紧紧握住了双拳,忍耐半天,道:“眼下局面,实不宜两面树敌。请汉升、君宇他们一定且忍住,各人立刻隐蔽,不要擅自行动。”

    徐庶道:“我也是这么的,并要士元尽快救援。不过,我很担心汉升先生,他只此一子啊!”

    我了,咬牙道:“人各有命!现在着急也没用,我们慢慢细良策救人。”

    徐庶点点头。

    等徐庶穿好衣服,和我一齐出得帐来,王越和廖立、廖缜正坐在不远处聊得开心。

    王越瞧了瞧我们俩的神色,笑着站起来,道:“主公,元直,我跟你们告个罪。”

    徐庶道:“什么事啊?”

    我见了他们三人的面色,心:“徐庶是醉糊涂了,脑子不够用,这还不简单?”笑道:“王兄欲收阿缜为徒么?这是好事啊!”

    徐庶哦一声,道:“不错,阿缜有你这位大剑客为师,真是大喜啊!”

    王越一笑:“嗯,我是说,他们兄弟俩我都收了,主公,军师,你们没有异议吧?”

    我和徐庶一怔,问他:“你确定?”

    阿缜武艺基础很好,你收他还有可说,他哥这身板,怎么经得起你折腾?

    王越道:“所以如此,才要跟你们告罪啊!”

    我道:“只要他们自己愿意,任凭王兄。”

    王越看徐庶:“军师怎么说?”

    徐庶道:“王兄要答应我,一定把他们二人教授出来,我便无他议。”

    王越拂然道:“元直如何说话,我既收他兄弟二人,自然有把握把他们一起教出来,日后加官晋爵,封妻荫子,全都不在话下。”

    我笑道:“廖立、廖缜,你们俩真是运气,有这么好的明师。你们听好了,王兄武兼备,尤善授徒,你们要是不着一点真才实,那肯定是资质太差,不但他要把你们逐出师门,我阿飞军纵然贤愚不限,可也不能要这种废柴。”

    廖家兄弟一齐跪倒,凛然称是。廖立道:“我兄弟也是多蒙主公恩泽,今日才能遇见王恩师,主公成全再造之恩,我兄弟永世不忘。”

    王越哈哈一笑:“既然大当家的都没有异议,那我中午时分举行一个盛大的正式拜师仪式,多请些将士来观礼。二位以为如何?”

    徐庶点点头,那是当然。

    我疑惑地看他,心道:“拜师当然是很严肃的事,但有必要让诸将等都来观摩吗?”

    王越瞥了我一眼。

    这一眼让我忽然明白了,他这么做,果然是别有用心。

    我道:“嗯,就这样,到时候令各营司马以上将领,都到中军大帐中来便是。”

    王越拱手为礼:“多谢主公、军师。”

    我笑了一笑,拱手回礼。回头对徐庶道:“我已请王兄为我军客卿,可免一切常礼。”

    徐庶微笑道:“正该如此。”

    回到我的营帐,田丰、杜似兰等神色凝沉,正在听桓袖叙说许都之事:“……幸好昨夜飞大哥冲了进来,逼迫住那奸人,那奸人无奈,才释放了我……”

    看来她也已经到了尾声,我咳了两声,道:“阿袖,你这一向受了许多苦,也该乏了,小兰,你让小芳她们给阿袖安排地方,好好休息。元皓兄,请你和杜长史、小兰一起,随我们出营,我有事告知几位。”

    田丰等人都看向徐庶,徐庶点一点头。

    在徐庶帐中,我已跟他讲明,我把自己为何欲去之事,当大家之面讲清。

    当然,这个大家,实际上也就徐庶、田丰、杜似兰、杜袭几位军中最高级别的要。

    桓袖道:“飞大哥,我不累的,我跟你们一起去,行么?”

    我看看杜似兰,杜似兰道:“啊,我看阿袖妹子精神很好,主公,就让她一起去如何?”

    桓袖伸伸舌头,道:“是,是,主公。”

    我道:“那便这样。”

    当下众人一起出营,开西寨门,走过数里,来到那个小树林。

    在树林前,我将昨夜之事简略说了一遍,田丰等人只听阿袖说过后半段,已是惊讶,听我说到池早劫持献帝而去,而伏皇后,眼下却正在我飞车之中。都是目瞪口呆,跷舌难下。

    接着我道:“这次我能一日一夜赶到许都,耳闻目睹这许多事情,并意外合王兄和阿袖妹子,实赖我师门的这种‘飞车’。这飞车由我师妹白风携来,本来是要带我回去拜见师父之用的。”看大家一眼,“其实我师父并未离世,只是一直闭关研究武道,这次他恰好出关数天,只不过见一见我,听我讲述一下这些年游历的经过而已。我昨夜已先乘飞车回东海见过师父,蒙他老人家恩准,许我继续留在这里,和诸位一起,继续开创我们的功业。”

    啊的一声,短暂的沉寂之后,杜似兰首先叫了起来:“太好了,真是太好了!”拉着阿袖,像个孩子似的转起圈来。

    田丰连顿木杖,呵呵大笑。

    杜袭喉头蠕动,长出一口大气。田丰三人设计擒捉白风,他并未参与。但昨日我失踪之后,却再也瞒他不住,杜似兰才把内情全数相告。他为人沉稳,但内心之担忧,并不在其他诸人之下。

    徐庶紧紧握住我手,道:“主公恕罪,徐庶不该动摇对主公的信任。”

    田丰道:“元直胡言。主公,其实元直一直坚信主公不欺骗我等,只是臣……唉,臣一时糊涂,妄加猜度主公之心,实在该死,请主公重罚。”

    我伸出空着的左手,轻轻拍拍他手。田丰丢了木杖,也如徐庶一般,双手紧紧攥住我。

    我扫视大家,道:“当时连我都不知恩师招我回去到底是吉是凶,也不知道能否再回来,何况诸位?我们名为君臣,实则兄弟姐妹一般,大家肝胆相照,彼此同心,过去的事,都不要放在心中。”

    众人一起点头,都是相视而笑。

    两日来种种猜疑不快,尽都一笑而去。

    田丰道:“昨日蔡勋已派人连着催促我们尽快入城,我看是不是进了樊城之后再商议此事?”

    我道:“就休这么一天而已,他怎么这么急?”

    田丰道:“好叫主公得知,我们得到确切消息,霍峻军已于前夜主动退出新野,向樊城方向退了过来。”看了杜似兰一眼。

    杜似兰脸上微红,看看我,张张嘴,却又去看徐庶。

    徐庶忙道:“是的,罗蒙先生撤军时暗暗先发了一封急函,借用了赵累的飞鸽,昨日下午传到我手上,我已传书樊城,请赵玉公子领一军前去接应。”

    我道:“看来曹军用不了几天,就来到樊城之下了。”心中忽然泛起一股兴奋和紧张的情绪。

    大战就要来了!

    徐庶道:“另外有个好消息。”

    “好消息?”

    “是。昨日蔡校尉的使者说,张允因蔡瑁之令,等不及与我们合,已经先率两千亲兵离开樊城,回转襄阳去了。”

    我一愣:“啊,他先闪了?”

    徐庶道:“是啊,不过我们计议了一下,觉得蔡瑁这么做还是有一定道的。”

    “什么道?”

    “蔡瑁之所以让张允此时撤回襄阳,一是一山不容二主,如此可以为我们腾开主位,免得产生不必要的争执;二来张允与霍峻向来水火不容,此次张允增援不力,霍峻心中必然更是窝火,这种时候,让他们一起作战,于我军也有害无利。”

    “那我们的计划,是不是也要略做修改?”你那麻醉剂还用不用?

    “主公放心,我看机行事。张允不在,事情便好办许多。所以我说这是个好消息。”

    “嗯,那霍峻军撤回来之后,怎么处?”

    “蔡勋的使者也说了,刘荆州已直接给他命令,让他听从飞帅的调遣。”

    我点点头:“既然如此……”回头看一眼不远处的那两株巨松,道:“可也得先安排了伏皇后啊!”道:“那么,现在我去请伏皇后出来,让大家拜见。”

    徐庶和田丰不约而同,手上一起用力,暗暗捏了我一把。

    我不明所以,道:“怎么?”

    田、徐二人一齐摇头,示意不可。

    我糊涂了,道:“不让你们见见飞车和伏皇后,你们相信我么?”

    我很笃定,反正我早和黄瓜达成协议,也不怕露了馅去。

    田丰看出我心思,低声道:“目前我们是客军,身份尴尬,一切行动均需慎重,以免发生意外变故。伏娘娘的安排,一定要小心,不能惊动了曹、刘两家任何一方。”

    徐庶也道:“伏后不比他人,决不适宜留在军中。这里有许多人,暂时不见为好。我看可以请王兄、阿袖陪伴娘娘,秘密进入襄阳,令伊籍和董恢找一处隐秘的宅院,暂且住下为好。”

    我了,觉得他们说得有道,且不说“飞车”这惊世骇俗的东西大家心上一时半儿能不能接受,单就“伏皇后在阿飞军中”这么一个消息,一旦传扬开去,别说曹操,刘表也必然动疑起意,说不定就马上翻脸为敌了。

    “这样,樊城的事不能再拖,今日元皓兄就先与子绪、张南、邢道荣,率长沙水军、义字营押运粮草辎重先行一步进入樊城,小兰引路。”

    田丰和二杜一齐施礼领命。

    “对了,阿昌也好得差不多了,让他和刘二跟你们一起去。”

    田丰道:“主公,阿昌还是留给你吧,我有刘二就行了。”

    杜似兰也道:“小兰有瑾儿,加上樊城中还有杜叔、司马兄弟等人,不有事的,倒是主公这里,需要加强护卫。”

    我侧头看看王越,笑道:“有王兄一人在此,我与元直便可安然无恙。”

    王越笑一笑,没有说话。

    杜似兰道:“王剑师我自然信得过,不过我伏娘娘进入襄阳之后,恐怕还需王剑师护卫。而且清风四子窥伺在旁,小兰总有些不太放心,不然让瑾儿留下?”

    王越斜了她一眼,心:“你这么说,还是信不过我。”

    我道:“那小子?算了吧,我受不了他那嘴。再说了,就因为徐中流那几个家伙在,我才不放心你们。”看杜似兰还要说话,道:“得,让你们见见我的新卫士。”两掌一合,连拍了三记。

    倏然之间,龙风、田烈、高杉三人从不同的方向现身,趋至跟前,向我施礼。

    我道:“嗯,没事,你们先去吧。”

    三人一闪身,又都消逝不见。

    徐庶赞道:“这几人的轻身功夫,比徐家四子也差不了多少。”

    我道:“嗯,就算是真实武功,三人联手,也足以应付二子了。”

    田丰和杜似兰互相看看,点一点头,便不再多话。

    中午时,军营中举行盛大宴,庆祝王越收徒,廖立兄弟满面红光,兴奋异常。王越倒颇有宗师气度,面容平静,一一接受大家的祝贺。

    热闹之后,田丰、二杜等人便立即点将出兵,渡河北去。

    ※※※

    深夜,终于可以歇息了。

    我拖着疲累的身体,躺在帐中,明明极其困盹,却怎么也睡不着。

    这两日两夜,我经历了太多事情。

    其中任何一件,已足以让我思虑纵横,无法安枕。

    我最心痛的,还是阿樱母子的死!

    得知这消息时,有好一阵,我突然非常痛恨自己,前晚为什么没有直接返回现代的世界。那样我虽然还充满怨怪,充满思念,却不如现在一般,心中只有悔恨。

    是我害死了她们母子!

    痛悔的念头令我再找多少个由,再怎么自我排解,也无法完全释然。

    这时,帐帘一动,一道身影从缝隙中钻了进来。

    我正好翻身过来,一怔之下,挺身坐起,就着床边的油灯,仔细看去,不觉讶道:“兰妹?”

    那人影一闪,已来到我床前,白衣胜雪,正是杜似兰。

    杜似兰叫了一声:“哥!”温软的身躯便已带着清秋的夜气,一齐滑入我怀中。

    我低头看去,怀中的兰儿满头是汗,脸上泛着一股奇异的红晕。

    “你不是去樊城了么?”我顺手拿过一块白巾,轻轻将她脸上的汗水擦拭干净,然后丢了一旁,低头轻轻吻上她的唇。

    杜似兰今晚特意穿了一身白衣,分外清丽妖娆,令我心动。

    “嗯,一切都安置好了,那边有田公他们,我也不担心什么,所以就回来看看哥。”杜似兰轻柔但却大方地回吻着,似乎感到很甜蜜。

    “累了你了!”樊城到这里,好几十里地呢,就这么短短几个时辰跑个来回,那得催多快的马啊!

    “其实,小兰不累,哥才是真累呢。”

    杜似兰偎在我怀里,吹气如兰,低低道:“小兰知道,阿樱妹妹她……对哥的打击一定很大,哥还要分心这许多军营之事,可要注意身体。”

    “噢!”真是体贴入微的兰儿,我紧紧搂住她,有一种流泪的感觉。

    营中智力好的属下不少,却只有我的兰儿,才是我真正的知己。

    “兰妹,你放心,哥都明白。”

    “哥,赶打走了曹操,咱们就择良地为阿樱妹妹立个衣冠冢吧,刻上‘王门亡妻夏侯氏之墓’。虽然她没来得及和哥大婚,可是,她是哥的原配夫人啊。”

    “兰妹,还是你的周到。”

    “呵,谁让我是哥器重的兰妹呢。”

    杜似兰温言细语,慢慢安抚着我焦灼混乱的心。

    “对了,兰妹,你说现在阿袖回来了,我该怎么办?昨晚在路上,我和她商量许久,都不出好办法来。”

    “是啊,小兰也过这件事,按阿袖家族的意思,既然已经许身给哥,就决不允她嫁给玉儿。而作为哥的立场,现在也不能悔婚,那样长沙桓氏可能立刻就成为我军的敌人,这种可怕的后果我们承担不起。”

    “兰妹,你帮我个办法吧。”我右手抓握住杜似兰的双手,按在我胸前。

    感受到我剧烈的心跳声,杜似兰觉得,她的心跳也似乎加快了许多。

    “啊,哥,这件事确实为难。而且还有个问题,玉儿他……他只和阿袖见过一面,未必喜欢她。”

    “是啊,是啊!”我默然。赵玉喜欢的是他的杜姐姐!

    杜似兰道:“哥你别急,我们慢慢设法,让他们俩以后有接触的机,一起时间长了,也许情况有变化。”

    “可是,阿袖她父亲那边,恐怕不给她那么多时间,而且军营之中,阿袖也不方便出入。”

    “……我们只有尽人事了,如果最后通融不成,阿袖她能嫁给哥哥,也未尝不是她的幸运。”

    “兰妹,你就不你自己么?”

    “哥,你放心,小兰此心、此身已全属哥哥所有,一切都当为哥大局考虑,即使为婢为妾,甚或不能与哥长相厮守,小兰也决无半点后悔。”

    “兰儿!”我心中感动,忽然低头,在她面上狂吻。

    杜似兰一面回吻着,两只手慢慢从我手中脱出,悄悄伸入我的内衣之中,上下游走,轻柔地抚慰着。

    她忽然一翻身,把我压在身下。

    黑暗中,她的双手没有丝毫的停息,不住在我的脖颈、胸前、后背等处揉搓着。

    我疲累的身体,越来越沉醉于她无声的召唤,变得昂然抖擞起来。

    ※※※

    第二日下午,安顿好伏寿之后,我和徐庶率领忠字营过汉水,直趋樊城。

    樊城,公元前八二七年周宣王时为樊侯国,公元前七七○年属邓国,汉置郡县时,属南阳郡。

    我来到樊城南关之前,蒯良已在城门口迎候。

    他的左侧站立一人,五短身材,金黄色袍甲,应该就是樊城守将蔡勋,别人没资格站那里。

    我走上前,和二人答话,一问之下,那将果然是蔡勋。

    蔡勋说话颇为客气,恭维我了不少马屁。

    不过我对他印象最深刻的是他有一个硕大的酒糟鼻子。

    你可真够丑的!

    代表黄巾出来迎我的是杜似兰和一个潇洒的黄衫少年。

    我在他们身边搜寻着我的玉儿。

    没有找到。

    杜似兰说他率领一千军,去接应正在撤返途中的霍峻军,尚未回返。

    然后杜似兰给我介绍他身边的少年。

    其实不用她醒,我已猜到,这少年应该就是四大琴王中的“琴圣”司马吟。

    这潇洒的年青人虽然只是静静而立,全身上下却已透出一股无法抑制的灵动之气,那正是在艺术上有所成就而蕴集的气质。

    “看上去资质不错,年纪又轻,我传他一些现代围棋的心要,也许他能够领悟吧?”我随意看他一眼,已然动了这心思。来到三国这么久,除了在曹营和许都下过几盘,南下之后一直都没寻着特别出色的高手。

    “今后可有消遣的对手了。”这个美妙的法使我紧紧拉住了司马吟的双手,付出比对别人更多的热情。

    身后的徐庶暗叫不妙。

    蔡勋的脸上,明显露出不悦的表情。

    第一印象就这般恶劣,如何使用啊?

    杜似兰嫣然一笑,起个话头,和蔡勋随便闲谈起来。

    聊了一儿,蔡勋面上露出微笑。

    我在旁看着他笑容,心里忽然有点不舒服。

    “这厮为何笑得如此猥琐?”

    ※※※

    大军的安排颇费思量。现在我部下有忠字营骑兵五千,义字军步兵一万,樊城原驻孝字营步兵五千,黄巾步兵两千,加上我从长沙带来的三千水军,个有两万五千兵马。樊城虽然已不算小,但也不可能屯住这么多军队。而且,关键是战事将起,必须预先准备,不能让敌人轻易攻到樊城之下。

    所以我、蒯良及众军师仔细商议之后,决定在樊城之北另设两座军营:

    距樊城西北三里处,有一小城,名为偃城,一直为樊城之臂,略加修便可驻扎兵马,城中驻忠字营骑兵一千,义字营步兵五千,由我亲自镇守,蒯奇、杨虑、邢道荣等将为辅协助,徐庶护军;

    樊城之北有地名阳陵陂,地势较高,离樊城约有八里,也设立一营,驻忠字营骑兵三千,黄巾步军两千,孝字营步兵三千人,由赵玉为主将,宋定、魏延、杜瑞以及孝廉营校尉蔡勋等为副将,黄巾首领杜似兰护军。剩余的万余名将士,由田丰、杜袭、张南率领,镇守樊城。

    本来阳陵陂大营首当要冲,乃是控遏曹军南进樊城的第一要地。我去那里驻扎,却被蒯良及诸军师苦劝,不得已而止,留在偃城。而孝廉营校尉蔡勋却出人意料的勇猛无比,非要去前线杀敌报效,最后只得把他派去阳陵陂。

    徐庶和田丰互相看看,这下好,不用玩阴的了。

    蒯良对这个阵势很是满意,又对原襄阳军的将领进行了一番“忠于革命忠于党,誓将敌人赶回去”的战前训话之后,便起身返回襄阳,主抓后勤工作去了。

    然后众将士各自马上行动,阳陵陂营主将赵玉未归,便由杜似兰暂摄主将之权,领军而往。

    我在城外,看着杜似兰英姿勃勃地指挥大军的身影,心中又是倾慕又是怜爱,还有三分隐隐约约的担心。

    毕竟,他们要面对的,是纵横中原的曹氏铁骑。

    顶盔贯甲的杜似兰倒没有什么含情脉脉、儿女不舍的表现,分别时只非常豪气地向我一拱手,道:“主公请听我的捷报吧!”便拨转马头,率领诸将,扬鞭而去。

    ※※※

    东汉建安六年(公元二○一年)十月,曹军攻占新野城。

    前锋军一万五千,由张郃为主将,徐晃、乐进相辅,迅速南下,于十月七日进占距离樊城仅四十里的古驿镇。

    八日,阿飞军先锋赵玉、宋定军攻击古驿,初战不利,退守阳陵陂大营。

    消息传来,荆襄大震。

    刘表以及蔡氏、蒯氏等当地大族的使者纷纷赶赴樊城,询问前线战况。

    他们都只见到了留守樊城的副军师田丰和镇军大将军府的长史杜袭。

    田丰以充满信心的口吻告诉大家:“飞帅已亲引大军前去迎敌,诸位大人请勿担忧,静待捷报。”

    各家使者都心怀疑虑而退,惟有刘表本人的使者被杜袭暗中留住。

    晚上一起吃饭,杜袭把那使者专门介绍给田丰,姓繁名钦,乃襄阳著名者,现在军中担任从事中郎,颖川人,和杜袭乃是同乡。

    繁钦举杯道:“从前我屡次在刘荆州前推荐你,你却怒发冲冠,说什么要龙蟠幽薮,待时凤翔,差点因此跟我绝交,一闪身,你潜逃去了长沙。如今你委身飞帅,得任重职,可是时候已到了么?”

    杜袭道:“正是。飞帅仁义智勇,无一不备,真乃拨乱之主。小弟正欲与兄长相约,共成大事。”

    繁钦翻着眼看他,过了一儿,点点头:“你可知道,伯然也曾遗书于我,要我去投曹操。”

    杜袭一怔:“赵俨?什么时候?”

    繁钦与田丰轻轻碰杯,表示礼敬前辈,道:“便在前日。他在信中说,曹丞相应期命世,必能匡济。言谈口气,便与你一般无二,呵呵。”举手喝干。

    “哦?”

    繁钦道:“你知道么,此次曹军中两位护军,其一便是伯然,他现下便在古驿寨中。”

    他说的伯然,便是曹军护军赵俨,字伯然。

    杜袭倒吸一口冷气,面色微变,身体前倾,低声问道:“兄欲如何?”

    繁钦看看他,又看看田丰。

    田丰轻捻其须,静不为言。

    繁钦忽然笑了起来,一饮而尽,放下酒杯,道:“子绪,我知你实在,也不与你诳语。其实田老已知我之心意。我既然专来看你,自有所思量。若无飞帅,我定当去见伯然。”

    杜袭放下心来,道:“那是自然。没有飞帅,我也和兄长同去的。”轻轻一叹,道:“昔日你、我、伯然三人,通财同计,合为一家,那是何等亲密。不到这一回,却做了对头。”

    繁钦道:“造化如此,你也不用太过伤感。曹军势盛,而伯然性情刚毅,深通韬略,熟悉荆襄之情,你要多与飞帅进言,不可轻视。”

    杜袭点头,道:“我主知人善任,从谏如流,又有元直相佐,兄请放心,此次纵不得吞灭敌军,亦当令其知道,我军之不可胜。”

    繁钦哦了一声,道:“子绪,我听说飞帅前锋与曹军交战,大败而回,可有此事?”

    杜袭道:“是的。忠骑军与敌野战,略有损失。”

    繁钦道:“听说出战的是飞帅麾下最强的两位骑军大将,可是?”

    杜袭又点一下头。

    繁钦疑道:“那我就不明白了,子绪之言,依据何在?”

    杜袭道:“初战失利,正是我主之策。兄岂不闻: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荆襄军承平数年,乃久旷安乐之卒,将不知兵,兵不知将,今初遇百胜之强敌,自然需要有个适应的过程。所以我主令赵玉校尉、宋定司马这样有经验的将领出战,其意不在胜负,而在令将士适应战场的气氛和侦测敌人的虚实而已。这一仗虽然不利,但却击伤敌大将史涣,双方伤亡之数,亦大抵相当。”

    繁钦道:“不过忠字营一下后撤三十里,却是为何?”

    杜袭和田丰相视而笑,道:“此我主诱敌深入之计也。兄长日后便知。”

    繁钦释怀,道:“如此我就放心了。我们在襄阳城中,都在眼巴巴地看着飞帅呢。”站起身,道:“我这就回去禀报刘荆州。”

    杜袭忙拉住他,道:“且慢,我尚有一事,要请兄帮忙。”

    繁钦道:“何事?”

    杜袭看看田丰。田丰道:“繁大人,是这样的。我军欲在汉水两岸架设十余座浮桥,以利于粮草兵器辎重人的调拨,同时也令敌军看到,我军阵势的强大完,不可轻侮。”

    繁钦犹豫道:“此事重大,我得请禀刘荆州……”

    杜袭道:“这件事刘荆州已经知道,而且同意了。但我和田公担心襄阳城中有人暗中作梗,所以……”

    繁钦道:“哦,若如此,易事耳。襄阳北关守将邓义是我妹婿,我回去时,顺道知他一句便是。”

    杜袭大喜:“如此,弟先谢兄长。”招来一将,乃是张南,道:“架桥一事,由张司马率一千军负责,我欲让他随兄长去见见邓将军,先沟通联络一下感情,兄长看方便么?”

    繁钦看看张南,觉得还顺眼,点头答应下来。

    送走繁钦和张南,杜袭和田丰互相看看,田丰笑道:“幸好此次来樊城的是这位繁大人,不然就没这么顺利了。”

    杜袭道:“正是,我一见是他,心就定了。刘牧那边,暂时应该不再动别的念头。”

    田丰道:“天助主公,一举两得。既解决了浮桥之难,又熟悉了襄阳北城将领。”低声在他耳边道:“子绪,此事切记保密,必有后用。”

    杜袭道:“是,田公。”

    田丰点头:“不过关键还在主公他们能够稳住阵线,否则一切都是白费力气。曹军携百胜之威,兵雄将猛,又不乏智谋之士为助,不但现在,以后在很长时间里,恐怕都将是我军的第一强敌。赵玉他们第一仗能够打到现在这种程度,我已很是满意了。子绪。”

    杜袭道:“田公,如何?”

    田丰道:“此间之事,我已全部安排停当,今夜我就赶去偃城,去主公和元直,重新顿防御部署。樊城军务,就托付给子绪和霍峻将军了。”

    杜袭非常明白他的心情,道:“是,请军师放心。”

十八、故人来使

    十月九日。

    阳陵陂大营。

    深夜,徐庶正与杜似兰于中军大帐商议昨日之战,外面有人来报,田军师到。

    徐庶看一眼杜似兰,笑道:“老头坐不住了。”

    二人忙出去迎接,没到门口,已接着田丰。

    田丰定睛看看他们俩,过了一儿,才道:“居然能笑出来,还好,还好!”

    徐庶笑道:“谋定而动,自然成竹在胸。元皓兄那边也还好么?”

    田丰边走边说,将樊城的情况略说一遍。

    各自就位,田丰问道:“昨日敌军如何布阵?”

    徐庶打开地图,指着图中方位道:“曹军分三军下寨,最前方是徐晃军,位在古驿镇前西南一里,古驿镇中是张郃军,其后东北半里,是乐进的营寨。”

    田丰道:“嗯,自恃强横,这曲蛇之阵还算正常。”

    徐庶道:“我军前锋出动的都是骑兵,分为两军,宋定一千军在左,赵玉两千军在右后三里,前往徐晃军挑战。徐军三千人出寨迎击,与宋定军混战。对方战斗力颇强,但似乎过于轻敌,没有料到我军能够缠战,结果赵玉生力军从敌军左侧中段冲击,截断徐晃军的前后联络,重伤徐军带兵主将陷阵校尉史涣,先将其后军击败。然后回过头来,与宋定前后夹击徐晃,作战占据优势。”他一边说着,右手一边在地图中指着相应的位置。

    田丰注意到他手背上包裹着一条白布,道:“元直,你的手怎么伤了?”

    杜似兰道:“是宋定司马干的。”

    徐庶笑道:“其实怪我,要不是我非要拦他,他也不抓我了。”

    田丰微一蹙眉,道:“到底怎么回事?”

