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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游侠传全文阅读

作者:三国阿飞     三国游侠传txt下载     三国游侠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八、性本自然(下)

    女孩子懂事早,夏侯樱又比赵玉大了好几岁,什么不明白?听他如此胡言调戏,顿时满脸飞红,十分恼怒,银牙一咬,便要发作。

    这时帐外忽然一阵纷扰,典满、李齐和那小胖子夏侯霸一齐拥了进来。夏侯霸进帐就道:“妹妹,你没欺负别人吧?”

    夏侯樱愤然而起,道:“滚!你来干什么?”一口怨气全撒到老兄身上了。

    夏侯霸看来“久经考验”,胖嘟嘟的脸上毫无表情,道:“好,好,我滚!我滚!”

    典满一把拉住他,道:“喂,拳脚没分出高低,咱们喝酒比输赢。刚说好的,怎么就走?”

    夏侯霸无所谓:“是吗?那就再呆一儿好了。”

    夏侯樱四下看看,忽然“哇”地一声,大哭起来。边哭边叫:“你们都欺负我!你们都欺负我!”

    自我以下,众人都面面相觑。谁都不到武艺这么厉害的姑娘突然哭闹起来。

    我看看曹休,曹休轻轻摇头,示意没办法。

    那就让她哭罢!对付这种女孩子,我虽然没什么经验,但书上说别管她,过一儿就自然云开雾散,雨过天晴了。

    我双手平平一摆,要大家稍安勿躁,别说话。

    大家自然都没什么好说的。典满、李齐拉着夏侯霸,自去找地方坐。

    帐中就剩下了夏侯樱哇哇的哭声。

    俗话说:一个巴掌拍不响。这一个人自个痛哭却没人应和,它也长久不了。

    尤其像夏侯小姐这种本来就没什么伤心事的大哭。

    没过一炷香工夫,夏侯樱小姐抹抹眼泪,睁开眼睛。

    怎么大家都还在?不光在,还一个二个的大眼瞪小眼地盯着她看,好像在看什么好戏。

    樱姑娘撑不住了,娇声喝道:“喂,你们看什么?找死啊,小心我把你们的眼珠都挖出来。”

    赵玉听她说得凶恶,再看看她泪痕未净的俏脸,暗暗好笑,故意失声道:“啊哟,这么厉害?”急急起身,跑了出去。

    典满和李齐对看一眼,冲宋亮使个眼色,拉着夏侯霸,几人也溜了出去。曹休见状,心:“你们都跑了,一儿她还不把帐都算到我头上?”你们做,我也休,不管三七二十一,爬起来也要走。

    夏侯樱莫名其妙,喝道:“阿休,你敢跑?”

    曹休脚步不停,转脸陪笑道:“阿樱,有飞帅陪你喝酒,我……”一句话没说完,人已经不见了。

    人去帐空,只剩下我和夏侯樱两人了。

    夏侯樱把脸迈过来,道:“阿飞,你怎么不走啊?”

    我心:“我巴不得他们都走得远远的。要你的脚法,他们在这儿哪能开口?”道:“我身为主人,客人没走,如何能失礼先行?”

    夏侯樱点点头:“嗯,我没看错你。来,阿飞,我敬你一杯。”用酒勺舀上两杯酒,端起其中一杯,冲我高高举起。

    我迟疑一下,端起另一个耳杯,和她碰了一杯。看她又要去舀酒,忙道:“夏……阿樱且慢!我们还有一位客人没到,等他一儿再喝罢?”

    夏侯樱道:“你说我哥哥?别他,他根本不喝酒。”

    我心:“这丫头粗心得很,把我的话都忘记了。”道:“我是说,我已经约了许禇大人,需要等他一儿。”

    夏侯樱恍悟,道:“我忘了。对不起,阿飞。”

    我笑笑:“不妨,许大人为人豪爽,不见怪的。”

    夏侯樱看看我,脸忽然一红,扔下酒勺,道:“那,我们先聊聊别的吧。”

    此言正合我意。我道:“好啊!”

    夏侯樱道:“听说你还精通围棋,跟我丞相伯伯不相上下,真的吗?”

    我道:“你听谁说的?”

    夏侯樱道:“还不是曹真那个傻瓜说的。他对你崇拜得不得了,老在我们兄妹面前夸你这如何了得,那如何高明。”

    我心:“曹真?算是个名人,三国后期有名的‘输将军’,跟孔明干从来没占过便宜。”笑道:“看来你很不服气?”

    夏侯樱道:“那当然。不过,”上下瞅瞅我,“他说的倒也不算言过其实,你也不失为一条好汉!”

    我心:“刚才你说什么来在?小人得志。现在变得挺快,成好汉了。”笑道:“多谢夸奖。比起姑娘,小将武功差得远了。”

    这话太着痕迹,夏侯樱秀眉一蹙,道:“怎么又姑娘小将的,不是说好你我称呼的?”

    我暗骂自己一声:“笨蛋!一到关键时刻就露馅。”夏侯樱为人爽快,我这未来人本来非常高兴,但因心中怀了偷她武功的私心杂念,一说到这方面,不知不觉就表现得过于尊敬殷勤。道:“是,是,我说错了,罚酒一杯。”为掩饰窘态,忙舀了一勺酒,喝了下去。

    夏侯樱翻我一眼,道:“你倒办法喝酒。这样我岂不太吃亏了?”

    我做贼心虚,无奈道:“你愿意喝,那就喝吧!”心:“许禇怎么搞的,还不来?”典满曾告诉过我,守卫曹操大帐的是中军护卫队,约有三百人,大多是许禇从老家谯郡带来的同乡壮士,武艺高强,忠心耿耿。虽说许禇是护卫队长,但他也不是从早到晚一直守着,一天最多早晨、下午、午夜守三次,每次一个时辰。一般要是没有什么紧急军务或者曹操要接见某些重要官属吏,许禇其实闲得很。现在袁绍方面进军迟缓,军情并非峻切,照说上午曹操既然和我谈话完毕,就没什么事情了。许禇早应该可以交班给手下人,自己出来喝点酒,松散松散筋骨才对。

    夏侯樱倒了两樽酒,给我一杯。我举杯和她相碰,道:“阿樱,你武艺是跟谁的?”

    夏侯樱看着我喝完杯中酒,自己也一口一口咽着,等慢慢把一杯酒都咽下肚去,道:“自然是跟师父的。喂,阿飞,我问你,你为什么把那十个美女都转赏给手下人?”

    我道:“他们都是我的好兄弟,有了好东西,自然兄弟们一起分享了。”

    夏侯樱道:“哼,女人在你眼里,都是可以分享的东西吗?”

    我听出她语气的不满,心:“你思倒很先进,有现代意识。可这时代女人不就是东西吗?”改口道:“哦,我不是这么。相反,我并不认为女子是可以买卖的东西,我之所以把她们送给部下的弟兄,是因为这些人都还没有成亲。”

    夏侯樱愣了一下,道:“原来这是你的苦心。我错怪你了。该罚三杯。”又喝三杯。

    我看她样子,显然不胜酒力,忙道:“阿樱,别喝了。”

    夏侯樱道:“你别管我。对了,你也没成家,怎么不要一个?”

    我心中一动,看看她泛起晕红的俏脸,轻声道:“因为我看不上她们。”

    夏侯樱眼中光彩闪闪,抿着嘴唇,把手中空着的酒杯在纤手中把玩了半天,忽道:“那你觉得我怎么样?”

    我一愣,心:“我没听错吧?这姑娘是在向我表示情意吗?嗨,这世界的小姑娘怎么跟我们那儿的一模一样啊,一见钟情就大胆示爱。”仔细瞧她,红颜丽色,确实令人心动,不知是不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

    夏侯樱放下酒杯,嗔道:“你听见了没有?你觉得我长得怎么样?”

    听着她轻脆悦耳的声音,我冲口道:“美,当然美!”

    夏侯樱喜道:“那你……肯不肯要我?”

    我看着她小女儿娇柔优美的姿态,胸中咚咚乱跳,脑子一荡,也不冲口又道:“要,我当然要你。”

    夏侯樱低声道:“那我就放心了。”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低着头慢慢起身,走到我身边,取下我手中的耳杯,轻轻为我宽衣。

    我这人从小愚钝,对男女爱情不感兴趣,决心献身守拙事业,立志一生不娶。虽说平日偶尔心烦意乱,荷尔蒙堆积太多的时候,也悄悄去神游世界模拟园一夜,发泄发泄,但在女色方面却并无特殊爱好。我的秘书小竹是我们守拙一族的族花,可说是天姿国色,连池早那种见多识广的坏蛋也被色所迷,不时去设法勾搭引诱。池早自己也苦恼:“枉为守拙一族的大男人,怎么一见到她,定力就变得如此之差?老觉得心神不安,如蜂遇蜜?”但我却没什么感觉,还经常为此取笑他的痴呆。

    夏侯樱虽然容颜不输给小竹,却也没到能令我非常动心的地步。但我这数月来一直生活在兵营里,没办法再像过去那么到神游世界处脑垂体分泌的过剩荷尔蒙,而酒能乱性,这话更是一点都没错。她这么轻轻贴靠着我的后背,刚刚替我松开甲链,我心中已经起了感应,升腾起一股莫名其妙的欲火。我突然侧转身,一把搂住她。夏侯樱微微挣动两下,嘤咛一声,个娇小的身躯就倒入我的怀里……

    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美。巨烛下,夏侯樱紧紧闭着双眼,两手痉挛地抓着身下的棉被。她的躯体晶莹雪白,曲致起伏,既令孔老夫子见了,也要流口水,何况我只是个健康的普通男人。

    我已无法再忍受这种诱惑……

    第二天,当我醒来以后,感到生命中从来没有这么充实过。

    阿樱使我变成了一个完的男人。

    我一辈子都忘不了她。

    可是我却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在汉代,她这个年纪,早该嫁人,应该连孩子都好几岁了才对。

    尤其是像她这样显赫的家族。门当户对的好人家多的是。

    她为什么还没嫁人?为什么又突然把身子给了我?

    我知道,她跟我的这一晚是她一生的第一次。

    为什么这样?

    枕旁齐齐放着两卷白绢吸引了我的注意力。一卷是曹操赐给我的《八门金锁阵》的阵图。我撑起身,拿起另一卷,是一篇《秋风扫》的内功心法!

    《秋风扫》?我扫一眼心里就明白了,是阿樱那一门腿法。而且是她专门送给我的。

    她对我的武功有着深刻的了解,知道那些着式变化我并不太在乎,我需要的是如何使这些招法“如风之酷,如棉之柔,如铁之坚,如玉之滑”的内息调之术。

    我侧着身子翻了一下,便喊:“阿樱,阿樱!”

    我心里充满了温暖如春的热情和希冀,我要她亲口给我解释。

    大帐轻轻开了条缝,透出道狭细的光亮。有人道:“嘿嘿!飞帅,有什么吩咐?”声音中带着一丝傻乎乎的油腔滑调。

    是典满。

    我霍然一惊,心中忽然明白:“阿樱一定已经走了!”在那边的各类网络肥皂剧里,男女主角一夜旖旎缠绵之后,女主角因为害羞、不适以及其他种种原因,往往天没亮就独自离开,非要过一段时日,才再次回来找男主角重续旧情。

    我脑内一阵空虚,嗯了一声,便不说话。

    典满听我不说话,他可猜不到飞督帅居然是由于儿女情长的原因才懒得说话,还以为是自己说话不对,惹我生气了,忙道:“飞帅,今日是否进行练兵操阵?”

    我了起来,对了,我昨天才下的命令,今天开始操演阵法。急忙一跃而起,道:“现在是什么时辰?”

    典满道:“回飞帅,现在是卯时将过。”

    那就是快七点了。

    我皱皱眉:“哎,对了,小满,昨天许禇大人来没来?”

    典满嘻嘻一笑,道:“回飞帅,许禇大人来了,我和曹副帅陪他喝了两个时辰的酒,把他给灌晕了。开始他还一个劲儿问飞帅为什么不来一起喝,到最后他连飞帅是谁都不知道了。”

    我脸上一红。昨晚我只顾自己快活,居然把许禇的事全给忘光了。看来这些家伙对我的风流事全都心里有数了。

    我快速穿衣戴帽,道:“你去传令下去,辰时一过(上午九点),训练开始。”

    典满愣了愣,才应了一声,到各处传令去了。

    这比我平日练兵的习惯时间推后了半个时辰。

    我需要自己先清楚,今天怎么操练阵法。

    我不像池早,对各个时代的阵法了如指掌。我对阵法的认识还停留在那些网络消遣剧中装模作样的阵势上。像什么《穆桂英大破天门阵》、《诸葛亮巧设八阵图》、《十面埋伏困霸王》、《孙膑十阵杀庞涓》之类。那些阵势看着热闹花哨,使天地为之变色,其实都是糊弄神游世界中一些比较怀旧思古的观众的。

    怎么办?

    好劲装,我坐在地席上苦苦思索起来。本来昨天晚上应该就的,可被阿樱一闹,什么都忘了。

    黄河边上,四月的清晨还很凉。虽有草席在地下垫着,坐在地上还是没有一儿就感到身子下面凉快起来。我把身体移回卧榻上,顺手把棉被拖过一角,压在屁股底下,暗骂一句:“自作自受!”

    要不是我把缴获丑的胡床椅子都充了公,上缴给了曹操,哪儿用得着吃这份苦?如果我不得罪池早,现在自然可以临阵磨枪,即快又光,如何弄到连临时抱佛脚的机都没有?

    我这人一向不大喜欢吃后悔药,这两个念头一闪而过,立刻就安慰自己:“要不是把胡床上缴,曹操能那么信任我,让我负责虎豹骑么?不。他那么崇尚节俭,决不委派一个贪墨的部下指挥他最要命的铁骑。再说,我如果不得罪池早,现在只怕早下了江南,哪儿有机在这里为训练手下烦恼?对,这两件事我都没做错。”

    心情清静下来,我脑筋开始活跃起来。这时刘大、刘二率人端来早餐,请我进食。一大盆干饭,一小碟鸡蛋炒韭菜。我让他俩先别走。二人遵命,让手下人出去,自己一边一个,站在一旁。

    吃了两口,我赞道:“这个鸡蛋炒得好!”

    刘大道:“是……是……飞帅……教……教……”

    我忙道:“你别说话,只点头摇头就行。”

    刘大吭吭叽叽,还是说,只是一急,更说不出来。

    我看看刘二:“他说什么?”

    刘二道:“我哥说,飞帅真是奇人。连怎么做菜都知道。我们刚才在伙房听大师傅直夸您,说他做厨子也二十年了,从来就不知道鸡蛋可以掺着韭炒的,可是却真是好吃。”

    韭是我国最古老的蔬菜之一,由于它较易栽培,一年四季均能生长,而且叶子被割下后,很快又能长出,可不断割食,所以被戏称为“懒人菜”,在古代蔬菜中独成一属。《诗经-尔雅》把它与稻米羔羊相并论。曹操在许屯田,自然同时也种了许多种蔬菜。

    鸡蛋炒韭菜是我跟典满说的,而且只要这一个菜。一来是我在那边最喜欢吃这个菜,二来曹操为人非常简朴,吃饭也全是素菜。我在他帐里吃过一次之后,心里又是佩服,又是警惕,所以决心以后向他的方向靠拢。可我没到这三国里,还没有鸡蛋炒韭菜这种简单的菜肴。

    我暗暗好笑,道:“哦,我在江湖云游时见人做过,所以记得。嗯,你们以前在袁绍手底干过,他是怎么训练骑兵的?”

    刘二看看刘大,摇头道:“我们?我们从来没有专门训练过。只有几个骑技比较好的将军,像张郃、蒋奇,还有刚死的丑等人,他们有时高兴起来,就在军前表演一手马术让我们瞧瞧,我们只有模仿跟着,能多少就算多少。”

    我点点头,心:“难怪都是乌合之众。不过,曹家的军队好像也没有这方面的职业训练。如果有的话,曹操、曹纯不对我的建议这么感兴趣。”前天当我出以阵法操练虎豹骑的法时,只不过是觉着没事可干,随便说说。谁知道曹纯如此上劲,为这甚至把虎豹骑的督帅宝座都让出来给我坐。曹操也把自己珍藏多年的阵图送给我。

    现在我明白了,他们看重的就是这种他们眼里很神秘的阵法训练。

    他们谁也不知道我到底还有多少绝活没露出来,所以要给我一个机表现。

    我敲敲脑袋。要是两个小时之内不出一种阵法来,丢脸事小,曹操要认为我在耍他,恼羞成怒起来,那后果就比较严重了。

    到这里,胃口顿无。机械地吃完饭菜,我向刘大刘二摆摆手。他俩端着盆碟出去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我绞尽脑汁地着。其间曹休、赵玉、宋亮等人先后悄悄进帐请示问候,都给我赶了出去。我需要安静思索。

    不知过了多久,典满忽然闯了进来。

    我一见是他,吃了一惊,道:“时辰到了?”

    典满道:“不是。飞帅,给您这个。”

    我仰头一瞧,他手里抓着个马车轱辘,这车轱辘已经很旧了,连接车辋和车毂的辐条还被人故意用刀砍断了好几根,根本不能再用了。

    “给我这个干什么?”我莫名其妙。

    典满道:“是池先生差人送过来的。他说只要您一看就明白了。”

    池早?我皱了皱眉,又看一眼,仔细了一儿,忽然恍然大悟。

    ,对啊!这么简单,我怎么就没起来。

    我挺身而起,接过车轮,仔细摸摸那些刀痕,笑道:“这个笨蛋!拿刀都不,哪儿有这么用刀的?”痕迹显示,这些辐条先是用刀砍进去一半,然后左右摇动硬性撬断的。

    典满附和道:“是啊,这么用刀,很伤刀锋。其实这些辐条很细,用什么刀也一下就砍断了。”

    我微笑道:“你自然觉得很细,可池早只拿手术刀,哪里有什么劲儿啊?”

    典满道:“哦,原来是池先生砍的。飞帅,他为什么要砍这车轮子?”

    我放下车轮,又认真了一儿,穿上两当铠,摆摆手:“跟你说你也不明白,走。出去吧。”

    出得大帐,外面已是红日高悬,霞光四射了。按现在时间,该是八点半左右的样子了。

    曹休、宋亮、李齐、赵玉等人早等在外面,见我出来,纷纷围拢过来,请示如何操演?李齐嘴快,道:“飞帅,这操演阵法,我们都不懂。您快告诉我们怎么办吧,不然等一儿指挥士卒时可要闹笑话了。”

    我笑嘻嘻道:“是啊,所以我刚才就在办法呀!”

    曹休笑道:“飞帅真说笑。”宋亮和赵玉也笑了。

    他们都认为我在说笑话。

    我也只好当作在说笑话,道:“今天头一次训练,我教你们两个简单的阵势。”

    我教给他们的是锥形之阵和方形之阵。按现代数观点,很简单,一个三角形,一个四方形。

    “锥形之阵前锐后钝,又称六士破军阵,用于骑兵冲锋陷阵。正常情况下,我军冲锋时,敌方必然开弓放箭,阻挠我军的前进,造成我军的重大伤亡。在未曾冲至敌军身前时,我军将处于被动局面。因此,我们必须使兵种的配备非常合。在这个锥形阵的两条斜边,全部使用长刀兵,马匹穿马甲,骑士竖盾牌,以掩护其他兵种的队友。中间则是长枪兵和少量的弩箭手。”

    “至于方形之阵,也叫九曜星阵,用于守御阵地。每阵分为三排,第一排是盾牌手,第二排是弓箭手,第三排则是长枪手。”

    说着说着,我的脑海里现出排排闪亮的马刀和不断轰隆的炮声。

    唉,可惜没有炮兵。

    “飞帅,锥形之阵为什么叫六士破军阵?”曹休的询问打断了我的遐思。

    我回过神,道:“哦,这个阵法最关键的地方,就在于以六人为一队,组成一个小阵。三名盾牌手在前,排为一个箭头形状的箭尖和两条侧边,后面或三名长枪手,或两名长枪手夹一名弩箭手,则成为一排,一名盾牌手后面一个。这个阵中,箭尖那名盾牌手相比之下最危险,因此攻到敌军近前时,他可能已经伤亡。这时候后面的弩箭手稍稍滞后,准备放箭掩护,两名长枪手则从中央地区冲杀出去,发挥枪长的优势,成为战斗主力军,盾牌手仍旧在侧翼策应。”

    众人全都“哦”地一声,宋亮久历战阵,经验丰富,当即领到阵法的妙处,叫道:“这阵势真好!可大可小,能攻善守,以后再跟敌人的骑兵杀起来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曹休沉吟道:“飞帅,那么方形之阵就是以九人为一队组成一个小阵,盾牌手、长枪手、弓箭手各三名了?”

    我点一点头,道:“不错,正是如此。我们今天先演练这两种阵法。上午是锥形之阵,下午是方形之阵。”看看众将:“大家都明白了吗?”

    众人都大力地点头。

    李齐道:“真是。飞帅一解说,还真简单。可从前我们就是不到。”

    宋亮开玩笑道:“这么说,李齐跟飞帅的差距也就这么一点点嘛!”

    李齐道:“宋亮,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笑道:“一窍难得,任何事情都是如此。宋亮的话也很有道。”

    宋亮忙道:“飞帅,我只是跟李齐开玩笑的。”

    曹休笑道:“你着什么急啊?飞帅也是跟你开玩笑的。”

    我道:“好了,吹号!开始操演阵法。”

    众将神色立刻变得肃穆起来。赵玉手一招,几名号兵骑在马上,一齐用力,呜呜呜地猛然用力吹奏起来。

    阵法训练的艰苦程度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一天下来,我头也晕,嗓也嘶,胳膊大腿全都疼,鼻子里尽是黄沙浮土。清洗半天,又打坐了近半个时辰,精力才勉强恢复一些。典满亲自端来饭菜,还悄悄弄来一壶上好的米酒,我吃饱喝足,终于长长吁了口大气,精神起来。

    典满道:“飞帅,你别这么拼命。这阵法这么难,哪能是一天两天能训练成功的?”

    我心:“我哪儿知道这么麻烦?”道:“指挥这两种阵法的旗语你和宋亮一人了一种,明天你们俩多卖些力气,我就省心了。”

    典满恭恭敬敬道:“是。飞帅就是高明,竟能出这种最简单的方法操练阵法。”

    我得意洋洋,很为自己的聪明能干骄傲。旗语呢,当然不是我创造的,其实我也根本不懂什么旗语。只不过咱眨眨眼就到了几种指挥进攻、围逼、增援、防守的用旗姿势,而且实际一试,效果显著,那就是我才能的体现了。不过,我得承认,宋亮和典满在阵法上的天赋可能更胜我一筹。宋亮试验指挥那方形之阵时,旗帜变化多端,又增加出许多品种,诸如中军佯败,两侧翼包抄、左军与右军迅速换位,迷惑敌军以及盾牌手、长枪手、弩箭手如何精确配合作战等等节目,看得我眼花缭乱,惊诧不已。典满的才能则显示在进攻的锥形阵上,花样翻新之快,与宋亮的方形阵是各有千秋,难分伯仲。

    看来真有某种人生来就是为了某项事业而活的!

    我忽然起了古代不知哪位贤人的哲言,心:“估计他那时的处境和我差不了多少。”

    典满敬上一杯水,嘿嘿两声,道:“飞帅,小满跟你阵法,你肯不肯收我?”

    我脑袋又痛起来,道:“这个,这两天士兵对阵法不熟悉,指挥起来你很辛苦。等再过些日子再说。”先使缓兵之计。

    典满很容易满足,闻言连声称是,喜悦不已。

    我忽然起个事,眼下正好只有我们俩在帐里,便问他:“小满,我一直忘了问你,我赏给你的东西,你怎么不肯要?是不是见赵玉多些,你不满意?”

    典满急忙摇头摆手:“飞帅你歪了,我怎不满意?”

    我道:“那你把那两个美人还给丞相干什么?”

    典满低下头,不吭声。

    我疑惑道:“你不跟玉儿一样,不太懂男女间的事吧?”心:“我是你长辈,又情如兄弟一般,你要不懂也不要紧,我可以传授你一些现代性知识,比你们这时代的房中术强多了。”

    典满的大黑脸憋得几乎全成紫色了,就是不肯说话。

    我慢慢诱导:“不懂不要紧,这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不懂可以,我可以教你,就像你跟我戟法,阵法一样嘛!”

    听到这里,典满忽然“噗嗵”一声,伏着身子趴在地上就大笑起来。

    我心:“古人就是愚昧落后,连典满这种勇士也觉得男女这种事不能。唉,既然你不信我,那是你自己坐失良机,以后再求我,我也不来教你了。”

    典满笑了一阵,直起身体,见我脸色有点悻悻然,忙道:“飞帅,小满也是男人,怎么不喜欢女人?只是我姑姑从小就告诫我,不许我沾染女色。小满不敢违抗,所以才做出这种让飞帅不悦的事情。”

    我道:“你姑姑?你姑姑是……”忽然了起来,典满说过,他是有个姑姑,也就是典韦的妹妹,我还救过她,好像叫韦帆,忙道:“你姑姑她为什么不许你沾染女色?”

    典满低声道:“姑姑说,我父亲当年就是因为女人才丧命的。”

    我心:“不对啊,典韦在宛城与张绣作战时阵亡,那是为了保护曹操呀!最多是他不该喝多了酒,脑子不够清醒,怎么跟女人扯上关系了?难道又是历史没记载下来的花边新闻?”忽然一醒:“对了,确实跟女人有关。只不过跟女人有关的是曹操。就因为曹操那家伙男人本能太强烈,一晚上都耐不住,人家张绣都投降了,他却去跟他寡居的婶母皱氏勾勾搭搭,生生又把张绣给激反了。”道:“你姑姑的话虽然有道,但你是典家唯一的男丁,总不能一辈子打光棍,让你们典家绝后罢?”

    典满嗫嚅半晌,道:“其实……其实……我……我不是……”

    我道:“我知道你不是不女人。这世界上不女人的男人,根本没有。得了,有机我见到你姑姑,我跟她说说。”

    典满喜道:“飞帅是我姑姑的救命恩人,你要说句话,姑姑一定不驳你面子的。”

    我道:“看你高兴的?怎么,真是很啊?可是……”我感到为难,十个美女,三个给了赵玉,两个被你送还给了曹操,还有五个,李齐、宋亮、公孙箭、刘大、刘二,正好一人一个,都分完了。“要不,我去跟赵玉说说,他反正也不太明白,不如叫他让你一个?”

    典满连着摇手,叫道:“不行,不行!飞帅,我先回去睡觉去了。”从地上爬起来,急急忙忙逃出帐去。

    我哈哈一笑,心情大感舒畅。过去只顾着采访、写书,周围又没有什么谈得来的朋友,除了偶尔跟韦巧巧聊上几句女人,哪里有过这么过瘾的胡说闲扯?

    大脑太兴奋,一时睡不着,索性取出那卷阵图,研究起来。

    只看了一儿,精神就恍惚起来,图上的线条晃来晃去,脑子怎么也不能再读明白那些字句简单却深奥无比的古解说。叹口气,毕竟不是这块料,再读也没用。收起阵图,仰面躺下,心里微微发愁:“这头一关算勉强过去,可下面的阵法怎么办?总不能老练这种简单的阵法啊,那样的话曹操岂不要生疑心,认为我是不是在敷衍他?”随手一摸,却摸到怀里那卷《秋风扫》的内功心法,心弦猛然一颤:“阿樱,我怎么把阿樱给忘记了?”一骨碌坐起来,大脑又一次清醒:“我今天一天都没有起阿樱,一点都没起。阿樱待我一片真情,为什么我却一点反应都没有?难道我真是那种不女人的男人?”

    不女人的的男人其实确实有,那都是些变态男人,像同性恋者、自恋狂者之类。我不也是这种人吧?

    我慢慢从怀里取出《秋风扫》的白绢,慢慢展开来。

    骑兵阵法不比步兵,看似简单的锥形之阵和方形之阵,花了两个月,才初见成效。我不禁感慨:“古人为了一场战争所花费的人力物力,实在远比表面看去惊人得多。”转念一:“任何时代的战争不都是这样吗?哪一次大战争不是把国家穷回去五十年?”

    这两个月比较平静,战事无多,偶尔许禇悄悄到我的营中来饮酒。因为曹休和典满总能弄到好酒,而且他和我们一伙很对脾气,所以每次都喝得很高兴。当然,我吩咐曹休和典满,尽量别把许禇再灌醉。期间唯一值得一的是四月二十七日那天。关羽谢绝了曹操全心全意地竭力挽留,终于还是离开了曹营,寻兄去了。临行前还专门来虎豹营向我辞行。我十分高兴,这说明他已经真正把我当做朋友了。顺成章地,我回赠了他几句:“关将军,河北虎狼之地,将军切需慎行。听说刘皇叔已离开河北,来到河南。如果我猜测不错,皇叔近日将赴汝南古城芒砀山(今河南永城东北)和张飞将军汇合,最好将军不要渡过黄河,先探清皇叔去向,直接南下赶去芒砀山,兄弟便可以团聚。”关羽听说张飞还在世上,大喜,称谢而去。次日离开曹营,果然没有北上过黄河,而是沿着东南方向而去。

    还有一个消息是今天上午得到的。今天是六月十九日,汝南战线的探子非常沮丧地飞马来报,汝南一带的龚都叛军十分猖獗,大将曹洪与之纠缠了近半年,非但没有打垮对方,反而时有败绩。最近更发生曹洪部将前军司马王立因贪功心切,追击败敌,结果中了埋伏,折损五百多人,王立本人也被乱箭射死的不幸事件。

    得到消息时我正在监督虎豹骑的阵法训练。典满、赵玉等人听到这情况,纷纷鼓动我,要我向丞相请战,前去汝南平叛。我知道这俩小子闲了这些日子,手又痒痒了。我也很去汝南,不过原因多多少少有点不同。

    我去把刘备干掉。

    我和曹休商量,曹休了一,道:“飞帅,据我看这件事非同小可。黄巾仅两千余众,洪叔手下有五千兵马,还有李典将军相助,兵不谓不精,将亦非不勇,竟然还屡屡吃败仗,其中恐怕别有缘故。汝南郡在许都之侧,汝南不宁,我们的根基都动摇。所以我此次非我们虎豹骑出动不可了。我们不必请战,主公一定派人来招飞帅。但我军目前大敌乃是河北袁绍,虎豹骑如何使用,主公定垂询飞帅,还请飞帅事先好应对之策。”

    我看看他,心中暗暗佩服:“这家伙,得倒很周到细密。”点点头,让典满、赵玉自去督促本部军马,勿得多言。

    赶走了这两个捣乱鬼,我低头沉思:“史料记载,曹洪虽然比不上夏侯兄弟和他大哥曹仁,但也算得一勇将,李典更是个佐主奇才,小心谨慎,很少出错。这两人联手,那龚都不过籍籍无名之辈,怎么能连续占据上风?”转头问曹休:“阿休,曹洪将军连败,你觉得可能是什么原因?”

    曹休跟在我身后,分析道:“我看和汝南守将刘辟有关。”

    我道:“刘辟?”

    曹休道:“刘辟和龚都原来都是颍川黄巾贼军的大首领,五年前,刘辟与龚都因意见不合决裂,率军投顺主公,奉命镇守汝南。他虽然投降我军,但却仍旧放纵龚都在这一带骚扰掠夺。这次洪叔征剿龚都黄巾,刘辟表面配合,其实是坐观成败,在粮草辎重方面对洪叔根本没有一点支持。”

    我道:“这种人为何不及早撤换?”

    曹休道:“刘辟在当地势力很大,主公一直利用他的影响稳定汝南局势,安抚汝南地方的豪强。而且我们现在面临袁军这个巨大威胁,汝南方面根本没有太多的力量顾及,暂时不宜惊动刘辟。”

    我道:“依你看,刘辟有没有可能和龚都暗中勾结?”

    曹休道:“这很难说。但表面上,我们还没有任何确凿证据。”

    我唔地一声,意识到汝南情况的复杂性。

    曹休道:“汝南虽乱,但如果飞帅引军前往,定能一举平复。”

    我睨他一眼,道:“你这么拍我马屁,你洪叔听了,一定很不高兴吧?”

    曹休道:“我只是实话实说。飞帅用兵神出鬼没,变化多端。我仔细研究飞帅在白马斩颜良丑时的战术,奇招迭出,实在令人惊叹,相信除主公之外,我军没有一位将领能与飞帅匹敌。”

    我盯着他,道:“阿休,你我相识也有几个月了,你平时不是这么喜欢说笑话啊!是不是你也去汝南?”

    曹休脸上忽然一红,道:“我早知道瞒不过飞帅的。”

    我心:“建功立业,封妻荫子,不论任何时代,这都是每个有志气的男儿拼命去追求的,也没什么不好!”道:“你这么有志气,我一定帮你。”

    曹休大喜,道:“多谢飞帅。”轻轻贴近我身边,低声道:“阿樱见你。”

    我一个旋身,转了过来,道:“阿樱?她在什么地方?”

    曹休道:“夏侯叔父不愿意她四处乱跑,不许她离开自己的营帐。不过她现在已经偷偷到了我的营中。”

    我大吃一惊。曹营众将之中,夏侯渊为人性如烈火,最是暴躁。如果让他知道这件事,我和曹休都有麻烦。

    “你怎么能让她到你的营地去?”

    “飞帅,我有什么办法?阿樱的脾气你也知道,怎么干就怎么干。她原来是直接到你的大营去,正好在大营门口碰上我,让我给拦住了。”

    “没有别人知道?”

    “飞帅放心,我已让她改扮成我的别部司马,有自己专门的帐篷,我又派了亲卫守在帐门口,不有人知道的。”

    我低下头,心:“这丫头的胆子也太大了。可那天你为什么又那么急着走呢?”

    “嗯,那好吧!先让她在你那里呆几天。”

    “呆几天?”曹休苦笑,“飞帅,阿樱说了,你如果今天不去看她,她明天就要闯你的帅帐了。”

    我道:“是么?”心中忽然温情滋蔓,无法抑制。

    “好,晚上我去找她。”

    曹休四处看看,忽道:“飞帅,嘿嘿!我有一点请求。”

    我看看他,警惕道:“你还有什么事?”

    曹休压低声音道:“飞帅,你跟阿樱的事,我们几个都挺佩服。宋亮、李齐他们一直在说,这真是能者无所不能,连阿樱这么厉害的姑娘,也臣服在飞帅脚下,不知飞帅用的是什么绝招?飞帅,有时间,请你给我们传授几手,行不行?”

九、汝南平叛(上)

    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第二天中午时,我们刚刚操练完毕,曹操的命令就传达下来:

    领军营督帅阿飞、副督帅曹休立刻至丞相中军大帐听令。

    我和曹休早已心里有数,接令后便飞马赶至曹操的指挥帐。

    曹操的大帐设在护军营里。大帐周围刀枪林立,警卫森严。

    许禇正在帐外,见我们来了,急道:“快进去吧,主公都等急了,催问了两遍了。”

    我和曹休对视一眼,心中均:“如何这般急迫?”得到命令我们就骑马赶来了,可说一点都没耽搁,曹操这么急,显然军情另有变化。

    中军帐中人声鼎沸,喧哗不止。官以郭嘉、荀攸为首,以下贾诩、刘晔、司马朗、满宠、毛玠、陈矫等,武有夏侯惇、夏侯渊、曹仁、张辽、徐晃、韩浩、史涣、吕虔、朱灵等。武大聚,济济一堂。

    我刚进帐门,就听得一人大声道:“刘辟叛变,十余县响应,许都人心惶惶,如此局面,岂可置之不?我愿率军前往镇压。”

    我向声音方向看去,那人身型阔大,黄面虬须,却是奋武将军夏侯渊,我知他不知的老丈人。我忙转过头去,心:“阿樱跑了,他知不知道?”

    正当中曹操见我进来,道:“阿飞你来得正好!”

    我和曹休上前施礼,曹操摆摆手:“军情紧迫,不需多礼。贾诩,你给飞卿他们两个介绍介绍当前的情况。”

    为将领分析目前的时局战况是中军参军的本份事,贾诩应了一声,站出一步道:“两位督帅大人,适才又接到曹洪将军六百里飞马告急,经查实,汝南都尉刘辟听信袁绍蛊惑,前日正式树起叛旗,迎接龚都入城,两人合作,准备共同帮助袁绍,对抗天兵。许都周围郡县闻知,十分震动,一日间响应者有十三县。目前刘辟的势力已延伸到颍强县(今河南临颍县),形势十分险恶。”

    我大吃一惊。二月我初入曹军虎豹骑,曾听宋亮介绍过周围环境,当时我们的驻扎之地离颍强县不过区区三十里地。简单一算便可知道,颍强县离许都最多也就五六十里。

    我心里迅速思索了一遍,道:“丞相,您招阿飞来,莫非是要令我前往汝南,增援曹洪将军?”

    曹操道:“飞卿稍安勿躁。是否派军增援曹洪,大家正在商议。飞卿也可以发表看法。”

    我心:“怎么回事,还在商量?难道不要许都了?”

    众将之首的建武将军夏侯惇拿独眼翻了两眼,道:“还商议什么,许都不保,我们就没了根基,必败无疑。”

    荀彧留在许昌坐镇,目前军中班以荀攸和郭嘉为首席谋士,当下荀攸首先反驳道:“袁绍之所以煽动刘辟造反,就是为了调动我军,如果我军主力远赴汝南平叛,岂不正中袁绍诡计?”

    曹仁帮着独眼龙,清声道:“如不迅速平叛,一旦发生连锁反应,那许都可就危险了。”

    郭嘉道:“此言虽然有。但袁军虎视眈眈在前,正等着我军分兵南去。这才是目前主要敌人。我军本只有敌军十分之一,如何能够再分散力量?”

    张辽反驳道:“可是不平定刘辟,我们在这儿打仗也不安心啊!若被刘辟切断了我军的粮道,那就更可怕了。”

    两班人又开始争执起来。

    我听明白了,这些谋臣都是主张不增援曹洪的,武将则都支持出兵平叛。

    曹操面带沉吟,低头不语。

    曹休拉拉我的袍袖。我瞅他一眼,心:“我怎么表态?武将都是向着曹洪的,但谋士们显然考虑得更加周到。我要附和各位武将,万一袁军打过来,曹操吃了败仗,我这斩杀过他颜良、丑两爱将的家伙,他是绝对不放过的。可要赞成官们吧,一定把武将们全都得罪光了,其中还包括我那未来的丈人,那也不是好玩的。”

    我心知肚明,虽然我建立奇功,但曹营中主要的将官都还把我当外人,并不怎么瞧得起我。张辽、徐晃就是两个典型。我放过了他们,他们现在还是恶狠狠地瞪着我。最主要的关键,我不清楚历史上曹操是否派兵支援过曹洪,不敢随便决断。现在我还在极力扩大名声,还不大肆修正历史,万一因为我一句话说错颠覆了曹家政权,那我和赵楷的一揽子计划可就全泡汤了。

    曹操忽然抬头,问道:“阿飞有何意见?”

    我心思风车似飞速转动:“怎么说?”一瞥间忽然起:“曹操此时问我的口气,怎么好像已经做了决断?嗯,对了,曹操是多英明的人物,怎判断错误?我只管我自己就行了。我现在是武将,虽说自古善战者无显赫之功,但我不多打仗,打胜仗,怎么树立我高大神武的形象?哪里去找自立门户的广告本钱?这就叫:欲求生富贵,须下死功夫。”一念至此,眼前一片光明,一拱手,道:“丞相,各位将军,各位大人,且听阿飞一言。”

    我说这句话稍稍用了些内劲,每个字都带着些许气流,微微向外扩张,含有一点压迫之力。自觉不自觉的,帐内便安静下来,各人都盯着我,倾听我是怎么胡说的。

    我了一,道:“我军目下情况,在右路,臧霸将军已攻入青州境内,夺取了齐、北海、东安等地,堵住了袁谭五万大军的进军要路;在左路,河内太守魏种在并州一线以攻为守,又得到夏侯惇将军一部的强有力支援,局势也很顺利。而在正面,于禁和乐进两位大人也从延津横扫过去,打到汲县、获嘉县一带(今河南获嘉县),烧毁袁军大营四十余座,歼敌七千余人,暂时压制住袁军主力的推进速度。加上三月我军白马大破颜良、丑。可以说,在北方黄河两岸的主要战略地带,我军先声夺人的战术已经奏效。袁军士气大为受挫,袁绍心生顾忌,行动就显得有些犹豫不决。所以他开辟第二战场,意欲从我军后方寻找突破点,伺机形成两面夹击之态势。他选得不错,刘辟的叛变使我军立刻从略微主动的形势一变而成处于被动局面。可以说,我军现在正面临生死存亡的关头。如果不立刻采取得力措施,而是任由刘辟发展下去,我军最终必然前方后方一起恐慌。那将是灾难性的,可能造成灭顶之厄。因此,我认为,必须马上派遣精锐部队出援汝南,务求一举击溃刘辟、龚都之军,安定我军后方。”

    武将们都面露喜色。他们都是身经百战的名将,经验丰富,但大多拙于言辞。此刻我这番话正打中他们的心坎,各人暗暗折服:“这些我都明白,但要说到飞督帅这种透彻程度,那是打死也不行。这家伙跃升迅速,倒也有几分真实本领。”

    官们面面相觑,皱眉的皱眉,沉思的沉思,显然我的话让他们意识到可能过于偏执于顾全大局,而对刘辟的巨大威胁估计不足。

    曹操鼓励道:“飞卿,你接着说。”

    我道:“当然,各位军师顾虑的也极有道。袁绍虽然好谋无断,但若我军真的大举支援汝南,他也决不坐失良机。以我之见,我军目前军力,刚刚勉强可以与十万袁军正面结阵相抗,实在抽不出多余的兵力去增援曹洪将军。”

    众人都愣住了。曹操眯起眼看着我,道:“那,这怎么办呢?”

    我胸有成竹,道:“只要丞相给阿飞五百精骑,我愿意奔赴汝南,扫平黄巾叛军。”

    武全都大哗。夏侯渊道:“喂,飞督帅,刘辟本身有四千多黄巾军,加上龚都的近三千人,已有七千余众。而且现在四周郡县叛应者甚多,兵力加进去,不下一万人。曹洪原来就只有五千来人,近日连吃败仗,损失不少。飞帅只带五百人去,杯水车薪,岂能破敌?”

    对老丈人,我不得不客气一下:“夏侯将军所言极是,敌军的确多过我两倍。不过,我军对付刘辟军,一是要狠,要一下打得他没有反扑的力量;最主要的,还是得快,昔周姜子牙《六韬》中说:‘疾雷不及掩耳,迅电不及瞑目’。只有闪电般击溃刘辟军,才能扭转局面,转危为安。否则,拖得久了,就算能胜,大局也要不可收拾了。所以,人数多寡并非关键。”

    夏侯渊睁大眼睛,道:“飞帅真可谓已得骑兵战术神髓。疾雷不及掩耳,迅电不及瞑目,确是骑战要诀。”

    我心:“你是有名的三日五百,六日一千的飞将军,我要讨好你,自然得从这方面着手了。”

    曹操一拍帅案,道:“好。我意已决。”扫视各臣武将,“我任命飞卿为平叛都督,率五百虎豹骑赴汝南平叛。汝南曹洪、李典军均受飞卿节制。另外,我已令阳安都尉李通率本郡之兵围剿淮、汝两河周围叛变县城的豪强武装。他也受飞卿节制,听飞卿调遣。”

    我正要接令,忽听曹休道:“主公,此令似有不妥。”

    曹操一怔,道:“烈,有何不对?”

    曹休道:“洪叔官拜游击将军,现为汝南方面主将,除主公外,他一向不听任何人差遣,恐怕不肯服从飞帅指挥。万一发生纠纷,将帅不和,于我军实为不利。”

    曹操素来主张部下畅所欲言,各抒己见,听他说得有,曹洪确有这个毛病,道:“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曹休道:“请主公再下一令,将汝南军权暂时移交给李典将军,令洪叔率一千军马,去阳安相助李通都尉,便可解决这个问题。”

    曹操皱起眉,道:“这样一来,飞卿所属更少了。”

    曹休道:“飞帅出的是奇兵,主力是我们的虎豹骑,步兵方面,倒不是什么大问题。”

    中护军韩浩和陷阵都尉史涣互相看看,脸上都露出不悦之色。

    我知道曹休无意中已经把这两位步军营首脑得罪了,但同时也明白了曹休积极献议的目的。他也去汝南,但知道如果没有合适借口,他不可能去得成。所以要为自己创造机。心:“曹休这么立战功,但却未免过于心躁了。”

    曹操了,取出案上一支金鈚箭令,道:“好,烈,我就命你快马先往汝南,持我将令宣调曹洪。”

    曹休眼中放光,道:“是,烈遵令。”接过令箭,立刻出去。

    曹操看我一眼,道:“虎豹骑训练正急,不可无主,这次就让典满别去了,在军中好生指挥训练吧。”虎豹骑最高领导就三个人,正副督帅都有差使要办,那典满就应该留守。

    我苦笑一声,心:“话是这么个儿,可我怎么跟典满说呢?”

    旁边贾诩看出我的难处,轻声道:“主公,平定汝南需要大将,让典都尉去吧。”

    曹操有时也是个事后诸葛亮,转过脸就醒悟过来。听贾诩一讲,也察觉到这道命令不妥当,笑了一笑,道:“和醒的是。飞卿,那就让典满也去。不过,虎豹骑的训练不能停。”

    我点点头。这不是问题,宋亮的指挥能力也不差。

    曹操道:“飞卿,我再使一人相助于你。”

    我一呆,心:“免了罢!上回张辽、徐晃给我惹得麻烦还不够多?”暗暗有点烦:“人说用人不疑。怎么你这么了不起的大军事家,用人老有疑心?”但也知道,这道工序是免不了的。

    曹操看向众人:“刘晔,你来做飞卿的护军,为飞卿出谋划策吧。”

    性子较慢的刘晔慢慢踱将出来,道:“刘晔谨遵主公之命。”

    曹操看看我。我略微松了口气,道:“曹操并没有忘记上次的事。这回派个官监督我,双方就好相处了。”忙施礼道:“请刘先生多多指教。”

    刘晔淡淡回礼:“不敢,都是为主公效力。”

    汝南郡为汉高帝四年(公元前2年)置,辖境相当于今河南颍河、淮河之间,安徽茨河、西淝河以西、淮河以北地区。治所在平舆(今河南平舆北)。

    我留下李齐宋亮暂统领军营,督促每日的阵法训练。又偷偷去曹休营中探望了夏侯樱,要她先回自己的营里忍耐几日,待我回来再来相。其间情意缠绵之处,自不足为外人道也!然后,我与刘晔、典满、赵玉等率五百铁骑,快马加鞭,三天时间,赶到了汝南。其间我们没有经过许都城区,而是从许昌城东侧多转了百十里路,绕过颍强、郾城等已反叛的县城,悄悄渡过沙河,酉牌末时(傍晚七点左右)直接到达曹洪、李典军驻扎之地射桥镇。这里离叛军的巢穴汝南治所平舆已只有近七十里地。

    出营迎接的是曹休和李典。李典质彬彬,容貌气质甚是恂恂儒雅,看年龄不过才二十四五的样子。我没到他这么年轻,愣了一下,才下马道:“李典将军,我是阿飞。久闻将军大名,今日方得幸见到。”

    李典急忙施礼:“飞督帅太客气了。您在白马斩颜良、诛丑,义释万名降俘,名震河南河北,小将虽远在汝南,却也仰慕已久了。如今能在飞帅帐前听令,李典之幸也!”

    嚯,挺客气的嘛!我可没忘记,李典官拜定国中郎将,职衔比我高。又客气两句,问曹休:“曹洪将军可在?”

    曹休道:“回飞帅,洪叔今早已率军赴阳安去了。”微微一笑:“飞帅真是神速,我昨天下午刚到,只隔一天,飞帅就到了。”

    典满道:“你不知道,我们还绕了老大一个呢!把刘先生颠得差点快吐血了。要不,比你晚不了这么久。”

    赵玉道:“典哥哥,你也太夸张了点儿吧?”

    刘晔一边捶着腿,一边喘着粗气笑道:“小满就是这样,咳,咳!喜欢……喜欢开玩笑!不过,擒贼先擒王!飞帅用兵,极合兵法,刘晔就算真的吐血,那也是毫无怨言了。”

    李典道:“请各位入营叙话。”

    营中早已准备好开水和饭菜。大家吃过了饭,喝足了水,已是一个时辰以后。我连夜召开军事议,商讨破敌之策。

    李典首先简要介绍了汝南当地情况,道:“我们原来和龚都在离此正东一百余里的嵖岈山一带周旋,因为他们比较熟悉地形,我军一直找不到他们的主力,反而时时遭到他们小股力量的偷袭。空耗了近三个月之久。后来曹洪将军多招本地向导引路,加上渐渐熟悉了这里的地势,才打了几次胜仗,斩杀了敌方几名大头目。但龚都十分狡诈,也改变了战术,十天前,他使人诈降我军前锋队,前军司马王立贪功心切,未曾禀报曹洪将军,便私自率队进入嵖岈山区,结果中了龚都埋伏,全军覆没。龚都乘机进攻,与我军反复纠缠多日。正当两军激战之时,四天前刘辟突然从我们背后猛然一击,杀得我们措手不及。曹洪将军见伤亡太多,便领着我们且战且退,退到了这里。”

    我点点头,心:“这股黄巾很有战术头脑,军中必然大有能人,不可轻敌。”道:“李将军,你们现在还有多少人?”

    李典道:“尚余三千二百人,今早曹洪将军带去一千,留在此地的就只有两千多了。”

    刘晔道:“这两日敌军可有什么动静?”

    李典道:“没有。我们在此驻营有三天了,刘辟、龚都仍在平舆城中,毫无动静。”

    我皱起眉头,心:“现在我军新败,敌方却是两军合流,士气正盛,而双方兵力众寡也已经逆转,且相差悬殊,为何他们不乘胜追击,一举歼灭我军呢?嗯,若非刘、龚二将不知兵法,便是另有阴谋诡计。”心念一闪,忽然失声道:“不好!莫非他们偷袭我们?”

    刘晔看看我,慢慢道:“飞帅所料不错。敌人这是怠军之计,今晚可能前来偷营劫寨。”

    典满道:“飞帅,刘先生,你们怎么知道?”

    刘晔道:“此事易知。我军新近兵败,士气不振,经过这几天安静日子,警戒必定松懈。加上今日曹洪将军率军远去,刘辟、龚都他们获知以后,自利用这个好机。飞帅在白马曾以奇兵斩杀颜良,对此等韬略战术自然精熟于胸,一眼就能看破。”

    我心:“你不如干脆说我是偷袭打闷棍的祖宗。”道:“刘先生之言正合我意。我料今夜二更到三更,敌军定前来劫营。”

    典满道:“那怎么办?”

    我微微一笑,道:“今夜之战,我要一举击溃叛军主力。现在听我将令。”

    当夜三更,刘、龚黄巾军约五千余众,人衔枚,马勒口,悄悄杀奔射桥大营而来。突至南寨口,火光燃亮,前军千余人点起火把,发一声喊,冲入寨中,四下放起火来。不一刻,大营火光冲天,一片火海。

    中军两大将一骑马,一步行,正是主将刘辟、龚都。二人见营中到此刻仍然静寂无声,不觉面现疑惑。刘辟在马上手搭凉蓬,道:“老龚,奇怪,为何曹军不见动静?”

    龚都挥挥手中青铜狼牙棒,道:“听说曹洪去阳安了,李典为人小心谨慎,莫非已撤离此地?”

    猛然一声锣响,有人大喝一声:“刘辟、龚都还不过来受死?”周围四面八方突然射出无数火箭,黄巾军顿时惨叫声四起,队伍大乱。

    刘辟一拍大腿:“不好,中计了!”摘下双锤,勒马便退,叫道:“兄弟们,跟我杀出去。”

    龚都跺脚大骂:“李典,有种的就跟你龚爷爷大战三百回合,这般偷偷摸摸暗算于人,算什么英雄好汉?”

    我在暗处听得好笑,原来这时候就有这种猪八戒似的人物了。明明是你偷偷摸摸来暗算我们,现在你倒打一耙,反而诬赖到我们头上了。吩咐下去:“这家伙是我的,别射他。”众人得令,狼牙箭都避开龚都,向其他人射去。

    刘辟见龚都不退反进,向着敌人方向冲过去,急忙大叫:“老龚,快走!”

    龚都也不他,率领着千余手下径直向北方箭雨最密的方向冲过去。

    刘辟小三角眼一翻,自己催马跑了。

    我和刘晔、公孙箭躲在灌木丛后,指挥着弓箭手。公孙箭在我们三人中间算是大内行,却最慌张,低声道:“飞帅,他已冲至五十步内,再近,弓箭就不起作用了。是不是撤退……”

    刘晔忙道:“不能撤。一撤就全破了。”

    我点点头,心:“,这家伙真有意思,不赶快逃命,反而要来找死。”我虚张声势,其实手下只有二百名弓弩手,真要被龚都冲至近前,可就露馅了。了一,我摆摆手,命令暂停弩箭,让刘大、刘二点起几簇火把,金银戟从隐身处迈步上去。

    公孙箭大吃一惊,道;“危险!飞帅,您干什么?”急忙要跟上拉住我。

    刘晔一把扯住他的战袍:“别拦着飞帅。”

    我低声道:“都藏好,别出声。”阔步而行,边走边喝道:“龚都,你自恃强勇,可敢与我单打独斗?”

    龚都脚步立即停住,挥棒止住部下,遥遥看我两眼,道:“你内功不错啊!你是谁?”

    火光下,我打量他几眼,见他身高近丈,浓眉阔目,狮鼻象口,一部红灿灿的大胡子分外显眼,身着粗布衣服,外面只套了件齐腰短藤甲,手擎一根青铜狼牙棒。

    这一眼看去,我对他手中兵器顿时有了兴趣。他这条棒以青铜制成棒头,长有一尺多,按现代算法,约四十厘米。呈八棱形,表面突起一排排锥刺,棒顶还有一截尺余长矛尖,铁柄为三尺,步战使用非常顺手。

    古兵器方面我素有研究,我知道,这种狼牙棒是汉代古滇国的武士喜欢用的武器。再一他姓龚,心中已有了数,道:“龚都,你不在滇国称雄,跑到中原来干什么?莫非是欺我中原无人么?”

    龚都大眼瞪着我,道:“哇,你居然知道我的来历,好厉害!你到底是谁?”

    我道:“我叫阿飞。”

    龚都念了两遍:“阿飞?没听说啊!阿飞,阿飞,嗳,听说曹操最近得了一大将,叫什么飞帅,在白马把河北的两个硬手颜良、丑都给杀了。是不是你呀?”

    我心:“消息传得倒快。”道:“不错,就是我。不过你别害怕,颜良丑都不是我杀的。”

    龚都军方面一阵骚乱。龚都回头看看,唔地一声,稳住队伍,大声道:“就算你杀了颜良丑又怎样?我龚都就不信你能赢得了我的狼牙棒。”

    我道:“那好,我们就来单打独斗一场,怎么样?我要输了,任凭你处置。”

    龚都道:“比就比。我要输了,束手就缚。”

    我暗暗松口气,只要你肯和我独斗就行。大步前进数丈,龚都被我气势逼迫,不由自主向后便退。他部下士卒更是如同大海退潮,远远逃开。

    我微微一笑,停步道:“大家别害怕,我阿飞从不杀俘虏。”

    龚都横棒而立,道:“废话!”这一摆开架子,威势顿长,现出凌厉的高手风度。

    我转动金银戟,把戟刃偏过一侧,道:“我这条戟刀刃锋利,削铁如泥。我不占你便宜,你自己也小心点。”

    龚都被我撩拨的怒火贯头,大叫道:“看棒!”左跨一步,右跨一步,借足地力,猛地急行冲前三步,双手抡棒,呼地当头砸下。

    我内气早已足,不避不闪,横戟上架。

    “轰”地一声巨响,龚都大棒高高弹了起来。他急忙倒跃两尺,卸掉震力,复又冲上前,呼呼呼呼又是四棒。这四棒不及第一棒凶悍猛恶,但绞、揭、吐、分,铲、劈、挑、撩,招里套招,式中藏式,表面虽只四招,暗中却蕴含有无数手段。竟是少见的“大浮光棒”。我眼明手快,仍是采取守势,当当当当,接了他连环四棒。心中却暗暗惊讶,比他的力气更令我惊讶:“大浮光棍乃滇国正宗棒法,临战并不倚仗力大和兵器沉重取胜,而以招术奇特精妙著称。滇国罗、朴、杜、鄂、度、夕、龚七大姓中,龚姓一向属于远支,他怎得这门棒法?”这门棒法也传至现代,我曾见过图谱。汉时没有大一词,这门功夫当然另有叫法,但棒法的精髓却并没有因为过去数千年而有大变。

    (注:大——东汉设楪榆县,属于永昌郡,三国蜀时属云南郡。)

    龚都跳将开去,把棒扛在肩上,道:“喂,你能硬接我五棒,了不起!”

    我道:“你的浮光棒法也很高明,跟谁的?”

