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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2.乳虎啸风云(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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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右衙兵马缓缓推进,在南边步步紧逼。清夷军越骑将前衙的几百越骑驱杀后,在东、北两个方向往来驰骋,逼迫前衙的一千牙军步卒向西移动。

    前衙领军的都指挥使也不是傻子,独留西面,自己率军溃逃,背后有一千清夷军越骑,恐怕是有死无生。

    右衙都兵马使,定远将军史元忠听了李贤齐的建议,命人在阵前喊话,招降前衙步卒,两军现在连弓弩都停止了射。

    前衙都指挥使还在犹豫,杨志诚可是幽州节帅,城中还有后院牙军兵马五千,经略军三千,又调来北平军……大地似乎在颤抖,马蹄敲打着地面如骤雨似密鼓,他的脸色蓦地一变。

    狂舞的血色苍狼战旗跳进了前衙指挥使的视线,在大风中狂野地嚣张翻卷,大群狼牙骑如浪头千尺的洪水般漫了过来。

    墨龙驹飞驰在血色苍狼战旗前面,长长的马鬃飞扬,马尾拉成一条直线,矫健如龙,似要腾空而去,又似宣纸上一笔飞扬洒脱的狂草,马上一员英武勇剽的少年骑将暴喝:“前衙步卒,降是不降?”

    狼牙骑也跟着大吼,连吼三遍,如一串闷雷在暮色中炸响,前衙都指挥使心神被夺,正在呆之际,一片白色羽箭平射过来,密集的前衙步卒方阵立刻溅起赤红殷艳的血浪。

    前衙都指挥使恐慌地大喊:“愿降,愿降!左右随我大喊!”

    前衙牙军在都指挥使的带领下,黑压压跪了一地。

    宛如一阵飞沙走石的狂风,斜斜地从步卒圆阵西边掠过,风中传来李贤齐的呼喝声,“清夷军的越骑兄弟,随狼牙骑去踏了城南的前衙大营!

    瞧着狼牙骑山崩海啸般的威势,清(电脑小说站$.)夷军前营指挥使狄山民胸中气血翻腾,他***,这样子杀敌才叫痛快,立刻拨转马头,应声高呼,“留下三百骑打扫战场,余众随狼牙骑前去踏营。”

    清衙军越骑汇入那道洪流,烟尘翻滚,马蹄震天,刀枪在暮色中闪烁着寒光,前衙步卒闻之心旌摇动,面色惨白,跪在地上瑟瑟抖。

    定远将军史元忠脸上黯然失色,低叹了口气,露出嫉妒与欣喜交织的复杂神色,少年振威校尉,年少如此,待他羽翼丰满……史元忠心头的妒火狂烧,蓦地转身大吼:“右衙军校,受降!”

    幽州城西门,城门依然紧闭。

    瞧着胡乱坐在地上的前衙牙军,张绛已等得不耐烦了,对着城楼上的经略军厉声喝问:“某等出城击敌,舍生忘死,难道那那几百颗人头是假的不成?”

    “某等对杨节帅的忠心,天日可鉴,去通报杨节帅,半个时辰后不开门,某就回城南大营,率军另投他处!”张绛急怒攻心,一时口不择言。

    夕阳沉入了地平线,暮色渐起,卢纶心也如暮色变得灰暗,转过头来好言劝道,“张宁远,何苦动气,杨节帅必定为小人所惑,北平军不是已调来幽州了吗?索性你我兄弟退到涿州,凭范阳卢氏的号召力,还不能拥军自重吗?”

    幽州南门城楼。

    幽州节帅杨志诚听到震天的马蹄声密集传来,一脸横肉微微颤抖,紧咬牙关,强自镇定,不觉间手心满满都是冷汗。

    飞驰过来的狼牙骑如一枝巨大的铁矛,矛尖就是那匹神骏的墨龙驹,血色的苍狼战旗如矛尖跳跃的红缨,铁矛前面二百步远处,是一群仓皇溃逃的前衙越骑,打马如飞,玩命的奔逃。

    溃逃的前衙越骑校尉惶急大喊,“城南大营张振威,弓弩阻敌,救救兄弟!”

    前面几骑也跟着大呼求救。

    城南大营,寨门处的箭楼上,后营指挥使站,素来行事狠辣,瞭敌片刻,挥手下令:“弓弩准备,如果乱军冲营,一块儿射杀!”

    寨门未开,寨墙上头,满满的都是人影。铁盔铁甲,强弩劲弓,箭簇甲片都在灰沉沉的暮色中闪着寒光,甲团校尉陈镇一眼扫过去,心中打了个突,不觉惊呼出口:“擎张弩!”

    化装成溃逃的前衙越骑,百骑狼牙距离大营只有两百步,刚好在擎张弩射程范围之内。

    减了马,李贤齐举起双手,作了个左右双飞的手势,血色战旗左右一挥,前面的两百骑狼牙分为两部,从两翼似风一般的斜斜泼出,后面的大队策马缓缓推进。

    ***,狼牙骑太狡猾了,没有跟随乱军冲营,急驰向两翼,前衙的张指挥使不迭下令,“两翼……两翼弓手准备,正面的弩手将乱军放到辕门外,瞧清楚了,才让他们缓缓入营。”

    在起伏的马背上,李贤齐手搭三枝风羽箭,策马拐向大营,三箭快如鬼魅,寨墙上响起几声惨呼,幽州牙军反应倒不慢,一蓬羽箭紧追着墨龙驹飞来。

    墨龙驹忽快忽慢,忽左忽右,似乎知道李贤齐的心意,人马合一,前衙射过来的羽箭仿似插秧机播下的禾苗,追着马尾播种。

    陈镇率化装过的狼牙骑缓缓靠近了大营寨门,前衙都指挥使忽地生了疑心,他们的脸上大多带着血污,身手矫健,那里带伤,有的越骑张弓搭箭,朝辕门寨墙张望,一脸的机警之色。

    箭楼上,前衙都指挥使猛地大声传令:“弓弩手准备!前衙越骑,原地不动!”

    可以看见寨墙上前衙步卒满脸都是紧张神色,沿墙而列,一捆捆的箭札刚送上寨墙,立刻就被打散,被弓弩手你一把我一把的取走。

    踏机上矢的声音吱吱嘎嘎传来,寨墙下响起一片纷乱的脚步声,还有军校口令呼喝的声音,甲叶兵刃哗啦啦碰撞的声音,在这渐浓的暮色里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绕是陈镇惯经杀阵,此刻的心像一面小鼓,急促地敲了起来。

    ……

    今日早上五点起来码第四卷孤城日落,忽然又有了故事,兄弟们记得头大如斗,当街残敌的狄虎头吗?近朱者赤,他从李贤齐身上学了不少惫懒无赖手段,作为故事副线的配角,又会弄出什么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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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3.乳虎啸风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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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越来越浓的暮色中,李贤齐被前衙步卒的箭矢追着,左右驱驰,后面的狼牙骑射雕手瞧见,心跳得越来越厉害。

    战机一现,身后的射雕手呼啦啦冲向前衙大营,箭无虚,大营左翼响起一片惨叫,前衙军士纷纷跳下寨墙。

    几十个装满火油的细颈陶罐扔上了木栅寨墙,“砰!”地碎得七零八落,火油溅得寨墙上到处都是,在前衙牙军的惊呼声中,十几枝火鸦箭飞了过来,一沾上火油,寨墙立刻腾起一片熊熊大火,冲天而起,在暮色中分外醒目。

    前衙的张都指挥使在箭楼上瞧见左边木栅寨墙火光大起,牙军步卒决堤般溃乱下来,心里一急,带着大群亲卫赶了过去,连斩几名溃军,才稳住阵脚。

    亲卫们抽出横刀,密密匝匝的聚在一起,脸色紧张极了,寨栅一被突破就冲过去堵塞缺口。

    火光映红了张都指挥使焦急的脸,他急吼吼地下令,“杂军,上去将火灭了,准备沙土草袋,填塞缺口,快传令,调陌刀手来!”

    那木栅寨墙火势已起,亲卫驱赶着杂军上前灭火,一时抽不开身顾不到寨门那处。

    大营寨门前,狼牙骑校尉陈镇用手弩抵住前衙越骑校尉的背部,低喝下令:“大营左翼已乱,这儿你的官职最高,没人敢阻挡你,冲进去,趁火打劫!”

    前衙越骑校尉瞧见了火光,心中大大的惶恐,眼见前衙彻底溃败,狼牙骑才是今后的前程,光棍性子一起,倒也干脆:“陈校尉看某的手段,你们准备好冲营,给我一把横刀,待会我举手为号。”

    很满意他的表现,陈镇递给他一把横刀,前衙越骑校尉挎在腰间,单骑一边冲向辕门,一边破口大骂:“那个***在把守寨门,左翼失火,战局危险,大营下寨匆忙,堑壕也浅,敌骑从那儿冲进来怎么办?”

    大唐军中,一个越骑顶三个步卒,越骑校尉地位较高,辕门露出一位步卒旅帅的脸来,陪着笑,“黄校尉莫急,都指挥使让越骑稍候片刻。”

    “某道谁的胆儿这么肥?原来是刘窑头,爷记住你了,好大的狗胆,弓弩现在都对着越骑不放,日后少不得与你亲近亲近。”黄校尉嘿嘿冷笑不止。

    “还不快将弓弩收了,黄校尉莫急。”刘窑头也知黄校尉为人阴狠,陪着笑脸下令。

    “妈拉个巴子,将门开了,放爷进来喝口水!”黄校尉骂骂咧咧,嘴里没有一句好话。

    踌躇了片刻,刘窑头见他只是单骑,心想还是早点放他进来,也好陪个罪,大声嚷嚷:“就是拼着被张都指挥使责罚,兄弟也要开寨门,放黄校尉进来!”

    站在寨墙上,刘窑头满脸堆着笑,“先前要不是都指挥使在这儿,兄弟早就放你进来了。”

    寨门大开,黄校尉左手高高举起,向刘窑头打着招呼,哈哈笑道,“刘窑头,好兄弟!该日请你去胭脂马爽快。把守寨门的兄弟,老黄记得你们,这有几两散碎银子,送与大家喝酒。”

    狼牙骑离寨门还有四五十步远,陈镇眼睛一刻也没离开寨门,见黄校尉手臂高举,一直绷着的心稍缓,低声下令,“缓驰!”策马缓缓驰向辕门。

    黄校尉慢吞吞进了辕门,从怀中掏出一个钱袋,扬手甩上木栅寨墙,木栅寨墙上立刻响起一片欢呼,刘窑头拾起一看,故意大声惊呼:“兄弟们,黄校尉仗义,钱袋里足有十几两碎银!”寨墙上欢呼声更响。

    马蹄声如疾风骤雨般在寨门前响起,刘窑头蓦地色变,惊得魂飞魄散,

    “关寨门!”声音从刘窑头肺腔里挤出来变了形。

    “不准关寨门!老子是越骑校尉,策马进营的都是前衙兄弟!”黄校尉怒声吼道。

    寨墙上的牙军正在犹豫,陈镇率百骑狼牙呼啸着冲进敌营,马未减,向大营中军帐方向驰去。

    寨墙,箭楼上的牙军转身目送,狼牙骑冲进寨门三十多步,忽地回头就是一轮齐射,没有任何征兆。

    箭矢如雨,寨墙、箭楼上的弓弩手措手不及,中箭死伤者不少。

    狼牙骑并未停留,在大营中见人就砍,见帐就烧,直接踏了中军帐,砍下中军帅旗,陈镇狂喜地大呼:“兄弟们,随我将前衙大营搅个天翻地覆。”

    狼牙骑如荒原的一团烈火,向前衙大营左边卷去。

    “长枪陌刀在前面堵上去,弓手准备抛射——”张都指挥使厉声高呼。

    前衙杂军将火势控制住,火光渐渐熄灭,寨墙露出好大缺口,一群狼牙骑往来缓驰,正等着战机显现。

    大营内人叫马嘶,火光四起,张都指挥使脸色苍白,瞧着惊慌失措的牙军,脑中一片空白。

    一片箭雨飞来,惊慌失措的牙军倒了一大片。

    前衙张都指挥使望见满营的大火,“后面有敌——”声音只喊出一半,一张脸插了好几支羽箭,披挂着明光铠的身躯摇了几摇,“砰!”地一声摔倒在地。

    陈镇率狼牙骑呐喊高呼,跃马横刀,在敌营往来冲杀,前衙个别军校有心率军围堵阻击,却不知狼牙骑在那儿,眼睛里那儿都是火光,到处都是惊慌失措乱跑的牙军,耳朵里塞满了马嘶人喊的声音,前衙大营乱得如同一锅粥。

    大营外,李贤齐用千里镜瞧了个真切,立刻高举狼牙枪,转身凛然大喝:“鸣笛!狼牙骑,清越军越骑一起杀入敌营,传令,跪地乞降者不杀!”

    火光映着李贤齐跃马横枪的身影,在青黑的暮色中仿似一张剪影,一片如山的呼声在身后响起,“跪地乞降者不杀!”

    幽州城头,牙军都知兵马使王文颖眼见城外的大营火起,人喊马嘶一片,情知大营失陷,往日毒蛇般的冰冷阴狠也变成野兽垂死挣扎的疯狂,“弓弩手不分敌我,将箭矢通通朝城下的大营射过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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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4.群兽惶惶

    想一日看两章的兄弟,投鲜花票,注册收藏,上架后订阅!燕歌的文不止是精彩,还有一些人生的感悟在里面,正如作家郭昭阳所说,《藩镇》具有一种穿透力……流淌着一种睿智的潜流,这是智慧的结晶。

    ……

    朝城墙逃窜的多是前衙牙军,仅有几十骑狼牙在后驱杀招降。

    瞧着城头牙军面露兔死狐悲的神色,手上的弓弩都垂向地面,眼下危急关头,逼不得牙军,牙军都知兵马使王文颖叹了口气,“唉,弓弩停下来,给兄弟们一条活路。”

    幽州西门城楼在沉重的暮色中显得孤单凄凉,

    一名牙军跑上城楼,上气不接下气,喘息着禀报:“杨……节帅,前衙都兵马使……张绛,左衙都兵马使卢纶,在西门……等了半天,嚷着要进城……进城,张宁远说,如不开门,将率军投向别处!”

    杨志诚满是横肉的鬼脸急剧地颤抖,狂躁地叫嚣:“败军之将,也敢出言威胁本帅,传令西门守军,将张绛射杀当场。”

    行军司马徐迪猛地咳嗽起来,一张病夫般苍白的脸在暮色中宛如游魂。

    几年狼狈为奸,自然明白徐迪的意思,杨志诚暂时压抑着焰腾腾的怒火,吼道:“徐司马,有屁就放!”

    又咳了两声,徐迪一边瞧着杨志诚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道:“杨节帅,临阵斩杀大将可是大忌,军心浮动——”

    “你***少卖关子,你说咋办?”杨志诚眼下失了方寸,粗鲁问道。

    “属下以为,放他们进城,凭他们那点残军败将,也翻不起风浪,事后要杀要剐,还不是节帅一言决之。”徐迪边说边看着杨志诚的脸色,希望他不会如野兽般暴走。

    这话听来顺耳,杨志诚冷静下来思索,将张绛射杀不了,他去投狼牙骑,我不是蠢笨如猪吗?杨志诚脸色稍霁,“好吧,传令,让他们进城!”

    傍晚刮过城头的风猛烈无匹,似乎带着炉火前的灼热。大旗出响亮的裂帛之声,在沉沉暮色中招展飞舞。

    牙军都知兵马使王文颖从城墙巡视回来,在城头上与杨志诚说起西门卢纶、张绛的事。

    “节帅,某去看过了,卢纶、张绛剩下的越骑不足一千,放进城中也对守城无补,现在战事不顺,要是他们有了投敌——”王文颖的吊稍粗眉被重重忧虑压得耷拉着。

    “你是节帅,还是老子是节帅?朝令夕改,今后谁还来听我的!”杨志诚脑子并不笨,瞪了王文颖一眼。

    “城南大营!”王文颖讪讪转过身去,故意失声大喊,站在城头遥遥望见城南大营烟火漫天,震天的杀声招降声阵阵传来,

    城头上两人相顾失色,如野兽般惶惶不安。

    脸上横肉扭曲,杨志诚凶态毕露,凄厉长嗥,“来人,弓弩齐,给我射……射死大营这些叛军。”

    王文颖一把抱着杨志诚,力劝:“节帅,幽州牙军连番受挫,现在敌我混战,箭矢射下去必失军心,要是引起城内的牙军哗变,后果不堪设想!”

    暴怒失态的言行表明了色厉内荏,杨志诚内心开始有了惧怕,左衙溃败,接着是经略军,前衙牙军,城南大营眼看也完了,陈行泰、杨守信、杨志高,一个个有去无回……

    颤巍巍扶住箭垛,杨志诚的声音失去了往日的骄横,抓住王文颖的胳膊,像快要溺水的人抓住一根稻草,“文颖,怎么办?”

    “文颖愿将自家的财物献出来,犒赏守城军士,幽燕男儿,重义轻生,节帅,如果城破兵败,你我二人身家性命都保不了,这些浮财还不是便宜了敌军。”王文颖有几分泼皮的性子,装着豁出去的样子。

    暮色中,杨志诚脸上满满都是惶恐的神色,口不择言地嚷道,“节度衙署的财物也可拿出来,置办酒肉,犒赏守城牙军。”

    见杨志诚对自己言听计从,王文颖赶紧道:“四门紧闭,不可放一人进城!”

    连番失败没有了主见,杨志诚暴突的双睛此刻也失去了凶狠,颤声问道:“要是卢纶、张绛投敌怎么办?”

    “节帅,文颖刚才反复思量过,涿州北平军不是已经进城了吗,将他们转为前衙牙军,卢纶是范阳望族,就让他暂兼涿州刺史,率左衙牙军守涿州,张绛大败,残军不过两百,就任命他为北平军使,将留守的两千北平军给他,分涿州古督亢地置新城县。让他率北平军驻守在新城县,两人互相牵制,为节帅所用!”王文颖一番话显然经过深思熟虑,应对有方。

    稍稍心安,杨志诚蓦地跳了起来,“来人,快去西门传令,不要放溃军进城!徐迪,妈拉个巴子,人到哪儿去了。”

    过了一会,徐迪一路小跑上了城楼,因为赶得急,苍白的脸上泛起妖异的红艳,拱手参见,毕恭毕敬。

    “某和王定远忙着守城,由你去带齐告身官印,去西门抚慰卢纶、张绛……可不要将差事办砸了,哼!”杨志诚末了冷哼一声。

    吓得徐迪身子一哆嗦,赶紧道:“下官这就去办。”心里嘀咕道,你先前放人进城,这会儿又不让人进城,我这官儿也难当,赶紧的,使出吃奶的劲,先赶到西门,要不然差事办砸了,小命都不保。

    几百名狼牙骑紧随着李贤齐冲向大营,一边高举着刀棒,朝那些似野狗般乱窜的牙军砸去,一边高呼:“大营已破,跪地乞降者不杀!”

    还有一名前衙校尉手提陌刀,声嘶力竭地大喊:“向我靠拢,结阵自——”,一枝风羽箭无声地贯穿了前衙校尉大张的嘴,喉咙里鲜血倒灌,口腔里血沫子不断涌出,他再也喊不出一个字,头垂了下去,挣扎着未倒,身边刚聚起几十名牙军,哄地作鸟兽四散。

    灰暗沉重的暮色中,大营像一堆被踢乱了的火炭,冲天的火光,满地的热血,战马的嘶鸣,军士濒死的挣扎呐喊,构成一幅战火酷杀的油画,李贤齐置身其中,也感到心跳在加快。

    烈烈大风中,前衙校尉驻着陌刀,垂着头兀自不倒,似被风羽箭钉在那儿一样,亲眼看着大营的溃败。

    大营里随处可见战火焚烧过的余烬,成片跪倒乞降的前衙军士,四处散落的残肢断臂和刀枪,李贤齐率狼牙骑冲到了大营北面,几顶营帐正噼噼啪啪燃烧,百多名溃军刚逃出大营,向幽州南门逃去。

    偏转马头,李贤齐手挽星铁弓,凛然喝道,“你们都是狼牙骑中的射雕手,敢不敢随我去幽州城下走一趟,遛遛马!”