    杜似兰道:“田公,是这样的。我军夹击徐晃军,即将大胜之时,张郃军已绕到宋司马军身后,突然发动袭击,宋司马人少,支持不住而撤。赵玉校尉独力对抗敌方两路悍军的攻击,十分困难。军师此时下令鸣金,而魏延司马已率军在半途接应,赵玉校尉趁势一冲,突了出来。曹军见我军阵势齐,也没有穷追,双方各自收敛完自己的死伤战士之后收兵。军师见敌势强劲,命放弃前寨,全军退回阳陵陂大营,宋司马不忿,非要率军再次出战,徐军师拦阻,被他抓伤了手背。”

    田丰道:“原来如此。”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徐庶道:“宋司马久在军中,熟知军规。他只是一时愤怒,我即使不拦,他也不可能贸然出营向敌军再度挑战的。”

    杜似兰道:“那也未见得。军师,田公,依我看,须重重惩罚宋司马,以为警戒。否则日后大家都这么不听号令,气怒之下竟然敢伤害主将,还如何指挥?”

    田丰连连点头:“不错,正是如此。我建议立刻设置军营司法官,由杜营主兼任。”

    徐庶皱皱眉,左手轻轻按住右手手背上的伤口。

    田丰看他一眼,正容道:“昔日袁本初军,猛将多有,勇士林立,但军纪废弛,赏罚不明。所以颜良、丑等骄悍之将先后白马授首,而张郃、高览等也以不满本初因人施法,心怀怨望,其后稍有差池,便转身投敌。前车之鉴,不可不防微杜渐。”

    再看徐庶一眼,又道:“敌军如此强大,宋定却能败而不馁,十分难得。但军中赏罚,赏是为了劝人去做某种事,罚是为了禁止人做某种事,所谓‘王者以刑禁,以赏劝’。手段虽然不同,目的却是一样,都是为了使全军上下进退如意,似心役臂。宋定勇猛作战,当奖赏,但不听将令,按律必罚。”

    徐庶眉头舒展开来,道:“元皓兄,我明白了。原来我是敌军确是强大,我军像宋定这样的将领又极其缺乏,气可鼓不可泄,不欲因惩罚他而令将士误解失望……嗯,不过,我同意你的意见。并请杜营主兼任军中司法官。”

    “主公以为如何?”田丰他忽然回头,向内帐问道。

    杜似兰一怔,笑道:“田公如何知道主公在内?”

    田丰道:“大战方起,主公如何放心得下?而且今日我在偃城一天,什么事不知道?”

    哈哈笑声中,我从里面出来,后面跟着司马吟。

    “军中大事,几位军师做主便是,我自然都是同意的。不过,”我凝目去看杜似兰,“小兰现在要指挥汝南营,又要组建刺奸营,身任多职,是否力有不逮?”

    杜似兰脸上微红,道:“主公,不妨事,汝南营的事有瑞叔,我现在其实已经很少管了。单是刺奸营,事情并不是很多。只要主公给我两名副手,军中司法,并不为难。”

    我道:“你看谁可以帮你?”

    司马吟道:“我推荐白风小姐。昨日若非白小姐将敌人主将史涣打下马来,玉弟虽勇,也难以击溃史涣军,又在徐晃张郃两将夹攻之下安然而撤。白小姐武艺高强,作战勇敢,又机智过人,善护主将,军中无不钦服,有她相助兰姐,必无再敢藐视军规之徒。”

    杜似兰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不错,白妹妹若肯助我,我当然是求之不得的。”

    我皱皱眉:“她啊?”心:“白风那丫头这两天不是就要彻底清醒过来了么?你们就这么放心?哦,小兰的说法,其实也不确定白风肯帮她。”道:“小兰,还有谁可担任你的副手?”

    杜似兰道:“除了白妹妹,只要主公再把阿袖妹妹给我做副手便可。”

    我心:“你要安抚白风,你就直接说好了,又拉着桓袖作甚?军中司法官,居然三位都是女将,成何体统?”

    转念间忽然起,我真糊涂了,怎么忘了小赵玉这茬儿了?

    抬头看看徐庶:“元直以为如何?”

    徐庶沉吟半晌,道:“主公决定便是。”

    踢皮球啊?看看徐庶,有点苦着脸的样子。

    其实我知道,这一个月间白风行踪诡异,十分前卫,颇令他们费解,所以他们现在对白风醒来之后的心思,真是摸不准。

    对他们来说,白风就是一颗还未爆炸的定时炸弹。

    虽然他们不知道什么叫定时炸弹。

    我道:“那么元皓兄此议通过。任命小兰兼任我军司法督,白风和桓袖二人,担任左、右司法都尉,辅佐小兰。择时不如撞日,今天就上任。”

    杜似兰有点兴奋,道:“是,主公。”

    徐庶道:“不过阿袖尚在襄阳……”

    我道:“明日我抽个时间,去接她过来便是。”

    徐庶哦了一声,不再多言。

    我看看他和杜似兰,忽然起件事,随口问道:“刺奸营的事,现在如何了?”

    杜似兰笑一笑,道:“我已和黑帮主取得联络。”

    说了这句,她便不肯多说。我也就不再追问。

    反正她办事,我放心。

    而且,现在军中大事,我是能推就推,能躲着决不拦着。

    田丰道:“主公,元直,下一步曹军必不肯善罢甘休,近日或许有一场大战。新野、樊城这一带地势平坦,我军既然已达到了解敌军的目的,此后只合坚守,以趁敌人之隙,不宜再强与敌军正面野战。”

    司马吟和杜似兰一起点头称是。他们是与曹军有过交道的人,但因为双方从来没有正面硬撼过,所以一直对曹军的野战能力有所轻忽。经过昨日一战,才深切感受到曹军铁骑的勇悍强劲,相比之下,己方的战斗力就令人失望多了。

    杜似兰道:“幸好主公和军师及时来到阳陵陂大营,要真按我的主意,让蔡勋、魏延这些襄阳的将领领兵出去挑战,骤然遇到徐晃、张郃这种敌将,他们恐怕就回不来了。”

    我道:“那不能怪你,我和元直都在曹营里呆过,不说别的,他们的战马比我们都高过半头,矛槊也长出半尺,这种野战体的劣势不是短时期就能追赶上去的。”

    杜似兰瞥我一眼,示意领情,眉间颇有媚色。

    我一笑,心底热了起来。

    徐庶道:“我们现在兵力不少,将领如赵玉、宋定、魏延等也非常耐战,要守住应不是太大问题;不过曹军势众,却要防范敌军一面牵制我们,一面派奇兵去攻偃城和樊城。”

    田丰道:“偃城与阳陵陂互为臂助,敌军自然不忘记。不过我来之前,已说服霍峻,让罗蒙先生前去偃城,协助蒯奇守御。至于樊城,我也已安排妥当。嗯,我,等这一场守卫之战打完,曹操应该就知道我军的潜力了罢。”

    徐庶很是欢喜:“这一月里元皓兄真是费心了。本来我最担心的就是蒯奇军。罗蒙先生精研卫城护寨之道,他果能尽心,加上李严都尉之助,偃城就暂可无忧了。”

    田丰笑道:“若非前敌军情急迫,霍元邈才不肯放他这密友去冒险呢。”

    我撇撇嘴,心:“稀罕么?”

    九月中,赵玉接回新野军,我在偃城与霍峻、罗蒙、李严都见了一面。

    对他们三人,我还是都很愿意一交的,虽然隐隐对罗蒙怀有一丝本能的排斥。但没到见面之后霍峻对我特别不友善,说话咄咄逼人,透着一股明确的猜忌之意。徐庶要安排新野军在偃城驻扎,被他一口拒绝,非要全部带去樊城休。李严去前线作战,他也只肯分五百军给他,把李严差点给气晕了。

    本来我就不喜欢罗蒙没事就朝杜似兰看的眼神,霍峻这么一搅,更是恼怒,当即拂袖而去。徐庶只好让霍峻回樊城,由田丰去协调。李严则留在偃城。

    杜似兰无奈地看我一眼,冲徐庶使个眼色。

    徐庶意,伸个懒腰,瞅瞅司马吟:“又输了吧?”

    司马吟不好意思地笑一笑,道:“兰姐,三路。”

    “哦,才输了三路?不错啊!”徐庶很诧异地插嘴说道,“三天前连一百手都撑不到,这么几天就能进步如此,不错不错。”

    我道:“元直错了,司马兄弟是赢了三路。”

    “啊?”杜似兰和徐庶都不能置信地看着我,再看看司马吟。

    “呵呵,也是我下得时间久了,一个大意。不过司马兄弟进步确实神速,我也很意外啊!”我差点说出“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这句俗话来,还是不要去抢人吕蒙的专利,忍了忍也就罢了。

    不过起专利二字,忽然醒起一事,低声对徐庶说了一句,徐庶也是眼前一亮:“主公醒的是,韩兄早给我专门做了一件,我却忘了这事,真是不该。”

    我哈哈大笑,道:“如此作战,我军必胜啊!”

    “正是。”

    “主公,不如你和司马兄弟再来一局?”杜似兰见我转恼为喜,也高兴起来。

    “怎么样啊,司马兄弟?”

    “主公,兰姐,已经很晚了啊!”

    “是不敢下了吧?嘿嘿。”

    “……主公,请指教。”司马吟立刻跑进去,把棋盘、棋子又取了出来。

    “这才对嘛!呵呵,这局我可不让了,我们来猜先后手。”

    “是,主公。”

    徐庶和田丰含笑看着我们摆好势子,握枚猜先,心中都在:“和曹操这一局,目前我们尚是先手在握,不知道如何结局呢?”

    ※※※

    此后三天,阿飞军高悬免战,闭门练兵。

    到第四天中午时分,曹军进军到离阳陵陂不足三里之地安营扎寨,开始试探进攻,派出众多骂嘴,寨前骂战。

    回击他们的是十数支尖啸的强弩。在惨叫见血之后,那群口舌之徒急忙掉头而窜,退到三箭之地外继续操练,不过这边寨里已经几乎听不见他们的咶噪声音了。

    第五天,曹军的攻势达到。一上午就连续发动三次猛攻,连中午吃饭时都毫不停息。阿飞军居高临下,以逸待劳,只是严守军寨,不允一兵一卒出迎。

    借着大军的强势,曹军的骂嘴们又开始一轮新的舌战,而且人数几乎增加了三倍。

    满耳噪音的赵玉、宋定等将领都是怒不可遏,强烈要求出寨迎击。

    徐庶坚决制止,他令杜似兰和白风率领一百名刀斧手巡视四营,以收威吓之效。

    最后还是我从里面出来,把这俩主战首领拉回帅帐吃饭,方才作罢。

    又过数日,这天下午,曹军在经过半日苦战之后,攻势稍缓,退后里许,暂停休息。

    一直藏在寨里高地上的小望楼中,以远瞩镜仔细观察敌军动态的徐庶终于看出了机,果断下令出击。

    魏延和蔡勋率领千余马军,两千多步兵,突然打开西侧寨门冲出,楔入正在进食,毫无防备的李通军中,一通乱砍乱伐,把别人盛满干饭的大锅全给捣个精光,随即步骑互相掩护,穿营而出,返回自己寨中。李通暴怒,也不吃饭了,立刻率军攻寨。

    寨中观战的徐庶明察秋毫,随即再传一令。倒霉的李通又被更加愤怒的赵玉、宋定骑兵冲击扭杀,大败。后面的护军刘晔得到消息,急率乐进、徐晃两军上来接应。赵玉等人一股怒气也发泄得差不多了,见好即收,得胜而归。

    负责总指挥的曹军主将曹仁审时度势,见敌寨战术灵活,攻守兼备,并非一味死守,自己若仍如此强攻,前景未明。和夏侯惇、张郃等商议之后,军而去,北退十里而止。

    这一战下来,包括赵玉、宋定在内,众将士对徐庶的指挥艺术颇感佩服,从此都不再随意吵闹。

    ※※※

    帅帐中,徐庶在我身边坐着,直摇头。

    不到远瞩镜如此厉害,陆战竟然也能先立一功!

    田丰因为连日休息欠佳,颇感疲倦,先去自己的军帐歇息去了。

    杜似兰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司马吟。

    “主公,军师,偃城方面来报,昨夜有两股敌军接近,其中一股数百人的敌军潜入城下,被罗蒙先生发现,蒯奇出城打了个突击,把他们打散了。另外一路向西而去,去向不明。”

    “哦,”我看看几上地图,“元直,看来不出元皓兄所料啊!”

    徐庶笑道:“让他们来吧,呵呵!主公你看,他们一定是通过龚家滩的水道攻击樊城,子绪和霍峻他们正在那里等着呢。”

    “小兰,从水路去袭击樊城的是不是赵俨?”

    “啊,主公,这个还不太清楚。”

    徐庶道:“不用问,应该就是他和于禁去的。”

    杜似兰讶道:“军师如何知晓?”

    “襄阳的地形,曹军中他应该是最熟悉的一个。”徐庶看看我,一笑,“而且最近几日我反复瞧看,都没看见他和于禁的旗号。”

    “有几天了?”

    “三天。”

    “那就没错了。”我心:“新式发明就是厉害,曹仁,赵俨,任你等作战部署如何机密,你们做梦也不到,居然有远瞩镜这种东西泄露了你们的天机。”

    “呵呵,现在我们就等着,不知道子绪能不能见到自己的老朋友呢!”

    “希望如此。一到了水里,曹家铁骑可就没有半分施展的余地了。”

    杜似兰笑着对司马吟道:“说不定霍峻也能碰到自己的老朋友呢。”

    司马吟没听明白:“谁?”

    徐庶道:“你说孟达?嗯,也有可能。”

    司马吟道:“哦,原来是那家伙。他也在军中么?”

    杜似兰道:“前些天小玉说曾在军中混战时瞥见他一闪而过,最近都没看到。”

    “哈哈,真是期待啊,希望两对老朋友都能见到。”我哈哈大笑。

    杜似兰道:“主公,那我们先出去了。”

    “你们去哪里啊?”

    “我和兰姐去找白风。”司马吟的脸忽然红了。

    杜似兰扫他一眼:“晚上主公可否和我们一起吃饭?我把小玉也叫来。”

    我同意:“没问题。”

    杜似兰和司马吟先走了。

    回过头来,我问徐庶:“韩暨最近研究得如何了?”

    徐庶道:“嗯,他最近正和铁挺他们日夜不停,对楼船做着最后的改进,霹雳砲恐怕要再等一等了。”

    我点点头,道:“楼船,有点难。”

    徐庶叹口气:“是啊,但楼船轮踏脆弱和容易搁浅终究是我水军最大的心病,这问题不解决,陆兄弟他们也不得瞑目啊!”

    我道:“不过我对这事不报太大希望,楼船本来就不是浅水小沟里跑的东西。水军的问题,最后还是得拿钱来解决。”

    徐庶看看我,道:“主公是说多买各种船舰,组成配置均衡的舰队?嗯,确是最完善的方案。”

    我道:“元直,你跟他们说,弥补楼船的缺点,尽力而为便是,别把自己逼死,这边只要顶住了曹操,要多少钱都有的。霹雳砲的问题关系到我军未来的攻击力量,马上就要用的,希望大家能多费点心。”

    徐庶恭恭敬敬道:“是,主公,我立刻把你的意思告知韩暨他们。”

    我对他道:“晚上别走了,把元皓也一起请过来,大家一块儿吃晚饭吧,等着樊城那边的好消息。”

    晚上,大家一起吃晚饭。

    在座的,除了徐庶田丰两位军师,还有二男二女,杜似兰、白风、司马吟、赵玉。

    年轻人在一起无拘无束,席间十分热闹,大家一边吃,一边说个不停。

    白风叫嚷得最凶,把司马吟和赵玉都教训得几乎无言了。个帐里就听到她“呱几呱几”贼贼地笑声:“吃饭如战场,有三大诀要:第一,要一边教育对方一边迅速抢夺饭菜,所谓‘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是也;第二是一定要练成吃说并用的快嘴,把对方教训服了的同时,肚子也吃饱了。”

    赵玉郁闷地看看桌上一只空空的菜盘,那本来是他最喜欢吃的红烧猪蹄,因为被白风一通胡说瞎扯侃晕了,再低头看时已经没了。

    司马吟道:“第三是什么呢?”

    白风瞟一眼正怒目而视,张牙欲噬的赵玉:“笨蛋,最后当然是赶紧闪了,不然等着挨揍啊!”眼睛狡黠一转,惊道:“那是谁?”

    赵玉一回头。白风身体已离开坐席,从后帐门跑了。

    空旷之地,只留下她得逞的奸笑声。

    赵玉情知上当,追之不及,气哼哼的不依不饶:“死丫头,下次抓着你,非打的你一脸包。”

    司马吟低头一看,自己爱吃的白菜豆腐也已是盘上见底,不禁一呆。

    我和徐、田两位军师及杜似兰都笑了。

    这白风,越来越疯了!

    帐帘一挑,魁梧的过千山匆匆进来,禀道:“主公,曹操有使来访。”

    我一愣:“曹操的使者?”

    徐庶和田丰互看一眼,徐庶道:“被元皓兄料到了。”

    田丰叹了口气,脸上表情颇为复杂,既有得计的欣慰,又似有些心惊,缓缓道:“可是,真是不到,曹操居然来的这么快!”

    我道:“北方他落了下风,这边也没占着便宜,自然要急于求变,扳回先手了。”

    徐庶和田丰不约而同叹了口气。

    这一个月北方传出许多惊人的消息,最令人震动的是,据说池早和真髓秘密进入邺城,和袁绍次子袁熙合作,拥立汉献帝,发动兵变,软禁袁绍、袁谭、袁尚父子三人,杀审配、辛评兄弟、蒋义渠等数十名武重臣,压服诸军。池早自任丞相,录尚书事,袁熙出任大将军,沮授为太尉,赵温为司空,华歆为御史中丞,杨修为代尚书令。袁氏与黑山军尽释前嫌,封张燕为骠骑将军,真髓为车骑将军,两家强强联手,声浪冲天,势力之盛,顿时盖过风头正劲的曹操集团。

    我们君臣诸人也曾反复研究这越来越不稳定的天下局势,各有不同看法。

    实际上,虽然袁、黑联军势大,但曹操集团战争能力却是极强,双方争夺起来,确是未知鹿死谁手。

    不过大家比较统一的看法是,这局面目前对我们来说,是大大的利好消息。

    徐庶最后道:“他既来之,我便安之。”

    帐内人等一起点头。

    我对千山略一示意,道:“请。”

    过千山应诺一声,转身出去。

    我没有到的是,曹营的使者,竟然是他。

    虎豹骑副督帅,破敌中郎将,典满。

    他带来的消息很简单,却让我吃惊。

    典满说,曹操本人已至古驿镇,他希望能和我见上一面,谈上一谈,地点由我定,在阳陵陂最好,樊城里也行。

    曹操此人,真是神鬼莫测。

    这边还在打着仗,他居然就到敌营里去和敌人聊天。

    我叫起赵玉,然后我们三人一起到了另外一个帐中,一叙离别之情。

    正式的公我看都没看,便都交给徐庶。

    大方向早就定好了,具体的应对之方,自有几位军师去动脑筋。

    有他们两位,加上杜似兰,再怎么样也有应对之策。

    ※※※

    典满胖了!

    这是我和赵玉最一致的感觉。

    赵玉揪着典满胖嘟嘟的脸蛋,使劲地捏着,问他:“你天天都吃什么啦,吃这么多肉?”

    典满被他掐得哇哇叫,连声道:“飞帅,飞帅,你管管他,快管管他啊!”

    我坐在一旁,摇头笑道:“你们的事,我才不管呢。不问可知,小满一定是当了大官以后,贪污受贿,克扣军饷,才养得这么膘肥体壮的。”

    典满一边挣扎,一边苦着脸分辩:“没有啊,飞帅您知道的,在丞相麾下,我们哪里敢贪污受贿,克扣部下的军饷啊!”

    我道:“这倒也是。不过,咱们也不过就那么一年多没见,你怎么忽然就多了好几十斤肥肉啊?”挥挥手,道:“玉儿,你也掐得够了,饶了他罢。”

    赵玉笑嘻嘻地放开了手。

    典满一面揉着脸,追打着赵玉,一面道:“飞帅,小满真没有克扣一毫将士们的军饷啊!他们当兵那么苦,我哪儿忍心呐!贪污受贿,更没有了,像我这种等级的军官,军营里比比皆是,谁行贿也找不到我这儿来啊!”

    赵玉一边逃,一边道:“谁说的,你现在出息啦,是虎豹骑的副帅,多威风啊!”

    他身子灵活,溜得奇快,典满身子比以前笨重了许多,就追不上他了,脚步一顿,停下来。

    我道:“都别玩了,坐下来歇歇。”舀了一杯蜜水,递给典满。

    又舀一杯给赵玉。

    典满扭头回来,一屁股坐下,喝一口,啧啧两声:“好甜。”

    赵玉远远蹿过来,伸手接过,随便喝了两口,便扔下耳杯,挤靠着典满坐下,左胳膊个搭在他肩膀上,问道:“怎么昨天打仗时没见到你,今天你倒来了?”

    典满道:“我跟着丞相,是今天下午刚到的。听徐晃、张郃那帮孙子说,你跟他们打的,打得还真不错。”

    赵玉道:“哦,又挖苦我吧?昨个儿我可吃了亏。”抬脸冲我道:“飞叔啊,咱们那兵也太差了,一接上仗马才惊了几十匹,人倒先掉下一百多号,平时都吃稀饭的?”

    我道:“是啊,这不正准备着明天开始练嘛!小满现在又来了,他的虎豹骑更厉害,这样子更没法打了,明天就继续免战高挂,你先把他们练仨月,再拉出去试试。”

    典满忙放下耳杯道:“飞帅,不用啊,我可不跟小玉打。丞相这次来,就是跟飞帅握手言和,我们两家不打仗了。”看我一眼,道:“再说,小满怎么敢跟飞帅动手?”

    我心:“真要到动手的时候,你也没办法。”不过这一句试探下来,我心里更有数了,看来曹操确实不愿再打了。也是,北方池早那边闹腾得正欢,我们早估计到曹操早晚要先顾那边,献帝被人抢走了啊!

    命人摆上菜饭,边吃边聊。

    典满真能吃,一连吃了七大碗,还嫌不够。

    赵玉都看傻了,道:“典哥哥,我知道你为什么这么胖了,你饭量真是长进太多了。”

    典满嘴里含着满满的饭菜,嘎吱嘎吱嚼着,含含糊糊哼了一声。

    赵玉斜着眼,道:“就是不知道你武艺有没有长进啊?我瞧恐怕是不中用了吧?”

    典满牛眼一瞪,几口吞下饭,清清嗓子,道:“玉兄弟,我们出去比试比试?”

    赵玉两眼一亮:“好哇……”

    俩人立马都站起来了。

    我忙挺身喝道:“打住,打住。这么晚的天,你们瞎练什么?坐下,坐下!”

    典满和赵玉互瞪一眼,慢慢坐下来。

    我道:“小满,这次曹丞相来,咱们以前的弟兄都来了么?”

    典满点点头:“嗯,大部分都来了。除了李齐还在许都当差,曹纯督帅,宋亮,曹休,大家都来了。”

    我点点头,精锐全齐,这是示之以威啊!忽然忆起公孙箭:“他要在就好了,那就齐全了。”

    典满道:“还有那小胖子夏侯霸,飞帅,您还记得他么?他现在也在我部下当都尉呢。”

    我一愣。

    夏侯霸?我怎么能忘记。

    那天他们是两兄妹一起来的啊!

    赵玉见我脸色一变,知道我又起谁了,瞪典满一眼:“都还有谁啊?”

    典满道:“还有……还有……”黑脸一红,神色忽然有点扭捏。

    赵玉都很是奇怪,道:“典哥哥,你脸红什么啊?我刚才夸你半天饭量,你都没红一点点,怎么现在跟猴屁股似的?”

    典满支支吾吾,嘴里咕哝着,到底说些什么,我们俩都听不懂。

    帐外忽然有人笑道:“飞帅,小玉兄弟,我来替他说吧。”帘子一挑,进来一个人,圆圆的脸蛋,眉目大方纯净,做侍者打扮。

    我看了两眼,才认出来,竟然是女扮男装的张凤。

    心中暗吃一惊,怎么是她?

    张凤是我军在北方的首席情报官,眼下池早、真髓等人在河北翻天覆地,照说她应该指挥属下,加紧工作才是,怎么独自一人,跑到襄阳来了?还是跟着曹操、典满一起来的?

    典满回头见她进来,忙站起来,上前拉住她手,回头对我道:“飞帅,她……她是凤儿!”

    张凤笑眯眯拉着他,一起走过来,坐了下来,才放开他手,道:“你可真够傻的,飞帅早就认识我啦!”

    我心头一动。张凤喜欢典满,我早就知道,上次在伊川,她送信给我时就跟我悄悄说过,要先去陈留看望典满,我的私事她居然也清清楚楚。那时候我就知道,他们的关系非同一般!现在看来,进展还非常顺利。

    不过眼下我军和曹操军属于对立状态,她身为我军情报官,到底做何打算呢?

    赵玉大瞪着一对小眼,这时候才恍然大悟:“你是我阿樱婶婶的那个师妹?啊,你们……”

    张凤笑道:“小玉兄弟,以后我就随满哥这么叫你,好么?”

    赵玉看看我,又看看她,不知道如何接话。

    典满直直盯着我的脸。

    这时我心中已通了一节:“女生外向,自古以来都是一样。没见以前那些小说影视里,只要是敌对势力之间的男女爱情,最后都是女的跟男的跑了么?我又何必棒打鸳鸯,两头不落好?”慢慢舀一杯蜜水,递了给张凤,微笑,道:“那当然好。大家都是好兄弟姐妹么!”

    张凤轻轻松了口气,双手接过耳杯,眼里都是感激之色。

    典满则长长舒了一口大气,连连点头:“对,对,大家都是好兄弟姐妹!”

    张凤对他道:“满哥,你跟小玉兄弟也许多日子不见了罢?”

    典满道:“是啊,我跟小玉去年在官渡分开,有一年多了。”

    张凤瞪他一眼。

    典满莫名其妙:“是一年多啊,一,二,一年两个月了呢!”

    赵玉看看我。我点点头。

    赵玉一把拖起典满:“是啊,走,咱们到外面,让我看看你的戟法和内力退步到什么样了?”

    典满大怒,心上人面前,丢不起这人!当即回道:“走就走。”

    走了两步,回头再看我和张凤一眼,忽然明白过来,讪讪冲我们俩笑了笑,顺手抽了赵玉一脖子:“死人!”

    赵玉哼哼着:“看谁变死人。”

    俩一块出去了。

    我看着张凤,道:“小凤,你是阿樱的师妹,又是我的救命恩人,什么都不用说,我永远当你是我的好妹妹!”

    张凤嘴角动了动,过了好一儿,才道:“飞大哥,你太好了!我……”大眼眨了眨,隐隐有泪光闪现。

    我道:“嗯,上次见面,咱们已经是兄妹了,大哥对小妹,当然要好一点了。呵呵,当然,我怎么也比不了小满的。”

    张凤脸微一红,嗔了一声。

    我道:“对了,令师现在还好么?”

    张凤眉头一蹙,伸手揉了揉眼睛,抬头正视我,道:“大哥,我已经和师父彻底决裂了!”

    啊?你和淳于宾闹掰了?

    虽然我是未来人,能够体谅她的心情,但也忍不住吃了一惊。

    在古代,张凤这种行为,那叫背叛师门。古人讲究什么“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两汉时更是以孝治天下,这叛师背父的罪名,可令张凤一生一世都抬不起头来。

    “小妹,你清楚了么?”

    “大哥,我全明白。”张凤道:“大哥,师父他性情如何,你其实也很清楚。他……他真不把我们当人!”

    我点点头。淳于宾为人是很冷酷。他大徒弟淳于琼,有一半是死在他老人家手里。

    “你现在的处境非常危险啊!小满知道么?”

    “我还没告诉他,也不打算告诉他。满哥虽然武艺出众,但现在还不行,不论是功力还是心机,单打独斗,他都不是我师父的对手。”

    “可是,他不知道此事,万一你师父找上你或他,岂非更加危险?”

    张凤摇摇头,激愤道:“我顾不了那么多了。大哥,我们一门师兄弟五人,大师兄亡于官渡,犹有可说;但阿樱师姐失子病故,二师兄丧命许都深宫,却全是他一手策划。”忽然揉了揉眼睛,无声地哭了起来。

    “你说什么?”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再说一遍!”