    龚都呆了一呆,左手一伸大拇指:“好眼光!嗯,你力气比我大,眼光也好,这个我认输。招法我可不一定。”

    我道:“好,那你再来。”

    龚都取下棒,犹豫一下,道:“现在该你先来。”

    我也不客气,金银戟耍个花,道:“看戟!”使开戟法,把龚都裹了进去。

    我见过典满使的无常戟法,知道我所的功夫中,属这路戟法可称原汁原味,从三国到我们那时,各种招式两千多年基本没什么变化。由此也可见这路戟法实在是千锤百炼的绝技,到这时已是臻于大成,所以后代尽管大师高人无数,却也无法再进行增益删减,修改完善了。

    对我而言,步战正是藏短就长。加之我连使震慑欺诈之术,心上明显占先,当下信心十足,一条戟使发了,金光道道,银丝迢迢,招式如风行雷击,神出鬼没。龚都空有精巧棒法,根本无法施展,只得上格、下挡、横扫,三招反复使用,勉力抵抗。

    龚都手下都看得瞠目结舌,暗暗为他们的首领捏着一把冷汗。我这一边虽然大家都在暗处,却是彩声四起,欢声雷动。反而平添一种神秘强大的威慑力量。

    缠斗中我连使“生死无常”、“人间地狱”、“长歌当哭”、“死不瞑目”四记恶着,中宫强行破开一道口子,突入棒圈内,大喝一声,一招“无法无天”,长戟直刺龚都前心。

    龚都大叫一声:“哇!完了!”再也封架不住,铜棒干脆一垂,大眼一闭,等死了。

    我倏地收住金银戟的去势,笑道:“还没有。”

    龚都等了一儿,不见动静,睁开眼,看看胸前明晃晃的戟尖,道:“怎么没进去?”

    我把戟动了动,道:“你很它进去?”

    龚都忙道:“不,不,最好还是不要。”

    我收回戟,道:“还比不比?”

    龚都道:“不比了,招术我也比不过你,还比什么?”回头瞧瞧手下:“你们说还比不比?”

    众兵轰然道:“是飞帅赢了!我们投降,不打了。”

    龚都大怒:“嘎,我还没投降,你们都投降了?”

    众兵顿时语塞。

    龚都道:“当然,我说话算数,虽然我不投降,但任凭飞帅处置。”

    我哈哈一笑,道:“好,果然是条好汉子!”

    正在这时,后面奔来一人,乃是公孙箭。他急匆匆行至我身后,低声道:“飞帅,李典将军派人来报,他和典都尉在庙湾附近伏击刘辟,眼看即将捉住刘辟时,却突然遭到不明身份的一彪军马拦截,为首一将甚是勇猛,和典都尉力拼三十回合,将刘辟救走了。”

    “什么?”我心中一凛。战前我揣测敌人心,如果在射桥营外埋伏主力,要一举聚歼刘辟龚都的军队,由于双方兵力相差太远,把他们逼得拼命反而难以奏效。倒不如先施以恐吓战术,把对方吓晕,然后放他出逃,等他们以为侥幸逃出生天,心神懈怠松弛以后,再突然袭击,杀他个措手不及,将其一网打尽。在大营外的埋伏只是虚张声势,看着怕人,其实只有二百来个弓箭手。其他两千步兵由李典、典满率领,都埋伏在通往平舆的路上。另外则是曹休、赵玉的虎豹骑乘虚去偷袭平舆城。现在李、典二将失败了。看情况,曹休、赵玉也不一定能拿下平舆。这样看来,一战奇袭定汝南是不可能了,必须另外设法。

    “我军伤亡如何?”

    “李将军的人说,敌方志在刘辟,虚晃一阵救下刘辟便撤退了。”

    “唔……”我动着脑筋。沉吟一下,向龚都道:“龚都,你的伙计已经被人救走了,你怎么办?”

    龚都一愣:“我?随便你。”

    我道:“我听说你们巴族人有个规矩,如果说话不算数,这人以后必然被毒箭穿入嘴巴,刺破舌头而死。是不是?”

    龚都傲然道:“没错。我们滇国七大姓里,没有说谎之徒。”

    我道:“好,如果我放了你,你能不能答应我,退出汝南,一年之内不能再回来,不能袭击我军,也不能骚扰附近各县?”

    龚都困惑地挠挠头,一时不能回答。我心:“他一定知道那伙神秘人马的来历,所以他纵然能说服刘辟,却不能肯定能说服那伙人。”

    过了片刻,龚都颓然道:“我不能答应你。你还是杀了我吧!”

    我笑道:“杀你?像你这么讲信用的义士,我阿飞岂能杀害?这样,龚大哥,我见你是条好汉,就和你交个朋友。你请回去吧,能说服刘辟渠帅最好,说不服也没关系,咱们战场再见高低,打他娘的。”

    龚都斜我一眼,了,回手一招,道:“龚斤,你出来。”

    人丛中闪出一个满脸横肉的壮汉,倒熟铜棍,上前恭身施礼:“大头领。”

    龚都道:“飞帅的话你也听到了。我过了,有飞帅在汝南,我和刘大哥都惹不起,不如给飞帅一个面子。我现在去和飞帅喝酒,你带人回去劝劝刘大哥,明天午时前给我带回个确信儿。”

    龚斤道:“是,小弟一定按时回来。”手一挥,徒众一哄而去。

    我心中暗喜。埋伏虽然失败,却又给对方摁上一贴毒膏。刘辟答应也就罢了,不答应,他们自己先就得内耗起来。哈哈笑道:“龚大哥,咱们越来越投缘了。”吩咐公孙箭:“快去备上好酒,我和龚大哥要一醉方休。”

    不出我所料,曹休和赵玉也都空手而回。他们们马快,还赶在李典、典满他们之前回到大营。我令人治好被烧毁捣乱的营房,等李、典等人到齐,便摆开酒席,和龚都畅饮起来。

    众人失手,面子上都觉得难堪,见我不以为意,反而和敌方首领觥筹交错,喝得来劲,都十分奇怪。典满几次开口问我,都被刘晔悄悄制止住。

    喝至半酣,大伙有了几分醉意,龚都也不再闷头喝闷酒了,道:“飞帅,我龚都自造反以来,见过许多朝廷高级武将,像什么右中郎将朱儁,左中郎将皇甫嵩等等,从没见过你这般武功高明、计谋出众的官军大将,今天我是输得心服口服。”

    我道:“岂敢!其实你们今晚前来解围的的那位主帅才厉害,轻易就识破了我的计划。”

    龚都道:“他?他当然不同了。”

    曹休问道:“他是谁?”

    典满也道:“和我交手的那位小将又是谁?刀法好生滑溜。”

    龚都道:“我猜得到,可我不敢确定,也不能说。”

    我道:“别问了,喝酒喝酒。”

    李典在旁边直皱眉,不停地去看刘晔。刘晔静静不语。

    这一顿酒直喝到天光放亮,太阳已经高高悬在半空。等军营里响起集结操练的鼓声,龚都面上微微现出不安,道:“我睡一儿。”狠狠喝下三杯酒,重重把酒樽往桌上一放,朝地上一躺,便自呼呼大睡。不一儿鼾声渐起,睡着了。

    曹休低声问我:“飞帅,你说刘辟不不管龚都?”

    我了,道:“不。黄巾军素来讲究义气为上。所以他们才……”本来我是说“他们才佩服桃园三结义的刘关张,不服气诡谲多变的曹丞相。不但不服气。还要造他的反”,转念就起曹休是曹操的侄儿,心中一激凌,急忙改口道:“……分分合合,闹翻了又和好,刘辟也才肯接应龚都。”

    曹休道:“可是平舆离此不过六七十里,如何这么久还没有人来?”

    我道:“昨夜敌人突有援军,为首大将必是深通谋略的高明人物,自要谋定而后动。”

    刘晔道:“飞帅所言极是。我看他们在救出龚都之前是不有什么行动的,李将军可传令,让步兵操练完毕便回营休息,只留下虎豹骑警戒就可以了。”

    他是护军,论职权连我都可以牵制。李典看我一下,见我没表示反对,便传下令去。我让典满和曹休也先去睡觉。典满还说几句,曹休强行把他拉走了。

    他俩一走,刘晔便邀请我和他对弈。我欣然答应,心:“曹操这回给我派了个好助手,有这位刘先生在,我可省心多了。”心中高兴,手下便留了情,一局弈罢,我只赢了他三路。

    刘晔笑道:“飞帅是连主公都可以赢五路的高手,为何却只胜我三路?”

    李典在旁边凑趣道:“因为刘先生也是高手啊!”

    刘晔脸上忽现神秘,低低道:“你们知不知道,主公从来不肯和我对弈?”

    李典奇道:“那为什么?”

    刘晔低声道:“因为我的棋艺太臭呀!”

    我和李典对视一眼,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笑声把旁边坐着打磕睡的赵玉也惊醒了,迷迷糊糊以为敌人杀过来了,跳起来道:“在哪里?敌军在哪里?”

    我一把按住他,道:“睡你的。敌军来了我不喊你?”心中却也疑惑:“难道他们真的不顾龚都的死活了?”

    刘晔道:“飞帅勿急,天刚辰巳之交,时间还早。”

    我一夜未睡,精力有点不济,了,才明白他说的辰巳之交是现在才九点钟。暗暗微惊:“不行,这种样子如何能指挥大军?”点一点头,双目微合,默一口真气,一刻之间将十二周天尽数走到,感到精神复振,头脑清醒,这才卸去功力,睁开眼睛。只见刘晔也是双目半阖,静静养神。李典却坐了下来,仔细欣赏那盘中纠缠的黑白棋子。

    忽然,帐外一阵嘈杂脚步,有人跑过来,隔帷气急败坏地禀报道:“飞……飞帅,汝南……汝南……”

    刘晔双眼立开,微一皱眉。李典站起,怒道:“话说清楚点,汝南怎么啦?”

    那人道:“汝南……汝南……有人……有人来。”

    李典大觉丢脸,心:“这人怎么说话的?谁值日,怎么让这么个家伙来报事?”急忙出帐,查问究竟。

    我和刘晔互看一眼,均:“难道真是他?”

    没过一儿,李典回来,脸色也是怪怪的。我道:“是谁?”

    李典道:“回飞帅,只有三个人,为首是一个赤身露体的女子,自称是龚都之妹。口口声声,要飞帅亲自出营相见。”

    我心:“哈,这年代还有这种事?”道:“好。”起身要去。

    刘晔道:“飞帅,小心有诈。”暗暗伸脚踹了赵玉一下。

    赵玉血气旺盛,睡得正酣。但他也实在机警无比,刘晔脚刚及身,他已然惊觉,身子一缩,人已腾空而起,银光闪动,肋下佩剑霍地点出。

    我急忙拔出百辟刀,喝道:“别动手!”轻轻一格。

    一声脆响,赵玉宝剑停住,站稳身体,这才张开一对小眼:“啊,是刘先生,我说怎么踢的地方不对。”

    刘晔虚惊一场,脸色微青,道:“如何踢得不对?”

    赵玉收起剑,笑道:“我父亲和飞帅都是踢我屁股,他们掌握力道的本事也好,没踢上之前我根本感觉不到。刘先生毛手毛脚一踢,动作太大,我自然有感觉了。”

    刘晔点点头,镇定下来。听他说得有趣,不禁笑道:“赵骑尉果然机警过人,这我就放心了。”

    我要李典去唤醒曹休和典满,顿军备,都先呆在营内不要出来,免为对方所笑。又对刘晔道:“麻烦刘先生稳守中军,以备不测。”

    俩人都低头听令。我向赵玉瞧瞧:“走,看看去。”

    营外果然只有三个人。

    为首的也的确是一个女子。

    一个颇为美貌的韶龄女子。

    这女子年约二十三四,脸如凝脂,目似寒星。耳上垂着一对银耳环,不时前后振动,微眩光彩。身上围着一条连体蓝花白筒裙,上齐胸部,下至双膝,裸露着雪白的肩膊和小腿。腰间是一条银丝缠绕的黑带。

    我心道:“古人说蛮腰一握,我以为是说笑话。腰那么细的女子,根本就不能走路,一走还不断了?可是这位姑娘却令人真有盈盈一把握的奇特感觉,也够刺激。”我知道产生这种幻觉的原因是对方巧妙地利用了黑色吸光和白色反光的原造成视觉差异,白色愈涨而黑色愈收,其实她的腰肢不至于那么细。但我还是忍不住在她腰上多看了几眼。

    转头一看,赵玉正盯着那女子的香肩傻傻发愣,不觉好笑,心:“露这么点儿就发呆?要看到我们那儿穿低胸迷离裙的新潮女儿,还不痴了?”知道这种事都是开始新鲜,看多了也就稀松平常。也不在意,轻轻在他背上拍了一记,低声道:“傻小子,你那帐里不是有三个吗?回去再看吧!”

    九阳功一击,赵玉清醒过来,小脸顿时红透,道:“原来也没……也没注意……不知怎么……怎么……飞叔……就傻了……”

    我笑道:“什么,飞叔傻了?”

    赵玉脸上更红,低下头悄悄退后半步。

    我忙道:“你干什么?跑?不用这么急罢?你还要保护飞叔我呢!”

    赵玉拿袖子遮住脸:“飞叔,你别说了。”

    我哈哈大笑,道:“好,你站我后边去。”

    那女子见我们行出营来,迎上两步,道:“你可是飞帅?”声音娇柔婉转,甚是动听。

    我神智一清,仿佛遇上了老朋友一般,道:“我正是阿飞。你是龚大首领的妹妹?”脑中印出龚都雄性十足的外貌,心:“怎么一点都不像啊?”

    那女子道:“小女子杜似兰,龚都乃是我义兄。”

    我哦了一声,心:“原来是巴族七大姓中杜家的。”见她背后二人,一人年约五旬,十分瘦小,背负一对鹦鹉型铁啄,腰悬短剑,低头恭立;另一人大大咧咧,满脸块儿肉,手熟铜棍,正是昨夜回去报讯的那个龚斤,便开门见山道:“原来是杜小姐。但不知……”

    杜似兰浅浅一笑,柔声道:“飞帅勿急。小女子也有一腔肺腑之言,向飞帅倾诉,不知飞帅可有兴趣?”

    我心:“美女的倾诉,是男人都要听的。只要不是暗怀歹意就行,比如美人计之类。”又:“美人计也无妨,我把美人留下,不中他计也就是了。”道:“姑娘有命,阿飞无不应允。”

    杜似兰脸上现出喜色,向龚斤等二人一摆手:“你们暂且退下。”

    二人应声而退,退后十丈以外。

    赵玉不待我吩咐,也向后退去,在十丈处停住,凝目而视。

    杜似兰道:“飞帅挑的好人才!这孩子武功又好,人又机灵,真是我见犹爱。”

    我笑道:“是么?他也很爱姑娘,不如我介绍你们认识?”

    杜似兰惊讶地看我一眼,嗔道:“飞帅!”

    我脸一红,忙道:“阿飞失言,姑娘休怪。”

    其实我在守拙一族中的那群笨蛋里面算是比较保守的,像这种玩笑原来是根本不开的。通常大家都叫我呆子。虽然二十五世纪的姑娘们开放之极,但我却从不敢和她们疯言疯语,打情骂俏。我这种人本来就面目可憎,毫无情趣,一摆架子,人家自然就更敬而远之,鄙而拒之,把咱挡在欢乐的门外。可到了这里,我个人都变了似的,见谁惹谁,对男人谎话成山,对女人花言巧语,习惯已成自然。

    扪心自问,我不禁大感困惑:“我到底是改变历史?还是已经被历史改变?”

    杜似兰道:“飞帅,我没怪你。我只是觉得你不像传闻的那么威严强悍。”

    我感到一种被美女轻视的失落,那是每个自以为是的男人都不喜欢的一种滋味。我苦笑道:“我有那么凶恶么?”

    杜似兰一双美目盯着我看了一儿,忽然叹口气,幽幽道:“飞帅如此随和,其实我应该高兴才对。”

    我道:“你担心我对你义兄不利?你放心,他很好。刚喝醉了躺下,不然我就让他来见见你。”

    杜似兰轻轻摇头,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我皱皱眉。这女人说什么?

    杜似兰忽然笑了,道:“飞帅不耐烦了?很好,男人就当如此。”

    我被她弄得啼笑皆非,道:“杜小姐,你到底要跟我说什么肺腑之言啊?”

    杜似兰道:“飞帅,你认识赵先生么?”

    我心中一凛:“你说哪个赵先生?”

十、汝南平叛(下)

    杜似兰媚媚细声道:“这世界上有很多个赵先生么?”

    我道:“天下赵先生不少。离这儿不远的郎陵县,就有一位赵先生。郎陵长赵俨。”

    杜似兰淡然道:“我知道。铁面无私,颇有急智的名吏。他身为阳安都尉李通的下属,李通之妻的伯父犯法,他居然也敢收而杀之,而令李通无怨,手腕真够厉害。这次曹洪围剿我们黄巾,此人上奔下走,征夫调粮,竭力支持曹洪的军需,不然,曹洪休支撑到现在。他可算曹孟德的忠实爪牙。”

    我道:“你说的莫非是他?”

    杜似兰一笑,道:“他?他能助飞帅创立基业,自成体系,扫平群雄,一统江山么?”

    我大吃一惊:“你到底是谁?”因为事关我的性命和前途,这件事只有我和赵楷秘密商议,连赵玉都没告诉,这位杜小姐怎么知道的?

    杜似兰道:“飞帅,我知道的这件事,难道不能说明我是谁么?”

    我镇静下来,沉思片刻,道:“赵先生信任的人,也就是我阿飞信任的人。但不知妹子何以教我?”既然是赵楷收罗的人,一定有她独特的地方,我必须信任她。

    杜似兰眼中喜色愈浓,十分明显。她稳定了一下情绪,道:“飞帅思虑周密,决断明快,果然是一代明主之风。杜似兰得以追随左右,实是老天对我的恩宠。”盈盈拜倒,两手前撑,额头碰地,道:“汝南营营主杜似兰,叩见主公。”

    我看过许多古典肥皂剧,宫廷民间,男男女女,礼仪一大堆。但很少见一个女子行如此大礼,大概只有遇见最可尊敬爱戴的君王,才有这种举动。慌得我急忙上前,伸手相扶:“快快起来。”触手处一片柔软嫩滑,却是乘机摸到她雪白的双臂,暗暗赞叹:“欺霜赛雪,如珠似玉。古人果然。”

    杜似兰身子微微一颤,似乎避开,却又忍住。我猛然醒悟:“这位姑娘是我阿飞军汝南地区的兵团司令,地位非同小可。我一心树立名声,如何第一次见到重要下属便如此失态?”忙缩回手去,连声道:“妹子先起来再说。”

    杜似兰道:“是。”慢慢站起,面上已微带一抹红晕。

    我退后一步,苦笑道:“妹子既然见到赵大哥,便该知道,阿飞我现在实在是不名一。主公什么的,休要起。”

    杜似兰道:“主公勿虑。有赵先生运筹,用不了多久,我们便可树起自己的旗帜,占据大片土地,成为谁也不敢轻视的一方豪强。到那时,主公登高一呼,天下英雄纷纷倾心来投,不难消灭曹操、袁绍、孙权等人。”

    她说话时双目放彩,神色刚毅,表现出坚定的信念。我心:“这位杜姑娘只怕是龚都军的主要智囊,言谈举止都极见水准。赵楷这家伙不知怎么鼓捣的,居然能把这样一个有头脑的人给打动,成为他这门‘阿飞必胜’论调的忠实信徒。”计算时间,当是三月十八那天,赵楷离开军营南下西川途中认识的她。

    一问,杜似兰笑了:“主公猜得有一半对。赵先生确实是在三月底来见我的。不过他是专程来找我的。因为我与他早在十年之前就已经相识,那时我只有十四岁,还在滇国。”

    我心头微微泛酸:“原来你们是老相识了。”随即明白这种情绪实在有害,也很无聊。道:“哦,那么妹子来到河内地区,一定是赵大哥的主意了。唔,赵大哥这次说些什么?”

    杜似兰一直注意看我神色,见我并无异常,展颜道:“主公一语中的。赵先生果然有话交代。他令我暗中鼓动刘辟造反,牢牢控制住汝南及其周围的数十余县。等主公脱离曹营后,便来接应,保护主公逃脱曹操的追杀。”

    我心中感动:“赵大哥待我,真是没话说。”同时也微生烦恼:“但他绝对没料到曹操派我来汝南平叛。这可怎么是好?我总不能把自己的后路给掐断了吧?而且曹休、刘晔、李典等人都是曹操心腹之人,都很有头脑,我只要稍露一点不对劲的地方,他们立刻就发觉。”

    曹操用兵,一向严谨。凡是曹、夏侯两姓以外的将领为主将统兵作战,都派有护军监察。这个护军可不光只是给主将出出主意就完事,还担负有监视的任务,颇有实权。在写那本《三国棋杰传》的时候,为了研究汉代围棋,我读过许多曹操的传记、史料,发现越是智勇双全的大将,曹操越不放心,张辽、张郃、徐晃、于禁等人,都有过很多次这种经历。而且有时护军不止一人,互相监视牵制,以求万全。上次我首次领军袭击白马,曹操一下派出三大将张辽、徐晃、关羽,他们名为我的副手,实际就是我的护军。这回的曹休、刘晔,加上李典,阵容也不比那次差,只不过我威名渐显,气度已成,他们不敢像上次三将那么放肆而已。

    杜似兰道:“不如乘此机占据汝南,自立门户,主公以为如何?”

    我心:“这姑娘真能干,一下就猜中我的难处。她说得也不错,现在脱离曹营,曹操也无可奈何。毕竟他的最主要敌人是袁绍。可是我还不能走,要系统习军事知识,积累作战经验,尤其要树立强大的声望,延揽有用的人才,没有比这里更好的地方了。”道:“妹子之言有道,不过我现在还不能走。”

    杜似兰道:“主公勿虑。既然主公不走,那属下就劝刘辟走。”

    我奇道:“妹子,你是怎么加入黄巾军的?”心:“你可真是一计不成立生二计,总是要我勿虑。奇怪,史书上好像没说黄巾中有女头领。她却这么有权有势,能同时影响黄巾中的两大首脑。”

    杜似兰道:“主公如有兴趣,我从头讲好了。”见我点头,便道:“在中平元年(184)春,太平道大贤良师张角公一声令下,数十万太平道信徒由各地的大渠帅统率,在青、徐、幽、冀、荆、扬、兖、豫等八州三十六郡县同时起义,我义兄在巴蜀过的一向不甚满意,当时已率部分族人来到中原,适逢其,他也痛恨汉帝,就加入了颍川郡波才的黄巾军。刘辟则是汝南郡彭脱黄巾军手下的副渠帅。不久波才和彭脱先后败在大汉左中郎将皇甫嵩和右中郎将朱儁的手下,彭脱自杀,波才战死,黄巾主力被围歼于长社(今河南省长葛县)。两军余部退至宛城(今河南省南阳市)、穰城(今河南省邓州市)一带,合兵一处,刘辟和我义兄被推举为正副渠帅,继续在汝、颍地区与官军为敌达十年之久。属下是七年前来到河南,由赵先生精心设计,与龚都结为兄妹,得有机参加了黄巾军。五年前,也就是建安元年二月,曹操引军来到汝南,他不但用兵如神,而且兵力多过我们好几倍,我们刘、龚联军抵挡不住,大败。刘辟被曹兵围困,不得已投降。义兄和我则率残兵分散逸出。”

    听到这里,我不禁赞道:“贤妹能在曹操的精兵猛将重围中从容杀出,实是机智过人。”

    杜似兰脸有惭色,道:“主公谬赞了!我们只因熟悉地形,才得以从间道逃走,哪里谈得上从容二字?”

    我道:“不然,我在曹操帐下数月,深知他因事设奇,诡计多端。属下智士如云,猛将如雨,临战意思安闲,如不欲战。及至决机乘胜,气势盈溢,故每战必克,敌必全歼。而他以万全之策,数倍之众,竟然也奈何贤妹不得。贤妹智慧,实令我叹服。”顿一顿,道:“我现在明白了,曹洪、李典军倍于你们,为何却连吃败仗。那都是因为有贤妹啊!”

    杜似兰听我真心称赞,微微垂下头,眼角眉梢甚见欢喜之色。

    我道:“贤妹有把握说服刘辟退出汝南?”

    杜似兰道:“属下占先两处,加上主公一处,此事不难,只是主公须得胜过刘辟,不知主公可有把握?”

    我道:“怎么说?”

    杜似兰道:“我义兄被捉,实出刘辟之赐。此次偷袭,我和义兄虽不知主公虎骑已至,但也不赞成这样冒险。因为曹洪和李典也都是久战健将,非是不通兵法的一勇之夫。是刘辟一力鼓动,义兄无奈,才随他前来偷营。现在义兄被俘,刘辟难辞其咎。此其一;关将军对主公推崇倍至,主张撤出汝南,不与主公硬拼,已令军心不稳,人人思走。此其二。”

    我道:“昨夜那股援军,果然是关君侯。”

    杜似兰道:“嗯,这一点,属下忘记先跟主公说明。关将军是三天前到的汝南,他是客人,所以刘辟没有请他同往。但他们走后,关将军见我放心不下,令关平公子领一军前去接应,正好救下刘辟。”

    我恍然:“原来和典满力拼三十回合的是关平。好本事!”骤然起一事,道:“刘备刘玄德可曾来过汝南?”

    杜似兰道:“这倒没听说。主公何以突然问起?”

    我道:“噢,随便问问。”心:“刘备没来?那关羽来这里干什么?”

    杜似兰了一,自言自语道:“是啊,关将军怎么突然到汝南来了?呀!我明白了。”

    我道:“贤妹明白了什么?”

    杜似兰道:“眼下袁曹对峙,互不相让。定是袁绍见曹军正面毫无破绽,便另辟战场,令刘备赴汝南游说刘辟叛曹助袁。难怪我说怎么我去年花了一年时间劝刘辟造反,他一直不肯答应。今年我军和他几乎毫无联系,前几天我们苦战之时,他却突然出兵支援,大破曹洪。原来是这样。主公所料不错,刘备一定早已潜入汝南,可能就在刘辟府中,所以关将军才随来助战。”看向我时,俏目中充满钦佩之色。

    其实我才佩服她呢!我是根据历史推断应该如此,她却只是凭着我的一星半点示,立刻顺籐摸瓜地明确指出按她根本不可能明白的事实。智力之高,我有自知之明,那是不能比较的。我暗道:“这美人真是女中豪杰,此等人不好生拉拢,那我就是笨猪一头。”温言道:“贤妹,我有一事相求,你可一定不能推辞。”

    杜似兰抬头看我一眼,又低下头去,道:“主公有何旨意,便请示下,属下无有不从。”

    我道:“我欲与贤妹义结金兰,贤妹万勿推辞。”

    杜似兰愣了一愣,道:“可是,我……我只是主公的属下啊!”

    我道:“那么贤妹是瞧不起我阿飞了?”

    杜似兰忙道:“属下不敢。”

    我四下看两眼,道;“此处不甚方便。拈香撮土,只是形式,日后再行补办吧。你我是否有兄妹之缘,凭贤妹一言而决。”

    杜似兰沉默片刻,道:“主公爽快。”

    我道:“不是主公,是大哥。”

    杜似兰低下头,轻声道:“我一直称义兄为大哥,就叫您……飞哥吧。”

    我道:“兰妹!”

    杜似兰抬眼望了我一眼,又垂下眼皮,粉颈忽然红了。

    我心里嘘了口气,道:“这个高级谋士算是跑不掉了。”道:“兰妹,你适才讲说服刘辟需要我胜过他……”

    杜似兰猛然仰起头,道:“对,不错。”她脸上红晕未消,慢慢道:“刘辟听龚斤称赞飞哥武功过人,十分不服。关将军沉默不语,无声而赞,更令他恼怒。今早我出发之时,他托我转告飞哥,他要和你比武一场,以此决定是谁退出汝南。”

    我微笑道:“要打架?好啊,什么时候?什么地点?”要知道我和他乃两军主帅,各率一旅,正处于敌对状态,都把对方捉住,并非武林普通意义上的比武较技。所以地点非常重要。

    杜似兰道:“他请你孤身进入平舆,在帅府比试。”

    我先是吃了一惊,转转眼珠,道:“他是这么说的?有意思,那好,兰妹你回去告诉他……”

    杜似兰道:“告诉他什么?”

    我看看她脸,似乎暗带狡黠之色,便反问道:“兰妹认为我应该如何作答?”

    杜似兰道:“两军作战,主将岂可轻临危境?”

    我微笑道:“依兰妹之见,我不该去了?那好,我就不去了。”

    杜似兰睁大眼睛看着我,我也看着她。

    停了一儿,我们忽然一起笑了起来。

    杜似兰笑道:“原来飞哥早已看透小妹心思。小妹无礼,愿领责罚。”

    我笑道:“小小戏弄,更见情谊。兰妹毋须多虑。”心:“我巴不得跟你亲密些,可惜你身份有异,我现在还不敢太大胆。”

    杜似兰道:“关将军表示愿为中证。有关将军和小妹在,料那刘辟也不敢玩出什么花样。何况我义兄还在你们手里,他要敢害飞哥,我第一个饶不过他。”

    我沉吟一声,道:“不,兰妹,我要将龚大哥先行释放。”

    杜似兰吃了一惊,道:“飞哥,万万不可。”

    我听着她柔美的声音,心:“原来我最喜欢别人叫我飞督帅,觉得威风凛凛,还带着一股潇洒。可要和兰妹嘴里的飞哥相比,那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道:“兰妹不用担心。龚大哥义气过人,刘辟如要害我,他一定站在我一边。而且……”了一,低声道:“我很担心刘备在平舆城内。他对关将军和刘辟有着非同一般的影响力。我义释龚大哥,关君侯起码就不能再和我为难了。”

    杜似兰花骨朵似的人物,聪明之极。略一思忖,便完全明白了我的鬼心眼,大为惊叹:“飞哥,你真是深谋远虑,小妹五体投地。”

    要知道关羽素来以信义自矜,如今我大大方方先放龚都,豪气之盛,必能令他动容。如果届时刘备突施冷箭,要翻脸杀我,首先关羽他就指挥不动。只要关羽不出手,刘辟的声势就差了一大半。我只要有龚都一部相助,不难自保。

    我是根据华容道关云长义释曹操那出戏设计的这道单刀赴剧目,把关公的脉搏掐得死死的。杜似兰哪里知道,自然惊为天人。

    我道:“兰妹,这样吧。你在我营中暂住一天,和你义兄聊一聊。等明天我和你们一起走。”

    杜似兰道:“不行,飞哥。小妹必须今天赶回去。一来平舆城中尚有不少我们的亲信弟兄,都需要秘密交代准备。另外小妹对刘备也不太放心,早点回去探听虚实。”

    我道:“那你总得先见见你义兄吧?”

    杜似兰同意:“好。”并不回头,左手侧伸,在空中连续作出三个奇异动作。远处龚斤二人见了,便向这边走来。

    我心:“原来她与手下联络,另有手法。这法子不错,万一被俘,敌方硬迫她诱招部下过来,她反而可以用手语警告部下。”扫她一眼,脱下自己的战袍,轻轻披在她肩上,笑道:“你这身装扮,要进了军营,非引起轰动不可。我可不让他们大饱眼福,占你的便宜。”

    我比杜似兰高出一个头,衣服长大,杜似兰双手拢住战袍,几乎全身都已裹在里面。她瞥看我一眼,咬咬下唇,面上微带笑意。我回头叫来赵玉,向他介绍杜似兰。赵玉听说我和她结为兄妹,大现不满,称呼上马马虎虎,糊弄过去,不肯叫她姑姑。我道:“玉儿,你要叫她姐姐,那也没什么不可以。但是以后你跟我也必须兄弟相称。”

    赵玉大喜,道:“好,好,杜姐姐,小弟赵玉拜见。”

    杜似兰道:“好,兄弟不必客气。我来介绍,这是龚斤,我义兄最得力的助手,你们都见过的。这是我族叔杜瑞。”

    二人向我行礼,我急忙还礼。打量他们几眼,那龚斤也罢了,杜瑞却是气凝神重,太阳穴微鼓,目中不时射出丝丝寒光,乃是位内功深厚的高手。他背上那对啄形兵器也非常奇特,啄首铸成一只蹲伏的鹦鹉形,鸟嘴和鸟尾均伸展开来,形成两口尖锐的啄尖,鸟足深入长柄之内。个鸟体长仅半尺,鎏金圆柄却很长,有近四尺。

    赵玉走过去,对着那双鸟儿左看右看,道:“杜爷爷,你这是什么兵器啊?”回头看看我:“飞叔你知不知道?”

    我笑骂道:“你不是自己把自己升了档次吗,现在怎么如此客气啊?你应该叫我飞大哥,和我一样,叫他老人家杜大叔才对。怎么,求别人,就又退回去做小辈了?”

    众人均是微笑。

    赵玉笑道:“飞叔你别骂,我们各交各的不行吗?”又缠着杜瑞问这问那。那杜瑞原是神色严肃,不拘言笑,却给他左一声杜爷爷,右一句杜爷爷叫得眉眼渐开,面带笑容,偶尔也回答两句,真似一对爷孙俩了。

    杜似兰瞟我一眼,似是对我平易近人的作风表示欣赏。我心中甚乐,笑道:“好啦,我们回营再说。”

    曹休、刘晔、李典均在大帐外迎接,只不见典满,大概因为统带虎豹骑,不便出来。我又向大家介绍杜似兰,这次却没说我和她结交的事情。

    李典面现讶色,道:“我久闻黄巾杜军师腹有韬略,屡出奇计。不到却是位巾帼英雄。”

    杜似兰微笑:“李将军精明过人,坚韧善战,小妹也是十分钦佩的。”

    我笑道:“不打不相识。入内再说,入内再说。”

    到得中军大帐,分宾主落坐。龚都也已醒转过来。他一见杜似兰,便嗨地一声,道:“好,妹子你来了就好。下面的事我就不管了,你看着办吧。”

    杜似兰也不谦让,便把关羽来助,刘辟之邀又述说一遍,道:“飞帅对我龚大哥仁至义尽,小妹深感盛德。小妹可以向各位保证,我们龚家军是站在飞帅这一边的。如果飞帅应邀而去,安全绝对没有问题。”

    诸将都皱起眉头。对我的武艺,大家没有不服的。但主帅孤身深入敌人巢穴,这种情况可是古今少有,不能不谨慎从事。

    杜似兰看看龚都,又看我一眼,道:“飞帅,你们慢慢商议,小妹和龚大哥且到外面,等候回复。”

    我道:“好,李将军。”

    李典应声而起:“小将给龚渠帅、杜军师带路。”引二人到偏帐休息去了。

    不一儿,李典返了回来,典满也跟他在他后面,一起进帐。主要将领都到齐了。

    坐定之后,李典道:“我看杜军师之言有。平舆城中尚有关将军,主公对他恩比天高,此时纵然各为其主,香火之情还是应该有一点的。何况飞帅与他意气相投,又一起出战白马,大破颜良。最低限度,他不能在平舆城里和飞帅为难。”

    曹休道:“话虽如此,但兵不厌诈,安知敌方不是暗设陷阱,引诱飞帅前往?”

    赵玉道:“我看去就去,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我跟飞帅一同前去平舆城,可保飞帅无事。”

    典满道:“你?兄弟,你哪儿行啊!还是我去。”

    赵玉竖起细眉:“典哥哥,你说什么?咱们到外面比试比试去?”

    典满道:“比就比,怎么着?”

    李典急忙给二人劝架。

    刘晔和我交换了个眼色,已明白我的心思,心:“我军人数处于劣势,本就必须出奇致胜。如今难得对方一部被飞帅感化慑服,内部分裂,如能因此一举而破平舆,最是上策。”道:“大伙不必争执。我们可以兵分两路,齐头并进。敌方能讲信义,那是最好。而今我官渡前线日益吃紧,我军必须速战速决。飞帅如不战而屈人之兵,收复平舆,必可震慑其余叛变县城,那时我军如滚水泼雪,一触即融。不日内就可以平定汝南全境。如果敌人设有埋伏,那也不惧,我们可事先定好联络信号,派军暗暗跟随飞帅,只要飞帅发出警报,我军就里外夹击,强行攻破平舆城。”

    诸将鼓掌称善。我也点头答应,此乃万全之策。

    计较已定,我让各人分头准备,便去见杜似兰兄妹。到了偏帐门口,我令公孙箭和刘大刘二把住帐篷周围,自己和赵玉进入帐内。

    杜似兰正和龚都解释着什么,见我进来,笑道:“飞帅可曾下定决心?”

    我反问道:“渠帅和军师在商量什么?”

    杜似兰道:“我们在谈飞帅敢不敢去平舆。”

    我坐下来,道:“结果如何?”

    杜似兰道:“我料飞帅能去。大哥不以为然。”

    龚都道:“飞帅,你真要去吗?不是我吹自己兄弟,那刘辟勇猛善战,心眼也多,可不象我这么笨的。”

    我道:“龚大哥不是笨,而是义气。不过,你们两位都没猜对。我要去平舆论,但不是一个人去。”

    杜似兰一怔:“飞帅,你……你不相信我么?”

    我道:“不是。因为我只带一个人,就是他。”一指赵玉,“刘渠帅再小气,也不至于在乎多他一个人吧?”

    杜似兰欣然道:“那当然,那当然。”

    我道:“时候不早,渠帅和军师用些餐食,这就回平舆去。”

    龚都大出意外,道:“飞帅,你真要放我?”

    我道:“我信得过龚兄是条汉子。”

    龚都道:“好,好!飞帅,别的我也不说什么,咱们平舆城见。走,妹子。”

    我道:“吃点饭吧?”

    杜似兰轻道:“不能再拖了。我们需要立即赶回去部署。”

    我点点头,也不再相拦,直接送他们一行径出大营。

    到了营外,我止住脚步,目送他们而去。杜似兰行在最后,走了一儿,忽然转回来,解下身上战袍,轻轻抚摸片刻,正要还我。我轻声道:“兰妹,这件袍子就送给你作个纪念罢!”

    杜似兰霁然而喜,小心包好,交给跟回来的杜瑞。伸手从怀中取出一物,递给我道:“小妹无以回报,这指环是小妹的母亲亲手传下,小妹一直携带身旁,须臾不弃。今日送于飞哥,还请哥不要嫌弃。”

    我一愣,仔细一看,却是一枚银戒指,花纹纠缠,细细密密,色泽嫩绿,十分精致。

    我微微感到有点别扭,迟疑一下,心:“交换定情信物吗?不过,这戒指,似乎也应该是男方送给女方的啊?”转念一,也许在这时候男女都可以相互随便送的吧。见杜似兰一脸的期盼,不忍相拒,便伸手接过,小心地套在左手中指上,发觉正好。道:“兰妹保重。”

    杜似兰极是高兴,看看我,似乎尚有许多话说,前面老远龚都已扬声催促,只得道:“飞哥一切小心。”便转身去赶龚都去了。

    平舆城虽小,护城河却有十三四米宽。次日巳牌时分,我和赵玉来到北城下,仔细打量城池,道:“难怪你和曹休没能偷袭成功,这护城河如此之宽,城中只要有些老弱残兵,黑夜中只要不断投放滚木檑石骚扰,便极难攻破。何况有你杜姐姐这等高人镇守。”

    赵玉脸一红,道:“飞帅,其实我们来到城下,声响弄得极大,声称捉住了刘辟、龚都,满以为可以将敌人吓得屁滚尿流,军心动摇。哪知城上半点动静都没有,连火把都没亮起一根。我俩心里都犯嘀咕。我还攻攻试试,曹副帅拦住我,说我们兵少,又都是骑兵,不能硬干。既然不测敌军守将的虚实,那就干脆回去。所以我们就撤退了。”

    我道:“阿休说得不错。你们真要攻城,那点虎豹骑兵一个时辰就全得躺在这护城河里洗一辈子澡了。玉儿,叫城。”

    赵玉答应一声,正要扬声高喊。忽然一阵鼓响,城门大开,吊桥放下,几面旌旗招展之后,大队人马如同一片黄云,拥了出来。

    我一眼见到其中两面旗帜上分别绣着“龚”和“关”两个大字,心中定下来,道:“玉儿别慌,我们先退后一箭之地。”

    一箭之地一般为一百二十步,也就是一百六到一百七十米的样子。赵玉很不乐意:“退那么远啊?”

    我道:“是啊,你没看主人那么热情,倾巢出动来欢迎我们俩吗?几千人不留出块大地方,人家要没地方站了。那岂不得怨怪我们客人无礼?”

    赵玉小嘴一揪,偷偷乐了。勒转马头,和我一起缓步退至一箭之地外。

    对方人丛中窜出三匹战马。左边粗眉铜棒,正是龚都。右边那将头戴黄巾,身着黄衫,一对铁锤,相貌……咦,别忙,中间这个更吸引我,面如重枣,颏下一副美髯,坐下赤兔马,手青龙刀。

    果然是一别未久的关云长。

    我哈哈一笑:“人生何处不相逢。区区数月,不到在这儿又见到关二哥了。”

    关羽淡淡道:“飞帅忙得很哪!刚在白马战罢,又来到汝南鏖兵。”

    我道:“阿飞官身不由自主,不得不来。二哥见谅。”

    关羽道:“飞帅何必客气?前夜一战,你神机妙算,以少胜多。关某也非常佩服。”

    我听这话味不对,眼光一扫,见杜似兰和龚斤、杜瑞等另外几名将领落在第二排,心:“她脸色没什么异常,可关羽怎么这话里老带刺儿?”道:“二哥笑兄弟吗?二哥计高一筹,抢占机先,令小弟处处失利,要论服,是小弟服二哥。”

    关公神色变缓,道:“飞兄弟义释龚渠帅,孤身至平舆,豪气胆色,关某十分欣赏。”

    我打蛇随棍上,道:“二哥不为功名富贵所淫,千里寻兄,我军自丞相以下,谁不相钦?如此义气,那才是真英雄真丈夫!小弟不才,自要上一。哦,二哥,你不是去芒砀山寻找刘皇叔了么,怎么到汝南来了?”千万别忘了,是我告诉你这个至关重要的情报的,一瞥杜似兰,果然见她脸上现出喜色。心:“还是你是我的知己。”

    关羽左手一摸长须,道:“喔,我只是从此路过。”

    杜似兰暗暗叹服:“关羽显然受到刘备压力,要寻机与飞哥为难,所以说话时时挑火,找到翻脸的借口。可飞哥机警无比,虽然半步不进,却也寸土不让,句句占住道,令他难以自食其言。”她虽不知道是我把刘备的消息透露给关羽的,但听到这里,也知道第一场危机已消失在无形之中。而这场危机,才是我今天遭遇的最大危机。下面已是风平浪静,顺风顺水了。

    右边那双锤将忽然马上前,在我面前停下,道:“两位别忙叙旧。我是刘辟。飞帅,我看你也不用进城了,你我便依照前约,力强为胜。就在这儿动手吧!”

    他面黄如土,极瘦的脸颊中一对三角眼,活似一条藏身草丛的眼睛蛇,凶恶地瞪着我。我只看了一眼,就觉得有些恶心,知道他因为得不到关羽的支持,不敢再让我进城,免得反而被我所乘。伸手摘下金银戟,看看关羽,道:“我阿飞客从主便,关二哥怎么说?”

    关羽蚕眉动动,忍了片刻,道:“好吧,生死由命,刀枪无眼,两位清楚了,关某也就不再多言。”

    杜似兰醒他道:“关君侯,要他们先重新验誓。”

    关羽淡淡道:“不必了。大丈夫一言九鼎,何况关某在此,岂容混赖?”

    我却:“兰妹这话有。这时代又不兴立字据,盖印戳。还是当面说清为是。再说,关公不给我妹子面子,我不能不给。”大声道:“杜军师所言极是。我阿飞发誓,若我败在刘渠帅手下,无论生死,我军立刻退出汝南,一年之内不与贵军为敌。如若反悔,叫我子子孙孙都永远见不到大汉的太阳。”心:“汉朝早就灭亡了,莫说我现在没儿子,就算将来有了,那时候我也该回去了。我的儿孙们沐浴的自然是共和的阳光,绝对不沾你们大汉一点的光。”

    黄巾军一阵骚动。我这誓言实在太重了!这样的人,一定是信然守诺的铮铮铁汉。

    杜似兰被关羽冷冷回拒,知他素来瞧不起女人,也不以为意。但我这几句话却让她吃了一惊,心:“飞哥,你怎么发这种誓?万一失手怎么办?回去曹操一定杀你。可要反悔的话,到时候应起誓来,儿孙们怎受得了?”明白我这都是为了她,心虽不安,还是感激地看我一眼。

    刘辟回头看看,道:“我刘辟若输了,自愿让出平舆,退到曹氏地界之外,与你们曹军不侵不扰,不敌不友。”说到这儿,似乎觉得过于示弱,嘿嘿一笑:“一年之后,咱们再打回来吧。就不知道那时还有没有曹操这个人呢!”

    他身后一部分黄巾轰笑起来。

    刘辟道:“如若老刘反悔,叫我……叫我……死在女人的手下。”说着,细脖一歪,三角眼狠狠横了杜似兰一眼。

    我冷笑一声,他侮辱了我的老板曹操,那还不要紧。可他侮辱了我的兰妹,岂能饶恕?随手把金银戟掷给赵玉,拔出曹操所赠百辟刀,挥手让他退开到安全场地,心道:“我也让你尝尝受人侮辱的滋味!你只不过‘六’辟,让你尝尝我的‘百’辟,看谁屁多?”到这里,却又不由好笑。

    龚都在旁,忽道:“飞帅,你怎么不用戟啊?”他见刘辟发下这个誓,明显是针对义妹,双方心中本来存有疙瘩,这时候自然更加不舒服。又飞帅二十招内便打败了我,要给刘辟支撑到二十招之外,那我这脸还往哪儿搁?所以忍不住就问了一句。

    我道:“金银戟枪坚刃利,我若凭仗此宝物赢了刘渠帅,未免胜之不武。诸位不服,天下人也不服。”

    刘辟脸色一变,他脸上颜色本来就象黄土,这时变得更黄了,冷冷道:“飞帅就用这柄短刀跟我比试?”

    我淡淡道:“怎么,不行么?”

    刘辟瘦脸忽然涨红:“你……”

    杜似兰轻轻问身边杜瑞:“瑞叔,你看……”

    杜瑞低声道:“我看无碍。”

    杜似兰甚是相信他的眼光,当即格格一笑,声如黄鹂出谷。待众人目光集中到她脸上,才轻声道:“飞帅光明磊落,气度惊人,我杜似兰佩服。”

    数千人众目睽睽之下,她声音却如此之轻,语句如此之少,实是深得说话之窍要,令我这现代人也不禁暗伸大指。

    说话并非越多越有,也不是声音大了别人就听得更清楚。通常的情况是,越是掌权的人,越是可以随便说话的人,他们说得就越少,声音就越低。因为说得少,大家必须仔细揣摩,所以记得牢;因为声音轻,众人必须拼命竖起耳朵聆听,所以听得特别清楚。

    这一仗下来,我不但在黄巾军中树立起英勇无敌的形象,也将以磊落自信的个人魅力不可阻挡地走进每名战士的心灵深处。

    兰妹适时有效的捧场,居功至伟。

    我微微低下头。却忽然发现关羽神色微异。

    关羽左手轻捻着几根胡须,眼里射出复杂的感情。

    作为吕布多年的主要对手之一,他是很清楚金银戟的威力的。每次与吕布相持,他都只能以下风之势守住和局。若不是他的青龙偃月刀亦非凡品,他根本就无法与吕布抗衡。

    在曹营之时,他本是有机得到这枝戟的。

    曹操天性豪爽大方,对他所爱慕的关云长,任何宝贝他都不吝惜。

    只要关羽肯开口。

    但关羽没要。

    他认为这世界不可能再有另一个吕布了。

    而换了其他任何人拥有这枝戟,他都无所畏惧。

    现在他隐隐觉得自己有点错了。这个阿飞,实在是毫不弱于吕布。

    不,甚至比吕布更厉害百倍。

    现在不除了他,日后如果双方为敌,自己能胜过他的金银戟吗?

    但同时,他又起了曹操待己之厚。

    而阿飞,他不但义气过人,而且,也是我的朋友啊!

    赤兔马轻嘶一声,遵从主人之意退后一步。

    关羽的口中,轻轻吐出一个字:“好!”

    这一步一字,内涵之富,价值之高,也是无法估量。

    我抬起头来,双目之中,精光顿烁。

    刘辟离我最近,立刻感受到我迅速膨胀的自信和杀气。他大喝一声,举锤便打。

    他的两只铁锤圆如大个的西瓜,锤面上雕有青绿色的花纹,估计足有五、六十斤。我知道自己马战功夫虽然练得纯熟,但到底没经过实战锻炼,见他来势凶猛,心中不由自主闪过一念:“不如下马步战?”转瞬就生出愧怒之气:“与刘辟这种无名之将也不敢在马上一拼,以后如果遇上一流大将,还不立刻就得逃跑?”这么个念头一现,胸腹间立生感应,滔滔内息忽然自行上冲,不绝地流入右臂。

    几乎是迫不得已,有意无意间,我猛然大喝一声,百辟刀闪电挥出,迎向刘辟的双锤。

    双方观战的高手无不失色。我掌中刀比刘辟的西瓜锤轻了十倍不止,马上作战,没有回旋余地,没办法以内化外,以柔克刚。不管外力内力,都是一样:一分力道,一分胜算。就算我内力方面远在刘辟之上,也决不可能高出刘辟十倍。所以最好的方法是以巧破力。他们怎么也不到我第一招就和刘辟硬拼起来。

    赵玉和龚都同时叫一声:“啊哟!”杜似兰双手猛然握紧,关羽捻须的手忽然停住。只有杜瑞一动不动,镇定自若。

    奇怪的是,在这交战的险恶环境里,我竟然听到、看到所有我知道的情景。即使是我内功大成以来也从未出现过这种情况。

    我又进步了!

    啊地一声,刘辟被我强劲内力冲得仰面倒在马背上,双锤划了一个美妙的半弧,荡了出去。

    他虽然在臂力上毫不逊色,但在我无意识的内力爆发冲击之下,身体却经受不住。

    一刀挥出,内气发散。我勒住战马,这才起:“刚才是怎么回事?”怎么一下就和对方硬拼了一招?这可和我的预定方针不太相符合。

    赵玉大叫道:“飞帅,快呀!”乘着刘辟失去控制,再有一下就赢了。

    关羽哼了一声。

    杜似兰轻轻嘘了一口气,道:“一招之下,胜负已判。”

    龚都目瞪口呆,连幸灾乐祸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战阵上,刘辟慢慢从马背上撑起身子,嘴角渗出血迹。他伸袖抹了一下,三角眼难以置信地盯着我:“你这刀有多少斤?”

    我掂一掂,道:“五斤左右。”

    刘辟道;“五斤?”他看看自己的西瓜锤,惨笑一声,“四斤?你用四斤的刀封开了我五十七斤的锤?嗐!”他骤然双腿一夹,“小子们,走!留在这里丢人现眼哪?”纵马向东南而去。

    属于他指挥的黄巾占了全城军队一半以上,见主将惨败而逃,纷纷追赶逃去。龚都和杜似兰商量几句,手一招,也率众尾随而走。杜似兰临行回望我一眼,我轻轻点一点头。杜似兰璨然一笑,飞马去了。

    尘土飞扬,滚滚东去,一时遮蔽了阳光。

    待到天清云媚,大地复明。城下已只剩下五个人。

    除了我和赵玉,对面是关羽和另外两个人。

    中间一位我是认识的,大名鼎鼎的刘备刘玄德。他右边还有一个英气勃勃的青年人,麻布帻巾束发,身披褐色外袍,坐下一匹花马,马背横着一口大砍刀。

    那青年见我看他,微微点头,笑了一下。

    刘备脸上笑意甚浓,扬鞭道:“飞帅,你上次骗得我好苦,也追得我好苦。”他指得是我冒充颜良使者拿关羽糊弄他和白马山斩丑那一仗。

    我测算着双方的距离,结论是爆发力极强的赤兔马配上关羽的青龙刀,我没办法杀死刘备。当即笑道:“皇叔恕罪!”心:“怎么,旧事重,还动我的心思?不过黄巾都逃了,现在我可不用怕你了。”

    刘备道:“哪里!其实如果不是飞帅止住追兵,我只怕已被张辽和徐晃捉住了。说到最后,我还是得感谢飞帅手下留情呀!”

    是吗?我恍然大悟:“我说呢!我对张辽和徐晃够仁至义尽了,他们怎么还那么痛恨我。原来……真是有机抓住你。”后悔也没用了,只好将错就错:“没什么。皇叔仁德布于四海,关君侯又这么义薄云天,阿飞自然不敢得罪。”

    那年轻人笑道:“飞帅两次义释战俘,也很仁义啊!”

    关羽瞪他一眼:“你伯父在此,休得胡言。”

    那年轻人忙道:“是,父亲。”

    刘备微叹一声:“平儿没有说错。飞帅不但智勇双全,而且心怀正义,我刘玄德佩服!可惜……唉!”

    我心:“别可惜,等以后你就说可怕了。嗯,这青年就是关平了。”

    正在这时,马蹄声响,后面冲出匹白马,赵玉挺枪叫道:“你就是关平吗?听说你和我典哥哥恶斗三十回合,一点都没落下风。我也来和你大战三十回合。”

    刘备道:“你可是赵楷大哥的玉贤侄么?别动手,我和你三叔子龙恩同兄弟,大家都是自己人。”

    赵玉回头看看我,心:“我三叔怎么交了这么多兄兄弟弟?这不是占我便宜吗?”他没亲眼看到关羽力斩颜良,却见过他喝醉酒的样子,心中殊为鄙视,连带对刘备的印象也不甚佳,生怕双方叙起交情,又要拜见长辈,道:“不打就不打。”拨转马头,哗啦啦又跑回来了。

    我估计时间,大概已过去半个时辰,心:“离约定时间快到了,有话得赶快讲,别等援兵来了,让曹休、刘晔见到我和刘备他们拉家常。”道:“皇叔,汝南已无作为,你现身相见,可有什么话指教阿飞吗?”

    刘备点点头:“飞帅,我也知道时间急迫。唉,虽然我知道曹操有飞帅相助,袁绍已必败无疑。但我还是要尽尽人事。将来在战场上有什么对不住飞帅的地方,尚祈飞帅谅解。”

    我道:“双方各为其主,没什么对不住。皇叔还要返回袁营?”

    刘备道:“不错。不过,二弟不和我一起去,他去芒砀山和我三弟合,暂时待变。”

    我道:“这样最好。”心:“关羽刚从曹家出来,肯定不好意思跟曹操为难,再一个袁绍是否能容关羽,也是未定之数。刘备得很周到。”

    刘备道:“我求飞帅一事。”

    我道:“皇叔毋须客气。我能做到的,一定不推辞。”

    刘备道:“汝南一战后,周围十余县将全部被贵军收复。芒砀山也将成为贵军境内之地。我请飞帅约束汝南守军,不要进入芒砀山中。”

    我心中暗笑:“占山为王,落草为寇吗?”脑子动了动,即知如此对双方都好。虽然我军人数占优,可对付关、张等狮虎之将,除非我亲自出马,还得加上几一流大将助战,才有可能把他们击败赶走。立刻道:“一言为定。”我现在是汝南都督,有这个权力。

    刘备拱手作别:“那么刘备告辞了。”又深深看我一眼,和关羽、关平策马而去。

    最后这一眼又让我迷糊了一下。

    他娘的,这家伙真不能放过。否则,总有一天我断送在他手上。

十一、残酷相持(上)

    不出刘备所料,我军兵不血刃占据了平舆以后,形势复又大变。我以平叛都督的身份发下檄,命令各县叛军马上投降,既往不咎。否则,大军一至,严惩不怠。不数日,消息传遍四面八方,颍强、郾城、陶城、斐城、固城等较大的县城听说此次率军而来的是飞督帅,刘辟、龚都全都一触即溃,大败而逃,那是一日数惊,生怕我下一个目标就是他们。所以十日之内,降顺的官、书纷至沓来,卑词求饶。剩下拒绝投降的个别地方,也被阳安都尉李通和曹洪的联军血洗。不到一个月,汝南全境已全部安定,再没有一寸背曹向袁的土地。

    我终于能松一口气了。

    也很自豪,以两千多人马,一个月之内竟然击溃了上万的敌军,平定了汝南数十座县城,就算是用兵如神的曹丞相,也不过如此吧?

    所以,当典满议临走之前出去玩玩,我欣然同意。留下曹休、刘晔、李典三人署汝南事务,一大早便带着典满、赵玉、公孙箭等人出城到近郊打猎散心去了。

    晨曦微现,轻风宜人,吹得我十分舒坦,正是夏季一天中最凉爽的时辰。我纵马在旷野上驰骋,享受着这难得的悠闲和轻松。

    典满黑马追了上来,扬鞭道:“飞帅,你说这夏天要是不热,那该多好。”

    赵玉在身后嘻嘻道:“典哥哥的笑话说得真是好。夏天不热,那还叫什么夏天?”

    典满道:“你怎么老跟我作对?现在不就是夏天,现在热不热?”

    赵玉道:“现在是夏天的清晨,所以不热。你要在盛夏的上午、中午、下午、傍晚、深夜……”

    典满做势捂耳:“好了,好了,你别说了,我服了你了。”

    我道:“小满其实说得也不错。在很远很远,就有一年四季百花盛开,气候如春的地方。”说到这里,我忽然起我的办公室。我在《拳宗》的办公室,岂非就是小竹设计的无季室?

    典满道:“飞帅,真有那样的地方么?”

    “是啊!”我随口应着,忽然生起一股思家的感觉。

    赵玉道:“飞帅见多识广,他说的自然没错。”

    典满横他一眼:“我说飞帅错了吗?”

    忽听公孙箭喝道:“大胆孽畜!”“嗖”的一箭,只听“嗷”地一声惨叫,接着一阵吠吠之声。

    我抬头一看,只见不远处一个不高不矮的黄土堆下,十余条野狗围住一个衣衫褴褛、大约十一二岁的孩子,虽然被公孙箭射死一只,但剩下的却并不,仍旧此进彼退,交替进攻。那孩子骨瘦如柴,两手挥舞着一根木棒,左拦右拒,拼命抵抗。

    我眼见事急,张弓搭箭,瞄准一只野狗,却又怕伤到那孩子。道:“孩子和狗太近,你们没把握的就别动手,让公孙司马一个人来。”

    典满一箭射去,正从一只野狗的屁股上直穿进去,连箭尾也不见了。那狗叫也没叫一声,倒地便死。

    赵玉道:“这是什么箭法,怎么射人家屁股?”