    谢飞鹰,韩天犬为的射雕手轰然应诺。

    狼牙骑散开成鹤翼追击,个个驰马弯弓,一枝枝羽箭飞出,没有一枝走了空的,射雕手心气高,平日谁都不服,这儿相互都拿这伙前衙溃军比试弓马。

    一个接一个的前衙溃军穿颅贯脑地中箭倒下,西门城头上,杨志诚与王文颖这对狼狈瞧着胆寒。

    “不管是溃军还是狼牙骑,将他们统统射杀!”杨志诚惊惶不安大喊。

    身边的亲卫立刻张弓,暮色中也瞧不真切,几十枝羽箭参差不齐地飞了过去,先将十几个溃军射翻在地,灰白的箭羽插在地上,仿佛在暮色中抖动的荻花。

    “弓弩准备!”王文颖粗黑的吊梢眉下射出寒光,在火光的映衬下嘴角狰狞。

    眼看那些狼牙骑越来越近,“放!”王文颖如毒蛇般出嘶嘶般的冷笑,几百枝羽箭还射不死狼牙骑。

    城头亲卫第一批零落的羽箭已提醒了狼牙骑,不待羽箭飞来,打声唿哨如麋鹿受惊般向外奔逃,那叫一个快!

    可怜剩下那三四十名溃军,好不容易才从狼牙骑的箭下逃生,却被城头的如雨箭矢射杀当场。

    箭雨过后,满地都是一片颤巍巍的灰白,一匹神骏的黑马骤然踏过插在地上如秋日荻花般的羽箭,向城门冲来。

    “刚才那名狡捷勇剽的骑将被射落马下,哈哈哈!”杨志诚一通狂笑,心中念叨,清晨出门就淋了泡鸟屎,那来这么好的运气?不对,淋了泡……

    “谁去将那匹黑马给我牵来,本帅重重有赏——”

    三枝风羽箭鬼魅般飞上城楼,快得就是一眨眼的事,眼看闪避不及,身边的亲卫重重将杨志诚一撞,

    还是没有闪过,杨志诚中了箭惨叫一声,被侧撞在地,趴在地上的姿势就如母猪啃泥。撞他那名亲卫侧着身子被射穿了脸颊,火光映着,风羽箭插在脸上,鲜血顺着脖子直淌,看着吓人。

    城头一片大乱,亲卫们惊呼:“节帅中箭!”

    趁城头骚乱之际,黑马忽快忽慢,跑出了城头弓弩射程范围外,夜色弥漫,大风阵阵从南边吹过来,眼看一场骤雨将至。

    坏人活千年,杨志诚只是右肩中箭,被亲卫扶起,牙关紧咬,额头带汗,恶鬼似的脸上惊魂未定!

    墨龙驹溶入了沉沉夜色,怒吼声从风中滚滚而来,如惊雷一般,“大唐武威郡王弟子,狼牙骑指挥使,振威校尉李贤齐,闻听杨节帅听信谗言,要掘坟取财,率狼牙骑前来劝谏,杨节帅万不可做那人神共愤之事!”

    ……

    继续说说要在上架后解决的悬念。

    悬念五,昭姬姐妹新罗王室的身份,对主角的大业会起什么作用?

    悬念六,北风狼盗,阿布思部落就这样被主角吞并解散了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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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5.成事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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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头上火光通明,亮如白昼。

    幽州节帅杨志诚骇得从城头倒退几步,惊问左右:“李贤齐,莫非是马球赛上那个少年?”

    牙军都知兵马使王文颖此刻脸色阴沉,如傍晚暴雨来临前的天色,身子一抖,眼中满是惊恐之色,颤声应道:“就是他,被我一杖扫落马下,武威郡王的弟子,李燕州之子。”

    “左衙陈行泰……经略军杨志高、杨守信,前衙张绛都败于……他率的狼牙骑之手,这个小煞星怎地如此厉害!”杨志诚牙关颤抖,话都说得哆哆嗦嗦。

    “杨节帅,李贤齐怀胎六月的母亲被杨守信杀了,与我们是生死血仇。现在他是个少年,就如此了得,将来我们还有活路吗?不除掉他,你我寝食难安!”王文颖如毒蛇嘶嘶地吐着蛇信,阴阴地道。

    “如何去除掉他?眼下他与牙军副都知兵马使史元忠、檀州刺史张仲武,清夷军姚政、狄山民等紧密勾结在一起,守望相助,有武威郡王李载义的底子,势大根深……”想着这些,好似一块沉重的大石压在心头,杨志诚蓦地大叫起来,

    “将节帅府中的金银财物统统抬上城头,只要牙军守住城,杨志诚倾家荡产,在所不惜!”豺狼一般的哀嚎顺着夜风传得很远。

    幽州城西门,天色已变得青黑,城门附近的大风鼓荡,

    前衙溃军已失去了耐心,一通乱骂,“守门的是那个龟孙子,老子出城击敌,舍生忘死,眼下却进不了城,肯定是你们背着杨节帅,想要些好处,老子改日到你家中,对你妻女好好感谢一番!”

    “还要送些粘稠的米浆,播些种子,让他家日后人丁兴旺!”溃军骂得解气,一阵哈哈大笑。

    城头守军被骂得龟缩回去,下面可是两位兵马使,宁远将军的衔,得罪了他们,日后还有好果子吃?

    城楼上响起经略军秦指挥使的声音,“兄弟也是难做,开这城门做不得主,请两位将军恕罪,刚接到军令,这就放两位将军进城!”

    将两位将军得罪深了,秦指挥使暗道待会可得小心点,转身吩咐道:“开门后准备塞门刀车,兄弟们张弓搭箭准备,若有异动,哼,先下手为强!”顺手抄起一张三石黄桦步弓,搭了一枝响箭上去。

    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卢纶现在脑子里想的是立刻动手夺取城门,还是等待明日拂晓?抬头望了望黑沉沉的天色,一场暴雨就要来临。

    进城后,分为两队,一队裹挟前衙溃军马上动手,一队由陈贡言率领,马踏城南军营,杀人放火,制造骚乱,城中的红巾儿也可动手,狼牙骑致果校尉周綝率一千狼牙步卒悄悄埋伏在后面……

    卢纶纵马上前,来到张绛身旁,“张宁远,今日城门迟迟未开,看来杨志诚疑忌我们兄弟,日后可得小心呀!”

    刚才骂得痛快,张绛此刻悚然一惊,依杨志城那凶横性子,日后能饶得了自己,泼皮光棍的心一横,黠目中露出凶光,沉声道:“我已派人去联络狼牙骑,愿意夺门献城,推史元忠为幽州节帅!”

    卢纶大惊,左右看了看,竖起中指嘘声,然后悄声道:“如若日后杨志诚真的要清算我们,先下手为强,这倒是一个自保的法子,嗯,看看城门情形再说!”

    城头火把映照下,吊桥轧轧地在往下放,卢纶悄声吩咐了陈贡言几句,陈贡言策马没入阵中,低声传令:“备弓搭箭!”

    藏身阵中狼牙骑在马上搭上箭,将骑弓拉成半圆。

    吊桥“哐当”一声重重地砸在地上,扬起一片尘土,城外众军暗地得了军令,心里一抖,紧张得屏住了呼吸。

    幽州城南,城外火光的映照下,人影乱晃,清夷军越骑往来驰骋,呼喝声不绝。

    借着浓浓的夜色掩护,李贤齐率狼牙骑人衔枚,马裹蹄,悄悄缓驰向幽州城西门。

    零星几滴雨落了下来,李贤齐心中暗喜,“挨个传令,疾驰!”

    大雨和轻微的马蹄声混在一起,猛烈地敲打着大地。

    城门缓缓被推开了一丝缝隙,雨点打在张绛铁盔上,叮当作响,他连声催促,“他***,雨下起来了,还不快将城门推开!”

    心提到了嗓子眼,张绛悄悄拔刀在手,横刀反射出森寒的光,明晃晃地如天上落下的一道闪电。

    前衙几骑已催马上前,就要从半开的城门挤进去。

    黑压压的云层中钻出一条电蛇,倏忽一闪。

    城内一骑飞驰传令,“城门紧闭,溃军不得入城,不遵令者,但杀无妨!”

    城头上的秦指挥使借着闪电,突然现下面的大群的溃军提刀张弓,心本来就在打鼓,猛地听见城内传令,立刻厉声高喝:“溃军后退,不得入城!要不然休怪城头的兄弟,张弓搭箭,准备!”

    秦指挥使手也黑,响箭出尖锐的呼啸声,射入前衙越骑的队列中。

    放眼瞧去,城头上的密密麻麻的箭簇闪烁着寒光,踏机上弦的吱嘎声响成一片,城门处,高大的塞门刀车推了过来,后面响起甲叶子碰撞的哗哗声,纷乱的脚步声。

    果真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卢纶当即大喝:“左衙越骑,后撤!”

    一阵轰隆隆的雷声从黑沉沉的夜空中滚过

    左衙越骑似潮水般往后退却,张绛无法,率前衙越骑也退出弓弩的射程外。

    密集的雨点砸来,空气中满是潮湿和尘土的味道,张绛扭过头,恨声高呼:“经略军秦二,今日城门之辱张绛记下了!”

    马上得寻个避雨的地方,卢纶长叹一声,“张宁远,你我兄弟二人落难,先找个地方躲雨,还是率军回涿州吧!”

    大雨滂沱而下,凄厉的骨笛声穿过雨幕,那是撤退的号令,李贤齐自接到军报起,在雨中呆立半响,浑身湿透,陈镇在旁劝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杨鬼头气数未尽,此战过后,他早晚都得胆颤心惊,日日生活在惶恐不安中,没准会吓死。”

    缓缓点了点头,李贤齐掉转墨龙驹马头,踏水溅泥,顶着狂风暴雨向潞县驰去。

    ……

    这章又留下悬念,李贤齐怎么解决生死血仇杨志诚,王文颖之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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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6.天下如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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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雨后初晴,天边有一片鱼鳞状粉红的朝霞,猛吸一口清晨的空气,湿漉漉地清凉。

    杜牧一早就起来了,拿把横刀在回廊里侧刺立劈,虎虎生风,走了几圈,身子热出了汗。

    狼牙骑虞侯狄虎头匆匆过来,拉过杜牧,低声禀道:“杜员外郎,李振威请你去议事,他不方便进来,就在馆驿外。”

    想到馆驿外的重重守卫,杜牧摇头苦笑,告官使魏宝义,春衣使焦奉鸾还有几十名神策军都被拘管在这馆驿中,不得自由走动,就连自己,没有狼牙骑虞侯陪同,也难走出这鸟笼似的馆驿。

    随狄虎头出了馆驿,杜牧一眼望见李贤齐仍然是一身整齐利索的皮甲,身上零零碎碎的玩意儿不少,挎弓带刀,面露微笑,看上去谁不赞一声好个英武勇剽少年郎,

    难道又要出战?杜牧的心突突跳了!……%.起来,李贤齐身后转出刘蕡,一身翻领窄袖的胡服,“牧之,上马到城东树林里去狩猎!”

    三人在一群狼牙骑的护卫下,左牵黄,右擎苍,马蹄纷踏,溅起满地的泥水,呼啸着出了潞县。

    树林被雨水洗得清新,树叶儿在阳光下泛起亮绿,脚下是野花青草,厚厚的枯叶残枝,在林子中寻了一处平坦的地方,放下几个马扎,一个油布折叠桌子,桌布上有几处下凹的口袋,刚好放个茶杯。

    杜牧眼睛瞪得溜圆,既方便携带又实用,在野外细节如此周到,李贤齐处处显露出不同常人的才智!

    留下几人烧水泡茶,狼牙骑大部散开在林中狩猎,守卫警戒。

    阳光从树叶间撒落下来,一阵风吹过,树叶哗哗作响,光影晃动,反而增添了林子的静谧。

    “牧之兄,昨晚夺取幽州城门失了手,未将杨志诚逐出幽州,大事难成,某不愿幽州陷入战火,让幽燕汉儿死于内斗之中,牧之兄高才,有何策教我?”李贤齐毫不避忌,坦然相告。

    杜牧认真地审视着李贤齐,见他目光坦澈,神色自然,暗叹了一声,既有霹雳手段,也有菩萨心肠,这个少年振威校尉崛起河朔是早晚的事。

    杜牧低头思索,李贤齐、刘蕡也不着急,满目清新翠绿,耳听鸟语啾啾,悠然品着清茶。

    刚过世的赵郡公李绛曾上奏,杜牧心中转的念头却是另外一回事,骄横跋扈的河朔藩镇,都将军士分别交给诸将统领,不将兵权集中在一人手里,如果一人大权在握,日夜都得担心他找机会谋害自己,诸将势均力敌,互相顾忌,谁也不敢先动手,河朔藩镇都把这个当成治军理政的法宝。

    如在茫茫黑夜中看见一丝凌晨的曙光,杜牧隐隐有几分激动

    眼下幽州已形成两大势力团伙,杨志诚自不必说,史元忠拉起一帮,不对,李贤齐素有大志,有刘蕡、卢遵相助,又有武威郡王,燕州铁骑为后盾,恐怕会另立山头,幽州日后必乱,乱子一起,朝廷正好分而治之!

    端起清茶,杜牧大大呷了一口,压了压激动的心情,“杨志诚胁迫幽州众将,欲掘武威郡王母兄之坟,取其钱财,引幽州之乱,百姓受战火离乱之苦,某将据实上奏,为李振威怜悯百姓主动停战仗义执言!”

    还是书生意气,你一个七品员外郎,如何能上奏天听?李贤齐皱眉道:“杨志诚刚由朝廷授节,朝中又有牛党为援,你一人势孤,易招人忌恨,不妥,不妥。”

    放下手中茶杯,刘蕡缓缓道:“眼下牛党力荐的幽州节帅杨志诚德能威信不足服众,捅了大漏子,牧之如能在双方之间奔走斡旋,替牛党遮掩这桩丑事,礼部侍郎魏宝义几封书信回去,牛党必定会重用你!”

    这是在安排我如何做事,杜牧眼中闪过一丝警惕之色,敢情你们在为我下套?

    手一摆,李贤齐浑没在意:“牧之兄为孙子作注,可知用兵之法,欲先取之,必先予之的道理,朝中权宦势盛,如能投靠宦党,做到翰林学士,随侍圣人左右——”

    猛地在林间站了起来,杜牧嘿嘿冷笑不止,“你们给我下了好大一个圈套,要我投靠权宦,自污身名,为你们谋利,去华兄,怎么你不去干这事?”

    痛苦地摇了摇头,刘蕡脸露悲愤的神色,“牧之,难道你愿意浮沉幕府,终生沉沦下僚吗?你不是有平生五色线,愿补舜衣裳的志向吗?某因为《直言极谏策》为宦党深深忌恨,未尝有一日不想除去朝中奸宦,得李振威指点,才知要成大事,须讲究策略,迂回侧击……”

    嘴张成一个圆形,杜牧听得目瞪口呆,李贤齐、刘蕡距长安几千里之遥,竟然想替皇帝除去宦党,当真是危言耸听。

    起身走了两步,李贤齐脚下的枯叶被踩得悉悉索索作响,“春衣使焦奉鸾被遣往幽州,干这趟苦差,他是宦官仇士良的人,仇士良拥立圣人登基,现在却没有多少权力,正好可以引为援助。”

    林子里空气清新,雨水洗过的青翠让人舒心,杜牧有几分心动,问道:“结交宦官,为何选哪仇士良?”

    “枢密使兼右军中尉王守澄权势熏天,那里瞧得起我们几个喽啰?仇士良门庭冷落,正好结交,不过这是史元忠的前程,我们让他出银钱,贿赂仇士良,结为奥援……”一说起银钱,李贤齐眉头微拧,有几分心疼,老子的钱也不是那么容易得来的,白白送给宦官?还是找史元忠这个冤大头。

    为杜牧续了一道水,刘蕡话语诚挚,解释道:“牧之出自长安望族,李振威知你祖、父相继去世后,家中食野蒿藿,寒无夜烛,家里的负担也大,由你代表山海,出面与仇士良联合经商,在长安销售山海酿等货物……”

    这会儿又让我去干这商贾谋利的事,不过家中确实贫困……杜牧默默不语,我那些被海盗抢了的白绸。

    名缰利锁还诱惑不了你,杜牧老大,你还不点头,李贤齐苦口婆心劝道:“商贾之事锻练牧之的度支之才,你也不必事必躬亲……与仇士良一起经商聚财,可从迷惑他,日后圣人要除宦党,狼牙骑随时奉诏除奸。”

    透过茂密的树叶,一缕阳光落在杜牧震惊的脸上,他迟疑半响,终于坚定地点了点头。

    双眼注视着杜牧,刘蕡饱含感情的声音道:“牧之,你虽经杀阵,气质沉稳许多,但要你自污清名,与宦党腐化堕落在一块,与他们虚与委蛇,潜伏数年,苦了兄弟你了。”

    细碎的阳光洒在林子里忽明忽暗,野花簇簇,绽放的都是星星般白色紫色的小花,一股烤肉的香气弥漫过来,李贤齐心怀大慰,呷了口茶,摇头晃脑道:“地之秽者多生物,水之清者常无鱼。故君子当存含垢纳污之量,不可持好洁独行之操!”

    刘蕡与杜牧对视一眼,突地一齐动手,将李贤齐掀翻在地,杜牧抓起两把湿泥枯叶,抹在李贤齐脸上,笑道:“贤齐乃当世君子,自然需这垢污!”

    树林里响起一片打闹的欢声笑语,谁会想到那是三个大老爷们?

    世事如棋局局新,李贤齐在长安布下子,如何得到皇帝的信任,除掉宦官?又是悬念。

    长安有十万才艺双全的歌姬,酒肆万间,胡姬貌美,李贤齐束身归朝,广蓄歌姬,杜牧诗中的张好好,紫云,白居易家的杨柳,樊素,郁子……表面香艳风流,暗地里杀机四伏,不一样的朝斗,精彩尽在第七卷甘露变,上架订阅,不可错过!

137.天下如棋(下)

    潞县的县衙正堂,被联军当做了临时的节堂。

    节堂外的回廊里,院落处,是一群顶盔贯甲的亲卫,身材高大,肃然纷立,衬得节堂益的深沉。

    史元忠高坐在上,厚重宽大的黑漆板足案颇有几分威严,左右分别是雄武军使张仲武,清夷军兵马使姚政,狼牙骑指挥使李贤齐,清夷军前营指挥使狄山民等联军一干大将。

    连战连捷,堂上众将兴高采烈,狄山民大声道:“现在杨志诚坐困孤城,四门紧闭,连**都是一群残兵败将,莫若我们齐集各军,一举把那杨志诚拉下马来,逐出幽州。”

    节堂爆出一片粗豪的笑声。

    “朝廷专使到!”值卫的旅帅嗓门儿又厚又亮。

    官告使魏宝义,春衣使焦奉鸾,送奚?契丹使杜牧联袂而来,史元忠亲自上前相迎,态度恭敬得紧,“幽州留后杨志诚,胁迫幽州众将掘武威郡王母兄之坟,行事如此残暴,犯了众怒,让朝廷专使受惊,都是史元忠的罪过!”

    焦奉鸾受了史元忠的好处,自然帮他说话,“史定远,我等已联名上奏,将杨志诚的恶行公诸于朝,看他怎么收场?”

    说完后焦奉鸾面有得色,“嘿嘿”干笑两声,杨志诚大势已去,这趟幽州授节的差事无疾而终,何况李贤齐与朝中宦官联手营商,那些美酒、家具、服饰拿到长安去,少说也要赚个盆盈钵满。

    魏宝义强颜欢笑,此事一出,朝中牛党的脸面尽丢,昨晚与杜牧商量半天,好歹想了个妥善的法子,杜牧果然是大才,看他为牛党尽心尽力的份上,回朝后怎么也要拉他一把。

    史元忠在幽州军中资历深,威信高,将他推上幽州节度使,架在火上烤一烤,李贤齐跳了出来,瞧着有几分鲁莽冲动,站在正堂厉声喝问:“某愿推牙军副都兵马使,壮武将军史元忠为幽州节度使,众位可服?”