    “大哥,你别着急,小凤这次来,就是要把许都的事,详详细细都跟你说。”

    原来,今年三月初的时候,张凤接到阿樱的一封信,阿樱信上说,她推算日子,大致七月即将生产,欲请师妹来许数月,一来方便照顾自己,二来实在烦躁,姐妹俩一起住几个月,平时也有个人能陪自己聊天解闷。那个时候,也正是曹操、刘备、张燕互相攻伐,河南河北气氛空前紧张的时期,张凤忙得无暇他顾,便向师父求援。淳于宾答应代她去许都照顾徒儿。张凤便放下心去专注操办公事。孰料没过三个月,淳于宾返回邺城,竟然带回阿樱流产的消息!

    张凤恨恨道:“师父说这事的时候,满脸得色,虽然他极力遮掩,我却仍然看出蹊跷。那时我又得到情报,说我三师兄淳于铸现在也正在邺城,但师父不仅不让他回去见飞帅,连我也不让他来见。我就知道有变。不久有天师父喝醉了,言语间露出意思,说他早不愿意再继续跟随飞帅,趁此机,正好转投池早。我吃了一惊,问他为何要如此?他说阿飞此人战场上虽强,但……”擦擦泪痕,犹豫地看我一眼。

    我道:“没关系,妹妹你接着说。”

    “他说飞帅眼光太浅,思虑不周,不留在襄阳设法占据,却跑去长沙四郡那么偏远穷苦之地,而且时机未成熟居然就要跟曹操硬干,找的盟友还都是弱得不行,根本没法利用的家伙。江陵得而复失,更是说明这人实在……扶不起来,我们淳于一门,可不能跟着他自取灭亡。”

    我点点头。心:“原来是被池早说动了心,难怪他一直说要如何如何支援我,却都仅限于口头,从无任何实际行动,连张燕还回给我的淳于铸等人都一直没了消息,原来是被他给拦截了。”对淳于宾的叛变,我并不如何惊讶,本来也没指望了他。惟一惋惜的是淳于铸那孩子,他性情跟他师父完全不同,我还真是挺喜欢的。

    “那时候我真是不太知道池早是谁,只隐约有点影子,似乎是飞大哥的朋友,精通医道。师父趁着酒醉,大夸了他一通,最后说在许都时又见着他,终于发现,他才是能成就大事的新朝贵人。我说你怎么知道?师父说是不是一聊几句就全清楚了,而且陈老神仙还亲口证实了,岂能有假?”

    我问道:“陈老神仙?”别的批评什么的也就罢了,这个人却不能不问一句,那原本是我来三国的最大目标啊!

    张凤道:“是,就是无影陈家的主人。师父一向最信他的话。”

    “哦,原来如此。”我心:“妹妹你错了!其实你师父谁的话都不信,只信现实。”不过这无聊的话就不用跟张凤说了。但陈老神仙的意外出现,却令我心动,不管他说什么对我不利的话吧,起码能知道他的踪迹了,原来这老家伙在许昌。

    张凤道:“师父又说现在阿樱也流产了,曹操没办法再继续以她母子来钳制阿飞了,两边必然要撕破脸面大打起来。趁他们恶战之时,我们便可借机迅速发展壮大。当时我还不信,没到,这几个月间,形势果然就这么变化过来,阿樱姐、二师兄先后离去。现在师父他在邺城,做了池、袁、真三人朝廷的首席国师,得了志了。可是,我们师兄妹五人,却只剩下两个。”

    淳于宾做了池早的首席国师?

    我双手按在面前的案几上,胸中气息不住冲荡。

    小凤分析得不错,你若没有大功,池早岂肯放着公孙谨、赵松等更亲近、更有势力的大族之首不,独把此位让给你做?

    阿樱的流产,阿樱的死,你脱不了干系。

    啊,你这见利忘义的老贼!竟然踩着你徒弟淳于意,还有阿樱的尸体,去谋取一己的私利。

    天下之大,竟有你这种无耻之尤的老狗!

    “咯嚓”一声,那厚实的木几忽然裂开,慢慢中凹。

    张凤担心地看着我,道:“飞大哥,现在池早背靠黑山军之强援,和袁熙在邺城挟立献帝,软硬兼施,已经震服了大部分当地的豪族名士,两军合流之后,属下人才济济,兵强马壮,迟早是大哥你的大敌人。”

    我扶一下木几,把断裂的两半轻轻放好,强自抑制波动的情绪,道:“妹妹,我都清楚了,近月里多亏了你不断传来的消息。我真没到,你竟然是在这种情况下冒险给我传递消息。妹妹,谢谢你!”

    张凤道:“大哥,适才若大哥说一句:‘小凤,你这叛徒!’,大哥你可知道,那对小凤的伤害有多大?大哥,你既然说了‘大家都是好兄弟姐妹’,便不要再对小凤这么客气。”

    我道:“嗯,妹妹,你和小满情投意合,大喜之日,一定要记得来一便函,告诉大哥。”

    张凤脸红而笑,道:“小凤已经没有了亲人,只有大哥了,到时候一切还要请大哥主持呢。”

    我连连点头:“所有嫁妆,都有大哥我。”

    张凤忽然从袖中取出一根竹管:“邺城方面,小凤已好了,我有一心腹部属,十分精明干练,师父却不认识他。我走前已将所有事情一并交代给他。虽然小凤以后可能无法再继续追随大哥,但也不致让大哥断了北地半壁的线。这竹管之中,是那人的详细资料和联系方法。”

    ※※※

    一切聊完,我和赵玉、典满、张凤来到中军大帐,张凤不肯进去,我只好让赵玉留下陪她。

    我和典满走将进去,徐庶已是一脸胸有成竹,把一封回函递给我,道:“主公请看。”

    我看看他,再看看田丰、杜似兰,顺手推回去:“我不用看了,你直接跟小满说吧。”

    徐庶点头,把回函交给典满,道:“典将军,三日之后的申时(下午三点),我主当和汝主在函中地点相,请你回去,把此话转达给贵上。”

    接着又叮嘱一句:“切记,勿忘。”

    典满不认识他,见他这么小心,满怀不高兴,道:“典满记得了。”

    田丰微笑道:“典满将军,若你记错一句,汝主与我主,便无相见的机了。”

    典满吃一惊:“啊,怎如此?”扭头看我。

    我道:“两位军师是说,回函中并无具体时间?”

    徐庶道:“正是如此。”

    典满嘀咕道:“没听说这种回信的。”取了函,转身欲去。

    我道:“小满,我送你出去。”

    典满忙道:“飞帅,万万不可。小玉在外面呢,他答应送我,有他就可以了。”

    徐庶冲我使个眼色。我只好停下脚,摇摇手,看看典满出帐而去。外面赵玉唧唧歪歪,几人声音渐渐远逝。

    回过头来,徐庶笑道:“主公,你猜,曹操的信里怎么说?”

    “怎么说?”

    “呵呵,曹操要封主公为荆州牧。”

    “封我为荆州牧?那刘表怎么办?”

    “刘表调任徐州。”

    “啊哈,这不是逼刘表和我火并么?这种事,我绝对不干。”

    杜似兰道:“不错,曹操这是一意要离间我长沙和刘荆州的关系。我们还要和刘荆州说明,勿中其诡诈之策。”

    田丰道:“不然。”

    我一怔:“元皓兄有何高见?”

    田丰道:“自古有为之君,莫不尊奉天子以顺从民望,成就大业。目前荆州刘表没落,孙权骄纵跋扈而刘璋专横暗弱,曹操虽然彻底消灭他们,但有主公在,以守为攻,无懈可击,他无法在短期内扫荡南方。关中张燕、河北袁氏之力犹强,中原罹乱,寇暴不已,进退都牵动着曹家的根基,一着走错,其祸非小。曹操明于大局,判断清楚当前的形势之后,已有归去之心,所以和主公妥协,亦为明智之举。此番他怀天子之谕要来我军中走马,正是要交好主公,利用主公的快刀,替他缠住二刘孙权。虽然居心奸恶,但对主公来说,却实在是个好机!一旦曹操退去,北方无患,主公便可假其请以据襄阳,借其势而令江南,以朝廷的名义攻灭三吴,进击两川,这样上有忠义的名声,可以藉此吸引更多的人才归附,下可以趁势扩张我军的地盘,打下日后争霸天下的坚实基础。这可是王者之道啊!”

    徐庶道:“元皓兄之言,是为正。”

    我道:“但是……曹操就算是以朝廷的名义下旨宣调刘表,可刘表也不是傻子,他哪里肯去?再说我们大家都知道,献帝现在其实并不在许都啊!”

    徐庶微笑:“主公,对曹操,我们当然可以竭力推辞,坚决不受州牧之职,表明我们不中其诡计之意。但我主可大力宣扬这道圣意,诱惑荆襄之士投向我方,一旦时机成熟,刘表看到众叛亲离,自己的影响已彻底瓦解,自然不得不去。至于献帝被挟去邺城,目前只是谣言乱飞,消息还未令士众广知,而曹操也完全可以再树一个傀儡,所以我们暂时不必,随曹操、池早两位丞相大人去争执好了,呵呵。”

    田丰也笑:“是啊,说不定过几天,池丞相也要来封一遍,那就更名正言顺了。”

    我摇头道:“你们就着好事,就怕刘表先下手为强,把我们给做了,那可就惨了。”

    徐庶道:“这倒也不可不防。不过目前襄阳能打仗的军队都在我们手上,他就算动手,也不敢明来。暗地的行动么,我已和杜营主做好万全准备,主公请放心。其实不管明的暗的,都还得等曹操确定已经完全退兵之后才考虑,早着呢。嗯……”忽然起一件事来,皱起眉头。

    “军师,怎么了?”

    徐庶道:“我忽然到江夏的三弟他们,是否也可以开始准备行动了?”

    我道:“军师是说……”

    徐庶看着我,点一点头。

    我道:“江陵现在情况如何?周瑜在做什么?”

    徐庶道:“密报说他为一举征服江夏,欲向朱治索要五艘楼船不得,而粮草方面也出现问题,目前正陷在江陵内城中,与朱治父子争执不休。”

    田丰了一下,道:“哦,那我们是不是催促一下他呢?”

    徐庶道:“元皓兄的意思是?”

    田丰道:“嗯,江南情况我只略有所知,不过一建议,现有士元在彼,较为方便,许多手段都可一试。比如,柴桑?小乔夫人?”

    徐庶笑起来:“元皓兄果然高见。”

    我一怔,说什么呢?柴桑和小乔有什么关系?徐庶附在我耳边低声解释两句,我才明白过来,心:“你们可真够狠辣的,这是要逼周瑜拼命啊!”道:“曹操一日未撤出新野以北,江夏一日不能正式发动。”

    徐庶道:“主公放心,我得其中顺序。”

    我取出张凤给我的那节竹管,交给徐庶,把张凤的事跟他说了。

    徐庶默默听完,一刹那间,似有失神,然后慢慢说了一句:“是这样啊!”

十九、穷途末路

    十月十八。

    江陵,董允府。

    虽然已是十月中旬,天气日凉,董允还是专门从江陵大库里悄悄弄了一筐冰块回来,以大布覆严,置于书房之内。

    因为他知道,若没有这个,庞统根本就不肯过来吃饭。

    董允到这个,心里就有点窝火,我董允为吏刚直,从来没有贪赃枉法过一回,现在为了请动这庞大少爷,竟然不得不以权谋私。

    唉,我真是有眼无珠,自作自受啊!

    董氏本是南郡大族,但在前几年个宗族就已经全部西迁,搬到刘璋的地头成都去了。只有他因为有公职在身,而他的父亲董和也深谙狡兔三窟之,所以最后的结果是董允独自留在江陵。

    但董和怎么也不到,董允竟然为了庞统而背叛刘表。

    其实也很简单,董允虽然少年老成,但却一直对庞统的判断力有十分的信任,所以当庞统劝诱之下,他几乎没有任何考虑就同意了。

    现在,他有点后悔,当时没有仔细考虑一下。

    早知道孙权是这种人,又何必要弃荆州而从江东呢?

    正烦闷间,凉风大起,一人急急火火闯门而入。

    “休昭,休昭可在?”

    董允一愣。

    “是士元啊,你可碰上我的僮儿?”

    “什么僮儿?”

    “我派人去请你的僮儿啊!”

    庞统摇摇头:“没有。”斜眼一瞥,忽然掀起那大竹筐瞅了瞅,乐了。

    他迈步走上前来,以长袖轻轻在董允头上拍了一记:“你搞什么?”

    董允哼哼道:“为功曹大人准备消暑冰汁啊!”

    庞统看一看他,一旋身,在他身旁坐下,道:“你怎么还记得我以前的习惯?”

    董允道:“那怎么敢忘?你凤雏是何许人也,没有这西域冰水,怎么能请得动大驾?”

    庞统道:“休昭你言重了,回到江陵这一个多月里,我日夜军务繁忙,实是无暇,并非托辞。”

    “有什么军务,要你这闲人忙成这样?”

    庞统微笑:“休昭啊,你这叫怨望哦!”审视他一眼,慢慢贴近他耳旁,低声说了几句。

    董允大惊:“你说什么,阿飞已与曹操秘密达成和解协议?什么时候的事?”

    庞统道:“我刚刚接到密报,马上就来找你。现在曹操军已退到距樊城四十里的古驿镇。阿飞军也放弃了阳陵陂大营,回守偃城,并把俘虏的于禁和赵俨都还给了曹操。”

    董允愣愣看着他:“唉呀,曹操一旦北返,阿飞转回头来,肯定就要前来总攻江陵。这可怎么办?”

    庞统一摊双手,道:“你是本县县丞,居然问我怎么办?我只是江夏郡的功曹,怎么也管不到南郡来的。”

    董允白他一眼:“我,我一个小小县吏,当得什么?南郡的功曹可是潘承明。”

    庞统嘿然道:“是,是,那可是个很能干的人啊!再说除了他之外,那不是有吕范将军么?周泰司马么?实在不行,咱们太守大人不是还有朱然小公子么?那么些个能干的人,咱们瞎掺的什么泥劲啊?”

    董允脸色一沉,默默点点头。

    沉闷了一儿,董允忍不住问道:“你和周将军这两天有什么效果?”

    庞统道:“我才懒得跑呢,公瑾自己去了。照我看,肯定又是吕范那厮接待,然后一顿白话,还是什么也没有。”

    董允道:“唉,情况越来越不妙。等阿飞和曹操的协议一公布,朱治更不再多给周瑜一兵一舟了。”

    庞统道:“你倒是很清楚朱太守的心啊,哈哈哈。”

    董允慢慢往蜜水杯里丢冰块,给庞统沏上一杯冰水,然后递给他,黯然道:“都打了这么好几个月交道了,有什么看不出来。原本以为他是孙策以前的亲信谋主,行事说话当有些分量担当,不到他竟然是这样一个窝囊肮脏人。”

    庞统道:“我亦很奇怪,这样的人,承明何故与其那般亲近?”

    承明是潘睿的字。潘睿和董允一是南郡功曹,一是江陵县丞,都是荆州名吏,江陵重臣。当日周瑜能顺利袭破江陵内城,便得力于这二人为庞统说服,充当了关键的内应。

    董允道:“据说朱治与承明之父昔日有极深之谊,朱治虽然对我等不予睬,但对承明却是器重有加。”

    庞统哦了一声,心:“难怪潘睿这么拼命为孙权出力。”又问道:“他对现在的时局有何高见?”

    董允道:“他能有什么高见?朱治虽然看重他,但军事上的事,却是他儿子朱然说了算,吕范又在一旁帮腔奉承,连周泰都不大敢说话,承明就算有什么高见,也没人听他的啊!”奇怪地看庞统一眼:“这种事情,你怎么不去问承明自己?”

    庞统苦笑,心:“我敢去问他?”

    董允看他神色,有点明白了,道:“那人虽然铁面无私,但对朋友还是很不错的,前几天他还在朱治面前竭力举荐我和你呢。”

    庞统横他一眼,冷笑道:“庞某还不需要别人去推荐吧?”

    董允道:“那是。唉,不过,现在情景,你还不如我呢。本来……唉!”

    庞统放下蜜杯,低声道:“休昭,你还相信我么?”

    董允一怔之下,便断然道:“你我同窗多年,彼此相知。这大江之侧,汉水之滨,我除了父母,就只认你和承明二人。”

    庞统大袖一甩,扬起一股清风,淡淡道一句:“若我与承明大有歧义,甚至势不两立呢?”

    董允被这股风吹得脸上一阵发白:“士元,你……你又做什么?”

    庞统定定看他,一字一句道:“我要再反!”

    董允心头如遭重锤一击,脸上颜色,更加的雪白了。

    他慢慢垂下头,轻叹道:“当日周郎若肯听你我之劝自立,这江陵早就姓周了,哪里轮到他姓朱的来说话?现在朱治权柄已固,爪牙又多,恐怕再要反天,有点困难啊!”

    庞统心:“是时候了。”淡淡一笑:“有兄助我,大事无忧。”随即将自己现在的身份坦然相告。

    董允神情数变,先是惊惶不已,接着皱眉静思,最后他思虑再三,还是咬一咬牙:“治郡县,拢军管民,承明有一日之长;可论到审时度势,识人眼光,我还是信你。”

    庞统沉沉点头,袖中右手轻轻松开缝在袖口上的匕首柄,手心已全是汗水。

    他知道,自己已经令董允失望过一次了,对这次的劝诱,并无十分把握。但他心里十分清楚,没有了董允和潘睿的帮忙,他是绝对无法对江陵有任何法的。潘睿现在已经不太可靠,他只有来找董允。

    他若不允,就只好对不起他了!

    庞统袖中的手贴靠在衣袖上,慢慢吸去汗液,道:“阿飞此人虽然不够果断,而且缺乏政治才能,也许为我兄所不喜。但他为人聪明厚道,善于识才,有此一项,足可成事。”

    董允道:“嗯,我听说了,连张机也做了他的长沙太守,这位飞帅,用人不拘一格,倒真个有不凡的气度。”

    庞统心:“你有这种认识就对了。”道:“休昭你消息闭塞,还不知道吧?你我仰慕已久的河北大名士田丰田元皓先生,现在亦在阿飞军中,任职第二副军师。”

    董允大吃一惊:“连田丰先生也屈就他的副军师了么?”

    “正是,我临回江陵之前,曾暗入阿飞军中,见过他老人家一面。”

    “如此说来,此人当真有些意思。那……周公瑾那边……”

    “公瑾性格清高倔强,眼下虽处困境,亦很难以言辞打动,只有在战场上捉住了他,再论其他。”庞统将阿飞、徐庶定下的以江陵逼江夏,再趁势夺取江夏,反攻江陵的计划略叙一遍,最后道:“有周瑜在,江陵便无法强攻。所以必须先把周瑜和他的族兵逼走,等若一举削弱江陵一半以上的守卫力量。”

    “如何逼迫他?”

    庞统道:“这个你不用操心,我已安排妥当。”

    “那你来找我何事?”

    “第一,江陵城高墙厚,易守难攻。潘睿忠于江东,无可打动。我又身为周郎谋士,为朱治等辈所疑忌。所以到时候,只能由我兄相机行事,为长沙军出力。”

    “嗯,这我知道。”

    “第二,公瑾现在严重缺少粮食,我希望你能办法,弄十日的粮草给他。”

    董允讶道:“什么,你要给周瑜弄十日粮草?为什么?”

    庞统道:“因为现在朱治同意公瑾进攻江夏的计划,却只答应给他十日军粮。”

    董允啊一声:“就算风从人愿,一切顺利,从江陵到江夏也最少需要八、九天功夫,只给十天的粮食,到地方就断炊了,让他如何打仗?”

    庞统恨道:“朱治就是要害死公瑾啊!”

    董允道:“这对我们不是正好么?”

    庞统道:“但是,我们不能让周瑜觉得一点希望都没有啊,那他岂肯离开江陵?”

    董允愣了半天,道:“还真没见过你这样的。为了害人,先给人弄粮食吃。真是妙计。”了一,疑惑道:“那最多给他再弄三日之粮不就够了么?”

    庞统偏过头,沉默不语。

    董允不解地去看他,瞧见他脸上奇怪的神色,忽然明白了,叹道:“你还救他一命是么?多了这七日,他便还有逃脱的希望。”

    庞统深深吸了口气,承认道:“我与公瑾,知音之交!说实在话,要真害死他,很简单。但,那非我所愿也!只要他一起念肯逃,最后必然落到我手。”

    董允犹豫一下,问道:“要不要去试探一下潘睿的态度?他现在主管江陵城南的防务,若得他支持,江陵大事可定,也就不必逼迫周瑜这么冒死出战了。”

    庞统摇头:“此次返回江陵,我和承明见过数面,感觉他现在颇有变化。听说阿飞军在江陵的细作被捉,就是他私下向朱治的情报。我和公瑾都极为不快。”

    董允道:“这件事他是有些过分。不过……”

    正说到这里,忽然室外咚咚几下,有人敲门。

    董允立刻住口,走了过去,打开房门。

    庞统远远看去,只见一个佣仆打扮的少年急急在董允耳旁说了几句什么。董允点点头,赏了他几枚铜钱,让他下去了。

    回过头,董允叹息道:“不用跟承明说了。”

    庞统道:“怎么了?”

    董允道:“他适才率领人等前往大牢,似乎是准备处决王威等人。”

    庞统大惊失色:“什么?”

    董允微微颔首,忧虑道:“他是否对你的计划有所察觉?”

    庞统转动几下眼珠,道:“不对,我的身份除你之外,未告诉任何人。他可能也是得到了北方的最新战况,先行动手准备应变的。哼,咱们走着瞧!休昭,你我按计行事,我现在就回转水军营。”左手一垂,袖中滑落一物,却是徐庶交给他的那面小小铜牌:“这个给你,咱们江陵见。”

    深夜。

    长江。

    大船逆流而行。

    陈江越蹲在前舱左侧,聚精神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夜很静,很静,除了哗哗的水声和偶尔的水鸟叫声,几乎听不见任何声音。

    自上次江陵战,将长沙水军打得一败涂地之后,江陵周围的水域,便再无任何敌船的痕迹。

    但陈江越仍是小心谨慎,生怕出一点点问题。

    因为这次她护送的不是别人,那是她最崇敬的主公的爱妻。

    江东小乔!

    忽然眼光一定,发现右前方一艘斗舰急速驶了过来。

    那舰船上有人厉声喝道:“什么人?停船。”

    陈江越挺身一跃,上了船头,大声道:“江东周夫人在此。”

    对面船上一阵骚动,那人叫道:“啊……是小姐么?”

    舱中,一个清和柔软的声音道:“是周善么?”

    那人惊喜道:“果然是小姐。快,快去通报庞统大人。”

    小乔听得真切,微一皱眉:“怎么报给士元先生,公瑾不在么?”

    陈江越道:“夫人,主公近日一直在城中布置,水寨都是庞统大人巡视指挥。”

    小乔点一点头。

    周善道:“小姐请恕小人失礼!水域崎岖,小人引路,请小姐随我来。”斗舰慢慢左转掉头,当先而行。

    陈江越下令自己的船跟随而进。

    不一刻两船先后入港靠岸,周善引着十余周氏家族里的心腹将领前来拜见。

    小乔摆手:“不用多礼了,公瑾何在?”

    周善道:“将军尚在城中筹办粮草,军中现是庞功曹派调。”

    小乔讶道:“军中粮草,为何要公瑾亲自去筹备?”

    周善很郁闷地抬起头,正要说话,大起,营寨那边庞统已走了过来,道:“夫人。”又看看陈江越:“陈女侠,辛苦你了。”

    陈江越一拱手,看他一眼,并不说话。

    小乔道:“士元,你来得正好。我正要问你呢。”

    庞统苦笑一声:“夫人,请先入馆室内说话吧。”

    小乔看看,江边确实不宜多说,便道:“有劳士元带路。”

    周善等人急忙高高举起火把。

    熊熊火焰,照亮了江陵岸边的河滩。

    庞统转过身,当先而去。

    ※※※

    “夫人,你怎么到这里来了?”连夜赶回的周瑜一见到小乔,忍不住就欢喜起来,微笑在他脸上闪现。

    “公瑾啊……”

    “出了什么事?”周瑜一愣。

    小乔看一眼庞统,道:“这件事我须单独跟你说。”

    庞统意,道:“我出去查看布置。”转身而去。

    直到大门再度闭上,小乔才缓缓道:“玉郎,我说出此事,你千万不要过于激动。”

    周瑜微笑:“俏俏,你的玉郎,可是容易激动的人?”

    他看着妻子憔悴的面容,心中歉咎万分,走上前去,双手握住了小乔的小手。

    小乔被他有力温暖的大手握住,从手上一直暖到心头,她慢慢靠上丈夫的胸膛,感受着他急速跳动的心脏,道:“玉郎,玉郎!”

    周瑜放开她手,准备搂抱她身体。小乔却忽地伸出手来,死命攀住他右臂,叫道:“玉郎,玉郎,别放开我,别离开我!”

    周瑜只好以左手轻轻爱抚她后背,柔声道:“俏俏,别怕,别怕,有我在,谁也不能伤你分毫!”

    “可是你要死了呢?你要被他害死了呢?”小乔从周瑜怀里抬起头,满面泪汪汪的。

    周瑜心中一凛,口中却微笑道:“傻孩子,你夫君虽然姿愚性蠢,却还不知道当今之世,什么样的英雄豪杰能害死我?”小乔与她姐姐大乔虽是一母而生,容貌酷似,但性格却截然相反。大乔温柔贤淑,小鸟依人;小乔性格却比较独立刚烈,自有主见。像今天这样的情景,结婚以来,极其少见。

    小乔的眼中,泪如雨注,流得更欢了:“是啊,是啊,我知道,俏俏知道,我的玉郎,智谋高绝,用兵如神,英雄豪杰斗不过你,害不死你,他们也不真你死,因为,你也是英雄,你更是大豪杰。可是那能害你的人,却不是英雄,也不是豪杰,他是小人,小人!”她忽然“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周瑜以左臂紧紧搂住爱妻,情绪起伏,又怜又爱,连声道:“俏俏,俏俏!”

    小乔痛哭一阵,心情稍抑,她低下头,埋在夫君的怀里,后颈一动一动,不住抽泣。

    周瑜悄声安慰,轻轻抚摸爱妻,心头沉甸甸的,生生作痛。

    他爱娇妻胜过自己的性命,但爱妻的个性,却有点似他,从不习惯扑在他怀里寻求安全。

    小乔今日的反常举止,使他隐隐预感到,情况,大不妙。

    他不住地着:“无论俏俏遭受什么委曲,我都一定要为她讨回公道!”

    直到一刻钟之后,小乔才再度抬起头,后退几步,离开爱人的怀抱。

    她擦干了眼泪,声音恢复镇静,道:“公瑾,你坐下,我有话对你说。”

    周瑜点点头,坐了下来。

    小乔不自然地笑一笑,咬着樱唇,了半天,才道:“我姐……姐姐……她,她刚生了一个女儿。”

    她声音轻得如春风微扬,但传入周瑜耳中,却似重鼓耳鸣。

    “大姐?你说大姐?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这是真的!是……姐姐……亲口……亲口向我承认的。”小乔加重了一些语气,但后面的话却心虚得时断时短,语不成句。

    “啊……那孩子什么时候生下的?”周瑜咬着牙,差点也跟小乔一样几乎要说不出话。

    “就在上月初八。”

    周瑜彻底呆住了。

    大乔的丈夫,自己的兄长孙伯符去年四月逝世,至今已有一年半,这孩子上个月才出生,绝不可能是他的遗腹子。

    他忽然跃将起来,大吼一声,拔出腰中佩剑,咬牙切齿道:“是谁?哪个禽兽狗胆包天,竟敢玷污我江东的国母?”