    典满笑道:“这叫射尻箭,我父亲教我的。我们老家那儿的猎人打老虎豹子和狼的时候,为了怕伤了皮,卖不出好价钱,都是这么射的。”

    赵玉道:“是吗?我也来试试。”一箭飞去,也从一条野狗尻尾正中射了进去。那狗却一蹦老高,调头冲了过来。

    赵玉道:“哎,怎么不对啊?”

    典满急忙又搭上箭瞄准,骂道:“你吃奶的力气哪儿去了?这箭不全部穿进去,射到心脏,野狗怎死的?”

    我见机不错,不用担心误伤,立刻一箭过去,正好从这条狗嘴里射了进去。那狗立刻栽倒。我道:“你们射尾,我射嘴。正好。哈哈!”

    公孙箭喝采道:“飞帅好箭法。”横向驰马数十步,一箭飞去,又一狗应弦而倒。

    我道:“公孙司马才好箭法。”

    典满嘀咕一句:“对穿双眼,有什么了不起?”纵身而起,双脚踩上马背,然后左膝侧曲抬起,成一柱独立式,黑马扑扑拉拉奔了一儿,一箭电出,一头最大的灰色母狗团身而仆,死于非命。

    赵玉啊地一声。原来典满这一箭是从这只野狗顶门上射入,箭头上附含内力,将那野狗的头颅震开,劈为两半。而公孙箭所射的两支箭却全部从野狗的两只眼睛上对穿而过。心:“比邪门吗?可也压不倒我。”嗖嗖嗖三箭射出,三只野狗一齐仰倒。

    公孙箭收弓笑道:“典都尉一箭劈颅,实在高明;玉公子家传连珠三现,箭箭皆中咽喉,果然一绝。我公孙箭佩服!”其实赵玉的箭法虽好,但因为马高狗低,又不是正面相对,所以赵玉只能射到三只狗的侧颈部。公孙箭有点过于恭维了。

    赵玉看看典满:“比起公孙司马的穿眼箭,我和典哥哥都甘拜下风啊!”

    公孙箭看看典满:“我这种穿眼射法,和典都尉的射尻箭法差不多。是我们北地猎人猎取动物的皮毛时的专门箭法。我有次偶然见到,了过来。看似花巧精妙,其实在战阵之上根本无甚大用。还是玉公子的箭法实在。”

    我笑道:“是啊,要对穿人的两只眼,那可真不是容易的事,也不需要那么费事。而且,战阵上敌人不是坐在马上就是面对着你,你又怎么射他们的尻?除非是逃兵。可是射逃兵的话,小满又不情愿吧?哈哈!哈哈哈!”

    众人都大笑。典满本来颇不服气,这时也忍不住笑道:“那也不一定。小满也别的射术,再来比过。”

    这时剩余的几条野狗见机不妙,一轰而散,各自逃去。典满正要去追,我道:“算了,别追了。刘大,刘二,你们先过去看看那孩子吧。”

    那孩子见野狗群散了,精神一松,咕咚栽倒在地,晕了过去。刘大、刘二跳下马,急步过去。刘大在他身边跪蹲下来,把他抱在怀里,刘二取出水囊,喂他水喝。

    过了一儿,刘二道:“飞帅,他醒了。”

    我道:“看他像是饿坏了,给他吃点东西。问问他,他是哪个村子的,你们送他回去。”

    刘二喂那孩子吃了些干粮,问了一儿,神情沉重起来,回禀道:“他说他村子里许多人都被官兵征夫或者杀掉了。剩下的人前几天又大多得了瘟疫,都死了。他和母亲侥幸没传染上,逃了出来,已经三天没有吃的,母亲饿死了。他好不容易挖了个坑,把母亲埋了,哪知道这群野狗又把坟拱开,吃他母亲的肉……”

    我皱起眉,低声道:“好了,不用说了。”举目远望,果然田园荒芜,野草杂生,村落废弃,余烬尚存。昏暗的太阳升了起来,照在空荡荡的原野上,几只乌鸦在光秃秃的树枝上“呱呱”地叫着。路上行人极少,一阵风刮来,吹得田野道旁大片的枯草和黄土高低起伏,飘飘洒洒。

    奇怪,刚才我怎么就没注意到这里的景色实在是糟糕透了。

    典满恨恨道:“他娘的,肯定是刘辟害的。”

    我心:“人家说的是官兵,说不定也有我们曹军一份。”大好的心情忽然坏到极点,感觉自己就像一个杀人的帮凶。懒洋洋摆摆手,道:“好了,走吧。把这孩子也带回平舆去。”刘大应了一声,抱着那孩子上了马。

    众人也都觉得兴致已失,一齐拨转马头,随我返回平舆。

    回到平舆帅府,我让他们都散了,独自进入自己的卧室,合甲躺在军用榻上休息,心里闷闷不乐,道:“我在守拙一族时,那是有名的老实善良,勤勤恳恳,一门心思潜修问。哪儿到了这里,居然成了统率一军的大将。古人说得好:一将成功万骨枯。我在这儿几个月,性格大变,说谎骗朋友、诡计杀敌人,什么坏事都干得自然而然,毫不脸红。究竟我是怎么了?难道我在守拙一族时都是伪装的,到了三国,条件适宜,又没人知道我以前的来历,就恶性大暴露?可这么干下去有什么好,现在我还没成功,就直接间接杀死了颜良、丑以及他们手下的许多官兵,还有像这孩子村子里的人。我不知道的,只怕更多。要成功当一回皇帝,那还得杀多少人啊?唉,别再陷下去了,干脆我回去吧?”

    可是要回去,必须找到池早,让他带我一起回去。

    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池早不知打的什么鬼主意,而且现在一年游才玩到一半,要他回去,那比登天……不,登天太简单了,那比要他自杀还难得多。他上次给我个破车轮解围,应该也来到官渡大营了。回去以后得找找他。

    胡思乱一阵,迷迷糊糊朦了一儿,做了几个记不起的梦,忽然被外面轻轻的敲门声惊醒。曹休的声音透进来:“飞帅,属下曹休有事禀告。”

    我坐起来,道:“阿休啊,进来吧。”

    曹休推门入内,看看我脸色,道:“飞帅,目下汝南已基本平定,是否班师返回官渡?”

    我听他语气有点不对,心:“今个怎么说话发颤?”道:“出什么事了?这么紧张。我不是告诉你们今天休,明天一早出发么?”

    曹休不好意思地低低头,道:“前天派往官渡的探马回来了。原来袁军从本月十五日起,就开始强渡黄河,现在已有近五万大军过了黄河,进占白马、延津一带之南,依沙筑寨,步步为营,东西延绵三十余里,慢慢向官渡逼近。”

    我算了一下,今天七月二十一,有个把星期了。

    “那就是说,在正面,我军已全部退过黄河南岸,收缩至官渡大营了?”

    “是啊,我军已无退路。”

    我站起来,笑了一笑:“难怪你这么紧张。丞相为何不早点派人来通知我?”

    曹休道:“可能主公怕分了飞帅的心。”

    我道:“唔,可能。不过我既然知道前线紧张,就不能不改变计划了。阿休,你立刻传令,限半个时辰,虎豹骑全体官兵好行装,喂饱战马。”

    曹休没动。

    “怎么不去啊?”

    曹休道:“飞帅,虎豹骑全体已装待发,只等飞帅的命令了。”

    我心中暗吃一惊,脸上不动声色,道:“是吗?那好,走吧。”衣甲原本没卸,只要戴上兜鍪就行了。

    出得帅府,只见五百虎豹骑已列好队伍,齐齐,鸦雀无声。刘晔、典满、赵玉、公孙箭等都乘马端坐在队列之前,脸上都表现得比较紧张。

    李典站在台阶上,见我出来,忙行礼道:“飞帅,前线可是吃紧么?小将也愿随军前往。”

    我看看他,又看看众将,忽然哈哈大笑:“瞧你们吓的!袁军当然是要过黄河的,那时因为丞相早就定下将他们在黄河南岸一举全歼的妙计。你们别这么哭丧个脸,不然等回去丞相看到,我们到底是打了胜仗凯旋归来,还是吃了败仗逃回来的呀?嗯,现在解散,该怎么玩还是怎么玩,明天一早回官渡大营向丞相报功去。兄弟们放心,我阿飞是不亏待大家的。”

    官兵们欢呼一声,气氛顿时松快许多,众人各自下马回营赌钱睡觉去了。

    我一指目瞪口呆的曹休:“阿休,你给我进来。”转身回到帅府,往帅位上一坐,左手扶住刀柄,右手轻敲帅案,心:“好小子,你要跟我斗?好啊,咱们现在不妨就开始玩这个夺权游戏。”

    曹休神情肃穆,悄悄地走进来。他身后,刘晔、李典、典满、赵玉等将官也都无声无息跟了进来。

    我先发制人:“大家都来了,也好。我先问问你们,没有我的命令,为什么紧急集合?”

    李典、典满、赵玉的目光,都看向曹休、刘晔二人,心:“你们背着飞帅发出紧急将令,干什么?”

    我明白了,这是曹刘二人合谋,与他人无关。哼了一声:“我阿飞受丞相之命,为汝南平叛都督。现在,汝南刚刚平定,曹副帅就大造谣言,蛊惑军心,擅自作出决定,造反吗?”

    曹休急忙躬身施礼,低头应道:“末将不敢。”偷偷斜一眼刘晔。

    我毫不客气,心:“让你们都先见识见识我的厉害。”

    “你不敢,那是刘先生的意思了?”

    刘晔脸上一阵青一阵红,道:“这……这是主公的意思。”

    “主公的意思?那我怎么不知道?”

    典满和赵玉互相看看,心下都起张辽徐晃的前例来:“主公对飞帅倚重正殷,断不突然冒出削夺飞帅兵权的念头,定是你们不服飞帅,私自行动。”

    李典已忍不住道:“两位大人,到底怎么回事?”

    刘晔道:“这个……这个……是这样,今早飞帅出去打猎,我和曹副帅接到主公的令谕,因袁军南渡之后步步逼近,离我军已不过数十里,官渡压力渐重,所以命我军平定汝南之后,立即返回官渡助战,不得迟疑。曹副帅执行命令心急,未及上报飞帅,造成了误。对,这都是误!都是误!”

    他不愧是曹营有数的谋士,脑子转得快。曹休连忙应道:“是啊,是啊!飞帅,属下怎敢越权擅主?只是主公令急,一时脑筋糊涂,才发出紧急将令的。”

    我心中明镜一般,定是这两人这期间在曹操面前说了我的坏话了,所以曹操才给他们密令,密谋剥夺我的实际指挥权。可惜虎豹骑听惯了我的命令,我几句话就说服了他们。现在他俩只好往误上扯。别说我不信,典满、赵玉不信。连曹操的心腹之将李典也都露出不信任的神色。

    可我没办法惩罚他们,他们是曹操派来监视我的,除非我立刻叛曹而去,否则我是不能动他们的。只能敲敲他们,要他们以后动我脑筋的时候多三思几遍。

    我打个哈哈,道:“原来是这样。那倒是我误你们了。不过,眼下前线再紧张,也不应该随便向士卒讲明。如果我们这么慌慌张张一撤,情况就糟了。刚刚归附的那些县听说这个消息之后,以为我军势弱将败,立即又蠢蠢欲动,揭竿而起。汝南形势又将复杂化。”

    李典道:“飞帅言之有。飞帅,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我道:“明日我率军北返。但汝南的旗号不能变。另外,还要请李将军坐镇平舆,稳定局势。待丞相命令下来,再做定夺。预计曹洪将军和李通都尉五日内也将赶回此地,你把我的话告诉他们,让他们也暂时留在汝南弹压。我料我军与袁军对峙,将时日很久,这段时间李将军不能闲着,粮草方面要多多用心筹措,以备前敌急需。”

    李典脸现钦佩之色,应道:“是,李典遵令。”

    刘晔和曹休互看一眼,都点点头。

    我手一摆:“都回去休息去罢。”起身回卧室去了。

    这个插曲令我大为气愤的同时,心情立变。狗娘养的曹操!我本来被古代战争的野蛮残酷搞得心神不安,又有点打退堂鼓。可你现在就害怕我功高震主,开始着防我,戒备我,太不够义气了。我还真不服这个气,偏偏要再显些本事,多捞些资本,然后挑明了招牌,跟你大干一场。让你知道我阿飞的厉害!

    七月二十七日下午,我率军回到了官渡。那救来的孩子则托付给李典,让他找户好人家安置。李典一口答应,保证找个最好的人家收留他。

    我没到的是,曹操居然亲自站在大营外等着我。不光他,曹家上层的主要成,以荀攸、郭嘉为首,武以夏侯兄弟打头,全都列为两队,夹道欢迎。

    我急忙下马,上前行礼:“丞相,阿飞何德何能,岂敢劳动丞相和诸位大人的大驾?”

    曹操扶起我,示意我身后众将都起来,笑道:“我等皆是败将,惟有飞帅大胜而回,岂能不接?”

    我怔了一怔:“丞相何出此言?”

    曹操回头看看夏侯惇等武将,道:“我已为飞帅准备好了庆功酒宴,请各位先入席罢。今天开禁,大家可以喝几杯。哈哈!”

    我和曹休、典满、赵玉等都卸了头盔,交给侍者,随曹操走进帐去。

    盘坐已定,我打量满座诸将,个个都有点蔫,夏侯渊胳膊上还绑着白布,显然带了伤。官虽大都镇静自若,但也有点强作笑脸的样子。只有曹操满不在乎,谈笑风生。心:“是不是跟袁绍打起来了?”

    一问,果不其然。不但打了,而且已连续三天,打了三仗之多。

    曹操喝口酒,捋了捋沾光的胡子,道:“袁家主营目前扎在离我们有五十里外的林柜坡,连绵上百里,声势浩大。前些天,他们每天都要派出悍骑到我军寨前讨战,我军出击三次,都没能讨到便宜。现在飞卿回来,我可要能者多劳,请将出战了。”

    我心:“你干什么?借刀杀人啊?”道:“丞相,阿飞自当尽力。明日一早,阿飞便去河北的铁骑。”

    曹操大喜,笑道:“我就知道飞卿不令我失望的。来,喝酒,喝酒。”

    晚上,我回到自己的营房,悄悄招来宋亮和李齐,询问这几日战况。

    哪知道他俩刚进帐一炷香不到,赵玉和典满也先后摸了进来。

    这二人也互相看看:“哎,典哥哥,你怎么也来了?”“是啊,玉兄弟,你怎么在这儿?”

    我道:“行了,你们也都坐下吧。宋亮,最近一个月,我军情势到底如何?”

    宋亮道:“飞帅,难道主公没跟你说起?”

    我道:“我军战斗不利,丞相当着各位大人的面,自然不能多说了。你说说就行了。”

    宋亮道:“是。半个月前,两军据营相抗。开始袁军将领率军挑衅,我军出击了三次。

    “第一天,是袁绍的左军大将韩猛引五千骑兵前来挑战,声称要为弟报仇。我们讨令出去的是中护军韩浩大人和曹仁将军。主公也亲自为他们观敌压阵。曹仁将军本先打头阵,但韩护军抢着杀出阵去,与那韩猛力战。三十合以后,韩护军右肩中了一枪,兵器落地,败了回来。韩猛紧追不舍,曹仁将军急忙上前挡住他。主公见形势不佳,鸣金招回了曹将军。这一天我们输了。

    “第二天张辽出迎高览,双方斗了上百回合,不分高低。这时袁军中响起锣声,高览就退了回去,并率军走了。这一天我们没败,可也不能算赢。

    “第三天,袁军中最负盛名的右军大将张郃前来挑战,指名要飞帅出战。主公见此人容貌不俗,赞美了几句,结果惹恼了夏侯渊将军,他骤驰乌骓,挥刀迎敌。那张郃确实本领高强,枪法了得,在夏侯将军的钢刀之下毫无惧色,双方一口气恶战了五百多个回合,看得两边的军卒都愣了眼。主公恐怕夏侯将军有失,又生擒张郃,令乐进和于禁二位上去夹击。谁知道乐、于两位刚马前动,就被张郃看出来了,他故意卖个破绽,诈败而去。夏侯将军扳回前两天作战不利的情势,在后面就追。张郃退回自己阵中后,突然哈哈大笑一声,他身后立时涌出无数弓箭手,利箭纷飞,向我军暴雨般射将过来。他们弓强箭长,我军又没有准备,结果大乱。张郃乘机挥军杀了过来,我军大败,夏侯渊将军也受了轻伤。

    “以后几天,张郃高览等将天天挑战,主公下令高悬免战,以稍挫对方锐气。这以后袁军更加猖狂,居然抵近我军大营十里处下了几处小寨,在我军营前垒土成山,建成五十余座堡垒,上立望楼,居高临下向我军放箭。我军在营里都要蒙着大盾,爬在地上才能行走。后来主公聚集谋臣商议,建造了十余具发石车,对准土山上高楼云梯一阵乱砲飞去,把袁军弓弩手打死无数。袁军大惧,才不敢再登高射箭。

    “后来敌人又出一计,命人暗挖地道,一直穿到我军寨中,以精兵突击。也被主公识破,急令军卒绕营掘长堑,使袁军地道自动露出。袁绍又白白浪费了时间军力。最近几日,敌将又来天天骂战。”

    我道:“原来是这样。我们虎豹骑可曾参战?”

    李齐道:“飞帅,我们是出去,试试飞帅的阵战之法。但主公就是不答应,说飞帅不在,不能轻动。这回飞帅你回来,我们可算有仗打了。”

    我嗯了一声,道:“对了,今天我看丞相身边侍卫换了人,许禇跑哪儿去了?”

    李齐道:“他十五天前就回许昌督运粮草去了。”

    我点点头,又问:“我军训练情况怎么样?”

    宋亮道:“一切遵照飞帅吩咐,训练正常。六士破军阵和九曜星阵都已非常纯熟,弟兄们早就憋着一股劲儿,要杀杀河北骑兵的威风呢!”

    典满道:“他!我就不信他们有这么厉害。明天我去张郃、高览,杀得他掉胆儿。”

    赵玉笑道:“那个韩猛是我的。他兄弟是我杀的,他要报仇,我就让他们兄弟俩一起到地下见面去。”

    次日天刚亮,远处突然鼓声如雷。

    袁军又来讨战。

    我正与众将吃早饭,心里这个气:“嘿,他娘的!欺负我们到头上来了。”是这么,还是不动声色,和大家吃饱喝足,下令劈去寨前的免战牌,披挂停当,率领两千虎豹铁骑,杀了出去。

    走到营门口一瞧,曹操和一大群武全在那儿等着呢。曹操示意我不必拘礼。我也就只是向他一抱拳,便催马而出。

    这回袁军来的可不少,足有五千多人,一半马军,一半步兵。为首三大将,威风凛凛,杀气腾腾。有认得他们的,公孙箭、刘大、刘二都是原来袁家的,熟得很。

    公孙箭悄悄对我说:“中间那个大脑袋的,就是后军大将、征西将军高览,他左边那个相貌雅,气度却很凶悍的,是右军大将、安西将军张郃,右边长长胡子的,是左军大将、平西将军韩猛。”

    我点点头,道:“今日我们首次出战,只许胜,不能败。大家振作点,别丢了我们虎豹骑的脸面。”

    众将一齐应诺。

    忽听对面有人厉声暴叫,袁阵中一将飞马过来,戟指道:“那个杀了我兄弟韩烈的狗贼,快出来受死!”

    凝目看去,正是那长须将军韩猛,他手持一条金钻龟背枪,胯下一匹青鬃马,满面怒容,肌肉横裂,生似要择人而食。

    赵玉嘻笑一声:“正说你呢,你就送死来了。飞帅,这家伙交给我了吧?”

    我点点头:“去吧。他的枪头是只乌龟,四只脚爪上可能都有毒,枪尖上也许有小孔,可以发射小毒针之类的暗器。”

    典满吐吐舌头:“这么厉害?玉兄弟,让我去他吧?”

    赵玉哼了一声,道:“还是顾着你的张郃、高览去吧。待我收拾了他,再帮你。”两腿一夹,白马冲出,笔管银枪一指:“小爷赵玉,你兄弟就是我杀的。你也和他一道去,我就送你一程。”

    韩猛大怒:“我找你好久了。纳命来!”抖枪便扎。

    赵玉拨马闪开,眼疾手快,枪尖在他龟背上轻轻一点:“慌什么?小爷我有的是时间。”

    两马一错镫,赵玉悄悄在自己枪尖上一瞧,啊哟!银枪枪尖变色了。飞帅果然没说错,这家伙不是好人,竟然连乌龟背上也炼了毒了。嘿!这就杀我,哪儿有这么好的事?

    我在阵上松了口气。玉儿这小子很机灵,还肯听我的话,没上当。只要他不上当,以他的枪法,我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这时,袁军又有一匹花马跑出阵,马上将边跑边喊道:“我是一朵花李雨,谁敢来战?”这人五短身材,着一条五尺短枪,猴瘦猴瘦的,坐在河北产的高头大马上,煞是可笑。

    典满撇撇嘴:“这种人也配做大将?”

    公孙箭跃跃欲试,道:“典都尉不屑一顾,让我去收拾他。”刚催动坐骑,旁边哗啷一响,灰马驰出,马上大汉一摇手中的三环大砍刀,大叫道:“不劳公孙兄,我老李就可以了。”

    原来是李齐。

    二马飞奔,齐至中央。这两人一相遇,双方阵中都爆出一阵大笑。李齐的身材特别高大,那个李雨却又过于瘦小了,对比实在太强烈。李齐看着李雨,也忍不住乐了。

    李雨眼中冒出一丝冷气:“你笑什么?”

    李齐道:“你这么小,为什么也来到两军阵上厮杀?这儿可不是玩的地方,真要伤着你这朵花,我还真有点过意不去。”

    李雨冷笑一声:“废话!你以为长了个大个子,就能赢别人?”

    李齐道:“好了,我不跟你说废话。小李,今日我们二李相遇,也算缘分。来,我要动手了。”大刀举起,当头劈下。

    李雨见了他举刀的声势,脸上失色道:“噢,好厉害!”招架不住,拖枪圈马便败。却绕着自己的阵列而走,并不败回本阵。

    曹军阵中一阵嘘声。我却暗吃一惊,叫公孙箭:“无故而退,非奸即诈。公孙司马,快去跟着,李齐要吃亏。”

    公孙箭答应一声,撒马奔去。他身旁另一骑也于同时飞出。

    那一朵花李雨逃着逃着,偷眼见李齐追近,忽然尖喝一声:“李齐看镖。”嗖嗖嗖,三只暗镖从腋下射出,直扑李齐额头、咽喉、前心而去。

    李齐急忙上身后仰,躺靠马背之上,堪堪躲过。

    却听李雨道:“笨蛋,镖在这儿呢!”又是一镖,欷溜溜一声惨叫,李齐坐下灰马仆地倒下,把李齐直掼下去。

    李雨叫道:“捉活的。”

    袁军前阵中窜出十来个挠钩手,将李齐拖拽过去,绳索捆住。

    李雨转回中场,仰首尖笑:“没脑的家伙,个大有什么用?还有谁来?”

    话音未落,只听公孙箭厉声道:“无耻鼠辈,看箭!”飕地一箭飞去,正中面门。

    一骑如一道电光,急闪过去,不待李雨掉落,已被这人伸手拿住腰上大带,擒捉过来。两军惊呼之中,他已驰骋而回,扔了下地:“快给他治伤,换回李齐,别弄死了。”

    我看看地上的李雨,皱眉道:“快去交给池早先生,看看有没有救。”又对这人道:“宋亮,你可是负责阵法的,如何可以轻易上阵?”

    这偷袭之人却是宋亮。

    曹休道:“飞帅,宋大人生擒敌将,震慑敌胆,功大于过,就先不要责罚他了吧?”

    我瞥他一眼,心:“你来邀买人心?”转口道:“我念你救友心切,这次就算了。下回不可这般莽撞。”

    宋亮低头受教,退回阵后。

    我暗:“不愧是虎豹骑的猛将,果然有自己的本领。宋亮一直不露锋芒,我平时倒是小看了他。”

    袁阵上忽然一阵骚动,张郃与高览并骑而出,迎住公孙箭。

    张郃道:“公孙将军,主公待你不薄,你为何反戈倒向,投降敌人?”

    公孙箭插弓摘刀,道:“多言无益,动手吧。”

    高览喝道:“你骂李雨无耻鼠辈。其实你暗箭伤人,何尝不是鼠辈?”

    公孙箭冷笑道:“为大将者,当光明磊落。我公孙箭虽使弓箭,从来没有暗中伤过敌人。那李雨一招未出,便使暗器。打不着人,便一声招呼不吭,偷伤人家的战马。此等小人,不是鼠辈是什么?袁绍居然派出李雨这等不要脸的小人为将,可见气数已尽。张将军,你为人一向正直,怎么也能容忍这种人?”

    张郃微一皱眉,住口不答。

    高览目射凶光,道:“这家伙本来就是个反复无常的小人,儁义你跟他多说什么?待我拿下他,送给主公发落。”

    公孙箭冷笑道:“高览,你的本事,我都尽知;我的本事,你恐怕就不太清楚了。今日让你见识我公孙家的刀法。”斜展九环大刀,战马斜斜侧奔,道:“高览,来啊,过来些再打。”

    高览气得怪叫一声,大刀乱舞,打马追去。

    张郃忙道:“高将军,小心他的弓箭。”

    公孙箭在前面哈哈大笑:“张将军,你太小瞧我公孙箭了。”拨转马头,与高览战在一处。

    典满看了一儿,噫声连连:“公孙老兄的刀法不赖啊!五正四奇,这是公孙世家的九幽刀啊!原来他出身幽州的公孙世家。”

    我点点头:“这一场大战,大家都拿出真功夫来了。”

    典满道:“可他上次跟玉兄弟打,怎么不使这刀法?”

    我了:“一则他根本就无心为袁绍卖命;二来只怕是他看出玉儿的赵家枪,心中羞愧。故而不愿抵抗。”

    典满哦了一声,道:“看来这士气真是很重要。嗨!飞帅,小满也要上去给大家鼓鼓劲了。”

    我道:“要去你就去。你这身好功夫,现在不使,什么时候使?”

    典满道:“是。”兴冲冲一打黑马的屁股:“喂,咱们也出去吧。让他们见识飞帅天下无双的混沌破天戟法。”

    大黑马一下就蹦出几丈去,撒着欢儿向张郃窜过去。

    典满笑道:“啊嗨,你也等急了?张郃,别傻站着,我典满来了。”

    张郃道:“来得好!”鹅卵石粗的大枪微微一颤,静待他上来。

    我心:“他这一招抖枪,动中显静,刚里藏柔,把如此一条铁枪抖得如同拉面扯面一般,没有二十年的苦功是绝对达不到这种火候的,武功只怕不在丑之下。可惜呀,小满不怕他这样的枪法高手。”

    典满嘿嘿一笑:“张郃,你遇上我,只能怨自己倒霉。”铁戟迎风一晃,月刃上光华一闪,透出森森厉杀之气。

    张郃微吃一惊,暗道:“好烈的杀气!曹营中竟有如此高手?”

    他的枪法本以守中寓攻、后发制人见长,但见了典满的出手,知道对方和自己正相反,乃是以强攻为优,看他气势之盛,如果让他攻发了性,自己不一定能守得住。瞧瞧典满汹汹的大黑脸,心念一闪,当即改变战术,率先出枪:“看招!”直奔典满小腿扎去。

    这一枪好生奇特,疾如快马,但典满真要不躲,其实根本不能致命。典满脑子没转过弯来,出乎意料,急忙戟尾下荡,拨了开去。身形重心顿时显得不稳。

    我吃了一惊,暗暗叫糟:“小满上当了。”

    张郃喝道:“再来。”又一枪电闪刺去。这一枪更是奇特,目标却是典满座骑的右颊。

    典满更晕了,他压根就没到对方这么怪招屡出,危急中总算功力深厚,内劲外铄,引戟猛推,“嘡”一声,月牙架卡住张郃的枪颈,挡住了这一枪。

    张郃手腕一抖,长枪顺势往上一带,斜斜划出。

    典满只觉一阵厉风吹过,条件反射地一低头,噗地一声,头上的盔樱已被打了下来,劲力扫过面颊,辣辣生痛。

    典满魂飞魄散,大叫:“哎哟我的娘!”糊里糊涂拨马便跑。

    曹阵上自曹操以下,人人大惊失色。不到张郃竟然使出这等怪异枪法,三招就打败了典满。

    我也没到典满这么不经打,心中发慌,忙道:“鸣金。”

    值日官急忙敲动铜锣。

    赵玉和公孙箭刚打得有点味道,听到锣声,都有点不大高兴。但斜眼一看,典满败了下去,都不知怎么回事,而飞帅的军令更是绝对不能违抗,各自虚晃一招,便要回阵。

    可韩猛、高览一个要报杀弟之仇,一个心怀受辱之念,不约而同,一齐追了下来。

    张郃一见形势发展,不失时机地举枪大喝:“弟兄们,出击!”战马便突了出去。众军士见主将获胜,士气倍涨,呼喊着都杀将过去。

    这回变成三个人在前,三个人在后。然后是大队的袁家骑兵。

    赵玉见前面不远是典满正低头狂奔,火不打一处来,边催马追上去边叫道:“典哥哥,你跑什么?”

    典满伸手一摸:“我头还在吗?”

    赵玉骂道:“早掉了,被野狗叼去当晚饭吃了。”

    公孙箭听到野狗二字,忽然一醒。见自己三人渐至本队,后头看一眼,暗叫不好,忙道:“两位兄弟,快停住马。我们三人这么败回去,让张郃、高览乘势冲击入阵,必然动摇我军阵形,这一仗我们非大败不可。”

    赵玉啊一声叫,忙勒住缰绳,左手银枪枪杆顺手在典满的马鼻上轻敲一记:“大老黑,你跑什么?害不害臊?”

    典满的黑马呼喽一声,急停下来。

    公孙箭挂刀摘弓,道:“先用弓箭把这三将逼住。”

    赵玉一拍头,道:“对,我怎么就没到。”他动作极快,转瞬间左手已换枪为弓,右手手指缝里夹住三支狼牙箭。

    “看箭!”飕地一声,公孙箭率先一箭射出,目标是追得最近的韩猛。

    张郃等三将早知公孙箭神射的厉害,见他突然停马转身,急急一起勒缰。低头地低头,吞胸地吞胸。这枝箭噗地一下,正扎在韩猛青鬃马的左眼上。战马疼得前蹄一尥老高,将韩烈蹶了下去。

    张、高二将见韩猛落马,齐齐大骂:“叛贼,休放冷箭!”

    赵玉嘿地一笑:“还有呢!”飕飕飕,连环三箭飞出。三声惨呼,三名袁军骑士手捂咽喉,从马上栽了下来。

    公孙箭笑道:“我也来试试。”摹仿赵玉的三箭连环,又是三人捂住喉咙,倒栽马下。

    后面的骑兵一看,这地方射上就别活命!急忙都用手捂住自己的脖子,战马顿时都缓下了脚步。

    高览大喊:“快冲啊!”自己却往后退去。韩猛抢了匹马,也往下退。

    张郃看己方士气下降,步伐减慢,知道时机已去,不可能再讨到什么便宜了。暗暗叹息一声,长枪高举,连晃三下。后阵二千五百名步兵跟了上来,全是弓箭手,一齐张弓搭箭,压住阵脚,缓缓后退。

    宋亮叫一声:“飞帅,出击吧?”

    这一声将正在发呆的我醒了,心:“是啊,机不可失,趁他们没防备,让他们见识见识我的新式阵法。你们袁家发威过了,该看看我的了。”下令:“击鼓。”

十二、残酷相持(下)

    值日官道:“飞帅,我们已经鸣金了啊!再说,您看,那么多弓箭手……”

    我道:“笨蛋!现在我叫你敲鼓。是你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

    值日官明白过来:“是啊,,又不是我说了算,我多什么嘴?”给自己一嘴巴,手一挥:“击鼓。”

    鼓声陡然震天响起,宋亮大喝:“六士破军阵第一变化。冲啊!”长矛一动,当先催马而出。从赵玉三人身边冲了过去。

    虎豹骑心领神,迅速列好队伍,随着他杀过阵去。

    赵玉扔了弓,取枪道:“我们也冲过去吧?”

    公孙箭可舍不得扔自己的大弓,忙插回弓袋,摘下大刀,道:“好啊!”见典满还拿着弓,道:“典都尉,你还用弓干什么?”

    赵玉哼了一声:“他要射尻啊!”一夹战马,白马哗地跃了出去。

    公孙箭忙道:“等等我。”看看典满,也冲杀去了。

    张郃大吃一惊,急忙举枪,喝道:“放箭!”刹时箭如飞蝗,呲呲连响。

    张郃枪一挥,督促马军准备撤退。准拟曹军前冲之势一停,便各自撤军。

    谁料曹军个个奋勇当先,没一个有后退之。而己方所射之箭,大半被盾牌弹落,少数空射而没,只有个别射上敌人身体,却没见一人掉下马来。显然根本没能射到要害。

    张郃定睛看去,对方军马铁盾闪闪,人影皆无。而阵形严密,更是十分奇奥,心知不妙,急道:“快撤。”也顾不得弓箭手了,率领本部亲军便走。

    高览一向佩服张郃,见他如此,虽然不明白,也是跟着就跑。韩猛眼光就差了,看着二人背影,兀自观望,道:“喂,你们也讲点大将风度,慌什么嘛!”还未转头,就听见后面己方的士卒一片鬼哭狼嚎,曹军的喝喊声如同天崩地裂般涌了过来。

    他还不算笨得到家,头也不回,两腿从镫上立起,猛力一夹战马,拼命便逃。只听一声响,后面一痛,屁股上已中了一箭。幸好箭力较弱,他一咬牙,探手拔出箭来,也顾不上扔,带伤去了。

    曹军势如破竹,一举围歼落后的一千多名步兵,一个都没放过。

    等我赶到主战场,但见遍地都是尸体,已没有一个活着的敌人。

    曹休、宋亮、典满等穷追不舍,希望把李齐也救回来。公孙箭和赵玉则折转回来,来到我身边。

    我先称赞二人临危不惧,力转乾坤,接着脸一沉:“是谁下的命令,要把敌人全部杀死的?”

    公孙箭和赵玉互相看一眼,赵玉道:“我俩正问飞帅呢!难道不是飞帅的命令?”

    我哦了一声:“我下的命令?我下这种混账命令吗?”

    公孙箭一捶马鞍:“狗养的,本来他们都已经投降了……又是曹副帅假传命令。”

    我道:“曹休?”忽然明白了,这场夺权游戏正在进行呢!略回头看看主营寨,道:“我知道了。这件事可能……以后你们不得向别人多说。”

    赵玉道:“飞帅,我们都看出来了,曹休夺您的位子啊!”

    公孙箭也向大寨看一眼,一拉他:“飞帅心里自然有数,别说了。”

    我淡淡道:“你们心里也要有数才好。”

    公孙箭沉声道:“我公孙箭既然跟定了飞帅,此后不管飞帅如何行事,自然赴汤蹈火,决无二心。”

    我知道曹氏的残忍已让这位极重仁义的将领愤怒了。因为这话无疑是向我表白,即使我要叛变曹操,他也跟着我干。

    “典满呢?”这家伙现在的情况也让我担心。

    赵玉笑道:“前些天在汝南的时候,飞帅还跟他开玩笑,不到典哥哥还真就射上……哈哈,射上别人的尻了!哈哈哈!”一句话没说完,笑得前仰后合,不可抑制。

    我道:“射尻?射谁的尻?”

    公孙箭也忍俊不住,笑道;“等典都尉回来,飞帅问他吧。”

    我放下心。只要典满不为这次败仗灰心丧气,别的我都不在乎。看看战场情况,道:“穷寇莫追,可以收兵了。”

    公孙箭道:“曹副帅急于立功,恐怕不听飞帅之令。”

    我微微一笑:“让他尝尝袁军的强弓,也是好的。”拨马而回。

    值日官敲起震天锣响,收军回营。

    曹操亲率武迎出寨外,笑道:“飞帅果然是福将,一出马就大获全胜。来,让本相来为你牵马。”

    我慌忙下马,恭声道:“小将不敢。今日能获胜,全仗丞相虎威,将士用命,阿飞何德何能?”

    曹操道:“本相今日亲眼见到飞卿的六士破军阵,果然厉害。我有飞卿,何愁不能平定天下?哈哈!哈哈哈!”欣然拉着我的手,哈哈大笑。

    他身后曹仁醒道:“曹休孤军深入袁军营前,恐有不测。”

    曹操了,道:“你率一军,快去追他回来。”

    曹仁应命,上马领军急去。

    赵玉和公孙箭互相看看,心:“这事应该派我们去啊,怎么把曹仁派去了?”

    曹操看看赵、公孙二人,道:“这两位今天表现出色,叫什么?”

    赵玉和公孙箭急忙施礼,通报了自己的姓名。

    曹操道:“哦,你们现充何职?”

    我代答道:“赵玉是云骑尉,公孙箭暂任中军司马。”

    曹操道:“好,赵玉升一级,为武猛都尉。公孙箭表现最佳,使我军反败为胜,连升两级,为神射都尉。还有,刚才活擒敌将的是宋亮吧?”

    我道:“丞相明鉴,确是宋骑尉。”

    曹操道:“他也升一级,为……捉将都尉。飞卿用兵有方,功劳更著,赏黄金一百斤,铜钱一万贯。”

    我和赵玉、公孙箭一起谢恩。我偷眼看去,见赵玉、公孙箭二人脸现喜色,适才的不快已隐然不见。再看其他将领,个个面有羡意。心:“有功立赏,而且是当着众人的面升立功者的官,令被赏者感到充分的荣耀。这样一来,也使其他将官大生迎头赶上的念头。曹操御下,实在了不起。”

    虎豹骑来去如风,不一儿,曹仁已和曹休、典满、宋亮疾驰返回。不出我所料,各人灰头土脸,并没有能夺回李齐,还有不少士卒带着箭伤。

    曹操瞧一眼,便知道怎么回事,也不多,鼓励几句,就把我们全都请到中军大帐,设无酒薄宴犒劳。

    吃过曹操的赐宴,回到我自己的寝帐中。心里松了口气:“今天又过去了。”摘下盔,刚进帐,忽然一怔。

    一名军官正斜着身子坐在我的床榻上。

    帐中点着一根细烛,光线不明,我道:“你是谁?怎么在我的帐中?”

    那军官慢慢站起来,转过头来,俏脸生霞:“阿飞,你忘了我吗?”

    我凝目一看:“是你,阿樱?”

    阿樱扑了过来,搂住我的脖子,两个拳头狠狠捶打我的后背:“好啊,一去这么久,回来为什么也不来找我?”

    阿樱的铁拳,可不是好吃的。我抱住她,忍着痛,道:“别用这么大劲,我昨天刚回来啊!”

    我一用力,阿樱的拳头就使不上力了。她两臂合拢,挂住我肩头,吐气如兰,在我耳旁低声道:“我你!”

    我心中一荡,咬咬她精巧的左耳朵,低低道:“我也一直着你啊!”

    阿樱“嘤咛”一声,娇喘渐急。我听着这令我心弦怦动的声音,闻着她身上使我七魂六魄俱散的气味,心头也渐渐火热,在她唇上吻了一下,道:“你这样进来,要让夏侯将军知道……”

    阿樱嗯了一声,玉颊滚烫如火,低低道:“父亲不管了,我们……我们的事……他……他都知道了。”

    我心中大喜,暗:“我这女婿博得丈人欢心了。”看看帐门,道:“外面是谁?”

    外面传来刘大的吭吃声音:“飞……帅放……心。”

    我一听是他,真是放心了。嘿嘿一笑,伸手把阿樱横抱起来,走到床榻边,把她轻轻放好。

    阿樱星眸紧闭,一言不发。我也不再说话,只是一口吹熄了蜡烛。

    令人心神俱醉的时刻,根本就不需要多说什么。

    半夜,我忽然被噩梦惊醒,双手在空中一阵乱抓:“阿樱,阿樱,你别走!”

    一个柔软的声音在旁边响了起来:“阿飞,我没走。你的阿樱没走。”

    我睁开眼,几上的蜡烛不知什么时候又燃了起来,帐里很亮。阿樱明艳欢喜的笑脸正对着我。我一下抱住她温软的身子,道:“好险!我梦见你又悄悄走了。”

    阿樱挣出一只手,取过一块布巾,擦净我额上的冷汗,笑道:“原来你这么紧张我?我还一直怕你不要我呢!”

    我低头在她胸前咬了一口,调笑道:“你这么美,武功又这么好,谁见到不喜欢?”

    阿樱全身一阵轻轻颤抖,脸上红晕更浓,她忙轻轻推开我的头,道:“夜深了,别再闹了。”

    她这么一推,我反而冲动起来,猛一侧身,把她压在下面。

    阿樱身体微微动了动,道:“阿飞,我有件事……不要……”嘴唇一热,已被我的嘴巴封住。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我们才又平静下来。

    我轻轻抚摸着阿樱光滑的脊背,轻声道:“阿樱,你跟我说什么?”

    阿樱枕在我手臂上,脸上显出痴醉的神色,喃喃道:“……我好困!明天再说吧!抱紧我!抱紧我!”慢慢把头埋进我的胸膛里。

    我拍拍她脸,一股倦意也涌了上来,轻声道:“那好,睡罢!”一口气又吹熄了残蜡,拥着她睡了。

    次日一早,我睁开眼,便找阿樱。还好,她正坐在一边梳妆。见我醒来,笑道:“醒啦?”向外喊道:“飞帅醒了,来人啊,伺候飞帅起床。”

    帐外应声进来二人。不过不是平日伺候我的亲卫,却是两名十余岁的婢女。

    我大吃一惊,自己全身几乎如同初生婴儿相仿,这等不堪形容,怎可让这些小女孩看到?忙道:“谁让你们进来的?快出去。”

    那两名俏婢福了一福,却不离去。我推推阿樱:“阿樱,别闹了。快让她们出去。”

    阿樱睨我一眼:“昨晚我让你别闹,你怎么不听?”

    我怔了怔,看看她神色,低声威胁道:“我当然不听。你不赶快让她们出去,我可要再闹你了。”

    阿樱脸上一红,挥挥手:“小红,小叶,你们先下去。”那两女捂着嘴退了出去。

    我急忙穿衣起床。阿樱梳妆已毕,也过来给我帮忙。我忽然起:“啊,我好像听宋亮说过,最近战事紧张,丞相下令将营中的所有女人都送回许都去了。你好大的胆子,居然还让女人出入我的帅帐?”

    阿樱道:“嗬,怎么了,我不是女人?再说,她们姐妹俩是伺候我的,我搬到你这里来,她们自然也要跟来了。”

    我皱皱眉:“你一个人还好说,可加上他们,目标太明显了。而且,战场之上非比寻常,几个女孩子,怎么能在这种危险地方?”

    阿樱道:“你可别小瞧她们。她们的武功都是我教的,身手绝不比你手下的虎豹骑兵差。你嫌太碍眼,我能改装,她们也可以改装啊!”

    我心:“你是不知道你丞相伯父的厉害,他的密探到处都是。这一笔账是我亏,他一定给我记着。”曹休接连发难,已使我深深意识到,曹操的确一直没有放松对虎豹骑的控制权。现在他还用得着我,一旦事过境迁,就凭军营私藏妇女这一条,我就够杀头的。真烦!可这话不能跟阿樱说。

    阿樱为我穿好甲衣,系好甲带,然后蹲下身,给我套上战靴,边做边仰起脸道:“今天我要陪你一?上阵,行不行?”

    我心:“你还嫌我的罪不够大,把我死?”看她一眼。这一眼却使我改变了主意。阿樱那青春靓丽的容颜令我突然之间心情松弛下来,到:“反正走一步是一步,已经到了这时候,那就潇洒一点,管他三七二十一。”道:“好,你们三个都改换装束,一起跟我去吧。”

    阿樱大喜:“真的?”

    我笑道:“难道我堂堂飞帅,骗你一个小丫头?”

    阿樱起身便往外走。

    我道:“别急。”伸手拉住她。

    阿樱道:“干什么?”

    我一把搂住她细腰,在她脸上吻了一下,笑道:“先让我香香。”

    阿樱啐了一口,挣脱开我的手,向外跑去。

    我道:“去找刘大。”

    阿樱已出了帐门,应道:“昨天就知道了。”

    我摇摇头。是啊,她昨天能轻易进我的大帐,自然是刘大帮的忙了。

    和众将一起吃过早饭,还不见袁军动静。赵玉笑道:“只怕是昨天打怕了,今天不敢来了吧?”

    宋亮道:“不。他们本钱厚,昨天算不上多大损失。今天可能还来。”

    我道:“对了,昨天你抓住的那家伙,放飞镖的,怎么样了?”

    宋亮叹口气:“死了。还没送到池先生那儿呢,半道就断气了。”

    我道:“这就麻烦了,还指望拿他换李齐。没到他这么不经打。”

    曹休道:“都怪公孙都尉的箭法太厉害了。”

    公孙箭也有点后悔:“当时看这小子暗器伤人,实在是怒不可遏,用力大了些。”

    赵玉道:“这怎么能怪你呢?倒是那一千多袁军,如果抓住活的,那么多人,怎么也能换回李齐一个人吧?”

    曹休微微低下头,面上现出不自在的表情。

    我心:“你也后悔了?真的假的?”岔开话题:“你们说昨个小满射中别人的尻尾,那是怎么回事?”

    此言一出,诸人互相看看,一起大笑起来。

    典满本来默不作声,这时候也忍不住臊红了脸,笑了:“嗨,飞帅,您别这事了好不好?”

    正说间,三通鼓响,有人叫着:“千杀的曹操,快出来受死!”这声音并不是一个人,而是许多人一起叫喊,故此十分响亮巨大,离得虽然不太近,却清清楚楚传进各人的耳中。

    赵玉笑道:“报仇的来了。人还不少。典哥哥,我们出去看看,不知道昨天被你射住尻尾巴的那家伙来了没有?”

    点齐两千虎豹骑,杀出大营。这次曹操大概放了心,没再亲自率武出来观战,只有护军营的头脑韩浩和史涣在寨门后瞭望。

    韩浩见我们出来,忙道:“飞帅,多加小心。袁军有上万的人马呢!”

    我听了他的话,心下甚有好感,道:“多谢韩护军关照,阿飞自当注意。”

    史涣冷笑一声:“飞帅一向战无不胜,哪儿把这点敌军看在眼里?护军大人是多虑了。”

    我盯着史涣,发现他左眼比右眼大一圈,嘴角明显向右下歪,一说起话来眼眨嘴动,煞是恐怖好玩,本来有点不悦也登时消了,微笑道:“史都尉目光如炬,吉嘴吉言,我阿飞敬领了。”一磕马镫,便向战阵奔去。

    赵玉和公孙箭交换一下眼色。他们也是第一次发现史涣的奇貌,都是偷偷暗笑:“飞帅可真损人。”典满却狠狠瞪了史涣一眼,心:“你讽刺我吗?”

    战场之上,人山人海。韩浩估计没错,袁军这次确实出动了近万人。但只有千余马队,其他都是步兵。

    我看了看,袁军阵内,以红旗居多,森严林立,其中有七八面黄旗,尤其醒目,乃是将旗。高高飘扬的旗帜之上,绣着“张”、“高”、“韩”、“蒋”、“淳于”等黑色金边大字,心:“这么说,袁绍军中的大将几乎倾巢而出了?”

    有一面大旗特别引起我的注意,那面旗上,绣着一个斗大的“刘”字。

    是刘备?

    我仔细在袁军中找,果然在张郃和高览中间,发现了气质与众不同的刘皇叔。刘备也正盯着我看,见我看到他,微微一笑,略略点了点头。

    就听哇地一声,对面振军旗如浪翻红云,打开一条旗门,一将暴叫蹿出,青马龟枪,正是韩猛。只听他大叫道:“昨天是谁射我的?快出来受死。”

    赵玉道:“典哥哥,这家伙怎么还这么横啊?你昨天是用了吃奶的劲儿吗?”

    典满脸一红,哼了一声,心:“我真要用劲在背后射死他,那像什么话?”催马摇戟而出:“韩猛,昨天是我射你的。废话少说,看戟!”昨天就他一人因为经验不足输了,而且是被张郃三招打败,也是憋了一肚皮的火。心先拿你转转手气,等儿再找张郃报仇去。

    韩猛金钻龟背枪一挑:“好小子,今天我跟你不死不休。”

    两人都是性情暴躁,昨天又都丢了面子,这一见面,格外眼红,你一枪我一戟,恶狠狠地杀开了。

    高览和张郃一起出阵。高览大刀举起,做势恐吓,道:“公孙箭,昨天让你跑了,今日看你还往哪儿去?快出来,让我再领教你的九幽阴阳刀。”

    张郃道:“赵公子,上次我奉主公之命前往真定去请令尊大人,不料贵父子却不肯赏脸,弃家而走。今日难得相遇,张郃极请公子赐教几招枪法,公子可有兴致?”笑一笑,道:“你的家园就是我烧的,公子不报仇?”

    公孙箭和赵玉都是勃然大怒,纵马径出,直取二将。

    三对马,六将,翻翻滚滚,打在一起。这一场斗,比昨日更是激烈十倍。双方鼓手猛敲大鼓,声浪震天动地。

    赵玉我并不怎么担心,他虽然最小,但不知为何,战阵经验却极是丰富,远满可比,张郃虽上来便连使欺招,但却奈何不得赵玉半分,反而被赵玉乘虚而入,乘势抢到先手,占了上风。只看了三数招,我就知道赵玉应付张郃有胜无败。

    公孙箭刀法比较柔和,与他霸气逼人的长弓大箭迥然其趣。但守御精密,毫无破绽。高览力量很足,嘴里不停呼喝,大刀如猛虎下山,毫不吝惜气力。但撞上公孙箭的九环刀,刀刀劈在他攻击的中路,逼得高览大感有力使不出。只听环响如龙吟,狂吼似虎啸,双方一攻一守,倒也好看。

    我心:“高览的刀法虽然凌厉,但也稀松平常。我们现代记载的多数刀法都是这种类型的。公孙箭的刀法却很少见,他守御的方式好像暗含反击变化,只等高览力道稍弱,便要反击,的是上乘刀法,估计他也不输。嗯,上次魏此狂的刀舞中,也有这种性质的招式,他应该懂得。”既然没有绝传,了也没什么意义,我也就失去习的动力,默察片刻,见他功力也不在高览之下,便放心不看,盯着典满这一对细看。

    典满是我最担心的。他武功虽强,但临敌经验实在太不够了。而且韩猛的枪内大有古怪,只怕他一不小心,就要中了对方的暗算。还好,典满虽然急于赢取这一仗挽回面子,但还记得我昨天说的话,时刻注意避开正对韩猛金枪的正面。三十回合一过,韩猛锐气受挫,枪法慢了下来。

    正看间,袁营中又有一将杀出,手舞双刀,乃是大将蒋奇,单搦我交战。

    宋亮抢着要替我出战。我道:“这家伙是向我挑战,我不出去岂非显得怕了他?宋亮,你好好指挥,一旦我方单打获胜,敌人阵脚一乱,便用六士破军阵冲击他们。”

    曹休在旁忽道:“何劳飞帅大驾。此人使双刀,待曹休擒他。”他使两根五尺铁鞭,骤马向蒋奇而去。

    我吃了一惊,忙道:“阿休,小心。”

    曹休身体微微一震,回头道:“飞帅,阿休记下了。”两腿一夹,猛然冲去。

    宋亮担心道:“曹副帅能行吗?”

    我也很担心。虽说曹休两番令我不满,但我也知道,其中大部分原因是因为曹操要他这么做,他身为曹操的侄子和部下,不能不听从摆布。所以,我根本就没有让他上阵冒险的法。

    不由自主,我伸手摘下金银戟,催马上前。枣红马一声欢嘶,轻快奔向战场中心。身后顿时欢声雷动,鼓声更劲,部下们在拼命为我助威。

    马蹄得得,不多久已至中央空地。我勒住战马,这才发现,这地方实在是空荡荡的,大得令人吃惊,八匹马,八将做对厮杀,根本就没占到多大一块地皮。即使再塞上八个人,八匹马,也还是显得空。

    我先看看曹休和蒋奇这对,离得近了,反而看不太真切,大约也是半斤八两。我稍稍放下点心,看看天,晴好无云,艳光斜照,太阳渐渐要升到头顶了。四周没有一丝风,有点热。

    我拉拉颏下的固盔布带,忽然道:“袁军中有名大将,好像也就淳于琼了,虽说我没什么马战经验,可这么个家伙难道我就打不赢?哼,我倒不信了。今日不乘机斩将夺旗,大作无敌的广告,更待何时?”到此处,逼运内力,道:“阿飞在此,那位将军前来赐招?”

    声音传出老远。袁营中鼓声骤停,忽然静了下来,似乎是被我的威名震动。过了老大一气,才有一将飞奔过来,喝道:“敌将休得猖狂,我来你。”

    这人大约五十岁左右,一身黄色的普通士兵衣服,额头上一边一个,长着两个紫色小瘤,甚是障眼。他左手着一面铜牌,右手握着一口五尺长刀,跑到我马前三丈外站定,问道:“你就是那个阿飞?”

    我看看他,心中暗喜:“是步将,这下我可有由了。”长戟一指,喝道:“正是本帅。你是何人,通上名来。”

    那人被我咄咄逼人的气势震得后退一步,嘴上却强道:“我只是一个无名步卒,说出来飞帅你也不知道。动手吧。”

    我心中微怒:“好猖狂的家伙!”哈哈一笑:“你家大将为何不敢出来?”这一声却是用上了真气,一口气浪直扑对方身体。

    那人又退一步,脸色微变,铜牌举起,道:“飞帅好功夫!请出招。”

    我盯着他,道:“他居然只退了一步,倒也颇有功力。”心念一转,忽道:“你等一等。”

    那人皱皱眉,又放下铜牌,冷冷瞧着我。

    我摘下盔,脱下外甲,都绑在马鞍上。我的两当甲是两片甲衣合成,自腋下缝缀而成一体,一解即开。铜护腿不过十来斤,对我这种高手来说算不了什么,便不再费事卸下。我挂上金银戟,跳下坐骑,随手一拍,把枣红马赶回本阵。道:“老兄,我不占你便宜,现在我们可以开练了。”

    那人目光一紧,道:“飞帅果然仁义,对我这无名之辈也如此尊重。”

    我拔出百辟刀,摇头道:“阁下武功不凡,为何却还只是个普通军士?袁绍未免太欺负英雄好汉了。”

    那人吁地一声,喝道:“在下李方,请飞帅指教。”骤然着地数滚,已至我近前丈许,跃起身子,牌影晃动,刀光如雪,左牌右刀,同时攻来。

    我眼放奇光,右手挥刀一格,不偏不倚挡开他长刀,左手一掌,正击在他铜牌之上。微笑道:“原来是李兄。”

    当当两响,李方身体尚未落地,已被我两股力道震得向后飘去。直退出两丈之外,退回到他原来的位置,方能站住。脸色顿时大变。

    我暗暗得意:“心战又弄倒一个。”李方功力原非如此不济,但被我言辞说得心神不宁,仓促出手,内力招数都是大打折扣。

    李方喘息两回,调好紊乱的内气,紧张地盯着我,沉声道:“飞帅神刀如龙,铁掌比山,真是一等一的绝顶高手。但武林之中,却并无阿飞此名。飞帅可是改换过名字?”

    我心:“你们这儿的武林,自然不有我这号人物了。”不过他把我捧得很高,我倒也高兴,随口笑道:“不错。李兄的百花飘雪刀也很不俗啊!只可惜又加了一面铜牌,有点多余。”

    李方一怔:“飞帅认得我的刀法?”

    我见他神色如此紧张,心:“我这毛病真该改改,随随便便就叫出别人的武功名字,把别人都吓住了。”

    是这么,却知道最好是吓倒对方,可以省不少力气。孙子也说嘛,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微笑道:“李兄的百花刀威震武林,刀法如瑞雪飘浮,百花天散,胜在潇洒二字;万花牌则一改牌风,自成体系,以善变见长,也是武林一绝。这两门武功都是高级功夫,只可惜应该单独使用一门。李兄以飘逸之百花刀配上善变之万花牌,两种功夫互相干扰牵制,反而成为对方的累赘,令两门武功都不能充分发挥,实为不智。”

    李方肃然起敬,随手扔了刀牌,躬身行礼道:“我紫蛟李方仗此刀牌在江湖上闯荡二十多年,过无数高手,从无一人像飞帅这般洞悉我武功的长短,更无一人肯予如此开诚布公地指点。飞帅气度,我李方五体投地。”

    我笑道:“李兄不必客气。”正要上前攀交,忽然听到马蹄声响,袁、曹双方阵中都有人驰出。

    李方回身看去,见四骑飞奔而来来,忙道:“李……你们都过来干什么?”

    那四骑马奔至近前,四名大汉翻身跳下战马,大约都是四十来岁年纪,身上却都没带兵器。为首一个黑须中年人道:“师兄,我们在后阵,听飞帅谈论我们本门武功,十分精辟,所以一起来恭聆教诲。”

    李方回过头,无奈道:“飞帅……”

    我见这些人如此恭谨,笑道:“不妨事。”回头向自己阵上看去,却有三匹马飞驰过来,原来是阿樱和她的两个侍女。不觉心吃一惊,暗:“你们这么冲出来干什么?还怕别人不知道?”

    只见阿樱老远喊着:“阿飞,小心!”