    皮甲红巾,身材高大的李贤齐挎弓背箭,凛凛一躯,虽是个少年,但狼牙骑屡战屡胜,战力强悍,又有燕州铁骑为后盾,少年振威校尉嚣张跋扈的言语无人去驳。

    雄武军使张仲武对李贤齐知之甚深,见他如此鲁莽,与往日的深沉机智大相径庭,暗道奇怪。

    狄虎头那孩子日后跟着李贤齐必定出息,他说的,自然没错,狄山民紧跟着嚷道:“推史定远为幽州节度使,清夷军狄山民鼎力支持!”

    转目环顾,史元忠将众人的表情一一收入眼中,大声推却道:“史元忠何德何能,敢窃居高位?此间事了,定要延请武威郡王回幽州主持大局!”

    沉默了半响的张仲武,面色端谨,缓缓道:“武威郡王为朝廷重用,不会再回幽州,雄武军全力支持史定远为幽州节度使!”

    正堂外光线强烈,阳光将盛夏的鲜绿繁茂带到了史元忠的心里,他满面笑容,如沐春风,拱手为礼,连称不敢。

    大唐长安宫城,延英殿。

    丝丝缕缕檀香轻烟在大殿萦绕,暖暖的风从南边吹过来,延英殿生起一片凉意,可怎么也带不走皇帝身上的躁热,他从精美的胡床上站起来,大声呵斥:“牛兵部,幽州也是大唐国土,杨志诚逐走武威郡王,你上疏称幽州是安史之乱的余党,承认现状,要其防范北虏,现在倒好,杨志诚丧心病狂胁迫幽州众将,挖掘武威郡王母兄之坟,犯了众怒,幽州战火一起,生民离乱,难道幽州子民不是大唐的子民吗?”

    牛僧孺也不敢落座,满面羞惭,低头不语,身上打着补丁的桂管布袍衫分外觉得别扭。

    同党落难,素来**沉的吏部尚书李宗闵硬着头皮站起来辩护:“圣人,我们先前的方略也是正确的,静观其变,现在幽州果然生变,史元忠与杨志诚对立,更利于朝廷掌控藩镇——”

    “那就让大唐子民受那战火兵乱的煎熬?”皇帝不耐烦地打断了他。

    李宗闵郁闷不已,本来魏宝义、杜牧的来信道,幽州生兵乱,莫若因势利导,效西汉主父偃向汉武帝提出的推恩令,分封诸王子弟,促其效忠中央,赶紧向皇帝献策,可他也太情绪化,不是解决事情的态度,当初他也对这事点过头,难道没有责任?

    李宗闵转头瞧着他的靠山,枢密使兼左军中尉王守澄,见他面上平静无波,心里惴惴,莫不是我最近的行事不称他的意?

    新任的神策右军中尉仇士良面带微笑,幽州史元忠、李贤齐送来大笔银钱,还有那美酒家具的财路,自己将这好处分给各位掌权的中使,被推举为神策右军中尉,刚刚上位,正需与各方交好,转动眼珠,站起来道:“杨志诚行那人神共愤之事,本该撤职,姑念他初犯,且饶过他这一回,仍为幽州留后。史元忠心向朝廷,正该好好嘉勉,可任他为卢龙防御使,将檀州、蓟州、海津镇、平州、燕州划给他,如此一镇为二,幽州势弱,朝廷正好掌控,王中尉,你意下如何?说出来也好让圣人裁断。”

    分封推恩的策略,西汉用之,中央威权集中,这也是解决藩镇的一个法子,以后一遇藩镇杀帅逐帅之乱,多分封几个……就是宦官,仇士良上位,分王守澄之权,自己的威权也重了几分,文宗皇帝颔点头,看来宦官中也有人才啊!

    这事儿昨晚两人商量过,王守澄点头道:“仇中尉所言某也赞同,正应如此。”

    皇帝对牛僧孺的清廉正直的形象观感大变,恐怕不久就要贬出长安,自己在朝中的地位岌岌可危,要是被受牵累被贬出长安,李党掌权……李宗闵心急,想起一事,大声恭贺:“圣人,幽州边地,李唐宗室又有大才。”

    “大才?”文宗皇帝好奇道。

    “武威郡王弟子,燕州刺史李俨之子,狼牙骑指挥使,振威校尉李贤齐,在两军阵前,率几千军士一起吟诵这破阵子,兵部员外郎杜牧来信描述战场情状,残阳如血,大风烈烈,尘土漫天……”李宗闵朗朗而言,其实提醒皇帝,我也是大唐宗室,也是你的臂助。

    “醉里挑灯看剑……”李宗闵也是饱学之士,工诗文,长于碑铭,慷慨激昂地大声吟诵出这阙破阵子,艺术感染力非同一般。

    文宗皇帝也是个爱读书的人,诗词的品鉴力不低,霍地从胡床上站了起来,“好词,好才情,好个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

    其它几个宰相也听出了那词的铮铮剑声,慷慨悲歌之处令人荡气回肠。

    唐朝宰相出为将,入为相,都有吹角连营的军旅生涯,这词引起了他们的共鸣。

    “大唐宗室,振威校尉李贤齐素有忠义之心,听闻杨志诚掘坟,率两千狼牙骑,连破幽州左衙牙军、经略军、前衙牙军,兵临幽州城下,箭伤杨志诚,虎啸风云,文武双全,实是李唐宗室的千里驹!”

    “臣抄录有他的诗词,如那句,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臣以为可为世之警句,他如到长安参加秋试,必会高中进士。”李宗闵朗朗而言,声震殿宇。

    “他年不过十五,未及志学之年,却对人生悟得如此透彻!大唐中兴有望,河朔三镇重归朝廷指日可期!”李宗闵朗声说完这席话,眼睛里闪动着熠熠光彩,俯仰之间,满是慷慨激越的豪情。

    右军中尉仇士良瞧着皇帝悚然动容,心中暗笑,好个少年振威校尉李贤齐,人缘不错啊,行卷都到了皇帝这儿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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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月的幽州如同蒸笼一般,又热又闷。

    后院兵马使军衙,看样子临时的幽州衙署至少几年内都不会搬迁,杨志诚散尽家财,收拢军心,城中的士农工商现在不敢过分盘剥,想来想去,这个破幽州节帅做得太他妈憋气。

    三层台阶上,放着一张宽大精美的靠背椅,搭脑与扶手出头,雕有翘起的莲花,这会儿杨志诚盘腿而坐,生着闷气,行军司马徐迪,牙军都知兵马使王文颖正陪着他,等待朝廷专使的到来。

    “朝廷专使,兵部员外郎杜牧到——”值卫牙军高声传令。

    杨志诚从靠背椅上下来,连声道:“一块儿出去相迎。”

    “节帅,算了吧,一个七品兵部员外郎,朝廷分明不把我们放在眼里。”王文颖吊稍粗眉耷拉得厉害。

    “他**,如此这般羞辱杨志城,给我暴打一顿,推出去杀了!”杨志诚羞怒,狂吠道。

    “节帅,万万不可,杜牧虽为兵部员外郎,可也是前朝宰相杜佑之孙,名门巨族,杀一人容易,得罪一大帮人,还坏了名声,何况眼下这形势。节帅,小不忍则乱大谋,大敌当前,可慢慢想办法对付他们。”徐迪大吃一惊,急忙劝阻。

    “将他唤进来,看怎么说,老子脾气来了,可不管他是名门之后,杀了痛快。”右肩的箭伤还扯着痛,杨志诚骄狂之**未变。

    俊秀清朗的杜牧大步进来,手持诏令,大喝道:“幽州留后杨志诚接旨。”

    “杜专使,你念就是,我们听着!”王文颖粗眉微耸,意态骄横。

    “幽州留后杨志诚,行礼接旨!”杜牧毫不退让,一群败军之将,前几日我还亲手杀了几个,有何惧怕!

    恶鬼似的脸变青,杨志诚看上去更是可怖,蓦地大吼:“左右将这个芝麻官儿推出去杀了!”

    屁股一抬,病夫般的徐迪一脸是汗,急忙站起来劝阻:“节帅不可,杜牧好歹是朝廷专使!”

    狠狠地盯了一眼杜牧,杨志诚桀桀狂笑,“今日幽州生战事,杜牧死于乱军之中,要怪就怪史元忠,李贤齐,跟我们何干?”

138.城下之盟

    藩镇中也有风花雪月,也有兄弟之义。临阵斗智,枭雄手段。说不尽的英雄血,道不完的汉唐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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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杜牧上前一步,大义凛然喝道:“杨节帅就是要杀我,也得等我将诏令宣读完毕!”

    “那你念吧!”杨志诚狂笑着手一摆。

    “太和五年八月,幽州留后杨志诚,误信小人谗言,胁迫幽州众将,行掘坟取财之事,引幽州兵乱,置黎庶于水火之中,着革去检校工部尚书之职,仍为幽州留后,以观后效。幽州牙军副都知兵马使史元忠为卢龙防御使,辖檀州、蓟州、平州、燕州、海津……”杜牧面无惧色,朗朗宣诏。

    杨志诚强忍着怒火,出奇地平静,瞧着这个将死的人,轻声问道:“杜专使,宣读完了吗,左右将他推出去,一刀砍了他的项上人头。”

    “你吓唬谁?杜牧曾祖乃大唐边塞名将杜希望,习过弓马,手里也有几条人命,哼,生有何欢,死有何惧!可叹你一刀下去,要了杜牧这颗大好头颅,将史元忠推上了幽州节度使的高位!”说罢,大笑着被牙军押着出去,从容引颈就戮。

    “慢!”王文颖跺脚喊道,“节帅三思,杀了朝廷专使,局面对我们更加不利,万一史元忠借机问罪,边军响应,我们仅剩幽州一座孤城。”

    牙军押着杜牧走到门边被王文颖喝住。

    “文颖,你也被这芝麻官儿唬住,老子就是要杀他祭旗,怎么了?”杨志诚面露杀机,暴睛鬼眼紧盯着王文颖。

    王文颖浑身冒汗,惶恐拱手道:“节帅要杀便杀吧,请恕文颖多嘴。”

    杨志诚狂笑连连:“哈哈哈,你我患难与共的兄弟,小事何须计较。”

    这会儿杜牧心中一沉,眼看着英年早去,可惜了自己这份文武艺、

    “推出去——”杨志诚的命令下了一半被打断。

    “节帅,狼牙骑**扰城墙,**杀了我们不少兄弟,还**上来不少帛书,众军阅后,军心大乱。”一名牙军校尉闯进节堂,急急来报

    “步弓强弩还比不过骑弓?”杨志诚傻了眼,心中胆寒。

    “他们几骑**雕手快马冲近城池,**使城头放箭,几轮过后,大队一阵猛冲,城上的军士力乏,拉不动弓,被**倒一大片。”校尉低着头惶恐禀报。

    “帛书拿来!”王文颖**着脸喝道。

    王文颖双手接过帛:“幽州留后杨志诚,拒不接受朝廷调停的好意,派来的朝廷专使杜牧被杨志诚所杀,朝廷震怒,诏令各军一起讨逆,幽州已是孤城一座。兄弟们不用给他卖命,但有投诚者,既往不咎!”

    “好厉害的攻心战,节帅,放朝廷专使回去,谣言不攻自破!”行军司马徐迪倒吸一口凉气,一张病夫脸更加苍白,软软地跌坐月牙凳上。

    杨志诚似被抽了背筋的怪兽,也软倒在那雕花靠背椅,杀了杜牧,拒不接受朝廷诏令,要是牙军一乱,今晚自个儿人头可能就要搬家。遵奉朝廷诏令,受这城下之盟,割让大半个幽州出去,今后的日子也难熬!

    两害想较取其轻!杨志诚明白这个道理,声音虚弱,“放了朝廷专使,某亲自送他出城,幽州留后杨志诚愿遵奉朝廷诏令。”

    跟着跳了起来,恐慌地大叫:“某要巡城,告诉军士,杨志诚仍是幽州留后,朝廷都承认的幽州节帅!”

    杜牧膀子一用力挣脱出来,嘴角浮出一丝笑意,李贤齐,你果真没有负我!

    **辣的阳光肆无忌惮地泼了一天一地,平原上的花草绿树、万物生灵都受它的**威煎熬,晒得人心里烦躁不安。

    不惧这烈日**威,李贤齐身上的皮甲被阳光晒软烫,汗如浆下,还是盘马阵前,等候杜牧的归来。

    几骑出了幽州北门,绕城而来,早有狼牙骑哨探迎接,飞报振威校尉李贤齐。

    “牧之兄出城了!”李贤齐心头一阵狂喜,和一众狼牙骑迎了上去,双脚轻磕,墨龙驹如阳光下的一匹黑色亮的锦缎,领着大群狼牙骑如山崩海啸一般,席卷过去。

    幽州城外烟尘翻滚,正在巡城的杨志诚看得心惊肉跳,脸色白。

    减缓马,李贤齐勒马扯缰,直接从马上跳了下来。

    “牧之兄,你平安出城了!”李贤齐大声嚷嚷,刚才跑马凉爽了一下,此刻觉得那阳光明媚,垂柳多情,心中的欢喜在脸上表露无遗。

    眼眶**热,杜牧深受感动,翻身下马,快步迎了上来,“贤齐,兄弟!”

    两人抱在一起,互相拍打背部,连一旁的刘蕡都为之动容。

    “贤齐,幽州眼下是二虎相争,群狼环伺,大局已定,对你在山海的崛起有莫大的帮助,假以时日,以你的文才武略,幽州节度使早晚都是你的。”

    “谢兄长代为贤齐筹谋,还亲身涉险,订了城下之盟。”李贤齐含泪相向,语带哽咽。

    “兄长哪能居功,那是你,我,还有去华兄三人设谋。”杜牧用衣袖试去眼角的泪。

    刘蕡感慨莫名,李贤齐素来冷静机智,遇到事来却是如此重情!

    回程的路上,阳光耀眼强烈,树木无精打采,田野里都是被践踏成一片狼藉的庄稼。

    蓦地,斥候回报,前面一处村庄火起,隐隐还有呼救声和妇人的哭喊声。

    “将村庄围起来,不可使一人走脱!一半狼牙骑结成鸳鸯小阵,进村救人。”李贤齐立刻高声下令。

    似一群下山猛虎,狼牙骑跃马弯弓,将村庄团团围住,一部分狼牙骑翻身下马,用枪棒盾弓结成小阵,向村中搜去。

    “牧之,去华,我们一起结阵进庄,练练胆色!”李贤齐抄了根狼牙枪在手,杜牧手执横刀,刘去华**弓在手,三个狼牙骑举盾提棒,一起杀进结阵庄去。

    几处房屋被点燃,黑黢黢的断瓦残垣,余火未烬,倒伏的尸随处可见,手拿锄头的壮年汉子想保住自己的妻儿,**口中了一刀,白苍苍腿脚不便的老人被杀翻在地,垂髫幼童倒在血泊之中,妇人被撕烂衫裙……

    “禀告李振威,前衙一伙溃散的牙军,约有三十余人,逃到庄子里躲了起来,见庄子的百姓善良,起了歹心……全村无一活口,这帮杂碎被我们生擒了七人,余者都被狼牙骑的鸳鸯小阵杀个干净。”

    “杀得好!俘虏在那儿?”杜牧悲愤之情难以抑制,提刀冲了过去。

    李贤齐吃了一惊,跟着刘蕡追了上去。

    一刀砍向俘虏的头颅,杜牧手起刀落,头颅落地,一股血泉喷溅而出,淋了他一身,手抖个不停,转身走向下一个。

    反应过来的前衙溃军惊呼:“不是说好,降者不杀——啊”

    杜牧一刀了结了第二个俘虏,无人去阻拦。

    “去华兄,我们身处边塞,难免有征战杀伐之事,如此罪大恶极之徒,去华兄去杀几个练胆!”李贤齐转身对刘蕡喝道。

    “好,似这般禽兽,罪大恶极,人人得而诛之!”刘蕡红着眼,从李贤齐手中抢过狼牙棒,搂头朝捆绑在树上的俘虏砸去。

    待两个读书的进士杀完几名溃军过来,面目狰狞,牙关紧咬,双手不受抑制地抖个不停,心情久久不能平息。

    “李振威,我在一具母亲的尸下找到本书转载一个活着的男孩,看样子不到两岁。”谢飞鹰抱着一个孩子,过来禀道。

    那孩子虎头虎脑,双眼皮大眼睛,小脸红彤彤的极是可爱,这会儿正哭着要妈妈。

    抱过孩子,李贤齐心头一阵酸涩,星目噙泪,“这场战事因我而起,贤齐有罪,谢飞鹰,将庄子的百姓厚葬了吧。唉,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

    杜牧、刘蕡闻之暗暗垂泪。

    那孩子到了李贤齐怀中,竟然不哭不闹,乌溜溜的黑眼珠乱转,调皮地抓着李贤齐的红色围脖。

    “往后,某就是你父亲,你长得虎头虎脑的,就叫你虎生吧,叫爹,叫爹。”李贤齐眼中注满了父亲的慈爱。

    “爹!”小虎生似有灵**,脆生生地喊了一声。

    那一刻心都醉了,李贤齐前世今生,第一次有孩子叫自己爹,心情平复了些,将虎生递给身边的狼牙骑,“给他弄点吃的,好好给我带着。”

    晒着这火辣辣的阳光,李贤齐眉头紧锁,浑然不觉,默默地想着心事。

    脑海中闪过一幅幅历史画卷,大唐文宗开成年间,皇帝虽然宵衣旰食地勤勉理政,但自身缺乏治国的才干,内不能消除宦官朋党的祸患,外不能平复尾大不掉的藩镇,心有余而力不足,令人扼腕叹息!

    上天也不眷顾文宗皇帝,各地水旱蝗灾不断,彗星频频现于天际,百姓的房屋倒塌,田苗颗粒无收,文宗皇帝出了存抚百姓实施赈济的诏书,仍然无济于事,灾情依然严重,甚至一度表示要退位让贤。

    连年的水旱蝗灾**了三十多年后的唐末**巢之乱,

    盐枭**巢领导的唐末农民起义,率众几十万,转战十几州,持续十几年,为害甚烈!

    大唐长安,人类历史上第一座人口过一百万的城市,其中有二十万胡人,十万歌伎,城墙巍巍高耸入云,朱雀大街宽达一百五十米,繁华热闹令万邦膜拜!

    可叹兵祸连年,农民起义,军阀混战让它毁于战火,城狐社鼠,残破荒凉,有诗云:“尚让厨中食木皮,**巢机上刲人肉……含元殿上狐兔行,花萼楼前荆棘满。昔时繁盛皆埋没,举目凄凉无故物。内库烧为锦绣灰,天街踏尽公卿骨.”

    脑中闪过这段历史,心情异常沉重,李贤齐望着悠悠天地,两行清泪怆然而下!

    令诸胡跪拜的煌煌大唐,令后世赞颂的汉唐热血,根子里竟毁于连年的水旱蝗灾!

    迷惘的目光投向辽阔澄碧的苍穹,渐渐变得清澈,俊朗的面孔变得坚定,李贤齐目光炯炯,似乎穿透了历史的时空……。

    低下头,李贤齐轻声问自己,我来了,能改变这华夏千年的气运么?

    摇了摇头,不过是个藩镇军头,还是做多少算多少?

139.位卑未敢忘忧国

    华夏民族存亡之际,总有一些人,是这民族的脊梁,挺直**膛,堂堂正正地站在浩浩苍穹之下,铁肩担起这青天道义,那一刻,芸芸众生都是仰望着他们!