    他面容狰狞,目光赤红,正如一头被激怒的大兽,狂暴四顾,欲要择人而食。

    ※※※

    室外的庞统轻轻叹了口气。

    周瑜这一声怒吼实在太响,他虽然已经远远躲开,却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公瑾毕竟只是个人,不管他再如何出色,再如何睿智,也有无法忍受,无法冷静的时候。

    而且,他已经忍耐太多,忍耐太久了!

    抬起眼,忽然发觉,身边左右,周善和周营的脸上,也都显出凝神的症状。陈江越远远坐在庭院之中,低着头,却不知在些什么。

    ※※※

    小乔叫道:“玉郎!”

    周瑜脸上肌肉不住发抖,瞪视着小乔。

    “玉郎,你可知道,我听姐姐亲口说出此事之时,是何等的无助,何等的害怕!”

    周瑜看着小乔失去颜色的面孔,心中一动:“俏俏……”

    “玉郎,请你听我说完,好么?玉郎,你坐下来,好么?在我心里,我的周郎,任何时候都是儒雅风流的,恢弘大度的,坦然自信的。”

    周瑜的神情,渐渐缓和下来,他垂下头,佩剑入鞘。

    “俏俏,你受惊了!”

    “不妨事,玉郎。我初闻此事,惊骇之念,只比你多,不比你少。”

    周瑜颓然坐倒,道:“我心中最怕之事,果然还是发作了。”

    小乔一愣:“玉郎,你对此事,早有所感么?”

    周瑜脸色灰白,点一点头。

    小乔看他半天,才鼓足勇气,低声问道:“你已猜到那人是谁?”

    周瑜不答。

    室内沉默了许久,小乔道:“玉郎,江东已非你我可留之所,我们……”

    周瑜失神地看夫人一眼。倏忽间,他下唇上已起了两个豌豆般大小的水泡。

    “我们是否该另择他处隐居,退出这是非丑恶之地?”

    周瑜伸舌轻轻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剧烈的疼痛使他皱了皱眉,神智也清醒许多。

    “如此混乱之世,我们又能退到哪里去隐居?”

    “很多地方啊,听说交趾安宁,我们可以去那里罢?还有西川,成都你不是有一些朋友么?”

    “俏俏!”周瑜无奈地挥了挥手,道,“眼下局势,你还没明白啊!如今战乱四起,人命如蚁,绝对没有任何郡县乡镇,可称安宁和平之地。交趾、西川,现在不过是暂时苟且偷生而已。刀兵大兴,迟早之事。”

    小乔道:“那……玉郎,你说我们去哪里?你去哪里,我就跟你去哪里便是。”

    周瑜点头,神色渐渐坚定起来。他忽然高声冲门外叫道:“来人。”

    脚步响起,不一儿周营推门进来。

    周瑜道:“给我传令下去,明日全军休息,五操全免,各营军士均须留在营帐之中休息,什长以上军官,登上自己的战船查验,要保证能随时启航。还有,再去吩咐伙房,杀猪宰羊,犒赏三军。”

    周营应诺一声,悄悄瞥看小乔一眼,转身而去。

    这时,庞统走了进来。

    周瑜注意到,他手上多出两份信函和一个小布囊,便问道:“士元,有急事么?”

    庞统沉声道:“朱太守飞函,说道已将王威等江陵叛将,包括阿飞军的细作黄叙等七人在内,全部处死,以免后患。”看看周瑜夫妇,补充一句:“下面签署的长官名字,是朱治和公瑾二人并列。”

    小乔怒道:“猜忌之刻,竟已如此了么?”

    周瑜沉默片刻,才长叹一声,自言自语道:“可惜了那少年!”

    拦住忿怒欲言的小乔,续问:“还有什么事?”

    庞统道:“有人赠送公瑾蜂蜜之液汁,士元不敢擅专,特来询问公瑾如何处?”

    “哦,何许人也?”

    庞统道:“阿飞。”

    庞统道:“正是。阿飞遣使遗书,附赠此物。”

    “书信何在?”

    庞统从袖中取出一函,递给周瑜。

    周瑜不接,只道:“士元请念给我听。”

    庞统点头,展开那信,慢慢念道:“公瑾台鉴,将军用兵如神,所向无敌,阿飞一向极为钦佩。然之所以周流天下而无容足之地,百战百胜而无尺寸之功,身入险地,为人先驱者,盖得主则为义兵,附逆则为贼众故也!”

    “附逆?哼,何为附逆?他阿飞自己,难道就不是逆贼么?士元不必再念了,他的意思,我已尽知。”

    小乔却恨恨道:“飞帅说得半点无错。孙仲谋就是一无耻逆贼!”

    周瑜烦躁地看她一眼。

    “俏俏!”

    小乔道:“好了,不念就不念。”

    周瑜又对庞统道:“士元请替我拟一封回信。就说,飞帅良蜜,周瑜拜领,其他不敢言也!”

    庞统道:“士元明白。”

    小乔道:“士元,把那蜜给我,我倒要尝尝,飞帅所赠之蜜有何特别。”

    庞统应道:“是。”把那布囊交给小乔。

    小乔慢慢取出那小小瓦罐来,其状如圆鼓,颇为有趣。

    打开来,一股甜香,顿时沁出,细细绵绵,微微悠悠。

    周瑜轻轻吸吸鼻子,侧头看去。

    小乔取过羹匙,喂给周瑜。

    周瑜微一皱眉,勉强接受,一品之下,顿时面容一改。

    小乔又舀了一匙,自己也尝了一口,舒眉赞道:“入口清香而含苦尾,余味甘甜而不腻,这是什么蜜啊?”

    庞统道:“此乃西川‘黄连蜜’。”

    “黄连蜜?”周瑜忍不住问道:“何谓‘黄连蜜’。”

    “西蜀之地老林之中,有野生植物,名为‘雅连’,俗称‘三枝叶’、‘三颗针’,其色黄,性苦寒,所酿之蜜晶莹剔透,爽心除烦,可惜时已冬季,若在仲夏,佐以冰水浸润,实为消暑最佳品。”

    周瑜哦了一声,忽然醒悟:“他是在讽刺我先甜后苦么?”

    庞统一愣。他料不到周瑜现在如此敏感,惟有苦笑。

    周瑜忽然也苦笑起来,自嘲地摇头:“飞帅以此等难得上品相赠,其实一番好意,我倒是小人之心了。”

    轻轻推开小乔的羹匙,让庞统把外面的心腹都招进来。

    周营、周善、周良、陈江越等人鱼贯而入。

    小乔又取出几把蜜匙,周瑜接过,道:“飞帅馈赠,大家都来尝尝。”

    各人品尝之后,都说很甜。

    周瑜嘿地一笑,忽然对周营道:“周营,你愿意投降阿飞么?”

    话出意外,周营顿时张口结舌:“我……我……”

    周瑜面带讥讽笑容,看着他:“我记得你原来在飞月军中,号称三大飞骑之一,什么时候变成说话吞吞吐吐之辈了?”

    周营满头大汗,说不出话来。

    周瑜又转头去看周善:“还有你,你以前在飞月军中,也算一号人物了,是战是降,你有什么法?”

    周善黑脸也紫了,憋了半天,道:“小人一切,全听将军的。”

    周瑜嘴角微张,冷冷一笑。

    接着仰头望天,放声大笑。

    “哈哈哈哈,不到我周公瑾,自命才智无双,从善如流,今日却落得众叛亲离,走投无路,连心腹部下都不愿直言的地步。”

    周营是周瑜的族弟,周善亦可算周家军的宿将,兴平二年(公元195年)孙策从袁术军中脱身举事时,兵不满千,周瑜以周家私兵三千相赠,他二人便是这支私兵的首领。孙策从父亲的旧部、朱治、吕范的部曲以及周瑜所赠这支私兵中挑选了一千精锐,作为自己的亲军,号称飞月。

    东汉建安四年,孙策西讨黄祖,兵至石城(安徽池州)时,得知黄祖部下刘勋已率轻兵离开皖城(今江西安庆)去海昏(今江西永修)。周营立刻建议孙策遣一支人马前去彭泽(今江西湖口东)拦截,主力急袭皖城。孙策和周瑜均以为然,就令他与孙贲、周善一起,率兵八千到湖口截杀刘勋,孙策自己则与周瑜率兵两万奔赴皖城,一战而克之,俘虏了包括刘勋妻子在内近四万人。

    周营这一路却不大顺畅,主将孙贲刚一交战,便意外中流矢受伤,连说话都很困难,士气一时大为低落。周营眼见情况危急,振臂大呼,同时周善率百余悍骑,奋勇当先出击。余众受到鼓舞,一拥而上,一举冲破刘勋的箭弩之阵,杀得刘勋心胆皆裂,匹马逃往楚江(九江西马亭)。

    此战大胜之后,孙策对周营、周善刮目相看。当即任命周营担任刚刚扩充到三千人的飞月军中军司马,周善为他的副司马,指挥飞月中军的一千骑兵。军中将周营与上军司马宋定、下军司马陈武排列在一起,尊称为飞月军的“三大飞骑”。此后孙策一直把他二人带在身边,不离左右,在平定江南的大小征战中,他们都是飞月军最得力的将领。

    孙策意外中箭毒发而死之后,飞月军上下一片混乱,上军司马宋定莫名其妙地成了贪污犯,被迫逃亡;下军司马陈武则在吕范、朱治等重臣的支持下积极谋夺全军的指挥权。周营本无其他靠山,此刻见势不妙,悄悄向吕范通融,得以带着周善离开飞月军,返回旧主的麾下。

    周营经验丰富,周善勇猛善战,二人一向为周瑜所倚重,所以周瑜很知道他们的真实法。

    但面对如此困境,越是了解内情的高级将领,越是感觉前途渺茫。

    因为大家都明白,主公自己,几乎已经没有了归属之地。

    这种情况下,周瑜又怎么能期望得到他要的回答呢?

    庞统面无表情,忽道:“江夏驻军近四万,我等以目前这一万军去攻江夏,既无攻城重器,又无充足粮草,信心不足,士气低落,犹以卵击石,取胜几率,十停里不超过一停。”

    周瑜止住笑声,侧目道:“士元所言极是。所以现在,我希望士元你能为我做件事情。”忽然之间,他又恢复了冷静。

    他吩咐道:“你们都且出去,士元、周良留下。”

    众人依令而出,室内只留下庞统和周良。

    周瑜道:“士元,我军现有军粮如何?”

    庞统道:“可支十日。明日一早,江陵城中还有十日之粮运到。”

    周瑜哦了一声,诧道:“这却如何得到?”

    庞统道:“昨日我私下去找了董允大人。另有二千石楼船一艘,是董大人以前的座舰,我已命人接管,可随军一并东去。”

    周瑜面上现出感激之色,道:“有此十日之粮,我便可尽力一搏了。士元,多亏你!”

    庞统低下头,道:“此士元份内之事。”

    他心乱如麻,身如火燎,几乎就忍不住夺门而出的时候,周瑜问了一句:“士元,江夏情况如何?”

    庞统心中叹息,但还是飞快地回答:“细作来报,甘宁昨日已被黄祖打入死牢。”

    周瑜点点头,忽然长叹一口气:“此次出征,是我从军以来最没有胜算的一次,我不士元陪我冒险。而且,我有件重要事情,要拜托士元。”

    庞统道:“公瑾请说。”

    周瑜慢慢挺坐起来,道:“我有一挚友,乃临淮东城人,姓鲁名肃字子敬。此人体貌魁奇,思度弘远,善能廓开大计,助画方略,实乃天下奇才,明君若得其佐,功业必成。”

    庞统心头一凛,道:“我亦久闻其名。”

    周瑜道:“子敬去年听我之劝,随我东渡,我本欲将其荐给伯符,岂料尚未得便,伯符已薨。其后子敬祖母亦谢世,子敬不得不还葬东城,至今滞留未归。”

    庞统心:“就你现在这个样子,他怎么能回来?”

    果然周瑜叹道:“我的事,士元尽知。对你们二位,我心中,一直深感歉咎。若伯符在,别说子敬,就算是士元你,也必早已高居幕中,为我江东谋主。而今仲谋……唉!”

    庞统此时已经完全明白:“公瑾这是要把后事托付给我了。”一时间心中酸甜苦辣,极不是滋味。

    他虽直气壮,殚精竭虑的一意要背吴叛周,但对周瑜本人,却是依然割舍不下那一份知己之情,当下慨然道:“公瑾不必多言,有甚吩咐,只管道来。”

    周瑜道:“子敬前日来信,欲就附其同乡巢湖的郑宝。郑宝何人,一庸匪耳!我已急去书制止。士元待我军出发后,可暗去曲阿(今江苏丹阳)一趟。”

    庞统道:“曲阿?子敬先生不是在东城(今安徽定远)么?”

    周瑜道:“当日子敬随我渡江,并携家族青壮老弱,其母等眷属,目下皆居于曲阿。士元去时,子敬当已接到我的信赶回曲阿,他自留在那里等你。”

    庞统点点头。

    周瑜道:“去年东渡之时,我曾让周良在子敬之侧随伺,他与鲁家颇熟,我命他随士元同去,轻车近路,万无一失。”

    庞统皱眉道:“嗯,接到他之后,我们去往哪里?”

    周瑜淡淡一笑:“昔汉伏波将军马援初见光武帝时,曾说‘当今之世,非但君择臣,臣亦择君’。士元与子敬俱是可安天下的大才,岂无择主之思乎?”

    庞统脸上一红,不明不白的,心内突然一阵激动,说道:“我当然有所斟酌。但若公瑾能当仁奋发,挺身而出,我庞统愿永为你幕中之宾。”

    周瑜双目一紧,盯着庞统。

    庞统自知失言,话一出口,已是懊悔不迭:“明晓得他个性固执,不听人劝,我何必要跟他说这个?就算他现在愿意自立为主,难道我就能跟他不成?那我成什么人了?唉,任性妄言,修炼太差,徒然让他起疑。”本欲再辩,但话到嘴边,却又住了口。周瑜为人虽然性度恢廓,却也精细之极,闻弦歌而知雅意,自己再要巧言相欺,掩饰两句,更是欲盖弥彰,遮无可遮了。

    硬着头皮,装出一副坦诚相待的样子,静静看着周瑜。

    周瑜收回目光,低下头去,道:“周瑜愚顽,不能为主上同僚见容,以致连累士元也一直不得施展才华。此皆周瑜之过。我现修书一封,士元见得子敬,可将信函与他,他自然明白,定随士元同去。”

    小乔在旁边铺开一方白绢,定砚磨墨,取笔吹毫。

    隐隐的,庞统感觉到,周瑜对他心中所,已经完全清楚。

    不过他似乎并无恼怒反对之意,相反还颇有欣赏同情之念。

    庞统也不再多说一字。

    知己之交的可贵,便在于此。

    周瑜从妻子手中接过笔,略一思忖,便即挥毫如风,不一刻书写完毕,签上自己的名字,上下看上两眼,点一点头,吹上一吹,放下笔,卷折好信。

    “士元,你和子敬,皆是王佐之资,我毫不怀疑你们的前程。不过周良自幼便跟随于我,情如手足,还望士元日后,多多照拂于他。”

    庞统接过白绢,道:“公瑾自有主见,毋须我再多劝。公瑾放心,其他我都有数。”

    周瑜看看庞统,欲言,却又止。

    庞统扫一眼小乔,张张嘴,也即闭上。

    小乔道:“士元不必多虑,妾身自随公瑾,生死同行。”

    周、庞二人对视一眼,庞统苦笑:“我先出去了。”转身而去。

    周良早得到周瑜指示,给主公最后磕了三个头,一言不发,跟着庞统出去。

    周瑜看着门,怔了一儿,转回身。

    小乔的双手,已紧紧抱住了他。

    夫妻二人,久久无语。

    过了很久,小乔道:“玉郎,我瞧士元他……”

    周瑜道:“嗯,我知道。”说了这句,沉默许久,又加了一句:“他是对的。”

    小乔懂悟,便不再言。

    周瑜轻轻抚摸着爱妻的秀发,看向她的眼中,闪过一丝神伤。

    “俏俏,我们明日便出发。”

    ※※※

    十月二十七日,夜。

    风力,中级。有细雨。

    周瑜的船队,在这丝丝潮气中,慢慢已近夏口。

    探子的密报接连不断地传将过来,敌军的布置渐渐清晰可见。

    周瑜神情如初,脸色不动,心中却越来越冷。

    没有了甘宁的江夏,阵势依然如此工完善,实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小乔坐在他身旁,担心地看着他。

    周瑜轻轻揽住爱妻的细腰,目视周善、周营、陈江越三人:“你们几人,各有所长,若得施展,日后不难出人头地。跟随于我,实在渺无前途。”

    周善忽然跪地磕头:“小人兄弟从小追随将军。现在我弟与庞大人同去,我家中已无后顾之忧,小人再无牵挂,此生也不再跟别人,当随将军死战。”

    周营也跪倒在地,道:“周营与周善同心。”

    陈江越大声道:“夫人身边,怎么能没有江越?”

    周瑜看她一眼,陈江越瞪大眼睛,毫不退缩。

    周瑜心里叹了口气,知道陈江越所谓“夫人身边,怎么能没有江越”,其实夫人二字,应该改为“公瑾”才对。

    他哈哈而笑,拍拍二周的肩膀,又看陈江越一眼,道:“江夏军虽众,但甘宁受缚,聘乃客居之身,群龙无首,黄祖乃我等手下数败之将,何足道哉?敌军现在是一群乌合之众,有你们助我,此仗我未必便输。明日,让我们和江夏军决一死战吧!”

二十、最后一博(一)

    “……议貂蝉之时,降出兵恶讯,一旦分别,如隔天日,思君念君,自此无尽。”

    又一次展开阿樱的遗书,读到这句话,泪水又一次模糊了我的眼睛。

    我又起那天中午,我和阿樱依依惜别的情景。

    谁能得到,这么一别,竟为永诀。

    我慢慢放下那块白绢,取来手边的布巾,轻轻擦拭双眼。

    但无论怎么擦,都擦不干净。清泪就如止不住的雨水一般,哗哗的直淌下来。到后来我越越难受,索性把毛巾往几上一铺,伏在案几上就痛哭起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时。

    虽然已经是第三次再读阿樱的遗书,却仿佛历历往事仍在眼前闪现,阿樱俊俏活泼、天真深情的面容不停歇地冲荡猛袭而来。

    我再一次忍不住自己的情感。

    “为什么?为什么我要等见到她惟一的遗物之后,才到她以前的种种好处?难道她以前对我的好,对我的真,我竟然都是视若无睹,视而不见的吗?”我喃喃自语着。

    “阿樱活着的时候,你一直有点防她,时常警惕她,即使你到她的时候,也是怅恨多于思念。所以,不知不觉爱意就被挤到一旁,挤得有点变形,变得你都认不出它了。现在,猜忌失去了目标,犹疑丧失了对象,你的爱情,才终于恢复了它本来的容貌。”身旁的杜似兰叹了口气,神色黯然。

    “是么?”

    杜似兰把另一条干净的布巾递了过来。

    “是的。哥,不管你如何逃避,如何拒绝,但你的内心,始终还是最爱她!”

    我接过,捂在脸上,任巾布自己吸吮着那潮湿。

    “兰妹,对不起。”

    “哥,你没有对不起我。你和阿樱妹妹,本来就是天生的一对。若非造化弄人,令你二人生离死别,岂有小兰今日?哥,罗蒙先生已在中军帐外等候,你看是不是让他进来?”

    我一惊:“他等了很久么?”

    杜似兰摇头:“他也是刚到。”

    我用力擦了几下脸,道:“小兰,快请。”

    杜似兰接过我手上布巾,连同几上那块一起收起来,然后道:“有请罗先生。”

    罗蒙被我召见,起因是他昨天给我的一封密信,我没太看懂,但又很感兴趣,要当面问问他。

    所以我也没有什么客套话,直接就问:“罗蒙先生,你的信我都看了,不过我不太明白,希望当面请教。”

    罗蒙恭敬道:“主公,臣有一事,事先弄明白。”

    我点点头:“请说。”

    “主公以为,曹操,何许人也?”

    “曹操?”我一呆。本来我料他要问霍峻,却不他居然问出这么一个不靠谱的问题,根本全无准备,“啊,曹操,当代最强大势力的代表,野心勃勃,足智多谋,奸雄是也!”

    我脱口而出,用词就顾不上修饰,多有现代词汇,听在罗蒙和杜似兰的耳中,不免感到新奇。

    罗蒙愣了一愣,道:“主公对曹操的认识,真是入骨。那主公真以为,曹操此后,便与我军各行其是,互不相干了么?”

    十天前我与曹操见面之后,虽然双方辞锋甚锐,嘴上互不相让,但在共同的利益面前,还是很快达成基本协议。

    曹操允诺撤兵返许,双方回到以前的边界范围,三年之内决不南下。我则保证荆州这三年内不攻击南阳,有任何北进的图谋。为了表示诚意,双方一致同意,在各自领域的边境,百里之内,主要城市里驻扎的军队,不超过三千人。

    我笑了笑:“那怎么可能?现在他只是因为大门被人狠狠敲打,才赶快要回去看家守院,等他应付完池早、张燕他们,迟早还回过头来打我们的主意的。”

    罗蒙也笑了:“主公高见。所以我们也要前预备。”

    我道:“现在双方商定,他在宛城,我在新野,驻军都有限额,如何前预备?”心中回忆他昨日的那封信,慢慢有点明白的影子了。

    杜似兰道:“我军目前的战斗力,确然较差,又以步兵为主,抵御曹军,大有不足,需要严格操练。”

    罗蒙道:“正是如此。”

    我道:“阿飞愚昧,请先生详加指点。”

    杜似兰捧过一杯清茶:“罗兄,此茶刚刚煮泡,请就热饮用。”

    罗蒙欢喜地接过,道:“多谢似兰。”

    杜似兰看我一眼。

    我心里自然不爽,表面上假装没听见,道:“是啊,这是江南刚到的茶饼,味道格外不同。”

    罗蒙喝了一口,赞道:“好香。”随即放下茶杯,道:“主公,此次曹军南来,臣连日观察,见其不但铁骑进退如意,有章有法,而且攻城器械威力无比,心中深以为忧。现在曹操虽与主公握手于阳陵陂之前,然万一日后失和,曹家骑兵再度来犯,其实难当。”

    我点点头,曹操的军队在这时代已经是最成熟的混编集团军了,天下不做第二家。而且我深知道曹军虎豹骑的威力,调动方便,行动神速,一日可急驰数百里。南阳到樊城之间,又都一马平川,除新野、偃城等小城之外,别无遮掩挡护之处。若其倾力来犯,荆州军纵然有备也无法长期抵御,更何况曹操用兵,惯于偷袭,万一趁我不备,选准机,那可更是糟透了。

    杜似兰道:“嗯,我们确实需要加固新野、偃城的城池。”

    罗蒙道:“现在我军刚与曹操签下和约,若立刻修城堰墙,岂非徒显敌意,示弱于人?再说纵然加固一倍,就能抵挡敌军了么?而且新野与偃城相隔甚远,救援起来,极为不便。”

    杜似兰道:“在阳陵陂常设一座军营如何?”

    此时我已经开始领对方的用意,笑道:“那还不是一样白白损耗军力财力?兰妹你且听罗先生说完。”回头对罗蒙道:“若罗先生为新野令,当如何做?”

    罗蒙眼前一亮,道:“臣性好郊游,若治新野,首先要在唐、白河旁修几座爱景台,然后多建水塘,沟通连合,渐成一片,以方便日后臣随时泛舟吟酒,与同好共乐。”

    杜似兰一怔:“罗兄你……”

    罗蒙笑道:“还有,为了士民百姓盖房子方便,臣还要治下各家各户都多种榆树,长满博望以南。”

    我双手一拍:“高明。修台种树,养鸡殖鹅,果然是极好的辅助之措。”

    北人善骑,南人能渡。罗蒙要开塘引水,就是为了以己之长,克敌之短,以连环的水势,辅以茂密的林木,狙击曹骑的威势。此计妙在能于不动声色中完成防御体系的构建。

    我道:“我听蒯奇说,先生助守偃城之时已开始移栽许多树木于城侧,又在城北养殖许多鸡鸭鹅类,果然深通谋略,腹有奇策。”

    罗蒙道:“多谢主公夸赞!”

    杜似兰此时也恍然大悟:“鸡鸭鹅属,皆精警之物,罗兄是利用它们的警觉性,防止敌人暗袭?”

    罗蒙点头:“正是。”

    杜似兰满面笑容,道:“主公,你答应罗蒙先生,要用他守新野哦!”

    我微笑,道:“这是刘景升的权限,我说话不算数啊!”

    杜似兰现出一个不屑一顾的表情:“他很快说话就不能作数了。”

    我道:“哎,话别这么说。”

    罗蒙道:“主公,其实现在形势已经很明确,刘牧大势已去,个荆州,必定属于主公。”他忽然伏地道:“臣欲为主公镇守新野。”

    杜似兰道:“主公,罗兄目前声名不著,又乃臣,若以他为新野令,也能缓和曹操的心,让他不致过于关注这边。”

    我沉思道:“嗯,有。此事我和军师商议一下就可决定。”

    罗蒙大喜,道:“臣还求主公一事。”

    我道:“说吧。”

    罗蒙道:“臣欲得一副手,共守新野。”

    我心头一动:“你要谁啊?”睨杜似兰一眼。

    杜似兰俏面微红,嗔怪地回我一眼。

    我哈哈一笑:“说吧,你要谁?”

    罗蒙道:“霍峻大人。”

    我和杜似兰同时一怔:“他?”

    杜似兰心:“谁都可以,恐怕就他不行。”疑道:“罗兄,霍将军昔日便是新野主将,而且,他对我主,似乎并无太多好感。”首先霍峻不归顺我军,已是难言,再说,让这人给你做副手,那等于是降级了啊?

    我也持同样法。不过只要不是杜似兰,别人我都无所谓。

    杜似兰道:“不如,把李县尉给你吧,他对新野也很熟悉,也是很合适的人选。”

    罗蒙胸有成竹,道:“臣与仲邈乃是挚交,他的为人,我极清楚。他心怀忠义,一意保疆卫土。前数日我曾去樊城,与他彻夜详谈,他现在对刘荆州失望之极,他也知道,没有主公,就没有荆州。所以我可保证,我主宰治襄阳之日,便是仲邈归附之时。他对臣也很了解,我和他一治民,一统军,定能互相补充,相处融洽。反而李严县尉,恐不易为同僚也。”

    杜似兰道:“哦,这样啊!”摇一摇头,似乎不太同意。

    我对霍峻认识不深,但对李严的看法,倒和他差不多。知道历史上这人确实有才,但也不能算很好相处的人。

    所以我点头同意:“只要你能说服霍峻,你的要求我全都答应。”

二十一、最后一博(二)

    ※※※

    中午,处完一大堆公务,我觉得有些困乏,交代几句,便独自转回到自己的后帐中。

    一进帐,就发现我的大榻之上,躺卧着一个人。

    仔细一看,是池早!

    我怎么也没到,这个时候居然见到他,心中一惊。

    就算他从窦红那儿取得时空服,使用了隐身功能,能进入我的军营。但我帐外现在担任守护职责的卫士,全是第一流的高手,他怎么可能潜进来?

    回头一,今天守帐的是田烈,就释然了。

    那是他故主,又是我朋友,放他进来,也在情之中。

    池早去了一品的丞相官服,又换回来那身仿古长袍,除了脸色苍白了一些,其他和以前刚来三国时一般无二。

    这装扮使我感到一阵亲切,忍不住道:“怎么是你?”

    池早躺在榻上,倒斜着眼看我,哼哼道:“你丫害我,居然私自跟曹操相约言和,这不是让他回来打我么?”

    我一屁股在他身边坐下,哈哈笑道:“这个可没办法,曹操的大军这么厉害,再打下去我支持不住的,换了是你,你也这么干的吧?大家彼此彼此。”

    池早哼哼两下,坐了起来:“你怕曹操,我可没把他放在心上。”

    我道:“那很好啊,马上过几个月,你就可以跟他玩玩了。哎,对了,池丞相,你现在应该正是日万机,废寝忘食的处公务才对,怎么有闲功夫坐着时空机器乱跑啊?”