    我还没醒过神,只觉身后劲风大盛,有人袭击。这一击突如其来,毫无征兆,待我感觉到,已是躲避不及,只得气贯后背,硬抗这一下。

    一击之下,出乎意料之外,居然全无声息。心中暗道:“不好!”只觉身体如被疾驰列车猛然撞中,翻江倒海一般,五内欲爆。不由大叫一声,身体已被击出数丈之外。

    一口鲜血,扑天喷出。

    昏迷之前,隐隐还听到阿樱的怒喝和娇呼声。

十三、淳于老人(上)

    “他醒了!”阿樱惊喜地说道。

    这是我从噩梦中醒过来听到的第一句话。

    模模糊糊中,我感到脉腕被人轻轻捏住片刻,又松开,有个老人笑道:“好了,危险期过了,没事了。”

    我慢慢转头,向发出声音的地方看去。奇怪,平日很一般的一个小动作,现在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竟然也做不到,心头大急。

    一个清癯的面容映入眼帘,那是个白发老人,他目光炯炯,看着我道:“飞帅果非常人,这么快就醒了过来。倒真出乎老夫意料。”

    “您是谁?”这声音连我自己几乎都听不清。

    “他是我师父!”一张俏脸从老人背后探了出来。

    “你是……”我愣住了,这少女虽然声音很像阿樱,但容貌却并不像。阿樱是一张标准的瓜子脸,五官异常精致。这少女脸型却比较圆,双眼又大又有神,气质很纯净的那种感觉。不过我很高兴这时候能看到漂亮的小姑娘,脸上竭力露出笑意。就这一用力,只觉脸上肌肉全都不是我自己的似的,伸缩都不能自如。

    “我叫张凤,阿樱是我师姐。你是阿樱姐的……嘻嘻,就叫我小凤吧。”

    我张张嘴,道:“小凤……”说了两个字,不由皱皱眉。怎么搞的,连话都说不清楚?看看顶上,好像是我自己的寝帐。这是怎么回事?

    “放心,放心!”老人见我神色,知道我内心的震骇。“五花阵拳力虽然天下第一,但也并非无法可救。你听我的话,不要乱动,好生休息,我保你三天便可下地。”

    我记了起来,我是被那脸上生着两个紫瘤的李方从背后偷袭打伤的。

    “五花阵拳力?”

    “是啊!”老人摇摇头,道:“你内功如此之深,定是名门高弟。为何江湖经验却这么差,面对五花门五大高手,竟敢以后背对着他们?那李家五条龙虽甚少现身武林,但也不是肯养性惜命之辈,在江湖上也薄薄弄了几分名堂。你师父是谁,怎么没跟你过这五个人?”

    “师父?”我苦笑一声,心:“我师父是一个藏经网和一个机器人翻译,它们哪里知道三国五花门有五条龙?我说怎么这家伙内力这么深,一拳打得我功力尽失,原来是五个人一齐出手。五花门,这名字好熟?”头痛欲裂,却怎么也不起。

    老人道:“五花门有一种‘花香四野’的奇异内功心法,他门中高手能在一丈之内隔空传功于同门。五花阵拳就是借用这种内功,使五人之力集于一身。他们自称为五花阵、五花拳阵。但据老夫研究所得,这种拳阵应该叫做五花阵拳,是一门厉害的拳法,不是真正的阵法。紫蛟李方是五龙之首,为人狡诈,这次的圈套恐怕就是他的设计。奇怪,你跟他们有什么仇?好像你并不认识他们,他们为什么要使出最厉害的这种杀人阵法?”

    我呻吟一声,心:“我知道个屁!要知道有这种事,我早逃之夭夭了。”

    小凤见我脸色苍白,担心道:“师父,他还没完全清醒,身体又这么差,您别跟他多说吧?”

    老人道:“无妨,这是我的药在起作用。多说说话,可以帮他调内息,疏导经络。嗯,你去叫你师姐来,让她来见见飞帅。她睡了一个时辰,可以去叫她了。不然,以后她又要唠叨我。”

    小凤应了一声,又探头过来,冲我吐吐舌头,格格笑着跑了出去。

    老人道:“你的内力真奇怪,居然可以不用你控制就自己在经脉中游动,我活了大半辈子,还从没见过你这种内功。你这叫什么功夫?”

    我道:“这是九阳自爱功。”

    “九阳自爱功?”老人怔了一怔,忽然笑道:“好名字!自珍自爱,果然贴切。”低下头,又靠近我尺许,道:“等你大好之后,把这门功夫的窍门教我一点,好不好?”

    我也不禁一怔:“这老同志年纪这么大了,还这么好?”一时却没起这年代的人和我们现代人大不相同,我们那里是随便你什么都有最好的机器老师教你,最齐全的资料应,而且完全是采用最科完善的方法,绝无枯燥乏味之弊,资质只要不是太差,进步速度一定极快。惟一的要求是必然稍微吃点苦。就这么着,还是没几个人肯加入“守拙一族”。这时代的人虽然笨的多,可是好上进的人可真不少。

    老人见我发愣,微露失望:“你不肯?”了,“那我用我本门的武功跟你交换,你看怎么样?步?摇橹手?鹰猿轻功?龙头虎尾枪?千峰万仞刀?”一口气说了十余种武功的名字。

    我听得目瞪口呆。我也算二十五世纪的一流武道高手,可这老人说的武功,十成中有九成我没听说过。

    老人脸现不豫,道:“还不行?哼!”正要发怒,忽然起:“对了,我老糊涂了!你武功这么好,自然不用再我的功夫了。那好,我就用我收藏的一些宝贝跟你换,怎么样?

    “风动衣?轻如落叶,风吹而动。可是刀枪不入,箭矢难透。

    “不好?那就含玉短剑。稀世利剑,切金断玉。洛阳城七大名匠合力三年铸就,铸成之日,七人死了四个,剩下三人也都半身瘫痪,如同废人。端的非同寻常。

    “还不换?好,嗯……七星骥如何?天下名驹虽多,怎及我七星追月电闪雷鸣?我得到这头名驹可费了老劲了,花了三个月调,现在刚刚训练好,宝马配英雄,你骑正合适,呵呵!”

    老头越说越来劲,后来也不听我回答,把自己拥有的各种不同类型的宝物一一介绍吹嘘。什么倾城之宝江南一珠、盖世无双百越日石、可预报敌情的翠鸟、善寻蛛丝马迹的豹犬等等。

    正说得高兴,外面急急进来一个人,道:“师父,阿飞醒了吗?”

    我别转脖子,可惜只动到一半就没了力气。但我听出来,这次的的确确是阿樱的声音。

    “啊,阿飞你醒了?太好了!”阿樱目光锐利,一眼就看到我睁着眼,立刻扑了过来,跪在我睡塌旁,伸手帮我折好被子,一瞬不瞬地盯着我。

    “阿樱,我很好!是你救了我?赵玉、小满他们都没事吧?”

    阿樱心痛地摸摸我的脸:“他们都很好!你别说话,好好歇息。”

    老人在旁道:“什么不说话?他应该多说话才对。”

    阿樱站起来,道:“师父,您刚才在跟阿飞说什么?”

    老人哼了一声:“飞帅的内功很奇特,师父很喜欢。跟他交换。”

    阿樱微嗔道:“等他好了您再跟他说不行吗?”

    老人道:“你别发怒。师父这是为飞帅好。他练的内功是越动越活,越活功效越大。他现在身体不能动,多说说话,对他的伤势大有好处。”

    阿樱疑惑道:“真的?”

    老人道:“师父骗你?不然,我岂自愿跟他交换武功?”

    阿樱道:“师父,您拿什么武功跟阿飞交换?”

    老人道:“你放心,我不占他便宜。他已经了你的‘秋风腿’,我怎看不出来,自然不再用这门功夫跟他换。哼,要不是他了秋风扫的心法,哪儿能被五花拳击中以后,还能顺势飞出数丈之远,让你接个正着?”

    阿樱喜道:“师父,您是说,是我们秋风扫的内功心法救了阿飞?”

    老人又哼了一声:“你以为李家的五花阵拳一旦出手,让敌人轻易逃出拳力笼罩范围?傻孩子,人家这次是一举把他击毙。你算是救了他两回命。不过这小子内功底子可真厚实,一般高手在猝不及防之下中了一记五花阵拳,早就五脏六腑爆裂,七窍出血不止而死了。他居然只养息了一天一夜就醒过来了。了不得,了不得!”

    阿樱惊道:“五花拳阵这么厉害?”

    老人道:“怎么不厉害?当年天星锤和云龙刀两大派的掌门人刘福和韦典,二人联手,全力一拼之下,也不过接得五记五花阵拳,要不是另有高人相助,他们就要死在那一役中。后来刘福西逃关外,藏在马腾府里不敢露面;韦典改名换姓,投到你伯父帐下托庇,都是因为怕了五花门的五花拳阵。”

    我忽然起,这五花门的来历典满曾跟我过。暗:“他说五花门因他父亲杀了李家少掌门,派了高手一直在追缉。难道就是这五条龙?啊哟,古代是父债子还,这一来小满危险了。都过了一天一夜,他和玉儿、公孙箭他们不知怎么样了。那五人的联手阵法,他们绝对接不下的。”心中一急,额上顿时见汗。内气不自起,直冲天府泥丸宫,然后沿四肢身体缓缓周游,片刻之后,体内便有阵阵轻松之感。

    阿樱显然不知道这段故事,了,恍然大悟:“我们军中阵亡的典韦将军原来就是昔日的云龙门掌门韦典?啊,他怎么不用他本门的云龙刀,反而用上双铁戟了?”

    老人道:“这自然另有典故。噫,飞帅头上见汗了!”

    阿樱急忙俯下身,用软巾给我抹汗,道:“师父,这种情况是好是坏?”

    老人道:“当然好了。他能出汗,就说明五脏的毛病都没有了。只是身子有点虚弱。真奇怪,他跟谁的功夫,我怎么一点都看不出来?看他不超过三十岁年纪,这么快就能自通封闭的经脉?看这样子,他用不了三天,就可以基本痊愈了。”说着话,口中啧啧连声,十分惊奇。

    我道:“阿樱!”这一次声音大了一些。

    阿樱忙低下头:“阿飞,你感觉好些了么?”

    我道:“你快去告诉典满,还有赵玉、公孙箭他们,要他们千万不可出战。”

    阿樱道:“哦,你是担心那五花门的高手对他们不利?你别着急,没事的,自从你受伤以后,伯父就下令免战三日,谁敢再言出战,定斩不饶。所以你手下的将领们虽然个个气愤,但今天不有一个人敢出去和袁军交战的。刚才他们还来看过你,见你没醒,就悄悄走了。”

    我大吃一惊:“刚来看过我?糟了!你不了解他们。别人纵然不敢抗令,赵玉一定敢的。他一去,典满和公孙箭、刘大、刘二也跟去。你快去阻止他们。快去!”

    就在这时,只听远处鼓声四起。那老人叹道:“飞帅果然知人。他们真出去拼命了。”

    我心中大急,不知如何来了一股气力,一挺身,竟然挣扎着坐了起来。

    阿樱一把抱住我,惊道:“阿飞,你干什么?你怎么能坐起来,快躺下!”

    我伸手去推她,道:“我要去阻止他们。”哪知手上毫无力道,抬到半空就又垂落下去。

    阿樱手足无措,喊道:“师父,师父!”

    老人眼泛精光,道:“飞帅爱护弟兄,不顾生死,实在是真义士!说不得,老夫要助你一臂之力了。”走上一步,伸手挽住了我的左肩,顺势把我带下床榻。

    阿樱喜道:“师父,您肯出手?”顿一顿,担心道:“可是,您打得过那五个人么?”

    老人看她一眼,道:“师父自然没什么把握,能不出手尽量不出手。可是万一动上手,师父怎么说也知道一些他们五花拳阵的路数,总比飞帅强些。”

    阿樱脸色微变,看看我,又看看师父,说不要师父去,可又师父不去,阿飞要看到赵玉、典满他们有了危险,一定不顾一切冲进场去,那就更危险了。张了张嘴,话就没出口。

    我道:“老人家,您和这件事毫无关系,何必要淌这趟水?您救了我一命,阿飞已是感激不尽。您是阿樱的师父,也就是我的长辈,怎能让您为我去冒险?”

    老人笑道:“既然你认我这个长辈,那你有了难事,我怎么能不管?这样吧,我跟你俩到营门里观战,都不出去。我那五龙自重身份,纵然知道典满是典韦的儿子,但他们辈分比他高出两辈,单打独斗都不一定愿意,更不用说五人齐上了。我看过典满的功夫,除了经验差点,要单挑,还真不用怕他们。”

    阿樱道:“可他们对阿飞却怎么五人齐上,还要偷袭?”

    老人沉吟道:“我也不太明白。也许飞帅名气太大,武功太高吧。”

    我听着外面的战鼓和呐喊声,心急如火,这些人不但是我日后自立门户的本钱,更是我患难与共、生死相依的兄弟,我决不能让他们有什么闪失,道:“快去!”

    老人的功夫真是神秘莫测,大袖下暗暗用三根指头托住我左肘,内力鼓动,一股有质无形的气流几乎把我全身都裹定了,轻轻抬起。我个人都觉得跟飘在空中一般。

    阿樱清楚师父的底细,自知用不上力,担心我重伤见不得风,便走在前面,为我挡风开道。

    出来大帐,其时大约上午十点钟左右。天色阴沉,太阳没出来。但也没有什么风。四外站岗巡逻传令运输的军官士卒骤然见我出来,全都惊得呆立当场。早晨还说飞帅昏迷不醒,怎么没过一个时辰,飞帅就精神抖擞地自己出来了。

    过了一儿,猛然一声欢呼,群起响应:“飞帅好了!”“飞帅出来了!”“飞帅!飞帅!”“这下可好了!”

    响声由小渐大,不一刻就传遍座大营。

    老人道:“哈哈,飞帅很受士卒爱戴啊!这回军中士气可又大涨了。”

    阿樱回过头,骄傲道:“那当然,我伯父就说,他有了阿飞,就等于多了十万精兵。”

    老人看她一眼:“瞧你得意的!你伯父眼光也很不差啊。”

    我凝目远望,遥遥看见两军阵上二将正在恶斗,一人遍体雪白,看武器架式是赵玉,急道:“玉儿在阵上,快去看看。”

    到了营门,守门者却是许禇。他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在这里?我心里掠过一丝阴影。

    许禇瞪着战场,急得又搓鼻子又抓耳,嘴里连声道:“哎呀,这一枪太急了!不对,再偏三寸,明明可以扎上肩膀,干什么非要刺他前胸,那能扎上,他就不是河北名将了。喔,有了……唉!又急了!”

    老人放下袖中的手,我停下来,在他身边张眼看去。只见两军阵上,赵玉枪急如风,强攻不止。对面一将则全采守势,守得密不透风。偶尔马头转过来,可见他面容清冷,目光如鹫,正是河北名将张郃。

    曹军大约有五百骑兵,看旗号是我的亲军。为首三大将,是曹休、典满和公孙箭。对面袁军大约有三千人,都是步兵。

    看了两招,忽见赵玉一招“风流云散”,银枪连抖三下,光芒忽盛,现出九个奇亮的枪头,将张郃连人带马一齐罩住,恍如枪林电网,径直扑去。

    我和许禇一齐“啊”地惊呼一声。这一枪虽然奇妙,却仗缓急相交,慢快结合心法破敌制胜。赵玉枪法太急,使出来已是大异其趣,破绽顿现。遇上张郃这等高手,不死也要重伤。却见张郃稍一犹豫,竟然放过了这一次可以速胜的机。依旧稳守不攻,与赵玉相持。

    又过七八招,赵玉又出破绽。我急得大叫:“玉儿,别打了!”可声音全无力道,连一丈外的人都听不到,更不用说几十米外战场了。

    许禇愣了一下,转过头:“啊,是阿飞老弟?你好了?!哈!”巨掌一起,就要拍我肩膀。

    阿樱在我身后,急忙伸臂架住:“嗳,许大人手下留情。阿飞他经不得拍。”

    许禇细看我的脸:“噢,原来你伤这么重。我昨晚回来就听说你伤了,一直没得闲去看你,怎么搞的,你这么厉害,怎么被人伤成这样?你好像内力一点都没有了?”

    我道:“许大哥,你别说那么多,快把赵玉他们都叫回来。”

    许禇两只大手一摊:“我说有什么用?你那个赵玉连主公的严令都不放在眼里,我说不让他出去,他翻起眼就要跟我火拼。要不是典满拦着,现在是我跟他打架了。”

    我知道曹操一片好意,猜到我手下人见我被袭受伤,肯定不愤。所以预先派了许禇看守营门,拦住赵玉和典满他们。许禇放赵玉出去,那也是违抗军令,有掉头之虞。心中感激,只道:“别的都先别说,你就喊一声,就说我在此地,命令他们收兵。”说着,我找了块垒倚营门木栏的大石头,站了上去,阿樱急忙跟上扶住我。

    许禇点头:“好,看我的。”张大喉咙,大叫一声:“飞帅在此,快快收兵。”

    他是天生的大嗓门,这一声虽然没用上内力,可效果跟我原来运用九阳神功差不了多少。两军阵上人人都是听得清清楚楚。

    几乎同时,赵玉和张郃一带战马缰绳,双双跳出圈外,向我这方望去。两军官兵也唰地一声,行起注目礼来。

    我扬扬手,自觉颇有大元帅检阅三军的豪迈和痛快,不禁微微而笑。

    赵玉欢然叫道:“飞叔!”催马便回。

    阵前观敌的典满和公孙箭、曹休等人都骚动起来,当下曹休传下令去,鼓手敲起得胜鼓,弓箭手压住阵脚,缓缓后退。虎豹军一边退,口中一边呼哨,欢呼主帅奇迹般出现。

    张郃见了这等声势,知道无法取胜,笑骂一声:“到底是谁输了?来,敲得胜鼓,我们也撤!”

    袁军也猛敲战鼓,慢慢退去。

    忽听一个尖细声音道:“飞帅没死?很好很好!我五花门与你还有帐要算。你等着。”声音从袁军中传出,却不知是谁。

    我却一听就知道是那头紫蛟,心头火起:“我跟你们有什么深仇大恨,非要置我于死地?”忽觉背心有物贴上,接着一股内力传入,听那老人道:“飞帅,你骂就骂。”

    我精神一振,大声喝道:“李家狗贼,有胆就出来与我决一死战,且看谁算谁的账?”声如金铁交击,震动当场所有人的耳膜。

    张郃脸色一变,冷冷道:“姓李的,你今天是来探虚实的,谁让你搭话的?哼,现在你四个师兄弟都不在,你叫什么叫?你敢出去再和飞帅单打独斗一场么?滚你的蛋吧!”

    他身后不远一个袁军士兵打扮的汉子愤怒得额上紫瘤都要裂开,正是李方。他虽是武功高手,但在袁军只是客卿身份,比起张郃差得远了。自思又不一定打得过张郃,虽然张郃语气轻蔑,意殊不屑,也只得忍下这口气。

    张郃遥遥看着我道:“飞帅痊愈,我张郃十分高兴,下一次该我向飞帅请教了。飞帅万勿推辞。”

    我心里苦笑:“别说我伤得这么重,就算我好了,跟你这种狡猾的马上能手比试,我还真没这自信,不知道那是什么时候的事了。”高声道:“张将军既下战书,我阿飞自当奉陪。待我伤势完全好了,一定如将军所愿。”

    张郃霁然色喜。我这么说,话中含意就是“伤没好我打不过你,这样你也不好意思跟我打吧”,换言之那是极其看重他的武艺,对他的人品也暗暗褒了一褒。张郃一看就是个聪明人,当然能尽数领我的不言之言,当下长笑一声:“多谢飞帅!撤!”率领人马,迅速撤退而去。

    这时赵玉等人奔回大营门,一拥而上,把我从大石头抬了下来。各人七嘴八舌,问长问短,搞得我在半空都不知道应该跟谁说话。阿樱急了,道:“嗨,你们轻点,他重伤还没好了,把他折腾死啊?”

    诸人这才安静下来,轻轻把我放下来。我咳了两声,觉得内脏没什么问题,笑道:“别担心,飞帅死不了。”

    那老人忽道:“你是死不了,可你手下这些人就难说了。”

    我猛然一惊,是啊,他们违抗丞相军令,私闯营门出去与敌作战,即使获胜尚且有罪,何况现在没能击败对方。游目一看,许禇已经无影无踪,可能回中军帐向曹操汇报情况去了。

    赵玉环顾众人一眼,道:“这次违令出战是我领头的。一切罪责都由我一人承担,跟你们大家都没关系。”

    典满翻翻眼:“我们都一块干的,什么没关系?”

    公孙箭只点点头。曹休了,道:“我看我们一起到中军大帐去向主公请罪,也许主公不怪罪。”

    我点点头,这叫自首,可以减轻罪过。

    这时我的心也渐渐稳定下来,回忆起曹操好像从来没斩过重要的将领,即使打了再大的败仗。上次在白马,张辽、徐晃不听指挥,私自上阵,曹操只是内部警告了几句;不久前曹洪剿匪不力,在汝南连着损兵折将,后来也不了了之,连都没。还有以后夏侯惇十万大军被刘备在博望坡一把火烧了个精光,他还是立过军令状的,怎么样?众官一告免,就“看众将面上,哼哼,饶你一次”。虽然那是演义吧?可是,,难道他这次就非拿我开刀不可?看看曹休,温言道:“阿休所言极是,你们快去见丞相请罪去吧!”

    这是自汝南回来以后,我第二次叫曹休的爱称。曹休一贯沉稳的脸上不禁现出激动神色,他心里明白,上次我作为主将,只是一时担心,冲口叫了他一声。这一次才是表示完全原谅他了。

    他用力点点头,向众人道:“飞帅受伤,我是虎豹骑副督帅,这次的事,都应该由我负责。”转头又对我道:“飞帅,您放心,我处好这件事情。您身体未愈,见不得风,还是先回帐中休息。”

    阿樱急忙过来搀住我,道:“是啊,有阿休呢,我们先回去吧?”

    我看看赵玉、典满:“玉儿,小满,记住,听阿休的话,老实认罪。不得为自己申辩。军令如山,那是什么由都不管用的……”说着话,忽然觉得一阵心悸,不由自主地大口大口喘息起来。

    众将都慌了神,纷纷道:“飞帅,飞帅!”

    阿樱忙喊那老人:“师父!师父!”

    老人急伸左手食中二指,虚虚按在我手腕之上,听了听,道:“飞帅这是心急而悸,内气略微岔了,没什么大碍。只要你们都没事,飞帅歇两天就可以基本痊愈,半个月之内武功可以完全恢复。不过,要是你们再惹出乱子,那就难说了。”

    赵玉和典满互相看看,一起道:“飞帅,你千万别急,我们一定不再惹乱子。”

    我连喘两声,艰难道:“……那……那……就好!快……快去吧!”

    众将齐应道:“是,飞帅保重。”在曹休带领下,向中军帐去了。

    老人道:“阿樱,你好生扶着飞帅先回帐里去,师父有点事,去去就来。”

    阿樱道:“师父您干什么去?”

    老人道:“别多问,飞帅需要休息。”

    阿樱哦了一声,扶着我回帐。我偷眼看去,老人去的方向,乃是中军大帐,心中暗暗起疑:“这老头,他到中军帐干什么?”

    回到自己的帐里,阿樱把我搀到床上,忙着被抚枕,要我躺下睡一儿。我道:“就这样坐一儿就行了。我现在哪儿睡得着?”伸手拉她至近前。阿樱柔顺地坐在床边,看着我。

    我道:“阿樱,这次要不是你,我真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阿樱道:“别说这些,我不救你,谁救?”

    我道:“你怎么知道我有危险?”

    阿樱道:“我只是忽然觉着心里很慌,又看见那边很多人都向你冲了过来,所以一急,就冲出去了。”

    我轻轻抚摸她柔若无骨的玉手,暗暗感慨:“唉,我在三国旅游过那么多次,从未遇上过这种险恶的情况。这次却全仗一个小姑娘相救。我在神游世界的那些崇拜者要是听说了这件事,不笑出眼泪才怪。”转念一:“她可不是什么小姑娘,她是我老婆。”心里忽然生出一种新奇的感觉:“我老婆救了我!”这感觉令我十分感动。

    阿樱道:“阿飞,你在什么?”

    我忽然紧紧握住她双手:“阿樱,做我老婆吧?”

    阿樱一愣:“什么老婆婆?”

    我起:“噢,可能这时代还没老婆这词儿。”改口道:“嫁给我,做我的妻子,好不好?”

    阿樱脸上飞起两朵红云,低下头,神情却是欢喜无限,道:“人家……人家当然愿意了!”

    我道:“那我明天就去见丞相和夏侯将军,向他们禀告此事,你看可好?”

    阿樱道:“伯父和爹爹早知道我们的事,何必再去禀告他们?”

    我道:“可是我这几天就正式把你娶过门来,不告诉你们娘家的长辈怎么行?”

    阿樱大喜。

    忽听外面有人说道:“这件事可不行。”

    我和阿樱都吃了一惊,转头看去,只见阿樱的师父走了进来。

    阿樱道:“师父,怎么不行?”

    老人道:“我说不行就是不行。阿樱,你先出去,我和飞帅有话要说。”

    阿樱一扭脖子,犟道:“师父,我喜欢阿飞,就要嫁给他。伯父和爹爹也都是同意了的,您干嘛说不行?”

    我紧了一下她的手,道:“阿樱,别跟师父顶嘴。”

    阿樱一甩手挣脱开我的掌握,怒道:“师父说得不对,我干嘛要听?”

    老人微笑道:“我只说现在不行。以后,那当然可以了。”

    阿樱回嗔为喜:“师父,您又作弄阿樱。”

    老人笑道:“你这么急着嫁人,师父可不高兴。”

    阿樱双眼一转,道:“师父,您现在就在军营里,我即使嫁了人,还不是可以天天伺候您嘛!”

    老人哈哈大笑:“好丫头,为了嫁人,跟师父也使起心眼来了。”

    阿樱脸一红,站起身,道:“师父,你们说着。阿樱去给你们炖点好吃的。”

    老人笑着点头,看着她的背影。我却盯着老人看。

    我感到有点不对劲。

    阿樱说我和她的事曹操和她爹夏侯渊都同意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嗯,应该是前天晚上阿樱来见我之前。难怪她带着两个婢女能直闯我的寝帐,原来是得到最高领导批准的。可是这件事,夏侯渊知道没什么,是他亲生爱女,我又满有出息的,这个女婿并不给他丢份儿。可曹操怎这么痛快?他一向治军极其严格,我和阿樱虽然男欢女爱,是两相情愿。可在这里,那性质就完全不同了。按军纪可以定我个秽乱军营,怠慢军心之罪,杀我的头的。他就这么宽宏大度好说话,这么看得起我?

    不对!我摇摇头。曹操在汝南的表现实在让我记忆犹新。他对我还是怀疑居多,他是一边在利用我,一边还防着我呀!

    这么一琢磨。因爱情而混乱的大脑顿时一片清凉:曹操这是设的美人计呀!阿樱就像白马之战的张辽、徐晃,汝南之战的曹休、刘晔等人一样,专门来监视我的,必要的时候,她这个“枕头护军”就来个变生肘腋,让我连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唉,难道阿樱真这么阴险?

    我皱起眉头。

    我实在不愿意这么猜测阿樱,可是……我又不能不这么。

    曹操那叫千古第一奸雄,我不能有一丝掉以轻心。不然,死都没有葬身之地。

十三、淳于老人(下)

    老人双脚不丁不八,站在大帐中间,和我目光一对,微微一怔:“飞帅面有疑惑之色,可是为你的部下担忧?”

    我霍然一醒:“老人家,您可听什么消息?”

    老人道:“哦,没有。不过我托了贾参军和司马主薄两位先生,他们答应尽力劝阻曹丞相惩罚他们。飞帅尽管放心。”

    我道:“您老和他们二位有交情?”贾参军就是中军参军贾诩,司马主簿则是丞相主簿司马朗,他有个弟弟非同寻常,就是后来大名鼎鼎的司马懿。

    老人道:“贾诩原来的主子张绣是我的师侄,所以我跟他也打过几回交道。司马朗的父亲司马防跟我是老朋友,小事还是可以帮帮忙的。”

    我暗暗惊诧:“这老人家真非常人。”其实我也知道,目前大敌当前,曹操不如何重罚这么多大将的,最多打上十鞭二十鞭。但这二人都是现在曹操身边举足轻重的人物,有他们出面,再加上曹休,赵玉他们这次看来连这顿打都可以逃过了。道:“听说张绣将军和贾诩先生是去年归附丞相的,您莫非是他们引荐而来?”了,又摇摇头。

    老人道:“哈哈,飞帅问我是为什么来到军营的?”

    我道:“是啊,老人家您是这时代……天下奇人,总不对功名利禄感兴趣吧?”

    老人暧昧地笑了一笑,道:“那飞帅你呢?你也非是一般人啊,连曹丞相都看不透你。你怎么来到这里?”

    这话让我忽然起池早那混蛋来。我轻叹口气,道:“我是阴差阳错。”

    老人淡淡道:“是让朋友给坑了吧?”

    我吃了一惊:“您怎么知道?”

    老人微笑道:“老夫虽很少出去,但这军营里事,却很少有能瞒过老夫的。”

    我皱皱眉,心道:“这老人家说话可也透着神秘。”

    老人向床边走近几步,道:“不瞒飞帅,老夫是今年年初由张绣荐给夏侯渊的,比你飞帅只早了一个月。”

    我道:“可我看阿樱的腿法,少说也有十年以上的功力。”

    老人一伸拇指,道:“飞帅眼光不错,是十一年。”

    我道:“那就是说,您教阿樱武功已经有十一年了?您一直在悄悄地教她?”

    老人笑道:“没错。”

    他笑得有点奇怪。我很多了解些阿樱的情况,又问:“那您是把阿樱带回家去教,还是躲在她家里教?”

    老人盯了我一眼:“飞帅对阿樱的事情为何如此上心,是动了真情罢?”

    我脸一红,心里臊得慌,道:“我堂堂守拙一族拳宗、棋道两门首屈一指的人物,居然被人指着鼻子说对一个小女孩子动了真情,陈贫、韦巧巧他们听说非笑掉大牙不可。”可同时却隐隐有一股甜蜜之意涌入心田,觉得别人知道我们相爱真是件很让我高兴的事。

    老人忽然闪身坐上我的床,盯着我的眼:“飞帅,你告诉我,你是不是真的爱上阿樱了?”

    我感到一股强大的力量挤压着我的胸膛,但恰到好处,让我有喘不过气的感觉,却不至于把我推倒在床上。我毫不犹豫地抬起头,正视他的双睛:“是。”

    老人双眼精光四射,瞪着我,足足约有三分钟之久,忽然身形一闪,又退回原地,沉思片刻,道:“好,那很好!”

    我道:“老人家,您是阿樱的师父,自然也就是我的长辈。如果您以后发现我对阿樱不起,随时可以取我的性命。”

    老人哼了一声:“以后?以后我哪里还是你的对手?”

    我道:“老人家,此话怎讲?”心:“你是大行家,我眼光也不比你差。本来我遍阅古今中外奇技异术,对各家各派的武功都了如指掌,对古人大占便宜。但你老人家的武功我大半都没听说过。这方面只能算是半斤八两,各有所忌。论起内力,那我可不能不承认,我本身功力比你还差了那么一筹。”到这儿,记起以前我自诩什么内气功大宗师,不由打心底里脸红出来。

    老人道:“你武功虽不及我,但以后还有进步,我老头子可已经到头了。而且那时你占地千里,拥兵百万,手下高人无数,又岂容我近得身去?”

    我大为震动,老头这话,不是暗示我将来将叛曹自立,割据一方吗?

    老人一闪身,又坐上我床边,道:“贾先生说得对,不光他看不透你,曹操看不透你,连我老头子也看不透你。这天下没有人能看透你。既然这样,我就相信你吧!”

    我张张嘴要说话,老人道:“你不用说话,听我说。你只需要点头摇头就可以了,嗯?”

    我心:“真是报应不爽!我对刘大也这么说过,现在人家把我也当结巴哑巴了。”看看他,心里痒痒的,只知道他到底说出什么惊人消息,便点点头,同意了他的议。

    老人道:“江湖上有四大名门,你听说过没有?”

    我摇摇头。

    老人也摇摇头,自语道:“看来你根本没走过江湖,真奇怪,仙叔怎么认为天下将应在此人身上?”他掰起指头,道:“川中司马,辽东武公孙,江南皇甫艺,关中淳于财。这四大名门,你真没听说过?”

    我记忆力一向甚好,现在身体渐渐好转,记性恢复了很多,骤然忆起一次跟典满、赵玉闲聊,他们好像起过有关事情。忙点点头。觉得不对,又忙摇摇头。

    老人道:“唔,怎么又摇头又点头,糊里糊涂!到底听说没有?”

    我心:“你不说你问得不好,却赖我。”点点头。

    老人道:“你听说过几家?”

    我了,点了三下头。

    老人道:“三家?哪三家?”

    我难办了,这怎么点头摇头啊?皱起眉。

    老人又问了一遍,见我还是不说,颇为恼火:“我问你话,你怎么不说?”

    我瞪他一眼,心:“你不让我说,我敬你是前辈,答应你。现在你让我说我就说,那我岂不是太没面子了。”

    老人居然读懂了我眼中的含意,愣了一愣,心:“这小子表面谦恭,实际骄傲自负得很,不是随便呼喝之辈。得罪了他,后果难料啊!不过这才像样,有成大事的个性。”脑子一转,哈哈笑道:“我倒忘了,飞帅答应我不说话的。那好,我慢慢一个个问。司马家?哦,有。公孙家,对,你有了公孙箭,自然听说。还有一个是哪一家?皇……”问到这里,忽然到:“他要再知道皇甫家,那我淳于家他就肯定没听说了,那我岂非太没面子?”便不再问,道:“算了,这样太麻烦。我们还是随便聊聊。”

    我吐出一口气,心:“你也知道难受?”下定决心,以后刘大再要说话,就让他尽情地说,一定不再笑他,也决不再阻拦他。

    老人道:“飞帅猜猜,老夫是哪一家的?”

    我看看他,心:“川中司马,你说话没一点川味,武功这么好,可似乎又不认识公孙箭。嗯,那是皇甫或者淳于了。皇甫艺,你的武功可也真多,算得多才多艺;淳于财,你有钱得很,什么宝贝都有。到底是哪家的?嗳,他为什么不让我接着猜下去?听他这么说四大名门应该是齐名江湖,他是不是怕我没猜到他的出身,弱了他家的名头,难堪哪?”道:“我听说川中司马家有位司马吟,琴棋双绝,人称琴圣;江南皇甫家有位皇甫秋,号称琴凤,却与他齐名。”

    老人道:“四大琴王,后起之秀。不错,不错。”

    我暗笑:“你不用暗中点醒我,我知道你这么个糟老头,决不可能是他们的。”心里已经明白了他的身份,道:“幽州公孙家大概是以马上武功见长,是不是?公孙箭就精通刀箭之技。”

    老人道:“公孙家因为练习阳刚一类武功的外堂子弟多些,所以历代多出武将。可他们还有个内堂,弟子虽少,功夫非同小可。如果见到这一堂的高手,你不能小瞧了。”

    我牢牢记住,笑道:“您老人家武功内外兼修,自然不分什么内堂外堂。我猜您是关中淳于家中的第一人物。对不对?”

    老人一呆之下,忽然欢喜地一拍我肩膀:“飞帅眼光了不得,难怪仙叔说天下必然应在你身上。老夫正是淳于宾。”

    我忙向四下张望,又侧耳细听,但内力未复,听力大受影响,什么也没听到。可正因如此,我的心更是忐忑不安,强笑道:“您老人家不要老说这些话好不好?”

    老人道:“放心。帐外的守卫,我都赶走了。十丈之内,没有人。阿樱在另一个帐内煮莲子野参汤,小凤在帮她,没这么快的。”

    我点点头,心:“这个要命的老头子叫淳于宾,那是谁?”三国到现代有两千多年,时间实在太长,这四大名门不知哪一朝就断了香火,没能有后人留传到我们那时候,我根本就没听说淳于宾这个名字,听他说得嘴响,应该很有名气,着还是以后问问典满、赵玉这些人,他们说不定如雷贯耳呢!道:“晚辈愚钝,请您老人家多指点。”

    淳于宾道:“飞帅别拘束,咱们接着聊。嗯,你说这人活一世,到底图个什么?”

    我了:“女人嘛,自然是嫁个好丈夫,儿女孝顺,衣食不愁。咱们男人,还是有才有名,有权有钱的好。”

    老人抚掌大笑:“飞帅果然豪气。这有才有名,有权有钱,正合老夫胃口。”

    我心里暗骂:“我就知道你喜欢这个。不然,你弄那么多钱干嘛?”

    老人忽然止住笑声,看我道:“飞帅武双全,‘才’之一字不了。自白马、汝南之战后,飞帅名气急剧飙升,天下英雄都知道曹营出了个飞督帅,这‘名’字呢,也不用多说,以后飞帅一定更加有名。至于这权势和金钱,飞帅打算如何争取呢?”

    我心道:“老人家,您就别循循善诱,卖关子,打哑谜了。你看人家赵大哥,直截了当,多痛快。难怪俗话都说人老是精。”道:“请老人家指点。”

    老人又看我几眼:“那好,老夫就不兜了。飞帅,有人告诉我,现在天下大乱,汉室必亡。而新朝真命天子已出。老夫静极思动,人老心热,不自量力,妄做个从龙之士,附凤之臣,当一当新朝的开国元勋。飞帅你看如何?”

    我嘿嘿一笑,道:“老人家以天下为己任,阿飞佩服。”

    老人笑道:“别给老夫戴高帽。我是什么人,飞帅自然一眼便知。我不是关心什么国家黎民。我只是希望在我手中,盖过三大世家和另外三大名门,成为天下第一家就是了。”

    我心:“天下第一家?你老人家要求不高嘛!”道:“阿飞能帮您什么忙呢?”

    老人道:“飞帅自然能帮忙,而且能起决定性的作用。因为那真命天子,就应在飞帅你的身上。”

    我皱起眉:“您老这么说,那是嫌我伤得还不够,干脆让我咽气算了?”

    老人又拍拍我肩:“飞帅你这条命值钱得很,怎么说这么不吉利的话?你去,天都不答应呐!”

    我道:“可是您老人家这些话,没有一句不是大逆不道。让别人听见,我非满门抄斩不可呀!”

    老人看我一眼,也嘿地一笑:“哦,飞帅家里还有什么人?”

    我被他轻佻的态度弄得哭笑不得:“我现在家里是没什么人,可您得替阿樱一啊!”她以后可是要做我老婆的。

    老人第三次拍拍我肩头:“我老人家就是为了阿樱着,才决定毁家助你。不然,”说到这儿,似乎有点烦躁起来,“我老人家跟你说正经的,你飞帅却尽给我打马虎眼,说真的,如果你再不跟我说实话,我就去帮曹操了。我看他的本事也不比你差,也可能成就大业。”

    我心:“您老也差不了哪儿去,还不是跟我扯东扯西?”仔细思考一儿:“您能不能告诉我,谁告诉您我是那什么……真什么?”

    老人道:“好吧,我就告诉你。嗯,在武林中,除了我们四大名门之外,还有三大世家,飞帅听说过没有?”

    我回忆在藏经网上读到的东西:“我知道北方二门是铁肩担道、比翼连环,南方三帮是汉水帮、武陵帮、庐江帮,中原还有那个什么五花门、云龙门,还有天星……”

    老人打断道:“北方二门和南方三帮都是乌合之众,小门小帮,武功既不怎么样,又没什么了不得的首领,只能在当地屁股大一块的地方妄自尊大而已。他们算什么大世家大门派?天星锤和五花拳他们的武功虽然颇有独到之处,可主要首领人物都是头脑简单,倚仗一点武力,以为就可以争雄江湖,称霸武林。给我们三家四门的人听见,只当作笑话,不值一。云龙刀传人一直得到老天爷帮忙,历代主人都是有见识的,倒是不容忽视,可惜他们为门规所限,武功只传长子,实力太差,连那两门都不及。直到典韦被迫投曹,现在幸存的典满又跟着你,我看云龙门还可能时来运转,有所转机。唔,至于真正的大世家,我飞帅你也没有听说过。听说过这三大世家的都是和他们有瓜葛的大门大派的第一流高手。飞帅武功虽然不错,可江湖经验太差,只怕你师父没跟你过。”了,道:“我们四大门有个顺口溜,这三大世家也有一句话,叫做:明赵家,暗徐家,无影无迹是陈家。”

    我跟着念了一遍:“明赵家,暗徐家,无影无迹是陈家。”心中一动:“这个陈家,莫非就是我要找的仿鸟迹陈家?”虽然我现在风光得意,仕途正顺,而且有更大的图谋,根本就没有再去寻找陈家的打算。但几年的辛苦历程,心里对这件令我头疼许久的事情可还是不能忘记。

    老人道:“不错,一个赵家,一个徐家,还有一个陈家。赵家一向公开标榜什么正义道德,是北方武林的领袖。现在赵家的高手主要有三个,他们是三兄弟。”

    我顿时明白,他说的是赵楷、赵云等人,心:“原来他们就是明赵家。”

    老人道:“不过,据我所知,赵家已经分裂。赵老二早年就改名换姓加入了黄巾军,公开造大汉的反;赵三则一直在寻找能中兴汉室的仁义君主;只有赵大还不知道是什么法。”他看我一眼,“你手下那个赵玉,可能是这三兄弟中某个的儿子,武功已颇得赵氏枪法真传。他是不是赵楷的儿子?”

    我不能不服,这老头渊博得令人咋舌,赵楷听了他的话,也得吓一大跳。

    老人见我默认,哈哈一笑:“赵大是当今赵家的主人,他代表赵家的态度。他把儿子交给你,看来赵家是支持你的了。不过,徐家却是支持曹操的。他们小一辈里最出色的二二武都在曹营任职。”

    我道:“您是说安国中郎将徐晃?”

    老人点点头:“他是武的。还有一位徐宣,现任许都城门校尉,负责许昌城防。两是徐奕、徐邈,也都在许都,在代尚书令、中军师荀彧属下担任重要职务。”

    我哦了一声:“这几个人我倒是听说过,就是不知道他们是一个家族出来的。怎么没听人起过?”

    老人道:“他们虽然是一家所出,但并非生于一地,各自都是从小秘密接受徐家高手的训练教导,相互间只怕也互不知情。”

    我道:“干嘛要这样?”

    老人白我一眼:“他们徐家祖宗规矩就是这样的,你说为什么,我怎么知道?”

    我道:“那,您老人家怎么知道得这么详细?比他们自己还清楚?”

    老人道:“关于这一点,我答应过人,一年内不能告诉任何人,只能以后再告诉飞帅了。现在我该说陈家了。”

    我心神一凝。

    老人道:“陈家的事情我不是很明白,认识的人也不多。但他们中有一位非常了不起的前辈人物,曾在十年前和我有一面之缘。那次见面给我印象很深。因为他向我预言了本朝未来十年将要发生的十件大事,结果有九件完全应验。真是神仙一流的人物呀!”

    我道:“您说的是那位仙叔?他说的话十有九验,那可真是神了!”心:“你这么老了,还有前辈?这人真有这么厉害,那不是管辂一流的人物了?迷信!”

    老人看出我的不信,道:“还没有应验的就是你。他说你将在今年在许昌出现,并在不久自立门户,创立自己的天地,最终夺得天下。我之所以来到这里,就是为了等你出现。”

    我大吃一惊:“有这种事?”心:“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的事,这人在十年前就预言到了?难道我真有黄粱之福?”问道:“这人是谁?”

    老人道:“他不肯报出真实姓名。但他说,一旦你出现,允许我带你去见他一面。”

    我看看老人,急道:“那我们这就去?”

    老人道:“呵,你比我还急。不行,他说了,只有你扯起大旗,与诸雄争霸天下时才能去见他。”

    我看他样子,对那陈家前辈是五体投地的佩服,心:“这家伙现在一定是不肯带我去了。不过好在知道有这么个人,以后总能见着。”道:“老人家,您打算是坚决帮我了?”

    淳于宾道:“那当然。这次五龙的五花拳阵都没能要了你的命,我就认定了,你一定是上天安排的真命天子。我老汉遇上这个好机,岂能随便错过?”

    我道:“可是我现在一五兵将,二无地盘,三无钱粮。说什么创立门户,夺得天下,怎么可能?”

    老人笑道:“要说将,你现在的赵玉、典满、公孙箭这几个人都是一个顶十个的好帮手;要说地方,那多得是,只要你去拿,凭你的本事,还怕哪个地盘取不下来?要说钱粮,不是我说大话,我淳于家的财产,够你十万大军吃上三年。而且我还有几个朋友,他们有的有钱,有的有人,只要你真能显出成事的迹象来,不用我去游说,他们也都自动支持你。”

    我看着他火热的眼神,心:“等我一年游到期跑了,你就知道后悔莫及是什么意思了。唉,也罢,既然大家都这么看得起我,我就努力奋斗一下吧。”

    初来三国时,的是如果顺利找到陈家,仿鸟迹神拳,回去以后不但可以获得董事巨额奖金,而且能同时震服守拙一族和神游世界,百尺竿头,一举奠定我武道空前绝后大宗师的地位。

    进了曹营,又幻着一箭双雕,获得很多原始素材,回去以后一改笔路,写出自己风格的三国小说,在创作上开创新局面。

    等见到赵楷之后,虽然对他的争霸天下计划很感兴趣,但也只是抱着不妨胡闹一番,玩个尽兴,回去可以把小说写得更加精彩逼真的法。丰富旅游生活的念头还是占了大半部分。

    可是自从白马、汝南之战后,我发现自己还是颇具军事天赋的,又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很适合这个时代,好好磨练几年,不比这时代任何一个名将逊色,野心已悄然而动。加上认识了阿樱和杜似兰这两位红颜美人,一个使我成为真正的男人,另一个,却让我体到做君主的威风和有趣。因此虽然我心里仍然残留着一个很深的疑虑,但我已经隐隐约约地感觉到,我已经真正爱上了这个时代,这辈子只怕是再也不回去了!

    我到一年游的限期,心里并不是调侃这淳于老人,而只是醒一下我自己:我只是个游客而已。可这警告其中还有多少约束我的力量,连我自己都已经模糊不清了。

    我心:“反正我都死过一回了,大不了把这条命留在这儿。要我回去再过守拙世界那种枯燥乏味的生活,我怎么也过不惯的。”揣测老人的心思,道:“老人家,我阿飞说话直爽,您这么帮我,到底得到什么?”别说一点,留大半,趁早摊牌,我看看怎么样。太苛刻可得讨价还价一番。

    老人道:“只要飞帅肯兴义兵,伐无道,大事一定可成。等飞帅坐稳江山之后,能念着老夫的微薄之力,让我淳于家成为武林第一门,老夫也就心满意足了。”

    我道:“武林第一门?”心:“还是这么点法?不过,我就算封你个第一门,武林最终是讲实力的,如果你们武功不行,谁说也没用。要是你们武功够强,那还要我帮什么忙?”

    老人看出我的心思,笑道:“数百年来,我们三家四门都可称并驾齐驱,不相伯仲。我淳于家十数代积累磨砺,钱是攒了不少,武功也臻于上乘。可其他几门和三大世家的武功却一点不比我们差,那算是各有千秋,谁也压不了谁。光比别人多点钱,顶个屁用?老夫身在江湖,消息却非常灵通,自董卓乱汉以来,赵、徐、陈、公孙、司马、皇甫等各家各门都改变了策略,大家都深知无权即无势的道。认准一个最可能成功的诸侯,竭力相助,以期最后借助朝廷势力力压诸门,独尊武林。现在的情况是,论到在朝廷和诸侯中的影响,我老汉有自知之明,我们淳于家因为人丁单薄,在四大名门里也就只能说不太滞后。三大世家,嘿,根本就没法跟人比。别的不说,赵家几百年来一向标榜自己是什么以忠义持家,现在不也低下头来帮你了?老夫已经落了后手,若不抓紧行动,到时候岂不被人占了上风,骑在头上?”

    我道:“原来如此!”心:“难怪你这么热心帮我。不过,就为了这什么天下第一门的虚玩艺儿,你就肯把不知祖宗几辈子攒下的血汗钱全给扔了?似乎有点孤注一掷。万一走了眼,岂非全砸锅?”

    看看他炽烈火热的眼睛,忽然一凛,醒悟过来:“我糊涂了!这老头刚才自己都承认了,他根本是个天生的权迷!有钱还嫌不够刺激,眼见天下大乱,汉室必亡,听信了那陈家的老家伙的神仙鬼话,瞧着我还有那么点儿搅混水的本事,便对我进行大笔金额的赞助,以坚定我的造反信心。万一我造反成功了,他自然可以加倍捞回投资。所以他现在才只这么低的条件,让我以为占了多大的便宜。嗯,池早那混蛋就是这么干的。这么说来,他说的那个陈家前辈,可能九成是真的了。”

    真有那么能掐算的预言家?打死我也不信!有机见到他,一定要当面戳穿他的伎俩。哼,在我二十五世纪的人面前,看你还能说什么鬼话?但心里微微生出一个法,盘算着:“就算闹不成功,只要抓住这老头,能找到那陈家的人,总是有退路的。”

    老人道:“飞帅,这笔交易如何?”

    我斜视他一眼,因为已经猜透他的小九九,所以心里就坦然了不少,暗:“古话说得好:礼尚往来!又说:路遥知马力!我不听嘴上的,你以后怎么对我,我自然记得,有机不妨如数还礼,银货两讫,互不相欠。现在当然说好听的。”眼珠一转,道:“就这么说定了。”

    老人道:“飞帅切莫以为此事甚易。现在赵家在帮你,公孙家、典家也有人在你麾下卖力,到时候你要封我淳于家为天下第一门,赵家答应么?其他家答应么?”

    我了,回忆一下古人遇上这种事是怎么干的,不一儿便胸有成竹:“我自有办法让其他人没话说。”

    老人眼中精芒一闪:“飞帅已有腹案?”

    我道:“淳于先生可听听我的法?”现在确定了双方的关系,我就不再什么老人家您老了,干脆公事公办,称先生好了。

    淳于宾狐疑地观察我的脸色,心:“这小子心思这么灵活,这么快就出主意了?”道:“正要请教飞帅。”

    我道:“好,这样,淳于先生,您是阿樱的师父,师徒如父子,如果我真有那么一天……”我压低声音,“那阿樱就是皇后,您就是国丈了。我再加封您为国师,也就是顺成章,所当然的事了。而您的淳于财门,自然而然就是国家第一门户,天下第一世家。谁又能说个不字?谁又敢说个不字?”

    淳于宾眼放奇光:“国师?好,妙!飞帅真是才智过人,眨眼间就到如此奇妙的称呼。我淳于宾若真能当上新朝国师,纵然倾家荡产,又有何不可?”迟疑一下,道:“飞帅此话当真?”

    我耸耸肩:“这事对我什么损失都没有,我为什么不能当真?”

    淳于宾一果然如此,心中大喜,忽然倒身下拜:“臣淳于宾谢过陛下。”

    我吓了一跳,忙伸手遥扶,道:“淳于先生,你快起来。让别人看到可不好。”心:“这可真叫做前倨而后恭了。刚见着还一派清风洒洒,道貌岸然,现在本相露出来,也不过是个官迷罢了。”

    淳于宾站起身,道:“是。”

    我道:“以后不用这么陛下臣子,还是你称我飞帅,我叫您淳于先生。现在我也不是什么什么。先生不必拘束,我也不能消受。”

    淳于宾道:“是。”

    我摇摇头,心:“他功夫如此高强,又家财万贯,富可敌国,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偏偏官迷心窍,要胡乱折腾。听到一句空口白话的许诺,便自愿给人当奴才。”是这么,脸上可不敢露出来。请他坐下,随便聊天。

    淳于宾坐下,犹豫了一下,道:“飞帅,老夫知道飞帅将来荣登大宝,三宫六院,妃嫔自然不少了。阿樱这孩子性情直爽,如果以后她说话不合飞帅心意,还望飞帅多加宽容。唉,老夫没有子女,阿樱从小跟我长大,我看她就如亲生骨肉一般。本来五年前她就该出嫁了,可她性子顽劣,眼界又高,他爹又常年征战在外,疏于管教。她娘和老夫的话她又从不听从,所以才一直拖到现在。”

    我心:“看不出,他还很关心阿樱的。”对他的观感不觉好了许多,道:“淳于先生放心,阿樱是我患难之妻,我怎么都不能亏了她的。”

    淳于宾欣然道:“这我就放心了。哈哈!老夫不到,她居然如此好福气,竟能得到飞帅青睐。”

    我心:“你说错了!是我好福气,得到了阿樱的青睐才对。”随口和他谈论些武功。两下一谈之下,对方所擅大多是自己闻所未闻的功夫,出乎意料的精妙绝伦。不由得都感眼界大开,又惊又喜。

十五、真功秘传

    正聊间,阿樱端着一碗煨好的莲子野参汤进来,招呼道:“师父,阿飞,来,喝汤了。”

    淳于宾看看我,笑道:“让师父喝是假,让飞帅喝才是真的。”

    阿樱脸一红,道:“师父!”

    淳于宾站起,道:“我先去到中军大帐看看,你给飞帅喝吧。”向我笑道:“老夫发现,和飞帅聊天真是心旷神怡,受益匪浅,以后还要再仔细谈谈。”

    我也笑道:“我也深有同感。”

    淳于宾点一点头,走了出去。

    阿樱喜滋滋端着那碗热气腾腾的汤坐到我床前,用羹勺调了调,自己尝尝不很烫了,才喂给我喝。

    我喝了两口,发现她眼里红丝不少,知道她这两天担心,一直没休息好,道:“阿樱,我自己来,你去睡一儿吧?”

    阿樱又喂我一勺,道:“别乱说话,快喝吧。”

    我伸出手,去接汤碗:“给我。”

    阿樱瞪我一眼:“你有伤,我应该伺候你。我是你老婆呀!”

    我一怔。阿樱自己也被自己的话逗笑了:“老婆?这词儿真有趣!你们那里都这么叫?”

    我喝了三勺又香又甜的莲参汤,从嘴里直甜到心里,一边嚼着细碎的莲子,一边点着头:“是啊!老婆!我们那边都这么说。”

    阿樱道:“对了,阿飞,你是哪儿的人?”

    “我?”我呆了一呆,这可怎么说得清楚?看看阿樱,满脸都写着“非常感兴趣”的字样,心:“老婆不明白自己老公底细,自然特别好奇知道。可是,怎么跟她说呢?”

    在现代社,就分两大块:神游世界和守拙社。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就是那个社的人。谁管你是哪个地方出生长大的?老实说,连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哪个地位置的人,因为从来没人告诉过我,也没人问过我,我自己也没关心过。

    了一儿,我道:“我是个孤儿,从小在东海边摸鱼捞虾,后来我的师父收留了我,教给我武艺棋道。在我十九岁那年,师父去世了,我就出来到处游荡。”

    临来时,我和池早每人都编了一套说词,准备应付曹操的询问。谁知曹操根本就没问过我们。到现在将近半年,几乎都快忘记了。说过之后,我歉意地看看阿樱,心:“我不骗你,可是我说实话你根本就没法接受。”

    阿樱脸上露出黯色,低声道:“原来你从小就吃了很多苦。”

    我伸手握住她拿勺子的右手,就着碗沿,咕嘟咕嘟一口气把汤汤水水都喝个精光,连些微的莲子参片也都咀嚼咽进肚子,笑道:“老婆,别伤心了!你老公现在不是很好吗?”

    阿樱道:“老公?”猛然醒悟:“你们那儿叫……叫相公为老公?”

    我在她右手背上吻了一下,道:“是啊,以后我叫你老婆,你就叫我老公。老公公老婆婆,这才叫一对啊!”

    阿樱把羹勺丢进碗里,眼睛眨眨,欢然道:“好啊!”忽觉害羞,道:“让人听见,多不好!”慢慢放下碗勺,神往道:“你是我老公,我是你老婆!啊呀,你们那儿的人可真起名字。”

    我微笑道:“那当然。”

    我肠胃的消化吸收功能极好,一碗营养品下肚,补气助力迅速被输送到身体各处,几分钟时间就感到丹田内气忽生忽灭,自己可以开始控制。不再像刚才只能任它自行其是。

    阿樱也感觉到了,她瞧瞧我渐渐红润的脸庞,道:“阿飞,你的武功真是奇妙,恢复这么快,难怪师父也跟你呢!”

    我道:“你不?”

    阿樱嗤之以鼻,道:“师父天着压倒别人,才对权势武功着迷。我只要别人不敢欺负我就行了,那么多干什么?”

    我奇道:“你这么厉害,还有人敢欺负你?”

    阿樱道:“当然有了,我大哥、二哥、曹休他们,小时候我没遇见师父之前,谁都要欺负我,抢我的东西。现在,还有你,不也欺负我?”说到这儿,面上忽然微红,侧转过去。

    我看得心动,张开手臂,轻声道:“阿樱!”

    “怎么?”阿樱听我声音忽然弱了,以为我身体不妥,忙转头仔细看我,见我眼神不对,心中一荡,玉面更红,拉下我的手,嗔道:“你还没好呢!别胡思乱,快睡一儿。刚才小凤说,我伯父听说你能下地走路了,非常高兴,中午时可能过来看你。”

    “哦?”曹操要来?我满腔柔情蜜意顿时一扫而空,道:“对啊,赵玉、典满,还有曹休他们不知道怎么样了?曹操打算怎么惩罚他们?”看看外面,道:“淳于先生怎么还不回来?”

    阿樱道:“你放心吧,有阿休在那儿呢!他们不有事的。阿休这个人平时别看是是是很谦虚软弱。他倔强起来,伯父也让他三分的。”

    听着她的安慰,我心中焦虑微消,握紧她的双手,道:“还是你明白我的心思。”

    阿樱白我一眼,道:“我是你老婆嘛!”