    或是名将贤臣,或是读书士子,普通士兵,商贾小民……或是你,或是我这样平凡普通的人。

    刘蕡、杜牧、唐文宗、卢遵……他们有一腔子愿为大唐抛洒的热血,可大唐朝中有权宦,有朋党,有藩镇这样的**,连年不断的水旱蝗灾,他们有心无力……位卑未敢忘忧国,

    良久,李贤齐才从辽阔幽远的苍穹收回视线,对身旁的刘蕡,杜牧坦陈道:“两位兄长,贤齐挑起幽州战乱,乃有罪之人,有一道天灾**疏要上奏圣人。牧之日后回朝代我上疏吧。”

    “朝代的兴衰,不外乎天灾**两个原因,水旱蝗灾,田苗颗粒无收,百姓四处流浪乞讨,卖儿卖女,甚至易子而食,其状悲惨,天灾可治可防,**却接踵而来,**商囤积居奇,借机抬高粮价,**连救灾的钱粮都敢吞没,豪门世家四处兼并土地,税赋盘剥一丝未减,朝中大臣夜夜笙歌,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李贤齐的语较缓,带着悯天怜人的悲沧情怀。

    刘蕡、杜牧都是饱学之士,闻言深思。

    “焚林而田,竭泽而渔!**商**,权贵豪门也不乏有才高聪睿之士,他们就没意识到这点,饥寒生盗心,饥民左右是饿死,有好事之徒登高一呼,揭竿而起,**商囤积的粮食被抢,院宅不保,官员们贪墨的钱财瞬间化为乌有,权贵豪门只得四处躲避兵灾,兼并的良田还是他们的么?”李贤齐沉声喝问。

    李贤齐的话并未将**商**,权贵豪门一棒子打死,刘蕡暗叹,而是赞颂其不乏才高聪睿之士,比自己的直言极谏策高明许多。

    “后果既知,满朝应上下一心,共同探讨这牧民之法,使权贵豪门的子孙后代都能享受这富贵荣华,不致被流民盗贼所杀,弃尸荒野无人收埋。”李贤齐摇了摇头,问刘蕡:“去华也是高才,深知这些弊病,你的直言极谏策为何招致权宦的痛恨?”

    “水至清则无鱼,君子当存藏污纳垢的雅量,方能成就大事!”刘蕡从李贤齐身上悟了不少。

    史书评价杜牧有相才而无相器,此刻他也豁然明白,轻轻地点了点头。

    “一道天灾**疏上去,博得一片赞颂声,事过景迁,大家又忘了,那有什么作用?”李贤齐自问自答

    “奏请圣人,在朝中设立应付水旱蝗灾等自然灾害的应急机制,上有宰相六部,下有州、县领衔,如有错失,轻者罢官,重者斩,具体的规定,一遇天灾,粮价上涨一倍,便由官府统购统销,赈灾救民,朝中应试策论,应增加治理自然灾害的方法,官员考评……”

    “牧之,某悟得一套活字印刷术,你到长安设书局,办报纸,就像开元杂报那样的,可以录些诗词,连载传奇小说,收集市井坊闻,拉拉酒肆商行的赞助,为它们广而告之……聚拢一帮读书士子、朝中官吏,成立一个汉唐学会,探讨经世致用的学说,如何应对自然灾害,少作春花秋月的诗词,切记,书局、报馆、学会,万不可招惹皇帝、权宦、朋党、藩镇等当权者,时候不到,隐忍为上。”李贤齐经过一番深思后殷殷叮嘱。

    杜牧蓦地起了一些感动,李贤齐的殷殷关切如同冬日阳光,晒在人身上那么温暖人心,抬头瞧去。

    少年校尉被一片灿烂的阳光包裹,恍然若玉。

    “贤齐不才,愿抛砖引玉,安南都护府之占城有占城稻,耐旱、耐涝,从下种到收获仅五十余日,一年三熟,可广泛在江淮以南广泛种植。大洋彼端的南北美洲,有番薯,马铃薯等块茎作物,玉米等高产作物,耐旱易植,引种回来,重赏海商番商,赐给官爵,可助大唐子民度过饥荒。室利佛逝(今印尼苏门答腊)、诃陵(今印尼爪哇)等南洋诸岛有橡胶树,橡胶可制造车胎等,利国利民……”少年的语声清朗,**中博学连刘蕡杜牧都自叹不及。

    “大力展造船业,耕海牧鱼,展远洋捕捞。鼓励远洋航行,用大唐的丝绸、陶瓷、茶叶换回粮食、钢铁等……”

    “开疆拓土,真腊是一年三熟的稻谷产地,将它从羁縻州纳入大唐直辖,还有那些海岛也是蔬菜水果的高产之地。辽东故地,有肥沃的黑土,粮食产量高,地广人稀,将辽东诸胡契丹、山奚、室韦、女真征服,汉化他们,大量迁移汉人过去,几十年之后,真腊、辽东就是大唐的粮仓!”

    风起,吹动李贤齐的红色围脖,映得他俊脸极有神采,只听他缓缓叹道:“一人计短,两人计长,众人拾柴火焰高,去华兄,牧之兄,此疏就以你们的名义上吧,贤齐一介武夫,那懂这些治国理民的道理,都是道听途说而来,算是抛砖引玉吧!”

    眼眶**热,刘蕡神色激动,“李振威怎地如此糊涂,去华得罪权宦,某一上疏,立刻招人嫉恨,岂不白费了你的心血!”

    杜牧也是仗义,“某帮你上疏,斟酌词句,也不敢联名于后,不妥,不妥!”

    “唉,你们那里知道,史元忠任卢龙防御使,迁我为卢龙牙军次将,副都知兵马使,从五品上的游骑将军,官儿倒是连升四级,其实欲将我羁绊在身边,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李贤齐神色凝重,喟然低叹。

    “牧之,某就不与你送行了,财帛物资印刷术..等,自有人来助你,我们在京中的事务就交给你负责。贤齐今晚就率狼牙骑往榆关进,夺取山海之地作为基业。”李贤齐拱手道别。

    “贤齐,你的诗作,

    生当作人杰,

    死亦为鬼雄。

    至今思项羽,

    不肯过江东。

    愚兄以为,凡事不可太过执拗,有诗和之,劝勉贤弟。

    胜败兵家事不期,

    包羞忍耻是男儿;

    江东子弟多才俊,

    卷土重来未可知。”

    杜牧眼中真情流露,贤齐少年得志,千万要经受住挫折,一番蹉跌打磨,方能崛起于幽燕,与我在长安互为奥援。

    李贤齐双眼瞪得溜圆,杜牧的这七绝题乌江亭,这样子就提前出来,枉费我一番心思,把他置于勾心斗角的朝争中,也少一些传世的名作出来,我剽窃一些诗词,岂不是文名远播,青楼酒肆那些歌姬传唱我的诗作,将来追美人儿也方便一些。

    嘴角浮出一丝狡黠的笑容,李贤齐上前把着杜牧的肩,亲切地道:“某有一位同宗兄长,也是李唐的远支宗室,他颇受令狐楚的赏识,你把他拉进汉唐学会,作为你的臂助,他现在家境贫寒,从书局和报馆给他半成股份,你将我这诗带给他,

    锦瑟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杜牧和刘蕡跟着轻声吟诵,互相对视一眼,李贤齐的诗词佳作不断,怕是人未进京,已是坊间纸贵,名噪长安。

    唐诗的小李杜虽然少了一些名作,但因李贤齐摆脱了贫寒的家境,温饱无忧,有了汉唐学会,就有了羽翼,日后自然形成一个政治团体,他们一生不会沉沦下僚,郁郁不得志……李贤齐松开杜牧的肩,叹了一声,翻身上马,骨笛三鸣,召集狼牙骑飞驰出了兵乱祸及的狼籍村庄。

    天空一碧如洗,没有一片浮云,阳光放肆地泄了一天一地,那一个英武剽捷的少年游骑将军,那一旅勇悍善**的狼牙骑,他们前面的道路就这样阳光满途吗?

140.卢龙塞

    一轮圆月恰似玉盘,明净澄澈地普照大地,平州城南六里处的古渡口,河水静静地流淌,那是漆水,明月浸在江心,水天相映,江畔见月,江月照人,让驻马江畔的李贤幽幽生出思念之情。

    昭姬姐妹、凤姐儿、玉娘,今儿可是中秋,你们瞧着这一轮明月,可曾思念你们的燕哥儿,待到秋凉,榆关完全控于我手心,你们才乘船过来吧。

    古渡口,征集的十来艘船只正在紧张地载运狼牙骑,白天日头毒辣,夜晚天气凉爽,为避人耳目,狼牙骑昼伏夜出,倍道兼程,四日赶了三百多里,抵达平州。

    披一身融融月色,刘蕡催马上前,“李游骑,这是虎头唤渡,传说汉朝飞将军李广月夜林中遇虎,张弓就**,天明去瞧,那不过是一块虎形石,箭矢入石三寸,就在此地。”

    “哦,李广**石就在此地?要不某也张弓**石,为后世留下一段传说。”李贤齐微微笑道。

    两人吹拂着江畔凉爽的清风,谈兴渐起,刘蕡道:“祖山营指挥使杨亮来信曾说,榆关守捉使刘从善笼络他,待他甚厚,不过桃花镇将耿精忠最近来信,刘从善见榆关来的人马渐多,已起了疑心,日日**练军士,大有剑拔弩张之势。”

    李贤齐心中起了焦虑,榆关驻扎有两千平卢军,如果刘从善动手,后果难以预料,沉声下令:“前面是卢龙塞吧,传令,命段灵狐率血刺天明前夺关,必须占了那处要塞,重兵驻守,作为山海西边的屏障,断了卢龙军增援的道路。”

    清新凉爽的江风吹不走李贤齐的焦虑,他策马沿着江畔飞奔,明月倒映在江面,这一段河床浅水流急,明月也就成了流淌的水银,成了细细碎碎的波光。

    寅时,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卢龙塞。

    血刺校尉段灵狐悄悄**到卢龙塞下,取出**桦手弩,“咚!”地一声闷响,抓勾被**上了城头,包裹着白叠布的抓勾挂在箭垛口,段灵狐用手拽了拽,很是牢靠,揉身而上,飞快地攀援上去,身手灵活敏捷得像只猿猴。

    要塞城头,响起散慢的脚步声,攀援了一大半城墙的段灵狐心里一紧,难道这个时候还有巡夜值守的军士?

    水声哗哗,凉爽清新的晨风飘来,带着一股尿臊味,段灵狐俏脸儿红得跟苹果似的,心中暗骂,臭贼子,待会取了你的小命。

    过了好一阵子,城头没了动静,段灵狐手脚并用,攀上城头,用根细绳将绳梯拖了上来,绑扎在箭垛上,自己却蜷缩着身子,躲在城墙箭垛口的**影中。

    血刺队正冷小七出门没拜神,被那泡热尿淋了个正着,提前洗了个脸,翻上城头也没骂几句,与另一名血刺悄悄**到望楼门前潜伏。

    除了段灵狐冷小七外,紧跟着几名血刺也用弩箭抓勾攀上了城头,将绳梯拉了上来。

    隐隐有灯光从望楼**出,驻守的军士睡得正酣,要塞西边,面向平州,防卫要松懈得多,城头没有通宵值守巡夜的军士。

    一袋烟的功夫,攀上来几十号血刺,段灵狐悄声传令,“用弩箭封住望楼,夺取要塞关门。”

    段灵狐**进望楼,小巧的**桦手弩端在左手,右手拿把血刺,仿若野猫那样轻灵。

    “谁?”望楼里平卢军值守的队正似乎听到响声,翻身起来问道。

    “大哥,奴家陪旅帅睡了一宿,这会儿迷迷糊糊走错了地方。”段灵狐柔美清亮的声音根本不用伪装,天生的嗓子就勾人。

    队正**心泛起,胯下那活儿变硬,**着上身穿条牛鼻短裤,掀开薄毯,起身迎了上去,“小娘子,没错,就是这个地方,跟哥哥来。”

    “嗖!”弩矢的声音细不可闻,正中队正的额头,他壮硕的身子“咚”地一声,重重地砸在木板地面。

    段灵狐赶紧上前,还是晚了一步,没来得及扶着那队正尸身。

    快就是唯一的应对,段灵狐和几名血刺跃过尸体,举弩提刀向通铺的卢龙军士杀去。

    一枝火把熊熊燃烧,视线良好,:ap.望楼内有几名军士被惊醒,正揉着惺忪的睡眼,打着呵欠,蓦地看见身着黑衣的血刺,幽灵般出现在眼前,一时还未反应过来。

    “卢龙牙军次将,游骑将军李贤齐巡查卢龙要塞,敢吭声者杀无赦!”冷小七沉声喝道,身上的尿臊味还熏人欲呕。

    望楼内不知咋地,火光映出横刀的寒光,悄无声息地朝冷小七劈来。

    “小心!”段灵狐一声娇叱,侧身弓步前刺,掌中血刺一翻,闪电般捅进了那名偷袭军士的左**,手轻轻往后一抽,那军士左**一道血泉喷了出来。

    冷小七的弩矢好快,那军士的脖子也中了一箭,血从嗓子汩汩冒出,嘴里挂着不断线的鲜血,火光映照下看着恐怖。

    “敢反抗者,这就是下场!”段灵狐的俏脸罩了一层寒霜,手臂被那横刀挂了个长长的口子,正向下滴答滴答淌着血,她却浑然不觉。

    夜色渐退,连绵起伏的青山渐渐浮出,关门被缓缓推开,狼牙骑人衔枚,马裹蹄,在几名降军的帮助下,悄悄杀向卢龙塞的军营,镇将府,粮仓军械库等要害之地。

    “卢龙牙军次将,游骑将军李贤齐,巡视卢龙塞,军校人等,呆在原地不动,否则格杀无论!”一队队狼牙骑举着火把纵马往来,大声传令。

    幽州生的战事早就在河朔三镇传得沸沸扬扬,少年游骑将军李贤齐的名头响亮,卢龙塞的镇军都安静了下来,镇将胡乱套上袍衫,被押到李贤齐马前。

    “卢龙塞镇将苏定参见李游骑,将军怎么不派人传个讯,某亲自去迎接。”苏镇将脸上挤出笑容,拱手行礼。

    “既然苏镇将配合,日后荣华富贵少不了你的,将队正以上的军校召集起来,一个不漏!”李贤齐马鞭扬起,高声喝令。

    对驱逐过燕州铁骑家属的卢龙军,没那心情礼贤下士。这是一伙有奶就是娘的家伙,见着粗腿就抱,能给他好脸瞧吗?

    牙军素来骄横,哪把镇军放在眼里,苏镇将听过李贤齐最近在幽州崛起的名头,知道这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主,唯唯诺诺遵令办事不敢有一丝懈怠。

    李贤齐叫人唤来狼牙骑几位军校,“陈校尉,卢龙塞就交给你了,留下三百狼牙骑,你将卢龙塞军士好好整训一下,汰弱留强,裁下来的军士编入辅兵营,建设山海正需要这些壮丁。”

    “属下遵令!”陈镇横臂击**应道。

    “张敢,将卢龙塞镇军军校监押,让他们睡觉补充体力,日头西沉,跟我们一道出前往榆关。”

    朝阳初升,李贤齐放眼望去,心情舒畅,山体颜色黝黑,形似苍龙一般,斑斑点点的绿色仿似鳞甲,这座秦汉的长城古塞因此而得名卢龙。

    段灵狐手臂裹着伤来禀报事情,“已派柳五往榆关联络杨亮,耿精忠,血刺在关前关后撒了出去,已将卢龙塞彻底监控起来。”

    灵狐往日俏美的脸儿失了血色,一见她受伤,李贤齐心里着急,立刻翻身下马,又是气又是疼,“灵狐,你又亲率血刺打头阵,哥给你说了好多次,血刺校尉的职责是指挥协调,你犯不着轻身犯险,看你就草草包扎了一下,来,哥给你重新包扎。”

    晨光里,段灵狐不施粉黛,清水芙蓉般的脸颊,颜色如霞光映雪,阳光镀在脸上,带了丝金边儿,显得既圣洁又俏美,低头柔声道:“哥,你忙你的去吧,我自个儿去包扎。”

    “我也没什么事,熬了个通宵,得好好睡上一觉,下午才出,唉,几日行军昼伏夜出,让人都成了猫头鹰。灵狐跟我走吧,裹了伤,我们兄弟一起睡会觉,下次可不许头脑热轻身犯险,让哥担心你,听见了吗?”李贤齐絮絮叨叨说个不停,拉着段灵狐就往馆驿走去。

    晨风轻拂,段灵狐芳心如小鹿乱撞,又是期待,又是惶恐……要是裹伤露出**部,哥胆子一直就大,抱着我亲热……哎呀羞死了,怎生是好?

    到了馆驿,李贤齐唤人取来伤药烈酒,段灵狐心儿慌张,解开手臂上的白叠布带,正要脱去外衣,李贤齐摇头道:“灵狐,伤臂脱衣不方便,剪开就好。”

    段灵狐的脸羞得跟三月枝头上的桃花,李贤齐用剪刀剪开衣袖,露出一段堆雪似的手臂。

    段灵狐的皮肤也怪,日头下训练也晒不黑,几天就变白了。

    李贤齐神情专注,轻轻地用烈酒清洗伤口,轻声问道:“灵狐,痛不痛?”

    李贤齐朗眉星目那种英武的气质让段灵狐迷醉,心儿像掉进了蜜罐,还盼望着日后多受几次伤,让哥来包扎。

    敷上金疮药,李贤齐为她裹上白叠布带,抬头才现段灵狐红晕染了双颊,像个女儿般羞怯,坏坏一笑,猛地搂住段灵狐,亲了一口,转身逃进了睡觉的厢房。

    段灵狐怔怔若失,呆立半响才生出反应,跺脚嚷道:“李贤齐,你怎地如此轻薄,对兄弟都——”扬起粉拳,跟着进了厢房,冷不防被脱了皮甲的李贤齐一把抱住,拽到床榻上。

    我的个天哟,心口那头小鹿怒了,撞个不停,段灵狐手足无措,脑子里胡思乱想,哥,待会你要轻一点……却不料李贤齐本来当做兄弟间的玩闹,见段灵狐在下面既不挣扎也不反抗,一张脸儿红得醉人,像是入戏,身体反还贴得紧,一时也失了玩闹的兴致,松开手,仰面朝天,因为疲累呼呼地睡着了。

    段灵狐等了一会,上面没动静,转头看见李贤齐疲累不堪,呼呼大睡,枕着他的胳膊,依偎在他身边,甜甜入睡。

    下午申时,耀眼的阳光透过雕花窗**进来,李贤齐一觉醒来,隐隐觉得不安。

    到了这个时候,血刺还没有传来一星半点榆关的消息。

141.榆关守捉(上)

    榆关守捉使军衙,节堂上空空荡荡,只有一名相貌粗豪,身材长大的壮年汉子,着一身皮甲,危坐在黑漆平头帅案之后,一付沉思应对的样子。

    阳光撒进雕窗,细碎的光影变得陆离,风吹进来,还带着幽幽的桂花香,那名壮年汉子,就是榆关守捉使刘从善,如木雕般一动不动,任凭光影明暗**晴地变化。

    四个月前,祖山土团校尉杨亮在无定河故道猎狼得了大笔赏金,招募了大批工匠、壮丁健妇,率猎狼队乘福船回到祖山时,引起了当地官绅百姓的注意。

    废弃荒凉的山海港,一时间变得十分热闹,当地人这才后悔,港口附近的渔村土地提前就被人购买下来,连那港口也有了主。

    山海港,当年秦始皇四次出巡到碣石,派人入海求仙的地方,汉武帝东巡观海,到碣石筑汉武台,在此用兵攻打朝鲜卫乐王朝,把这儿作为屯粮城,安史之乱后,辽东胡虏势盛,平卢军退到榆关,这一带的港口渐渐废弃荒凉。

    农闲后到山海港谋生的壮丁健妇渐渐多了,只要舍得下力气,活多的是,修葺港口码头仓库,在残破的屯粮城筑造碉楼,瓮城,民居……大伙儿眼馋地望见粮食、生铁、布帛在码头堆得跟小山一般,独轮车飞快地转运着货物,港口的扛活的苦力虽然累,却是精神焕,脚步如飞,每天日暮点筹结算,就可把钱粮带回家,放在老婆孩子面前,得意地就着盘盐水豆喝口小酒,这日子过得跟开元盛世一样,哎,真他妈带劲!