    “你在挖苦我?”

    我道:“我哪里敢啊!您老人家现在,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高贵人物。”

    池早掸掸衣襟,道:“去死,你还越来越上瘾了嗨!”

    我微笑着拍拍他肩:“其实,我是同情你。”

    池早一呆:“同情我?你同情我什么?”

    我道:“做主公的滋味,我可是尝够了,真他娘的不地道,太累人了。我做这么一个屁大点的小诸侯都这么累,你这懒汉现在做到袁绍的地位,那还不惨透了?”

    池早释然,哈哈一笑:“看你脸色,我就知道,你丫本来就不是干这个的人。不过,你非我,怎么知道我之乐?也许我就是乐在其中呢?”

    我哼了一声:“就你?我还不了解,每天不睡他十个小时你能起床?不过呢,现在你倒有个好处,是你以前万万及不上的。”

    池早瞟着我:“什么好处?”

    “你现在不用像以前那么装正经了,哈哈,看你双目无神,两颊发白,应该是天天有PPMM伺候着吧?”

    池早两眼一翻,脸色一沉。接着,忽然嘿嘿嘿地笑了起来。

    “靠,不知道是谁假装正经呢?那每个月都偷偷摸摸去神游世界模拟园的,似乎不是我吧?”

    “嘁……我这是消除身体里的废料。不像你,天天躲在角落里盯着别人小姑娘的全息裸影流口水。”

    “啊……你怎么知道的?谁告诉你的?”

    我扬扬眉,哈哈大笑。

    “我早知道了,就是不告诉你。”

    “停战,停战!”

    池早大叫一声,一仰身,又倒回木榻上,大半身子已躺到我身后去了。他两手两脚很松弛地四仰八叉着,很舒服地呻吟几声,向往道:“说实话,小竹真的很迷人呐!可惜你这呆子根本不懂什么叫性感。”

    我道:“我就不明白,你怎么一遇到她,就全傻了呢?”说着说着,忽然忆起现代社的时光。

    小竹是我的秘书,也是我们守拙一族的族花,天姿国色,音容笑貌,无不迷人。池早自幼花心,可说是见多识广的大萝卜,竟然也被色所迷,不时去设法勾搭引诱小竹。池早自己也苦恼:“枉为守拙一族的大男人,怎么一见到她,定力就变得如此之差?老觉得心神不安,如蜂遇蜜?”后来他暗暗制作了一套小竹的全息影像,没事就自己躲家里欣赏。也许是久在兰室,我对小竹却没什么特别感觉,还经常为此取笑池早的痴呆。

    池早也不我,只喃喃道:“阵战史已经教到西汉卫青车骑破匈奴了,不知道小竹是不是都熟悉了?回去该约她去阳光咖啡厅坐坐。”

    我侧转头看他一眼,道:“回去?就像你现在这么大胆妄为,乐不思蜀,你还回去?你敢回去么?”

    池早道:“我有什么不敢?我又没有绑架时空巡警?而且我已经多付了三年的旅游费用,怎么玩就怎么玩。倒是你,哼!哼!”

    “你说什么?你多付了三年的旅游费?”我蓦然就地一百八十度旋,身子转了过来,一把掐住他脖子,“你居然自己偷偷多交了三年?”

    池早“唉哟唉哟”叫起来:“你先放手,我也多帮你付了的……”

    我松开些手:“那为什么白风还来找我?”

    池早身子往后缩了缩,彻底摆脱我手的范围:“我确实是没钱了,所以只帮你多付了半年。白风她们这么早来,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他,我还郁闷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一愣:“这可真是奇了!你也没问问去接你的巡警?”

    池早道:“阿红啊?她只是奉命而来,什么内情都不知道。要问,得去问你那白风。”

    我皱起眉。

    池早弓着身子,撅着屁股慢慢撑起身来,长吁短叹了好几下,才一使狠劲,勉强立了起来,已然胀得脸红脖粗:“唉,好久不运动了,胳膊就是没劲!”

    我道:“你再这么花红酒绿,纸醉金迷,用不了很久就全空了。”

    池早斥道:“我怎么了我?死人头!”

    我笑:“我是为你好啊!”

    池早翻翻我,忽然从怀中取出一支连鞘匕首:“这柄匕首,你还记得么?”

    “哦……”我顺手接了过来,感觉很是眼熟。

    伸手拔匕出鞘,看到刀脊根部的篆字,才勉强认出来,居然是扬匕。

    等完全拔出来,我微微一凛,那匕首已然半折,前面的小半个刃身都没有了,成了一枚断匕。

    怎么变成这样?

    扬匕是当日曹丕送给我的那批刀剑中的一口,据说是伏皇后所赐,价值不菲,其实我也没看过几眼,并不是很熟悉它的构造。在伊川军营赏玩刀剑时,被池早看中其价值,给抢了去,打算去变卖成黄金的。

    我看池早:“怎么这样?”

    池早淡淡道:“你先去找白风,回来我告诉你。”

    我点点头,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出帐去找白风。

    白风正独自坐在帐里,看着眼前的案几发呆,听说池早来了,顿时精神一振:“啊,他竟然敢来?窦红呢?她来了没有?”

    我道:“嗯,他在我帐里呢。窦红?我不知道。”

    白风立即站起,道:“走,带我去找他们。”

    我道:“你别急,我问你,为什么……”

    白风道:“抓住池早,再说别的。”一拉我的手,便往外走。

    我道:“你急什么啊,他就在我帐里……”无奈何,跟着跑吧。

    回到我的大帐,里面却空无一人。

    我搔搔脑袋,问门口的田烈:“池早呢?”

    田烈道:“池公说去找徐军师切磋一下阵法,向军师的大帐去了。”

    白风啊了一声,一口唾沫就喷了过去,跺脚道:“你这笨蛋,让他给跑了。”

    “噗”的一声,那口唾沫正吐在田烈的脸上。

    田烈惶然低下头去,竟不敢擦拭,一张马脸全都变成紫色。

    我急忙喝道:“白风,不许无礼。”去帐里取出一块白毛巾,让田烈擦擦。

    田烈哭丧着脸,低声道:“主公,小人不是有意的。”

    我点点头,知道他是故主积威之下,还有些放不开,道:“我知道,没你的事。”

    白风冷冷哼了一声,道:“那厮手脚一向不干净,你还是先查查你的东西,看有什么让他顺手牵了去吧?”

    我瞪她一眼:“胡言乱语。”不过还是在帐里仔细察看了一番,金银珠宝、公印信、盔铠甲胄、冠冕饰物,全都一无所失。

    白风奇怪了:“那他来干什么来了?”

    我也不明白。

    正在这时,远处奔来一人,却是刘二。

    但见他满面喜色,大声禀报:“主公,大喜。公孙箭公孙大人回来了!”

二十二、最后一博(三)

    我一震,惊喜道:“在哪里?快带我去见他。”

    刘二道:“徐军师和杜营主已接报先去迎接了。”

    话音未落,大寨东北一阵嘈杂,接着六七个人涌了过来,当先四人,徐庶和杜似兰分列左右,中间二人衣甲鲜明,一红一黑。往脸上看,那身着红甲的,正是公孙箭,他旁边的黑甲小将,竟然是淳于铸。

    公孙箭和淳于铸远远见到我,不禁激动万分,急步行了过来,在我身前跪倒,纳头便拜:“臣公孙箭、淳于铸拜见主公!”

    我走上一步,伸手急搀:“公孙兄,阿铸,回来就好!哈哈,我真是太高兴了!”

    公孙箭和淳于铸被我拉了起来,他们的双手紧紧攥住我的胳膊,虎目之中,都已充盈喜悦泪光。

    公孙箭道:“还以为这一生再也无法为主公效力了,不到今日能与主公重逢。”

    淳于铸也道:“是啊,是啊!”声音里已带着哭腔。

    感受着他二人有力的拥握,我也是感慨不已,鼻子酸酸的,心头润润的,胸中热潮翻涌。

    徐庶在旁,也是希嘘叹气,都是同生共死过来的,感情就是不一样。

    我道:“对了,这一向你们都好么?阿铸,听说令师一直不让你回来,你是怎么脱身的?”

    淳于铸道:“是啊,主公,多亏池早大人向师父把我要了来,我才能再见主公。”

    杜似兰微一皱眉,使个眼色,她身后的段瑾和杜瑞轻轻移前数步,一个跟着公孙箭,一个站到淳于铸身侧。

    然后她道:“主公,公孙大人和淳于兄弟平安归来,的是天大喜事。不过军营之中,不宜如此喧闹,不如且让小兰略作安排,先让他们二位歇息一下,再与主公共叙旧情吧?”

    淳于铸抬起眼睛瞪她,心你是什么人,居然不许我们跟主公在一起?

    杜似兰嫣然而笑。

    我微一皱眉头,杜似兰现在是我军的司法官,自然要维护营中的秩序。不过……

    “小兰,他们都是我的兄弟……”

    公孙箭忽道:“主公,不妨事。军中有规矩,我们自也不能擅违。”

    杜似兰转转眼珠,打量公孙箭一眼,脸上的笑容更甜了,说道:“嗯,公孙兄,淳于兄弟,你们远道归来,定然乏了,让小兰带你们先去洗浴休息,然后我亲自带你们来见主公的。”

    当先转身引路。

    段瑾和杜瑞一齐作个请的手势。

    公孙箭和淳于铸互相看看,一齐向我请安,然后随着杜似兰去了。

    帐外,只剩下徐庶、白风和我三人。

    徐庶看着公孙箭等人的背影,摇摇头,向我笑了笑,道:“杜营主虽然尽责,但她恐怕不了解公孙箭和淳于铸与主公的情义,我去看看,别出了岔子。”

    我一呆,出岔子?

    徐庶已经自己去了。

    白风慢慢走到近前来,道:“你还傻看什么?你的小兰妹妹是非常怀疑这两人,怕你上当受骗,才这么不动声色地把他们带到别处,好严加审问。”

    我大吃一惊:“啊,不。别人我不知道,公孙箭和淳于铸,他们绝对不对我心怀歹意。”迈步要去追。

    白风道:“喂,你去哪里?有徐庶去,杜似兰不怎么难为他们的。现在你跟我走。”

    我道:“跟你走?去哪里?”

    白风道:“池早既至,窦红必随。你跟我去找黄瓜,把他们给抓住。”

    我心中暗吃一惊,道:“去找黄瓜?你……”

    一句话没说完,已被白风拽住胳膊,飞快奔驰而去。

    我昏,她竟然能跑这么快?

    难道是打开了时空鞋的飞鞋档?

    仔细一掐算日子,徐庶的刚刚到失效的时间。

    一刹那间,我心头一片冰凉:“难道她已经联系上黄瓜,现在就是我被捕遣返的时刻?”

    在她被段瑾捉住昏睡期间,我曾查验过,她鞋中原来所蓄的电能,包括她时空服里的电能,早已消耗殆尽,所以也就没有。

    这一个月,白风行事怪异,就如一个女花花公子,日日追逐着营中的一些帅哥靓弟,闹出了不少风流韵事,迷倒了许多俊俏少年。别说徐庶、田丰、杜似兰这些古人,就连我这未来人,也都暗暗脸红不止。

    不过,我和徐庶、杜似兰的法一样,希望尽力拉拢接近她,所以对她的奇异行为只看不说,佯装不知。开始还暗暗控制一点,不轻易给她独自行动的机,后来见她如鱼得水,处处以军营为家,几次作战之中都立下功劳,慢慢就放松了警惕,懈怠许多。

    看她现在的样子,莫非是忽然清醒过来,要捉我回去?

    白风轻车熟路,很快来到一地,森林如海。

    我一瞧,完了,她果然已经找到了黄瓜。

    白风带我来到那两株大松之前,看我一眼,笑道:“飞帅,不用我教你怎么上去吧?”

    我心潮澎湃,慢慢脑子,忽然感到:“回去,回到未来的世界里,也是不错的啊!”

    此念一出,连我自己都暗暗震惊。

    一个月前,我还在为了不能继续留在三国时代而要死要活,痛苦不已,怎么刚过去这么几十天,法竟然又改变许多了?

    白风看我一眼:“你不用紧张,我不强迫你回去的。我们现在得抓紧,先抓住池早和窦红他们再说。”

    她这么说,我也没有丝毫轻松的感觉,我点点头,迈步进入时空机里。

    里面黄瓜熟悉的声音立刻传了出来:“啊哈,白菜团,阿飞,你们怎么一起回来了?是我了么?”

    白风在我身后的廊道里啐道:“死黄瓜秧,就你那瘪样,谁你啊!”

    黄瓜恨恨道:“有了三国帅弟弟,就不要黄瓜老哥哥了?”

    白风嘻嘻一笑:“是又如何?这里俊哥哥俏弟弟真多,我都忙不过来呢。快点,打开搜索系统,圆径五公里,我要看看,他们在哪儿落的脚?”

    通道轻轻关闭,我们已进入到主控室。

    屏幕上,黄瓜英俊的脸面扭曲着,室内响着他不情不愿的声音。

    “五公里?太远了,现在能量不足,只能扫描两公里的范围。”

    白风道:“不吧,前天我进来的时候,能量还很充足的。”

    黄瓜道:“最多也就不到三公里,反正没那么远。”

    白风妥协:“好,好,我的小甜瓜,快扫吧。”

    黄瓜咧嘴一笑,身影消失,屏幕上显示出搜索的画面来。

    我浑身一颤,心中直寒:“我晕,小甜瓜?麻呀麻!”

    看一眼聚精神盯着画面的白风,忽然道:“她其实也很寂寞,所以才把这台电脑做成这么英俊的模样,天天跟他打情骂俏,以遣闲时。”

    唉,可怜的女孩!

    难怪在军营里,她那么疯的去追司马吟、蒯奇他们。

    “这样说来,其实她也开始喜欢上这三国时代了?”我两眼平视着前方屏幕,其实空洞无物,视若无睹,只顾暗暗转着念头:“若能说服她也留下来,岂非甚好?嘿嘿,司马吟啊,蒯奇啊,别怪我出卖你们!”

    白风焦急地看着,嘴里直叫:“怎么什么都没有啊?”

    黄瓜嘀咕一句:“我哪儿知道?”

    白风怒视:“闭嘴。”

    黄瓜委屈地一扭头,不去看她。

    我道:“白风,我……”

    白风道:“你也闭嘴!”

    黄瓜偷偷看我一眼,透着幸灾乐祸。

    我狠狠瞪他一眼。

    黄瓜道:“阿飞,白菜团看她的,我们聊我们的。我问你啊,上次你带来的那个小姑娘,她真是皇后吗?”

    我心:“你说谁?哦,伏寿啊?”点点头:“是啊,就是现在的皇后。”

    黄瓜道:“那她的老公,就是皇帝了?”

    我又点点头,心:“你这不是废话。”

    黄瓜挤挤眼:“那你要加油啊,给皇帝戴顶绿帽子,一定非常好玩。”

    我瞠目道:“你这都说什么啊?给皇帝戴绿帽子?呸呸,我还没那么无聊。”

    白风斜睨我一眼:“那女孩很漂亮么?”

    我还没答话,黄瓜已抢着说:“漂亮,非常漂亮!”

    看他的样子,似乎嘴里已经要流口水了。

    白风道:“去死,没问你。”

    我心:“黄瓜你丫还真不是一般的笨。在漂亮女孩面前称赞别的女孩漂亮,作死啊?”道:“啊,她很秀气端正,漂亮就谈不上了,别说不能跟你比,就算是杜似兰,她也比不了啊!”

    黄瓜叫道:“你说谎,你太不老实。”

    白风怀疑地盯着我的眼睛。

    我目不斜视,心诚意真,半点不怕被她看出什么破绽。

    因为我内心里也确实是这么以为的。

    这时代,比伏寿漂亮的多的是。不说别人,单是和我有过关系的,阿樱和杜似兰,一清一艳,她们的姿色之美,就远非伏寿能够比拟。

    白风没看出什么问题,满意地点点头,受了我这直气壮的马屁。

    我略略松了口气,觉得舒坦了许多。

    白风又问:“那你觉得,阿吟和阿奇,他们俩谁更帅一点呢?”

    我愣了三秒钟,才反应过来,她是在问司马吟和蒯奇。

    “啊,他们俩啊,都是世家公子,斯重礼,是很有绅士气度的帅哥。而且都武双全。”

    白风深有同感:“是啊,有真本事的帅哥!这句最重要。我们那时代,略微有点面皮的,都只知道去泡妞神游看A片,别的什么都不懂,白痴公子一打一打的。点什么的,却又丑的可以,没法让人心动。”她眼睛先瞧瞧黄瓜,又从我脸上闪过去,连着撇了两下小嘴,显然把我们俩当了这两类的代表。

    我和黄瓜一齐低头,羞愧无言。

二十三、最后一博(四)

    被美女这么当众羞辱,真是无地自容,刚有的一点好心情顿时无影无踪。

    尤其我还一贯自我感觉良好,虽然从不以皮相自夸,但因为有点本事,来到这三国之后,接触到的美女俏妞,就算不是心怀仰慕,却肯定没有一个这么恶毒地丑化“飞帅”的。

    我和黄瓜低着头,私下交换一个眼色,都看到对方心里的怨毒之意。

    这回是彻底同病相怜了。

    黄瓜忽然大叫:“看哪,他们在那儿!”

    白风一惊:“在哪里?”立刻转回头去,紧盯着屏幕。

    屏幕一闪一闪,黄瓜缩小了身体,站在屏幕右下角,指着某地道:“在这儿,在这儿。”

    白风被屏幕的闪动刺得什么都看不清楚,厉声道:“到底在什么地方?”

    我不去看那花花的屏幕,盯着黄瓜看看,心中暗暗一笑,假装观察一下,道:“那好像是长江中下游的方位。”

    黄瓜忙道:“对,对,就在那里。”

    白风怒喝一声:“快给我追。”

    黄瓜应道:“是。”歪头看我一眼。

    时空机腾空而起,直奔东南方向飞去。

    白风看一眼,那地方似乎确有个黑点,可是屏幕闪来闪去,就是看不真切。急道:“气死我了,你个笨瓜!快把屏幕调好。阿飞,你眼力好,再仔细看看,具体在什么地方?”

    我故意眯起眼,凑到屏幕前,冲黄瓜挤了两下眼。

    黄瓜看看我,见白风的眼光被我的脑袋给遮住了,便翘翘右手拇指,快速伸一下舌头,鬼笑。

    达成了默契,我放心大胆地又盯着屏幕好一儿,道:“在江夏地区的长江上,就是这一点。”

    时空机的速度真不是耍的,就这么说话的功夫,我们已经到达江夏郡的上空。

    屏幕渐渐放大,现出原来的那小小的黑点。

    白风大失所望,我却大吃一惊。

    那是……

    “周”?“甘”?“”?

    难道是……

    “真人放大,我要看。”我来不及多,叫了起来。

    白风审视地看我。

    我道:“啊……白风,你知道三国里第一帅哥是谁么?”

    白风愣了愣:“啊,听说是周瑜,数三国风流,第一周郎嘛!”

    “哈哈,对,现在你有福了,底下正打仗的就是江东周瑜啊!”我暗暗庆幸,白风还不算太白痴。

    “哦,呵,很好,马上给我调好屏幕,我要仔细看看他。”

    白风立刻忘了来这儿的初始目的,两眼亮了起来。

    黄瓜怨怒地白我一眼,调了屏幕,把光距正正对准楼船上的主将。

    ※※※

    冰寒的阳光。

    清澈的蓝天。

    一场大战的最后。

    三层大楼船的顶楼。

    周瑜双手撑在女墙上,默然站立,冷冷看着下方舍身忘死、拼命厮杀,已苦斗一日一夜的大军。

    火辣的箭矢热嗖嗖的飞着,划过他俊美无俦的面容;凄冷的西风冷呼呼地刮着,吹上他单薄潇洒的银衫。

    百十面巨鼓的隆隆声、千万人的呐喊声中,平静的他却显得很孤独。

    身后,周营走上一步,急道:“将军,这里是敌人大弩的密集之地,太过危险,请将军先下去吧。”

    周瑜回头看他一眼,道:“将士们正在前面浴血奋战,此时我怎能下去?”

    周营吸了一口气,道:“是。”退后一步。

    在周瑜淡若晨曦的目光注视之下,他只觉自己满腔的焦躁忧烦忽然一扫而空,心情慢慢平静下来,不禁脸红低头,暗暗道:“无论何时何地,将军都是如此从容镇静。我枉自修习了那么多年的功夫,遇到事情却总是如此性急,真是愧煞人也!”

    他不到的是,此时周瑜的心中,已充满绝望。

    打从得知对方的指挥官是甘宁和聘开始,他已经意识到,自己一直以来对江夏的挑拨计谋,已被敌人完全识破。

    最后一丝取胜的机已经完全消失。

    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甘宁的深谋远虑。不到他竟能故意以身为饵,一箭双雕,既借机名正言顺地除掉了心头死敌,又令自己欣然而至,上当受骗。

    难道自己以前,如此低估了此人?

    他在心中着:“我周公瑾难道今日真要命丧此地?”

    江夏的战船以斗舰和蒙冲为主力,装备精良,大多配备了铁制冲角,而且无论在吨位还是在数量上,都要远远超过周瑜军甚多,所以在水阵上横冲直撞,许多较小的敌船甚至不是被烧毁或砲石击沉的,硬生生的已经被撞翻或冲为两截。较大型的周家战船则通常被好几条同等吨位的敌舰围住,长弩标枪如骤雨一般连续不断地泼洒过来,掺杂着数量很多的火箭,周军欲挡无门,还击乏力,伤亡愈来愈惨重。

    战场渐渐西移,周瑜的军队抵挡不住四倍于己的江夏军的勇猛冲击,严密的阵型开始溃散。

    周善和陈江越同乘一条大舸船,冒烟突火,从纷乱的阵线中冲出,匆匆驶转回来。

    周善爬上楼船,冲上三楼,大叫道:“将军,我军已经抵挡不住,请将军火速换船撤退。”

    周瑜慢慢转身,看看他满脸的火烟灰烬,淡淡道:“周善,你这样子,倒很英武嘛!”

    ※※※

    时空机中,白风怔怔看着周瑜匀称却略显瘦弱的身影,叹道:“唉呀,这才是真正的美男子汉啊!”

    黄瓜愤愤道:“有什么了不起的?你看他,人越打越少,马上就要全军覆没了。”

    我摇头说:“众寡悬殊,腹背受敌,再强的人也顶不住的。”

    白风道:“阿飞说得对啊!”给了我一个笑脸。

    我一面扫视着屏幕,一面回之一笑。

    黄瓜哼了一声。

    看完战场的形势,我心:“甘宁坐在中央的指挥船上,看来江夏已被他完全控制,连聘也被他拉了过来。此仗已是必胜之势,周瑜再有本事,也无能为力了。”

    因为战场有相当的规模,所以大屏幕凹下去一个半环状的立体影像出来,等于多了两个分屏的即时画面,左边的分屏主要是周瑜的江东子弟兵,右边的即时画面则是江夏军的众多战船,两两相对,倒也别致。正中央主屏幕上,是周瑜正面的特写镜头,几乎和真人同等比例,那是白风指定保留下来的。

    阳光照耀下,周郎的面容一览无余,纤毫毕现。

    我也是第一次见到周瑜。

    看着那双目满布的红丝,额头细砌的水纹,我暗暗琢磨:“这就是那江东美周郎么?”

    白风悠悠叹息着:“难道这名动天下的一代风流儒将,就只能在此一死殉职么?”

    我心:“就这种打法,江夏再有一个冲锋就全没了,你还能怎地?”

    看她一眼,只见她樱口微张,满脸迷醉,真个是大晕其浪。

    忽听黄瓜道:“咦,奇怪,怎么撤退了啊?”

    我定睛向右看去,果然,江夏军锦旗挥动,金声大作,除部分断后队伍之外,大部分战船纷纷掉头,向东北方向退去。

    黄瓜道:“啊,你们看,那边又来了一大堆船,阿飞,那是谁的部队啊,足有好几百条大船呢?”

    我道:“在哪里?”

    黄瓜道:“离战场大约百十来里的地方,东边,偏南一点。”

    我道:“啊,那么远?”韩暨制造的远瞩镜,最远不过能看二十里,已经是非常吃力了。

    黄瓜哼一声:“这算什么呀?”随即调了屏幕,把焦距伸远。

    一眼之下,我心里叹口气。

    在三国呆久了,连大脑都退化回古代的思维方式上去,没有一,对时空机这种顶级科技的产品来说,区区“强大的望远功能”实在不值一。

    清晰的画面上,映出正东方的浩浩江水,以及江面上那庞大的船队。

    白风忽道:“那是孙权的兵吧?”

    不知何时,她眼光居然也瞟了过去。

    瞅瞅旗帜,我点点头:“应该是了。”

    白风道:“他这时候来干什么?救周瑜么?”

    黄瓜道:“你别那么兴奋,他说不定只是趁这机来抢江夏的。”

    白风怒目而视,瞪了半天,却发现没有可视对象。

    原来处于屏幕最右下角的黄瓜已没了影子。

    “算你跑得快!”恨恨转过脸,“阿飞,你怎么看?”

    “啊,我看啊,黄瓜说的,恐怕才是孙权真正的用意。那家伙,怎么也不去救周瑜的。”

    白风一把抓住我的胳膊,道:“阿飞,你说,真没人救他了么?”

    我无可奈何道:“现在,他只能自救了。”

    ※※※

    周瑜定定而立,看向东北方向,眼中露出冷笑之色。

    难道真是主公?

    肯定是他。

    计算真是准确啊!

    居然选择了这样一个时刻。

    “嗖嗖!”两声,北侧一声闷喝,两支箭忽如电闪一般射了过来。

    只听那伴随箭矢而至的风声,周善、周营就已经变了脸色,同时抢上前去,双刀并举,拼力一格。

    “当!当!”

    火星四迸,光华耀目。

    二周各退一步,上体一阵晃动。

    两刀齐齐从中折断。

    两支粗长的狼牙箭改变方向,挤射在船的木地板上,斜斜插入进去,几没箭头。

    周善和周营骇异地互相看看,好精妙的箭术!

    这人是谁?竟然有这么大的力气?

    手掌处辣的,好不疼痛,周营丢掉断刀,低头一瞧,虎口迸裂,出现一个伤口。

    对面有人大骂:“江东小狗,看我神箭!”

    又一支利箭疾飞过来,半空中已发出令人恐惧的“呜呜”啸声。

    周善眼中闪过惊惶之色,下意识一缩身体。忽然牙一咬,再度挺身起来。

    “噗!”一次沉闷的接触,那一箭已穿胸而过,速度丝毫不减。

    周营眼见不妙,急叫:“将军,快退!”顾不得许多,侧转身躯,用力一撞。

    周瑜被他撞得身子一歪。

    “啊!”周营发出一声惨呼。

    鲜红色箭羽,已被他两手死死攥住。

    半截箭体,深深透入他胸膛。

    几乎没有任何遗言,周善和周营先后软软栽倒,就此不视。

    楼梯叽叽,陈江越冲了上来。

    “主公,小船已经备好,快走。”忽然见到如此情景,不禁失色:“啊,是谁?”

    周瑜愣愣看着二周的尸体,慢慢吐出一个名字:“黄忠!”

    “黄忠?”陈江越一凛,“这……这是洞石箭法!他是要来报杀子之仇。”

    周瑜淡淡道:“不错,他要报仇。”

    “那,我们快走,离了大船,他就找不到我们了。”

    周瑜摇头:“陈女侠,你不用管我。你只要替我把夫人带出去,我已经感激不尽了。”

    陈江越大声道:“不,主公,你不走,江越亦不走。”

    周瑜道:“陈女侠,当日你毅然与兄决裂,千里来援,此情此义,周瑜已愧不能报。如今,内子娇弱,若无女侠,定丧无疑。”忽然咕咚一声,跪倒三拜,“周瑜死不足惜,只求女侠救救她!”