    我看看她,她看看我,一起笑了起来。

    赵玉、典满、公孙箭,还有曹休,他们四个违反军纪的虎豹骑大将,在巳午时(上午十一、二点)就全都给放回来了。

    不过曹操一直没来。

    据说开始曹操十分震怒,非要将四人斩首。经过武诸官苦苦求情,方才赦免死罪。但每人都降级一等,降成尉官了。最后曹操余怒未消,每人还有一百军棍记账,责令他们在军中戴罪立功,以赎前罪。

    “该!我真再好好打你一顿!”我轻轻揪着赵玉的耳朵,又气又疼,“你这小子,我不在一天,你就闯祸!你爹把你托付给我,要是你出点什么事,我可怎么向赵大哥交代?”

    赵玉跪在我床边,撅着嘴:“飞叔,我实在是气不过。他们五个打你一个,还搞偷袭,算什么武将?我们去为你报仇,曹……丞相他还要阻拦我们,为什么?”

    我脸一沉,正要训斥他两句。忽然起件事,顿时冷汗骤出,后心也感到了湿凉之气:“啊哟,这……这……”我听出来,赵玉本来是称曹操的,转口才叫的曹丞相。听惯了典满、曹休、许禇等绝大多数人一直主公主公不离口,骤然听到这奇怪的“曹丞相”三个字,心里觉得特别别扭。

    这感觉却令我忽然起:“我可不是一直叫丞相的吗?我可是也从没叫过一声主公?”这念头一生,立刻就吓得心惊胆战:“这么大的漏子我怎么一直不自觉?”

    我之所以称曹操丞相,其实完全是下意识的,因为我看过的许多现代影视书籍,多是称曹操为曹丞相。但我一直没领过来,称曹操丞相,固然也是尊敬之意,但亦隐约含有自以为身份不低,不甘对方之下的意味。在这时代,曹操手下的人是称曹操明公或者主公。武将可都是叫主公的。我这么一个特殊的“丞相”,不伦不类,曹操不好奇才怪。他要只是好奇也就算了,万一他怀疑我有叛变图谋,意欲与他分庭抗礼,那我真叫是智者千虑,却死于这么个小蚂蚁洞了。冤不冤哪?

    “飞叔,您轻点,轻点!我下次不敢了,不敢了还不行吗?”赵玉被我揪得身子半起,急忙改口告饶。我这才醒悟,我心里正到惊心动魄的地方,手上不由自主用上了力,虽说我重伤刚好转,但赵玉的耳朵可也经受不起。

    曹休道:“是啊,飞帅,赵兄弟他知道错了,您就原谅他这次吧!”

    典满扑通跪倒在地,道:“飞帅,这事与他们都没关系,是我挑着玉兄弟闯营出阵的,都怪我不好。”

    曹休和公孙箭互相看看,一齐跪下,道:“是啊,这次都是我们的错,请飞帅责罚我们。”

    我哼了一声,松了手,道:“算了,既然你们知道错,下回不得再鲁莽从事了。特别是阿休和公孙箭,你们一个是副督帅,一个年纪最大,怎么就不动点脑筋?丞相为什么不许你们出去厮杀,还不是敌人势力强大,卑鄙无耻,我们又连续多日处了下风,士气都弱了,这时候出去能取得战果吗?”

    曹休低头道:“是,飞帅教训的是。是我有失职责,曹休一定记住,下次不敢再犯。”

    公孙箭道:“飞帅教诲,末将牢记。不过,袁军之中,也有正直之士。像张郃、高览二位将军,就并非无耻小人。昨天飞帅遭那五人袭击,被樱夫人救下。那五个人本来还要继续对飞帅下毒手,是他们两位主动停下手,还拦着他们和韩猛蒋奇二将,不许追击您。”

    我微微一怔:“这样啊?你们都起来吧!”转头问坐在我身后床沿的夏侯樱:“阿樱,是不是?”

    阿樱被公孙箭一声“樱夫人”叫得又喜又羞,正红着脸低头看地,听我叫她,轻声道:“是啊!不然我没那么容易脱身的。”

    我心:“张郃高览这两个家伙最后都是投降了曹操的,他们难道现在已经有了异心,先卖我个人情?”摇摇头:“不,他们现在正得势,哪儿得到不久就将全军溃败,不可收拾?嗯,这时代人头脑简单,倒真可能是比较正直一点。不过,曹操知道这件事不知道怎么?”暗暗烦恼,隐隐觉得危机四伏,道:“那我就是欠了他们两位一条命了。你们记着,以后如果碰上他们俩,不许伤他们,捉活的。我要还给他们这个情。”

    四将一齐应诺。

    淳于宾一直在帐外散步,这时慢慢踱了进来,和曹休打了个眼色。曹休很聪明,忙道:“飞帅重伤初愈,不宜打扰。我们还是先回营去,下午再来看望飞帅。”

    公孙箭和典满都醒悟过来,道:“正是。”

    赵玉爬在我床边不肯起来,道:“我还多陪陪飞叔。”

    我点点头:“那好,阿休,你们还得抓紧训练虎豹骑,让玉儿在这儿多呆一儿。阿休,记着告诉弟兄们,我几天以后就可以回领军营了,要他们别急。”

    曹休欢然道:“是,阿休知道。”和公孙箭、典满一起走了。

    夏侯樱看看赵玉,起身道:“你们爷俩聊着,我跟师父出去弄点好菜回来。”拉着淳于宾也出去了。

    我轻轻摸摸赵玉直挺的顺风耳朵,心中忽然生出一股强烈的感情,心:“这孩子对我,比对他爹还亲。”我虽然快三十岁了,但没有结婚生过孩子,从来不知道所谓的父爱是什么。现在这一瞬之间,却好像忽然有点明白了。

    “玉儿,还痛不痛?”

    赵玉慢慢仰起头,把下巴搁在我腿上,道:“不痛。飞叔,昨天你受伤喷血,飞出老远,我……我不知怎么,心里就像突然被人用刀狠狠捅了一下。”

    我心中感动,揉揉他耳,道:“飞叔知道,你是关心飞叔的安危。”

    赵玉皱起细眉,缓缓摇了下头,道:“不是,玉儿也说不出那是什么感觉。只是觉得……只是觉得就像我爹被人打伤了一般。那一刻,我真怕……我从来没怕过什么,可是那一刻,我是真的害怕!”

    我心头一热,眼眶也感到有些湿了,道:“玉儿,你飞叔明白。”

    我和他四目对视。我发现他的眼睛也有点红。

    我伸出另一手的食指,在他手腕上搭了一下,皱皱眉,忽然道:“你上床来。”

    赵玉到底是个孩子,听我说得奇怪,童心大起,一蹦就翻上床,挤在我身边,笑道:“玩什么?”

    我附在他耳边,低声道:“现在我传你九阳神功的口诀,出我之口,入你之耳,你只许听,记在心里,不许问。”

    赵玉小眼一转,脖子只稍稍有点颤动的样子,再没有其他多余的动作了。

    我暗暗称赞:“这个小机灵鬼儿!”低低将九阳神功三大系列中的“通行功”法门口诀一字一句传入他的耳中。

    赵玉一身原本兼有三家之长。他本门的“急絮劲”乃是可列入无极功类的上乘功夫,但进度稳健偏缓,非十年苦练,难以达到一流高度,不合赵玉轻灵活跃的天生资质。西凉铁掌功和玉弦真气则上手甚易,三五年便可有成,却不是能登最高境界的极品。所以我决定把我研究的扎根基的最佳功夫传给他。

    我从小便武功,尤其精于内功的研究。由于有世界上最好的两位明师不厌其烦地细心教导,加上我本身的天赋也不错,经过二十年的专心苦修,我对世界上的所有流传的和新创的各门各派的内家功夫都已了如指掌,功底之厚,守拙一族内无人可及。

    在此基础上,我对内功进行了大胆的改革,幅度之大,可称翻天覆地。我认为,大多数内功都是殊途同归,只是有些道路走的直接,进步就快点;有些多绕了些弯路,修习者不免就得多花许多精力做无效功。因此这些可以归为一类,择其精华,弃其糟粕,其心法成为我九阳神功的基本功法,我称之为通行功类。神游世界里流传甚广的“九阳真经通俗本”,记载的就是这门通行功。

    另外,还有数种内家气功,各有独到的特色和功效,我因功而异,又分为“造化功”和“无极功”。造化功意思是夺天地之造化,活白骨于瞬间。像救人的九阳拳击功,自救的九阳自爱功就属于“造化功”。阿樱的腿法虽然攻击凌厉,但她赠给我的秋风扫心法经我仔细研究之后,却确定为一门偏重逃生救命的功夫,所以也归入“造化功”一类。至于“无极功”,则是开发人体,攀登极限的高级功夫,无穷无尽,没有极限。

    其实西凉铁掌功或者玉弦真气虽然不是最上乘的精品,但在这三国时代已是武人梦寐以求的功夫了。不论赵玉修炼何门,只要专心,五年之内便能有相当火候,加上他独门的枪法,已足以与天下强豪争一日之长。但我和赵玉相处有半年时间了,深知他机警善变,要他专心练习一门武功,那实在是太过难为他了。而且他个性甚傲,不肯居于人下。

    刚才我探听他脉搏,察觉他体内玉弦真气和西凉铁掌功两门功夫日深,他赵家本门的“急絮劲”跟半年前相比却毫无长进,不由到:“他这么练下去,三五年内可以和典满并驾齐驱,但玉弦真气和西凉铁掌功却无法融合促进他急絮劲的进步。没有急絮劲,赵家枪快慢相济的优点就难以完全发挥出来。十年以后,他的枪法必然落后于典满的戟法无疑,而且差距越来越大。他这么骄傲的人,到时一定承受不了。”

    典满的内功是家传的云龙功,也是门上乘心法,如云之闲,似龙之矫,刚柔动静,皆深合法度。虽然不完全符合典满的个性,但典满胜在坚忍不拔,从小一心就只练这门心法,功底已非常厚实,只要一直练下去,亦自能成为大器。所以我只传了他一些兵器招数,内功就没费心思。

    但这半年有时思索内功窍要,不禁就起:“如果典、赵两家能破除门户之见,互相切磋,那么赵玉练典家这门云龙心法,而典满去赵家的急絮劲,那才真正叫做相得益彰,各尽其妙呢!”可我知道这是决不可能发生的事情,这法往往只一闪念,就过去了。

    今日我突然对赵玉生出奇特的感情,心里把他当作了自己的亲人,法便不免有点变化:“我已经教了典满招数,他的戟法不在赵家枪法之下。如果我不传赵玉内功心法,十年之后这天下就是典满一人的了。”虽然那时候我不在三国这地方混的可能性也很大,但到这些,心里总觉得不怎么舒服。而且我曾答应传赵玉内功,典满当时也在旁边听着,现在传他通行功,也比较正常。至于池早,那就再对不起一回吧。

    虽然说服了自己,但一边传着口诀,心里还是忍不住着:“这么做对不对?”

    传完口诀,我最后道:“都记住了吗?”

    赵玉了,点点头。

    “你的铁掌功和玉弦真气暂时不要练了。等练好我传你的九阳功再练。”

    赵玉嗯了一声,眼珠骨溜溜转了几转。

    我道:“我知道你是沉溺其中,无法控制。不过不要紧,只要你练了我的心法,保证你就不再练别的功夫了。”拍拍他脸蛋,声音放大,“起来吧,也不脱靴子,把我床都弄脏了。”

    赵玉嘻嘻一笑,却不动弹。

    “怎么还赖在我床上,昨天没睡好吗?”

    赵玉张张嘴,似乎打哈欠,用手敲敲,嘟囔道:“飞叔,我昨晚是没睡好,真是困了。”

    我左手撑在床上,试着用力,还可以。便从赵玉身体上面一跃而出,跳下床去,穿上靴,给他脱下外甲和软靴,顺手盖上被子,道:“为什么没睡好,昨天晚上在干什么?嗯,担心飞叔,是不是?”

    赵玉迷迷糊糊唔了一声,眼皮已经沉沉合上。

    我摇摇头,知道他昨晚肯定是又急又气,根本就没睡。心:“这帮兄弟之中,虽然个个豪爽义气,但待我最亲的,却只有玉儿。”

    小满虽然识我在先,但毕竟多年跟随曹操,尤其他把我给他的两名美姬还给曹操,事前事后却没跟我打声招呼,令我很不高兴。虽说双方说开了,我心里却结了个疑问:“他跟我这么久,我教过他武艺,他也传过我刀法,又一起出生入死。我待他就像亲弟弟,他还是瞒着我跟曹操暗中透气,除了归还美女,不还说过我别的事?”

    以前,我对典满是推心置腹,除了和赵楷的要命事之外,我在军营中什么都不瞒他。但自从在汝南曹休和刘晔背着我策划前撤军官渡这件事发生以后,我深感震惊。曹休对我向来恭敬顺从,刘晔在汝南之战中也表现得非常合作,但转过脸曹操一句话,立刻变了个人似的。

    这说明,我对曹操控制手下的超凡能量还是大大低估了。那以后我虽然叛变之心日炽,但同时也更加小心谨慎,疑神疑鬼。

    在这虎狼之穴,除了赵玉,我现在真不知道该信任谁。

    包括阿樱。

    阿樱虽和我有肌肤之亲,她待我更比妻子还温柔贤惠,还救过我的命,但谁知道她是不是她伯父布在我身边的一枚棋子?她师父淳于宾,不但爱财,而且好势,我在书籍网剧里见得多了,这种人更是一点都不可靠。

    唉,这么下去,就算曹操不察觉我的反叛意图,我总有一天也受不了的。

    我揉揉太阳穴,慢慢走到帐外。只见小凤站在数米外,正睁大眼睛,愣愣盯着远处的什么地方呆看,连我出来都没发觉。我顺着她眼睛看去,数十丈外草地上一簇骑兵正在列队,队前一匹大黑马,端坐的正是典满,指手画脚,讲解着什么。

    我咳了一声。小凤吃了一惊,急忙转过头,一见是我,脸上一红,道:“飞帅,是你啊!”

    我道:“你在瞧什么?”

    小凤脸上又是一红。

    我道:“是不是在看……”

    我话没说完,小凤的脸上已经红得像夏晚的赤霞,慌慌张张道:“飞帅,你胡说什么?”

    我心:“这淳于宾真不教徒弟,她们姐妹一个腔调,怎么说话都这么放肆?”又觉得好笑,道:“我胡说?我还没说什么话呢,怎么就胡说了?”

    小凤一侧身,一溜烟跑了:“不跟你说了。”

    我心里暗赞:“轻功不比阿樱差。”转头扫一眼,不见阿樱和她师父。却看到数丈外站着两个值日亲卫,其中一个是刘二,便走过去,问道:“刘二,小满他点军干什么?”

    刘二忙低头道:“回飞帅,典大人是奉主公之命集合人马去中军大帐,听说有重要任务。”

    我看看天,午时刚过,皱皱眉,心:“典满刚从战场上下来,有什么重要任务,这么急,连午饭都不让他吃就出发?为什么要我们虎豹骑兵出动,莫非曹操另有奇计?”知道曹操这种军事调动,都是非常机密的大事,不要说一般军官士卒,就连不参与其事的高级将领,也大多不知道,也就不再问他。

    刘二忽道:“飞帅,我看您神清气朗,似乎已经痊愈了三四成。真是我军之福啊!”

    我起他是河北比翼门的高弟,有此眼光不足为奇,道:“这两天我受伤,你们都担惊受怕了。”

    刘二笑道:“小人知道飞帅福泽深厚,一定没事。倒是我哥哥,他心慌得不得了。”

    我哦了一声:“你哥哥呢?”

    刘二道:“刚才樱夫人命他去办件事了。”

    他也称阿樱为樱夫人,我很奇怪:“樱夫人?”

    刘二恭恭敬敬道:“是啊,樱小姐在五花阵中冒死相救飞帅,我等都是感佩万分。所以虎豹营的弟兄们都改口称阿樱小姐为樱夫人了。”

    我心:“你们这帮人真是混人,这小姐能叫成夫人吗?”到公孙箭适才也这么叫过,阿樱好像没什么不高兴的表示,也就不再睬他。径自转身回自己寝帐。边走边:“刘大那傻瓜,跟阿樱倒跟得紧,难道这家伙居然也知道枕头风的厉害,拍夫人马屁的效果更显著?”

    中午吃饭时,我问起典满和刘大的事。阿樱和淳于宾都不知道典满点兵干什么去了,但到刘大,则都是一脸神秘。阿樱道:“阿飞,你放心,我和师父让他去做一件事,如果成了,对你大有帮助的。”

    我疑惑地看看他俩,淳于宾笑道:“飞帅,最多傍晚,当有消息回报。”

    他俩都这么说了,我只好不问,道:“每晚亥时中军的行军司马都要各处查营点将,现在典满赵玉他们刚刚违令还没销账,可别又查出犯纪问题。”

    阿樱道:“你还不放心我吗?”

    我看看她,心:“我放心不下的就是你。”道:“怎么?”

    刚吃过饭,宋亮打外面进来,见我们围坐一起,悄悄向我使个眼色。我意,抱歉地看看阿樱和淳于宾。二人都微笑,示意无妨。阿樱道:“师父,我们该去练功了。”

    淳于宾取笑道:“你原来练功没这么积极呀!”

    阿樱急急道:“师父,你又来了。”

    淳于宾道:“好,走,师父今天教你一套新玩艺儿。”

    阿樱喜道:“真的?”高高兴兴跟师父出帐去了。

    我道:“宋亮,来,坐。”

    宋亮道:“飞帅,半个时辰前,主公调动了三路人马。因为动用了我们领军营的虎豹骑,所以特令末将来向飞帅通传一声。”

    刚说了这句,床上蹦起一个人,把宋亮吓了一大跳。

    “什么,有仗打,怎么没叫我?”

    原来是贪睡的赵玉。

    我心道:“果然是曹操要反击了。”没好气瞪他一眼:“叫你起来吃饭,怎么都叫不醒。一听说打仗,耳朵比兔子还灵。饿不饿?”

    赵玉嘿嘿一笑:“不饿!喂,宋大哥,快说,怎么回事?”

    我道:“小满我看到了。他去哪里?干什么去了?”

    宋亮道:“曹仁将军和夏侯渊将军各引一千步兵,分别去防守阳翟、鸡洛山一线。”

    我微微一凛。阳翟在许都西北,鸡洛山则在官渡以西,这条路是我军通往长安的生命线。我军本来粮草就比较困难,全仗关中钟繇、卫凯竭尽全力,源源应。如果被袁军卡住,关中的辎重粮草运不上来,我军将不战自溃。

    “你是说,袁绍已经派兵向这一线攻击了?”

    “是,飞帅。据刚刚得到的消息,袁军韩荀一部约八千人已从射犬南下,直逼密、郑两地,意图很明显,就是要威胁阳翟,切断我军的粮草应。”

    我挺身站起,道:“好狠毒!袁军中竟然有这种高明人物。”

    宋亮道:“据说是袁绍的监军沮授的主意。本来他因多次强谏,已失去袁绍的信任,权力被削弱了许多。但这次因为刘备极力称许,袁绍才勉强答应了他的建议。”

    我了起来,这位沮授是袁军中除田丰外的第一号谋士。到他和田丰的凄惨结局,心中忽然感慨:“如此才士,只为看错了主子,空有定国安邦的良谋,却不得好死。”知道历史是不轻易变更的,他此计虽毒,也没什么大用,慢慢又坐了下来。

    宋亮见我神色忽然镇静,心:“飞帅就是飞帅!”道:“典满一军五百人,则是去……”

    我摆摆手,道:“不用说了,是不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反而去截袁军的粮草了?”

    宋亮大惊:“飞帅如何得知?”

    我看着他,淡淡道:“丞相用兵如神,岂不到这些?”

    宋亮低下头,道:“飞帅料事,亦神奇之至。宋亮衷心叹服。”

    我心:“要截袁绍的粮草,最狠的就是去乌巢,别的都伤不了袁家的筋骨。但现在还不能跟你们说这个。”道:“别拍马屁了。小满到哪儿去截袁军粮草?”

    宋亮道:“护军营都尉史涣抓获敌方细作,问知袁军近日由大将蒋义渠押运粮草,即将解到军前。所以主公急命徐晃、史涣二将先引一千军前去截击,典骑尉率五百虎豹骑随后接应。”

    赵玉本来心急火燎,听到这儿,忽然泄了气:“典哥哥去跟着别人屁股啊?”

    我皱皱眉:“说话别那么难听。”

    赵玉翻翻小眼,嘀咕道:“我以前说话不就这样吗?飞叔怎么搞的,这儿老挑我毛病。”从床上跳下来,向帐外走去。

    我道:“你干什么去?”

    赵玉回过头,做个鬼脸,笑道:“飞叔,我饿死了,得去找点吃的。”

    我道:“在这儿不能吃吗?”

    赵玉道:“飞叔现在心情不好,玉儿躲远点。”

    跑了。

    我一愣。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看他不顺眼,也许是虎豹骑被轻视,心里窝火的缘故,看看宋亮,道:“那么这次功劳是步兵的了。”

    宋亮心领神,他也有些不乐:“是啊!”转过身,犹豫一下,又转头道:“自从飞帅负伤,领军营在主公心目中的地位便弱了许多。请飞帅好生调养,早日再回来统领我们。”

    我点点头,心中微动。宋亮年龄比我大,一向稳重精干,出言谨慎,还从来没跟我说过这种心里话。

    “我知道了。”

序章、长沙使者

    东汉建安五年八月一日酉时许(下午五点),长沙城头。

    长沙太守张羡放下手中弓箭,从城垛中看着城下浩浩退去的刘表大军,冷冷笑了一声,转头对桓阶道:“伯绪,你料得很对。蔡瑁此人虽有将名,可惜名不如实,刘表任用此等人为大将统兵,焉能不败?”

    身后的长沙郡功曹、张羡的头号谋士桓阶桓伯绪微微皱起眉,没有回答。确实,蔡瑁乃一庸才,统帅五万大军兵临城下已有两个月,不下五十次的猛烈攻击,不但未能损及长沙分毫,反而使得长沙军民抗击的信心越来越足。如果不是料到无人敢于出城与聘一战,他早已建议杀出城去,一举将士气不振的蔡瑁军队击溃,彻底改变两方攻守的态势。但现在,他一点都不敢乐观。沉思片刻,他决定加重语气,以令太守从盲目乐观中清醒过来:“明公,我方现在抵御蔡瑁的江陵军,虽然绰绰有余。但江夏的黄祖军随时可能赶来增援。而我方盟友,桂阳的赵太守畏敌如虎,优柔寡断;零陵的刘度公新近接管郡务,威信未立,亦是自顾不暇;而武陵的金旋又首鼠两端,坐山观斗。此三家皆不可靠。万一黄祖援军赶到,我军势恐危矣!”

    张羡一怔,心:“我军连续大败蔡军的进攻,士气日益高涨,为何伯绪却仍然如此忧心重重?”两个月来他忙于布置守御的各种方略,不但一直未曾与这位智囊人物仔细交换看法,甚至没有认真考虑过他的意见,此刻听他忧虑之情溢于言表,不由心中一动:“难道……”向城下扫视一眼,见蔡军确实已全部退走,这才下令苦战多时的军士全部下城休息,换上一班生力军,准备应付蔡瑁的夜间进攻。然后他摘下头盔,和桓阶一起缓步往城下走去。一边走,他一边慢慢斟酌着,等下了城墙,忽然停下脚,问道:“伯绪,你说黄祖军真的比蔡瑁军还凶悍?”

    桓阶道:“是啊,我早跟明公您过,黄祖本人虽不足畏,但他手下苏飞、王威、甘宁等,皆是一时豪杰。尤其是那甘宁甘兴霸,更是一位不可多得的猛将,而且他手下多是原庐江帮、汉水帮的悍卒,功夫了得,十分善战。万一他来到城下,与那聘合力攻城,恐怕……”

    张羡打断他话,道:“甘宁比聘如何?”

    桓阶知道太守还是不很相信自己的话,心:“我是实话实说,这回再跟你说得详细点。如果你再不信,那我也没办法。”道:“甘宁昔日乃长江大盗,初附庐江帮,很得帮众拥戴,但因梅、陈、雷三老嫉妒他武功声望,不久他被迫挟数船破帮而出,自成一家,庐江帮中从者甚多。他在长江上纵横驰骋三年,以铜铃为号,制川锦为帆,时人皆称其为‘锦帆贼’,任你英雄好汉,听到他铜铃声响,也都得退避三舍,不敢争执。后来汉水帮的副帮主苏飞被黄祖拉拢,做了江夏的护城督。苏飞与甘宁有旧,极力相劝,甘宁其时也厌倦亡命生涯,要改行从善,就借机率众投了黄祖。此人豪侠仗义,有有武,在军中的号召力非同寻常,他入江夏四年来,郡中士民安堵,盗匪全无,皆其镇抚之功也!我之愚见,此人犹胜聘一筹。”

    张羡点点头,聘的武功他是见过的。五月底两军初次接战,长沙郡两位最强的统兵长史韩玄、萧丘先后败在他手上,萧丘更被他数招间便挑于马下,令己方军心大震,几乎溃散。若非桓阶率千余宗族子弟拼命抵抗,奋力挡住蔡瑁军的冲击,仅此一战,长沙城便将陷落。不到,竟然还有比他更厉害的。唉,刘表手下,人才何其多也!

    又沉默一儿,张羡道:“依君之见,该当如何?”

    桓阶知道张羡开始重视自己的话了,道:“依我看,其他三郡虽与我结盟抗刘,但却与我们并非一心,难以指望。唯今之计,只有速速向许昌遣使告急,请求曹丞相增援,方为上策。”

    张羡道:“可是曹公正在官渡与袁军大战,他兵力远不及袁氏,还未知能否取胜,又岂有余暇南顾我等?而长沙离许昌千里之遥,中间又被刘表势力隔阻,就算曹公派人来援,远水又怎能解得了近渴呢?”

    桓阶了,已有说词,微微一笑,道:“明公只知其一。我听说凡举事而不本于正义的,未有不失败的。故齐桓公率诸侯而尊周,晋公逐叔带以纳王。今袁氏丧心病狂,与朝廷为抗,而刘表居然响应之,实是取祸之道也。曹公虽弱,仗义而起,救朝廷之危,奉王命而讨有罪,孰敢不服?故我料袁绍必败。袁绍一败,曹公自然势强,那时旌麾所指,无所抗耳!我们并不一定要曹公出兵救援,只要获得朝廷敕令,则府君之抗刘表则名正,名正则言顺,言顺则心齐,那时零陵、桂阳、武陵三郡,自然倾力来援。明公举四郡保三江以待曹公南来,而为之内应,不亦可乎?”

    张羡大悟:“伯绪之言,确是至。桂阳等三郡之所以犹疑,只为久从刘表,淫威之下尚自心惧。我若得朝廷意旨,何惧赵范、刘度、金旋三人不来?”

    桓阶道:“正是如此。刘表表面,一向对朝廷恭敬。他若知明公已获朝廷支持,必然有三分顾虑。那时我们便可暂时与他言和,以守为攻,等候时机。”

    张羡下定决心:“好,就这么办。”令左右去请长史韩玄,速至郡守府中议事。自己和桓阶直接返回太守府。

    不一刻韩玄奉令来到。他约有五十岁上下,个子很高,面目瘦削,唇薄如刀。见礼已毕,盘膝坐倒,道:“未知太守召属下来,有何事吩咐?”

    张羡先慰问几句,问了几句城防情况。韩玄负责东、西、南三门的守备,当下将近日情况简要做了汇报,道:“敌人现在虽然把长沙城围住,但他们的重兵,主要攻击的是城墙较矮的西门。不过因为主将蔡勋贪生怕死,每次只敢站在一箭之地外督战,士卒不肯尽死力,所以西门虽然墙薄城矮,暂时也可无忧。其他东、南二门因为有天然小河从城前绕过,攻击比较困难,所以这两方面的张允、蔡中二将也没什么特别的办法,只是配合蔡勋,虚张声势而已。”

    张羡点点头,道:“这都全仗长史用心。”

    韩玄脸现惭色,道:“属下疏于武艺,不能为太守斩将立功,震慑强敌,实在有负太守殷望。”

    张羡知道他对两月前败在聘枪下之事一直耿耿于怀,难以自宥,便道:“此非长史之过,长史何必过于自责?”

    桓阶心:“时间紧迫,老说这些过去的事有什么用啊?”他原来不是很瞧得起韩玄,认为他论没有计谋,讲武废物一个,脾气还不小,性子还很傲,除了太守之外,对谁都板着个瘦脸,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不过现在大家共坐一条破船,正是齐心协力、同舟共济的时候,就不能多挑剔了。韩玄毕竟还是有胆子,敢和刘表军拼命干,仅此一点,就比郡中大多数官吏强胜百倍。当下插口道:“明公,还是把我们的法先告诉韩大人吧?”

    张羡道:“不错。韩大人,我和伯绪是这么的。”就把二人在城墙底下商量的办法告诉了韩玄。

    韩玄听完,皱起双眉,抿紧嘴唇,低下头去。

    桓阶道:“韩大人,莫非你不甚赞成?”

    韩玄抬头,道:“哦,桓大人,非是韩玄不赞成,只是有件事,不知二位大人过没有?”

    张、桓二人互视一眼,道:“何事?”

    韩玄瘦瘦的陀螺脸上忽然一红,停顿了一儿,道:“我韩玄只知道为太守和长沙百姓尽忠,国家大事,一概不明。太守和桓大人商量之事,属下自然无由置啄,但……”脸上又是一红。

    桓阶有点急了:“韩大人为何吞吞吐吐?到底什么事为难啊?”心:“就你这样还领兵为将。真要到两军决战之时,战场之上岂容你这么但是然而?你非累死三军不可。”

    韩玄看看张羡,咬咬牙,道:“太守亦知,我军虽然士气高涨,毫不畏敌。但我军勇士,实在没有一人是那聘十合之敌。聘军扼住了南下长沙的三条要路,北上求援,势必非从聘营中穿过,到时,我怕那派遣之人,是有去无回啊!”

    张羡不以为然道:“我们是派人出去求救,并非去和聘拼命。我已看过蔡、二将营寨,所占范围甚宽,并无多少纵深,只要出其不意,飞骑而入,当可速战速决,一鼓冲出,不一定遇上聘的。”

    韩玄看看张羡和桓阶的脸色,知道说什么都没用了,便道:“既然太守决心已下,属下遵令。这就到军中招募勇士,以备太守使用。”起身施礼,转身而去。

    这就是他的好处,不管心里服不服,以长官意志为准,坚决服从。桓阶心里也不由赞了一声,暗道:“韩玄是武将,久在军中,他所担心的,也许真有些道。嗯,可是若只为聘一人便畏缩不去,那更是死路一条啊!”正自犹豫,张羡已道:“伯绪,你看让他们什么时候启程赴京?”

    桓阶道:“可是,韩大人所言……”

    张羡道:“伯绪,你不用再多虑了。我意已决,这件事关系到我长沙郡的安危存亡,纵是损折一些人手,也必须进行。”

    桓阶被太守坚定的信心感染,道:“是,那么让我,怎么样才能多些把握。”侧头默默了,忽然起个人来:“明公,我到一个人,此人若肯相助,北去之事无忧。”

    张羡道:“何人?”

    桓阶看他一眼,笑道:“去年岁末,我曾和明公去拜此人,您可还记得?”

    张羡愣了一下,道:“你说的莫非是那杀人在逃的白衣狂客徐庶?”

    桓阶见他面上现出不快之色,是还记恨当日徐庶的态度,便只道:“正是徐元直。”

    张羡摆摆手,道:“休要他,就算他愿意出手,我也不求他。何况,我看他只是一迂狂之士,并无什么真实本领,恐怕也帮不了我们什么。”

    桓阶熟悉太守脾气,只是微笑,并不说话。

    过了半晌,张羡哼了一声,道:“非要请他吗?”

    桓阶道:“此人剑法超群,而且义气过人,要闯聘之营,非此人不行。其实不用太守亲自去请他,我去就行了。”

    张羡道:“唔,那么好吧,明日就请伯绪辛苦一趟吧。”

    桓阶爬起来,道:“现在我就去,夜长恐怕生变。”

    戍时(晚上九点)。南街。

    今夜的月亮虽亮,但现在不知道照到什么地方去了,南街上几乎一片漆黑。路上没有人,只听到长街两旁的几棵歪脖老树的枝叶被凉风吹得哗啦啦直响,透着一股森然之意。

    徐庶就住在南街的一条小巷里。

    桓阶站在街口,瞧瞧天上繁密的星斗,便往里走。

    身后两名属吏忙拉住他,道:“大人小心,战乱时刻,谨防贼盗惊吓。”

    桓阶一甩袖:“胡言乱语,此处哪里有什么贼盗?”大步前行,属吏急急跟在后面。

    走到一半,桓阶停下脚,道:“一隔年余,天又这么黑,别走错了路。还是先找个人问问道。”四处张望几眼,前方隐隐绰绰一个跳着担子的人正迎面走过来,老远就闻到一股大粪的臭味。

    桓阶急忙伸出左袖,捂住口鼻,右手向身后的属吏招了招。

    “去问问他徐先生的住处。”

    属吏知道桓大人素来最是爱洁,一人忙抢上去,挡在大人身前,拦住臭气的进逼。一人跑步冲过去,叫道:“那担粪的慢走!”

    那人吃了一惊,担子一晃,站了下来:“喂,大哥,我这是浇园的,没什么值钱的。”听声音非常苍老,是个老头。

    那属吏气道:“我就是强盗,也不来抢你这粪水。”

    老头松了口气:“不是就好,麻烦大哥让让。”粪桶直荡过来。属吏急忙让路,却忘了问话。

    桓阶心:“真是蠢才,只知道拿国家俸禄,什么事都办不了。”一眼瞥去,身边这手下也是双手紧紧捂住脸眉,不肯稍张。摇摇头,只得松开一点袖子,道:“这位老人家,你知道徐庶先生住什么地方吗?”就这么一儿,臭气熏天,急忙向道边退后几步,又捂上鼻子。

    他声音嗡声嗡气,那老头也没听清楚,啊了几声,道:“我儿子在后面,你问他吧。”从二人身边闪了过去。

    这时月光渐起,一缕月光折射下来,映出他满头的白发。确实是个老头。

    桓阶心急,到:“老头子更熟悉情况,徐庶不喜欢跟年轻人交往,他儿子只怕不一定知道这人。”正要再问,那老头行走甚快,这一儿已走出老远。只听远处有人在喊:“爹,爹,您慢点,您慢点。”一个人向这边跑过来。

    前面那属吏没截住担粪老头,心里很烦,见这人空着双手,顿时来劲儿,大喊一声:“慢着。”

    那人脚步不停,道:“抢我的?没听过我快手阿叙的名字吗?”

    那属吏啊的一声,立刻跳到一边:“听过听过,请过请过。”

    桓阶这气:“怎么,难道你真是强盗不成?”顺手推开挡住自己的那个属吏,迎上去,道:“阿叙大哥,有礼有礼!”

    那人道:“咳,你拦我干吗?”不过对方这么有礼貌,又不好意思发作,只好停下来。

    借着月光,桓阶看清楚了,对面是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眉短目细,鼻小口微,五官十分奇怪。心:“这小伙怎么这么难看啊?别的都小没什么,这嘴怎么跟女人的樱桃小口似的?”再一,他别处都小,要嘴再大点,这么黑天出来,自己非吓晕过去不可。

    小伙子道:“什么事啊,快说,我能帮忙的话明天一定帮你。”

    桓阶一听,是个热心肠的少年,顿生好感,道:“为什么非要明天才能帮忙呢?”

    小伙子道:“你没看我正追老爹吗?”

    桓阶心:“对,帮忙的话,什么也比不上帮老爹的忙重要。倒是不能耽误人家。”忙道:“愚下只打听徐庶先生的住处,不知小哥可知道?”

    那小伙子本来心急如焚,站着两脚不停动着,好像随时都蹿出去。听到徐庶两个字,忽然静下来,道:“找我徐大哥?你早说啊!走,我带你去。”转身便走。

    桓阶喜出望外,向那俩手下挥挥手,急忙跟着,道:“那令尊……”

    小伙子道:“哈哈,没事,他见我没追上去,自然知道我有事情,他自己回去的。”看看三人:“你们是徐大哥的朋友吗?”

    桓阶道:“嗯……不错,也算是吧。请问小哥高姓大名?”

    小伙子道:“我叫黄叙,这一块儿大家都叫我快手阿叙。”

    刚才被黄叙吓倒的那属吏低声对桓阶道:“大人,这小伙子是这地方的一霸,附近的闲汉们都对他俯首贴耳,十分畏惧。”

    桓阶哦了一声,这才起这属吏正是管这一片治安的。

    那小伙子忽然咦了一声,道:“你……你不是尚城尉吗?”原来他认出这属吏的声音。

    尚城尉哼了一声,道:“这是我们太守府的桓功曹桓大人,你来见见吧。”

    桓阶忙道:“此处不是讲话之所,我有急事,等见到徐先生再见礼吧。”心:“什么时候了,还摆个臭架子。”

    那快手阿叙哈哈一笑:“就算张太守亲至,我阿叙也不过一揖而已。如不是徐大哥知道你们来,我才懒得带你们去呢!”

    二属吏怒道:“黄叙,你好大胆!”

    桓阶实在忍不住了,沉声道:“杨城尉,尚城尉,你们暂时留在这里,不用随我去了。”

    杨、尚二吏一怔,收住脚步。桓阶紧赶几步,道:“阿叙小哥,我们快走。”

    阿叙笑道:“徐大哥说得不错,个长沙郡,就桓大人还可以算个人物。哈哈!”一抱拳:“请。”

    徐庶住在南街最南端的鼓楼巷里,宅后不远就是城南最大的一个鼓楼,叫作百首楼,据说可以装下一百个人。

    徐庶当黄叙敲门之前,便已打开门,掌着一盏小灯走出来,低声道:“阿叙,你的声音也太大了,小心惊动老太太。”

    黄叙立即住口,悄悄道:“我忘了!徐大哥,伯母睡了吗?”

    徐庶皱皱眉:“这几日蔡瑁军连续夜攻,搅得她老人家心神不宁,经常睡不安稳。哦,这位是……桓先生?”发现站在黄叙身后的桓阶。

    桓阶上前道:“徐先生,冒昧打扰,心实不安。”借着灯光月光打量一眼徐庶,暗:“怎么上次没发现,这位徐庶竟然是如此英俊的一个美男子。”去年正月,徐庶带着老母从颖川逃至长沙,虽然风度堂堂,英气勃勃,但却非常之瘦,脸上没几片肉。不到隐居一年多,养得白白胖胖。

    徐庶淡淡一笑:“桓先生,你之来意,我已料到七分。我母子受张太守和先生收留之恩,早图报答,即使你不来,过几天我也去找你。”向黄叙道:“阿叙,接着灯。”把灯交给黄叙,道:“我们到那鼓楼里去聊吧。鼓楼打更的沈伯是我的朋友。”

    桓阶知道他不愿在家谈这种事,点点头:“客随主便,就依徐先生。”心:“此人竟然料到我来找他,看来他对长沙眼下形势也是清清楚楚,已知长沙情势危急。嗯,果然不凡,待儿倒要好好试他一试。”去年他之所以肯力主劝服张羡收留这个中原多处郡县通缉悬赏捉拿的杀人犯,只是见他武艺出众,为人仗义,又怜惜他一片孝心,感到很合脾意,觉得以后自己或自己的家族也许有用他之处。却不今日再,首先感受到的却是他不俗的智力。

    黄叙当下在前引路,不多时来到百首楼,守更的沈老头坐在阶前看星星,见几人过来,也不言语,只看看徐庶。徐庶指指二楼,老头便不再。

    这座鼓楼不但高,而且很大,二层楼上共有七八间房舍,黄叙推开其中一间,几人进去,桓阶不禁道:“这么宽敞?看来这鼓楼不止能装百人。”

    徐庶找地方坐下,把几上蜡烛燃起,道:“是啊,足够五百人藏身其中了。来,桓先生请坐。”

    桓阶在他对面坐下,看对方一眼,开门见山道:“徐先生何以知道桓阶必来?”

    徐庶看看黄叙,道:“阿叙,你先回去吧?”

    黄叙在旁边坐下,道:“徐大哥,我听听不行吗?”

    桓阶道:“我看无妨。”心:“虽然事关机密,但这人似乎身怀不弱武功,也许可以出力。”他素以知人著称,在他们这个里,有所谓天下八绝之号。他和荆州的蒯越、襄阳的司马徽以及吴郡的顾雍四人齐名,人称南四绝。北方则是颖川荀彧、关西贾诩、汝南许劭、冀州沮授四人并称。有见识的士人们都公认这八位看人的眼光大有独到之处。

    徐庶微一皱眉:“这样,阿叙,我和桓大人谈的事关长沙大局,你到门外守住,别让闲人靠近。”

    黄叙得到如此重任,心里高兴,立刻又站起来,道:“徐大哥放心,我这就去。”转身急步出去,又把门带上。

    徐庶见桓阶面带不解,道:“阿叙年纪尚小,武功未熟,即使上阵,也帮不上什么大忙。”

    桓阶大为震惊:“徐先生,除了许都的曹丞相,我桓阶生平从不服人,可我真是服了徐先生。”徐庶既然连他借用黄叙的武功之心都看了出来,其它就更没有什么能瞒过他的了。

    徐庶摇摇头,道:“桓大人过誉了!我本来预计你过几天才来找我,不到你今夜就来了。”

    桓阶道:“元直兄……嗯,你不在意我这样称呼你吧?”

    徐庶道:“我比桓大人小,大人应该称我为弟才是。”他在意的是这个。

    桓阶一怔,心:“此人洒脱,更胜去年。”笑道:“那你叫我大人,岂非更不对了?”

    徐庶了,也笑了:“也罢,你我不妨以字互称。”

    桓阶点头:“既然如此,我就不跟元直你客气。我此次前来,的确请你出手相助。”

    徐庶慨然道:“徐庶母子之命,皆为伯绪所救。伯绪但有所命,我决不推辞。”

    桓阶道:“好,我先请教元直,现在长沙形势如何?”

    徐庶看他一眼:“长沙富裕,储备充足,半年之内当可无忧。刘表为人犹豫,胸无大志,擅长以羁绊之策控制属下,不喜多动刀兵。但长沙乃刘表后背之中心,过于重要。长沙不宁,江陵、武陵、桂阳、零陵等郡皆不得安稳,甚若张太守更联江东孙权以张己势,则刘表纵拥荆襄八郡以自保,也已不能。所以他不能放过长沙,必欲陷之而安心。而张君背叛刘景升,名实不正,城中又别无良将,难敌聘,无有根本退敌之计。我看等江夏黄祖援军一到,长沙终将土崩瓦解。”

    桓阶连连点头:“是啊,元直解析十分透彻,我也知道,单凭长沙一郡之力,实难与刘表大军长期抗衡。依元直所见,可有良策救此孤城?”

    徐庶沉吟一下,心:“我虽有计,但需得从你口中说出方可无碍。”道:“我看附近三郡之长都是无用之辈,不能指望;江东孙氏虽然垂涎荆襄已久,但孙权刚刚稳定住江东六郡形势,此刻还正在为庐江太守李术欲反之事烦心,暂时也无暇顾及;蜀中刘璋,目光浅薄,更断不为长沙而与刘表结怨。所以,长沙别无后援。”

    这番分析更是透彻,直刺桓阶腑脏。桓阶一阵心悸,不自觉轻叹一声:“元直真非池中之物,我桓阶以前有眼无珠,实在惭愧!”丧气一儿,道:“难道长沙就无救了吗?”

    徐庶道:“不然!”

    桓阶精神一振:“元直有何良法?”

    徐庶笑道:“我虽无法,你却有法。”

    桓阶道:“何出此言?”

    徐庶道:“你来找我,不过是借用小弟之剑。若无良谋,怎便来?”

    桓阶心里感到有点尴尬,到:“我确实不够坦直,难怪他要讥刺我。”此次刚见面,他已知对方智慧之高,并不在自己之下,所以就没有直截了当把自己的法坦诚相告,一直不停发问,希望从他那里多得些有益的建议。现在连这一点也被对方瞧了出来,再欺瞒下去就出问题了,于是立刻道:“我有一策,不知可行否?”将自己和张羡商量的计划说了。

    徐庶心中暗喜:“不出我之所料。”道:“你我充任这赴许使者?”

    桓阶脸上微红:“确有此意。”

    徐庶大笑一声:“伯绪如此看重小弟,小弟岂能令你失望?”

    桓阶听他答应得爽快,反而有点怀疑:“元直,你该知道,聘卡住长沙北上要道,难以通过?”原来他徐庶不过一义气匹夫,不难说服。现在既知他智力超群,就不能不多了。

    徐庶道:“聘一介武夫,胜之何难?”

    桓阶皱起眉头,心:“你剑法虽然好,但恐怕也难是聘之敌。话说回来,如果你能赢聘,何不现在就上阵与他交手,又何必那么老远跑到许都去?”

    徐庶等了一儿,见他仍然不说话,心中到:“此人虽号称天下八绝,智力却也有限。”起前日母亲之言,信心更足,正要再点他一二,忽然听到外面一阵声响,急忙住口。

    只听有人道:“你守在外面,却说里面没人,骗谁去?”声音清稚,却有一股故作老成的味道。

    另一人道:“小丫头这么晚到这儿来干什么?”乃是黄叙的声音。

    那女孩恼道:“你这小鼻子小眼的丑小子,胡说什么?”

    黄叙也恼了:“我是丑,就是不让你进去,怎么样?看你还拿着两只削胭脂的小刀,这就能唬人吗?”

    就听“当”地一声脆响。徐庶听出是兵器的撞击声,心:“阿叙没带武器,别吃亏。”站起身出去看看。桓阶却忽然笑了起来:“没事,阿袖不伤人的。”

    徐庶道:“阿袖?”见他镇定的样子,心:“原来你早准备好人接应你了。”喊道:“阿叙,请她进来。”

    黄叙应了一声:“是,徐大哥。”似乎让开了道。

    桓阶看出徐庶的疑虑,笑道:“是我的女儿,从小宠坏了。”刚说到这儿,一个人撞了进来,劈口道:“爹爹,你又在说女儿坏话?”身后跟着一人,却是黄叙。

    徐庶定眼看去,只见这女孩不得了,身披软甲,手双刀,背上还背着一把二尺多长的匕首,个头虽矮小,面庞虽娇嫩,但一对黑宝石般的眼睛晶莹闪亮,浑身上下透着勃勃的英风飒爽之气。

    那女孩先看看桓阶,接着就盯着徐庶看,上看下看左看右看,直到看得徐庶心里有点发毛,才道:“嗯,爹爹请的高人,就是阁下吗?”

    桓阶挺身斥道:“阿袖不得无礼,快见过徐叔叔。”

    女孩插起双刀,又打量徐庶几眼,道:“也没多大呀!”

    徐庶愣了一下。黄叙道:“肯定比你大多了。”

    女孩转头问他:“你叫他什么?”

    黄叙道:“我叫他徐大哥。”

    女孩道:“嗨,你这小子叫他大哥,我凭什么叫他叔叔?”

    桓阶脸一沉,道:“阿袖,胡闹够了没有?”

    女孩道:“爹爹,女儿不是胡闹。只是女儿要和他们一起上许都去,路上的称呼先得好。”

    余下三人都是一怔。黄叙还不明白怎么回事,桓阶和徐庶却心中暗暗都吃了一惊,桓阶道:“阿袖,这件事你听谁说的?”

    徐庶正自疑惑,桓阶怎么让这么小的姑娘去冒这个险?听桓阶一说话,顿时明白:“这小丫头是自告奋勇,毛遂自荐。”便不多言,饶有兴趣地看着这父女俩的对答。

    阿袖道:“女儿自有法子知道,却不劳爹爹多问。我不告诉你,让你惩罚别人。我桓家在长沙一直承蒙士老乡亲们照顾,现在形势吃紧,女儿自幼习练武,颇通兵法,正是为长沙父老兄弟出力报效的时候。”

    桓阶脸一沉:“你才多大年纪,就敢在此胡言乱语?还不给我滚回去跟你二哥训练家仆去?”

    阿袖脸向旁边一迈:“不,就不。”

    桓阶看看徐、黄二人,觉得有点挂不住。桓氏在长沙是第一大家族,宗族子弟家人亲戚朋友超过三千人。他身为桓家族长,平时身份俨如一县之长,一军之首,几乎言出必行,令出必践。现在当着徐庶、黄叙这两个外人的面,自己最宠爱的小女儿却顶得自己没法下台,这可太丢脸了。

    徐庶知道自己现在不该说话。桓阶的智力很高,双方心里什么,大家都可以猜到,不说话让桓阶自己教训女儿,把她赶走,恢复一点体面尊严,其实是最好的办法。但他却忍不住说道:“伯绪,令爱正气凛然,人小志高,兄不必苛责于她。”

    桓阶一愣,脸色又是一变,了,忽然笑道:“既是元直说话,我自然不敢不依。阿袖,谢过你徐叔叔,回去吧。”

    阿袖一翻眼:“我干嘛谢他?你不还是要赶我回去?”

    桓阶真生气了,大声道:“阿袖,回去!”说到最后两个字,脸庞已板得如同冻硬的大冰块,毫无生气。

    阿袖没动,但她身边的阿叙目光锐利,看出她被父亲声色俱厉的话语吓住了。她那宝石般的双眼慢慢沁出光洁的泪珠。但她仍然别着头。

    阿叙伸出细细的舌头,舔舔小小的上下嘴唇,不知怎的,他很喜欢这个倔强蛮横的小丫头,抬头向徐庶看看,意思请他再讲讲情。

    徐庶皱皱眉,心:“我已经说过一次了,再说又有什么用?反而伤了双方交往最基本的感情。这是别人的家事啊!”但见阿叙不断歪嘴眨眼,很是焦急的样子,心里一则好笑,二则奇怪:“他怎么这么上劲儿?”阿叙平日傲气十足,仿佛对女人不屑一顾,其实徐庶清楚,他是因为面丑,心非常自卑,所以故意装出一副酷样,不愿接近女孩子。了半天,忽然到:“这小姑娘为什么一定要跟我们一起去许都呢?”

    忽见桓阶迈上一步,徐庶顾不得多,立刻也跨上一步。他一步比桓阶大得多,顺势就将桓阶挡在后面,抢先问道:“阿袖姑娘,你为什么要去许昌?”心道:“你总得有个由吧?那样我也好帮你跟你爹论啊!”转念一:“我这在搞什么啊?别人父亲教训女儿,我闲着没事凑什么热闹啊?”暗暗苦笑一声,这可真有点莫名其妙。

    阿叙道:“是啊,阿袖姑娘,你是不是有什么办法,可以帮助桓大人和我徐大哥?”

    桓阶哼了一声。阿袖从小就聪明过人,他一直非常宠爱,从来没有如此疾言厉色地对她,今天实在是被逼得没办法了。听二人这么一说,借机就下台,心:“袖儿虽幼,才干却比她三个哥哥强胜百倍,难道真出什么好办法了?”

    阿袖呡呡唇,憋着不说话。

    这时候,忽听远处有人道:“哈哈,阿袖妹妹,你不说要带我去许都玩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声如闷鼓,嗡嗡作响。

    徐、黄一齐惊道:“谁?”这人中气十足,内功很是不弱,二人心中都:“好像比我还要强些。”

    桓阶没练过武功,但他却非常识货,听这说话之人声音震耳,又见到徐庶黄叙的神情,知道来人非是等闲,心:“袖儿在外面结交了高人了?”立刻变了脸,微笑温言道:“袖儿,还不让你朋友进来说话?”

    阿袖斜了桓阶一眼,虽然看破他用意,但也心知老爹做到这程度已经很不错了,而她也的确是把这人介绍给父亲,以达到自己一起进京的目的,便丢弃委屈的小脸,收掉含冤的眼泪,道:“那是女儿认的哥哥,他叫冯喜,是武陵帮某溪的散人。”

    “武陵帮?”徐庶和桓阶一起叫了起来,俩人互看一眼,心中都已有了数。阿袖这孩子确实不是胡闹,而是果然有惊人的妙计。

    桓阶恍然大悟:“元直,莫非你……”

    徐庶哈哈而笑,掩饰住内心的震惊,道:“不错,正是武陵帮。”

    武陵帮是盘踞在武陵、长沙一带最大的一个帮派,他们的帮主是一个神秘的人物,只有个名称叫做“黑帮主”,但帮中大部分弟子没见过他,外人更是等闲难得与他相。

    现在武陵帮最高领导干部主要有两个,一个是五溪蛮大头领沙摩柯,他在两年前开始和黑帮主合作,兼任武陵帮的副帮主。原来武陵帮无声无息,在江南只是个小小帮派,自他入帮以后,武陵帮威名大振,成为南方三帮中的第一势力;另一个是颖川人司马芝,为人颇富心机。这一一武负责个帮派内部外部的各种运作。

    在这两大首领之下,还有五个重要干部,分别处于五大堂中,也就是五堂堂主。这五堂是酉水鸡笼堂、辰水竹枝堂、潕水冬冬堂、巫水庆鼓堂、武水跳鼓堂。各堂堂主实际就是武溪蛮各溪的溪主。他们原来都只听命于沙摩柯,自随沙摩柯一起加入武陵帮之后,才经黒帮主授意,由司马芝设立五堂,将他们妥善安置。

    徐庶目光闪闪,道:“阿袖姑娘,你这位朋友他是那一溪的?”

    阿袖看看他,没好气道:“五溪蛮同气连枝,你管他是那一溪的。”

    徐庶微微一笑:“这么说他是总堂沙族的散人。冯喜?嗯,我知道了。好,如此我就更放心了。”

    阿袖愣了愣:“你倒猜。”向外道:“喜子哥,进来见见我爹吧?”

    那粗嗓子道:“不用吧,阿袖妹妹,我们什么时候走啊?”

    徐庶微笑一下,看看桓阶:“我看不如今夜就走。”

    桓阶道:“不错,兵贵神速。”了:“元直,令堂……”

    徐庶道:“家母不用担心,她早有思准备。倒是你们那边怎么样了?”

    桓阶道:“我立刻去,最多半个时辰。”心:“韩玄虽然优柔寡断,但执行命令倒没误过事,应该已经准备好了。”

    徐庶道:“那好,我们分头而行。我和阿袖姑娘、冯兄……”看一眼黄叙,了一:“阿叙你回去吧。”

    黄叙道:“不,我跟大哥你去,老爹他不反对的。”

    徐庶摇摇头,阿袖听他已将自己划入行动人行列,十分欢喜,插口道:“这位大哥武功很不错啊,让他也去帮帮忙吧。”

    桓阶早有此意,心:“阿袖性子倔强,这次看来是非去许昌不可了。那外面的冯喜听声音是个粗鲁人,徐庶又要全盘考虑个行动,保护阿袖的人手太弱。这黄叙看上去倒很精明,如果他能同去,阿袖就比较安全了。”顺势道:“是啊,元直。阿叙兄弟武艺出众,何不请他出手一助?”

    黄叙跃跃欲试,道:“徐大哥,你就让我也去吧。早听说许昌高人济济,我也去开开眼界。”

    徐庶无奈,道:“那好,你先回去跟你爹说一声,我们在南门合。”

    阿袖道:“为什么在南门合?去许昌应该走北门才对。”

    徐庶奇怪地盯她一眼,心:“你这么聪明的孩子,为什么问这么差劲的问题?”

    黄叙道:“是啊,阿袖姑娘说得对啊,该走北门。”

    阿袖拍手大笑:“哈哈,阿叙是个笨蛋。”瞅瞅徐庶:“你倒挺狡猾的。”

    黄叙脸上一红。徐庶心:“真是个刁钻的小丫头。”对黄叙道:“快回去准备。”

    黄叙答应了,向桓阶拱拱手,转身出去。

    桓阶道:“我也该去了。元直你不去和令堂禀明此事?”

    徐庶道:“伯绪只管去,我自有分寸。”

    桓阶点点头,看看女儿,对她嘱咐几句,阿袖却别过脸去,不来睬他。桓阶叹口气,到时间紧迫,只好罢了,抽身出去,找那两名城尉回返军营。

    徐庶慢慢坐下来,略略低下头,双目微阖,做半瞑状,再思考一遍自己早已定的计划。

    阿袖跪坐下来,好奇地看着他。过了一儿,忍耐不住了,道:“喂,你干什么?睡觉?”

    “时辰不早了,准备出发的东西吧?”

    “嘿,现在你睡得着?”

    “喂,你怎么不说话?”

    不管她怎么撩,徐庶还真就不睬她了。

    阿袖这火儿,从来没有人敢对她这样,三哥不去说他,大哥二哥平日一本正经,不拘言笑,但她说什么,他们那也得侧着耳朵用心听着。就算是爹爹,自己说上两句,也应一句。没到在这儿碰上这个白胖子,姑娘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良言善语,他居然敢一个字也不回。

    阿袖姑娘是懂礼貌的人,气归气,不肯使粗。

    她不使,她让别人使。

    “喜子哥快来,这里有人欺负你小妹子呢!”

    “啊?”那大嗓子叫了一声,砰地推开门,就闯了进来,“谁?谁敢欺负我阿袖妹妹?”

    阿袖一指徐庶:“就是他,喜子哥,快帮我打扁他。”

    那人身材壮健,一张黑脸,头发乱得像蓬草,听阿袖这么说,大怒道:“死鬼,你找死。”迈上几步,冲到徐庶身前,扬起拳来:“快睁眼,我要打你了。”

    徐庶不动声色,淡淡道:“冯喜,你们沙洞主和令兄安好吧?”

    那人一愣:“好,他们壮得跟武陵源的背水鸡,跑得快,跳得高,当然安好了。”说完起来:“你是谁?怎么认识我们沙洞主和我大哥?”

    阿袖抚掌叫道:“喜子哥,你这句话说得妙,跟谁的?”

    冯喜右手抓抓后脑的乱发,嘿嘿两声:“阿袖妹妹,你怎么一听就知道我跟别人的?”