    杨亮却是恭敬,提前给榆关守捉使,游骑将军刘从善送了一份非常重的礼,请求驻守在残破荒凉的山海港,刘从善考虑到杨亮是祖山名头响亮的土团校尉,猎人头儿,算是当地的地头蛇,平卢军在榆关驻守少不得要他配合,就顺水推舟应了他,还给了个平卢军校尉的军职。

    二个月后,当一群平卢军军士擅自离队到港口来寻活干,被刘从善现查处,他这才注意到山海港高耸的圆形碉楼,瓮城、城墙……港口码头。

    榆关守捉使刘从善暗暗后悔,眼馋山海港的繁华热闹,每日货物频繁进出,不知要收多少税金粮食?很快拿定主意,派了三百平卢军军士过来设卡收税。

    那知杨亮也不是吃素的,早就盯着榆关的一举一动,这边一动,祖山营在半路上就截住平卢军,枪棒刀盾,甲胄弓弩,军阵森严,将平卢军逼了回去。

    两家撕破脸后,还不等怒气冲冲的刘从善调兵遣将,杨亮马上派人送来一封公文。

    公文的抬头是,幽州前衙牙军,祖山营指挥使,从七品上阶的翊麾校尉杨亮,率祖山营回榆关,问候平卢军榆关守捉使刘从善……

    刘从善这才醒悟过来,杨亮已拥有一千多军士,再加上他在祖山的势力,不可轻撼。

    昔日的猎人校尉杨亮,这是在扮猪吃老虎,刘从善暗暗称奇,怎么出去猎狼,回来变了个人似的,这乱世里的人和事,真他妈捉**不透,看来得重视这位祖山猎人校尉杨亮……

    一连串的军令下去,榆关的平卢军开始加紧**训,克扣军士钱粮的现象也彻底杜绝。

    祖山一带每隔几日就传来隆隆的雷声,派人去探查回来,花场峪秋子山一带,几处峪口都筑上关墙碉楼,秋子山东南全被开山取石,如斧劈刀削一般。

    关墙碉楼,秋子山围了好大一片土地。

    已彻底明白过来,正在军营**训的刘从善喃喃自语,岂不是山海港北边又多了一处城堡,两城有汤河相连,守望相助……

    榆关守捉使刘从善从此就告别妻妾,住进了军营,三日一**,五日一会,早晚练兵不休。

    刘从善好几次主动邀请杨亮赴宴,想缓和一下两家关系。

    祖山营指挥使杨亮很是客气,每次都自称下官,谦卑的词儿一大堆,一份重礼送过来,人却不肯过来,让刘从善无从捉**,派人去打探祖山营的情况,斥候回报,军营紧闭,喊杀声每日不断,怕是日日都在**练。

    平卢军就是吃肉喝酒,也不能让军士天天**练,榆关守捉使刘从善益的惊惧,将军士的薪俸提了一成,**练也变成隔日一练。

    榆关一带,表面上平静无事,暗地里剑拔弩张,平卢军与祖山营如同两只老虎正为地盘磨牙砺爪,相互都较着劲呢。

    刘从善很快有了强援,桃花镇将耿精忠畏罪潜逃到榆关,榆关平卢军也算是他的老窝,军中兄弟不少,大伙儿都知道他义气,没费吹灰之力,重新入了平卢军。

    榆关守捉使刘从善对耿精忠知根知底,也有在战场上过命的交情,见他带来四百多精兵强将,一时大喜,委任了耿精忠为平卢军镇将,驻守海石堡。

    刘从善刻意笼络耿精忠,想用他来对付杨亮,耿精忠倒也知恩图报,常送些美酒家具的礼物过来,还在榆关开了一间桃花酒肆,三五日就邀约军中一些兄弟喝酒,耿镇将豪爽义气的名头更响,榆关的平卢军上下人人称道。

    榆关的桃花酒肆,自然赶不上桃花坞那处风雅,酒肆门口左一右二植有三棵碧桃,桃树下一片花草灌木,俱是当季花卉,时时繁花似锦,四周全用卵石铺就。

    三进的格局,前面是酒肆,中间是客栈,后面是小院,院子都不大,就在院角墙边载了几棵桃梨枫梅,布置些山石绿萝。

    七月盛夏,某日,榆关守捉使刘从善受邀赴宴,从座无虚席的酒肆大堂穿行到后院,见了这清幽雅致,独具匠心的布局,口中啧啧称奇。

    耿精忠设宴款待他,清澈透明的山海酿酒味甘醇,菜肴也是精美可口,刘从善半斤酒下肚,带着几分醉意,惯经杀阵的将军竟然流着泪叹息:“这酒肆多好啊,可惜我们兄弟留在此地时间不多了,早晚得被人赶走!”

    面上露出惊愕之色,耿精忠忙问:“刘游骑,这是为什么?”

    透过窗户看着庭院里的风景,刘从善摇头叹息,流泪不语。

    座上另一位军校,平卢军左营指挥使刘一虎恨恨不平,出言解释,“杨亮,不过是祖山的土团校尉,趁着幽州节帅杨志诚上台的机会,赶着去投效,招募一帮猎人成立祖山营,摇身一变成为幽州前衙牙军,地位比平卢军还高,他却不在幽州驻防,跑来榆关干什么?”

    仰起脖子喝了一杯酒,刘从善幽幽叹道:“杨亮是祖山的猎人头儿,又擒获过奚王,一手连珠箭法十里八乡都服他,他现在得了势,榆关那还有我们兄弟的立足之地!”

    一张关公般的红脸不怒自威,耿精忠霍地站起,咬牙道:“刘游骑,这天下那里都不清净,某在桃花坞,开间桃花酒肆,好好过日子,却得罪了左衙兵马使陈行泰,逃到榆关,蒙你收留,精忠知恩图报,你怎么说,兄弟怎么做。”

    刘从善泪眼花花,哽咽道:“兄弟,你我多年相识,今后就叫我大哥吧,大哥不会让你轻身犯险,两家如果真刀真枪的厮杀,估计也没有什么好结果,如果招来燕州铁骑……唉!”

    “左有不行,右有不行,那怎么办?”耿精忠一脸的急色。

    左营指挥使刘一虎眉头紧蹙,“这事难办,杨亮已对平卢军生了戒心,几次邀宴都不来,反送些金银丝帛的厚礼,眼下山海港,秋子山已成了两处城堡,日日练兵不休,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只有刺杀一途,才不会让平卢军伤筋动骨。”

    瞧着他**狠的目光,耿精忠**脯一挺,“某与那杨亮也有几分交情,既然他逼得我们这帮子生死兄弟没了活路,哼,寻个机会做了他。”

    也是争权夺利中滚过来的,刘从善大惊失色拉着耿精忠坐下,“兄弟不用亲自出手,你在平卢军挑些好手,训练一番,由你指挥他们动手。你初来乍到,先去与杨亮攀上交情,再寻机会,嗯,桃花酒肆不错,你先到山海港开一间,银钱某来出。”

    耿精忠眼眶**热,感动得一抱拳,“但凭大哥安排。”

    耿精忠开始在平卢军挑人,挑得很仔细,选得较慎重,花了半个多月时间,选了一两百名军中好手,山海港的桃花酒肆寻不到合适的铺面,耿精忠亲自出面,送了份重礼给杨亮,在港口找了处门朝大海,北依浅丘的地方新建个大酒肆。

    自然那份重礼也是刘从善出。

    集中平卢军那伙军中好手,耿精忠开始了刺杀训练,训练极其地严酷认真,刘从善来看了好几回,颇觉满意。

    山海港的桃花酒肆工程有些大,至少得三个月才能完工,刘从善的拨下的银钱一半都不够,耿精忠自己垫了一部分,又找平卢军的旅帅队正凑了些份子,方才使工程继续下去。

    平卢军的旅帅队正先前就在榆关凑份子开桃花酒肆,每月都有银钱的进账,耿精忠自然是一呼百应。

    见事情有些拖延,刘从善生了几分疑心,耿精忠拿出一份详细的刺杀计划,讲述借开业宴请杨亮,如何下手除掉他,刘从善大喜,与他仔细谋划了一番,末了耿精忠眉头紧锁,脸色凝重:“以杨亮现在的身份和地位,开间小酒肆能请得动他吗?精忠思之再三,在港口建处大酒楼,届时请杨亮拨冗赴宴,他不会不来。”

    刘从善见刺杀计划周详,天衣无缝,喜道:“兄弟思虑得极是,桃花酒肆大就大点,日后也是个聚财的路子,对了,杨亮送了不少厚礼给我,那些金银就交给你使用,跟杨亮走近些……”

    去庭院嗅嗅那桂花香,刘从善将思绪收了回来,脸上流露出轻松的微笑,起身步出了节堂。

    八月十五,榆关的桃花酒肆,雅舍。

    耿精忠悄悄聚了一伙平卢军的旅帅队正,商议。

    “兄弟们,这段时间大伙儿都听过狼牙骑的事吧,现在幽州已是两雄并立,牙军副都知兵马使史元忠得少年游骑将军李贤齐相助,占据幽州东南,被朝廷封为卢龙防御使,平州、榆关都归了史元忠:ap.,以后平卢军的处境更加艰难。”

    “耿致果,你说吧,兄弟们听你的!”一位络腮胡旅帅嚷道。

    “好,听说游骑将军李贤齐被迁为卢龙牙军副都知兵马使,率军前来榆关巡视,史元忠就是靠他上位,我们干脆投靠这位幽州后起的少年英雄,他的父亲是燕州刺史李俨,宁远将军张允伸是他的舅父,背后还有燕州铁骑的势力。”耿精忠低声为大伙儿剖析。

    旅帅队正们纷纷点头,一个个面露兴奋的神色,背靠大树好乘凉,这道理大伙儿都懂。

    脸上有几分担心,络腮胡旅帅皱眉道:“幽州杨志诚逐帅,平卢军将燕州铁骑的家眷赶走,将他们得罪得深,恐怕——”

    耿精忠立刻打断他:“大伙还信不过我,李贤齐少年英雄,文武双全,又是武威郡王的弟子,大唐近枝宗室,未来的幽州节度使,眼下羽翼未丰,正需用人之际,他还容不下我们这帮子百战余生的平卢边军?其实祖山杨亮早就投靠了李贤齐。”

    “李贤齐要恨也恨的是榆关守捉使和几位指挥使,跟咱们兄弟何干,兄弟们前程一片光明!”络腮胡旅帅心悦诚服,点头道。

    耿精忠将兵变行动细节讲了一遍,众人用心听着,立刻分头行事,回去召集兄弟,准备动兵变,逐走刘从善。

    虽然已到八月十五桂花香,午后的秋阳仍然火辣辣地高挂天际,晒得树叶儿无精打采,石板路也有些烫。

    络腮胡旅帅顶着毒辣的日头,策马飞驰,到了这条偏僻的小街,轻轻叩门,一会儿就有亲卫开了门,他从守捉使军衙的侧门悄悄闪了进去。

    ……

    燕歌历险记之二。

    那是春暖花开的四月天,阳光强烈晃眼,春风熏得令人昏昏欲睡,中午喝了瓶啤酒,头有些晕,燕歌从烟草市场出来,提着个蛇皮口袋,手一招,叫了个出租车。

    “老弟,你到哪儿?”出租车司机客气地问。

    “长途你跑吗?到绵阳。”燕歌好想睡会觉,可身上担着责任。

    见接了个大活儿,出租车司机笑得见牙不见眼,“跑,5oo元。”

    5oo元,燕歌有些心痛,勤俭创业的念头在脑中萦绕,“去长途汽车站吧!”

    那司机有些不甘心,“老弟,看你这气质,也是做大事的,长途汽车哪有出租车舒服……”

    燕歌不再吭声,沉默地到了长途汽车站,买了票,上了客车,寻了个靠车门的位置,那儿宽敞,将口袋往脚下一丢,稳稳地踩着,心里才踏实点。

    二级公路上,长途汽车走一程就有人招手上下,不是那种空调大巴,一杆子拉到目的地,春天犯困让人怎么也挡不住,燕歌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咚!咚!咚!”什么东西猛烈地敲击着车门玻璃,密集得像鼓点,把燕歌从酣睡中惊醒。

142.榆关守捉(下)

    榆关守捉使军衙节堂外,炽热的阳光肆无忌惮地泻了下来,落在院落里顶盔贯甲的虎贲之士身上,铁片甲叶已经烫,却楞没人往树**走廊上躲一躲。

    “你说什么,耿精忠想动兵变将我逐走,投靠卢龙牙军副都知兵马使李贤齐?”刘从善圆瞪双眼,一张嘴大张,满脸都是不敢相信的表情。

    “耿精忠亲口道出,祖山杨亮就是李贤齐的属下,刘游骑,你快拿个主意,要么率军撤到平州——”络腮胡旅帅又爆出一条耸人听闻的消息,宛如在刘从善头上炸了个霹雳。

    “耿精忠的桃花酒肆你也有份子吧?”刘从善迟疑了片刻,忽然问道。

    眼下火都要烧到眉毛,刘游骑还这么多疑,络腮胡旅帅心里那个急啊,早知道与就与耿精忠一道起事,“某有份子,大部分军校都有份子,要不然桃花酒肆那来的天天座无虚席,宾客如云,可铁勒羽对刘游骑的忠心天日可表,那一次契丹寇边,要不是刘游骑来救,属下已是长城脚下的一撮**土。”络腮胡旅帅铁勒羽说得声泪俱下。

    军衙节堂外光线强烈,秋蝉鸣噪着阳光的炽热,绿树浓荫下的节堂,一阵凉风吹过,默然呆立的刘从善感到身子一阵阵冷。

    挣扎着抬起头,刘从善狠狠一咬牙:“召集虎贲亲卫,带齐刀棒弓弩,前往军营平叛!”

    纷乱的脚步声,低沉紧张的吆喝声,两旅亲卫迅被召集起来,甲叶子哗哗作响,刀枪互相碰撞着散出腾腾杀气,拥着刘从善往军营进。

    络腮胡旅帅铁羽仍从侧门出去,翻身上马,急急赶往军营,忙着召集手下兄弟准备应变。

    他姥姥的,耿精忠,大伙儿以前并肩作战杀胡虏,算得上同生共死的兄弟,竟然出卖我!李贤齐不过是个少年,仗着父辈的威名耀武扬威,才打过几仗,老子可是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生生死死都有好几回,待会见了他,二话不说,喝令虎贲亲卫立即将他拿下,一刀斩了他,老子腰间这把横刀也不是吃素的……骑在马上的刘从善被烈日骄阳晒得头晕脑胀,心中咒骂不停。

    正在军营四处巡视,看大伙儿准备的情况咋样,耿精忠听得斥候来报,刘从善率两旅虎贲亲卫过来,心中咯噔一下沉了下去,刘从善反应好快,他也是百战边军,累积战功升迁上来的,这几月整军**训,也是身先士卒,军中威望不低。

    “兄弟们,刘从善率虎贲亲卫杀过来了,他要断了兄弟们的前程,大伙跟他拼了,传令营门紧闭,弓弩手上寨墙。”耿精忠叱喝连连,声音明显带着焦虑。

    烈日下只觉得口干舌燥,呼吸粗重,耿精忠心里虚,待会可是生死攸关的时候,自个儿离开平卢军已有好几年,一月来结交的都是酒肉兄弟,冲突一起,营中平卢军校是遵从榆关守捉使刘从善的军令,还是听命初来乍到的耿镇将?

    “刘游骑,营门紧闭,弓弩都上了寨墙箭楼,要是强攻,这点人手恐怕不够,兄弟们平时都服你,不如多喊几句话,劝他们杀了耿精忠,都是平卢军兄弟,两边厮杀起来,几百条人命也不够填。”左营指挥使刘一虎禀道,他闻讯率了六百精锐的军士过来助阵。

    往日熟悉的大营被明晃晃的阳光照**,寨墙箭楼,箭簇刀枪密密麻麻,在阳光下反**出刺眼的光线,似乎要捅劈开一具具血肉之躯,吞噬掉他们的生命。

    眼睛被光线晃得刺痛,刘从善催马缓缓上前,吞了口唾液,润了润嗓子,朝大营喊道:“兄弟们!”

    最怕的就是这招动之以情,以柔克刚,耿精忠脸色刷地变白,额头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心中空空荡荡,榆关逐帅,自己建功立业的心太**切了些,要是等到李贤齐率狼牙骑兵临城下……唉,一切都完了!

    榆关城西十里处,祖山营指挥使杨亮正率一千军士急急行军。

    扭头看了看日头,杨亮心中的忧虑更深,耿精忠提前起事要逐走榆关守捉使,自己午时才接到消息,祖山营军士顶着烈日,半日步行二十多里,到了榆关城下,也没力气出战,必须得休息个把时辰,李贤齐星夜论兵,不是讲临战要握机而动,致人而不致于人吗?

    耿精忠侥幸成功,祖山营赶到也是锦上添花,如果他失败,祖山营急行军疲累虚弱,一击即溃,山海这一片基业尽毁,莫若缓缓前行威逼过去,保存军士的体力,榆关城内平卢军白日内斗,必然军心不稳,到了夜里,派人潜入城中,放几把火制造**,刘从善一日三惊,惊弓之鸟纵然有心也是无力,祖山营正好趁乱取了榆关。

    祖山营军士也累了,必须得休息,可耿精忠在榆关生死未卜,海石堡还有几百狼牙骑兄弟。

    “快马传令,命海石堡的狼牙骑坚守待命。**虎率哨探携带千里镜全撒出去,离榆关远点,在城外隐蔽打探军情。”杨亮一口气下了两道命令。

    “祖山营军士,就地寻觅树荫休息,日落才重新出!”下完第三道命令,杨亮浑身已没了力气,心中苦痛不堪,耿精忠与自己交往的点点滴滴在脑海清晰浮现……

    榆关城内,大营前。

    榆关守捉使刘从善顶着烈日,单骑靠近寨门,“兄弟们,还记得大伙儿一块站在长城上,流血跟胡虏拼刀子吗?箭矢用完,大家就用石头,用刀棒将海潮般一**卷来的胡虏赶下城去——”

    寨墙上的弓弩垂了下来,有几个军士忆起那些惨烈的战事,眼圈儿红红的。

    再不说几句,军士们就要倒戈相向了,耿精忠心中着急,立刻打断了刘从善的话头。

    “刘游骑,兄弟们都敬重你,尤其是祖山猎人校尉杨亮回来这几个月,你与兄弟们同吃同住,还给大家涨了一成薪俸,可卢龙牙军次将李贤齐是武威郡王的弟子,大唐近枝宗室,东边的燕州铁骑是他的靠山。虽然年少,名声也不咋的,无定河故道大破牙军左衙陈行泰,收了三千之众,幽州城西门外灭了经略军前营,生擒经略军使杨志高。牙军前衙张绛率军出城邀战,三四千人马大败剩下不足百骑,现在拥军近万……兄弟们喝的山海酿,还有桃花酒肆的家具菜肴,就是他明的,聚财练兵的手段非同小可,何况他治军严明,读史明志,誓扫辽东诸胡,将肥沃的黑土授给军士作军功田!”耿精忠扯着干得快要冒烟的嗓子与刘从善来了番舌战。

    “刘游骑,道不同不相为谋,你还是率军退往平州,全了我们生死兄弟的义气,免得动起手来,刀剑无情!”耿精忠大声劝道。

    旁边的兄弟递上个羊皮水囊,耿精忠接过来仰脖一阵猛灌,今日这场唇枪舌战比手持陌刀上阵厮杀都***还累。

    寨墙上的弓弩重新举了起来,只待耿精忠一声令下,就要将**程内的刘从善**成一只大刺猬。

    闭上嘴,刘从善摘下横刀骑弓丢在地上,骗腿下马,慢慢地脱去皮甲,除去丝绸内衫,阳光下露出一身虬突的肌肉,上面布满了纵横交错的刀伤箭创,伤痕累累让人怵目惊心。

    一步一步走近营门,刘从善已是泪流满面,兄弟们一块同生共死,你为我挡刀,我为你遮箭,那一身伤痕看着就让人心酸,耿精忠环顾左右,军士们都在低头擦泪。

    边塞的幽燕的汉儿,都是重义气的,连耿精忠都不忍讲那些兄弟重义,刀枪无情的话。心中低叹,这事只得听天由命。

    刘从善走到营门前,猛地喊了一嗓子,“大营里的兄弟还认刘从善,就推开寨门。“瞧着大伙儿的神色,耿精忠心头的大石反而放下,坦坦荡荡道:“刘大哥,兄弟得罪了你,亲自来给你开寨门。”

    不顾左右的劝阻,耿精忠带着几名军士开了寨门,亲迎刘从善入营。

    一进去就拉着耿精忠的手不放,刘从善大声责怪道:“卢龙牙军次将,游骑将军李贤齐,既是武威郡王的弟子,又是大唐近枝宗室,*虎啸林,在幽州名声鹊起,率军读史明志,出塞击胡,这么好(.)的前程,你们都去了,怎能撇下哥哥?”