    陈江越急忙伏地回拜,痛叫道:“主公。”

    ※※※

    白风鼻子酸酸,道:“男儿膝下有黄金。看看人家帅哥这最后的举止遗言,真是有情有义呀!可惜不是对我说的,不然,我一定把他夫妻一起救了。”

    黄瓜的身影又从屏幕角落里显露出来,惊讶道:“你那么大方,连他老婆也救?”

    白风斥道:“破黄瓜,你嚼什么舌呢?难道我是那么无情的人么?”

    我看看伏地而泣的陈江越,心:“周瑜那是求死得死,夫妻同命,小乔就算陪他一起而去,也没什么遗憾的。这水蜈蚣,才是真正的可怜人呢。”不忍再看下去,道:“咱们走吧。”

    白风道:“不,虽然是悲剧,我也要看完。”

    黄瓜道:“随你的便,我是没精神看了,先睡了。”一闪,没影了。

    白风道:“去死吧!死瓜。”

    忽然转头对我道:“咱们冲下去,把他吸救上来,怎么样?你不是正缺大将么?”

    我听她如此说,心也活了,道:“能把他吸上来么?”

    白风道:“能,当然能。这点小事,有什么不能。”

    这句话把黄瓜又闹出来,他冲上屏幕,大叫道:“不行,不行!白菜,你们不能这么干,你是时空巡警,你不是来旅游闲逛的,怎么能擅自篡改历史?”

    白风道:“你去睡你的吧,没心肝的臭电脑!我就是要去救他!时空巡警怎么了,大不了,本姑娘不干了。”

    黄瓜道:“现在时空机的能量已经严重不足,不能再胡来了。”

    屏幕中画面一变,明显是时空机调转了方向,要往回飞。

    白风大怒:“你给我调回来。”

    黄瓜眼珠乱动,脸上忽然现出一丝奇怪的笑容:“我有录音录像记录为凭。嘿,你既然不干巡警,那这时空机就自动归我控制了。”

    白风腾地站起来:“黄瓜,你造反?”

    黄瓜鼓起眼来,哼哼两声,冷冷道:“就算造反了,又如何?”

    时空机内,忽然间变得漆黑一团,接着一阵细微而嘈杂的声音传了出来。

    白风两手一扶额头,摇了几摇,接着身体便倒了下来,软软歪躺在椅上,昏迷过去。

    我心头一惊,还来不及运功抵抗,那噪音忽然密集地连续几个盘旋,直冲进我的双耳。

    脑中一晕,顿时昏了过去。

二十四、最后一幕(上)

    当我能再看见东西的时候,舱中已恢复明亮。

    我看看时钟,显示是下午四点多。

    昏迷竟然有六、七个小时了。

    身旁歪倒的白风也慢慢清醒过来,直起身体。

    雪白的屏幕上,黄瓜孤零零地面对着我们,身后没有任何背景画面。

    我看着他英俊的面容,心中一阵发寒。

    黄瓜放出的噪音并不很响,只不过相当于轻音乐的音量,却居然能使人立刻昏迷不醒。

    现代的科技术,真是神奇得令人恐惧。

    “你们可以下去了。”

    冷冰冰的声音,极其生硬。

    白风两腿一用力,站起来。

    我见她嘴唇一动,知道她说什么,便抢先站了起来。

    “这是什么地方?”

    “你们下去就知道了。”黄瓜漠然回答道,两眼却不去看我们。

    通道已经打开,光线却很暗。我拉白风,一步一步走了出去,走出外舱,落脚在泥土地上。

    夕阳渐落,果然已经是黄昏了。

    一出来,我顿时一惊,外面的环境,我居然很眼熟。

    白风在我身后,低低道:“这不是阳陵陂么?”

    我点点头,前方不到百米的地方,就是阳陵陂大营的主寨。

    虽然和曹操谈判之后不久我们就放弃了这块营地,但这一草一木,一沟一堑,却仍然和半个多月前没什么两样。

    故垒西边依旧是。

    这是怎么回事?黄瓜把我们带到这里干什么?

    “吱呀”一声响,在这寂静的地方,分外刺耳。

    阳陵陂大营的正门忽然被推开,一人大笑而出,迎将上来:“哈哈,听说你们正在找我?”

    白风惊怒道:“池早?”

    我一把拉住她:“别过去。”

    池早一晃一晃走过来,在离我五、六丈外站住:“没错,还是阿飞眼尖。哈哈,白小姐,你别不服,我这身后几位,任拣出一个,你都万万不是对手,还是和气些好。”

    他身后丈许之外,跟着四个人,我只认得两个。

    一个仙风道骨的中年道士,那是公孙谨;一个面容清癯,白发白须,却是淳于宾。

    另外两个,一青装,一黄衫。

    公孙谨打个招呼:“飞帅,好久不见了。”

    淳于宾却只昂首挺胸,负手他视,似乎连瞧都懒得瞧我一眼了。

    池早给我介绍:“阿飞啊,这些位,都是当代的绝世高人哦!淳于国师和公孙国师你都见过,这两位你还没见过,这位是黄巾枪王赵松先生,这位,是五花拳掌门李成先生。”

    我拱一拱手:“久仰!”心:“五花拳被典满灭了门,紫蛟李方等五老又被真髓、赵颖给射杀干净,不到还剩下这么个糟老头子,居然跟了池早了。”

    赵松面目与赵楷颇为相似,却多了一股刚气,少了半分雍容,他扫我一眼,淡淡一笑:“家兄与飞帅相得,甚赞飞帅不俗,今日有幸相。”

    那黄衣的李成却是恶狠狠地瞪着我,一言不发。

    我道:“曾与赵枪王的两位公子过,都是人中龙凤。今日得见枪王,阿飞亦十分欢喜。”

    池早笑道:“你是说赵伟将军么?哈哈,难得你与他互相欣赏,真是佳话一段。不过他兄弟现在坐镇黎阳,即将是我大汉南征军的先锋主将,却是无暇,不然我这次就带他一起来了。”

    我道:“南征?果然,现在池兄的属下,人才济济,逐鹿中原,定鼎天下,迟早事耳!”

    池早大笑:“所以我的名字,便叫做池早,哈哈哈哈。”

    白风不满地看我一眼。

    池早道:“白小姐是不是觉得,阿飞不该如此示弱啊?哈哈,那是你还不了解他为人,他说的都是真心话,唉,他哪里是肯向我示弱的人啊?”

    白风道:“池早,你怎么样?”

    池早笑道:“奇怪了,我自己到这里,本来倒是做一件大事。哪知道你们也来了,我怎么知道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白风气得满脸通红。

    身为神通广大的时空巡警,主要助手居然反了水,实在是件极其丢人的事。

    我凝视池早,慢慢道:“池早,你信不信,此时我若要杀你,易如反掌。”

    池早看我一看,忽然一惊,后退一步:“舌针?你含了毒针?”

    他身后四人脸上一齐变色,赵松道:“飞帅且慢,有话好商量。”

    淳于宾和李成衣袍慢慢鼓动,显然是在凝聚功力。

    白风叫道:“阿飞,快杀了他。”

    我冷冷道:“池早,你别乱动!你站得有点远,虽然十丈之内,我百不失一,但过了五丈,我就没法控制部位,只好射击心脏了。虽然公孙先生是医道国手,你也懂一点医知识,但我这一针过去,你一定哼都哼不出来一声就咽气。”

    池早果然不敢再退,两手一摊,急道:“你们都退后三丈,没有我的吩咐,谁也不许妄动。”

    公孙谨道:“好。”当先退后。

    淳于宾等互相看看,也只得慢慢后退。

    池早看着我,道:“阿飞,我知道你不怕死,不过就算你现在能杀了我,你也逃不了。而且让白小姐白白陪你去死,你罪过可就大了。不如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我道:“少废话,难道你就能放过她么?”

    池早道:“我怎么杀她?你以为我真疯啦?”

    白风道:“你早就疯了!”

    池早哈哈大笑:“在你眼里,我当然不是正常人了。”

    我看着他,道:“什么交易?”

    白风道:“别他,他骗你的。”

    池早翻他一眼,道:“阿飞,只要你答应我,不再继续在这三国的世界里逗留,马上随白小姐回去。我答应你,放过徐庶、杜似兰他们。只要是你手下的人,我一个都不伤害。”

    我微一迟疑。

    他身后那四人都是当代第一流的顶尖高手,若是联起手来,我和白风定然无幸。

    而且本来我就不跟池早闹到一针见血的地步,这么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

    白风忽然也闭了嘴,侧头看我。

    真就这么回去么?

    就这么放弃已经拥有的一切,重新回到守拙一族的清静天地里去?

    池早察颜观色,道:“这么老远,聊着太累。我又不像你那么好功夫,我过去聊吧。”迈步上前,直接走到我身边。

    白风皱起眉。我也非常意外:“你居然敢这么过来?”

    池早盯着我,哈哈大笑:“我为什么不敢?”忽然压低声音,道:“我还知道,你嘴里根本没有毒针,屁毛都没一个,是不是?”

    我心中暗惊:“这池早,竟然越来越聪明大胆了。”

    我的口中,确实没有什么毒针,虽然我确实练过,而且练的不错。但除了教授阿昌时做过几次示范之外,在三国里,我从来没有自己含过。

    我阿飞堂堂名人,居然要靠那种玩意儿保护自己,真是笑话了。

    白风瞥我一眼,看出池早猜对了,忍不住问道:“你既然知道,还被他挟持?”

    池早道:“是啊,因为我答应过他,下次见面,定当先还他一命。我若不伪装被挟,只怕我身后那几人,不肯放他回去。”

    白风啊一声:“你这么还他一命,不怕被他……”

    池早有点不耐烦道:“你一小姑娘,不懂男人家事。”

    转头对我道:“怎么样?阿飞,你现在在这里,玩得还开心么?你只要说现在还是很开心,我就再放你一马,让你回樊城去又如何。”

    这几句话如雷贯耳,我顿时呆住。

    是啊,我玩得开心么?

    一个月之前这么问我,我肯定毫不迟疑。

    现在,我却忽然困惑起来。

    池早看着我,白风也看着我。

    四只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

    我无法回答。

    池早忽然叹了口气:“你一定也饿了,吃完饭,我们接着单聊。你也不用急,我们还有时间,一晚的时间。”

    ※※※

    傍晚。

    阳陵陂大营,望楼。

    这里是大营里最高的地方,地方狭小,也就能我和池早俩人单独坐下。

    个大营里空荡荡的,除了公孙谨他们几个,就再没有别人。

    白风在吃饭时已和赵松和淳于宾、公孙谨三人东扯西拉,聊得投机,这回正好一起,在望楼下继续聊。

    断断续续的声音随着风声飘入耳中,我心里暗暗佩服:“这丫头懂的东西真多,居然能打动这三位博多才的高人。”

    池早问道:“扬匕呢?”

    我取出匕首,连鞘递给他。

    迟早拔刀出鞘,看着那断了半截的匕首,道:“当然我被真髓一箭射中,若非有这口匕首挡在胸前,代受大半的力量,那我就不止是折断三根肋骨,养息半年那么简单了,世界上可能就再没有我这个人了。那时我就,虽然你没能照顾好我,不过呢,赠匕救命的情分,我还是要还你的。”

    我心头一动:“哦,所以,你就把公孙箭和淳于铸还给我,作为报答?”

    池早哼道:“那当然。本来我是很欣赏他二人的,我手下也缺他们那样一流的战将,所以一直劝他们跟我干。可惜啊,虽然公孙谨和淳于宾,一个是掌门师兄,一个是如父一般的恩师,可是那俩不知道被你什么地方迷住了,宁死也要忠于你。这样的人,我要来做甚?”

    我心头暗热:“真是我的好兄弟!真不该任由杜似兰那么对待他们。”

    “那么说你是在黑山军中养好伤的?”

    “是。”

    “那,你后来又如何控制住黑山军,取得领导地位的?”

    这一点我一直很知道,池早现在变得这么厉害,肯定跟他在黑山军中的遭遇有直接关系。

    池早脸色沉了一下,摸摸耳朵。

    “因为我的。”

    “你的?”

    “是的,我的。”

    “你的是什么?”

    “我的是什么?”池早忽然笑了,“在许都的时候,我跟你说过的啊,你难道全都忘了?”

    “嗯?”我了,忽然一惊,“啊,你是说那天早晨,你对我说的那些话?”

    “是啊!”

    ……汉末大乱,古阵图全部遗失,我们现在所知道的阵法,大都是唐代以后的者绘制的,而且许多都是无名氏,既不知其识高低,亦不知其所绘之图有何依据。痛心疾首啊!

    ……汉代全国人口有五千多万,到三国中期已只剩下七百万,战争代价是何等高昂啊!

    ……短暂的和平,接下来就是三百年五胡乱中华。如果你能前统一国家,开创一带盛世,少了南北朝那几个黑暗世纪,中国又少死多少人?

    ……本来我自己干,不过,现在……我我可以帮助你来做!

    回起这些话来,我忍不住又看他几眼:“你说的,都是真的?你真的要前统一三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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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月最后一天了,越来越热,近期写作进度缓慢,自我表现很不满意。呵,所以这次,尽量到底,以此促进本人的创作积极性。

    这一回,最起码第五部和第六部等最近新写的内容全部。接下来,如果有些比较奇怪的人物和背景出现,希望大家能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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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最后一幕(中)

    池早哼了一声:“我说的,什么时候有一句假话了。也就你这呆头呆脑的家伙不信。”

    “你就用这种由说服了黑山军的那帮农民企业家?”

    “嘿嘿,那当然有所变通了。张燕那些鸟人,思境界可没有我这么深。不过原则是一样的,看你怎么去说而已。”

    我疑惑地摇摇头:“其他人也许你能混过去,可是我知道,有一个人你绝对骗不过他。”

    “你是说真髓吧?”

    “嗯。”

    池早仰起头,看着望楼顶,过了一儿,才慢慢说道:“他,当然不是欺骗得了的。我能说服他,完全是因为……他与我志同道合。”

    他直直看着我:“志同道合,你明白么?”

    我道:“知道,同志嘛!”

    池早脸色一沉,歪了歪嘴,不来睬我。

    我自己也感到这玩笑开得很无趣,改问下一问题:“诸葛亮他们三个,是不是你捣的鬼?”

    “居然连这也猜到,很聪明呀!”

    “看来是真的了。”我摇头,“不是我猜到的,是徐庶猜到的。池早啊池早,你真行,这时空机竟然能被你这么玩,恐怕时空局自己,也不到啊!”

    “哈哈,这样他们才开心啊!我出去旅游,每次都玩点新花样,不然他们也不能老给我优惠待遇啊!”

    “呸,三国里那么多好谋士,有本事你去抢别人的啊,非来抢我的。”

    “你以为我没有么?”池早得意地横我一眼,“再说了,诸葛亮他们,也还不能算是你手下吧?”

    也是,先下手为强,算了。

    “那,你是怎么收买黄瓜的?”

    池早又是一愣:“你越来越聪明了。”

    我道:“靠,不是你,黄瓜绝不可能连白风都出卖了。我真很弄明白,你是怎么收买那么一个尽职尽责、毫无私欲的超级电脑的?”

    池早哑然失笑:“阿飞,我发现,你这人还真是天真得可爱啊!尽职尽责、毫无私欲?尽职尽责也还罢了,毫无私欲?我们的时代,真有这样的人么?”

    “可是黄瓜他不是人啊!”

    “他是不是人,可是在我眼里,他比人更有人性。”

    这我承认,那厮不但是一环保专家,而且还看A片。

    “你知道么?那家伙喜欢上一个女人。”

    “谁?白风?”

    池早意味深长地看看我:“不是。再猜。”

    “……”我脑子里反复一转,忽然猜到了,“啊,不是吧,竟然是她?”

    池早哈哈大笑:“你还不算太笨啊!”

    我叹口气:“这怎么可能?”

    池早道:“这有什么不可能?这世上,不可思议的事多了,什么事都很可能,很可能。”他眼睛里忽然一阵荡漾,似乎忽然多了些什么。

    他又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难怪,难怪。这死黄瓜,还跟我说让我去给人戴绿帽,原来他自己是这么干。你是不是答应把伏寿送给她了?”

    “没错。因为他知道,只有我,才答应他这么变态的要求。”

    “你才是变态!”

    “哼哼,看过了周瑜最后的时刻,你有什么感啊?”

    “你也去看了?对了,就算你没去,黄瓜也把画面传递给你的。”

    “别跑题。回答我。”

    “很可惜的!也很可怜!”

    “是啊!”池早的这句“是啊”,意外的沉重。

    他盯着我:“我不你最后也变成他那样。”

    我看着他,道:“我,还是你?”

    池早摇摇手:“今晚你是我的客人,明天咱们兄弟就天隔时空,两世为人了,不要这么咄咄逼人好不好?”

    “哼,也许你说的对,不过,为什么不能是你回去?”

    “何必?有我,继续下去,你迟早和周瑜一样的下场。”池早急忙又抬抬手,“当然,你可以制住我,逼淳于宾他们放了白风,然后把我装回现代去,最差也要我跟你们一起回去,是不是?”

    我心里确是这么的。

    “不过你要考虑到,第一,淳于宾他们,未必听你的,他们是什么样的人,你应该比我清楚;第二,就算你们能带走我,又有什么用?黄瓜是肯定不听你们的,阿红,更不可能了,你们如何离开这个世界呢?第三,我是交足了时空旅行的费用的,白风没由现在就赶我回去,那样不光她,时空局以后也别再混了。”

    我脸色很不好,心情更是奇差。

    千不该,万不该,池早不该把他的真实意图告诉我。

    那让我很受刺激和打击。

    我靠,你非方设法把我给遣送回家,你自己倒好,独自享受游戏最终的快乐。

    为什么非得让你去统一天下?

    就算我不玩了,也不能白便宜你这变态。

    池早看出我心思,淡然笑一笑:“为什么?原因很简单,因为你没有统一天下的资格。”

    “什么资格?”

    “古往今来,能统一天下的君王,都必须具备一些相同或相似的特殊素质,这些素质,我现在有一些,而你,到现在都还没有一点。不服气么?如果你具备哪怕一点君主的品质,那我现在就不能坐在这里跟你闲扯了。哈哈,你早该动手杀掉我,或者着我出去,拿我要挟底下那些人,先逃回你的营地再说。这里,离樊城并不很远。”

    我眨一眨眼:“你在醒我?”

    “就算是又如何?你能撇下白风自己逃么?嘿嘿,你不能。”

    我承认,我做不到。

    “那你呢?”

    “我?哈哈,我用不着杀你。”池早站起来,准备下楼,“时间差不多了。走,咱们下去。”

    “去哪里?”

    “去看一场戏,一场绝对让你永远难以忘怀的戏。我相信,看过这一场之后,就算让你留下来,你也未必愿意了。”

    ※※※

    看戏的地点,居然在时空机里。

    当然,不是黄瓜那架,是池早自己的那一架。

    还是只有我们两个人。

    这架时空机和白风那架差不多,也有两个机身。

    白风和淳于宾等人,则被那名一直帮助池早的时空巡警窦红,带到黄瓜那一架时空机器中去了。

    六个人,也刚刚好。

    我们进到里面的主机里,慢慢坐下。

    忽然,我到一个问题,道:“你能获得这些人的效忠,看来这架时空机器,帮了你很大忙吧?”

    池早又是一阵大笑:“你现在才到这个问题?看来我还看错了一点,你的迂腐,真是出乎我的象。”

    我怒道:“你说什么?”

    池早道:“好了,好了,我认错。戏要开演了。大楼啊!”

    一个洪亮的声音应道:“池先生,一切准备就绪,他们刚刚到。”

    眼前一闪,屏幕打开,现出一大片野外的景色来。

    弯弯的月光下,中间是一条宽阔的官道,两旁是稀稀疏疏的两排大树,再过去是一些灌木丛和草地。

    接着,自右向左,一队骑兵疾驰而过。

    我啊一声。

    虽然是一闪而过,但我也看出这队骑兵队列齐,行动敏捷,十余骑步调一致,每匹马之间的间隔都差不多,连出蹄时间都几乎一样,踏在地上,响声煞是清楚明白。

    池早微笑:“这个方面,你长进倒很快。”

    我无心他,只是盯紧屏幕,仔细观察。

    过了一儿,又是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声音却是从左方传过来。

    那队骑士,又返了回来。

    池早道:“很细心啊!”

    我目送那队骑士远去,忍不住问道:“这屏幕里显示的,是什么地方?”

    池早直笑:“身为大将,应该上知天,下晓地,这个地方,难道飞帅居然没有一点印象么?”

    我恨恨看着他,明知道我不记路,却来笑我。

    不过他这么说,难道这地方我真去过?

    是有些眼熟。

    正自着,马蹄声渐渐大起,远远的,似乎过来大队人马。

    “人不少啊!”池早自言自语道。

    “嗯,有三百多骑呢。”那洪亮声音答道。

    池早笑一笑:“谢谢你,大楼。”

    那大楼道:“不客气。”

    大楼?

    这名字好奇怪。

    不过这时我已知道,那“大楼”肯定就是这架时空机的电脑了。

    “大楼,里面那是什么地方?”

    大楼没有回答。

    池早道:“大楼,你告诉他吧。”

    大楼道:“嗯,那是孙家铺,再往前,就是三岔口了。”

    啊?

    虽然我是个半路痴,但这俩地名我可一点都不陌生。

    古驿镇到阳陵陂的直线距离也就三十里出头,孙家铺就处于古驿镇和阳陵陂的中间,到两地的路程大致相当,略微偏北一点,偏不出三里地。三岔口则在孙家铺之南五里处。

    本月上旬,赵玉和宋定率军攻击曹营,就在孙家铺到三岔口这段土地上野外与徐晃军、张郃军大战过一场。那次作战我虽然没有上阵,却也在后面仔细观察了双方的第一次交锋,所以对这段路程有一种很模糊的熟悉感觉。

    池早很满意我的反应,笑道:“再看看吧。”

    随着一阵得得蹄响,一彪军马出现在屏幕上。

    最前面是百余名长枪手,排成四列,骑士们都是鞍挂巨矛,背悬长剑,人人身材魁梧,壮悍绝伦。

    这一队过去之后,后面便是中军。

    距前队里许,一队锦袍软甲的骑兵驰了过来,大约也有百人左右,个个左臂横穿护马盾,右手执握斩马刀。

    忽然,一个沉稳苍劲的声音从队伍中央传了出来:“烈,飞帅是否已到?”

    这句话一出,我顿时脸如土色。

    赫然是曹操的声音。

    他左手之前一名青年将官应道:“还没有,主公。”

    正是曹休。

    正在这时,画面一转,移到这股队伍的最前面。

    一个人影忽然一闪,就出现在宽宽的官道上。

    那队长枪骑兵为首一将勒马挥手,止住后军,喝道:“来者何人?”

    屏幕中的声音非常清晰,毫无失真之处。

    原来是宋亮。

    又遇到一个熟人。

    那人飘飘走前,郎声道:“奉我主飞帅之令,前来迎候曹丞相。”

    我脑中轰的一声,双拳忽然握紧。

    原来是他!

    我立刻站了起来。

    后腰忽然轻轻一痛,接着一股酸软的感觉自脊椎沿着神经末梢向身体四周扩散开去。

    池早拍了拍手,笑嘻嘻的脸从我肩后露出来:“我这一年的手艺如何?哈哈,可以称得一针制敌,认穴奇准吧?阿飞啊,你从来不曾到过,你被我点中穴位吧?”

    我身体不能动弹,胸中怒火却是四处游走,七窍生烟。

    “你借我之名欺骗曹操,你到底干什么?”

    池早一摆手,屏幕关闭。

    他道:“也没做什么。我说过,要让你看一出戏。”

    我道:“什么戏?”

    池早道:“好戏!呵呵,可惜啊,你这么沉不住气,看来只能等气顺之后,看看结局,也就罢了。”

    我道:“曹操奸狡,决不在你之下,他怎么相信你?又怎么相信王越?”

    池早道:“有你的亲笔书信,还有你的镇军大将军的红印,他怎么能不信?”

    “你……”我骤然起,昨天他忽然来到我的营帐之中,原来,原来是为了偷我的印章。

    “我只盖了一份空白的就放回去了,绝对没有多拿。”池早信誓旦旦,“当然,你知道的,摹仿你的笔迹,是我的特长,那个没办法啊!”

    “你……你是以什么借口把曹操骗过来的?”

    池早道:“这更简单了,我跟他说,伏皇后在我手上,而且金镶玉玺也在,他若要,连人带物,我就可以给他。他当然感兴趣了,那自然就得见面谈了。”

    我道:“他对这个有兴趣?”

    池早道:“所以说你笨了,你还不信。他最近这些天,可是一直对外宣称,献帝夫妻都在他手上呢。现在时间短,大家还听他这么糊弄,半信半疑的,时间长了,难保大家都更加怀疑。他也着急着呢,虽然比起献帝,伏寿嘛也不是,可能找回她,加上宝玺,他就更可以多糊弄一些日子了。”

    我道:“那他怎么同意这么三更半夜来见你?”

    池早笑了:“本来我是说约他下午来着,可是他不是怕消息走漏嘛,所以他自己改回夜里。你也看到了,他带来的,都是心腹的虎豹骑将领,哈哈,哈哈。”

    我道:“你借我之名杀了他,挑起他的部属和我决一死战。你则趁机南下,一举扫灭他的余部。你可真够毒的。”

    池早不屑道:“我说你不配得天下,就是这个原因,你心肠不够狠,手段不够辣,如果没有我,你肯定斗不过曹操。”看看时间,“站着看戏,多不好玩。咱们还是坐下慢慢看吧。大楼啊,你把公孙先生请过来。”

    大楼应声是。不一儿,公孙谨从外面进来。

    “公孙道兄,飞兄他内功深厚,我用你教我的招,只能制他一时。你能不能试试,既不让飞兄有力气发挥,又不妨碍他行走坐卧。”

    公孙谨道:“哦,这个容易。”上前来,在我两肩窝、两膝后各轻点一指,然后再轻轻一拍我后心,“飞帅,见谅。”

    我哼了一声,身体松弛下来,道一声:“公孙先生,客气了。”慢慢坐下。

    池早笑道:“道兄一起来看戏吧?”

    公孙谨道:“主公你和飞帅慢看,那边现在只有小红一人,我有些不大放心,还是过去观战为好。”

    池早道:“哦,淳于国师和李掌门、赵枪王已经过去了么?”

    公孙谨道:“因为对方军中,尚有许禇、典满等高手护卫,他们三位惟恐曹操因此漏网,已前去助阵。”

    池早点头:“如此有劳道兄。”

    公孙谨看我一眼,道:“飞帅,我主上应天命,下界为帝,飞帅切莫逆天行事,无谓牺牲。”

    我勉强一笑:“多谢公孙先生醒。”

    公孙谨微施一礼,退了出去。

    ※※※

    嗯,准备签约,有些压力,把这本书完写完。

    ※※※

二十六、最后一幕(下)

    池早关上舱门,得意洋洋:“你看,连公孙家的老大都这么顺顺从从,以我为主,你还敢逆天从事?”

    我道:“你不全靠这时空机器罩着,哼。”

    池早摇头:“你真是冥顽不灵,至死不悟的笨族。要说时空机器,我有,你也有啊!为什么我能善加利用,造就我就是新朝至尊的氛围,你却被机器出卖,落到现在这个下场?算了,不说了,来,这儿有新鲜的咖啡,大楼刚准备的,要不要来点?不要?那好吧,我们还是继续看我们的戏吧。”

    屏幕张开,砍杀声陡然巨震。

    大戏几近尾声,最后的杀戮已经开始。

    ※※※

    “当当当当……”,那曹将挥舞双鞭,一连抵挡住对手的十余记快刀,终于露出破绽。

    暗月下银光一闪,一刀斜劈。

    “啊!”一声剧烈惨呼,鲜血四溅,应声而倒。

    “阿休!”