    阿袖翻一翻眼:“我当然知道。快说,跟谁的?”

    冯喜道:“我们军师天挂在嘴上就这句:‘看看我们沙帮主,就跟武陵源的背水鸡,跑得快,跳得高。’我听时间长了,就记住了。”

    徐庶嗨地一声,道:“你们军师还有一句话常挂在嘴上,你知道是哪句吗?”

    冯喜道:“我当然知道。军师一没事就叹气,然后就说‘天下英雄,第一飞帅’。”

    徐庶一怔:“天下英雄,第一飞帅?不对,他不是常说:‘天下英雄,惟有关公’吗?”

    冯喜笑道:“那是老话,老得不能再老的了。”

    阿袖哼了一声:“现在的英雄,当然是飞帅了。白胖子你真是乡下土佬。”

    忽然起来:“我叫你扁他,你怎么不动手啊?”

    冯喜看看徐庶,犹豫道:“他知道军师的口头禅,说不定是军师的朋友,打了军师骂我的。”

    阿袖骂道:“你不打他,我先就骂你了。”

    徐庶冷冷道:“小丫头不懂事,他军师骂人,是砍了头再骂的。”

    阿袖吃了一惊,这么横?道:“我不管啦,你不打他,我不你了。”气鼓鼓转身出门。

    冯喜呲牙裂嘴半天,下定决心,道:“白胖子,你快起来,我要跟你打一架。”

    徐庶气得:“你也她叫我白胖子?”睁开眼,道:“你真是笨,她走开了你还打什么?”

    冯喜道:“可是我不打你她不我了啊!”

    徐庶道:“我和你们沙帮主、司马军师,还有你大哥冯千钧,都是好朋友。你敢对我无礼?”

    冯喜怀疑地看了他几眼,点点头:“看你神气,倒真是有点像。可阿袖妹妹要带我去许昌玩,我不回武陵帮了。你见了他们也没办法。”

    徐庶道:“许昌有什么好玩,你这么去?”

    冯喜道:“许昌好玩的多了,我都说不过来。最好玩的是飞帅也在许昌。我早去找他了,可我不认识路,幸好阿袖妹妹愿意带我去。”

    徐庶心:“这个飞帅居然有这么大魅力,成了这傻子最好玩的东西。”笑笑:“我认识路,也可以带你去呀!”

    冯喜道:“真的?”

    徐庶道:“我本来就要上许昌去。只要你不跟我打架,我就答应带你一起去。”

    这时,阿袖急急从外面冲进来,道:“别听他的。”恨恨瞪了徐庶一眼,道:“你这死胖子,这么狡猾。叫我爹管你叫叔叔,还骗他跟你走。”

    听她说话,徐庶心里特别烦:“我很胖吗?”道:“我姓徐,你要愿意,叫我徐庶,徐大哥也行。”

    阿袖心里一乐,道:“好,那我叫你……胖子哥。”

    冯喜笑道:“这名字好,我是喜子哥,你是胖子哥。”

    徐庶哭笑不得:“你该叫傻子哥。”

    阿袖鼓掌大笑:“好,真好名字。不过这名字不能给你,该给那个小嘴傻子。”

    徐庶直摇头,站起身道:“好了,我们到南门去等他们吧。”

    当夜三更,以徐庶为首,除了阿袖、冯喜、黄叙三人,还有韩玄特意从军中挑选出的十名勇士,由一名姓张的什长带队。一行共十四人,偷出南门,右转向西,沿护城河行进,向着茫茫武陵山区探去。

    这一天,是东汉建安五年八月一日。

一、夜袭乌巢(上)

    就在徐庶率众少年远赴许昌的同一天,在中原的官渡前线,一场好戏就要开演了。

    八月一日,晚。

    曹营领军营。

    天刚黑,刘大急匆匆窜了进来。

    阿樱早等得急不可耐,见他进来,忙道:“刘大,信可送到?”

    刘大脸上汗水直淌,张着嘴喘粗气。我道:“阿樱,让他先喝口水。”

    阿樱醒悟,急忙取了碗水。刘大骨嘟骨嘟一口气喝完,又连呼几口大气,才用力点头,道:“送……送到……了。”

    阿樱道:“那淳于将军怎么说?”

    刘大从怀里摸出一封信,递给她。阿樱伸手接过,抽出纸来一看,脸色顿变。

    旁边一直默默沉思的淳于宾忽然张开眼:“阿樱,怎么了?”

    阿樱脸色沮丧,把信递给他:“师父,师兄不肯。”

    淳于宾接过信,扫视一眼,勃然大怒:“好小子,翅膀硬了,连师父的话也不听了。”

    我莫名其妙,道:“怎么回事?”从他手里取过信看去,只见信上写着:“师父容禀,徒儿自幼受师父大恩,出道以来,谨守师父教诲,现已在军中掌握兵权。袁公实力雄厚,名声远播,门生故吏遍于天下,不久大事必成。徒儿攀龙附凤,日后自为开国元勋,那时必能将我淳于一门发扬光大,达成师父的毕生宏愿。请师父耐心等待数月,万勿听信他人佞言。”落款是“琼儿”。

    我心:“琼儿?啊,是袁军大将淳于琼,他是……他是淳于宾的徒弟?哦,那就是阿樱的师兄了。嘿,真不愧是你教出来的,口气跟你一模一样。原来阿樱是派刘大悄悄去袁营给他送信,劝他归降曹操。唉,你哪里知道,现在不是袁军袁将着投降曹操的问题,而是曹营中人要跟袁绍搭关系走门路呢!”明白阿樱是见我作战失败,怕我不开,所以动脑筋要她师父写信,希望助我立下战功。淳于宾呢,刚刚向我宣誓效忠,自然也有所表现。只是他们一个没有政治头脑,根本没看清形势;一个则有点当局者迷,盲目相信我是真命天子,以为别人都像他一样的法。

    “淳于先生,阿樱,这事不能急,慢慢来。刘大,你先下去吃饭休息去吧。”

    刘大道:“我……我……我……”憋红了脸,却说不出我怎么样。

    我看一眼脸色发青的淳于宾,起他不让我说话,光让我点头摇头的的事,便和声道:“慢慢说,别急。”

    刘大吭吭道:“我……我……看……看到……他……他……去换……换地盘!”

    我道:“换地盘?”心中忽然一动:“换什么地盘?”忙道:“什么地方?”

    刘大道:“在……在……在……”

    淳于宾本不高兴,见他老这么吞吞吐吐,不耐烦道:“到底是什么?”

    刘大一急,更说不出话了。

    阿樱道:“师父,您别着急。刘大,你只说他要去的地盘的名字就行了。”

    刘大道:“是……是……乌……乌……”

    我大叫一声:“是乌巢!是不是乌巢?”

    刘大眼里闪过惊喜之色,似乎对我能明白他的意思甚感高兴:“对……对对。”

    我顾不上阿樱和淳于宾惊讶的目光,也顾不上让刘大慢慢说了,急道:“你是说,淳于琼到乌巢去换防?”

    刘大连连点头。

    我这些日子一直在研究袁军的布防情况,也曾在地图上看到乌巢这两个非常熟悉的字眼,但我有了白马山的教训,所以一直忍着,没向任何人说起。现在我知道了,决定性的一刻就要到来。

    我大脑飞快地转了几转,分析道:“淳于琼是袁营主要大将之一,他为什么不在主营驻守,跑到东北四十里外的乌巢去干什么?无非几个原因,一是他受到怀疑,袁绍不再重用他了。但从他的信里可以看出,根本不是这问题。再就是乌巢非常重要。可是那里在袁军后方……嗯,是了,袁军的粮草!那里一定是袁军的主要囤粮之地。”

    三个声音同时响起来。刘大嗨地一声,拍手顿足,一副畅快淋漓的痛快模样。阿樱和淳于宾则被我的论断吓了一大跳,啊地惊呼一声。

    淳于宾木然半晌,才道:“飞帅见微知著,竟至如此。我淳于宾……”看了阿樱一眼,“阿樱,快去向你伯父报告这件事。”

    阿樱道:“师父,阿飞判断是对的么?”

    淳于宾叹口气,道:“傻孩子,你没看这人手舞足蹈的样子吗?”

    阿樱道:“刘大,是真的么?”

    刘大连连点头,双手都伸出大拇指。

    阿樱大喜,道:“真的?这可是个重要军情。阿飞,你快去禀报伯父。”

    我一愣:“你去就是了。”

    阿樱道:“我又不在军营里当差。再说,你去立这个功劳,不就可以把阿休、小玉、典满他们的过错给一笔勾掉了?”喜滋滋道:“虽然没劝降淳于师兄,但这个情报也足够了。”

    我暗暗感动,阿樱还是是向着我的。看看淳于宾,到:“淳于琼是你的徒弟,大概也是你有意安排他去投的袁绍。如果我们现在去袭击乌巢,你徒弟可就有麻烦了。”

    淳于宾忽道:“飞帅且慢。”

    我忙道:“淳于先生,什么事?”心:“我知道你有话,没急。”

    淳于宾道:“我相信飞帅判断绝无问题。我也不是因为阿琼这混账小子阻拦飞帅。但丞相一旦问起飞帅何以知之,飞帅将如何回答?”

    我微微一怔:“刘大亲耳探听得来,难道有错?”心:“如果有错,那就是历史搞错了。”

    淳于宾道:“飞帅,丞相考虑问题周到谨慎,一定问个清清楚楚。可是刘大他……”

    我一醒:“是啊,刘大说话,连我都急。要不是我早知道这场战役中发生的各种变故,无论如何也猜不到他说什么。曹操面前,连刘二只怕都要吓得说不出话,何况刘大?我因为知道历史的发展,不以为奇,可别人只怕都跟淳于先生这么了。”

    “唔,淳于先生言之有,这件事需要谨慎从事。”

    阿樱急了,跪起身来:“这么好的情报,怕什么?你们不去,我去说。”

    我一把搂住她的纤腰,拉她又坐下,道:“阿樱别急。这样,刘大,你去叫宋亮和刘二进来。”

    刘大应声而去。

    淳于宾看看我俩儿,道:“飞帅有军务商量,老夫先告退了。”起身而去。

    我见帐中暂时没别人,抱住阿樱,轻轻吻她的面颊,道:“我原来还怪你不该让刘大这不说话的家伙去袁营冒险,不到他竟然探听到这么重要的消息。”

    阿樱闭上眼睛,享受我的爱抚,轻声道:“我本来让刘二去的。是他不问三七二十一,拼命要去。他对你可真是忠心不二。”

    我道:“他给你办事,怎么扯上我了?”

    阿樱低笑道:“那是我义救飞帅,感动了他。他才到要为我做点什么。还不是你的缘故?”

    我嗅到她体香,有点意乱神迷,道:“阿樱,谢谢你!”

    阿樱微微不悦道:“看你说的,我跟你还谢什么?”

    我低低一笑,道:“一定要谢。晚上……我要好好谢你!”

    阿樱不做声,身子却渐渐热起来,嘤唔两声,慢慢往我怀里偎过来。

    正在这时,帐外忽然传来脚步声。阿樱一惊,睁开眼,顿时满脸通红,挣开我的手,起身跑了出去。

    原来就这一儿功夫,刘二和宋亮已经急急冲了进来。

    我暗骂一声:“这刘大,真不办事。”

    宋、刘二人施礼已毕,问道:“这么晚了,飞帅唤我二人,有何吩咐?”

    我将刘大所探得的情报简要告诉了他俩,宋亮沉吟道:“这消息确实重要。飞帅,你的意思是……”

    我道:“我要你改装打扮,再亲自去乌巢探听虚实。刘二轻功不错,又熟悉袁军情况,让他和你一起去。如果办好了这件事,我保你升官发财。”

    宋亮欢然道:“飞帅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我们俩,末将二人自当尽心效劳。升官倒是小事。”

    我心:“别说得这么好听。”道:“从这里到乌巢,有近五十里,来回一百里,你们还是骑马去吧?”

    刘二了,道:“飞帅,一百里的路程,以小人和宋司马的脚力,如果中间不出什么意外,天亮以前一定可以赶回来。要是骑马去,恐怕就难以躲过大部分袁军的巡视队和伏路军了,可能耽误了飞帅大事。”

    我觉得他说得有,便不再坚持:“嗯,还是不骑马最好,辛苦你们了。”又将他们应该注意的问题一一嘱咐一番,然后把我自己随便出入大营的令牌交了给他,道:“快去快回。天亮之前无论探听得如何,必须赶回来。以免被敌人发现,白送了性命,而且打草惊蛇。”

    宋亮和刘二交换一个眼色,齐声道:“是。”急步退了出去。

    二人刚出去,赵玉撞了进来:“飞帅,什么事,让我也去吧?”

    我哼了一声:“吃了饭没有?”

    赵玉拍拍小肚子:“吃饱喝足,也睡好了。”

    我点点头:“很好,过来练功。”

    赵玉一呆:“练功?”

    我道:“不错,练功。你飞叔现在正好有空,今天你是第一次练我这门功夫,我得监督着你。”

    赵玉眨眨眼:“飞叔,你监督我练?”

    我微微一笑:“就今晚一次,以后我可能就没时间了。而且,”我悠然瞥他一眼,“只要你开了头,以后也不用我再监督你了。”

    赵玉很不服气:“这么神奇?玉儿就不相信这九阳功比我的铁掌功和玉弦真气好玩。”

    我道:“那我们何不试试?”

    赵玉道:“试就试。”

    这一试不打紧,一练就是一夜。

    夏季天亮得早,等我从冥思中睁开眼,辰光已从帐门缝隙之间偷偷地飘洒了进来。

    我功行圆满,精神旺健,大脑非常活跃。陡然起刘二、宋亮,心中暗惊:“怎的还没回来?”见赵玉修习正勤,悄悄站起身,走出帐外,随将帐门盖好。

    天色已经蒙蒙亮,我一眼看去,今早在我大帐外值班的换成了公孙箭,微感意外。因为自从他阵前神射建威,连升两级之后,全军敬服,无形中他已是领军营的一等大将,这种值夜守卫的任务,怎么也轮不到他的。

    “公孙兄,你怎么在这里?是巡视过来的么?”

    公孙箭道:“不是。末将昨天半夜就来了!我是专门来为飞帅守卫的。”

    “胡闹!刘大呢,他怎么办事的?”

    公孙箭忙趋前两步,拉住我道:“飞帅,此事与刘大无关,是我自愿前来。他昨天奔走一天,劳累过度,请飞帅稍等一儿再唤他伺候。”

    我心里有点急,道:“公孙兄,你这等做法,让我如何在军营中自处?丞相知道我要你这位神射都尉为我守夜,我……”

    公孙箭道:“飞帅,末将已经降了一级,现在不是都尉了。”

    我简直气急败坏,你也跟我开玩笑?道:“你也知道,这些都只是虚应故事,丞相爱才如命,用不了多久,就把你们再升起来的。”

    公孙箭左右看看,没有外人,低声道:“升不升职,末将并不关心。末将只一直追随飞帅左右,永为马前之卒。飞帅,你难道不清楚,这曹营实不下于龙潭虎穴,岂可不防?”

    我暗吃一惊:“你这话什么意思?”

    公孙箭咬咬牙,道:“末将一片赤心,今天就全倾于飞帅。其实自汝南曹休、刘晔之变以后,我就看出来,飞帅兼资武,用兵奇妙,已遭曹操之忌。而曹操为人凶恶暴戾,一点都不下于袁绍,与飞帅的大度仁慈,更是水火难容。总有一天您跟曹操分道扬镳。昨日我等四将入大帐请罪,末将又发现曹操心怀狠毒之念,确是真借此机将我和赵玉一刀诛除,斩断飞帅的羽翼。只是典满和曹休二人还讲义气,和我俩同进同退,他没有合适的由把我们分开治罪。加上他犹对飞帅抱有一定幻,希望您还能为他效力建功,所以才网开一面,给了各位武臣将一个台阶。否则,末将今日就见不到飞帅了。”

    我道:“你昨日为何不讲?”心:“,早知道曹操这么快就卸磨杀驴,我就装作听不懂刘大的话,不乌巢这事了。你这么马后炮,我可收不回自己的话了。”

    公孙箭道:“末将原来还不太明白,自不敢胡说扰乱飞帅。等回到帐里反复思量近日发生的事情和曹操当时言语,才发现问题。”

    我点点头。这个公孙箭,有功夫,有头脑,而且跟我讲忠义,是一个不可多得的臂膀。

    “这件事你不可再对任何人讲,包括玉儿和小满。你夜里没睡,现在回去休息一儿吧?”

    “末将没事,飞帅切要小心。”

    我道:“放心,你家飞帅这颗脑袋,不是那么容易掉的。”

    公孙箭对我深具信心,明白人不多说废话,施了一礼,回自己营帐休息去了。

    我独自一个人,忽然有些心烦意乱。公孙箭说得没错,曹操并非良善之辈,如果我献上奇袭乌巢之计,将袁军精华于一役中尽数消灭,除了心腹之患的曹操还能不能容得下我这尾大不掉、羽毛日丰的部下?

    可是,如果我不献此计,难道真等那所谓的许攸先生叛袁来投?

    我摇摇头。那只是小说胡说八道。历史上根本没这回事。

    曹军后方的粮草应日益困难,而前方因为屡战屡败,士气也逐渐低落。再不突施奇兵,只能坐以待毙。

    怎么办?

    我漫无目的地在领军营里转悠,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

    正走着,忽然一阵爽朗的大笑传了过来:“飞卿身体刚好一点,便来巡视军营,真良将也!”

    我抬头一看,正是曹操。只有他一个人,着他惯用的鎏金槊,走了过来。

    我急忙施礼:“丞相,您如何这么早起来?”心里起疑:“这么早跑我骑兵营里来干什么?”

    曹操揽住我的胳膊,道:“飞卿不必多礼。本来我早该来看你的。只是军中事杂,近日战局变化又快,一直抽不出时间来。唉,我和你一样,难以安枕啊!”

    我被他这么亲热地挽着,心里不安之极,强作镇静,道:“丞相上应天命,自逢凶化吉,何须烦恼?”

    曹操哈哈一笑:“天命?”看看旁边的帐篷,已经有些士卒被他的笑声惊动,道:“走,我们那边走走,别打搅他们睡觉。”

    漫步走出领军营的寨门,外面是空旷的草地。曹操微微低头,默默向前走。

    前面不远,十里外就是袁军的营地,我心:“万一袁军来一队巡逻军,我现在内伤未愈,可动不了手,岂不还要靠你保护我?”道:“丞相,前面就是袁绍军营,不能再往前去了。”

    曹操停下脚步,借着晨曦看看我,发现问题:“飞卿脸色苍白,伤势尚重啊!”

    我心:“我是被你一句难以安枕吓的。再重的内伤也没你这句话厉害。”道:“末将倒无所谓。但丞相万金之躯,岂可处于危地?”

    曹操大笑:“如是旁人这么说,本相定当他畏惧敌人。但飞卿这么说,我却知道确是真正关心曹某。那好,我们便不往前去,在这里随便谈谈。”把槊往地上一戳,手绰长髯,忽道:“飞卿,你为何一直称我丞相,却不肯唤一声主公?”

    我顿时感到手足冰凉,果然被他看了出来。转念一:“曹操说话,莫测真假。也说不定他真只是随便问问。我别自己心虚,反而让他看出破绽。”了一,皱眉道:“阿飞也不知何故。也许行走江湖,听得四处之人都曹丞相曹丞相的说,就随口跟着叫了。如果丞相不喜欢,那末将以后改口过来就是。”

    我说话也用了点小伎俩。先一句自称阿飞,醒曹操,我原来只是化外野人,不知道主从礼仪的。后一句立刻变化口气,表示决无其他意思。

    曹操道:“飞卿从小就生活在东海之滨,如此称呼,我自不怪你。你也不需改口,丞相二字,我听着很顺耳呢!哈哈哈!”

    我松了口气,知道他必定是听阿樱说起我的来历,才对我的解释深信不疑。本来我是希望曹操知道的,这样可以在很大程度上消除他对我的怀疑。但我随即心酸地到:“我昨天才告诉她的啊!”

    曹操似乎看出点什么,道:“飞卿,你对阿樱这孩子还满意吗?”

    我吓得心里一跳:“这曹操真是能读透我的心思,可别疏忽大意。”道:“丞相,这件事……这件事……咳,嗯……”

    曹操笑道:“战场上指挥若定,威风凛凛的飞督帅,为何突然如此害羞啊?”

    我咬紧牙,下定决心,道:“,今天老子就是能忍胯下之辱的韩信。”脸上更红,忽然单膝跪地,低头道:“丞相,末将违反军规,私纳妇人,又未禀报丞相,实在罪该万死。请丞相责罚!”

    曹操沉思片刻,摆摆手,道:“算了,我若非早知,岂能容你胡来?”

    我只觉前心后背都是汗,连额头也不争气地冒出热气来。这么一儿功夫,我在生死线上已经来回过了好几道了。

    曹操看着我,嘿地一笑:“其实飞帅应该谢谢我,不是我一力劝阻,你未来的老丈人早就跟你算账了。哪儿容得你这么快活逍遥?”

    这种软硬兼施的把戏我在肥皂剧里见得多了。我心里冷笑一声,做出恍然大悟,感激涕零的样子,低头道:“末将一定将功折罪,报答丞相大恩。”

    曹操满意地点头,道:“起来吧!”伸袖拭去我额头汗水,笑道:“其实我真正担心的,是飞卿‘除却巫山不是云’,竟将阿樱拒之门外。那我和妙才的脸,可都没地方放了。”

    妙才是阿樱的老爹,飞将军夏侯渊的字。

    我缓缓站起身,唯唯诺诺,不敢多言。心:“塞翁失阿妈,谁知祸与福?要是我没上当受骗,你更杀我了。”

    曹操上下瞧瞧我,知道我现在已完全在他掌握之中,暗暗得意。仰头看看天,舒了口气,道:“男人好色,并不奇怪。只要不为色所误,亦是风流妙事。飞卿身受惨剧之伤,又在欢娱情热之中,竟然能猜破袁军重大机密,实在是了不起!”

    阿樱既然是他的内线,那他知道乌巢之事也就不足为奇。既然他知道了这件事,我反而放下了心,到:“历史原来如此。”又:“你不是人,先挑起老子的欲火,接着就是美人计,让你侄女来个投怀送抱。这儿又来调侃我。”道:“丞相赞誉,末将受之有愧。这些偶然巧合到了一处,实是天欲灭袁氏,不过假借末将之手实行而已。”

    曹操深有感触地点点头:“天灭袁氏,此言不错。所以大战之前,飞卿来到我曹孟德的府中。若是飞卿到了袁家的地方,嘿嘿,那就是天欲亡曹了。”见我脸上又现不安,笑道:“飞卿勿虑,我随便说说。”

    我心:“你随便说说?吓死人哪!”道:“丞相之言,末将不敢赞同。”

    曹操道:“有何不对?”

    我道:“末将久闻许都在丞相治之下,日趋繁华,大汉有复兴之望,故而心向往之。而丞相兼通百艺,棋艺之高,举国几无抗手,更令末将倾服。所以才携友慕名而来许昌。试,袁氏有如此才具雄心,能令末将倾心?有这等高明棋技,可让阿飞渴见吗?而那四世三公的袁本初,他依仗祖荫,坐大称王,有才不能用,闻善不能举,他又岂能有丞相如此魄力胆识,能慧眼识才,拔阿飞于草野之中,立刻予以重用呢?”

    这番话说得曹操心花怒放,怡然点头。

    因为这全是我真心话,半点不掺水。

    曹操笑道:“飞卿倒自己捧自己一把,我慧眼识才?哈哈,好说话。”

    我脸红笑道:“末将所说,皆为实情。”

    曹操道:“我知道,你对我是忠心的。飞卿,我听刘晔说,你和刘备、云长曾在汝南平舆城下相谈甚欢,却是何故?”

    我心:“原来我和刘备他们谈话,被刘晔看到了?果然是他说我的坏话,啊,这个后娘养的家伙,表面跟我亲亲热热,暗地里一直在不动声色地监视我?”忙道:“数月前末将曾和丞相起,要寻机刺杀刘备。丞相还记得么?”

    曹操道:“不错,确有此事。怎么,你和他谈话,是刺杀他?”

    我道:“正是。末将当时和他敷衍,就是突起而击,一举而杀。只是……”

    曹操道:“只是什么?”

    我道:“只是末将深知丞相极爱云长武艺人品,其时如果我硬要冲马过去,可能误伤关君侯,故而投鼠忌器,未敢轻举妄动。”这话有真有假,我其实并不是怕误伤关公,而是怕打不过他。

    曹操沉吟一儿,道:“当时情景,果然如此。不过,你答应不去侵犯芒砀山,又是为何?”

    我道:“丞相,我军大敌,乃是袁绍。刘备虽然英雄,此刻毕竟仍是丧家之犬,疥癣之疾耳!现在花费气力去围剿他们,只因小失大,耽误了灭袁大事。”

    曹操释然:“唔,不错,灭袁大事!有道!刘晔虽然心细,这次却过于多疑了。飞卿宽宏大度,不要怪他。”

    我心:“你如此疑我,自是有人告密。你也知道终究瞒我不住,所以自动把他抖出来。既然你这么光棍,我也不能不识好歹。”道:“都是为丞相效命,末将自不有任何怨言。”

    曹操哈哈一笑:“那就好!”拔起金槊,道:“宋亮如果今天回来,你可带他来中军大帐见我。如若他今晚还未回来,那就是出了意外,初更时……”说到这里,忽然停住,了一,道:“我再,到时我令人传达我的意思给你。”

    我连忙低头施礼:“是,丞相。”

    曹操扛上金槊,道:“今日一谈,嫌隙尽去。飞卿仍是我曹某的知己,我真是高兴。”大笑而去。

    我待他走远,才挥袖蘸干额头、脖颈上冷汗,心里终于可以对自己说上一句:“难关过矣!”

    绞尽脑汁,费尽唇舌,才把这种种破绽化解于无形之中。

    实在太辛苦了!

    我喘了一口粗气,觉得很烦:“跟曹操在一起,虽然可以长见识,本事。可他这个奸雄心态实在让人受不了。还是得趁早法跟他脱钩的为是。”正要回转领军营。寨门巨木后忽然闪出淳于宾,哈哈笑道:“恭喜飞帅!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我暗:“原来你早溜来了。”道:“什么大难?我又有什么后福?”

    淳于宾道:“飞帅何必隐瞒?曹操多疑奸恶,如果适才飞帅有一丝不恭不轨之念,便被他当场刺杀。依飞帅现在的体力精神,根本没法抵挡到十招之外。飞帅能够随机应变,忍辱负重,真乃识时务的俊杰。”

    我心道:“你讽刺我么?”道:“原来淳于先生一直在暗中保护我?”

    淳于宾笑道:“飞帅是我未来主子,岂能有半点损失?其实,不光我,还有别人也在一直盯着呢!”侧头道:“公孙贤侄,你可以出来了?”

    巨木后又闪出一人,却是公孙箭。

    我见他左手持弓,右手却扣着三支狼牙箭,吃了一惊:“公孙兄,你也早来了?”

    公孙箭恨恨瞪着淳于宾,道:“你为什么拦住我,不让我射死这老賊?”

    淳于宾道:“就算你射死曹操,救走飞帅,却只是给袁绍做了好事。袁绍势力本来就十倍于曹操,你再射杀曹家的主将,曹军必败。曹军败,袁军势力就将不费吹灰之力,迅速踏遍河南河北,一统中原全境。那时他必然顺势南下,消灭南方诸雄。飞帅根本就没有缓冲的时间去抢占自己的地盘,组建自己的军队,拿什么去和他争天下?到那时,你家飞帅就只能亡命天涯海角,有多远逃多远了!”

    公孙箭哼了一声,收起弓箭。

    我心:“这老头子怎么也有这种眼光?倒不能小瞧。”道:“小不忍则乱大谋!淳于先生言之有。幸亏公孙兄听从了淳于先生的劝告,没射出这三支杀虎毙熊的神箭。”

    淳于宾道:“哼,他肯听我的劝?我是点了他的穴道,他才听话的。”

    公孙箭看看淳于宾,又看看我,忽然恍悟:“原来飞帅早有叛曹之心。公孙箭糊涂,险些误了飞帅的大计。”纳头便拜:“公孙箭追随飞帅,水里水里去,火里火里闯。矢志不渝,永无二心。”

    我忙扶起他,安慰几句。问淳于宾:“淳于先生,你说,这奇袭乌巢的计划还是要继续进行?”

    淳于宾道:“非如此,怎么破袁军,平衡河南河北的局势?这乌巢的粮草,非全部烧光不可。”

    我道:“那,淳于琼将军……”心:“这儿你的主意怎么又变了?你徒弟他是乌巢守军的主将,乌巢的粮草被截烧,他还能有个好?不被曹军杀掉,回去袁绍也饶不了他。”

    淳于宾脸上肌肉动了几动,慢慢现出一个冷酷的神情:“我已经过了,他不听我的话,那就是不以我为师。叛门之徒,死不足惜。我又岂能为他而破坏飞帅大计?”

    我心中一寒,嘴上却赞道:“淳于先生大义灭亲,阿飞记下了。”斜眼一瞥,公孙箭眼睛里也露出不以为然的含意。

    我道:“现在只有等宋亮他们了?奇怪,他二人为什么还没回来?”

    淳于宾断然道:“兵贵神速。突袭乌巢的行动必须尽快进行,以免夜长梦多,出现其他意外事故。其实不管宋亮他二人回来与否,都应该立即出击。我昨晚又仔细研究了袁绍的布阵方略,我敢断定,刘大这个情报绝对正确。曹操乃一代奸雄,军事才干不在飞帅之下,怎不到此点?照我看,曹丞相心意已决,今晚必有动作,只是一时还不把这决定告诉飞帅罢了。”

    我皱眉道:“哦,先生这么看吗?嗯,有!不过,难道他对我仍存戒心?”

    淳于宾道:“即使他已经完全相信了飞帅。但飞帅此刻马不能乘,刀不能举,告诉你又有何用?但我猜,留守大营的重担一定交给飞帅。”

    我暗:“这老头子的智商也挺高啊!”我也猜到曹操如果出击乌巢,不带上我去,可能让我坐镇军营,以防备袁军来个围魏救赵,趁机偷袭主营。

    公孙箭道:“飞帅重伤刚刚好一点,曹操让飞帅守大营吗?”

    淳于宾冷冷道:“他不肯把守卫的责任交给飞帅,那飞帅就危险了。如果他果真下达了这个命令,我们就得赶快逃命了。”

    我苦笑一声:“希望情况不至如此糟糕。因为曹操根本不给我们逃走的机。”

    淳于宾所料没错。

    曹操没等到天黑,在当日黄昏时分,便亲率张辽、许禇、夏侯惇、于禁等心腹大将,尽起领军营精兵,打着袁军旗号,军士皆束草负薪,径往乌巢进发。军中所有不同意见,一概驳斥不。

    虎豹骑除典满率了五百人去为徐晃、史涣押阵未回外,营中所剩四千五百铁骑由曹休、赵玉、公孙箭三人率领,全部随曹操出征。偏偏留下虎豹骑的主将,我这个飞督帅留守中军营,负责大寨的防御重任。又让乐进、韩浩二将为我副手,荀攸、贾诩监军,协助我的工作。

    行前我秘密向曹休、公孙箭交代,要他们照顾好赵玉。公孙箭心领神,知道我担心赵玉对曹操看不顺眼,公开跟他冲突。曹休开始莫名其妙,但随即也猜出几分。二人应诺而去。

    等曹操走后,乐进和韩浩便和我这临时中军主帅商量如何坚守大营之事。我心里清楚,他们说是协助我,其实是监督看管我。我也习惯了,便反问他们该当如何去做。韩浩乃护军营头号首长,乐进更身经百战,又曾坚守白马孤城多日,自然经验多多,出了几条十分重要而中肯的意见。

    我非常佩服,如果照他们的计划,大寨确实固若金汤。不过我回忆了一下史料的记载,忽道:“两位大人,我寨中现有一万五千精锐士卒,全部用来守卫,岂非太过浪费?”

    韩浩和乐进一愣。韩浩和我地位相当,当先问道:“飞帅的意思,是出营设伏?”

    我看看他。韩浩虽然年近四旬,但面相非常英俊,就像二十来岁的美少年一般,眼角连皱纹都没有,让人看着非常悦目。我心:“不光看着顺眼,说出话来也让人惊讶。怎么一猜就猜到我的心思了?”

    乐进见我面带笑意,知道韩浩猜对了。他是从军营里自低级军官一步步因功积累升上来的大将,打仗最开心不过,敦实的方脸上立刻露出笑容,道:“我看要得。军中主力大半尚在,如果龟缩营中让敌人毫无顾忌的猛攻,那还叫天下无敌的大汉禁军么?”

    韩浩较为持重,但见我有此主张,倒也合乎积极御敌的策略,乐进又极力支持,便不反对,道:“如此,我和乐大人各引三千军,埋伏于大寨两侧,飞帅居中策应,如果今夜敌军来犯,飞帅一声信号,三路夹击,当可大败之。”

    我道:“敌人不来便罢,如若来攻击大营,必是骁勇大将。两位大人切记不要硬拼,多以弓弩伺候,待中军出击,再一起合围。”

    韩、乐二将领命而去。

    荀攸和贾诩坐在旁边,一直听我们商议。这时二人相视一笑,荀攸道:“飞帅自出世以来,攻无不胜,城无不克。不到守将起来,也是这般老辣厉害。主公教我二人监军,实是多余啊!”

    他跟随曹操多年,献过许多良谋,说话语气比较随便一些。贾诩道:“某自初见飞帅,即知飞帅非是寻常之人。飞帅今夜之举措,不过一管之斑而已。”

    我道:“两位先生切莫谬赞末将。有什么不到之处,还请两位尽早出,以便修正。”

    荀攸道:“飞帅不必谦虚,我要去睡一儿了。”微微一笑,出帐而去。

    我明白,他的意思就是完全放心了。

    贾诩了,道:“计算时辰,主公初更动手,敌军必然混乱。袁绍要得到确切消息,要到二更了。等他到再派军攻击我军大寨,只怕更是拖到三更以后才能到达。如此长夜,飞帅何以遣之?”

    我骤然一醒:“参军高见。”急传下令去,教除了少数巡营了哨伏路小军外,全军人不卸甲,马不卸鞍,但现在必须睡觉休息,不得吵闹喧哗。

    吩咐完毕,我向贾诩道:“贾先生,昨日末将部下几人犯法,多蒙先生等相救,末将心中感激,不知如何报答才好。”

    贾诩摇摇手,道:“飞帅切莫谢错了人。其实主公本无惩罚贵营诸将之意,只是要借此肃一番军纪而已。我等不过禀承主公的意旨,如何当得飞帅之谢?”

    我心中暗:“真是老奸巨猾,半点风都不透。”微笑道:“多谢贾先生醒,末将明白了。”

    贾诩见了我笑容,微微一怔。四目相交,双方心意已通,都看出了对方的真实法。贾诩故意摸了摸自己的短须,借机向四下看了一眼。帐内除我们俩之外,再无旁人。

    我道:“先生,长夜难眠,下一局如何?”

    贾诩站起,淡然而笑,道:“飞帅,良辰已过,请恕贾诩失礼,不能奉陪了。我回帐喝酒,另寻乐趣,一遣余时,飞帅不反对吧?”

    我做了个手势,笑了一笑。

    “先生请便!”

    贾诩洒洒一揖,拂袖而去。

    我凝起神,道:“贾诩多智,他是不是在醒我,我和曹操的蜜月已经过完了,这盘棋快下不下去了,要我尽快避开曹操,另行寻找出路?”隐隐觉得他似乎是同情欣赏我的,很可能就是这个意思。但他说得太过隐晦,我一时却是难以完全领悟猜透。

二、夜袭乌巢(下)

    大黑天独坐帅帐,无聊之极。不一儿就有点睡的意思。心:“不如把阿樱找来聊聊?”随即起她是曹操的坐探,叹口气,打消这个念头,又:“池早现在军中,我也很长时间没见着他了,何不邀来相见?”摇摇头,也不好,现在我是中军主将,如果池早见我,早该自己不请自到了。他既然不愿意见我,我又干嘛巴巴地去求他?气愤愤伸手从怀里取出那幅八门金锁阵的图谱,强打精神,看了起来。道:“你不求我,我就不给你。”

    刚看了不到三分钟,值班司马进来报告:“启禀飞帅,宋亮求见。”

    我腰一挺,精神起来,收起图绢,急道:“快让他进来。”

    话未落地,穿着一身袁军衣服的宋亮已快步走进帅帐:“飞帅,我回来了。”

    我从座位上转出来,一把抓住他:“好,回来就好。刘二呢?”

    宋亮笑笑,等那值班司马出去,才低声道:“我给飞帅带回来两位客人,他正陪他们在外面等候。”

    “什么客人?”我大惑,“请他们都进来啊?”

    宋亮转回头,喊道:“刘二,飞帅有请二位贵客。”

    帐门一开,走进四个人来,都是袁将打扮。我一眼看去,认出一个:“李齐,是你?”

    络腮胡子李齐一瘸一拐急步上前,跪倒施礼:“飞帅,是我。李齐回来了。”

    我欢喜无比,不知道说什么好,只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仔细看他,见他脸上伤痕累累,知道一定是挨了打,这几天吃了不少苦,心中一酸,拉起他轻轻慰抚。

    旁边也是一身袁将打扮的刘二忙道:“飞帅,这二位是……”

    李齐醒悟过来,忙回身介绍:“我在袁营,被那淳于琼侮辱殴打,几乎丧生。多承这两位将军仗义相救,今日才能活着回来见到飞帅。”

    宋亮道:“我和刘二,也是亏了遇上沮将军和赵将军。不然,脑袋早就掉了。”

    我见那二人都很年轻,大约都只有二十五六岁,左边那位沮将军紧呡嘴唇,面带忧色。右边的赵将军却显得很是开朗,笑嘻嘻地打量着我。

    我躬身一揖到地:“两位义救我三位兄弟,阿飞铭感五内,深感大德。”本来我是应该跪拜磕头的,三条宝贵的性命啊!但我早晨才跪过曹操,心里正别扭着,这次就降低成本,马马虎虎了。心:“有本书上说,古代有个大首领为了拉拢人心,每次见到有本事的就下跪,说什么让位之类。我现在这位置是别人给的,没什么让头。原以为下跪没什么大不了,大可以把这点借用过来。可他娘的怎么就是玩不啊?”

    那二将慌忙扶住,右边的赵将军道:“我等久仰飞帅仁义盛名,实不敢当飞帅如此大礼。”沮将军道:“在下之命,乃飞帅所赐。区区微劳,何足挂齿?”

    我一愣:“将军何出此言?”

    沮将军道:“飞帅施恩不望报,真仁将也!在下沮鹘,曾在白马为飞帅所擒,飞帅义释降俘,却是以在下为首。”

    我了起来,是有这么回事。在白马时,宋亮跟我过,八千袁军俘虏中有一位大将,是袁绍的监军沮授的侄子。

    “原来是沮将军。失礼!来,两位请坐。李齐,宋亮,都没外人,你们也都坐吧!”

    各人落座,刘二却自认为身份不够,不肯坐,站到李齐宋亮身后,道:“飞帅,赵玉、典满他们呢?我哥呢?”

    我犹豫了一下,道:“哦,他们……”心:“他们都去烧乌巢去了。我能当着这两位客人这么说吗?”转念一,决定实话实说:“不瞒你们,他们早已出发,随丞相大人去偷袭乌巢屯了。”

    诸人互相看了一眼,宋亮道:“可惜!可惜!”

    我道:“先别说别的,你们怎么搞的,现在才回来?”

    宋亮道:“是这样。”就把他和刘二从昨夜到今天的情况简要说了一遍。

    原来宋亮和刘二改装为袁将模样,由熟悉袁军底细的刘二带路,一路小心谨慎,能躲就躲,能绕就绕,实在不行就伪装传令官硬混。还挺顺利,接连闯过数道关卡暗哨,子时方才抵近乌巢屯,潜入乌巢军营之中。在里面就松懈多了,二人分头暗中观测,果见到处粮屯高耸,守卫兵力众多。

    半个时辰碰头之后,两人知道刘大得到的消息不错,确是淳于琼为主在此守护袁军的主要粮仓。依刘二之见,就可以回去报告敌情了。宋亮本来也同意了,但二人正要往回走,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惨呼声。宋亮一震,依稀听出是李齐的声音,忍耐不住,二人便向惨叫声处摸去。谁知那是乌巢守将淳于琼的主将帅营。淳于琼刚刚到任,底下不敢马虎,戒备较严,二人不期被巡逻队发现,盘问之下,露出破绽,当场被巡逻队捉住,送往值夜将官处审讯。

    更没料到的是,这值夜之将,却正是沮鹘。宋亮是见过他的,暗这下可完了。沮鹘一见是他,也吃了一惊,挥退左右,忙给二人释缚。三人谈了几句,宋亮看出沮鹘对袁氏心怀极大不满,便说以言辞。沮鹘心动,告以心腹之言。

    原来沮家乃河北望族,沮鹘的叔叔沮授任袁氏谋主监军,十年来甚为袁绍所倚重。但近来郭图、逢纪等谋士时进谗言,加上沮授为人恃才孤傲,屡屡直言冲撞袁绍,令袁绍大为不悦,日渐疏远。故此现在袁绍不但夺去了沮授的兵权,交给郭图、逢纪等人分掌,而且已有加害沮授之念。自从沮鹘白马被放回之后,更令袁绍生疑,不肯再予重用,把他赶到乌巢后方,做了一个点查粮库的偏将。

    宋亮闻言暗喜,乘机大赞曹丞相如何爱才,飞督帅怎般义气,比之袁绍之流强之百倍。这次袁曹战,曹家必定获胜云云。沮鹘终于下定决心,叛袁投曹。又请来和他亲近相好的同僚赵睿、晆元进二将,几人密谋,策划绑架淳于琼,将乌巢献于曹操,以为进身之礼。

    当夜已晚,营中戒严,出入大寨不便。三将恐怕密谋泄露,坚决不允宋亮冒险回营,请他二人在沮鹘帐中暂住一夜,明晚再送他回去。宋亮无奈,又乘机相救李齐,一问,果然关在乌巢。沮鹘拍了胸脯,一定让他们三个一起回去。因此宋亮才答应留住一晚。

    有些话宋亮自然不说得很直接露骨。我一边听一边猜。心中也不禁大叫可惜!等他说完,便道:“如能把乌巢粮草全部占为我有,当然敌我强弱之势便大不相同。唉,这确实可惜!不过现在也顾不得这许多了。宋亮,你和刘二已立下大功,丞相定然不吝啬赏赐。现在我你再辛苦一趟,立刻赶回乌巢,你身体受得了吗?”

    宋亮起身施礼:“飞帅有命,末将自当遵从。只是现在再去,恐怕屯上大火已起,无法挽回了。”

    我道:“粮草一事,谁也无法。但沮将军他们一共三人,尚有晆……”我没起那人姓名,看看沮鹘。

    沮鹘忙道:“晆元进。”

    “对,晆元进晆将军还在乌巢营中,我怕混战之下,不免玉石俱焚哪!”

    宋亮连连点头:“飞帅所言极是。宋亮这就去。”

    沮鹘和赵睿一齐站起:“飞帅,我二人也愿随宋大人同去。”

    我道:“黑夜之中,容易引起误。这次就不用劳动二位了。”看宋亮往外走,忙道:“你先去换身衣服,但这身袁家的衣服还暂时穿在外面。另外,你直接去见曹休,告诉他这件事,让他传令不要伤害晆将军。”

    宋亮道:“是。可这袁军衣服还穿在外面干什么?”

    我道:“等你快到乌巢时,敌人偷袭我军大营的兵马可能也出发了,万一碰上,你如何应付?”

    宋亮吃了一惊:“有这种巧事?”但他知道我言必有中,却不敢马虎,果然去换了一身曹将服装,又把袁军外服套上,飞马而去。

    我请沮鹘二人坐下。这回人多了,我瞌睡也没了,兴致勃勃跟他们一通乱聊,不到半个时辰便摸清了他们的底细,暗暗吃惊。原来沮鹘居然是袁氏第一谋士田丰的女婿,赵睿更是不凡,却是赵家的旁系弟子,和赵家的老大赵楷、老二赵松向有往来,也认识赵云赵三爷。

    我心中暗:“后世史家将田丰和沮授并列,许为袁绍集团中最有见识最深谋远虑的两大谋士,据称是张良、陈平一流的人物。虽然袁绍胡子头发都是毛,分不清好坏忠奸,以致二人大志难伸,含恨而死。但这样的人物,我为何不救?”现在我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本事改变历史,但动了这个念头,要尽力救他们一救。不然,真按历史进行,袁家这一战不光十万大军毁于一旦,连武精英也都要全体陪葬。

    到此处,我道:“沮将军,我忽然起一事,欲请将军相助。”

    沮鹘大喜,道:“沮鹘早欲报效飞帅,请飞帅下令。”

    我请他附耳过来,低低说了几句话。沮鹘勃然变色:“竟有此种事?”

    我点点头:“沮将军,我料必然如此。你可仔细他平日性情举止。”

    沮鹘凝神了片刻,眼睛越睁越大:“袁绍外宽内忌,果然有此可能。那么,飞帅,末将暂且告辞。”

    我道:“我让刘二助你。”又向刘二交代几句,刘二和沮鹘匆匆忙忙也走了。

    赵睿大感奇怪:“飞帅,您让他们干什么去了?”

    我道:“我让他去救自己的叔叔和岳丈。”

    赵睿噢了一声,便不再问,只道:“难怪沮大哥一向从容,听了飞帅的话却顿现惊慌之色。”

    我暗:“这人既识进退,又沉得住气,养性的功夫很深,似乎比赵楷也差不到哪儿去,看来武功也不弱了。赵家不愧名列三大世家之一,真是人才济济。袁绍让这样的人窝在粮仓里,也确实没眼光。”

    刚才一番谈话,我听出他纵然不知赵楷和我的计划,但对赵家嫡系一门的心意打算也应该早明白了六七分。心:“曹操现在对我已经开始头疼了,这都是我急于扩大名声,招揽势力造成的。现在我明有公孙箭、赵玉协助,暗有淳于宾保护,已暂时足以自保。最好不要让这些新人再留在军营里为好。”了一,对李齐道:“李齐,你身体怎么样?顶不顶得住?”

    李齐道:“飞帅若有吩咐,便请下令。”

    我道:“我也不劳动你的,只是我现在手下没有得力的将佐把守大营,我让你去正门守御,怎么样?”

    李齐大喜,挺身站起,脚也不瘸了,腿也不拐了,施礼道:“多谢飞帅成全。”暗:“跟着飞帅,就是顺心如意。”

    我抽出一支令箭,交给他,又吩咐他几点应该注意的事情,最后道:“最重要的一点,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出击。这一仗打得好,你也可以和宋亮他们一样,当都尉了。”

    李齐连声应是,愉悦而去。

    赵睿在旁暗暗点头,道:“飞帅用人,各尽其能,赵睿十分佩服!难怪我赵伯肯令玉弟相随左右。”

    我道:“哦,赵兄此言怎讲?”

    赵睿忙道:“飞帅,您与我赵伯义同兄弟,我是您晚辈,岂敢和您称兄道弟?”

    我心:“古人就是麻烦。”道:“四海之内皆兄弟。赵兄何必拘泥?”

    赵睿一怔,改容道:“四海之内皆兄弟!只此一言,飞帅胸襟已显露无疑。小弟赵睿,岂敢不谨遵飞兄之命?”

    我心:“这才像点赵家高手的样子。”笑道:“我们接着聊。”

    赵睿也一笑:“是。小弟的看法,宋兄和刘二冒险夜探敌营,大功已建,心志上不免有所懈怠,所以飞兄只让他们奔走劳役,不肯再委以重用。而李兄在袁营中委屈多日,胸中正满腔怒火。飞兄令他去守大营正门,正可给他一个发泄机,他必然拼命一战,上报飞帅知遇之恩,拔之德,下报自己受辱之恨,被打之仇。如此则根本不用请将激将,真上乘用人之道也!”

    我大笑,心:“我不过到哪里,便顺口胡乱点将而已。被你这一说,到真是神了。”道:“赵兄目光如剑,我阿飞也很佩服!”

    赵睿忽然站起,恭恭敬敬道:“赵睿虽然无能无才,愿随飞兄骥尾而致千里。飞兄有何吩咐,但请示下。”

    我心:“现在我手下的人,兰妹是赵楷早有安排,我又尽力加深感情,算是恩情之交;赵玉把我当作长辈,还有典满不知道以后不跟我干,他俩可以称为亲情之交;公孙箭讲究大义仁厚,他和刘大刘二等人可以叫做侠情之交;淳于宾和我则纯粹是利害之交;至于宋亮、李齐等人,即使跟我,也只能是抱着货卖识家的法,最多是才情之交。只有这个赵睿,气质奇异,言语在这时代还算潇洒无羁,一口一个飞兄,看来跟我来个兄弟之交。”站起握住他的手,道:“我果然有一事请贤弟去做。”

    赵睿被我一声贤弟叫得眼眶忽然红了,微微低头道:“小弟听候飞兄指示。”

    我轻声道:“现在我赵大哥在川中,贤弟你可知道?”

    这话透着奇怪,我嘴里的赵大哥和贤弟,根本就不是一辈的人。话说出口我才回过味来。但赵睿恍若不觉,道:“小弟知道。”

    我道:“赵大哥那边,十分需要人手,我请贤弟你去一趟西川,你看如何?”

    赵睿微一皱眉,但随即展颜道:“飞兄之命,小弟自当遵从。”

    我看出他似乎不太愿意,便道:“贤弟如有什么顾忌,不妨直言。你我兄弟,有什么不能说的?”

    赵睿迟疑一下,道:“飞兄,其实没什么。只是我父亲幼年时曾在赵家本门中呆过一段时间,十余岁时便愤然离家出走,另立门户。我虽然和赵氏嫡门向有联系,但却并不知他们长辈之间有何恩怨情仇,父亲也从不跟我起,所以我怕见到赵伯,万一闹出什么误,就误了飞兄的大事了。”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我也就不再隐瞒,低声将我和赵楷密谋的计划拣主要的跟他细说一遍,道:“赵大哥胸怀大局,一心希望早日统一国家,使黎民百姓过上安居乐业的生活,莫说只是上辈子的恩怨,即使和你有直接仇恨,只要你现在和我们一起并肩奋斗,他也一定尽弃前嫌。更何况,你们怎么也一笔写不出两个赵字来呀!”

    赵睿神色晴朗起来:“飞兄之言,令小弟豁然开朗。小弟这就拜别兄长,启程南下。”

    这声兄长一叫,我心头也是一热,道:“且慢,让我给赵大哥修书一封。”

    赵睿摇头:“兄长此刻身居险地,不可轻易与赵伯联系,以免留下把柄。若有话带给赵伯,我口述便是。”

    我醒悟过来:“贤弟说得对。这样,我也没什么多说的,你见到赵大哥,只说照计划进行便可。这里的战局情况,贤弟也都尽知,赵大哥问起,你可以都告诉他。”

    赵睿答应了,便向外面走去。现在大寨是李齐为主将守御,如何送他出去,自然不用再要心。

    时间一点点过去,到了深夜,忽然帐外一阵低声喧哗,值夜司马兴冲冲进来,禀报道;“启禀飞帅,北方火起。”

    我急忙走出大帐,在门口了望。果然见北边熊熊烈火,直冲天际。虽然早已料到,还是忍不住拍掌叫好。

    只听有人笑道:“飞帅,果然好大火!”

    我一看,荀攸正站在不远处。忙走过去,道:“荀先生好悠闲!”

    荀攸笑道:“有飞帅坐镇,我能做什么?再说,我名攸,不悠闲怎么行?”

    这位先生很风趣。我笑了起来:“荀先生,您这个攸,还差了一点心吧?”

    荀攸正色道:“飞帅有所不知。我原名荀悠,字恭达。父亲给我取这个名字,就是要我小心谨慎,慢慢发达起来。”

    我看他一本正经的样子,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道:“那先生后来为何改了名字呢?”

    荀攸道:“这都怪若不好。”

    若就是现在正镇守京师,曹操的中军师荀彧,他表字若。我讶道:“荀彧先生?”心:“他不是你叔叔吗?”

    荀攸前后看看,道:“是啊,他比我年纪小了六岁,却仗着是我长辈,硬给我改了名字。那是建安元年(196年),我在荆州逃难。他那时正好刚刚遇见主公。主公要他推荐人才,他老实不客气把我给拽出来,还给我写信,说方今天下大乱,智士劳心之时也!你小子躲在荆襄,还着往巴蜀跑,不是太傻了吗?这都怪你爸爸不好,给你取了这么个不求上进的名字。以后你就少用点歪心眼,就叫荀攸荀公达吧。多给国家干点实事,自然就发达了。我老爸已经死了,他长叔为大。没办法,我只好来到许都,以后就改了这个名字了。”

    我哈哈大笑:“原来是这样。”心:“一直很少跟这些人聊天,其实他们都很有趣的。并非以前象的那么面目可憎。”

    我平日因为心怀叵测,不大愿意多和智者接触,所以比较熟悉的谋臣不多,算来只有贾诩和刘晔。贾诩和气可亲,不测深浅;刘晔从容自若,心思细密。都是很见本事的。虽说刘晔在曹操面前说过我坏话,那是他尽忠尽职,我也不来怪他。今日跟荀攸这么一扯,嘿,跟我们那儿的肥皂剧里描写的完全不一样。我顿时喜欢上他。

    我正邀请他下上一局,后面一人微笑道:“飞帅和公达好悠闲,在聊什么?”贾诩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

    我和荀攸听到他又说到悠闲二字,对看一眼,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贾诩问明白怎么回事,也不禁笑了:“原来公达的名字还有这么个典故,有意思!”

    荀攸问道:“和,你到哪儿去了?我刚才叫你出来看火,怎么找不到你?”

    贾诩道:“哦,我不放心后寨,刚才到后营去看了看。”

    我微吃一惊:“后寨?参军是说敌人可能从后面攻上来?”

    贾诩道:“某有一事不明,要请飞帅指教。”

    我心:“你这么说,那是看出什么问题来了?”自己的安排,应该没有什么不当之处,道:“参军请讲。”

    贾诩道:“飞帅令前营多点火把,照如白昼。后营却全无,不知为何?”

    我道:“现在乌巢火起,如果袁绍这时候令大军急救乌巢,说不定还能抢下半数左右的粮草,丞相兵少不利久战,必然相机撤退。但他们是不到这一点的。眼下袁绍最信任的的郭图、逢纪等人,只死读兵书,僵用教条,一定建议袁绍派军前来攻打我大营,妄图搞什么围魏救赵。可惜丞相不是庞涓,他们也成不了孙膑。我大营有两位先生和末将在,非是那么容易让他们攻破的。丞相用兵,随机应变,如果他发现敌人援兵稀少,定然能将乌巢储备的粮草全部烧光。”说到这儿,我微微一笑,见二人听得聚精神,又道:“但袁军中目前了得的大将却还有不少,像高览、张郃、韩猛、蒋奇等人,其中张郃有有武,不可小视。而最大的可能,此次率袁军来攻打我军营的,就是这个张郃。此人多年行伍,经验丰富,对一般战争计谋都了如指掌,普通伎俩是瞒不过他的。但正因为如此,他一定非常自负。所以我反其道而行,来个虚则虚之,实则实之。偷营劫寨者喜欢从后面掩袭,我偏示之以虚,让他以为我军重兵埋伏于后寨中。前营则多燃,主力也埋伏在前营。让他非上当不可。”

    贾诩面带疑惑,荀攸也收起笑脸,道:“飞帅,你未免高看了张郃的智力吧?”万一他要没你说得这么厉害,真从后寨杀进来,怎么办?