    这才叫惊天大逆转,耿精忠瞠目结舌,半响才道:“大哥也想归顺李游骑?”

    黝黑的脸沐浴着强烈的阳光,塞外风霜像刀子一般刻着岁月的痕迹,刘从善郑重地点了点头,转身对着大营外的虎贲亲卫下令,“榆关左营指挥使刘一虎,立即率大营外的平卢军赶往塞外的来远,眼看已经入秋,奚胡契丹还不闹腾?”

    “榆关平卢军分两批接受李游骑的整编,某亲自和耿兄弟一起去迎李游骑!”阳光洒在诚挚的刘从善诚挚的脸上,透出一股子真诚!

    **口起伏不定,耿精忠被这意外的惊喜打懵了,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生死兄弟不用手足相残,大营内外一片欢腾。

    秦长城如巨龙般蜿蜒盘旋在山脊之上,烽台险峻,张牙舞爪,龙头与海交汇,似要潜入辽阔幽深的大海,蓝天碧海,白浪金沙色彩丰富,看得驻马榆关前的少年游骑将军李贤齐心旌动摇,**襟里满满都是长歌的豪情。

    天开海岳,秦长城在苍茫的暮色中更显气势磅礴。

    日暮,卢龙牙军次将,游骑将军李贤齐率一千狼牙骑进了榆关,榆关守捉使刘从善率平卢军归顺,山海初定。

    ……

    燕歌历险记之二,续。

    就在燕歌面前几十厘米的距离,一个穿深色西服白衬衣的小伙子用拳头猛力地砸着车门,“快开门,要不然老子将玻璃砸烂!”

    客车猛地来了个急煞车,全车很多昏睡的旅客撞在前面车椅靠背上,还没骂出声,那深色西服小伙凶悍的眼神回头扫了一遍。

    他与燕歌的视线碰了一下,车门已开,猛地跳下车去。

    前面出了状况,一个穿浅灰色夹克的小伙子忍不住疼痛,哭出声来,“呜呜……这那是小偷,就是抢劫犯……呜呜……血都出来了。”

    燕歌起身朝前望去,哭喊小伙身上的浅灰色夹克被刀片划了好几个大口子,衬衣破了,渗出殷红的血来,双手还紧紧地捂住**口的钱包。

    可以想象穿深色西服跳车那家伙胆多大心多狠手多辣!

    悚然一惊,燕歌浑身的汗全出来了,脚下蛇皮口袋是***五十多万现金!

143. 九雁将

    山海港西南海滩,连绵起伏好几十里都是金**的沙丘,沙丘在海潮和季风的双重作用下,呈新月形,陡缓交错,起伏有序,沙丘后是一片绵延苍翠的森林,林中鸟兽繁衍,野果飘香,宛如世外桃源。

    平整了一片较缓的沙丘,在海滩上新立了一座大营,砖石为墙,高有丈余,营前也有鹿柴拒马,营内搭建有可以拆卸组装的望楼箭楼,青砖砌就的中军衙前,立起了丈八长的血色苍狼战旗。

    杨亮的祖山营,张简至、赵无锋的逐北营,刘从善、耿精忠的平卢军全部开了进来,被混编成逐北前后左右四个营,集中在一块**训,榆关、祖山堡、山海港各处,暂由狼牙骑接管。

    九月的清晨,天边刚刚泛白,候鸟开始南迁,清爽的海风阵阵,中军衙前血色苍狼战旗在风中猎猎枭张。

    一通惊天动地的鼓声在山海间响起,猛地击碎了海滩的宁静,让人一腔子气血浮腾。

    军营热闹起来,演武场上绕圈变跑的,蹲跳的,扛木柱,举石锁的……

    军营外,大小不同的沙丘上,一队队逐北军士或身披甲胄、或背负沙衣,一次又一次地跑上沙丘,然后快地跑下来。

    双脚陷在沙中,比平地多消耗气力不说,沙子落到靴子里,双脚踩上去,软绵绵地使不上力气,游骑将军李贤齐一身的绸衣都已**透,背负一身涨鼓鼓的沙衣,身先士卒冲上沙丘……晨光里,少年游骑将军与那群逐北军士没什么分别,甚至还要劳累些,他每日的训练量比军士还要多一倍。

    河朔三镇,统军将领如果不在**训中以身作则,与军士同甘共苦,在衙门里搂着几个娇妻美妾,早晚会被军士驱杀,男儿只喜军中事,李贤齐大部分时间都在大营呆着,眼下的山海,习武练兵才是顶顶要紧的大事。

    晨训完毕,逐北军士就在汤河边沐浴,擦洗完身子,自地按队围成圈子用朝食。

    “每日上午的军姿队列训练太痛苦了,那玩意儿有用吗?兄弟可是杀了五名胡虏,有军功才担当了一火之长,眼下火长之职还能继续当吗?家里还有老小靠着薪俸生活。”一名年龄颇大的火长面有忧色。

    “别担心,你没瞧见山海港每日进出的货物粮食,堆得跟小山似的,山谷中上千亩的苜蓿已收割了两茬,酿酒工坊开始出酒,养猪大棚已建了十几座,你婆娘养猪总会吧,日子是越来越好,甭担心!”同火中来自祖山营的军士劝慰他。

    “昨儿讲的军功授田是真是假,天下那有那么多良田来授?”一个来自平卢军的军士边嚼蒸饼边问。

    “不是说了吗,也可把良田换成工坊、牧场、店铺的份子……”一个年轻的红巾儿答道。

    李贤齐悄悄蹲在一旁,听着也不言语,大口嚼着蒸饼,三两下喝完鱼粥,起身离开。

    “某觉得刚离开那名红巾儿眼熟,那不是游骑将军李贤齐吗?”一个军士激动地嚷道。

    众军士扭头望去,只见一个皮甲红巾的少年背影,晃入人群中再也不见。

    平坦无垠的海滩,逐北军士面朝大海,列成几个整齐的方阵,海边几位逐北军大将张简至,刘从善、杨亮、耿精忠并马而列,海面上一轮红日光芒万丈,将这远近的景物镀上了一层金色。

    墨龙驹缓缓在海边驱驰,马背上的李贤齐皮甲红巾,挽弓挎刀,身上还整整齐齐地挂了三个箭囊,有那种英武勇剽的份儿。

    “逐北军兄弟多的是百战边军,对苦累的**训有些怨言,今日某给大伙儿直白地讲讲,为什么要读史明志,为什么要训练军姿队列?”李贤齐鹰一般雪亮的眼神扫了过来,声音平缓沉着,每个军士都听得清清楚楚,“胡虏牧马养羊,吃羊肉穿皮袄,靠的是老天爷赐给的水草,那像汉人耕种纺织,捕鱼养殖,百工营商,什么都会。胡虏靠天吃饭,一旦受灾,他们饿得跟冬天的狼似的,不来抢汉人的抢谁去?”李贤齐突地高声喝问。

    逐北军的军阵肃然,听得极为专心。

    “胡虏又不知道什么叫礼节,他们跟草原上的狼一样,弱肉强食,汉人富裕手上没有刀子,胡虏强盗就不请自来,读史明志,锻造军魂,就是让你们知道,大家要牢记历史上有那么一回事,为了自己不被当成两脚羊,为了自己的妻儿不被掳去,是条汉子,拿起刀枪,守护家园!”

    碧海白浪**沙一片,宝蓝色的天空如水洗过一般澄澈,海风猎猎,李贤齐脖上的红巾就像跳动的火焰,逐北军士眼中的少年游骑将军骑在神骏的墨龙驹上,是那样的高大。

    “人心齐,泰山移!道理大伙儿都明白,军姿队列训练的是军士的忍耐与服从,是大小军阵的基础,临战将帅号令一出,三军就如胳臂使唤手般方便,百战怎么能不百胜?”李贤齐目光有若实质,缓缓扫过军阵。

    刘从善听了这几句话,也悚然动容,少年游骑将军数月间就在幽州崛起,不是浪得虚名,看来暂时投靠他这条道走对了。

    “来自榆关平卢军的军校,有不少人在桃花酒肆凑了份子,刀头**血的日子也倦了,想老婆孩子热炕头过日子。可那么多兄弟还是光棍,胡虏掳了不少汉人,生下的混血少女都漂亮得紧,为什么不抢几个回来做小老婆?山海建城筑堡,兄弟们的军功田牧场工坊,也需要胡虏壮丁健妇作奴隶,一句话,为了今后的日子过得舒坦,到塞外去抢,抢小老婆,抢马,抢牛羊,抢奴隶,抢出一个咱们幽燕汉儿的好日子来。”

    少年游骑的演讲很有煽动力,就连几个滑头的军士心中也暗赞,**,都是刀头**血,这样子从军才有奔头!

    “有的兄弟想,都***是抢,不如抢汉人,可他们是我们亲人族人,生育我们,交纳赋税供养我们,抢他们,那还是人吗,跟畜生有什么两样?”李贤齐厉声喝问,让那些有抢掠百姓恶行的军士低下了头。

    “我们既要抢,也要堂堂正正地做个好汉子,回到家乡,妻妾满堂,奴婢成群,良田千亩,四邻敬重,你们愿不愿意做这样的好汉子?”

    “愿意!”逐北军士挺起**膛一声吼,海天间宛如凭空响起一声霹雳!

    “站军姿走队列,就是要你们养成遵守军纪,服从命令的好习惯,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掳掠,百年后都有人念叨着你的名字,夸着大拇指赞道,幽燕儿,好汉子!”

    “山海之军,最精锐的为狼牙骑,其次为逐北军、横海水军,后勤辅军,土团改编的乡军,各级军校的薪俸不同,狼牙骑不遵军令,不勤习骑**武艺的,照样被踢出去。相反,就是一名乡军,只要立功或训练优良,也会被招入狼牙骑,常规的每季考较一次,无论军校军士都一视同仁。”李贤齐面沉如水,威严喝道。

    方阵中一些来自平卢军的军校脸色开始变得难看,这不是让大伙儿没得混吗?

    一片如海起伏的金**沙丘后面,郁郁苍苍的丛林间,飞起一群南归的大雁,排**字形掠过清爽的蓝天。

    不知从哪儿飞来一只大雕,迅猛地扑向雁群,搅得雁阵大乱。

    李贤齐听见阵阵慌乱的雁鸣,扭头仰本书转载一望,双腿重重一磕,墨龙驹在沙滩上飞驰起来,鬃毛乱甩,度快得马踏飞燕,如白纸上舞就的一笔狂草,但听弓弦连响,风羽箭一枝接一枝似长了眼睛一般,水连珠般扑向乱了的雁阵,一群大雁从天空噼噼啪啪掉了下来。

    逐北军士看得目瞪口呆,游骑将军李贤齐这身弓马也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

    那只大雕感觉到了危险,急忙脱离雁群,正要振翅逃跑,一枝风羽箭透**而入,大雕无力地挥动了几下翅膀,像只断线的风筝一头栽了下来。

    看准大雕下落的方位,李贤齐飞马过去,在空中一把将那大雕抓住,那雕还在垂死挣扎,扑楞着翅膀。

    逐北军士爆出海潮一般的喝彩声!

    看着掉落一地的大雁,张简至心**激荡,急急纵马过去,战马奋蹄扬鬃,马快得如风,低头俯身抓起一只大雁。大吼道:“一只穿颈!”

    跑过去十来步,战马人立一个急转,又飞马回来抄掠起一只大雁,张简至将它高高举起,“两只穿颈!”

    逐北军士反应过来,跟着高呼:“两只穿颈!”

    将拾起的大雁挂在马后,张简至继续玩这手漂亮的马术!

    张简至飞马回来,在军阵前运足太玄真气,双手高举两只穿颈的大雁,扬声高呼,“箭无虚,九只大雁俱穿雁颈!九雁将李贤齐!”

    “九雁将李贤齐!”逐北军士呼声如雷,遮住了大雁失去同伴的声声哀鸣。

    策马飞驰回来,李贤齐右手将大雕高高举起,挥手示意方阵平静,高声喝问:“逐北军士练军习武,奋图强,犹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众军可知?山海要想崛起,兄弟们要想有家有业有小老婆,就玩命似的**练,日后上了战场,活命的机会也大,好日子在等着你们。”

    练出一支横扫天下的强军劲旅,这次逐北军士没有欢呼,他们力量都攒着呢,有膀子力气,较场上使去。

    沙滩上的大较场本就离港口不远,原来建在那儿为了展现逐北军武力,让迁徙到山海的民众安心。

    雷鸣般的喝采声引得码头上的人群纷纷侧目,刚下船的一位月白衫儿的少女,乌黑幽亮的鬓角**着一朵淡雅的白菊,驻足向较场方向观望过去,哀哀的面容,却有傲霜秋菊般的坚强,秋水般的眸子瞬间清亮,口中喃喃念道:“李贤齐,九雁将。”

    身后清俊的少年一身**孝服,催促道:“姐,你是随我去军营见游骑将军李贤齐,还是到山海医署报道?”

    碧波万顷的海面衬着月白衫儿少女,茕茕**,人淡如菊,象牙般精致雕刻的脸蛋忽地一红,宛若落了两片飞霞。

144.铁胎反曲弓

    月白衫儿少女平日就有股沉稳坚强,这时心儿忽然如小兔慌慌,“念黎,姐姐还是先去医署吧。”

    名叫张念黎的清俊少年却没在意他姐姐的慌乱神情,转身吩咐几个奴婢家仆,“你们送姐姐去医署,某率这团逐北军士去大营报到,等到休沐时才有时间来探望姐姐。”

    “念黎,你真的要去从军吗?”月白衫儿少女关切地问。

    “姐,李贤齐已经是名扬幽州的少年游骑将军,某也要做像他那样的好男儿,你刚才没听见,他的连珠箭**落九只大雁,逐北军士都呼他为九雁将!”张念黎挺起**膛,小麦色清俊的脸上露出坚毅刚强。

    人淡如菊的少女心儿又如那只小兔,慌张奔逃,“嗯,你去吧,爱惜自个儿的身子骨,常来医署看望姐姐。”

    “别忘了,常回来看姐姐,将游骑将军李贤齐的事讲给姐姐听。”月白衫儿少女满脸娇羞,低下头去,不过他的弟弟却没在意,转过身招呼随行的军士去了。

    张念黎率一团逐北军士来到大营,但见海天之间,旌旗翻卷,金鼓喧天,厮杀声喊得震天儿响,张念黎感到一腔子热血变得滚烫,与前来领军的校尉赵无锋勘验手续文书,整队点名忙了一阵子,就将军士甩手交给赵无锋,至于如何搭建营帐,怎样安置军士。张念黎再也没有过问,他在狄虞侯的陪同下,前往被众多营帐如群星拱月般护卫的中军军衙。

    中军衙门门厅,带个**的小院,院墙边植有姿态婆娑的怪柳,一片星星似的粉红小花点缀在细柔的枝条上,**沙铺地,狄虞侯让张念黎在这儿等着。

    温暖的阳光从节堂的雕窗撒了进来,落在游骑将军李贤齐身上,他手中正把玩着一张短小的骑弓。

    那张骑弓是用上等的钢铁铸就铁胎,外面包裹着**桦木,弓臂末端向外弯曲,相比同等直臂弓,反曲弓可储存更多力量,使**出的箭更快力道更大。

    逐北前营指挥使杨亮以连珠箭法名震祖山,自然是用弓的好手。

    他看出李贤齐手中的铁胎反曲弓是模仿星铁弓而造。

    左营指挥使张简至平日也在研习卫公兵法,他从李贤齐手中取来铁胎弓,丹田沉气,附枝抱儿一般,缓缓将弓拉成圆月。

    看见张简至拉弓时额头暴突的青筋,狼牙骑都虞侯刘蕡在一旁瞧得暗暗皱眉,这弓张开要花多大气力?

    兵器坊刘旅帅,桃花坞的那位刘铁匠,此刻眉飞色舞,一脸兴奋之情四溢,“李游骑,各位将军,画廊谷中的水力锻锤作用不小,这张铁胎弓从选料、捶打定形只用了半月,再贴上**桦木牛角片,缠绕筋丝,不过一月就制作出这把良弓,如果按李游骑所说的流水法生产,牛角筋丝备齐,度更快,六日就可出十张良弓。”

    看张简至拉弓吃力,取过铁胎弓,李贤齐亲自试了一把,用力张弦,铁弓缓缓被拉开。

    眉头紧皱,李贤齐错愕问道:“刘旅帅,这张铁胎弓是练力的,还是来**箭的?”

    杨亮闻言,也接过铁胎弓,将弓开得如满月,好半天才赞道,“良弓!节的长短合适,这弓强劲有力,某就要这吧!”

    稍停片刻,杨亮脸上的神情带着惋惜,“李游骑说得对,普通军士要开这近四石的铁胎弓,难!弓箭手用来练力,却是上品。”

    兵器坊刘旅帅委屈道:“前前后后我们制造了十来把铁胎弓,就这把最好,兵器坊的工匠连水力锻锤的次数都作了记录!”

    “铁矿开采出来,你们以熟铁为料铁,置于炉中,按我说的苏钢法,用高炉炼钢?”李贤齐忽地问道,一直**心军务,也没去过问这事。

    过问了也不懂,苏钢法是凭记忆写出来的,纯理论,具体咋整,还是炼铁坊的工匠说了算。

    刘旅帅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般,“大家都不懂那法子,担心误事,还是用的是灌钢法。”

    沉吟半响不语,李贤齐也不懂那苏钢法,也不知道高炉是如何建造的,内部结构如何,怎么看火候怎么炒钢,前世就浏览过一段,看过几句介绍,还是悬赏些银钱,让工匠们按图索骥,慢慢**索去。

    营虞侯狄虎头进来禀报:“前莫州刺史张庆初之子,原逐北营丙团校尉张念黎求见。”

    听过一些莫州刺史张庆初的轶闻,李贤齐抬起头,问道:“就是倡反杨大旗的张莫州?”