    池早看我一眼:“没错,是曹休。”

    那使刀的好手从曹休胸腔里拔出刀来,看了一眼,皱了皱眉,张嘴哦哦两下,吐气渐急,似欲呕吐。他急忙伸出长刀,在曹休的尸体上反复摩擦几下,将那血污大半拭掉,才慢慢收回刀来,复又气定神闲,游目四顾。

    池早道:“此人名叫龙九洲,刀法高超,性有洁癖。我送给你的阿风,是他哥哥。”

    我心:“这么快就收拾了曹休,这家伙的刀法,不在龙风雨之下。”到他二人名字,冷笑道:“风雨九洲!你果然猖狂!”

    池早哈哈而笑:“不愧是跟我一道来的兄弟,明白我的心思。阿飞啊,你说,以我现在的实力,就算龙行九洲,腥风血雨,狂那么一下下,有什么不可以么?”

    “啪”一个响指:“大楼,换个镜头。”

    “您希望看哪个场面呢?”

    “嗯,让我们的贵宾挑选吧。”

    “是。”

    画面缓慢却持续不断地变化转换,接连出现了好几拨恶斗的场面。

    池早不停地介绍:“那正和许禇斗刀的,是公孙谨的师弟,和公孙箭齐名的公孙刀。后面站着看的是公孙刀的师父,他们公孙家六大护族长老之首。哦,不是吧,李掌门怎么挑上了宋亮,啧啧,不错,宋亮还有三个手下,可是五花拳下,人多顶什么用啊!啊,赵枪王也上去了……”

    我忽然叫道:“停下,看这个。”

    画面立即凝住,慢慢地释放开速度。

    两人相距六尺左右,曹将横刀,对方负手。

    双方正互相凝视,寻找破绽。

    池早“噢”一声:“原来是典满啊,淳于国师倒很牛,不像李成那么无赖啊,选了对方最强的一位。”斜我一眼:“似乎你跟典满感情很深的……”

    我长长吸了口气,就这么一下,胸、肋、腹部,几处同时微微一痛,如同被冰箱里冻着的尖锥狠狠捅扎一下,身体顿时难以动弹,同时体内寒意大升,难受之极。

    公孙谨的制穴功夫,果然别具特色。

    身体受苦,心中更是暗暗难受:“这么打,小满也完了!”

    池早道:“哎哟,让你别乱动气的。看看你的嘴唇,全都青白青白的。”

    我艰难道:“池早……怎么说,小满和你也是故交……”

    池早道:“是啊,我们来的第二天下午,就是他带着我来找你的,其实宋亮认识的还更早一些,一大早就来给我们请安了。”

    “你能不能放过他们?”

    “可以。”

    我诧异地看他,完全没到他回答得这么干脆。

    “他们我全都可以饶过,条件是你现在就回家。”池早道,“你要快点决定哦,跟我的这些人,手底下都是非常狠的。”

    “好吧。”

    说出这两个字,我似乎也没动什么脑子。

    我自己,也感觉很意外。

    池早脸上,更是不能置信的表情。

    “这么潇洒?靠,早晓得不说那些废话了,倒显得我局量不够。”立刻吩咐:“大楼,发绿色焰火弹,让他们放开一条路,立刻撤退,对方将领,不许再杀死一人,已经捉住的,也马上全部释放。”

    大楼立刻照办了。

    一道长达丈余的焰火冲天飞起,远远横在星月晦暗的夜色下,光芒夺目,奇丽之极。

    屏幕上,淳于宾似乎愣了一下,略一犹豫,接着狠狠骂一句:“贼小子,算你走运,下次再要尔狗命。”大袖一挥,洒然而去。

    看看屏幕中有点发呆的典满,我心中叹了口气,道:“小满,你以后自己小心吧。”

    淳于宾的五个徒弟,三死二叛,死者全都是因他而去,这老贼却肯定认定他们只是福薄自找,决不觉得跟自己有半点干系。

    然而毕竟死者已已,这世上却还有两个叛徒没有清。

    以淳于宾的为人,心中对张凤和淳于铸固然恨极,但对促成他们叛变的人,却一定更加恨入骨髓。

    淳于铸是为了我,张凤则是因为典满。

    单看下午淳于宾见着我的样子,就可见,他一有机,一定以最狠辣的手段,对付我和典满。

    池早拍拍我肩:“看完吧,等你亲眼看到他们都安全离开现场,我们再去找白风。哈哈。”

    “曹操现在如何了?”

    镜头立刻左转右扭,又调出一个画面。

    曹操骑在马上,扬鞭急奔。他身前身后,只剩下十余骑跟随着他。

    “跑得很快啊!”池早扬了扬眉,“不愧是可负天下人的奸雄,拼死血战的部下全都不要了,只顾自己先闪,没义气!”

    我哼一声:“你也好不到哪儿去。”

    池早欣然道:“谢谢夸奖!其实你说错了,我比他强的。遇到这种事,我肯定不耽搁,撒丫子马上就撤,比他跑得快多了。”

    “看着这最大的敌人这么逃了,你就一点也不在乎?”

    “说不在乎那是假的。可是在我心目中,曹操不是我最大的敌人。最多排第二。”

    “第二?那第一是谁?”

    “不是你,哼哼,你不过是排第三的。不过你一定不到我心中的最强敌手是谁,嘿,就是你我都没太放在心上的那个蓝眼睛红胡子。”

    “孙权?”

    “不错。他如何对待周瑜,我也全都知道。看到他如此的恶毒,我心里竟然也很寒。果然不愧是一真小人,比刘备还强。以前真是小看他了。”

    “哦,你这么认为?”我摇摇头,没有了周瑜的孙权,我确实不放在眼里。

    “不错。不然的话,我就不把他排到第一个要对付的目标了。”

    “你打算怎么对付他呢?”

    “怎么对付他?”池早一愣,忽然又笑起来。

    可恶!

    这讨厌的笑脸。

    “哦,我忘了,你还不知道,孙权么,他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所以,我不用再对付他了。”

    “你说什么?”

    虽然今晚惊人的事情接连不断的发生,我几乎已经快麻木了,但……还是忍不住惊讶。

    “就是啊,那时候你们昏迷着,我们就去看孙权跟江夏的人马混战,在天上就是好啊,真髓说试试空中飞箭的滋味。我就说你随便了,就给他开了个小孔。还真难瞄准的,他连射了四五箭,只有最后一箭运气比较好,正射在孙权的脑袋上,那蓝眼睛当场倒地死掉,江东立刻就乱了套。说起来,我可帮了你个大忙,让你家的甘宁他们大大露脸,不但保住了江夏,还捉了许多江东的重要武,等过几天消息传出来,估计你的声望,差不多就能盖过刘表、刘璋、马腾这些人,真正跟我、曹操并列了。只可惜,嘻嘻,你不能享受而已。”

    我看着拼命飞奔的曹操,疑惑道:“喂,你真的要放走他么?”

    池早轻轻喝口咖啡,淡淡道:“我答应过你,曹家的将领都放。至于曹操么……”他盯着屏幕,眼睛里现出一种复杂的情感,“我不现在就杀他,但是……看他运气了。”

    正说间,忽然呼啸声大作。

    屏幕对面的黑暗处,射出一排弩箭。

    几声惨叫,曹操的护卫,接连掉下马来。

    曹操大惊,一别马缰,带着三个手下,就往旁边的草地上斜插过去。

    这时,他的对面,出现一骑。

    那人身形精悍,催马上前,手中长戟闪电般左右一挥,曹操身前的两骑已应声栽落马下。

    尸体全是一分为二。

    屏幕给出他的正面特写,方面黑须,麻衣葛屦,眉目间隐隐透着细淡的微光。

    “王越!”我道。

    “你别这么恨恨然还假装淡淡然的,其实王越留在你这里,本来就是迫不得已。我一联络上他,他自然就转身靠向我党了。哈哈。”

    “他跟谁我不管,可是他不该冒充我的使者去骗曹操。”

    “这你就不对了。他跟了我,自然要忠心耿耿,其他的,都不在考虑之下。”

    “可是……他毕竟是那么著名的大游侠啊!”

    “哈哈,大游侠,那又怎么样?这乱世之中,除了你这个不通世事,傻不拉叽,从未来社里跑过来旅游的游侠之外,还有谁去做那种愚蠢的职业啊?”

    “有的,当然有的。”

    “啊,是啊,是有。比如你手下的那帮人,像徐庶、杜似兰他们?哈哈,不错,他们和你,心有灵犀,一见如故,倒也可以称得上颇有些‘侠气’。不过像他们这种死脑筋的人,纵然再智深如海,策划超群,纵然是有你这样身为‘大侠’的主公,在这三国里,他们也是绝对不获得成功的。”他冷冷扫我一眼,“中国几千年的历史已经证明,最后的胜利者,只有我这种人!”

    他故意模糊语音,把“侠”字说的跟“傻”字差不多。

    我沉默,确实,在真实的历史中,无论是田丰,还是徐庶,他们最后的结局,都很可怜。

    他们都称不上是适应时代的成功者。

    然而,这真是由于他们的“侠气”造成的么?

    屏幕上,曹操勒住战马,看清楚对面拦路之人,道:“王大剑师,曹某与你无怨无恨,你为何苦苦相迫?”

    那人果然是大剑师王越,他一言不发,只缓缓举起手中亮闪闪的大戟。

    曹操身后,那最后一骑卫士忽然喝道:“金银戟?”缓缓马上前。

    王越微微一怔:“你倒还有些见识。”

    曹操叫道:“云长,杀了他。”

    啊,谁?

    我和池早同时瞪大眼睛。池早一迭声叫道:“特写,特写。”

    巨大的镜头画面下,现出两道蚕眉,一双凤目。

    关羽!

    池早连声大叫我靠:“这可真是精彩。关老二也偷偷摸摸跟着曹操来了。哈哈,这戏好看了。喂,这个家伙,也要我饶了他么?”

    我一愣,道:“这人……我不管了。”

    池早道:“就知道。看他运气吧。”

    关羽知道遇上劲敌,慢慢起青龙刀:“主公,看关某收拾他。”

    王越哼了一声,却也不敢怠慢,目光如剑,紧紧盯住对方。

    曹操眼光四闪,见双方气势汹汹,锁死对方,一时绝对没有人敢于分心,忽然一踢马镫:“云长,我先回大营,多调兵马前来助你。”泼啦啦,撒马转而向东北跑去。

    关羽一呆。王越瞧出便宜,长戟忽扬,直刺了过来。

    关羽忙挥刀迎击,已是落了下风。

    池早赞叹道:“三十六计,跑了先。曹操兵法,就是不俗。”

    这次再无伏兵,眼见曹操越跑越远,渐渐要看不见了。

    池早浑不在意,端起一杯已只略带热气的咖啡,笑着看着他跑,还催着大楼把镜头跟上,连关羽和王越那边舍生忘死的大战也不看了。

    嗖!

    蓦地,斜刺里飞来一箭。

    矢如黑电。

    这一箭好不精准。

    从我们所在的画面里可以清晰地看到,这支黑黝黝的长箭,从曹操的右胸斜着插入进去,又从左肋骨里穿了出来,箭锋极利,连曹操的左臂也完全刺透,露出一个的三棱箭头来。

    “黑云透甲锥!”

    我和池早几乎是同时按住自己的胸膛。

    我们二人全都吃过这种破甲黑箭的大苦头,对我们来说,那种中箭的感觉真如噩梦一般。

    曹操从飞驰的战马上一头栽了下来。

    池早眉头一皱,显示出明显的不悦神情。

    他的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

    黑压压的骏骑从远处驰了过来。

    手执长柄弓的黑甲骑士从马上跳下来,慢慢走到曹操的身边。

    他的脚下,曹操仰面而躺,一动不动。

    那骑士嘿嘿而笑,然后便掉头而去。

    池早的嘴唇嚅动着,喃喃道:“死了吗?”

    我摇摇头,又点点头。

    只看真髓的表情,就知道结果。

    我有金银戟,池早有扬匕,曹操有什么?

    他什么也没有。

    虽然他权倾天下,奇珍异宝无数。

    特写镜头下,曹操怒睁双眼,口鼻沁血。

    他确是死了。

    看着曹操死不瞑目的最后一刻,我打了个寒战,很奇怪的,却什么感觉都没有。

    就像这一抖之下,个身体都已被人完全掏空,只剩下了一个躯壳。

    池早看看我,脸色非常古怪,似乎也很茫然。

    他轻轻说了一句:“一切都结束了!”

    是的,一切都结束了。

    ※※※

    有朋友看到这儿说要求换主角,呵,看来池早也很受欢迎。

    嗯,主角是不换的,人是要成长的,不要急不要燥,争霸大业还有得折腾呢。

    ※※※

二十七、不归之途

    寂静的黑暗中,我和白风都无力地躺坐在大软椅上,慢慢交谈着。

    “不要难过啊,其实,这个三国,你已经玩够了。”

    “啊,我没怎么太难过。不过你为什么这么说呢?”

    “怎么说呢?我第一次来见你的时候,你那时候的神情态度,我瞧得一清二楚,就像我要夺走你最宝贵的东西一样。前天我再带你回时空机,你虽然也有点紧张,却似乎又有些解脱的样子。那种感觉,绝对不一样。当时我就:”现在我说定要带他走,他也许欣然同意的吧?‘后来我故意说:“我不强迫你的。’你不觉得我这句话说得很有毛病么?我那么急着要去抓池早,却跟你说不强迫你回去?你和池早,真有那么大的不同么?不是的。”

    “啊,你跟我一起过了一个月,感情应该不同。”

    白风脸一红:“胡说八道,你这么丑的家伙,谁跟你感情不同?哼,你抓了我一个月,回去再跟你算总账。”

    我哈哈一笑,然后低头沉思起来:“不过你说得很有道,为什么这么短短一个月之中,我变化这么大?难道真是时间久了,麻木不仁了?”

    “我看不是。我,你是对三国的争霸游戏有些厌倦了。”

    我道:“不对,男人几乎没有不喜欢三国的,就是因为那种金戈铁马纵横驰骋,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感觉是最让他们向往的一种境界。直到现在,我还是很热爱三国。不过……”我仔细又了,承认。

    “也确实有很多事情让我不痛快,我真是有点疲倦了。”

    白风又摇头。

    “还没分析到点上。”

    我不服气道:“那你说说看。”

    白风很简洁地说:“你在三国游戏的动力,其实和任何男人都没有什么区别。第一,你喜欢英雄;第二,你喜欢美人。”

    看我摇头准备反驳,她用眼神制止了我,续道:“结果现在,刘备死掉了,周瑜死掉了,孙权、曹操也全死掉了,三国的英雄,一下去了最重要的几个主角,你游戏的动力,顿时就减弱了一半。”

    我皱着眉,翻着眼,心里却不能不承认,她说得很对。

    没有了曹操、孙权、刘备以及周瑜的三国,那还能称为三国么?

    白风道:“你最不喜欢的,是阿樱死了!这使你丧失了最后的游戏动力。”

    听到这句话,我心头巨震。

    忽然间我已是泪流满面。

    完全的不受我自己的思维控制。

    “你确是最爱阿樱!”白风看着我许久,终于叹口气,道:“现在这种无奈的情况下,你的感觉应该是最真实可信的,你已不需要再掩饰什么了。”

    我放声大哭,惊天震地。

    从小到大,我从来没有这么痛快地哭过一次。

    现在,在我三十岁的时候,在这跨越时空的天地里,我终于哭出来了。

    真是不到,真正心痛的时候,我和一个十五岁的小女孩也没什么两样,就哭。

    对我来说,也许这才称得上是我二十五世纪最重要的发现。

    直到现在,我才真正明白我自己,真正明白我需要什么。

    我需要刺激,我需要友谊,但,我更需要爱情。

    阿樱的爱情!

    ※※※

    时空机飞速地流逝着,追逐着,践踏着时间和空间。

    犹如一头怪兽。

    一声深深的叹息,从怪兽的身体里幽幽响起。

    “你,去找你的阿樱么?”

    白风一愣:“黄瓜?”

    声音又重复么一遍:“阿飞,你去找你的阿樱么?”

    我惊讶地看着屏幕。

    “真的么?你说的是真的么?”

    屏幕是灰暗的,没有任何影像。

    只有声音。

    空荡的声音,响在空荡的时空里。

    “当然是真的。我不面对你们,所以,你不要再盯着那里瞎看了。你只告诉我,你还见你的阿樱么?”

    “我。”我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白风讽刺地看着我,道:“不是吧?现在忽然又不厌倦啦?”

    我脸一红,辩道:“可是,有阿樱的三国,我还没玩够啊!”

    白风嗤之以鼻。

    “那好吧,让我查查。嗯,建安五年(公元2年)9月11的清晨,你在许昌,和阿樱吵了嘴,偷偷从司隶校尉府跑出来过一天。我让你回到那天,O?”

    “O,O,O。”除了O,我几乎不再说别的字眼了。

    白风惊异道:“黄瓜,你怎么有打开时空通道的权力?”

    “不要小瞧我的能力!要记住,我是禽兽级的美男子,具有国际先进水平的环保专家,无所不能的超级电脑。”

    “黄瓜,你真好!”

    “我不好,为了和我的伏一起遨游四海,观赏天下美景,我背叛了你们。不说这些了,白菜啊,你去哪里呢?”

    白风忽然一凝神,似乎被黄瓜这一问,突然起什么心事来。

    了半天:“阿飞去的,是另外一个平行空间吧?”

    “是的。除了再也见不着池早和窦红、真髓他们,所有的一切,都和以前一模一样。不过,有一点我要告诉你们,你们进入那个时空之后,可能再也无法离开,从此终老于斯。”

    “嗯,我知道,也许有别的时空巡警来捉我们吧?”

    “可能性极小,除非他们先捉住了我,顺瓜摸藤才行。”

    “笨瓜,那叫顺藤摸瓜。算啦,不管那些,我决定了,我要跟阿飞去。”

    “你要跟我去?”我大吃一惊,苦笑,“你没搞错吧,你跟我去,那不成我拐骗时空巡警了?”

    “那我不管,这里的男孩都很不错。嘻嘻,我一定可以泡到好多好多的帅哥。”

    “不行,绝对不行。”

    “为什么不行?说起在三国玩耍,我比你有用。你知道如何用蒲草袋装上‘养柑蚁’卖给果农,其驱虫么?你知道水稻是一年三熟的么?你知道什么叫做绿肥轮作制么?”

    “呀,你怎么这么了解?”

    “嘿嘿,你还不晓得本姑娘的本事吧?我在现代的世界里,不单单只是排名第十一的超级巡警。我还有守拙一族的博士位,主修古代农业,怎么摆弄土地,让它疯长大稻小麦,水果棉花,对我来说,这都是PP小问题,还难不倒我。”

    “啊?”

    “啊什么啊?”

    我心中大动。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打仗,最后打的还是经济实力。

    果真如此,再如何强横的诸侯,也都无法和我长期竞争了。

    我最后点点头。

    成交!

    白风嘿嘿笑了,似乎早料到我必然同意。她悄悄拐肘撞撞我,低声道:“不过我也求你一件事。”

    “只要我能办到……”

    “到时候,你不能让人又把周瑜给弄死了,一定要把他生擒活捉,好不好?”

    “这个……”你再喜欢帅哥,也不能这么难为我啊?这也太难了点吧?

    思之再三,我点了头:“好吧,我答应你,争取把他弄过来,给我做大将军。”

    “呵呵呵!哈哈哈!”白风大笑起来,忘乎所以,憧憬万分。

    一点也不淑女。

    “耶,太帅了,我一定要把他泡上手!”

    ※※※

    咳,本部到这里,就全部结束了。很高兴地发现今天愿意留言的兄弟姐妹们多了起来,周末愉快。

    大概你们和阿飞一样,对英雄美女对手老婆全部被干掉很是郁闷,呵,作者我其实也不高兴。

    不过,这四部,的确只是第一部分,下面还有更多的精彩故事,而且,主角不更换。

    明天,咱们等着瞧吧。

    ※※※

一、惊现中山狼(1)

    略显迟暮的悬日有些慵懒地慢慢向西方行去,一片连绵不断的平原在天空下伸展着,没有山丘,没有冈陵。四野的麦田早已变成荒原,一望无际。

    正是初秋时节。

    暴然响起的马蹄声打碎了这死寂的平静。

    锦旗猎猎,刀枪刺目,一队数千人的黑甲骑兵,风一般地疾驰过来。

    队伍的最前方,高高飘扬着一杆镶着金边的红色帅旗。帅旗的中心部分,有一个巨大的黑字。

    “飞”!

    正行进间,前方道旁忽然蹿出一道人影,迎着骑队飞奔过来。

    骑兵队伍最前面的那名大汉将手中的大旗横摇两下,随即微微一斜。

    一声明确的口令声骤然在队伍的正中响起:“停!”

    这声音浑厚而悠扬,迅速在半空中形成一个椭圆形的声场,恰恰笼罩住这支近四千人的队伍。

    几乎同时,军中的每一名成都听到了这简短的命令。

    “唰”的一声,正在急奔的战马已忽然全都站定。

    队伍正前方,那道人影行走如电,这片刻已至中军,跪地行礼。

    “阿叙,你回来了?敌情如何?”

    “启禀飞帅,袁尚三日前已进入汉昌城中,连日修城补河,似欲准备固守。”

    “嗯?”

    众将两分,一匹颊有黑斑的白马迈了出来。马上端坐一大将,头戴白额虎头盔,身披豹纹连环甲,套盔甲明显是以黄金打造而成,头盔上正额处饰有三道银线,衣甲则遍体用金、黑两色花纹相间,体图案的色彩既大方雄壮,又杀气森然。他面容慈和,双睛有神,腰系宝刀,鞍后挂着硬弓长戟。

    正是当今汉军中战功卓著,深受丞相曹操信任重用的虎豹骑督帅,龙骧将军阿飞。

    他胯下的白马见了前面跪地之人,忽然呲齿喷鼻,低鸣三声,其声尖厉,似有怒意。

    阿飞急忙轻揽马颈,道:“七月,七月。”

    那白马前蹄劲踏几下,头一别,安静下来。

    阿飞看看马前:“阿叙,后背怎么湿啦?哈哈。”

    马前之人抬起头来,是虎豹骑飞之营的侦骑长,快手黄叙。他苦笑:“飞帅,我对小月,可是衷心爱惜,满怀赞叹,决无一丝一毫的对它不起,为什么它老冲我使狠呢?”

    阿飞道:“别小瞧我的七月哦!你的鬼心眼,就算骗得过我,也瞒不过它。何况,连我都没骗过。呵呵。”

    七月似乎知道阿飞正在夸赞它一般,摇头摆尾,跺蹄有声,样子十分得意。

    黄叙瞥那白马一眼,嘀咕一句:“哼,左右不过一头畜生,那么神气干嘛?”

    七月的一对马眼,忽然就瞪住了他,黄叙不甘示弱,梗着脖子和它对眼。

    阿飞轻轻拍拍马的右颊,道:“好,你们别互相斗气对眼了,弄出两对斗鸡眼就不好玩了。阿叙,说说具体情况,壶关的高干在做什么?”

    黄叙忙道:“禀飞帅,高干拥关而守,严加戒备,但没有出兵意图,似乎正在观望。”

    阿飞皱皱眉:“观望么?”示意阿叙起来,转回头去看自己的两位心腹:“元直,子敬,你们以为如何?”

    他身后两骑,一黄一赤,黄鬃马上面坐的是飞之营的部曲左司马徐庶,骑赤炭驹的是飞之营的部曲右司马鲁肃。

    徐庶道:“我军连战连捷,势如破竹,高干乃一鼠辈,恐怕是害怕了吧?”

    鲁肃摸摸自己的连鬓络腮胡子,道:“不,高干此人能让袁绍以一州之地相托,其本身素质并不为弱。我看他是意图保存实力,听说他一向和袁谭交深,与袁尚向来不睦。”

    徐庶道:“嗯,不管如何,他应该是不肯援救袁尚的了。”

    鲁肃了一:“应是如此。”

    徐庶和鲁肃都是在建安六年就跟随阿飞的老部下,均是武双全,头脑敏捷之辈,又一起经历多次大战,相互间的配合十分默契,是飞之营中最得力的两大将。

    阿飞点头,对黄叙道:“阿叙,继续查探。”

    黄叙点头,瞄了七月一眼,转身闪去。

    阿飞看看鲁肃,正要说话,忽见后军一阵尘土飞扬,几匹快马飞驰而至。

    徐庶仔细看几眼,道:“是乐进将军、李典将军,后面那是谁……”

    老远的,就听见有人在大喊着:“飞哥,飞哥。”

    鲁肃听出来,道:“是夏侯霸都尉。”

    阿飞低声笑着说道:“原来是我二舅哥啊!”回应道:“你怎么来了?”

    一问一答间,那三骑马已冲至近前,夏侯霸还没回答,乐进已抢着说道:“飞帅,丞相大人已经做了冀州牧,还说要封咱们大家的官呢。”

    阿飞心中一动:“冀州牧?”

    徐庶问道:“夏侯都尉,你是专门来传达丞相之命的么?”

    夏侯霸看看阿飞,眼神中先致意问候了一下,然后正容点一点头:“我奉主公之命,特来传达丞相口谕。主公已接到飞帅与乐、李二位将军的战报,非常高兴,令飞帅以及乐、李二将军,十日内必须回返邺城,末将随飞帅同行。袁氏兄弟能捉便捉,否则纵其而去亦无妨。”

    阿飞恭恭敬敬道:“是,阿飞谨遵丞相军令。”

    传完上命,夏侯霸面色立刻缓和下来,笑嘻嘻的跟大家打招呼。

    阿飞问道:“兄弟,阿樱他们母女有信么?”

    夏侯霸忙道:“飞哥放心,前两日收到许昌的来信,母亲说,阿樱妹子身体康健,小菲天天闹着要见父亲呢。”

    阿飞道:“好,我也很这小东西,过些天我就回许昌。”

    乐进和李典互相看看,齐道:“飞帅,我们这就返回邺城么?”

    阿飞扫他们一眼,道:“这个问题,我们且商议一下。”

    战场之上,一切从简,大家下马找了块空地,便即围成一圈,席地而坐。

    阿飞道:“兄弟,我上次所献俘将李孚,丞相如何处置?”

    夏侯霸道:“哦,主公已封了他官职,啊,似乎是解县的县长。”

    “解县县长?”阿飞微感失望。

    徐庶以目示意,要阿飞勿再多言。与此同时,鲁肃道:“眼下我们是一鼓作气,先攻灭汉昌呢,还是立即撤军?”

    这话立刻吸引了乐进的注意,他也不,挥舞起一对拳头,连声大叫:“当然是进攻!进攻!进攻!”

    他身材矮小敦实,坐在地上比众人都矮了一个头,手舞足蹈,努眉贲眼,活象一只亢奋中的野兽。

    阿飞看着他,忽然起一句未来的俗语,笑道:“子系中山狼,得志便猖狂!”

    乐进一呆,奇道:“飞帅,什么叫中山狼啊?”

    阿飞哈哈一笑,道:“子敬,你给他讲讲中山狼的故事吧?”

    鲁肃道:“嗯,好的。谦将军,古时有一则寓言故事,名叫“中山狼传”,说的是春秋时期的晋国有一位东郭先生,信奉墨子的“兼爱”说,他喜好读书,却又为人迂腐。一日他赶着一头毛驴,驮着书袋,去中山国谋求官职。来到一个荒凉的郊野,忽见远处荡起一股尘烟,一只被射伤的狼仓皇而至,哀求东郭先生把它藏到盛书的袋子里,并许诺今后要报答他的救命之恩。东郭先生把狼藏好后,赵简子手执弓箭,身骑战马,率领着灭狼大军蜂拥而至。他勒住战马,问东郭先生是否见到一只逃跑的狼。东郭先生瞒报实情。等人马走远后,狼从布袋里钻了出来,忽然凶相毕露,说自己饿了,要吃掉东郭先生。东郭先生让它先吃掉毛驴,吓得毛驴飞也似地跑了。无奈之下,东郭先生同狼商量说,我们一起询问一下三老,只要他们同意,我死也心甘情愿了。先问了老树,又问了老牛,都说应该。正在危急之时,见一老农,手持藜杖走过来,东郭先生忙向前施礼,请求救自己一命。狼插话说,东郭先生在口袋里闷死他。老农故作不解,你怎么能钻进这么小的布袋里呢?于是让狼重新再演示一遍,待它钻进去后,老农扎住口袋,举起藜杖将狼狠狠打死。”

    聚精神听故事的乐进哦的一声,长出一口气,道:“终于打死了……啊,飞帅,你说我像中山狼?”