    贾诩道:“是啊,飞帅,我军后寨没有一兵一卒,空虚之极,一击便破。”

    他俩这么一说,我心里也犯起嘀咕:“是啊,我这诸葛亮华容料曹操之计,虽说不赖。但那是对曹操,张郃有没有这个水平?”转念一:“废话,我也不是诸葛亮。”

    贾、荀二人商量一下,道:“飞帅,现在调动人马,重新部署,还来得及。”

    我皱起眉,了半天,忽然起当日汝南之战。那天夜里,我埋伏三路人马,一箭双雕,既全歼刘辟龚都的黄巾主力,又乘机袭破平舆城。结果曹休和赵玉的虎豹骑兵到了平舆城下,见城上一片漆黑,犹豫半晌,硬是没敢攻。

    我心:“现在和那时虽然情况不太一样,但也大同小异。袁军粮屯被烧,张郃率军前来偷袭我大营,他心里就那么安稳?再说,他水平真就比曹休高多少?不一定吧!曹休见到黑乎乎一片心里害怕,他张郃就不怕?对,还是照计行事。这不但孔明用过,杜美人也用过的,一定没错。”到这里,我坚持道:“我不用再重新部署了。”

    两位先生听出我心意已决,他们二位智慧比张辽徐晃曹休等人可高多了,心你是主将,我们不过是参谋护军,虽说有权改正主将的错误命令。可飞帅用兵,一向高明,现在我们也不知道你是不是错了,时间又这么紧迫,贸然更改早已下达的命令,实是军中大忌。还不如我们自己去小做修改,更为妥当。

    两人对视一眼,道:“是,飞帅言之有。我等告退。”

    我也觉得有些累了,便道:“两位先生请安坐自己帐中,等儿即使打起来,绝对不惊扰到两位的休息。”

    二人应了一声,便走了。

    我不知道他们是按自己的法悄悄部署去了,抬头看天色,知道张郃高览这二将快来了,心:“这二人可说对我有救命之恩,但他们投降曹操,日后必是我的劲敌,是不是先行剪除?”目中凶光一闪,杀心顿起。

    历史就是历史。

    接下来的战局发展进程完全和历史没有两样。

    也许,因为战争是非常惨烈无情的,所以古代的史家们才真正被震撼、被感动,所以在他们的UU小说都留了情,把人生比较真实的一面真实地记录了下来。

    张郃率五千袁军,果然按照我的计划攻击了我们的前营,连时间都和贾诩预计的一模一样。不过,荀、贾两位先生战前的担忧证明不是多余。和张郃一起统兵前来的高览因为和张郃的战术思有小小的分歧,决定分兵两路,他自己领着一千多马军从后营悄悄地杀了过来。

    结果也很明了。张郃被韩浩、乐进两路伏兵截住归路,又被中路李齐猛烈冲击,死伤大半。主将张郃拼了老命,勉强率残余数百人杀出重围。

    另一路高览也好不了哪儿去,黑暗中,他的马队陷入了荀攸和贾诩为他专门“定做”的扎马钉阵中,尚未到达寨门前,战马已接连惨呼倒地,后面的军兵见敌人营里黑压压无声无息,本来心里就胆虚,见此情景,以为中了埋伏,立刻就乱了,大呼小叫,一股潮似的拨马就跑。高览制止不住,其实他也害怕,便随着大潮也跑了。

    杀到天明,清点战果。我对韩浩、乐进、李齐诸人道:“不用急,等儿还有大头。”

    诸将不清楚怎么回事,便和我一道,傻乎乎在寨门外面等着呆看。

    唉,不到半个时辰,果然就等到了张郃和高览。二人弃了兵器,摘了头盔,徒步而行,前来请降。见他俩这等惨样,我心肠再硬,也下不去手了。好歹也是河北顶尖儿的名将啊!因此虽然一度动了杀机,也只好暂时扔到一旁,欣然迎上前去,拉着二人的手,称赞二人如子胥去楚,韩信归汉,真可谓弃暗投明,前程无量。心:“这伍子胥和韩信后来都不得好死。我这次就算还他们的救命之情。以后有机再杀他们不迟。”

    张、高二人感激不尽,哪里听得出我话外之词?在大帐里聊起来,我又谢过二将前日阵前高抬贵手之恩。二将连声谦虚,说道飞帅吉人天象,就算没有我二人,也决无大事。又一通闲扯,才知道在袁绍面前献谗陷害他们的却是逢纪。我问了三遍,确认无误,心里感到一丝安慰:“毕竟和历史还有点不同,起码不是郭图那家伙。”

    正在聊着,曹操的得胜之军返回了营寨。曹操兴奋异常,和众武商议,决定乘胜追击,将袁军一举全歼。然而,他又一次戏弄了我。

    他盯着我,道:“许昌周围,最近出现一些可疑情况。荀彧发函来报,怀疑是刘备兄弟在向许都进发。所以,烦劳飞卿辛苦一趟,率领本部人马,前去镇压剿灭。”又令公孙箭、赵玉、李齐为副将,陈矫护军,立即出发。曹休、典满、宋亮则留在大营,统带虎豹骑。

    曹操最后道:“阿樱昨天已先回了许昌,其他众将的爱姬也都在许昌。飞卿和李齐都带着不轻的伤,所以飞卿平定刘备以后,回到许都,不妨多休息几日。我已让荀彧军师请示陛下,封飞卿为官渡侯、司隶校尉,负责许昌的防务治安。我在前方打仗,后面有飞卿协助荀军师坐镇京师,也就可以完全放心了。”

    他说得明白透彻,显然早已准备妥当,不怕我不听。我现在是束手束脚,没有半点反抗余地,只好坚决服从。将虎豹金印转给曹休,把虎豹骑的军权拱手相让。

    我心里也清楚,他说的都是实话。

    对曹操和我来说,这未始不是最好的结果。一方面,他升了我的官职,并把许昌这副重担交给我,我自然无话可说。因为我伤势严重,一时半儿根本无法适应军旅的严酷生活。另一方面,他有我这威名卓著的大将协助荀彧守卫许都,他也可以放心大胆的继续向袁绍发起攻击,直至攻入河北的腹地。

    最主要的,他现在还不能对我完全释疑,所以要阻止我声望的继续扩大,并夺回对虎豹骑的控制权。

    我心:“,曹操真创造,给我弄出个官渡侯,名义上是个侯爷,其实这官渡才屁大点地方。”不过,对我这雄心勃勃却又感情用事的反派高手来说,这官渡侯可以当作这半年辛苦工作的纪念品。以后不论我如何加官进爵,即使有机坐上金銮宝殿,我也记着官渡这个地方的。

    八月三日上午,我引军出发了。

    送行的人很多,但只有曹休和宋亮送出老远,其他人不是另有任务,就是敷衍了事,送几步就嘻嘻哈哈两句回去了。

    典满因为率虎豹骑兵随徐晃、史涣出击未回,所以也没能来送我。

    在离官渡大营十五里的一个小树林旁,我停了下来。

    我对曹休道:“阿休,你为将精明,大的问题是不出的。但我们兄弟一场,临别之时,我有一言相告,不知道你听不听?”

    曹休道:“飞帅,您跟我还客气什么?有什么训示,直接说就是。”

    我令赵玉取出赵楷出来的那面绣着“投降者不杀”五个大字的白旗。这面白旗自白马之战后一直由李齐收藏,他被俘后赵玉暂时接管了他的亲军,把这面旗帜也带了过来。道:“如果你能每次大战中妥善使用这面白旗,仗仗必胜不一定,但必然不吃大的败仗。”

    曹休展开白旗,仔细看着那五个大字,过了一儿,面上露出一丝苦笑,道:“飞帅训言,阿休牢记在心。”随即收起旗帜,交给后面的宋亮。

    宋亮道:“飞帅,早日养好伤,再回来统领我们。我们离不得飞帅啊!”

    曹休道:“是啊,飞帅,快点回来。”

    我心:“恐怕是回不来了。”但心里感激他们的情谊,还是点点头,道:“用不了多久。”

    赵玉道:“你们见到典哥哥,就说我说的,要他好好打袁绍,别偷懒。等我回来,还要和他较量较量一番,这回可是真的。”

    曹休和宋亮答应了,李齐也和宋亮说了两句悄悄话。几人依依不舍,又叙了起来。

    我心:“这么下去,曹操又得犯疑心了。我边上还有个陈矫睁着眼盯着呢!这家伙一看就是个刘晔一流的人物,外笑内奸。”道:“快回去吧,婆婆妈妈,算什么虎豹骑的勇士?”

    曹休和宋亮等这才躬身行礼,请我出发。

    我知道我不走,他们不走。一狠心,拨转马头,正要扬鞭而去。忽然背后有人道:“这就要走了吗?也不等等老朋友?”

    这声音好不耳熟。

    回头一看,原来是池早。

    池早仍旧是一副嘻皮笑脸的无赖模样,打马追了上来:“飞兄,丞相令我和你同行,照顾你和李齐将军的身体。”

    这家伙,到现在还弄不清军队里的官职。我都还没当上将军哪!不过,他居然也了骑马。看来战争就是教育人,什么都能得快,得好。

    我怀疑地打量他几眼,心:“不也是曹操派来监视我的吧?”

    池早瞧着我,嘿嘿一阵奸笑:“飞兄的病哪,还真不轻。是得好好医治。”低声在我耳边道:“你摆脱我,自己独个儿逃跑,那哪儿行哪?”说完,纵声大笑。

    这笑声如此可恶,却又如此亲切。

    “呀呀”几声,几只乌鸦受了惊吓,从林中直飞了起来。

三、新朋故友(上)

    许昌在公元前两千多年就有人居住,称许,属豫州之域。公元前一一二二年,周灭殷纣,武王封叔于许,称许国。春秋时期,许被郑灭。战国时期,许昌之地分属于韩、魏两国。公元前二二一年,秦统一六国后,许设立县,属颖川郡辖。两汉时期,仍属颖川郡。公元一九六年,曹操迎汉献帝迁都于许。

    九月十三日,司隶校尉府后院。演武场。

    我坐在场边的一张胡床上,微笑着看着场中。

    演武场上有两个人正在比武。

    时间过得真快,我担任司隶校尉快两个月了,真是闲得无聊之极。

    说起来,我这个司隶校尉还是曹操让给我的。他虽然是丞相,却一直兼任司隶校尉,不肯放手。连这个府第,原来都是属于曹操的,府内属官衙卒侍奴佣婢,全都有,只不过一直空着,他没有过来居住过。八月在官渡的时候,曹操为了把我从虎豹骑督帅的位置上弄下来,才忍痛将司隶校尉这职务让了给我。由此也可见这职位在他心目中有多么重要了。

    司隶校尉,主要执掌督察推举百官,督率京城徒隶,查捕京师以及附近州郡奸邪和罪犯,并领管一州。简称司隶。主要属官有:都官、武猛、督军诸从事,门下、省事、记室、诸曹诸书佐及主簿等。虽然只是地方三品,但权力甚大,不但掌握许都的个外围的城防力量,而且可以直接参与朝政。后世史家有人称此官有现代国家里“反对党首领”的形象。袁绍也曾担任过这一职务。

    因为曹操一直以丞相身份办公,所以司隶校尉府原来的属官没有配齐,只有两个。加上我带来的赵玉和公孙箭,我现在的手下正式属官也就四个人:都官从事徐宣,武猛从事赵玉,督军从事公孙箭和主簿韩毅。陈矫和李齐一回到许昌,就被急需人手的代尚书令、中军师荀彧借调了去。我一则比较敬重荀彧的为人,二来反正也没什么事,府内的一切事宜,在主簿韩毅的安排下,都井井有条。所以也就爽快答应了他。

    场上比试武艺的是徐宣和公孙箭。

    徐宣原任城门校尉,一直是许昌城外围防护力量的第一领导,本来,如果没有我,再过个两三年他也很有机坐上司隶校尉这个宝座。现在我来了,曹操只好把他平调到司隶府任都官从事,成为我的第一属官。

    我也很明白,这徐宣是曹操的心腹,安排在我身边,无非是监视我而已。

    因为原来是按曹操的等级来建造的,所以虽然曹操崇俭,这座司隶校尉府仍然非常宽敞阔大,我武功未复的那几天,随便在前府、后堂走几道门都觉得远,痊愈之后强了一些,也还是觉得地方大。按设计者的眼光,这个演武场是本府最需要地方的一块专用设备,所以更是大得惊人。

    但徐宣和公孙箭二人在场上的表现,却使所有观战的人都生出一种感觉:地方太窄!公孙箭已属于高大魁梧那种类型了,徐宣却还比他高一头,宽一肩。二人武功又都是走的阳刚路子,公孙箭运掌,徐宣轮拳,这一场拼,打得震天动地,尘飞十丈。

    阿樱坐在我身边,有些担心地说道:“阿飞,他们打得这么凶,让他们停了吧?”

    我微笑道:“你担心公孙箭?”

    赵玉站在我身后,道:“婶婶不用担心,公孙大哥的武功我知道,他是内阴外阳,非常奇特,就算输了,也不轻易受伤。”

    阿樱摆摆手,道:“让你叫我阿樱姐,你没听见怎么的?怎么还婶婶、婶婶的乱喊?”

    赵玉看看我,嘿嘿笑了。

    我明白赵玉这孩子在军营里混了大半年,野性收敛了许多,心:“他有我这个飞叔,你一辈子也别指望他叫你姐姐了。”忽然起他在汝南急不可待叫杜似兰姐姐的情景,不禁微笑道:“阿樱,别难为他了。他已经认了一个姐姐了。”

    阿樱奇道:“是吗?那是谁啊?”

    我看着赵玉也嘿嘿笑了两声。赵玉的脸立刻全红了,转身就跑。

    “飞叔,我去练九阳功了!”

    这小子精乖,这临走抛下这句是向我告饶:别把我的事说出去。因为我每次一听说他去练九阳功,心里就特别高兴。

    “算你听话。”

    这时间场上情势又变,徐宣双拳一收,两脚连环,横扫直踢,声势更为惊人。公孙箭却忽然劲道内挫,双臂如环,使出一种小巧软绵的短打功夫,径向徐宣欺身抢上。阿樱性子直,见到这种变化,便把赵玉的事给忘了,道:“这儿好看了,一刚一柔,一长一短,恰恰相反。”

    我看了数招,隐隐感到公孙箭似乎有点吃力,暗暗心惊:“从来都说柔能克刚,怎么公孙兄加了内力,变了绵式,反而更像支持不住的样子?”

    又过了片刻,公孙箭颓势更显,连阿樱也瞧出来:“阿飞,公孙从事是不是今天精力不足啊?停了吧?”

    我皱皱眉,刚才说停倒没什么,双方势均力敌,难分难解。现在公孙箭输相已露,再这么叫停,那不是明显欺负人家徐宣吗?

    正在此时,只听西边有个人叫道:“师父,师父。”虽然隔着几道墙,还是清清楚楚。

    我一听这声音,脑袋顿时有点嗡嗡,这孩子,怎么天天缠着我啊!忙站起身,道:“我先躲一儿。”

    阿樱看看我,似乎笑,强忍住站起来,道:“徐大人,公孙大人,两位快来帮阿飞找地方。”

    场上二人拳掌一交而退,各自退后数尺。公孙箭轻微喘了口气,道:“徐大人拳力沉厚,远胜于我,我输了。”

    徐宣双目凝视公孙箭片刻,道:“公孙大人客气,你我不分上下。”

    阿樱叫道:“你们就别废话了,快去帮阿飞挡住那臭小子。”

    徐宣和公孙箭齐道:“是。”

    这时,那人又叫:“师父,师父,你在哪儿?”声音却又转到北边。

    徐宣刚迈出的脚又收回来,迟疑道:“是曹大公子?”

    公孙箭道:“我去。”

    阿樱笑道:“是曹二公子。”

    公孙箭急忙停下,道:“还是徐兄去的好。”

    徐宣摇摇头,没办法,谁让曹彰比较喜欢他呢?迈开大步,向中门走去。

    公孙箭道:“飞帅,末将带您走那边。”引着我和阿樱朝另一个门走去,和徐宣正相反。那是司隶府一个很少有人知道的小门。

    我苦笑一声:“你别老飞帅飞帅的,我早不是虎豹骑的督帅了。”

    阿樱笑道:“是啊,该叫飞侯。嘻嘻,飞猴子。”

    公孙箭道:“末将以为飞帅总有一天还是飞帅的。”

    阿樱点点头:“这是肯定的。伯父现在在前方现在比较顺利,等遇到麻烦,他就起阿飞了。”

    我摇摇头,不再说话,心:“曹操最近在仓亭大胜,已将袁军的最后信心彻底击垮,径渡黄河,直捣河北,指日间事。他现在根本不用再考虑用不用我的。”

    快走到门口,我忽然起件事来,心里微微一动,停下脚步,道:“你们从这儿走,我从大门出去。”

    阿樱也停下来,奇道:“怎么?”

    我笑着在她耳旁嘀咕两句,阿樱恍然大悟:“哈,还真是的。我怎么就没到。那好,我们就逗逗他们。嘻嘻!”招呼公孙箭,依旧往前走。

    我的府第有三个门,分布南、北、西三方。我转回去,直接向通往司隶府大门的西边溜去。

    许都城东西成长方形,城内以一条东西横街将城划分为南北两区,北区地势较高,宫城集中建于北区北部,以南设立国、明堂、灵台,东部建衙署,西部置苑。南区主要是居民区,有长寿、吉阳、永平、思忠四里。

    我的司隶府和大部分政府机关都在本城北区的东部,也算是个比较大的衙门。现在大概上午十点来钟,街上人开始多了起来。我信步出门,折向南行,去长寿里看看我新认识的几位朋友。

    刚走没几步,忽然觉察身后有些动静,运起内力,侧耳细听,却什么也没发现。心:“好啊,这人动作真轻。”深深吸口气,心里开心起来。

    平时我很少一个人出门,一出来就前呼后拥,一大堆人紧紧跟着。阿樱说这是规矩,都这样的,而且我伤刚好,如何如何。我刚露出点不同意见,她居然立即就把荀彧、魏讽等一班许昌重臣都给请到司隶府,明着是跟我解释政府工作制度,实际上着着实实把我教训了一通。我也烦不过,那以后很少出府,除了每天一次的早朝,偶尔出去拜访一些朋友外,天在家休养生息,或观舞弈棋消遣,或以看部下练功对打为乐。有阿樱陪着,倒也乐趣融融。

    不过一憋俩月,再好的人也闷的。今天我略使小计,这一出来,就碰上这等身手敏捷的高手,精神不由一振:“好家伙!”也不回头说破,便往长寿里走去。

    许昌城南区分为四个大块,长寿里和吉阳里在西,永平里和思忠里在东,中间是南北方向的一条很宽的长街,和北区的马行街对应,名为步行街。与北区的马行街衔接,可以并排走四辆大车。

    长寿和吉阳里面住的大都是强制集中的平民百姓,永平里和思忠里住的则是各地投奔曹操的世族大家、强宗巨豪,以及他们的部曲。像永平里的李典宗室,族人约三千余户,人口有一万余人。思忠里张绣的亲戚也有近千户,四千多口。曹操其他部将臣属的宗人没有这么多,但拖儿带女,拉三携四,也都有不少。相比之下,长寿里和吉阳里两个地方真正的老百姓就显得不足了。所以,曹操的一些敌人,如袁绍、刘表等,曾讥刺许昌是“巨族之都”。

    走到南北区交界的十字路口,我正准备看看地形再做打算,忽然一愣:“大公子,怎么是你?”

    面前站着个十余岁的清秀少年,头扎素帻,身穿白袍,却是曹操现在的大儿子曹丕。曹丕恭身行礼,赔笑道:“师父,丕儿在这儿等您多时了。”

    我心里暗叫一声倒霉,躲来躲去,这傲气小子怎么在这儿候着?道:“难道今天你们三兄弟一起出动了?”

    曹丕笑道:“是啊,师父。阿彰、小植他们不听我的,阿彰非要直接进去求您,植弟却跑到侧门去堵,结果还是让我在这儿碰上了。”

    我打量他几眼,道:“你怎么知道我到这里来?”心:“虽说这小子以后代汉称帝,可是他难道真如此厉害,这么小就这么算计?”

    曹丕道:“是仲达教我的。”

    我微微一怔:“司马仲达?那个不肯为丞相所用的司马懿?”

    曹丕道:“就是他。他虽然因病不愿出仕,却是个真正的大贤,我一向得他教训最多。”

    我好奇起来:“怎么没见史书上说过?”道:“有大贤教你,那你还拦着我,叫我师父干什么啊?到底跟我什么啊?”

    曹丕忙道:“司马先生教我们的,飞侯你教我们武。我们三兄弟不是早跟您说过,要跟您那天下无双的混沌破天戟法。”

    嘿,真用心啊!前几次只模模糊糊说要跟我武艺,现在连我编的那什么破戟法的名字都打听出来了。

    “许昌高手无数,你们为什么一定要跟我?”在许昌的各大世家宗族里,名声响亮的武高手真很有几个,还有军中也有许多非常厉害的,像徐宣,他的武功又是刚猛一路,应该最受这些小孩子的青睐才对。

    曹丕头摇摇:“我不喜欢他们,我只跟飞侯您。”上前拉住我胳膊,求道:“师父,您就收下我吧?要不,我跟您跪下了?”

    我急忙拽住他,不让他身体沉下去。这时候忽然又感觉到那身后高手的信息,暗暗一惊:“他还在?那就是说他一直跟着我,根本没有离开过?”他跟着我并不希奇,奇怪的是中途好几次我都丢失了他的信息,刚才我甚至以为他已经走了,所以专门停下来。不到他跟踪的技巧如此高明,居然在我十分警觉的情况下隐踪潜迹。

    我顿时兴奋起来。自来到三国,虽然遇上很多高明之士,甚至包括淳于宾这类比我还稍高一筹的绝顶高手。但真正能避过我耳目感觉的,这还是第一位。

    我看看曹丕:“那好,我就收下你。”

    曹丕兴奋道:“真的,师父?还有阿彰和小植,他们也要拜您为师。”

    我侧耳用心听那跟踪高手的信息,道:“好,都收。你们三个我全都收。”

    山子道的住宅非常简陋,只有两间草屋,一大一小。他是个棋痴,既没有父母,也没有妻儿,一个人自由自在钻研棋道。他把大的那间专门腾出来当对局室,杂七杂八的东西都丢进那间小屋里去。小屋有张还算软的榻,不过是给临时来访的客人使用的,平时他自己就睡在棋室里。

    他的棋室内非常洁干净,而且带着一股清香。

    我一走进屋就闻到了,道:“咦,奇怪,子道兄,怎么这么香?”

    山子道瞅一眼我身后的曹丕,点头为礼,向我笑道:“朋友送的。”

    我奇怪道:“前天你到我那里,我怎么就没闻到?”

    山子道笑道:“飞侯鼻子有这么灵吗?”

    我伸袖在鼻前嗅嗅,道:“这种香好像很润衣服,应该不很快消失。”

    山子道请我们在席上坐下,摆开棋盘棋子,道:“日日一局棋,事事都顺心。不谈闲事,下棋下棋。”

    我笑道:“又来了。”见他又准备拿那块黑布蒙起脸,感到奇怪,道:“喂,上回你就这样,我没好意思问你。这次你怎么还这样啊?男子汉大丈夫,丑就丑点,有什么大不了的?”

    山子道停下手,道:“我是怕对弈动中间局势紧张,你正在思考的时候,偶然看见我这付尊容,可能惊着神,定不下心来。以前郭凯、王九真他们经常为此抱怨我。从去年开始,我在下棋的时候就以黑巾遮面了。”

    我恍然,看看他一张坑坑洼洼,奇丑无比的脸庞,道:“原来你是为对手着啊?嗨,哪儿有这回事?你们许昌四大名手,数你子道兄最强,郭兄他们只是为输棋找借口罢了。”心:“俗话说人不可貌相。真是有道啊!这山子道怎么看怎么不像是玩围棋这种玩艺儿的,可他还就是这时代最了不得的棋士。”

    山子道一边摆势子,一边道:“飞侯,现在不能再说四大名手,应该是六位了。”

    曹丕在旁坐着插口道:“是啊,我爹爹,我师父,他们两位加上,正好是六大高手。”

    山子道道:“大公子,你已拜飞侯为师?”

    曹丕笑道:“是啊,刚才师父已经答应收我们三个为徒了。”

    山子道拱拱手:“如此真该恭喜三位公子,拜得好师父。”

    曹丕咧着嘴笑:“谢谢山先生!阿彰和小植他们还不知道呢。”

    我道:“子道兄,最近许昌又来了什么棋道高人?”曹操那是什么身份?怎么能跟一帮下棋的混在一起?山子道再糊涂,也不糊涂到这种程度。

    山子道微笑道:“不错,昨天孔桂兄已从江东回来。”向曹丕道:“大公子,丞相乃千金之躯,如何能屈尊降贵,和我们这些下等艺人并列一处?我说的另有其人。”

    我道:“哦,孔兄回来了?他带回了江东二圣?”严子卿、马绥明,天下闻名的两大棋圣。二月我和池早刚来到许昌时,曾经以与他们切磋为借口推搪曹操的挽留,曹操受我启示,居然立刻派孔桂和我们一起下江南去请他们北上许都。后来我和池早虽然没走成,孔桂却还是自己去了。

    山子道微微点头:“其中之一,铁匕马绥明。”

    “哦,他棋力如何?”

    曹丕也很有兴趣地往前凑凑。

    “还没下过。不过看他气度眼神,很不一般。”

    “肯定比不上山先生你。”

    我微微一笑,曹丕今天高兴,话也好说了。除了少数几个人之外,平时他对人可是非常傲慢无礼的。

    山子道摇摇头:“这位马先生手底下到底怎么样,我们都不清楚。他能得享棋圣之名,定然非同寻常。虽然我也许能和他一拼,但也许一上场就大败。”

    我道:“他既然来了,肯定要和你们四大名手比试比试,子道兄可该早作准备。”

    曹丕却道:“山先生何必长他威风,灭己锐气?你是我许都棋道最厉害的第一高手,你若不行,那我们岂非给小小的江东之地给压下去了?”

    说着就露了馅,原来他关心的是国家的体面。

    我瞧瞧他,心:“国清才子贵,家富小儿骄。你蛋大一点,居然就这么官腔十足,可没你那俩弟弟可爱。”曹彰性情憨厚,曹植言辞无忌,都比曹丕有趣。

    山子道微一沉吟,曹丕虽然年幼,可是当朝相爷的公子,不能乱说的。

    “虽然我可能不行,但我许昌自有高人,不怕输给外人。”

    曹丕清秀的脸上愠意更显,谦虚也不能这样啊?道:“许昌四大名手以先生为首,你都不行,还有谁行?”

    山子道道:“其实四大名手,棋力都在伯仲之间,飞侯是开玩笑罢了。不过,”他笑一笑,脸色忽然非常严肃起来,“如果真要不丢我们许都的脸面,只有飞侯去迎战马绥明,可有必胜把握。”

    曹丕双手一拍,脸色顿时晴朗起来:“对啊,有师父在这儿,怕他什么棋圣棋贤?”

    我苦笑一声,你山子道这么一推,就把自己脱得干干净净。不过对江东二圣,我倒是很领教一下他们的手段。所以也没明确表态说行不行,改口道:“下棋下棋。”摆上势子,对弈起来。

    山子道蒙上黑巾,腰一弓,脖一歪,就再不说话了。

    这时代最顶级的棋手,在我这现代人看来,与我们的水平相比差距还是很大的。主要是一个境界问题。古代棋士的眼界大都很窄,布局左右就那么一两个玩来玩去,官子也粗糙。惟一可的只是他们的中盘战斗力都很不错。这样的棋艺我说让二子虽然显得过分点,但让先是绝对有把握赢的。当然这也得益于他们和我的对局比较少,如果下上一年,估计他们的棋艺就大长,个别特别有天赋的高手能领悟到现代棋风的精华,也许还能与我一争胜负。

    但现在,这时代还没有我的对手。

    奇怪的是,一边落着子,我一边忽然就起那跟踪高手来。胸中顿时一凛,脑子里忽然就有些杂乱起来。

    这么一分心,几十手以后,局势并没有如我的那么开始能够把握,反而是一种我的控制力呈现弱势的情况。我看看山子道,只看得到他的双眼,他眼睛熠熠闪光,只盯着棋盘方寸之地,毫不分神。

    这就是他比许昌其他三大高手强的地方,局势占优的时候更加专心。自然,这时候问他什么问题都可能碰一鼻子灰。我暗暗后悔没在开局前问他。但看看身边聚精神观弈的曹丕,又道:“有这小子在,今天根本不能开口。”

    如此一,心里渐渐平静下来,精力也能够凝注于围棋盘上了。

    中局鏖战正酣,盘上杀得昏天黑地,也许江东棋圣马绥明的到来激发了山子道内心潜在的竞争意识,也许是前天的惜败令他非常的不爽,今天他下得分外的出色精彩。

    屋里三人都是沉迷其中,没办法让眼睛离开片刻。

    山子道下出一着盖穿,缠绕上我的两条大龙。我心中一惊:“好着。”这时忽然生出警兆:“好熟悉!难道……对,就是他!”

    虽然只是一闪而过,但那一路跟踪我的高手信息,却又一次清晰地传递了过来。

    他还在附近!

    山子道闪亮的双睛忽悠一闪,扫了过来,他已经感应到我心情的波动。

    不管什么行当,到了一定高度其实都是相通的。

    我叹了口气,爽快地推枰认输了。

    曹丕满脸惋惜之色,手指在棋盘上指指点点,说三道四。山子道默默取下黑巾,垂目看着纹枰。

    这是他下完一局之后的定式。自己默思一儿,再和对手复盘。

    可是今天我无法再等他了。

    我当即告辞,冲出屋去。

    一直到又跑到大街上,我仍然未能感觉到那人的一丝气息。

    他又消失了。

    曹丕气喘嘘嘘地追上来,道:“师父,为什么走那么急啊?”

    我向路南扫了一眼,道:“我输了棋,心里不高兴。”

    曹丕呼口长气,笑道:“师父你不是那样的人。”

    我又向路西看看,道:“哦,那我是哪样的人?”

    曹丕道:“师父心地仁慈,宽宏大度,世人皆知。又岂为了一局棋而动肝火?”

    我心头微震:“这臭小子真才十三岁吗?”向东边瞧一眼,眼角却瞄到北街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是阿樱。

    阿樱急步走过来,老远就喊:“阿飞,你跑哪儿去了?纯叔等你很久了。”后面跟着她的两个侍婢红儿和叶儿。

    我迎上去,道:“阿樱,什么事这么急?”

    曹丕道:“师父,可能是子和叔要回前线,来跟你告别的。”

    曹纯?我一愣。在许昌呆了一个多月,曹纯时不时常来看我,他的身体状况我很清楚,比几个月前好不到哪儿去,根本不适合上前方军营。

    “是曹大人吗?”

    阿樱一把拉住我,一眼看到曹丕:“好啊,桓老二,原来是你拖着阿飞啊!”

    曹丕忙往我身后躲:“樱姐,不关我事,不关我事。”

    我微笑道:“阿樱,算了,我已收了他们三兄弟为徒。”

    阿樱先是一呆,接着忽然笑了起来:“你真的收下他们了?”

    曹丕从我身后露出头来:“是啊,飞侯亲口答应的,我已经磕了头了。”

    其实连跪都免了。

    阿樱一指曹丕:“哈哈,桓老二,那你以后得叫我师娘了。”

    曹丕啊一声。阿樱虽然还没跟我正式成亲,可曹操夫妇、夏侯渊夫妇等主要长辈都已完全同意,举行婚礼只是迟早的事。本来曹丕和阿樱同辈,这回拜了我为师,顺带自然就比阿樱矮了一辈。

    阿樱乐得手舞足蹈:“桓老二,这回你还能狡辩什么?还不过来给师娘磕头请安?”

    曹丕转身就跑,叫道:“师父,我去找阿彰、小植他们去。”

    阿樱道:“桓老二,往哪儿跑?”举步便追。

    我急忙拦住她:“别追了,回去见曹大人吧。”阿樱的轻功了得,真要追起来,曹丕肯定没跑。虽然我很喜欢阿樱的青春活力,可在这么多人的大街吵闹,实在不成体统。我可是兼管治安的司隶校尉,怎么可以纵容自己的老婆乱来?

    阿樱大声冲曹丕的背影叫道:“算你小子运气,下次再叫师娘。”嘻嘻哈哈拉着我,转身往回走。

    路上,阿樱忽然问我:“阿飞,我叫纯叔,你肯不肯也叫他一声纯叔?”

    我犹豫一下,道:“当然可以。”

    阿樱看看我脸,道:“算啦,知道你不愿意,不强迫你了。”

    我道:“真的,我是真的愿意。”

    阿樱摇摇我的手,道:“你有这句话就行。纯叔比你大不了两岁,你们又一起兄弟般地过了半年,你肯定不习惯的。”

    阿樱的手小,我左手被她右手轻轻拉着,这一晃,差点松脱了开。我忙反手一握,把她的柔荑包住,紧紧捏住。回头看两个婢女离得比较远,低声在她耳旁道:“为了你,我叫他爷爷也行啊!”

    阿樱一呆,过了一儿,忽然笑了起来:“那你岂非要喊我婶婶?”这话声音比她平时说话也低了很多。

    我微笑道:“下辈子也别。”

    阿樱哈哈大笑,后面丈外的小红小叶也都捂着嘴笑。显然阿樱的话她们也都听了去。

    又走了几步,阿樱低下头,脸上现出思索的样子。我在她身旁看着,觉得特别有趣可爱。阿樱很少有这么用心的时候。

    默默走过了几里路,快到我的司隶府了。我眼尖,看见大门口站着两名武将,一个是徐宣,另一个只瞧到背影,非常熟悉,略一回忆便起来,竟然是宋亮。

    怎么是他?

    自我走后,宋亮一直和曹休、典满一起统领虎豹骑,近两月来捷报频传,战功卓著,深得曹操赏识,已升为强骑校尉,和曹休、典满并称领军三虎。单论职衔,已不在我之下。这么重要的将领,在这么重要的时刻,为什么突然回到许都?

    我不由自主地加快脚步。阿樱却似乎没有准备,被我带得有点身形不稳。我急忙停住,道:“怎么,阿樱?”

    阿樱看着我,道:“人都要死的,是不是?”

    我道:“是啊。”

    阿樱道:“那你说人有没有下辈子呢?”

    “嗯……,可能吧。”看着阿樱一脸渴望的神情,我实在不忍心告诉她,人一死,就什么都没了。

    阿樱欢然道:“那阿飞,你说我们下辈子还做夫妻,好不好?”

    这时徐宣也看到我们,跟宋亮招呼一声,俩人向这边急步走过来。宋亮边走边叫:“飞帅,飞帅。”

    我对阿樱道:“那当然。”转头道:“宋亮,你这些天过得好啊!”

    宋亮抢步上来,低头便拜:“飞帅,可煞宋亮了。”

    我忙松开阿樱的手,上前扶住:“现在我可受不起你这一拜了。快起来吧。”

    宋亮起身,又向阿樱见礼:“宋亮见过樱夫人。”

    阿樱笑道:“算了,别人乱叫,你宋大人怎么也跟着乱叫?”说是这么说,脸上还是眉开眼笑,非常高兴。

    宋亮退后一步,看我两眼,道:“飞帅精神。更胜从前。”

    我笑道:“别再拍了。哎,你不在仓亭指挥虎豹营的弟兄,怎么回许昌干什么?”

    宋亮神色一黯,开朗的脸上顿时罩上一层乌云。

    徐宣在旁插道:“飞侯,曹纯大人现在府中等候您。”

    我心中狐疑,道:“好,那我们进去再说。”

    徐宣道:“飞侯,属下去巡视四城。”

    我知道他因为我们旧日同僚久别重逢,让我们好好聚聚聊聊,所以托辞离开。其实现在正当曹军节节胜利之时,其他各路势力都瞪大着眼默看事态发展,谁敢这时候跑来许昌闹事?道:“有劳徐兄。”

    徐宣向我行了一礼,便转身而去。

    进得府内,老远就看见曹纯正在我的客房里来回踱步,公孙箭站在一旁。我跟他很熟,关系也一直不错,笑道:“子和兄自从封了侯爷,就再也坐不安稳了。”

    曹纯转头见是我,道:“难道你不是侯?”

    我俩一起哈哈大笑起来。我跨进门去,请他上坐,招呼大家都坐。现在我生活安定了,府里什么都全,客房里胡床案几,应有尽有,大家就不用再坐地席了。属役献上蜜水。曹纯只轻呡了一口,便放下杯,道:“阿飞贤弟,我此来是向你辞行的。”

    我看看阿樱,笑一笑,道:“这贤弟二字,你这纯叔天挂在嘴上,你让我怎么改口?”阿樱翻了我一眼,向曹纯道:“纯叔,你身体能顶得住吗?”

    曹纯意味深长地看我几眼,道:“我是被逼无奈,情非得已啊!”

    我微微皱皱眉,心:“曹纯这话什么意思?他看我干什么?难道他有意让我替他去前线?”上前线我倒是很喜欢很乐意,但一到再跟曹操一起共事,心里就发毛,危险系数实在太大,毫无安全感。

    侧手坐在一块的宋亮和公孙箭互看一眼,也都觉得曹纯话中有话。他俩是很希望我上前线指挥作战的,宋亮便道:“末将此次回来,主公吩咐,议郎大人如能再回军营最好,若大人身体欠妥,可请飞帅代替,也是一样。”曹纯还比我先封的侯,我是官渡亭侯,他是平乡侯,比我高一级。但宋亮在军中习惯了叫议郎大人和飞帅,所以也还是这么乱叫。

    公孙箭道:“是啊,军旅生活严酷,曹侯贵体欠安,不如请飞帅替您前去仓亭。”

    曹纯扫一眼他二人,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一闪而没。

    阿樱道:“纯叔,你笑什么啊?大家都是说正经的。你身子弱,朝野谁不知道?让阿飞替你去,不也一样可以镇住阿休和小满那两个混球?”

    曹纯又笑了一下,然后笑容凝固在脸上。这回明显可以看出来,他那是苦笑。

    我吃了一惊:“阿樱,你说什么?阿休和小满怎么啦?”

    阿樱道:“嗨,反正都要说的。宋亮,你就都告诉飞帅吧。”

    宋亮看看曹纯,曹纯点点头,道:“直说就是。”

    宋亮清清嗓子,就把最近一个多月来前线发生的大事简明扼要地讲述一遍。

    自曹操在官渡夜袭乌巢,一把火将袁氏主要屯粮烧了个精光,特别是大将张郃高览投降曹军之后,袁营上下人心惶惶,兵无斗志,将怀离心。曹操乘势出击,他首先采用心恐吓战术,命人将乌巢守将淳于琼及其四副将的首级、乌巢全部袁军官兵,约七千人的鼻子陈列于阵前,又将割去了唇舌的牛马驱向袁营。目睹惨景,大部分袁军魂飞胆丧,加上张郃高览从曹阵上亲自喊话,令袁军士气彻底瓦解。曹操立刻令曹休、典满等率虎豹骑冲击袁军,随即更投入所有步兵,发起最猛烈的攻势。袁绍禁约不住队伍,惊慌失措,和袁谭等人在八百亲卫的护卫下抢先逃过黄河,进入北岸蒋奇的营寨,始定惊魂。

    被主帅丢弃的十万将士,因为没有得力大将指挥,个个如同无头苍蝇,面对凶悍的曹军,毫无还手余地,各不相顾,四散逃窜,几乎没什么有力抵抗,死伤数万,剩下的稀里糊涂便当了俘虏。现场总指挥曹休恼恨他们为袁绍卖命,又怀疑是伪降,下令全部活埋。

四、新朋故友(下)

    听到这里,我再也听不下去了,道:“什么,全部活埋?”近来捷报虽然频频传来,每次却只说又消灭敌军若干,斩杀大将谁谁,从无一份战报到曾割敌之鼻,生埋活人。

    宋亮轻叹一声,道:“是啊,七万人。”

    我跳了起来:“七万人?阿休?”刚才说到曹操割了七千俘虏的鼻子,我已经非常震惊于他的手段之残忍,不到曹休居然比他叔父更厉害十倍。这是那个雅沉着、和气好言的阿休吗?

    曹纯和阿樱互看一眼,都轻轻摇摇头。

    “你为什么不阻止他?”

    宋亮被我怒气所迫,急忙站起,低下头不敢答话。

    阿樱拉拉我,曹纯道:“贤弟且忙恼怒,宋亮他不是没劝过阿休,可是阿休他……唉,他听不进去啊。”

    公孙箭道:“是啊飞帅,听宋大人说完吧。”

    我看看众人,心:“你们都是知道内情的,听到这种惨剧居然还都这么镇定自若,有没有良心啊?”缓缓坐下,放松语气,道:“好,宋亮你坐下接着说。”

    宋亮不肯坐,道:“末将未能遵从飞帅教训,阻止曹休大人戕灭俘虏,实在愧对飞帅。”

    我知道,宋亮是个标准的军人,上级指挥到哪儿,他就冲到那儿,实在也不能怨他。再说他和曹休的地位毕竟还是有距离,能和曹操的侄子相并论吗?道:“唉,那也不能怪你。你先坐下。”

    曹纯和阿樱齐道:“是啊,宋亮。”

    宋亮这才又坐下来,继续报告军营里的事情。

    他轻叹一声,道:“曹副帅下令尽屠俘获袁军,其实是有原因的。当时混战之中,中军司马曹启在他身侧,被冷矢射中,穿胸而亡。曹司马是曹副帅最喜欢的堂弟,曹副帅觉得他是替他而死的,所以他特别心痛愤怒,当即抱着曹司马的尸首立下誓言,发誓要杀尽袁军;另外当时俘虏实在太多,比我军总数还多好几倍,不光曹副帅,我们大家都害怕,万一他们突然造起反来,我们有可能反胜为败。”

    我冷笑一声:“难道你们忘了在白马城的旧事?我记得那次你和小满都在。我们不过两千多人,俘虏却有八千之众?”

    宋亮又低下头:“末将记得。”

    我怒气又涌了上来:“记得?那小满在干什么?”

    宋亮道:“典校尉也曾和曹副帅力争,甚至差点和曹副帅动手火并。后来是主公赶来,才喝止了他们。”他抬起头,直直看着我:“可惜当时飞帅不在。”

    我大吃一惊:“什么?丞相也赶去了?”心中暗:“不用问,这次屠杀实质还是曹操的主意。曹休只不过是把他的法出来并执行下去而已。”既然如此,那再问也没什么意义,再引得宋亮发起牢骚,曹纯和阿樱面上都要不好看了。喔,难怪他们都坐在一旁不肯插话。

    “后来呢?小满没事吧?”

    宋亮道:“因为这件事,曹副帅和典校尉势成水火,互不相让。主公无奈,分三千虎豹骑给典校尉,令他去了陈留己吾。”

    “陈留己吾?”我了,“那是小满的故乡。”也是曹操起兵讨董的根据地。

    宋亮道:“是啊,主公的意思,一是让典校尉回乡祭祖,尤其是代主公向他先尊典韦大人点上三炷金香。另外,是令他安抚陈留大族豪门,稳定当地局势。”

    “哦,陈留也有异动?”

    宋亮道:“主公得到密报,自袁绍进军官渡,陈留就有不少大家族暗暗和他牵线搭桥,勾结甚紧。但主公大度,虽然此刻剿灭他们易如反掌,却不再咎既往。不过,典校尉在己吾,却干了一件大事,令主公非常生气。”

    曹纯忽道:“这却怪不得小满。”

    阿樱哼了一声:“小满干得好!伯父也是,为什么不能灭了他家?他们那五个家伙差点害死阿飞。”

    我心念一转:“你们是说,小满他……”

    阿樱抢着说:“是啊,小满他去己吾第二天,就把五花拳李家的人全给杀光了。哦,不对,还逃了几个,那五条虫也没抓到。”

    “什么?小满灭了李家?”我微微一怔。虽然典满是为报家恨,这样做也无可厚非,而且我和李家也有仇,但这样灭绝别人一族,毕竟出乎我的意料。小满跟我的时候,不是这么残忍的啊!

    五花拳李氏是己吾大世族,原来和天星锤刘家、云龙刀韦家并称己吾三大家,在武林享有大名。自从十年前李永假公济私,灭了刘家和韦家的满门,李家势力日益膨胀,不光在己吾,就算个陈留,那也是首屈一指的大户,家人门客超过两千人。

    宋亮看看曹纯,心里有点奇怪:“议郎大人一向脑子明快,思维透彻,这次怎么糊涂起来了?”道:“可是主公十分恼火,因为典校尉这一行动,使得陈留局势更加不稳,三十余家地方豪强联名上书主公,要求主公对李氏灭门一案做出交代。袁绍的细作说客也在暗中煽风点火,企图引发内变。现在陈留及其周围数郡豪门巨强,都有蠢蠢欲动之势。所以主公上个月虽然一鼓作气,在仓亭津又全歼袁熙的三万幽州兵,但却因为忧虑后方不宁,迟迟未便渡过黄河,乘胜追击。只能暂时在南岸集结休。”

    我明白了,曹操现在非常趁着袁军接连遭到重创,一口气打过黄河,迅速消灭袁氏,早日平定北方。但典满偏偏这时不合时宜地在陈留闹出这么大的乱子,也让他无比头痛。典满是他爱将,又因为追思典韦的缘故,不可能惩罚他。但曹操必定到,如今领军营这么混乱,完全是曹休暂时没有足够独立统率的经验和能力,所以他才到要宋亮来许昌,请前两任的老领导曹纯或者是我回去顿秩序。

    我看看宋亮:“难怪你这么稳重的人煞我了。原来是出了大问题,才起我来。”了,道:“情况我都清楚了。子和兄,这次真要麻烦你了。”

    宋亮、公孙箭都感到意外,心:“飞帅为何这么说话?难道曹副帅和典校尉之争,他一点都不放在心上?”

    曹纯点点头,见阿樱说话的样子,忽道:“阿樱,你们先出去一儿,我和阿飞贤弟单独说两句。”

    论辈份,他算阿樱的堂叔;论身份,他是宋亮公孙箭的前首长。所以他淡淡这么说一句,三人都立刻站起来。阿樱看看我,道:“好吧,你们说着,我去吩咐他们给纯叔弄点好吃的,也算给纯叔饯行。”领着二将出去了。

    曹纯起身,在屋内转了几圈,才对我道:“你是不是不愿意去前线?”

    我摇摇头:“不是。”心:“你一来就说是向我辞行,那肯定是经过荀彧魏讽他们的批准,签发下正式凭,什么都弄好了。就算我说我代替你去前方军营,那也不可能,我何必多说废话?”

    曹纯点点头:“我力荐贤弟替我前往仓亭指挥虎豹骑,本来荀军师已有允准之念,只是魏长史竭力反对,所以才弄成这样子。其实贤弟才武功,样样比我强,统驭部下能力更是出类拔萃,只要你一去,我阿休和小满都心悦诚服,唯命是从。”

    我注意到他这是第二次称典满为小满。心:“他在军营里,好像和小满没什么特别的情谊。小满也是我去之后才入的虎豹营,平时又都跟着我,很少见到他的。原来军中见面他都称呼小满军衔,现在他怎么叫得这么亲切?”古人在称呼上特别有讲究,姓、名、字、号、爱称、雅称、别称等等,其间感情亲疏深浅的变化非常微妙,并不是像我们现代人这么随便的。

    曹纯慢慢踱着步,道:“贤弟,最近汝南方面可有什么异常举动?”

    我道:“哦,我一直令细作监视着汝南一带的刘备势力和黄巾残部。刘备在我军夜袭乌巢之后就逃离袁营,上了芒砀山,一直暗暗操练兵马,静观我军与袁军战局事态的发展。刘辟、龚都退至南阳、新野一带,似乎和刘表的霍峻部起了一点冲突,正在僵持着,他们应该暂时对许昌没有什么威胁。”

    曹纯皱皱眉,道:“那为何魏长史那么强调刘备和黄巾的隐患而不肯同意让贤弟代我成行呢?”

    我哼了一声:“那自然是魏大人爱护小弟了。”

    曹纯停下步子,诧异道:“贤弟与魏长史可有私怨?”

    我道:“子和兄你误了。我与魏长史素无往来,而且魏长史乃是尚书台重臣,连荀军师都倚为股肱,言听计从,小弟我位卑职微,又岂敢与他结怨?”

    曹纯疑惑地看着我。

    我笑了笑,低声道:“我也搞不清怎么回事。我打一开始见到这人,就非常讨厌。可能他也这么罢?”

    曹纯也笑了:“哪里有这种事?”了,也不禁哼了一声:“我现在也很讨厌这家伙。”

    我愣了一下,曹纯为人极像他兄长曹仁,颇有城府,他怎么说出这种话来?

    曹纯叹口气,道:“不瞒贤弟,其实我根本就不去仓亭。”

    我道:“哦,子和兄,你贵体欠安,许都谁不知晓?你为什么不跟荀军师当面推辞?”以你的战功威望,谁也不说你是畏敌惧战,不敢奔赴前线。

    曹纯恨恨道:“所以我说讨厌魏讽。我的话已经说得够明显了,他却装聋卖哑,故意假做不知,非拿主公之命压我,逼我立刻上前线。搞得荀军师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子和兄……”

    曹纯叹口气:“贤弟不必多言了。我有一事相求。”

    “哦?”曹纯那是前领军营督帅,曹操近卫军团的首领,位高权重,深受信任,他有什么难事解决不了,还得来求我?不过我也知道,他这么非要跟我单独谈话,肯定有很要紧的事情。可是,是什么事呢?

    正在这时,外面有人道:“禀报飞侯,属下有要事求见。”正是都官从事徐宣的声音。

    我一愣,徐宣不是去巡视四城去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他也不傻啊,曹纯连阿樱她们都赶出去了,怎么他还这么不识趣?

    曹纯慢慢走到我椅边,半俯下身,低声道:“贤弟可知貂婵么?”

    我心:“后世传唱四大美眉,你老兄是不知道了。三国美人中,貂婵不说艳压群芳吧,前三名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我不知道她才怪。”

    “久闻芳名,子和兄何以起?”

    曹纯无神的眼睛闪出一丝亮色:“她现隐居于思忠里的烈女巷,贤弟有时间可去看看她。此女侠胆仁心,而且对瑶琴围棋的修养极高,正适合贤弟闲闷时清谈。”

    我点点头:“子和兄放心,你不在的时候,小弟自时时令人前去看顾,料也无人敢去生事。”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像貂婵这等美女,相信对其感兴趣,自以为有身份可以匹配的男人都产生追求的念头。曹纯不但身份够,而且为人比较正派,气质又弱清秀,女子对他产生好感也很自然。

    曹纯微笑道:“貂婵小姐义烈过人,自主公以下,朝野无不钦服。我曹纯何人,岂敢无礼冒渎?”

    这话意思很明白,连曹操都不敢沾惹,我曹纯就更不行了。

    我却是误他了。

    曹纯脸上忽然一红,道:“和貂婵小姐一起隐居烈女巷的,尚有另外一名女子,我请贤弟代我照顾。”

    我正要问他是谁,却听门外徐宣又道:“启禀飞侯、曹侯,徐宣有紧急军务求见。”声音中已经透出非常焦急的样子。

    曹纯拍拍我肩,正色道:“贤弟答应为兄,一定要亲自去看望她。”

    我点点头,不是坏差使。“是,子和兄。我明天就去。”

    曹纯哈哈而笑,退到一旁坐下喝蜜水去了。

    我道:“徐大人进来说话。”

    徐宣急急进来,顾不得向我和曹纯告罪,开口便道:“南方四郡起兵背叛刘表,投靠了朝廷。”

    我讶道:“什么?南方四郡?”

    自二月出兵北上,与袁绍十万大军相持于官渡以来,除了江东的孙策,曹操最不放心的就是荆州的刘表。他不但令吕虔、朱灵二将率三千地方兵协助张绣紧守宛城,监视南阳、新野一线,还不惜血本,从本来就紧张的兵力中专门抽调出一部分精锐去汝南,帮助曹洪、李典剿灭龚都的黄巾军,以防汝南地区形成星星之火的势头,等黄巾再与刘表联合,得其资助援手,那就大事不妙了。所以后来曹洪“扫黄”不利的消息报来,他毫不困难就下定了必须增援的决心,立刻同意派我去汝南。

    现在小霸王孙策已死,江东对曹操暂时丧失了威胁力,最大的敌人就转为了荆州的刘表。

    徐宣道:“是,回飞侯,长沙郡太守张羡仰朝廷之威,慕主公之名,特率长沙、武陵、零陵、桂阳等四郡归于朝廷。目下长沙使者已到达许昌。”

    我心中剧震,曹纯也放下蜜杯,趋身道:“徐大人,使者何在?”

    徐宣道:“现在府门外等候。”

    我道:“为何不让他们往尚书台去见荀军师?”你真糊涂,许都军国大计,曹操全都委于荀彧一人。这么大的事,你不带他们直接去找他,跑我这儿干什么来了?

    徐宣道:“今晨属下见荀军师出津阳门而去,尚未回转都城。”

    哦,荀彧出了许都城?我心头一惊,这件事怎么没通知我这主管城防的司隶府?问道:“随行的都有谁?”津阳门是许都南城最西端的一个小城门,平时都不准许开放的,只有尚书台有权使用。

    徐宣脸色有点不太自然起来,道:“荀军师嘱咐,他此行只是去探一位老朋友,不必让其他人知道。所以只带了两名尚书台的属官,一位中兵都尉牛金大人,一位是吏部侍郎陈矫大人。”

    汉代的尚书,职责是给皇帝掌管书。由于曹操独揽大权,尚书台实际就专为曹操服务了。计有吏部(又称选部,主选用官吏)、左民(主缮修功作,盐池园苑)、客曹(主少数民族及外国事务)、五兵(主中兵,内兵,骑兵,外兵,都兵)、度支(主军过计支)等五曹尚书。

    荀彧深得曹操信任,除在军中担任参谋部首席参谋长中军师这一职务外,在许昌还肩负代尚书令的重职,该管五曹尚书。战乱年代,能干的官吏目前大部分都在军中效力,尚书台五曹尚书都空缺着。吏部侍郎是吏部尚书的属官,中兵都尉是五兵尚书的属官,现在中间断了一层,所以他们实际就是代尚书令荀彧的直接下属。

    陈矫因为办事干练得力,很快就成为荀彧喜欢的属官,到哪儿都带着他去。中兵都尉牛金则应是尚书台派遣保护荀彧安全的武职官。

    我心中释然,既然是荀彧让他不说,那就没什么了。

    “好,那快请长沙使者进来吧。”

    徐宣应了一声,快步出去,不一儿引进一个人来。

    “禀飞侯,这位便是长沙使者徐庶先生。”

    他身材太过高大,让开得又有点慢了。我一眼扫去,刚看到对方一身白衣,还没认清人什么模样,听他这么一介绍,徐庶?!心头一凛,立刻从椅上蹦了起来,跳脚上去,握住他手,连声道:“徐先生,原来是您啊,久仰久仰。”

    那人正是徐庶,见我如此客气,不禁也是一呆:“飞侯错爱。”

    我拉着他,牵到我身边的胡椅坐好,仔细打量他,心:“长得没出乎像,很潇洒智慧的。就不知道你现在懂不懂八门金锁阵的奥秘。”一见到他,我就记起池早那混蛋来,“对了,等儿让他过来陪酒。”

    池早自打回到许昌,天忙乎,比我充实多了。我找他几次,派去的人都是空手而回,不是说池先生又去某地为人看病去了,就是去某药房访医友了。搞过几趟,我也烦了,就不他了。今个徐庶不期而至,顿时就到:“这可是池早的偶像之一。”

    徐宣和徐庶交换一个眼色,道:“飞侯,那么属下先告退了。”

    曹纯忽道:“现在什么时辰?”

    徐宣道:“回曹侯,已近午时。”

    曹纯立刻站起,道:“贤弟,我起一事,还需先去交代,这就告辞了。”

    我忙起身道:“子和兄,这么晚了,一起吃饭再走?”

    曹纯道:“你我兄弟,何需客气?你先忙正事。见着阿樱,告诉她我这次实在是没时间了,下次回许都,再品尝她的手艺。”

    我见他眼角眉梢似乎微有焦急之色,不知道他突然到什么急事,徐庶坐在一旁也不便问,就道:“好,那我送你。”

    曹纯边走边道:“不用,我和徐大人一起走就好。”

    我也不勉强,道:“好,那么小弟祝子和兄一路顺风。徐大人,代我送曹侯出去。”

    徐宣应诺一声,侧身让曹纯先过,跟着出去了。

    我转过身,又一屁股坐下,道:“徐先生,咱们接着聊。”

    徐庶暗暗称奇:“此人竟然毫无一点官架将威。”笑道:“真不愧是飞帅,直爽坦荡,豪气过人,我徐庶佩服。不过在下只是一无名之士,飞帅何以知道贱名?”

    我见他不卑不亢,从容不迫,心下也是感慨,道:“腹有诗书气自华。三国里面,你是有真本事的,除了运气欠点,打仗我看不比诸葛亮差多少。不过你现在自己只怕也不知道能闹出多大的事来。说到你的来历将来,我比你清楚啊!”微笑道:“徐兄为报朋友之仇,杀死颖川三霸;又不弃高堂,冒被捕捉的危险携母奔逃。孝义双全,可感天地。阿飞我那时游荡江湖,只恨没能早日与仁兄相识。”

    徐庶也颇为意外,心:“这个人真真不简单。”道:“那都是徐某年幼气盛,让飞帅见笑了。飞帅……”

    我截断道:“哎,徐兄你是我尊敬喜欢的人,叫我阿飞。”

    徐庶点点头:“阿飞兄,我此来是向朝廷请求援兵的。”

    我道:“愿闻其详。”心:“南方四郡?那又是怎么样的一个战场?”

    许昌城东南三十里,有一个小村庄,叫做梅杨村。村子很小,稀稀拉拉就四五十户人家。村长梅大爷据说跟本朝太尉杨彪沾点亲,油水又少,刺儿还很多。所以除非朝廷颁布公开命令,城中各有司衙门平日都很少上这儿来敲诈勒索,即使偶尔来了,也都自觉,干完正事就直接走人。因此虽然是战乱动荡时代,梅杨村的乡亲们日子过得却都平静从容。

    村子正北口上是个小山丘,再过去是条数丈宽的小河,唤作小杨河,村里人不识字,称为小羊河。河上有座一人来宽的小拱桥,原来没名字,后来大家一商量,就叫它老羊桥了。

    这日清晨,天刚麻麻亮,杨三就被一阵嘈杂声给惊醒了。

    村子里没有起这么早的,他揉揉眼,眯眯天色,掀开草席,从地上撑起身子,探头向桥北望。初秋天亮得还算早,现在不过寅时刚过(四、五点钟),谁赶夜路呢,这么早?

    因为贪凉,他睡在老羊桥的拱顶上,是这座石桥最高的地方。一离开捂暖的草席,顿时浑身上下都透出冷气,不由自主地打了几个寒颤。

    果然没猜错,从北边一行走过来三个人,快步上了石桥,打头一人道:“杨三吗?快去通报梅村长,京城有人来。”

    杨三一个翻身站了起来,眼睛立刻放出光来:“是张五哥啊,老爷子一直在等你呢。”

    那张五哥疾走几步,道:“快去,就说张二公子特来拜田先生。”

    杨三吃了一惊:“张二公子来了?小人这就去禀报大爷。”向他身后看了两眼,转身跑下桥去。

    张五哥身后那人道:“老五,以后别这么张扬。”

    张五哥忙道:“是,二公子,小人明白。”

    几人过桥入村,村长梅思诚已在村头等候,他是个六十左右的老人,腰板挺直,面含笑容,见到三人只微微一愕,便拱手问安,把众人让入自己的院去。

    入得正屋,张五哥看了屋里一眼,向身后张二公子和另一人点点头,便退出去,喊上门外那杨三,到院门外去瞭望了。

    屋内正中地席上端坐一人,他衣衫破乱,披发如霜,双目轻合,面容枯瘦。但神色却是宁静坦然,恍似坐在自己家中一般。

    梅村长道:“田先生,这二位来自许都,先生可与之详谈。”请二人入坐,自己也退了出去。

    张二公子看看正中间那白发人,道:“久闻田丰先生天姿英杰,权略多奇,今日幸,不知何以指教我等?”