    眼圈忽地变红,隐隐有泪,张简至棱角分明的脸上露出悲伤神色,“张莫州将莫、瀛二州府库钱粮,军需甲仗,四千唐兴军军士全部调拨给燕州铁骑,留下空城两座,为免杨鬼头迁怒百姓,自缚请降,牺牲自己成全了城池百姓,武威郡王荐他为兴元尹,他都不去。”

    太阳被一片浮云遮住,节堂暗了下来,气氛显得凝重,萦绕着一股悲愤莫名,张简至眼眶**热,不觉泪已流下,讲起当日莫州北门生的惨剧。

    一群残暴的幽州牙军驱马来到莫州城北门,幽州留后杨志诚看见城门处自缚请罪的莫州刺史张庆初,跃马扬鞭,故意问道:“这不是张莫州吗?他已投降我军,还不快快松绑。”

    清瘦刚劲的张庆初身子左右一摔,荡开松绑的军士,朗声道:“张庆初自觉罪孽深重,不敢奢望杨节帅开释。”

    杨志诚正在踌躇,幽州牙军左衙都兵马使陈行泰飞马来迎:“禀节帅,城中一营唐兴降军已监押,城门城墙,府衙军营、府库粮仓各处重要之地都已占领——”

    “哈哈,左右快给张莫州松绑。”杨志诚志得意满,一串鬼哭狼嚎般的大笑爆出。

    “节帅,府衙军营、府库粮仓都是空空荡荡,一文钱、一颗粮食都不存,满城百姓,逃走了三分之二,大街上冷冷清清,商铺关门闭户,宛若一座——。”陈行泰未待杨志诚笑完,接着禀报。

    蓦地,黑熊般的陈行泰住口不语,微微抖嗦,杨志诚暴突的眉头双睛之间,似有风暴酝酿其间。

    杨志诚的马鞭劈头盖脸朝陈行泰挥了下来,破口大骂:“你这狗杀才,存心让老子出丑,活该讨打。”

    听话得紧,陈行泰如驯兽师下的黑熊,边躲边分辨:“杨节帅,冤枉,据莫州司仓参军禀报,钱粮被武威郡王李载义下令拨给燕州铁骑。”

    “李俨,张允伸,将莫州搜刮一空,却躲得远远的,陈行泰,满城尽屠!”杨志诚如一只受伤的野狼,凄厉地嗥叫。

    “哈哈哈,可笑杨节帅鼠目寸光,李载义是前任的幽州节帅,他将莫州钱粮搜刮得干干净净,后任的杨节帅将满城尽屠,莫、瀛二州的冬小麦烂在田里,也无人收割。”张庆初朗声长笑,眼神中尽是讥讽。

    他昔日的亲卫雷校尉一个蒲扇大的巴掌抡过去,一声脆响,“临死都还嘴硬,杨节帅杀你不过如屠条狗!”

    张庆初半边脸高高肿起,五根手指印清晰可辨,口中仍然嘿嘿冷笑不止。

    莫州司仓参军抖嗦上前,拱手见礼:“杨节帅见谅,某有一策,可为节帅筹集钱粮军需。”

    “什么计策?说来听听?”杨志诚转头一想,莫、瀛二州为幽州的粮仓,如果毁于战火,后果不堪,就跟百姓过日子,生起气来将家中的杯盘碗碟通通砸烂,事后还不是自己掏钱去买。

    司仓参军点头哈腰,一脸的谄媚之色,“李载义搜刮了钱粮,满城百姓逃走了大半,但莫州满街的铺面,里坊的深宅大院都是叛军物资,节帅只要贴上封条,那就成了杨节帅的产业,或售或租,所得不菲。”

    冷冷地瞧了司仓参军半天,杨志诚忽地笑了:“你们想用这套花招来骗某,陈行泰,将满城百姓驱赶出城,好好搜一搜,看是否窝藏叛军,有反抗者,满门尽屠。”

    吓得浑身颤抖,司仓参军牙齿嗒嗒作响,“某实心……为杨节帅效力,不……敢欺瞒节帅,莫州……要杀要烧,但凭杨节帅任意处置。”

    杨志诚一直盯着司仓参军,看他又惊又惧的表现,这才满意地狂笑:“将叛党的铺子、宅院的财物抢光,年轻女子掠走,只是不许放火,将它或租或售,为某敛财。司仓参军,办好这事,你就是新的莫州长史。”

    王文颖纵马上前,绕着张庆初转了一圈,如毒蛇般吐着蛇信嘶嘶向前,“张莫州,叫你死个明白,驻守平州榆关的卢龙军已将燕州铁骑的部众家眷逐出平州,李俨、张允伸只剩燕州孤城一座,节帅已遣使到回鹘、契丹、山奚,告知各部胡酋,燕州**的是幽州叛军,但取无妨,李俨、张允伸不是勇毅善战吗?驱虎吞狼,节帅只需高坐幽州,就能看他们拼个你死我活,然后从容收拾残局。”

    张庆初双眼仿佛看到胡骑连天蔽地而来,如蝗虫般将一切绿色的生机吞噬得干干净净,英勇的大唐将士高呼酣战,一批接一批中箭倒下……唉,山中策也回天无力,张庆初一颗心蓦地冰凉!

    恶鬼似的脸上得意之极,杨志诚桀桀狂笑,纵马飞驰进城,顺手一刀,张庆初的头颅高高抛起,一道血泉在红日下喷薄而出,纷落如雨,莫州北门外,芳草萋萋,热血溅了一地!

    节堂内,此时静得针落可闻,隐隐听见几位咬牙切齿的声音,李贤齐攥紧了拳头,捏出了汗。

    “唉,事后接到张莫州亲卫雷校尉的书信,详述当日情况,哼,杨鬼头,你没料到吧,张莫州一身是胆,以死用计,还在莫州留下潜伏的奇兵!念黎姐弟,姐姐自幼师从名医,救死扶伤颇受莫州百姓敬重,弟弟跟随其父练军抚民,也有干练之才。奈何好好的一家人却在这乱世中生离死别,让人感伤!”

    讲完故事的张简至重重一叹。

    那声叹息重重砸在李贤齐心头,两行热泪再也控制不住,夺眶而出,他几步抢出节堂,一把抓住门厅处的张念黎,未语泪先流,千言万语说不出口,哽咽道:“兄弟,一路……风霜,可曾……受累?”

    张念黎心有灵犀,仿佛见着亲生兄弟,眼泪“哗”地流了下来,语带悲声,“贤齐,我们姐弟终于找着你了。”

    跟着出了节堂,张简至瞧着这一对泣不成声的兄弟,心中酸楚,贤齐,姑父李俨受张莫州之托,答应将其子女视为己出,念黎的姐姐,聪颖博学,长于医术的张青若,就是你未过门的妻子。

    贤齐正月丧母,青若三月丧父,幽州边塞风俗,一年之内都不能谈婚论嫁。

    这事我该不该告诉贤齐,张简至踩着庭院中软绵绵的细沙,眼中一片惘然。

    “好……好兄弟,你姐住在那儿,山海港设有军衙,后面的院宅清幽,某和六哥住在军衙后院,你们也搬过来一起住?”李贤齐话语真挚,令张念黎心中感动。

    秋天的阳光洒在张念黎身上,暖暖的,他清俊的脸庞透出股子坚毅。

    “姐姐略懂岐**之术,已到医署报到..,念黎只想投军,呆在军营中勤习骑**兵法,有朝一日,能手刃大仇,告慰家父在天之灵!”

    “张念黎年纪虽少,在莫州辅助其父理政抚民,习武练军,文武兼资,才堪大用!”张简至大声举荐,逐北营在莫州招募健儿,**训军士,张念黎和赵无锋是他左膀右臂。

    “张念黎,你先在狼牙骑任营虞侯,跟在我身边,过几日随我去祖山堡巡视。”李贤齐目中露出赞赏之色。

    “贤齐,不,李游骑,念黎只想呆在军中,做个旅帅队正也可,只要能上阵厮杀——”

    “张念黎,你怎地如此糊涂!李游骑身边的营虞侯,随侍左右,得他言传身教,日后都是统兵大将!”站在走廊上的杨亮大声提醒他。

    心中喜悦如潮涌出,张念黎横臂击**敬了个军礼,“念黎遵命!”

    暖暖的秋阳沐浴在身上,李贤齐极目远眺,蓝莹莹的天空有雁阵掠过,眼角有晶莹的泪光闪烁,“念黎,日后你要上马能击胡,下马能抚民,旅途劳顿,快去营帐中睡上一觉,下午我们要在海边**练陌刀军阵!”

    张念黎告退,李贤齐等重入节堂,把玩着那具铁胎弓,李贤齐脸上的神情淡淡:“铁弓弓力过于强劲,某有法子让它省上一大半的力,**更快,**程不变,暂时跟粒装黑火药一齐列入山海的甲等机密。”

    李游骑心思灵巧,屡有出人意料的明,众将呼吸急促,眼睛亮,充满了期待。

    如能将短小的铁胎反曲弓省上一大半力,用于军中,材料齐备,那可是半月就能出一把良弓,我的个天呀……制弓材料以干、角、筋、胶、丝、漆,合称六材,取六材还得选时候,冬天剖析弓干,木理自然平滑细密;春天治角,润泽和柔;夏天治筋,不会纠结;秋天合拢诸材,自然紧密;寒冬定弓体,张弓就不会变形;严冬极寒时胶、漆完全干固,故可修治外表。春天装上弓弦,再藏置一年,方可使用。

    弓与弩是连在一起的,那岂不是弩也可改进,众将屏声静气,心中好奇心大起,“有空我将它先画出来,明日刘旅帅调铜匠铁匠各两名到山海军衙,我与工匠先琢磨琢磨。”李贤齐觉得,铁胎反曲弓没改进好。还是不说的好。

    “狼牙骑都虞侯刘蕡,山海涉及军事的几个工坊全由你掌管。杨振威,你在军中挑五百年纪大点的军士,思想觉悟高,有家有业稳重可靠的,交给都虞侯刘蕡统带。”李贤齐想到前世的工业分得那么细,自个儿也不是专家,仅知道个大概,刘蕡博学多才,思维敏捷,就让他去捣鼓那些玩意儿,实事求是的讲,唐朝的科技水平,也造不出飞机大炮。

    “去华兄,张直方几个虞侯受罚抄录的《卫公兵法》有三卷,上卷《将务兵谋》、中卷《部伍营阵》、下卷《攻守战具》。送你一套,早晚揣摩,尤其是那卷《攻守战具》,对改进兵器作用挺大的。”李贤齐道。

    左营指挥使张简至一听*眼了,这不是武威郡王当成宝贝传给李贤齐的,自己谨遵郡王的意思,现在才开始翻看,张简至眉头微蹙,低头不语。

    “六哥,战国赵括死读兵书,导致大败,赵军被秦将白起坑杀了八十万,误了一国!杜牧送了七八卷兵书给我,其中就有三卷《卫公兵法》,还有其曾祖,玄宗朝名将杜希望在河湟与吐蕃交战的行军笔记,兵书得讨论着学,争辩中学,多在沙盘上进行推演,多分析战例,多来几次实战演练,在血与火的战场上淬炼一番,方能成为百战百胜的名将!”李贤齐看见张简至脸上的表情,心里明白,耐心地劝说他。

    太玄真气贤齐也不藏私,传授给红巾儿,兵法也是这样,他的心**远比我宽广,山海军上下都钦佩他,我也要同他那般心**博大,见贤思齐……张简至拱手施了一礼,“简至诚心受教!”

    “六哥,你我兄弟还用得着客气,贤齐还需你时时提点呢。”李贤齐慌忙摇手。

    事事都要我亲力亲为,岂不累死,李贤齐吩咐刘蕡:“去华兄,冶铁坊、兵器坊、火器坊等归你掌管,各处务须做好实验记录,分析原因,加以改进,订个标准,劳烦你多**点心,先去调研一番,看看有什么问题需要解决的,贤齐再到现场看看,出点主意。”

    “刘旅帅,你们水力锻锤用得好,锻造弧形板甲,将三尖刃的陌刀改进成斧枪形状,就叫重斧陌刀吧,已开始大规模量化生产,那苏钢法高炉炼钢,弄一些经验丰富的工匠单独建个工坊,慢慢**索,炼出好钢来人人都有重赏,没事就散了吧。下午还得在潮头前练军。”斑驳陆离的阳光透过节堂雕窗,落在李贤齐充满智慧的脸上,平空添了几分神秘。

    迎着潮头练军,左营指挥使张简至的心已飞到那儿去了。

145.潮如千军万马来

    午后,未正时分,湛蓝的天空幽远辽阔,淡淡的云彩是丝丝缕缕的轻纱,初秋的阳光轻泻下来,融融一片。

    汤河入海口的沙滩上,金**的细沙踩在李贤齐脚下软软绵绵,每日都在海边游上几千米,袒露的上半身,皮肤晒成了小麦色,流线型的身材更显敏捷有力,阳光落在他俊朗的脸上,有了明暗光影的层次,他排在陌刀军阵阵,身边是营虞候张念黎,狄虎头……

    李贤齐斜举着一把改进过的重斧陌刀:刀长六尺二寸,其中刃尖为三棱锥,长八寸,下面是开山斧形状,斧刃宽,斧背弯曲如勾,专门用来对付胡骑,陌刀尾部有铁鐏,长三寸。改进后的陌刀轻了十多斤,省了不少钢铁,斜劈的力道更猛,招式也就六招,斜劈、横抹、斜挑、击刺、回勾,下顿。

    如墙推进的陌刀战阵,不需那么多花俏的东西。

    简单的招式每日练习上千次,力量度加上熟能生巧,谁能抵挡?

    耳边传来轰隆隆的巨响,未见潮影,先闻潮声,辽阔的海面平静无波。

    阳光晒得李贤齐铁铸般的身子棕黑亮,他扯开嗓子猛吼一声:“山!”

    陌刀战阵响起整齐的呼应:“不动如山!”

    海天之间涌起一道白线,潮声如擂起千面战鼓,震耳欲聋,白线变成了素练,横在河海交汇之处。

    “斜劈!”前排重斧陌刀高举,阳光下刀光闪闪,从右向左斜劈下去,后排军士从右边弓步上前,重斧陌刀用力刺出,几乎在同一条线上。

    第三排军士作为预备队,随时补充。

    素练变成了人高的水墙,像一群野马,狂野地朝岸上奔来,潮声也越来越大。

    张念黎的心如面鼓猛敲起来,血液流动得越来越快,全身激动的微微颤抖,李贤齐的吼声穿透了雷鸣般的潮声,“墙!”

    张念黎听得清清楚楚,战意滔天,跟着阵中军士大吼:“陌刀如墙!”

    仿佛吼出那一嗓子,张念黎父母被害后郁结在心中的块垒被搬开,说不出酣畅淋漓。

    迅猛的潮头涌来,张念黎手中的重斧陌刀会将它劈个粉碎。

    小山高的潮头气势磅礴,潮如千军万马来,锐不可挡。

    陌刀阵中不少军士面容失色,身体抖,要不是有军令约束,早已弃刀跑回岸边。

    一个如山高的潮头下来,雷霆万钧之力,将军士砸昏,还有可能卷入大海,陌刀军阵,还有几人能在滩头站立?

    “山!”李贤齐双脚陷在沙里,太玄真气下沉丹田,贯注双腿,凛然大喝。

    “不动如山!”阳光下,一排陌刀出慑人的光芒,勇敢地迎着潮头劈去。

    那是堵墙,墙塌,那是座山,山垮,那是连天蔽日而来的胡骑,腥膻的血肉也如这浪花横飞四溅。

    海天之间,唯有一腔子热血可与这天地造化的潮头相抗!

    一个潮头迎着刀光打下来,张念黎陌刀斜劈下去,潮头的力量弱了几分,呼吸受到**,几乎透不过气来,潮头重重一击,张念黎被砸得眼前黑,脚下一软,眨眼就被海水吞没……

    陌刀军士有一半人不会水,即使会水,能在几米高的浪头下游回岸边?

    少年游骑将军练兵的法子就这么残酷?

    小山高的潮头下来,陌刀军士被卷走不少,军阵变得残缺,那些倒地的军士都被海浪卷进了大海……

    “张念黎,狄虎头!”李贤齐转头看见身边的伙伴不见了,满脸焦急,一边大声唤道,一边拉腰间的绳索。

    “哗啦!”一声,张念黎跃出海面,“活着呢,刚才差一点丢了陌刀。”

    “狄虎头呢?”李贤齐焦灼之色未减。

    “哗——”浪花汹涌而起,一颗大头浮出水面,狄虎头哇啦哇啦吐水。

    “**,这海水又苦又咸!”狄虎头大声骂道。

    水声哗然,更多的军士站了起来。李贤齐大声喝道:“瞧瞧自己左右,有兄弟受伤昏厥的没有。”

    “没有,一个个活蹦乱跳的!”众军士大声答道。

    “好,趁着这几日的秋潮好好练练陌刀步战!”

    “桩要稳,手不抖,心不慌,憋着气迎着潮头劈下!”李贤齐站在队凛然喝道。

    众军呼道:“桩要稳,手不抖,心不慌!”

    鸣雷般的潮声又起,海天间又起了一道白线。

    ……

    **昏,海面一轮红日无比硕大,海天壮美辽阔,白色的鸥鸟开始晚归,沙滩上是一群筋疲力尽的**汉子。

    “休息够了吗,起来整队,教你们唱军歌!”李贤齐上去踢了张念黎一脚。

    “举好你们的陌刀,眼看那胡虏又杀过来了!”李贤齐沉声喝令。

    “傲气傲笑万重浪热血热胜红日光,胆似铁打骨似精钢**襟百千丈……”

    身后是滔天的潮头,浪花飞溅,落日在海天之间尤为壮美,军士扛着重斧陌刀,吼着军歌,大踏着步子回到军营。

    大营中军军衙。

    沐浴后换了绸衣皮甲的李贤齐,在素白的蝉翼笺上,用衣纹笔勾勒出星铁弓,在弓稍位置画了两个水滴状的东西,在下面画了偏心轮的剖面图,将大概尺寸标注出来。

    加了偏心轮的反曲弓,可省七成力,弓张成满月后,箭矢的稳定和准头比步弓都强,李贤齐以前在杨志诚眼皮下求生存,自然不敢弄这改良利器,现在就是到了山海,也得攒足上千付,一举装配狼牙骑,才对各方势力有威慑力。

    “念黎,待墨干了,你将这几幅图收起来,送到山海港去,这样吧,我们一起去,顺便去看看你姐。”李贤齐道。

    “嗯!”可以顺道去看看姐姐,不知她住的地方可好,张念黎收拾画稿的时候,不经意现了几张废画稿,看了两眼,心道,姐姐会喜欢吧,顺手将它卷了起来。

    暮色渐起,山海港渔舟唱晚,炊烟袅袅,李贤齐带着张念黎等一队血刺卫到军衙见过刘蕡,交待好偏心轮的事,穿过一条街,来到山海医署。

    唐朝中、下州有医署这样的机构,设从九品下阶医博士一名,配有几名流外二等医师,医博士是个老中医,就住在医署内院,闻听游骑将军李贤齐来了,慌忙迎了出来,李贤齐也认得他,从海津镇延请的旧人,笑着与他寒暄几句,又问起筹设医院的事,末了才道:“你们这儿来了位女医官,姓张,住在那儿?”