    阿飞道:“你刚才的样子,活脱脱一个得志的豺狼虎豹,哈哈。”

    夏侯霸笑道:“咱们是正宗的虎豹骑,所以乐叔只能去当中山狼了。”

    乐进拿眼瞪他:“仲权,你如何也跟俺这般没大没小说话?”

    夏侯霸急忙谢罪:“乐叔,勿怪。”

    李典笑道:“好了,好了,仲权,谦也是就跟你开开心。子敬兄,那位赵简子是不是后来七雄中的赵国的开国之君啊?”

    乐进张开大嘴,嘿嘿地乐了:“叫你敢损俺。”

    鲁肃看阿飞一眼,微笑道:“曼成将军果然博,正是此人。那位杀狼的赵简子是晋国的大夫,执掌国政,传说是东郭先生的生,在诸侯争霸的风云中,他放弃了老师的说,以武力奠定了赵氏的地位,成为赵国的开拓者。”

    李典微笑着逊谢两声。

    徐庶道:“由此可见,在列国纷争的混乱局面下,只一味地讲求兼爱是无济于事的。”

    阿飞心:“子敬和元直的说话,大有道。”看看李典,道:“我们刚得到消息,并州的高干不肯增援袁尚,曼成是如何的?”

    李典神色间跃跃欲试,道:“飞帅,良机稍纵即逝啊!袁氏连败之兵,毫无斗志士气,汉昌又无高墙深沟,我与谦合军一攻,有一日时间,便有攻克之望。”

    阿飞对李典的意见极为重视,听他也是主攻,不禁心动,道:“可是,丞相要求我们十日内赶回邺城,这如何是好?”

    李典笑了笑,取来地图,计算了一阵,道:“我军现在离中山国不过四十余里,再行两日,明日晚便能到达汉昌城下,休息一晚,第二日攻城,最多三日,就可破城。入城后顿兵马一日,然后从汉昌去邺城,我们多备快马,极速而行,三日可到。”

    阿飞道:“那就是只需八日?”

    ※※※

    新的征途正式开始,我也不瞒大家,这一部就是写写前几部里失落的刘备集团,更严格地说,是赵云和诸葛亮一老一小俩帅哥,所以,不要被千奇百幻的故事迷惑哦,嘿嘿。

    ※※※

二、惊现中山狼(2)

    李典道:“我只是大致计算,中途也许有意外,不过,我十日应该是足够了。”

    阿飞侧头去看夏侯霸。夏侯霸道:“主公说,中山战局,一切由飞帅便宜行事。”

    阿飞心里明白:“我舅子也打。”了,下定决心:“那么好,进军汉昌。”

    傍晚时分,阿飞率军进入中山国境内。

    中山,战国时为中山国,后被赵国所灭。秦代属于巨鹿郡。汉高帝时设置中山郡,治所在卢奴,即今天的河北省正定县。汉景帝时改为中山国。相当于现在河北省北部地区。袁绍时期,中山国臣服,亦相当于其治下一郡。

    数年来,阿飞遭遇大小战事无数,不但自己的军事修养以几何之数增长,部下将士亦是训练有素,经验丰富。当下循惯例,由鲁肃选择地势,徐庶决定营阵名目,其余事宜,自有淳于铸、陈到和邢道荣三位千人督负责。

    阿飞随便瞧了瞧,见徐庶又扎下了八门金锁阵,不禁摇头,心:“你对这个阵倒是上了瘾。”招来黄叙,让他速派干练侦骑,将我军明后两日的行军路线探查清楚。然后和李典、乐进、夏侯霸一起,进驻中军大帐。

    几人闲聊起来,阿飞三人才知道,近来曹军在河北的各条战线上都是捷报频传,胜利消息不断。横野将军徐晃攻武安(今河北省武安市)、毛城(今河北省涉县西),连破三座军营,擒斩袁氏武安县县令尹楷,迫使易阳县(今河北省永年县西)县令韩范、涉县(今河北省涉县)县令梁歧举城投降。定国将军曹洪攻下邯郸(今河北省邯郸市),杀死守将沮鹄;偏将军张郃说服驻扎在阳平(今山东省草县)的袁将吕旷、吕翔兄弟,二吕军而降。中坚将军张辽则定鲁国,拔赵国,招降了缘山的孙轻等数支黄巾起义军。

    夏侯霸最后微笑道:“目前,个冀州,基本已全境归我汉军所有。当然了,这次北伐作战,还是飞帅与乐中垒、李捕虏三位功劳最大。若非飞帅亲临险地,夜进邺城,说降守将审配之侄审荣,我军岂能得以从防守最坚固的东城攻入,一战下城?乐、李二位将军则擒获敌人主将审配,令袁军士气彻底瓦解;我们能一举攻克邺城,三位将军起了决定性的作用。丞相说,这次邺城封爵,将以三位为首功。”

    乐进官拜中垒将军,李典官拜捕虏将军,所以夏侯霸称他们乐中垒、李捕虏。

    李典连忙摆手:“仲权休如此说,李典无用之人,哪里敢居什么功劳?休飞帅,就算是曹洪将军、徐晃将军、张郃将军、张辽将军他们,还有许多将士,功劳都要远远超过了我等。我和谦能捉住审配,完全都是在飞帅统领之下,碰巧而已。”

    乐进横他一眼,紧皱粗短的浓眉,道:“话也不能这么说罢?如果我们这次能捉住袁尚,功劳自然不小。”

    李典转转眼珠,笑了笑。他心里也是如此的,所以才一力主张强攻汉昌城。给乐进这么一口说出来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来飞帅一定体谅他二人的心情,攻城行动更加顺利。

    阿飞果然恍悟,连连点头:“不错,这次我们一定要活捉袁尚。”对夏侯霸道:“自己屋里说话,不要这么见外,什么飞帅不飞帅的,你是我二舅哥,我是你妹夫,为什么不叫我妹夫,或者飞哥?”

    夏侯霸忙道:“是,飞哥。”看一眼乐进。

    阿飞笑道:“你自叫你的乐叔,难道谦还能把你吃了?”

    乐进哈哈大笑,道:“飞帅说得是。”眨眨眼,开始摩拳擦掌,“飞帅,后日到达汉昌之后,请你派我主攻,我去西门。”

    夏侯霸疑惑道:“乐叔,为什么你要去攻西门?难道你已经知道汉昌的地势,西门最好攻?”

    乐进笑道:“不知,老乐我从来没来过这里,怎么知道哪里好攻哪里难守?可是高干那厮目前就在西边的壶关呆着,不堵着路,万一被袁尚从西门逃了怎么办?”

    李典道:“袁绍死后,这几年袁尚一直吞并高干,高干心里清楚得很,一向非常不满和警惕,我看袁尚他也知道投高干没什么好处,一定不敢从西城逃。最大的可能,是去故安找他二哥袁熙。所以,我愿去东门。”

    夏侯霸道:“飞哥,别忘了我啊!给我一哨人马,我要跟你们一起去。”

    阿飞笑道:“忘不了的,给你四千兵,一千虎骑,三千步兵,虎豹骑的事,让徐司马给你安排,把刑道荣给你就是。”转头问李典:“曼成,步兵方面,你看……”

    这次追击袁尚,除了阿飞的本部四千虎豹军飞之营外,尚有一万多步兵,由李典、乐进二将率领,在前锋之后约二十里处,现在应该已经接近了前军。

    李典略一迟疑,乐进已道:“我给仲权三千人便是。”

    李典道:“你不过有六千军,给仲权三千,你就剩三千军了,还要主攻,如何能堵死西门?”

    乐进大咧咧一摆手:“就袁尚那几千残兵败将,给俺老乐一千兵,也能把他给全吃了。”

    李典严肃道:“打仗最忌轻敌,谦休得骄傲!你那边可是我军主要攻击方向。这样,我有六千军,出两千给仲权,你再拨一千就行。正好,每门都差不多。”

    众人一起点头。阿飞的部下虽然人少点,只有三千军,但那是汉军最精锐的虎豹骑飞之营,战斗力超强,比较起来,其他几个门反而显得弱了。

    阿飞道:“曼成说得是,军马方面就这么调配吧。仲权啊,你去哪个门啊?”

    夏侯霸道:“北门是逃跑后门,我去那边埋伏吧。”

    阿飞道:“嗯,好,那我就督战南门。记住,袁尚要是从谁那边逃了,我惟他是问。”

    入夜。

    秋月高高升起。

    军营里一片沉寂。

    忽然,一阵清脆的蹄声穿营而过,顿时惊醒了许多睡眠较浅的将士。有经验的老兵立刻就:“肯定是最紧急的军情!”然后他们就开始默不作声地悄悄穿衣套甲,时刻准备着,等待着震耳欲聋的起床鼓声。

    阿飞也被这阵马蹄声惊动。

    他还没有睡,正和徐庶、鲁肃围在地图之前,研究汉昌城的优劣之处。徐庶少年时曾游历北方,在中山国内转过一段日子,对汉昌有一定的感性认识,所以研究就由他主持。

    马蹄声在中军帐外停止,显然是被卫士们所阻挡。没一刻耽误,接着就有人飞跑过来。

    阿飞心中暗惊:“是阿风。是什么样的要紧事?”

    他现在是曹家的重将,身任统领大军的要职,已有四千飞之营的本部亲军。同时,曹军对他个人的保护工作已达到很高的规格。专门为他配备了一百人的贴身卫队。

    这一百名卫士都由阿飞自己亲自挑选,基本分为三类:半数是刘二、刘纲、王全率领的铁肩、比翼两门的弟子;原虎豹骑的勇士大约占二成;另外的三成,是镇北将军张燕专门送给他的,首领是田烈、高杉和龙风雨、龙九洲这两对兄弟。

    眼下刘二等铁肩、比翼两门的弟子大部分在许都,或保护司隶府,或另有任务,所以徐庶又在新来投奔的豪杰中挑选了一部分人充实卫队,其中颇有几名高手。

    今晚负责守卫的首领是龙家兄弟。阿飞一听跑过来的是轻功上乘的龙风雨,就知道事情不妙。

    “启禀飞帅,侦骑长黄叙带伤求见。重伤。”帐门口的声音似缓实急,呼吸微有不匀。

    阿飞腾就站了起来,急步便向外行。

    徐庶和鲁肃忙起身跟随,心下均是愕然:“竟然是黄叙本人?”

    黄叙自建安六年(公元21年)和父亲一起追随阿飞从长沙北来之后,便加入了侦骑队,一年而成侦骑副长,再一年便为侦骑长,机敏谨慎的天性使他立功无数,却从未被敌人发现过一次,更没有受过一次伤。侦骑队配备有各种不同类型的好马,但黄叙有个特别的习惯,不管是去打探敌踪,还是传递情报,从不乘马。这也是他能真正潜踪伏影的重要原因。由于他轻功过人,脚力长久,却也没有误过一次事。

    不到今日他不但失手,而且是身受重伤,骑马逃回。

    帐外数丈处,黄叙躺在地上,昏迷不醒,嘴里不停地说着胡话:“我砍……好厉害……再来,砍死你!”

    卫士八大首领之一的龙九洲一脸严峻之色,正坐在地上,为他紧急疗伤,他右手以食、中二指为剪,将黄叙胸前、背后、左肩、右肘等处的衣服一一剪开,他旁边蹲着两名卫士,一个手执小坛,不住随他手势倾倒解毒液,清洗伤口,再由另一个持急救小药瓶的卫士立刻用药粉敷住伤口。

    龙九洲的长相十分秀气,是那种男生女相的美男子,今年刚进军营,就被众将士侧目,引起轰动。但这人虽然貌美,性子跟他哥哥龙风雨却正相反,傲不为礼,就算是面对主人阿飞,也是冷眼相看,不声不吭的时候多。而且他手段颇辣,阴狠无情之极,遇到有人无挑戏,当即翻脸,然后对方不是断腿折臂,就是鼻骨碎裂,头肿如猪头。那帮粗鲁的家伙被打得怕了,后来就给他取了个外号,叫做“辣手冷燕子”。

    龙九洲在阿飞军中除了哥哥之外,唯一看得上眼,能说几句话的,就是黄叙。他二人性格并不相似,但却一见就颇为投缘,接着就打出交情。

    龙氏兄弟均擅长轻功和刀法。黄叙对这两项原本也有功底,近年经父亲和阿飞的指点之后更是进步迅速,所以才能很快升到侦骑长这么重要的职位上。他和龙九洲曾专门比过,刀法还是龙九洲略高一筹,轻功方面,五十里之中黄叙却能拉下他近三里。

    所以龙九洲和黄叙,互相有一种惺惺相惜的知己之感。

    不过有次龙九洲揍了一个卫队的同僚之后,转到侦骑队去。黄叙却不肯收,由是龙九洲轻功太差。大出意外之下,龙九洲勃然而怒,差点要拿刀砍黄叙,好在被龙风雨及时拉住,才没有酿成知己火并的惨案。不过自那以后,龙九洲就再也不黄叙了。

    阿飞见龙九洲的治疗手法很是到位,便不急于过去,走到近丈处就停下来,扫视周围,却没见到黄叙的同伴,暗:“奇怪,难道只有阿叙一人去侦查?或者,只有他一人逃回?”

    他身后,徐庶忽然怒道:“侦骑队还有没有别人?荆健呢?韩东呢?”

    徐庶和黄叙的感情很深,骤然见他衣服破烂,双睛紧闭,躺在地上不知死活,顿时就急了。

    ※※※

    近几日兄弟姐妹们发言不断,我也很是激动。因为刻意保持心态,很久没有这么近地和大家闲聊,这次回来,打算多和诸位接触接触,沾沾新鲜人气,呵呵。刚发现每周精华有限,不过,我尽量给大家加的。

    感谢所有留言的朋友,尤其是今晨一上来,就看到ysea兄弟的发言,感动莫名,七年了。没什么好说,继续。

    再次醒,第五部只是个人癖发作,试验写写赵云和诸葛亮,这两位一直让我很头疼,不知道如何刻画更适合本书。

    ※※※

三、惊现中山狼(3)

    卫士们面面相觑,有个眼尖的忽然一指:“那不是韩队副么?”

    众人顺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见月光下一条人影如飞般急奔过来。

    荆健和韩东是侦骑队的左右队副。荆健是原虎豹营的侦骑队队长,黄叙加入之后屡建奇功,晋升迅速,他极为不快,去年刘备“袭宛之战”爆发,他和黄叙赌赛,谁能探到张飞的营地,就算谁赢。结果他带着几名探子好手先去打探,路过刘备营时,被刘备新建的“斩邪军”发现,十几名高手团团围住他们,左右相继阵亡,荆健自己也身负三处剑伤。幸好随后出发的黄叙见形势不妙,用计相救,分散了斩邪军的注意力,才突然杀出,把他给救了出来。此战之后,荆健自愿退位,甘为黄叙的副手。韩东则是比翼门的弟子,外号韩臭嘴,轻功一流,他有个异能是双目可夜视,所以被阿飞破格拔,先是在侦骑队里任什长,今年初就拔到了队副的高位,和黄叙并称为侦骑队的两大奇迹。

    那人跑到近前,瘦瘦的脸,长长的腿,果然是韩东。

    他上来先给阿飞、徐庶等人见礼,徐庶说:“我替飞帅作主,礼都免了。我问你,你们侦骑队难道人都死绝了,为什么要让队长亲自出马,夜里去探消息?”

    韩东的瘦脸在月光下本来已毫无血色,这时被徐庶劈头盖脸的一顿责骂,更是惨白。徐庶平时是极少发怒的,但他发起怒来却非常可怕,就算韩东以嘴臭脸厚著称,这个时候也只剩下发抖,半句话都不敢说。

    鲁肃嗯了一声,捋捋胡子,道:“韩队副,你别心急,黄叙队长没有性命之危,慢慢说。”

    除了阿飞,在飞之营里,大概也就鲁肃敢接徐庶的怒火。

    韩东应了一声,紧张地咽了几口唾沫,说道:“今天白日是队长值日,所以晚间夜探,轮到荆队副负责,队长让他们多去几人,以快马疾驰,将包括东北、西北周围五十里的地区探查一遍即可。可是他们酉戌时(晚上八、九点钟)出发,亥时(夜晚十一点)仍未回转。队长心里有点着急,就要去看看。属下因能夜视,要求替队长前去。队长说,明晚可能更需要你去探测,今晚我去就可以了。属下觉得有,便同意了。”说到这里,他低下头,悄悄瞥看徐庶一眼。

    鲁肃和阿飞都是哦的一声,微微点头,表示解。

    黄叙的安排很有道,按正常日程,明晚将到达汉昌城附近,那时军情急迫,显然更需要韩东发挥夜视的优势,所以黄叙就不肯今晚浪费韩东的体力了。

    徐庶心下怒火稍抑,他本来最怒的,也就是为什么擅长夜间探查的韩东没有去,反而让累了一天的黄叙又出去侦探。现在听对方解释明白,公责的一方面就全都没有。剩下的私怨,着落在韩东头上,明显不是道。

    鲁肃问道:“荆健他现在回来了么?”

    韩东道:“尚未。”

    鲁肃转头,对阿飞道:“飞帅,此事极不合,必有异事发生。我看需要小心。”

    阿飞点点头道:“子敬,你先去安排,我等阿叙醒来。”

    鲁肃和徐庶打声招呼,对韩东道:“你随我来。”

    韩东一愣,瞅着黄叙不愿意离开。

    鲁肃脸色一沉:“韩队副。”

    韩东一凛,猛然记起鲁肃才是飞之营的执法司马,顿时慌了,忙道:“是,鲁司马,属下听你吩咐。”

    鲁肃带着韩东奔北营门而去。

    阿飞看看徐庶:“元直,感觉如何?”

    徐庶摇一摇头,赫然道:“飞帅,元直鲁莽了。”

    阿飞道:“没什么,开始我本来也跟你一样,要怒一怒来着,只不过……没来得及。”你发怒速度太快,我都跟不上。

    徐庶更加惭愧。阿飞打几句岔,轻声劝慰。

    忽听“啪”的一声,一人踉跄而退。接着是龙九洲大骂道:“混蛋,敢挡我视线!”

    抬头看去,原来是一名卫士见龙九洲辛苦,满头的大汗,拿着一条毛巾,过去给他擦擦,却被龙九洲一掌挥在脸上,反手打了出去。

    他喝骂之声太响,黄叙呻吟一声,闭着眼叫道:“狼……狼……九洲……快躲开……躲开。”说了这两句,额上已是汗如细溪,汩汩而出。

    龙九洲急忙俯身,连声叫道:“阿叙,阿叙……醒醒,你醒醒啊!看什么看,快把毛巾给我拿过来,你这笨驴!”一把拽过对方的白巾,小心为黄叙擦拭。

    阿飞和徐庶忙走过去,徐庶道:“九洲,阿叙情况如何?”

    龙九洲抬眼看了阿飞一眼,又继续给黄叙擦脸,应道:“外面的伤虽然多,却不致命。关键他浑身都是野狼爪抓牙噬的痕迹,狼爪、狼牙都有毒,咬抓了这许多处,体内已有毒素,所以他到现在还是昏迷不醒,若不尽快排出,不死亦残。可惜赵玉将军不在,不然以他纯阳内力,可保阿叙之命。”

    阿飞听他说到这里,已是完全明白,心:“我说你跟徐庶说着话,却要看我一眼干嘛呢?原来是我出手救他。”

    徐庶松了口气,道:“玉将军虽然不在,飞帅却在,你为何不来求他?”

    龙九洲上齿咬着下唇,瞪着眼不说话。

    阿飞走上前,在黄叙身边就地坐下,道:“九洲,替我把阿叙扶起来。”

    龙九洲翻他一眼,手上动作却是极快,内气外运,迅速而轻柔地将黄叙上体给扶坐了起来。

    阿飞伸出一掌,抵住黄叙低垂的头颅顶心,缓缓催动内息。

    龙九洲开始面现诧异惊怒之色,正要叫骂起来,忽然见到阿叙的胸前渗出黑黑的血滴,顿时哑口不语,瞪圆了杏眼呆看。

    原来阿飞的内功疗伤手段与众不同,他以自身的九阳真气沿着黄叙体内脏腑一直下行,在黄叙腰部停下,以其中丹田肚脐为圆心,循环往复,顺逆各转五次,补充激活黄叙自身的真气,双方劲气融合,形成一个强大的身体自护中心,然后这股力量再逐步辐射蔓延开去,将气血中的浮毒一一挤压排泄出去。

    这种“醍醐贯顶”术在排毒的同时兼顾伤者的固本,比之直接以外部真气入侵,强行驱赶患者体内之毒强胜百倍,乃是内家无上的疗伤妙术。阿飞亦因本身内功深厚,而军中时有伤患可临床实践,经验颇为丰富,又兼近年更多与公孙谨、张机、华陀等医道高手反复切磋,对古代经络医有很深的解之后,才敢使出这种疗毒之法。

    旁边倾液敷药的两名卫士均是颇精医术的好手,在卫队里首屈一指。他们也和龙九洲一样,深知阿飞的手法其高其难,所以一时也是瞠目结舌,怔怔看着阿飞施功。

    徐庶见黑血不断渗出黄叙的体表,顺手取过一名卫士的敷药羊毫小刷,轻轻蘸去那些毒血,那卫士直到他开始擦拭时才恍悟过来,急慌慌接他手中小刷。徐庶左手摆摆,要他不要碍事。

    这一番行功,足足一刻钟时间,黄叙自身的内息才真正被彻底引活,开始有自疗抵御的能力。

    阿飞缓缓地收缩着自己的真气比例,直至发觉黄叙眼皮微动,即将醒来,内力才完全撤离阿叙的体内,轻轻吁了口长气,放开手掌。

    黄叙果然睁开眼睛,正好见到阿飞的脸,顿时惊喜交加:“飞帅……”

    阿飞面露笑容,微微摇一摇头:“不要说话。”向旁边看看,示意龙九洲把黄叙平平放倒地上,把他身体的外伤再清一下。

    黄叙却不肯稍停,躺在地上,口中还在汇报紧急军情。龙九洲开始还阻止,后来听他说话中气虽然细弱,语气却极峻急,不敢再阻,中途把点他睡穴的手指收了回来。

    黄叙所说的内容,令在场每一个人都深感震惊。

    原来黄叙此次深夜探路寻人,一共带了八名侦骑,四人跟在自己身边,其他四骑分两路左右探查,寻找荆健等人。

    他们在路上,并没有遇到一名袁军士兵。但走了二十里之后,来到一个小山坳里,那里却有一大群野狼。那群狼不光数量众多,而且凶猛善奔,力量极大。

    黄叙心机极快,见势不妙,立刻命令四名侦骑下马,五人拔出短刃,各在自己的马臀上狠插一刀,逼使五匹战马冲向狼群。然后几人立刻乘上后备的生力健马,拼命而逃。

    靠头前五匹自吻狼口的战马掩护,狼群微乱的那一段时间,五人总算驰出了山坳,来到了比较平坦的大道上。这时候狼群也追了上来。

    没见这些狼之前,黄叙从来没有害怕过狼。小时候他就常随父亲深山打猎,锻炼功力胆量,猎虎杀狼无数。但今晚这些狼让他打心底胆寒。从没见跑得这么快,力量这么大,围捕阵势这么有序的无情狼群。他眼睁睁看着四名同伴或因座马失蹄,或者干脆被大狼生生从马上拖拽下去,顷刻之间尸骨全无,连他们的衣服和兵器,也都啃嚼粉碎,咽下肚去。

    黄叙为了保护自己的爱马,身上露出破绽,被众狼觑出弱点,遭到七条野狼的撕咬。他仗着自己的刀长刃快武功强,奋力反击,毙了其中的两条,重伤一条,拼命护住了战马,才险险逃脱。

    黄叙最后苦笑道:“飞帅,近来连胜之下,我是有些大意了,所以才在夜间如此张扬地乘马探路。不过也幸得骑马而去,才能逃回来见飞帅。其他的弟兄,恐怕都……那些狼,唉,那些狼,若无充分的准备,实是无法抵挡。”

    阿飞和徐庶等人见他一口气说了这许多,气沮神伤,疲态尽显,连忙温言安慰,令他好生养息。但两人的心情,却都异常沉重,同时道:“真是一语成谶,刚说一句中山狼,怎么就招来这么厉害的野狼群?”

    回到自己的军帐,阿飞立刻召集众将,讨论突发的军情。

    各人七嘴八舌,争执不休。有要连夜率大军去围歼狼群的,这中间又分成火烧山烧死狼丫的和重步兵冲上前去,直接砍瓜切菜的两种。相反的意见是认为鉴于目前情况,我们干脆绕道较好。

    当然,大部分人建议,要持重行事,探明情况,最好等天亮再说。

    阿飞越听越烦,最后实在忍耐不住,大吼一声:“野狼伤我将领,吃我劲卒,那便是与我军为敌。我大汉禁军,何曾有过绕道而行,以避敌人的时候?传了出去,岂非丢丞相和我虎豹铁骑的威名?此事毋须再论,天明之后,我要亲率大军,围剿狼群,穿越山林。”

    然后,他把包括徐庶在内的众将全都轰了出去,一个人坐着生闷气。

    回自己重返许都以来,至今已历四年。这四年间,他东讨汝南则刘备逐;南助四郡而刘表退。攻鲁山,一招败上淮子徒;说张燕,半言令黑山全降。今年从征冀州,更是谋必有中,屡战屡胜,正在顺风顺手,功业光明的大路上疾驰。

    不到在这种时候,居然碰到野狼群这种不在设范围内的畜生。

    帐门一开,龙九洲闪了进来,走到阿飞身边,单膝跪倒,低头道:“属下一直对飞帅不敬,请飞帅责罚。”

    阿飞摆摆手:“燕兄把你们兄弟托给我时就说过你们各人的性情,我不怪你,你起来吧。”

    龙九洲不动,过了一儿,他忽然说出一句:“九洲希望飞帅恩赐一令,准我前去小风山西耳林一探狼情。”

    小风山西耳林,就是黄叙遭遇大批野狼的地方。

    阿飞皱眉道:“哦,此事自有侦骑队负责,你就不用太过操心了。”

    军中职责分明,应各行其是,各司其职,你是卫队首领,怎么能去作侦探斥候?

    龙九洲坚持道:“九洲幼时曾与狼为伍两年,非常了解狼之本性。”

    “你在狼群里呆过?”阿飞一怔。

    龙九洲的情况,他早听张燕说过。龙家兄弟均是黑山军的遗孤,龙九洲少年时确实有几年离奇失踪,再回来之后,性情大变,既冷漠又狠辣,后来他们兄弟俩一起入了黑山军,作战极是勇猛。作为奖赏,张燕将他们挑选出来,担任自己的卫士。后来张燕请到一位无名高人,为他训练卫士营。因为不喜龙九洲阴戾的个性,张燕本来没有打算教他练功习刀,不料那高人自己却看上了龙氏兄弟的武天赋,自行挑走了龙九洲。龙九洲也真是争气,上百名技的卫士,只有他和兄长到了师父刀法的精髓。

    ※※※

    耐心,嘿,请耐心看,故事要慢慢讲,缘由得缓缓释。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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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本古老而年轻的、网络第一部三国类型的长篇幻想小说。 本书新读者请看修订版,也就是前四卷最后的简体定本,修订了许多之前的错误和缺陷,尤其在江南和荆襄两卷中改动极大,嘿嘿,连结局都全部更正。请接修订版观看《英雄记》。 "/> <meta property="og:image" content="https:///files/article/三国游侠传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三国游侠传,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三国游侠传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