    那白发人枯瘦的脸上微露一丝笑意,却不说话。

    张二公子等了一儿,见对方毫无之意,便又将前言叙说一遍。

    那白发人又只笑一笑,不说话。

    张二公子皱起眉,向同来之人看去。那人凝视白发人,过了好一儿,忽然微微一笑,慢慢道:“凝眸知人物,仰面识天。阁下并非钜鹿田丰,乃是广平沮授。素闻沮先生目光如炬,相人必中,何不为我二人一断?”他声音低而沉,微有一股涩味。

    张二公子一愣:“是沮别驾大人?”

    沮授满头白发骤然一抖,忽道:“察君之步,不过二十;听君之音,大概是三旬左右;观君之语,却有五十以上。君乃何人?”

    那人淡淡笑道:“阁下睁开眼不就知道了?”

    沮授沉默片刻,道:“请恕沮授失礼。我双目已瞎,睁不睁开又有什么关系?”

    张二公子失声道:“沮大人你的眼竟然盲了么?”

    沮授道:“比起河北屈死的十万将士,瞎两只眼睛又算得了什么?”

    张二公子嗨地叹口气,道:“是啊,曹操一族,个个奸狡恶毒,官渡惨剧,实在是罪大恶极,人神共愤。”

    沮授嘴角抽动了一下,问道:“张二公子,如果我没记错,你名泉?”

    张二公子吃了一惊:“沮大人如何知道?”

    沮授道:“我在袁公帐下多年,对许昌人物多有所知。官渡相争前期,许都很多官吏与袁公暗中结纳献欢,来往书信都要经过我手。哈哈,不过,据我所知,令尊并非其中之一,而且逐走了袁公派去诱劝的使者。公子为何却反其道而行,与令尊大唱反调呢?”

    张泉又叹口气:“唉,虽然我父亲大人对曹氏忠心耿耿,驱逐了袁公的使者。但也正因为如此,反而遭到曹操的猜忌,以为我父不立斩来使,是坐观曹袁双方成败再定取舍。特意派吕虔、朱灵二将率军驻扎宛城监视我们。我父子久受此二人欺辱,苦处难以言说。最近我兄弟和族人被逼来到许都,行动更加受到约束,动辄被曹氏亲信压迫,心中早反了去。请沮先生勿虑。”

    沮授心知他言语大半不实,道:“你爹张绣在袁曹大战前的去年就投靠了曹操,曹操怎么不信任他?吕虔、朱灵二将率军驻扎宛城,只是为了防备荆州的刘表,曹操那是好意,怕你爹顶不住。嗯,不过后半句倒有可能,许都曹氏、夏侯氏两族人多势大,你们张家自尊自大惯了,三分气当十分卖也是有的。”道:“我听鹘儿说过你们的计划,非常详尽周密。不知是何人所为?我见见他。”

    张泉瞅瞅他眼,心:“眼都瞎了,见谁啊?”侧头问身边那年轻人:“孝直?”

    那年轻人笑了笑:“沮先生见笑了。这份计划,正是在下等人所制。”

    沮授等候片刻,见他仍然不肯通名,便道:“计划中所列名单人选,果然有眼力,都是对曹氏擅权极其不满的官。不过我有三点疑问,愿请教于阁下。”

    年轻人道:“沮先生请讲。”

    沮授道:“今年正月,车骑将军、国舅爷董承伙同黄门侍郎王子服、折冲将军吴子兰、长水校尉种辑、议郎吴硕、太医吉平等十数名官吏,欲行刺曹某人,夺回朝廷权力。不料事机败露,诸人等反被曹操所陷,尽皆夷灭九族。时未及远,今之所谋诸人能无惧乎?”害怕的话就很容易犹豫不决甚至反戈倒向,向曹操告密。这种人不需要多,一个就让大事全部玩儿完。

    那年轻人完全明白沮授的意思,微笑道:“沮先生所虑极是。名单中人,确有为人猥琐,胆小怕事之徒,只是此等人皆是外围之数,对我等大事并无半分知晓。我们只是利用他们对曹氏的不满,平日方便行事,待其把柄落如我手,再行决定。”

    沮授颇为意外:“那么君等已参与机密的共有几人?”

    那年轻人道:“共有七人。”附在沮授耳旁,慢慢说出其中五人姓名。至于职位官衔长幼男女其他方面资料就全都不说了,因为他知道,沮授可能了解得比他还详细。

    沮授脸色大变:“少君到底是何人?此等计划真是你一人所为?”

    那年轻人了:“其实在下与沮先生极有渊源,只是一旦讲出,便需敬先生以祖父礼,实非在下所愿也!”言辞中颇见傲意。

    沮授轻轻摇摇头:“以少君之才,自可与沮某忘年论交。我自经官渡大变,早已不是昔日的沮授了。”当年我比你还要傲慢,在大帐里连袁绍也敢对着干。

    那年轻人起七万之众惨遭坑杀之幕,亦不禁轻叹一声:“唉,晚辈乃右扶风(今陕西省眉县)人氏,法正法孝直是也!”

    沮授诧道:“莫非郿人法真兄之后?”

    年轻人道:“正是先祖父。”

    沮授骤然笑了起来:“哈哈,我与你果然渊源极深,昔日令祖年长我许多,却不以沮某为鄙,视我为弟。今日沮某是还帐啊!”

    法正笑道:“小弟叨先祖遗荫,委屈沮兄了。”

    沮授笑道:“只是我不太明白,当年法真兄为人刚正磊落,有清节高名,如何孝直却这般机敏深沉,思虑周密?”

    法正见他称呼自己表字,确是将自己视为忘年好友,心下大喜,道:“沮兄可知:凤隔三代,其鸣不同?”

    沮授一愣,还真没听说,道:“有这等说法吗?”

    法正笑道:“是小弟自己的说法。”

    沮授大笑一声:“果然是我兄弟。”

    张泉在旁边,插口道:“二位言语相得,实在是贵我双方之幸。不瞒沮大人,此次行动计划的制定,除了孝直出力甚多之外,尚有两位高人暗中协助。”

    法正道:“是啊,那两位才是此次‘腾蛟行动’的主要策划者,小弟只是从旁助力。”他虽然说是啊,其实却把张泉的话给反了过来。

    沮授立刻听了出来。法正如此自傲的性子,居然谦虚起来,那主谋不知更是何等厉害人物。必便是刚才他不肯说的那二人之名。心中把许都的智者遍数一遍,仍是猜测不出,暗暗震惊:“法正已是矫矫不群的罕见人才,居然还有两位隐身幕后的高级指使者。难道是他?可是还有一人是谁?有他们主持局面,也许这次冒险真能成功。”

    沮授少有大志,能识人,多权略。十七岁举茂才,曾担任两个县的县令,后又为冀州牧韩馥别驾,表拜骑都尉。后见其无能,辞职返乡。袁绍以诈驱走韩馥,得到冀州之后,仰慕沮授声名,亲自前往沮家,卑词力邀,重又请他担任了冀州的别驾(州牧的第一属官,常外出巡视,并监督州属各郡)。为了袁氏的大业,沮授殚精竭虑,在政治经济战略战术等许多方面出大量有远见卓识的建议,可惜被袁绍接受的寥寥无几。

    官渡之战末期,沮授眼见袁氏君臣武日益骄傲自大,部署的作战方案颠三倒四,料到大势已去,己方必败。虽然侄儿沮鹘暗中前来陈说利害,力劝他出走。但他一心向主,还希望能说服袁绍,突出奇计,一举将曹操歼灭。于是断然拒绝,不肯私自逃去。直到亲眼看到袁绍在阵前自私自利、贪生怕死,竟然弃十万子弟兵不顾,疯狂逃过黄河的可笑闹剧之后,才不由得心如刀割,满腔忠烈之气大泄,昏噩中随沮鹘杀出乱阵而去。此时河道被曹军截断,他身份又非同一般,无法北渡返回冀州。他人虽伤心,智谋分毫不失,指点沮鹘反而南行,来到许都之侧潜伏,果然躲过了曹军的层层搜捕。至于张泉和法正准备起事叛曹,却是沮鹘告知他的。他虽不知道侄儿如何卷入这件事中,但听了计划之后,也不禁生出兴趣,到:“就算不成,也可以削弱曹操的力量,让他不能专心致志直捣河北腹心。袁公便可得到一段喘息时间,纠集势力,再来与曹贼决战。”对袁绍他虽然失望之极,但心里还是希望他能击败曹操,一统天下。所以当沮鹘出请他和对方主脑人物见见的意思之后,他立刻就答应了。

    沮授闭着眼睛沉思半晌,头上白发又动了动,道:“嗯,其二,此事陛下可知晓么?”

    张泉道:“因为有了董国舅的教训,我们这次行动分外谨慎。预计在行动前夕,才禀报内宫,以免陛下受到惊扰。”

    沮授点头,非常满意:“如此甚好,皇宫内外皆是曹操一党羽翼,确需小心。这么说,除了你们三位,只有五人知悉内情?”

    张泉道:“张五哥原是我父亲的贴身卫士,两个月前父亲派他来伺候我,对我们家是忠心不二,但他也不知道真正的内幕。”

    法正道:“我们就只有七人歃血为盟。加上沮兄叔侄二人,不过九人之数。”

    沮授道:“好,好,很好。”他双目虽然仍是紧闭着,但脸上神色却越来越见开朗。“智者见于未萌,愚者暗于成事。如此细密,大事可成。”

    法正微一凝神,道:“沮兄第三个问题,莫非是关于司隶校尉阿飞和尚书台长史魏讽?”

    沮授抬起头,紧闭双眼的瘦削脸庞正对着法正:“正是,孝直,此二人乃曹氏政权中实力运道均极之优异的武二臣,目前正处于仕途得意,雄心勃勃的时期,为何却被诸位列为第一批需要争取的朝官?”

    法正微微一笑,道:“沮兄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将此二人作为首要争取目标,是我们七人商量多日才得决定的大事,其中自有充足由。待小弟为兄长慢慢道来……”

    正说到这里,院内一阵脚步声传来,不一儿村长梅思诚拉门进来,匆匆道:“许昌又有人来。”

    法正点点头,嘴里慢慢吐出四个字,道:“来得好快!”吩咐梅村长:“拖他一炷香时辰。”转头对沮授道:“沮兄,你的老朋友来看你了。小弟要暂时回避了。”

    沮授道:“我在许昌并无朋友,如何有什么老朋友?”

    法正撑起身体,向张泉使个眼色,道:“北方四高士,博笃志沮广平,切问近思许子将,神闲气静贾和,智深勇沉荀若。此人与沮兄齐名当世,纵然不识,亦必久仰,岂非神交之老友?”

    沮授一震:“荀彧来了?”

    法正和张泉都站将起来,法正笑道:“昨晚得知他今晨也前来,所以小弟等赶了个早,先行来拜见兄长。若是来迟一步,只怕日后再也见不着沮兄了。”

    沮授冷笑一声:“荀彧虽然长于政务,却无苏秦张仪之舌,安能诱劝于我?而且他名播四海,乃是个清流君子,自不屑此时来擒我立功。”

    法正道:“但若他先见到兄长,或者兄长就不见小弟了罢?”微微一笑,也不待沮授回答,和张泉退了出去。

    片刻以后,院中有人轻咳一声,道:“荀彧特来拜沮先生。”

五、群贤荟萃(上)

    未时(下午两点)。

    马行街南,杜康酒楼。

    这酒楼屋宇雄壮,门面开阔。它由五幢二层的楼房组成,东西南北各一幢,中心则是主楼。每幢楼之间都有飞桥、栏槛,明暗相通,楼面上珠帘绣额,灯烛晃耀,独成一景,气派非同一般。酒店的大门都用彩色绸缎装饰成彩门,屋檐下挂着各式灯笼。门口竖着大旗杆,上面彩旗招展,大书“杜康酒楼”。远远望去,好不精神。

    走进大门,有着几百步的走廊,走廊两边是天井。天井两旁则是一间间厅堂,称为“小阁子”。每间小阁子内放有几张精致的红木茶几和干净地席,专为贵客饭前休息准备的。墙角花座上放着几盆别致的盆花。

    晚上,从门口的绸缎彩门上,屋檐下挂着的大小灯笼,到走廊小阁子的各式彩灯,都大放光明,真可谓华灯齐放,望之宛若化境。

    我就在这许都最豪华的酒楼的主楼二层一间最洁净雅致的房里宴请徐庶。

    作陪的只有公孙箭。

    照我的意思是在府里吃饭就可以了。因为阿樱已经做好了菜,现在倒好,曹纯不吃跑了,如果我再一走,那阿樱不是白忙了吗?不过阿樱说什么也不同意,非要我们到杜康酒楼去吃,说自己做的菜自家老公叔叔吃吃还行,怎么能拿来招待客人呢?但要她一块来,她还不肯,说你们商量军国大事,我娘儿们掺乎什么?本来要喊池早来陪,也没找到人。阿樱说那你把公孙箭和赵玉带去吧。可赵玉不见了,没在屋里练功。徐宣也是送曹纯出门就一直没回来。

    结果就只剩下我们三个人。

    菜并不多,先上了四个:麻腐鸡皮、麻饮细粉、冰雪冷元子、水晶皂儿。但酒却是精品。徐庶非常喜欢这种杜康酒的味道,也不怎么讲客气说什么一起干,自己一杯接一杯,连菜也很少吃。我坐在一旁看着他喝酒,觉得很有趣,心:“徐庶这人虽然武双全,但总的来说应该算是像曹操那种智谋类型的人物,才智韬略都是出色当行的。可曹操喝酒是人的喝法,喜欢说笑话吟歌赋什么的,酒对他只是助兴的玩艺儿。这徐庶喝酒却更像武将,才真叫喝酒,跟许禇他们差不多少。嘿,这倒很对我的脾性。”

    我一边喝着酒,一边着徐庶说的话。

    南方目前的形势确实很复杂。一方面由于荆州刘表优势的军队却被软弱无能的指挥官所驱动,使得强势领导张羡所率领的弱者方四郡暂时足可与之抗衡;另一方面,四郡内部矛盾重重,互相牵制,而荆州军则随时有可能推出比较健全平衡的领导班子,充分发挥出占先的实力而使形势逆转。同时东边的孙氏和西蜀的刘璋也都贪婪地注视着这块肥肉,心里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然而,最令我感兴趣的却是武陵帮。

    武陵帮?

    我喝口酒,道:“徐兄,你曾及南方三帮,武陵帮实力最不可忽视,可否仔细讲给我听听?”

    徐庶放下酒杯,道:“哦,我此次北上,从武陵帮势力范围中穿过,偶尔却发现武陵帮正在暗中训练部众。训练的手法项目专业程度非常高,已可算是一支不折不扣的正规军。不,我还说得不够,应该说,除了孙策的三千飞月亲军,我从来没到南方还有如此强悍、训练有素的军队!唉,这样的军队出现在一个地方帮之中,实在令人费解。他们现在虽然大约只有一千多人,但据我看,如果需要,以同样的训练方法,用这千余人为骨干,用不了半年,完全可以训练出十倍二十倍的精锐部队。”

    我问道:“那么这是谁的功劳呢?”如此杰出人才,实令人顿生渴求结纳之念。

    徐庶道:“不是司马芝,也不是沙摩柯,他们两个人我都见过,没有这种本领。最大的可能,就是那位一直神秘不露面的黑帮主。”

    我沉吟道:“武陵帮为什么训练这么一批战士?”

    徐庶道:“这正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武陵帮初兴之时,是在四十余年前。当时由于武陵山区盛产金铁之器,有二人因识开采之术而发了财。此二人富不忘本,拿出家财招收了一批贫穷乡党组建设了这武陵帮,以与当地豪族大门抗衡。至今只传二代。五年前上代顾帮主因病暴毙,遗命黑帮主继位。这位黑帮主只有军师司马芝见过,无声无名。但他手段却非常高超,居然说服了沙摩柯这当地一霸率五溪蛮加入武陵帮,力振帮威。这也说得过去。但训练如此一支大军,所耗钱粮物质十分巨大,难道他也有争霸天下之心?”

    我心:“争霸天下,又有什么奇怪呢?值此乱世,只要有本事有机,谁不做如此梦?嗯,不过此人实在是神秘莫测,倒需要派人去查查。”目前我的情报来源,中原以南是豫荆地区的杜似兰,西南是赵楷,西北是淳于宾,东北和东南地区则还没有建立联络点。本来赵楷上月曾传书说已在荆州物色到一位合适的人才,但这人目前却不知音信,一直没有跟我搭上线。

    酒过三巡,又上了一通野味,什么鹌鹑、野鸡、野兔以及腌腊肉脯之类。徐庶吃了几口野兔肉,道:“京都之地,果然不一般。连菜都这么好吃。”

    我心:“这也就杜康酒楼了,再换一家立马露馅。”虽然曹操经营此地已经有五年了,但因为强敌虎视,隐忧四伏,曹操把心思都用在强兵屯粮上去了,许昌城内的商业服务业就暂时没有精力顾及。所以时至今日,许昌城真正有规模上档次能给帝都长面子添光彩的也就这家杜康酒搂。

    公孙箭站起身,给我和徐庶斟酒。我心里很过意不去,道:“公孙兄,大家都是自己弟兄,不要这么客气。”

    徐庶看看公孙箭,笑了笑,却没说话。

    公孙箭答应一声,忽然目光顺着窗户看向楼下,怔了一怔。我就坐在窗边,那窗很矮,下沿还没我肩高,就便扭头一看,哈,找你找不着,一看就看着。

    楼下大街上,自南而北,走着的正是池早那混蛋。他正得意洋洋地左手挽着个中年道士的袖子,右手东戳西刺,在空中不知道搞些什么鬼画符,不时跟那道士同时发出哈哈的鬼笑声。

    公孙箭绕到窗前,喊了两声:“池先生,池先生。”

    池早太过专注跟那道士说话,没听见。

    我知道他一向耳聋,只有物质刺激才能打动他。顺手夹起个野鸡头,“嗖”地掷了下去,笑道:“池早吃肉。”

    这一掷我可用了点内力,落到池早这破人身上,最少要他起个十天半月消不了的血泡。公孙箭是行家,惊道:“飞帅你……”

    我嘿嘿一笑:“他皮厚,没什么。”对池早我比谁都了解,心:“就算砸破你的头,只要把徐庶介绍给你,那你就什么痛都忘了。”自打见着徐庶,池早这家伙过去种种欺负我的劣迹我可全起来了。这回好不容易瞅到他,非好好教训教训他。

    鸡头如矢而去。池早根本全无知觉,还在高谈阔论,意兴飞扬。他就这臭习惯,遇到高兴得意就忘了自己小二哥贵姓了。虽然现在他也升了职,算是个小小六品官,但在这宫城的官道上大呼小叫,实在是太有失朝廷体面。这也是京都城里都知道他是我的朋友,不然,纵然我司隶府的人不管,许县令的差役也早该上去干涉了。

    我所处的位置,离大街中间的池早不过十丈左右,我没有使出急劲,那鸡头飞行速度比较慢,从我出手到敲到池早头上,大概需要十五秒钟。

    如果对方懂点武功的话,这么笨大的鸡头多半伤不到人。要是碰上公孙箭这种眼力内力都极有火候的武将,这种暗器简直还比不上小孩子玩的弹弓。

    可是用来敲池早的脑袋,这种速度是足够的了。

    池早走了。毫发未损,和那道人携手并肩,欢声笑语,大摇大摆……

    走远了。

    那块鸡头,则在费力地跟了他们一段以后,颓然悄悄落地,响都没响一声。正所谓“鸡头之末,势不能敲池早之头也!”

    我直了眼:邪门!怎么有这种事?

    徐庶道:“飞帅的朋友,功力果然深湛。”

    我扭回头,尴尬笑笑,心:“那道士果然好功夫,池早无拳无勇,根本没练过武功,他怎么能结识这种第一流的高手?哼,这小子居然敢装没听见我说话,怎么回事?”我那块鸡头算准了距离时间方位角度,暗携着九阳功的内力,绝不可能无缘无故地掉下来。但它偏偏就这么自然而然地无声落地,这种情况就非常不自然了。只有一种解释,就是有人以更强更柔的内力化解开我的力道,余力不绝,竟然将那块鸡头轻轻送至地面。

    池早打死也不可能这么厉害。

    只有那个道士。

    公孙箭站在窗前怔了一儿,忽道:“飞帅,小玉儿来了。”

    接着就听见赵玉清亮的声音:“两位先生,这边请。”

    颂隆客栈的刘老板心里觉得很不爽。

    这么奇形怪状的三个人聚在一块儿喝酒,他真有点为自己的秘制米酒不值。

    可是人家付了钱。

    刘老板自嘲地鼓鼓腮帮子,有钱就是大爷。

    朝廷的敕令中一直这么教导着城内的大小店铺,买卖市集。

    不许慢客,不许辱客,不许诈客。

    这是尚书台的魏大人当着各位大小老板的面一字一句交代的。

    违者弃市。

    刘老板家业虽然不是很大,但也温饱不愁,可不被官差拖到大街上侮辱一番之后给宰了。

    旁边一个斜眼的小伙子道:“姐夫,不如我去找刘四爷,把这几个狗男女赶出去。”

    刘老板瞪他一眼:“天不干好事,就知道结交一些狗头朋友。我告诉你金二,你要再这么跟那帮闲汉胡混,可别怪我不看你姐姐面子,请你滚蛋了。”

    金二斜斜眼,忙换个笑脸:“姐夫,看您说的,我不也是给咱们客栈找个靠山嘛。”

    刘老板哼了一声:“靠山?就清乐社那帮王八蛋,天就知道擎鹰架鹞赌博落生、挑鹁鸽斗鹌鹑,惹得四邻不安,五亲难定的,还能干出什么好事?”

    金二忙道:“姐夫,姐夫……”

    “咣当”一声,一只瓦瓷酒壶被扔到地上,跌得粉碎。只听一个粗暴的声音大骂道:“什么破烂酸酒,惹老子兄弟生气?”

    刘老板惊了一惊,开始还以为是那三个外地客又搅乱子,再听声音发出的方位不对,那三个坐在靠里南边的一席,摔酒壶和骂声却是从相反的地方,北边席上发出来的。举目瞧过去,只见两个壮汉,胡子拉碴,头上用块破布包着,穿着千针万补的破烂短衫,也不跪坐,就那么东倒西歪半个屁股着地斜着眉毛盯着自己。

    金二连忙跑过去,陪笑道:“彭五哥,马六哥,两位大哥多包涵。我姐夫他不是有意说贵社坏话。多包涵,多包涵。”转身又取了一壶酒,给二人酒杯斟满。

    左边那人重重哼了一声,端起酒杯灌了下去。右边那人也端起杯,却忽然叹了口气,又放下杯。

    左边那人放下杯,奇怪道:“老六,又叹什么气啊?”他声音粗糙响亮,正是刚才骂酒酸的那主儿。

    右边那人把另半个屁股放下地,身子坐正,盘起双膝,正要说话。南边有个清脆的声音道:“笨蛋,这么大个人,这都不明白,你伙计是觉得人家说得有道,心里羞愧呢。还问什么?”

    左边那人左手在地上一撑,半边屁股借劲一弹,身子旋转一周,站了起来,骂道:“放狗屁!我兄弟什么,你他妈又怎么知道了?”一瞪眼,发现对方是个小姑娘,不禁一怔。

    那姑娘双睛一寒,怒道:“好臭!喜子哥,掌他的嘴。”

    她身左侧一个乱发黑汉立刻从地上站起来,道:“好嘞,阿袖妹妹。”

    右面的那小嘴小眼的汉子挺身道:“阿袖、冯喜,徐大哥上午临去之时,怎么吩咐我们的?别惹事。”

    阿袖一瞪亮眼:“喜子哥别小嘴傻子,这两个家伙不是好人,打扁他们,徐大哥不怪的。”

    冯喜听她叫自己喜子哥,却把小嘴傻子后面的那个哥字给省了,心中大乐,道:“看喜子哥的。”迈步就走了上去。

    这三人正是和徐庶一同前来许都的桓袖、黄叙和冯喜。

    他们一行十四人其实三天前就已经到了许都,徐庶多经世事,心中又有自己的打算,所以没有匆忙去尚书衙门递交公,而是先找了这家颂隆客栈住下,花了几天时间在城中四处走动,打探朝廷目下的各种情形,顺便探访京都的民情。因为怕阿袖和冯喜这两人惹事,每次出去都让他俩和自己一路,寸步不许离开,或将二人分开,自己带着冯喜,而让黄叙陪阿袖去逛街。阿袖游历许都,见京都风貌果然与长沙偏僻之地大大不同,颇感兴奋。她一兴奋就闹点什么事,偏偏死胖子不肯给她机,大家分开来吧,那小嘴傻子又谨小慎微的,令她十万分地讨厌。一点大好的胡闹法给搅得七零八落,心情本来就不甚佳,偏偏这死胖子今天自己去见飞帅,却把自己三个人都给圈定在这牢笼般的客栈里不许离开半步,桓小姐从早晨喝到现在,怒气早已充塞全身,正烦没地方发泄呢。碰上这两个小混混,岂非天赐泻火良药,焉肯放过?

    “砸烂的东西,本小姐如数赔偿。”

    公孙箭从杜康酒楼出来,手一招,司隶府卫士首领、门下司马刘目立刻意,牵过他的坐骑,走至跟前,道:“公孙大人,是否用骑?”

    许都城城内以一条东西横街将城划分为南北两区,宫城集中建于北区北部,以南设立国、明堂、灵台,东部建衙署,西部置苑。南区主要是居民区,有长寿、吉阳、永平、思忠四里。北区南北方向的中央大道便叫马行街。虽然如此,但也并不是任何人都能在这条街上纵马而行。事实上除了汉献帝、曹操以外,只有曹家极少的亲信大将敢在这条街上走马。

    杜康酒楼因为有朝廷高层的背景,被允许建在北区最南段。所以杜康酒楼就坐落在马行街之尾,宫城和民城的交界处。

    公孙箭看看通往宫城的北方,点点头,伸手接过缰绳。

    刘目道:“公孙大人是要北去?”

    公孙箭一跃上马,低头看看他微现疑容的面部,扬鞭笑道:“是飞帅的命令。”

    刘目神色松弛下来,躬身退后两步,道:“是。”

    公孙箭一打马臀,嘀嘀声中,战马奔驰而去。

    刘目看着公孙箭的背影,怔怔发呆。他是在白马一战中随刘大、刘二起投入曹军的铁肩门三师兄,精明强干不次于刘二。虽然司隶府的人掌管督率京城徒隶,查捕京师以及附近州郡奸邪和罪犯,在城里大街小巷有很大的行动自主权,但他深知飞帅最近比较低调,不肯滥用权力,这么在马行街上飞骑驰骋,实不合飞帅一贯的作风。

    随行护卫的另一首领司马刘纲从楼道走出来,道:“有什么不妥吗?”

    刘目和他一向知心,并不掩饰,道:“哦,纲哥,我觉得今晚公孙大人举止有点反常。平日他都是很稳重的,从来没有这么着急过。”

    刘纲哧地笑了:“我知道了,刚才池先生从这儿过去,飞帅在上面一定是看见他了,所以要让公孙大人去追他。”

    刘目道:“那应该让我们去追才对啊!”

    刘纲道:“池先生很难请的,我遵飞帅之命去请过他好几回,都没见到人。据说他脾气很古怪,平时喜欢说些疯话,结交的都是些奇人。”

    刘目哦了一声,不再说话,和刘纲一起又隐身于楼下去了。

    公孙箭的确很急。

    飞帅告诉他:“去追池早,请他回来陪徐先生喝酒。追不回来也不要紧,知道他在什么地方落脚停留也行。”

    公孙箭知道,飞帅是怕自己不是那道人对手,所以话说得很活。

    但他决心要将池早和那道士一起追回来。

    他怀疑这道士是一个人,一个他很久都没见到了的人。

    战马奔行一阵,走了大约四五里路,已经深入到宫城中心地带了。街上几乎见不到一个人影,只听见自己的马蹄得得声。公孙箭忽然勒住马,四下打量左右房舍,暗暗道:“我只是因为赵玉引那两位先生上楼客套耽误了片刻,基本上是衔尾而追,如何追了这许久还没追上?”

    正迟疑间,忽听身后有人“唔”地惨叫一声,声音很低,但公孙箭耳力极佳,心头一惊:“是池先生的声音。”两脚轻轻一点马镫,人已经从马上倒跃而下,轻轻在空中转个身,落到一堵墙边。耳朵贴在墙上,仔细倾听。他的战马甚有灵性,慢慢也挪了过来,居然蹄声并不很响。

    听了半晌,墙内再没有什么动静,不觉奇怪:“池早被人劫持,他本身毫无武功,只发出一声并不奇怪。但陪他的那道人为何却一声未出?”以那人的武功,就算遇上再厉害的高手,也不可能骤然间就制住他。

    这种高手只怕这世界上不可能有。

    他退后几步,仰起头,仔细打量这屋舍。

    主人显然是有身份的人家:红色大门,院落宽阔,屋宇高宏,巍峨华焕。公孙箭在许昌城里转悠的日子也不短了,很有经验,知道按这种建筑外观,估计里面至少得有二至三道门,每两道门之间有听事房,房里打手恶狗什么的也不少了去。

    看了半天,心:“看这情景,这里住的人不是达官显贵,便是巨族豪门之长,我一介小小的司隶府从事,就算能进去搜查,估计也讨不到什么便宜。不如先回去禀报飞帅。”许昌全城共分4里24街,又称坊,每街坊设一亭长。大坊五百户,小坊六七十户,也有围墙包围。一旦有事,负责各坊的官兵立即关闭各坊大门,挨户搜查。

    公孙箭年龄在我手下一班人中最大,他为人可不像赵玉典满那么简单冲动。虽然司隶府见官大一级,逮谁查谁,但他见了这房舍的气派,立刻把前因后果了一遍,知道悄悄离开乃是最佳选择,牵马便走。

    走到街上,公孙箭见四下并无异常,心:“还好,没有惊动别人。”扳鞍任镫,上马准备赶回杜康酒楼。

    他左脚刚踩上马镫,忽听身前一声轻笑:“公孙大人,为何过门不入啊?莫非我大哥闭门不纳,竟敢慢待你这位司隶府的神箭公?”一阵蹄声达达,几骑缓缓行了过来。

    公孙箭定睛一看,最前面二人一黄一灰,均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认得其中那个黄衫少年,乃是大将张绣的二公子张泉。

    这里居然是张绣的府第。

    公孙箭暗吃一惊,还没来得及说话,身后那红色府门“吱呀”一声,忽然开了,拥出七八个人来,当先一人紫袍银甲,但没戴头盔,白白一张脸上留着三缕苍髯,满脸是笑,边走边道:“公孙老弟,前几天刚说要请你吃饭,不到今天这么巧就遇上,这回可得给本人一个面子了吧?”

    公孙箭一扭头,不觉一呆,认得,同行,长乐宫卫尉陈讳。“陈大人,你怎么在这里?”心:“这人怎么也到张绣的府上来了?”

    张泉跳下马,哈哈一笑:“那是,公孙大人岂能不给陈大人面子?就在敝府共饮好了。”

    卫尉在汉代,那是九卿之一,掌管宫门警卫,徼循于宫中。如果说司隶府掌握着许昌城外围的武装,那么卫尉控制的就是内城的力量,部下都是禁军中的精锐。

    公孙箭迟疑一下,左脚从马镫上放下来,暗暗叫苦:“这下脱不了身了。”前天他偶然遇上陈讳,陈讳确实到要请他吃饭,但他以为不过是对方客气话,所以就爽快答应下次一定奉陪,支吾过去。没到刚过去两天就又碰上他。心:“我急着回去见飞帅报告池先生的事,怎么能跟你瞎耽误时间?但……”陈讳位列九卿,品级比飞帅还高,虽说他不是曹操嫡系,可自己岂能当面给他难堪?

    正迟疑间,张泉和陈讳几乎同时走到他身前,一拉左手,一挽右臂。张泉道:“相请不如巧遇。陈大人是内宫卫士之首,你公孙大人却是飞司隶的得力下属,都是等闲难得一的忙人,今日两位无论如何得赏小弟一个薄面。”

    陈讳笑道:“正要叨扰。公孙大人,请。”

    公孙箭无奈,道:“既如此,两位请。”忽然觉到侧面似有两道锐利目光逼视,一侧脸,正见到那适才和张泉并肩而乘的灰衣少年转过头去。

    张家的府第真是非常宽阔,居然有四道门。公孙箭一边走,心里暗暗:“这比我们司隶府也差不了哪儿去。”司隶府是按曹操的级别修建的,如何阔大还有好说。按张绣的级别,却怎么也可以居住这么大的地方?

    身后有人涩声道:“张将军家族有近千户人家,四千多口,在许都只排在李典将军之后。宫城中却只有这么一幢府第,实在是太小啊!”

    公孙箭一瞧,正是那神秘的灰衣少年。心:“这少年似乎一直注意着我,我四处张望,面带诧异,被他看了出来。”点一点头,道:“阁下是……”

    张泉从旁面侧过头道:“这位是我张府的总管,法正法孝直。”

    公孙箭哦了一声,道:“法总管。”心:“此人说话随便,而且刚才竟然和你并骑而行,决非只是一个小小总管而已。”

    法正道:“公孙大人毋须客气,神箭公的威名,我等久仰多时,今日能与君共饮,实在是三生有幸啊!”

    张泉和陈讳互看一眼,一齐笑道:“正是。孝直真说到我们心里去也!”

    公孙箭见了几人神气,心里暗暗警惕,到:“这顿酒,可真不是好喝的。”

    我举起杯,微一拱手,看向赵玉:“玉儿,这两位是……”

    我这人懒散随便,有坐的地方就不愿站着讲话。所以赵玉引了两位客人一上来,我二话不说,先请大家都入席再报姓名。

    赵玉坐在我身旁,挠挠后脑:“这个……”问那年少一点的高个书生:“累哥,这位老哥叫伊……伊什么?”

    那书生约有三十四五的样子,一张紫脸皮很是特别,听了赵玉的话,道:“伊籍先生。”他说话可真简省,说了这四个字就闭上嘴,什么副词助词全都没有。

    徐庶道:“是新野二贤伊籍和赵累?”扫一眼那紫脸书生,再看看那先生。

    那人大概四十岁上下,气度优雅,一直面含微笑,见徐庶问起,笑道:“不错,正是我们两个闲人。我和赵兄也久仰徐兄大名,听说飞侯今日在此宴请徐兄,特地赶来相见啊!”

    徐庶不禁奇怪,瞅瞅我。我也奇怪,心:“你们是冲着徐庶才来的吗?那怎么是玉儿引见?”

    徐庶心道:“我和你们新野二闲只是互相闻名,并无交情。而且今天我刚刚正式在许昌露面,如何这么一儿功夫你们就知道了?”了半天,还是不甚明白。

    我问赵玉:“你是如何遇上这两位先生的?”心:“新野二闲?这名字很好听啊。”

    赵玉道:“哦,飞叔这样的。我在房里练功,忽然……”扫一眼赵累,改口道:“心里有点烦躁,就溜出去玩,路上碰上他们,说见见飞叔。我就带他们回司隶府。结果你又不在,婶婶说你们在杜康酒楼,我们就来了。”说着,冲我使个眼色。

    我皱起眉头,道:“别乱挤眉弄眼,你中间这么大气喘,我就知道没什么真话。”徐庶那是当代有数的人物,在他面前耍这种把戏,实在太不好意思了。

    徐庶道:“阿飞兄,我还有几位同伴现在一家客栈等我,不如我明天再去拜你吧?”

    我嗯了一声,怪我的来了。急忙站起,道:“我和元直一道去走走。”伊籍和赵累后来都在刘备手底干活,地位说重要也重要,能力也都是有的,但比起徐庶,那可差得太远了。所以得罪这俩人还不怎么样,可千万别把徐庶给放跑了。

    伊籍微笑道:“徐兄何必如此见外?我与令师水镜先生也颇有交往,此次前来许京游玩,他老人家还嘱咐我,如若有了徐兄的消息下落,回去一定要告诉他。如今我刚见徐兄,徐兄便走,让我日后如何向尊师交代?”他年龄大过徐庶十岁不止,却口口声声徐兄徐兄,言语又十分平和有,徐庶心里不大高兴,本来已经站起来准备开路,这时候却觉得这么就走,可真对不起在座的诸位了。

    伊籍站起身,道:“我和赵兄都已在飞侯府上用过饭,如果飞侯和徐兄吃好了,不如大家一起到徐兄所住客栈相聚,飞侯,徐兄,您二位以为如何?”

    我其实没吃饱,估计徐庶也差不多。不过我们俩都站起来了,这叫“羞臀难再坐”,伊籍不愧比我们多吃了十来年干饭,就是来事,这么一说,赵累、赵玉二人也都站起来,赵玉道:“是啊,反正吃饱了。走得了。”顺手在肚子上摸摸,还是瘪的,心:“我什么时候吃过饭啊?伊……鸡这烂人,尽胡扯。”

    徐庶和我一瞧,民心不可违啊,便都哈哈一笑,欣然同意。当下我让刘纲暂时留在杜康酒楼等公孙箭,其他的人一齐出内城,直奔颂隆客栈而去。

    颂隆客栈在长寿里中心地带的金昌街上。金昌街是个大街坊,有四百来户人家,颂隆客栈的酒水在金昌街很有名气,生意一向不错,一天到晚人流不断。

    山子道居住的地方离这儿也不太很远,我对这一带还算比较了解,开始还担心人太多没地方坐,到跟前一看,店里根本没什么喝酒吃菜的顾客。几乎所有的人挤成一个半圆圈,围在离客栈门口旁边不远的地方,不知道看什么希奇。

    我们从人群后走近前去,向场地中间看去,只见四个人,分成两拨正打得热闹。徐庶一瞧,鼻子都气歪了,这不是阿叙和冯喜吗?再往旁边一看,稍远处阿袖站在场地边缘,正和一个男人张飞穿针——对上眼了。那人面貌英俊,看年纪也不很大,最多二十出头,但周身散发出一股凌厉的杀气,很远就可以感觉得到。阿袖面部表情非常紧张,但双目之中毫无惧意,恶狠狠盯着对方。她左手握拳护在胸前,右手却伸到左腰上,似乎要掏出什么东西。她二人静止不动,但身边却根本没人敢靠前,大家都离得远远的。反而冯喜和阿叙这边打得厉害,诸人却满不在乎,越凑越近。不少人嘴里还嘀嘀咕咕:“嘿,这小伙子手可真快!”“哇,这家伙这么粗,闪得倒挺不慢。”“那是,人正练减肥功呢!”

    徐庶低声把阿袖、黄叙、冯喜三人指给我看。我点点头,心:“徐庶带来的这两个少年功底都很厚实,虽然对上清乐社两个有名的打手,也有得一打。倒是那小姑娘恐怕很危险。”双方实力完全不是一个档次,那人随时有出手一击的可能。以他的武功,一旦出手,阿袖不死也要重伤。

    我向身后的赵玉和刘目呶呶嘴。这俩人最近常在大街上维持治安,惯熟,见我下了清场的命令,刘目立刻指挥手下卫士取出铜锣,重敲三声,喝道:“司隶府办案,闲杂人等速速回避离去。”赵玉则迈步向阿袖和那高手少年走去,嘴里呲呲作响,道:“喝,东方公子什么时候改了性子,跑这儿欺负小女孩家来了?”

    那少年听出赵玉的声音,脸色一变,身体周围散发的强烈杀气突然为之大消。阿袖立感压力巨减,不由得喘了一口气,退后一步。那少年看看她,哼了一声,道:“既然你退让一步,我也不来跟你计较了。”冲赵玉拱了拱手,转身便径自去了。那彭五马六外表横蛮,却都是老江湖,一听是司隶府的人,又见连东方公子也走了,都无心恋战,互相打个招呼,拉个破绽,拔脚也跟着跑了。

    冯喜大叫道:“铁巴掌,我还没打过瘾,你跑什么?”

    马六边跑边喊:“茅房里的石头,下次再试你的拳。”

    黄叙双掌疾如闪电,身随手转,一招一招又一招,虽然面前已经没了敌人,却仍是劲风习习,力道沛然。

    徐庶大感奇怪,喝道:“阿叙,还没丢够人?快住手!”

    我笑道:“别管他,他跟那彭五一场架,领悟到刀法的另类奇妙变化,对他今后大有裨益。”

    黄叙骤然停手挺身,鼠目直视,盯着我道:“你说他使的是刀法?”

    我嗯了一声,道:“彭氏断门刀乃快刀之宗,黄兄弟你竟然能以快打快,丝毫不落下风,实在难得。”这两个月我虽然深居简出,难得和外界高手切磋研讨,但我的耳目却一点也不闭塞。那彭五是清乐社六大高手之一,擅长快刀,去年曾以掌为刀,在达货大市集中刹那间一招砍翻扁担社的“三大横梁”,那三人都是双肩同时中着,肩骨粉碎,六条胳膊从此废掉。我对武的研究向来精益求精,对任何高明的东西都极其有兴趣,听说此事暗中托人专门去看了那三人受伤的情景,最后断定是断门刀法,而且此人的刀法已臻一流之境,竟可化掌为刀。彭氏刀法创立的时期大约就在三国时代,传到后世,有个名叫做“五虎断门刀”,也许这人就是创立这一刀法的始祖也未可知。

    “断门刀?”黄叙樱桃小嘴忽然张得大大的,“啊,我明白了,原来力道要似断非断,未断已断。”猛地又一伸双掌,五指笔直并起,左右砍劈数下,果然得心应手,忍不住啾唇而笑:“哈哈,好刀,好刀法!”

    冯喜看看自己的双手,道:“好硬的家伙,肿起来了。”

    我瞧了瞧,他手掌本来就比较肥实,这时候也不过稍微有点面包的雏形,便道:“那是你拳头也够硬,不然就不是肿了,而是松了。”

    冯喜道:“什么叫松了?”

    我微笑一下,看客栈的旁边有几分菜地,迈步走过去,找一处比较润的地方,伸手抓捏起一把湿土,举起给他看:“就这样,便叫松了。”稀泥顺着拳缝慢慢淌了出来。

    冯喜明白了:“打烂了啊?”

    我把剩下的土扔掉,笑道:“是啊,你的手肿了,我看那马六的手也不好过,最少也得疼三天。”

    冯喜道:“你怎么知道?”

    我心:“他叫你茅房里的石头,茅房里那是什么石头?又臭又硬!嘿嘿,他不疼能这么气急败坏?嗯,让玉儿和你说说。”为了拉拢徐庶,我早决定爱屋及乌,对他手下这些人也都极力争取好感,尤其我对这俩丑小子还真是很喜欢,所以不惜再次犯规,出言点拨。那马六的掌法虽然已有很大变化,但却似乎源出西凉铁掌功,这门功夫玉儿懂的比我多。

    转过身,刚叫“玉儿”,就听“啪”地一声脆响。定睛看去,只见赵玉捂面而退,那小丫头阿袖俏脸通红,右手却扬在半空,凝住了。

    阿袖一掌驱赵玉。

    原来阿袖和那英俊少年对峙许久,精力早已耗尽,开始还仗着一股狠气硬撑着,等那少年三人一退,又见己方援军赶到,心神一松,两腿便软,身子向着地面就倒。

    赵玉刚巧走到左近,他为人单纯,可不明白什么男女之防,授受不亲,见她要跌,急忙赶上几步,张臂一把抱住。阿袖平素虽然刁蛮胡闹,但她乃是大户小姐,千金之躯,什么时候被男人这么抱过啊,顿时羞愤并生,体内突然间有了无穷的力量,不但立刻挣脱赵玉的怀抱,而且顺手一掌,打得赵玉踉跄倒退,脸上长出五朵纤纤玉指花来,至于是否和冯喜的手一般肿将起来,那就再说了。

六、群贤荟萃(下)

    徐庶急忙过去,斥道:“阿袖,你干什么?”

    阿袖举着手,指着赵玉道:“徐大哥,他……他……”话未说完,脚一软,又倒在地上了。

    赵玉狠狠瞪她一眼,一扭身,跳上自己的白马,疾驰而去。

    我知道赵玉性高气傲,这回莫名其妙地被一个女孩给打了,心一定非常不平衡。虽然他不愿跟这女孩一般见识,但一怒之下,可别闹出别的事来。忙让刘目去跟着他。刘目应了一声,带着两个卫士也上马向赵玉的方向追去。

    徐庶扶起阿袖,让冯喜背着,站起身,道:“这次多蒙飞帅解围,阿袖她……”

    我道:“元直何必客气?至于这误嘛,我没什么大问题。”

    阿袖突然抬起头,看向我:“你就是那个飞帅?”

    我嗯了一声。

    阿袖急忙连捶冯喜的肩头:“喜子哥,放我下来。”

    冯喜应了一声,正要放下她。徐庶道:“她根本站不住,放下来干什么?”又对阿袖道:“有什么话你就说,别这么任性。”

    阿袖恨恨瞥了他一眼,不再放她下来的事,只是转过头来,一双眼睛却好奇地围着我的脸转悠。

    过了一儿,我这面对任何强敌都毫无惧色的堂堂飞帅,也不禁开始觉得不自在起来。

    因为她看得时间实在太久,而且毫无收眼休息的意思。

    徐庶也被她这么盯着看过,明白我的感受,心里暗笑,道:“阿飞兄,我们进客栈再说话吧?”

    阿袖瞪他一眼,垂下头,靠着冯喜粗壮的肩脖,算是收工了。

    我如蒙大赦,忙道:“好,好啊!”

    进得颂隆客栈,看了看,还好,里面坛盏杯壶、几门窗柜打烂得很少。刘老板显然因此对阿袖等人观感大变,不再认为他们是乡下蛮子,主动过来招呼,并坚决不肯接受任何赔偿。

    那就算了吧。徐庶道过谢,将大家都让到他的房间里,我、伊籍、赵累、阿叙等围圈坐下。冯喜要送阿袖去她屋里休息,徐庶道:“得了,她能耐得住?让她也坐。”把一边的席子都留给了她,让她躺着听大家说话。

    待大家都坐定介绍完毕,徐庶正要说话,伊籍忽道:“徐兄,我听说大丈夫生于乱世,当寻觅明主,施展抱负,立万世之功业,传不朽之英名。徐兄以为如何?”

    徐庶欣然道:“伊兄所言,正合小弟心意。”

    伊籍一指冯喜、阿叙:“徐兄二位小友,皆有不凡造诣,却恃迸发之恚怒,奋一时之意气,大庭广众之下,与市井闲汉争半日短长。伊籍对此实在不以为然。”

    冯喜没听明白,道:“你说我什么?”

    阿叙哼了一声:“他骂你乱跟人打架。”他在长沙时本是个闲汉头子,伊籍骂他们意气用事他倒不在乎,因为那不是他的错。但伊籍言辞中表露出非常瞧不起闲汉的意味,这半句他听着可不顺耳得很。

    冯喜翻翻伊籍,心:“这家伙跟飞帅一起来的,忍忍。”

    躺在席上的阿袖翻个身,把脸转过那边去。

    我微微皱眉,心:“头次见面,这伊籍也未免太直接了当,不给人面子了吧?”尤其他和我也是第一次见,这么当着我抨击徐庶的朋友,实在是让三方面都很尴尬的举止。急忙和泥:“那清乐社平日依仗高官势力,欺行霸市,行径十分恶劣。我司隶府和许县衙门早有心治。黄兄弟和冯兄弟路见不平而出手,亦是好汉本色,伊兄又何必苛责?”

    不料徐庶却恭恭敬敬向伊籍拱手道:“伊兄教训得是。他二人如此滋事,我定好生教训。”

    我和伊籍都大感意外。伊籍暗:“曾听司马先生言及徐庶,说他天赋智慧,外刚内傲。不到短短两年不到,他变化十分之大,竟能如此心平气和。其人修养如此,又正值盛年,听他言语,更属有心。必然怀才待沽,我不如直言不讳,劝服于他,借机也可先立一功。”道:“徐兄此次北来,可是为了荆州刘景升之侵?”

    徐庶点点头:“正是。长沙被围,已有四个月,形势十分危急。二位多闻广识,还请不吝指点。”

    伊籍看看我,笑道:“飞帅在此,何必他求?”

    我道:“伊先生休要取笑。阿飞在许,无权无势,恐怕无能相助!”我这地方三品现在也就能维持维持治安,虽说每天能上朝见到皇帝,可就连那汉献帝实际上也无权调动一兵一卒,我又能干什么?我说话也不算数啊!

    阿叙和冯喜对视一眼,脸上都现出失望之色:“这飞帅说话怎么这么泄气啊?”

    徐庶低下头,身子坐在腿上,垂起眼皮,自己着自己的心事。

    伊籍道:“飞帅,南方四郡虽属蛮夷荒原之地,但鱼米之乡,盐铁之源,官仓廪实,民间亦极其殷富,远非河南河北官贫民瘠这等状况可比。若能据之而治,精炼士卒,以飞帅之威名,徐兄诸位武贤才为助,自足抗四方而霸三江。然后延揽英雄,乘时而动,东入六郡以为门,西通巴蜀而倚险,则个南方不复为王土矣!”

    此言一出,满室皆惊。

    其时虽然群雄并起,国家混乱,但拥护汉室正统仍为朝野主流思。这番话内容实在大逆不道,只适合在密室里两人谈心时悄悄讲。现在这么多人,而且众人分别来自不同地域阵营,他这么乱说就不但显得交浅言深,而且是没事找事,存心恶心大家了。

    他说话诌诌酸溜溜,冯喜和阿叙只勉强能听明白一些。他俩胸无主见,也不在乎什么王土不王土的。只是手不由得都有些痒痒,恨不能打烂伊籍的嘴:“这酸人,说话就不能清楚点?”

    徐庶扬起眼帘,冷冷道:“伊兄莫非与飞帅合谋,欲诱我等为内应,夺取四郡么?”

    我立刻道:“绝无此事。我和元直一样,与伊、赵二位先生也初。”这误可首先得澄清,不能背黑锅。

    伊籍也不我,向徐庶一笑:“徐兄出自名门徐家,应该听说过赵家和陈家吧?”

    徐庶双目骤然射出寒光:“伊兄和我恩师果然交情非浅。”

    伊籍道:“我不是揭破徐兄身世来历,而是起两个人。这两人虽然名声不显,但身份之高低,却非徐兄这样的圈内人才可以准确评估。”

    徐庶道:“什么人?”

    伊籍道:“一个是赵家的赵楷。”

    徐庶皱起眉。

    “另一位是陈家的陈老神仙。”

    徐庶皱起的眉头猛然往上一挑:“你起他们,是什么意思?”

    伊籍道:“此二人身份如何?”

    徐庶看看我,道:“赵家之主人,陈家之父老,身份之尊,放眼四海内的大家族,能与他们并列者,不过三五人而已。”

    我道:“明赵家,暗徐家,无影无迹是陈家。”心中忽然一动:“莫非这伊籍便是赵楷信中到的那人?”

    伊籍道:“飞帅也知道这句话?哈哈,但飞帅只怕不知,徐庶兄之祖翁,便是目下暗徐家之首。”

    “啊?”我大吃一惊,“真的吗?”

    徐庶道:“奇怪,伊兄如此聪明之人,怎如此多口?”

    伊籍道:“徐兄身份虽隐秘,但你今早请徐宣引荐去见飞帅,难道居然不怕飞帅起疑?”

    我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难怪徐宣引徐庶进来时,见到我神色怪怪的。原来他们是一个家族的。

    徐庶哼了一声:“伊兄,你可知道,单凭你这句话,就可能招来杀身之祸?”

    伊籍微笑道:“有飞帅和徐兄在,量贵门‘清风五子’也不至于这么不给面子吧?”

    徐庶沉着脸,道:“伊兄胆魄,我徐某佩服。我问你,你起赵先生和陈老神仙,究竟是何原由?”

    伊籍道:“也没有什么,只是他两位都曾说过,今汉室大乱,英雄并出。但能定天下安黎民者,惟有飞帅而已。”

    “哦?”徐庶上体挺起,“他两位果有此话?”

    伊籍道:“便是尊师,也是这么看的。”

    “唔……”徐庶低下头,道:“适才所见那小孩子赵玉,确是赵家嫡传的身法。伊籍所言,恐怕并非虚妄之词。”

    桓袖忽然转过身,撑坐起来,道:“婆婆妈妈,说来说去,你到底打的什么主意?我看飞帅也不认得你吧?”

    伊籍道:“不错,我与飞帅,也是初识。”

    桓袖道:“你口出如此反言,也不怕飞帅捉了你去,交给朝廷,砍了你的头?”

    伊籍道:“成就大事,岂可畏首畏尾?”

    桓袖一伸大拇指:“好,看你弱弱的,胆子倒很大。飞帅,你还不赶快抓了他去,午门斩首,成全他这番慷慨意气?”

    我一怔。桓袖又道:“飞帅,这都是他一人意气风发,胡言乱语,我们可都是善良百姓,这阵子走霉运才碰上他的,还请飞帅慧眼明察。”

    “喔!”一番话把伊籍噎得直翻白眼。这丫头,说报复就报复,可真一点不含糊。

    冯喜和阿叙乐得摇头晃脑,连声赞好。

    我看看伊籍,心:“这确实是你不对,虽然你口才不错,但如此重大机密筹划,怎么能在这里一五一十都漏出来?而且时机也不对,你年纪也不小了,这些年的干饭都白吃了。”不过我已明白他肯定是赵楷拉来帮我的那个人,所以不能不照顾他点,道:“赵大哥和陈老都是我阿飞极其仰慕敬重的前辈。但我们目前最要紧的是解除四郡之围,其他的事不妨以后再谈。”

    徐庶垂着的头微微点了一下,心:“伊籍有一点没说错,阿飞确有反意。不过我还需要再观察他一段时间。嗯,就从四郡上着手。”

    桓袖轻轻一拍几案,俏眼放光:“飞帅就是飞帅!我们这么大老远来,不就是为了救自己的家国吗?只要能退荆州之兵,救四郡之危,是跟曹操还是跟飞帅,还不是我爹一句话?”

    赵累忽道:“走。”

    “走?”他突然冒出这句,屋里不管长脑子还是不长脑子的,都愣了。

    “到哪儿去?”

    赵累道:“飞帅去长沙,可一举两得。”

    冯喜道:“什么一举两得?”心你比伊籍还烦,那家伙说话虽然听不懂,他几哩哇啦还冒出些东西,你这家伙连字都不愿多给一个。

    桓袖眼一亮,道:“对啊,飞帅武艺天下第一,只要你能去我们长沙,那聘又算什么葱?”

    徐庶暗:“不错,赵玉、公孙箭都是勇将,有阿飞的统御,加上我从旁运筹,蔡瑁大军其实不难尽破。而且……”看看伊籍,又:“嗯,你不是竭力要鼓动我们助飞帅起事吗?现在正是你最好的时机。”

    伊籍从他眼里看出意思,知道他已被自己说词打动,心中大喜,道:“天助我伊籍,初依主公便立大功。赵先生知道,也一定非常高兴。”

    我摇摇头:“我与诸君一见如故,话也不瞒你们。我久闻江南景色秀丽,俊彦多在,早就南下一趟。如能顺便帮大家一些忙,解了长沙四郡之围,自然更好了。不过我现在身在许都,却难以说走就走了。”

    伊籍道:“飞帅,这却是为何?那曹阿瞒名托汉相,实为汉贼。近年来挟天子而欺诸侯,攻城略地,害苦百姓。日前更残忍坑杀七万袁军将士,震惊八方。各地豪杰起曹操,无不恨之入骨。飞帅体上天之心,行仁德之举,两次释放万名降俘,四海义士无不钦服。然似飞帅此等心胸人物,必然与那曹氏冰炭不能同炉,若不早做预备,必为其所害。飞帅当以天下黍民为念,尽快脱离曹家,树起义旗,替国家除残扫秽,去恶灭暴。伊籍一介新野草民,资质愚钝,但此耿耿赤心,可鉴日月,还请飞帅早做定夺!飞帅!”说到最后,伊籍脸现激动之色,身体直挺而起,几乎是要站起来的样子。

    我要不是久读史书,知道古代说客都是这么一副慷慨激昂、情真意切的嘴脸,还真感动得热泪盈眶,心:“你这话头变得可真快,见机而动。哦,这回不搞割据,又改个更大的题目为国为民了。”看看四周,除了徐庶还是那么雍容平静之外,其他人都有血气万人敌,亦是好事啊!王兄未免苛责元直了。”

    王越把我的杯子拿过去,喝了几口,道:“这倒也是。看刚才你列举才士,识见果然远非从前可比,进步神速啊!”

    “尤其是他居然猜出了王兄,哈哈!”

    “哈哈!”王越看我一眼,“我与飞侯心性相投,乃倾盖之交。徐庶兄弟亦吾辈中人,自然一猜即中。”

    我道:“王兄所言极是,我们四人,都可谓一见如故,肝胆相照。”

    徐庶瞥瞥伊籍,哼了一声。

    王越微笑道:“飞侯可否上点酒菜来,我与徐兄弟、伊先生一起喝几杯。”

    我笑道:“这个当然绝对没问题。”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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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游侠传介绍:
一本古老而年轻的、网络第一部三国类型的长篇幻想小说。 本书新读者请看修订版,也就是前四卷最后的简体定本,修订了许多之前的错误和缺陷,尤其在江南和荆襄两卷中改动极大,嘿嘿,连结局都全部更正。请接修订版观看《英雄记》。 "/> <meta property="og:image" content="https:///files/article/三国游侠传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三国游侠传,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三国游侠传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