    “李游骑莫不是说张莫州的千金,那姑娘医术不错,心地善良,生得花容月貌——”

    听到这儿,李贤齐眉目带笑:“医博士,你带我们去好了,话那么多干吗?难不成你想做月下老儿。”

    医博士嘿嘿干笑两声,忽地皱眉道:“不巧,她下午就到山海堡出诊,恐怕明日才会回来。”

    笑容凝住了,李贤齐隐隐有些失望,“博士把她一人安置在何处?我们去看看。”

    “眼下医署初设,房屋紧张,张姑娘与下官住在医署后院。”医博士道。

    “念黎,医署离军衙后院只隔了一条街,我们把你姐的东西搬过去,拨个清幽小院让她住下,我们回军衙,也有个家的感觉,免得与博士一家挤在这小院。”

    看来我这月下老儿做定了,两家门当户对,一个未娶,一个待嫁,天作之和地配一双,医博士满面笑容,点头道:“那是,那是”

    闺房清雅整洁,给李贤齐的印象蛮好的。

    一间书房兼卧室收拾得一尘不染,榉木书架上放满了医书和诗词曲谱。小轩窗旁的高几上是盆淡雅的雏菊,曲足书案上有一张未完的画稿。

    看李贤齐拿起画稿,坐在曲足书案后,张念黎取出火褶子,取下帽头,迎风一晃,那上面浸着**磷,遇着空气一下子点亮了。

    画稿上是平湖秋月的景致,湖岸大片大片的荻花柔美低垂,两只鸳鸯正在湖中戏水。

    李贤齐提起狼毫小楷,几笔勾画了一个身着皮甲的红巾少年,牵着一匹马儿,在湖岸边怅然若失的样子。想了片刻,又在左上角题了诗。写了序,太和五年秋,燕哥儿见画心喜,胡乱涂鸦云云。

    十里平湖霜满天,寸寸青丝愁华年。

    对月形单望相互,只羡鸳鸯不羡仙。

    “念黎,我们就暂时不动你姐的东西,待她回来后,再派人帮她搬迁过去,对了,府上还有仆从奴婢跟随吗?”李贤齐问。

    “有倒是有,可初来山海,还未寻着落脚之地,暂时将她们遣散了。”张念黎答道。

    “唉,张伯父为了莫州百姓捐躯赴难,伯母也随他而去,唉,能留下来的都是忠仆,将她们寻回来,住在军衙后院,照顾你们姐弟吧。”李贤齐叹了一声,眼中隐隐有泪。

    “我们既然进了城,就去桃花酒肆吃顿饭,医博士,张小姐初来乍到蒙你照顾,你又是她的顶头上司,日后少不得给你添麻烦,一道去。”李贤齐热情地邀请医博士。(.看来这个月下老儿做定了,张小姐爹娘都去了,我就是她的长辈,医博士笑呵呵地欣然前往。

    一群人在桃花酒肆用了酒饭,李贤齐临走吩咐酒肆,每日午时变着花样送六菜一汤到军衙后院给张医官。

    送花送礼物讨女孩欢心的手段,燕哥儿又不是不懂,开辆眨眼睛的兰博基尼跑车,明**飞翼那种,飞车来到约会地点,一片烟柳水岸,开了车门,大步过来,赶时间的样子,粗鲁地打开车尾箱,箱里放满了叫做“冰蓝之恋”的蓝色玫瑰,脸上没有职业**的礼貌微笑,也不吭声,让她看,待幸福宛若飞霞落在她脸颊,溢满她心间,彻底陶醉……燕哥儿才板着脸说:“我就是一开车跑腿送花的,你看过了我还赶着给花店客人送去……在唐朝弄辆马车……眼下有能力却没时间,自然要找人代劳。

    翌日清晨,一轮红日从海面喷薄而出,漫天流霞,欧鸟欢快地鸣叫翻飞。

    晨练完后,李贤齐骑着神骏的墨龙驹在阵前训话:“这几日秋潮泛起,各团轮流到海边**训新陌刀军阵,练练胆儿,丑话说在前头,一个潮头打下来,有雷霆万钧之力,受不了的可申请转为辅兵。”

    “某亲自手举陌刀,将与兄弟们并肩站在一起,共抗海潮!”李贤齐在马上大声喝道。

    逐北左营指挥使张简至出列,振臂呼道:“狼牙骑,逐北营各级军校,是条汉子的,站在陌刀军阵前,共抗潮头。”

    榆关守捉使刘从善和几个榆关军校变了脸色,硬着头皮随众军一齐呼道:“陌刀军阵,共抗潮头!”

    大海碧波荡漾,溶溶耀金,海岸金**的沙丘起伏,汤河入海口,一团军士**着上身,手举重斧陌刀,站在沙滩上,正等着万马奔腾般汹涌而来的潮头。

    “顶着潮头练习陌刀军阵,李游骑太疯狂了,军士被潮头击打,容易受伤昏厥!”一位校尉咕哝了几句牢*。

    榆关守捉使刘从善站在海水中,铁青着脸一言不,李游骑,你如此逼我,我老胳臂老腿的,能在这海潮中站上半天吗?不站在这儿,威信扫地,慢慢就失去对军士的统御力,你倒是好算计。

    潮声如雷,震耳欲聋,海潮从素练变成千军万马,如山倒来。

    陌刀军阵中有军士恐慌地大叫,转身向沙丘逃去,无奈身子被绳索连在一起,连带几人一齐逃回岸边,军阵大乱。

    刘从善也跟着军士逃回沙丘,喘息未定,听得李贤齐大吼:“山!”

    “不动如山!”身边的一排虞侯、血刺卫齐齐大吼,声裂云霄。

    在刘从善眼中,如山高的潮头与一排闪亮的陌刀互撞,浪花飞溅,淹没了残缺的陌刀军阵。

    潮头过去,少年游骑将军和他身边的袍泽兄弟像坚强的岸礁一般露了出来。

    “兄弟们,潮头有何惧?我们不是站在这儿好好的,这几日大伙儿幸苦了,餐餐有鱼有肉,训练好的军士还有奖励和升职。”李贤齐朝逃上沙丘的军士喊道。

    **,虎死不倒威,刘从善拖着陌刀,带着一帮军士步入海中。

    又一道千军万马般的潮头逼来,这次刘从善打定主意,潮头下来,装着被击晕,看少年游骑将军怎么应付……借机可回榆关,昨日不是榆关家中的亲卫来报,府中来了平州的亲戚吗?

    潮头如溃败的乱军,逃得远远的,李贤齐半转身子,转目左顾,海潮过处的沙滩上,稀稀拉拉地站了一群军士。

    “刘游骑!”一个校尉惊呼,手忙脚乱地把刘从善抬到沙滩上,掐人中,压**帮助呼吸,忙得个不亦乐乎。

    连着抬上沙滩的有好几位受伤昏厥的军士,沙丘上还有一群逃跑军士,惊惧地望着海滩。

    眼中寒光迸溅,李贤齐提着陌刀,一步一步走上沙丘,到了沙丘最高处,森寒的目光缓缓地扫过逃跑军士,冷冷喝道:“某为你们溃逃的行为感到羞愧,战场上,你们只会把后背交给敌人戮砍,没有勇气迎敌!不过是群懦夫胆小鬼,张振威,对逃军该作何处理?”

    逐北左营指挥使张简至赤身上前,横臂击**,朗声答道:“有令不行,在按律当罚!一人二十鞭。”

    那群逃军纷纷下跪求饶,李贤齐眺望着碧蓝的海面,神色冷漠,“站在阵中,抗击潮头的兄弟,一人赏钱一贯,至于你们——”

    刘从善这会儿苏醒过来,见沙丘上跪了一大片,大多是出自榆关的军士,忙高声求情:“李游骑,潮头凶险,军士动辄有**命之危,可否饶他们这一遭?”

    本还想给他们一次机会戴罪立功,李贤齐脸色更冷,“战场比这还凶险!军士是不是可以丢盔弃甲,争先恐后逃窜?”

    “战场之上,遇此等情状,早已斩示众!”李贤齐已不是刚穿越那会儿,杀个人都还想着法律的制裁,连番大战已铸成一付铁石心肠。

    号令三军,令出如山,与官场的中庸和谐,商场的尔虞我诈那是两码事。

    “一人二十鞭,行刑!”李贤齐言语如刀,一刀劈下,再无回旋余地。

    刘从善坐在沙滩上,眼中闪过一丝恨色,不知是急怒攻心还是装的,身子往后一倒,又昏了过去。

    接连几日,逐北四营轮番到潮头练习陌刀,刘从善和几名出自榆关的校尉开始告病,李贤齐也准了,刘从善索**回到了榆关自个儿府中养病。

    昔日的榆关守捉使军衙后院。

    桂花星星点点藏在枝头绿叶间绽放幽香,闲下来的日子让人愁,刘从善眉头紧皱,在桂花树下坐了很久,鼻子都将香味闻成了臭味,方才吩咐身边的虎贲亲卫,“将平州来的亲戚请到书房,我要问问那边几位亲人的起居饮食和身体状况。”

    书房门紧紧关着,连轩窗都放了下来,一火对刘从善忠心耿耿的虎贲亲卫散落在院子里,警惕的眼神扫视着周围。

    平州来的亲戚一直呆在军衙后院,几乎就不出门,每日与刘从善差不多是形影不离。

146.山谷藏秘

    汤河在阳光下闪烁着碎金般的波光,河畔青草渐**,百多骑血刺卫簇拥着李贤齐策马飞驰,临河新修的道路上腾起一片烟尘。

    一座依山而筑雄浑坚固的石堡扑入视线,山海堡,南边是顺汤河彻就的石墙,东南边的秋子山开山取石,山体如刀劈斧削一般,上边也设有箭垛碉楼,在半山处如一圈腰带,山顶林木葱茏,夹杂了不少叶片泛**的银杏,渐渐变得火红的枫叶,看着就有几分陶醉。

    山海堡不过是在山口筑造碉楼,依山筑城,围了一大片谷地,护住祖山几座山谷的入口,因此建造这军堡的时间不过数月功夫。

    又宽又阔的汤河自然形成了山海堡西面的护城河,厚重的堡门一启,里面是一座屯兵驻守的瓮城。

    都虞侯刘蕡亲自在瓮城处侯着,见游骑将军李贤齐,逐北前营指挥使杨亮在血刺卫的簇拥下飞马进堡,刘蕡拱手寒暄了两句,翻身上马,前面带路,往秋子山脚的水泥工坊而去。

    石灰窑前旁,堆积着大量灰色薄层状的泥灰岩,它是天然水泥的原料,经高温煅烧后,泥灰岩的碳酸气完全逸出。煅烧后的泥灰岩将其冷却,打碎磨细,制成水泥,其成份与现代水泥近似。

    石灰石捣成细粉,配合一定量的黏土,谁知道这个在另一个时空**索了几十年的水泥配方,给他们提点几句,粉碎煅烧磨细什么的让他们慢慢**索,祖山的泥灰岩储量丰富,现在先用着,这也是救急的法子,出了烟尘漫天的水泥工坊,刘蕡特地安排了一处树木掩映的院宅,众人随他步行过去。

    血刺卫是行袭刺杀的好手,也是一等一的保镖,已明哨暗哨散开在院外回廊处四处警戒。

    院中有棵参天的银杏,叶片已经泛**,秋阳从枝叶间细细碎碎洒落下来,墙角还有一丛灌木,院中一张方桌,几把紫榆圈椅,旁边的小几上放着糕点香茗,小院有股子静谧安宁的恬淡。

    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李贤齐转身喊到:“张虞候,将盐场的画稿拿过来。”

    张念黎取下背着的牛皮筒,递给李贤齐。

    “今年秋冬,必须建好榆关和山海港之间的大片盐场,以后再慢慢向西扩展,先在海边建造盐田,用黑陶片拼成坦格,黑陶蓄热,用风力水泵将海水抽上来,一口盐田一口盐田漫进来,蓄好海水,海水在骄阳之下慢慢自然蒸,晒到盐粒开始从盐水中结晶出来,能够漂花,那时候盐工还得时不时地用绳子去沿一个方向旋转,叫做旋盐,这样结晶出来的盐花才会变细,盐工用盐扒将盐花聚在一起,扫成堆,装进箩筐,担到盐田边上的水泥地上,白花花的海盐堆在一起,上边覆盖上桐油雨布,防止雨打风吹,堆放两三个月后,卤水漉干,再经过淡水溶解结晶过滤等步骤获得精盐。”感谢前世那些旅游景点,费尽心思开出这些参观项目,要不然李贤齐哪懂得了晒盐之法。

    从煮盐到晒盐那是多大的进步。刘蕡,杨亮静静听着入神,一片细碎的阳光洒在肩头,茶也未喝一口。

    李贤齐呷了口茶,现茶水已干,张念黎还在回味造盐之法,连倒水的职责也忘了。

    “卤水漉干后的粗盐,去掉泥沙,直接就卖给辽东诸胡,粗盐杂质多,长期食用对身体有害,这叫软刀子杀人不见血。”李贤齐脸上****的,带着浅浅的笑意。

    杨亮为人刚直,听得皱起眉头,刘蕡,张念黎却有眉飞色舞欢欣鼓舞的感觉。

    “杨致果,胡虏天生狼**,你不想着对付他,他就会反过来咬你的!”李贤齐霍地站起,沉声下令,“明日就开始实施秋冬作战计划,杨致果和血刺校尉段灵狐,挑些年轻猎人出来,凑足千人,在沙丘后的密林训练半月丛林野外生存,辨识可食植物,如何猎取鸟兽等等,日后还有一些攀崖滑雪的器材给你们。半月后你们到祖山边训练,边狩猎,设立瞭望台跟密营,你们猎取的鸟兽毛皮,自有辅军运送粮食军需进山跟你们换。”

    沉稳得如山岩一般的杨亮站起,挺**收腹,横臂击**,朗声应道:“属下接令!”

    “届时某与你们一道训练!”李贤齐面色严峻,点了点头。

    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都虞侯刘蕡受李贤齐影响,心思灵活,对胡虏恨得也深,行事用计的手段也变得狠辣。

    猎取鸟兽,恐怕李游骑是打北边都山青龙河谷那些山奚的主意,要是能弄一些成年奚奴回来,山海的建设岂不快上许多?

    “走吧,去画廊谷瞧瞧那几个军工作坊。”李贤齐将盐场的画稿卷起,交给刘蕡。

    “李游骑,还有半个时辰就要用午食了。莫若——”刘蕡道。

    李贤齐望着远处**绿间杂景色迷人的祖山,笑着打断了他,“某是惜时如金,如果饭菜准备好了,叫血刺卫一块到院子里来用,人多坐不下,撤去椅子,大伙就站着用食,不要酒,白面蒸饼就着菜,烧口汤就行。”

    刘蕡不迭应道:“就依李游骑所言,来人,多搬几张桌子进来。”

    杨亮熟悉李贤齐的**子,也不矫情,转身去院外招呼血刺卫轮换着进来。

    一缕阳光穿过稠密的树叶,落在张念黎的脸上,他的眼角有晶莹的泪光闪烁。

    李贤齐,刘蕡,杨亮与血刺或蹲或站,上下不拘,笑闹着用完午食。李贤齐率百骑血刺翻身上马,沿着山谷里的潺潺溪水往祖山飞驰。

    祖山是燕山东段山脉,渤海以北诸峰都是此山的分支盘拨,为群山之祖而得名。

    山体为花岗岩,经过多年提升、断裂、风化、剥蚀,山势跌宕,峰峦陡峻,眼下到了初秋时节,满山遍野树叶渐红,野果挂枝,溪水瀑布宛若青绿红**间的道道银练。

    到了谷口,一座雄关映入眼帘,左边是座靠山而建的瓮城,控制着陆路,右边是条溪流,右边山体下部如刀劈斧削一般,瓮城约五十步长,瓮城与右边山体有一道凌空横亘的铁索吊桥。

    关墙上的逐北军士见李游骑率血刺卫前来,个个身姿挺拔,“叭”地一声,横臂击**,整齐划一地行了个军礼,看得出他们的训练未有丝毫的懈怠出了瓮城,转过谷口,是一潭深幽清亮的溪水,又是一座铁索吊桥,与驻有一火军士的关隘相连,过了关隘,山路蜿蜒,狼牙骑把马留在瓮城处,携弓带刀步行,张念黎刚才见铁索吊桥横在眼前,好奇问道:“李游骑,为何要用铁索吊桥将翁城与山体相连?”

    “宇文大匠与我反复商讨过,谷口有溪水流出,不能建筑关城将溪水阻断,这道溪水就是**敌进攻,守军可从瓮城和山上夹击,敌军沿着溪水强攻,冲到里面遇见深潭……如果瓮城失守,还可从左边山上后退,撤进谷中。”李贤齐大声为随行的血刺卫讲述兵家地理。

    “依靠山川险要用兵,某明白,如果敌军顺着山路杀进谷中怎么办?”张念黎大胆提问。

    “山上小路险峻,只能有少量敌军追来,再布设些机关陷阱,埋伏一火军士,他们那是有来无回。”李贤齐朗声笑道。

    一路行来,山谷西岸秀美清幽,坡缓林密,红叶渐染,藤蔓缠绕,繁花似群星般洒得处处都是。东岸却是另一番奇险的景致,崖壁嶙峋棱嶒,怪石苍茫危悬,令人瞧上去心旌动摇。

    在队列中的张念黎好奇心大盛,这画境一般的山谷中,还藏着多少秘密?

    沿着沟谷边的小路前行,沟底巨石叠卧,清溪绕流,美不胜收,好似步入画境。

    脚下是杂揉错落的石头路,沿途险要处还设有关隘,驻守军士不多,只有一火,李贤齐与张念黎走在狼牙骑队伍中间,山谷时而峭壁凌空,时而幽暗深邃,或穿林入谷,染一身的山岚雾气,或曲径通幽,眼前蓦地豁然通亮。

    五彩叠翠之间,一条白练从天泻下,落入幽碧的深潭,那那潭也不大,方圆二十来步,周围是一大片平坦的浅丘谷地,环绕着几十间乌瓦粉墙的房屋。

    瀑布的水声夹杂着一阵均匀的锻打声传入耳来。

    逐北前营指挥使杨亮道:“此地是谷中的兵器坊,制造弓弩,锻造重斧陌刀,长枪板甲就在这儿。”

    掌管兵器场刘校尉带着几位辅兵旅帅迎了上来。

    进了庄子,穿行在仅够两辆马车经过的巷道,张念黎蓦地感到紧张。

    巷道两侧俱是二层高的小楼,顶上筑有砖墙箭垛,要是敌军攻到这儿,不是坛子里的乌龟么?

    “血刺卫,都瞧瞧脚下。”游骑将军李贤齐大声提醒道。

    张念黎低头一瞧,巷道两旁是水声哗哗的石沟,粉墙离地一尺的地方开有石孔,左右都有,要是伸出几枝钩镰枪来,敌军人马俱倒……

    巷道一转,转角处好大一个凹角,要是在这儿埋下几名伏兵,突然杀出,张念黎心中一颤,看来这兵器坊就是巷战埋伏之地。

    院落好大,一股浓浓的尿味扑鼻而来,炉火熊熊,七条设有闸门的沟渠里面的溪水欢快地流淌,冲击着水车,通过青铜齿轮传动,改变力的方向,张念黎视线中,一柄锻锤在水力的带动下,匀有力地击打着烧得通红的熟铁,旁边一个面相粗蛮的徒弟正用木柄铁勺舀来一勺液态生铁浇注在熟铁上。

    传自綦毋怀文的灌钢法张念黎倒是知晓一二,先把生铁和熟铁以灌钢法烧炼成钢,做成刃口,然后以柔铁为刀脊,浴以五牲之溺,淬以五牲之脂,这样做出来的刀称为宿铁刀,极其锋利,能够一刀斩断铁甲三十札。

    兵器场的刀剑坊,正热火朝天地锻打着重斧陌刀,相邻的院落则是盔甲坊,“叮叮咚咚”锻打声不绝入耳,李贤齐只静静地看,铁匠们神情专注,抬头碰见李贤齐的视线非常恭敬,开玩笑,那水力锻锤就是游骑将军李贤齐明的。

    李贤齐转了一圈,对跟在身边的几位辅兵校尉旅帅指点了一些流水线生产的法子,临走拍着那粗蛮徒弟道:“长成后又是一条好汉,来做我的血刺亲卫?”

    粗蛮徒弟的脸涨得通红,不知是炉火烤的还是激动?

    “李游骑别抢了兵器场的苗子,这孩子别看长得粗蛮,心思灵巧得很,没事常往弓弩坊去,也喜欢动手做些机关明。”刘校尉夸道。

    李贤齐忽然来了兴趣,“叫什么名字?”

    刘蕡笑着道:“原来那名难听,某给他取名叫刘铿,他是刘校尉的独子。”

    原来如此,做了我的血刺亲卫,日后上了战场,可是有**命之危,换了个话题,“刘校尉,兵器场的工匠是不是天一黑,喝点小酒,就往老婆的被窝里钻?”

    刘校尉嘿嘿笑道,“山谷景色也美,可白日哪有闲暇去逛,到了晚上,黑咕隆咚的,老牛不犁田,那来的子孙满堂。”

    “怪不得你家娘子的肚子又大了。”刘蕡取笑他。

    “说正事,工匠们识文断字的少,晚上你将大家组织起来,先识字,交流交流工场经验,搞工艺改良,弄成标准化,以后不能单靠工匠的经验做事,工匠有突出贡献的,记军功,某还有重奖——”李贤齐故意一顿。

    虽然李游骑待工匠极厚,取消了官户杂户的身份,子女也可读书进学,出仕为官,不过这事得问清楚,回头好给工匠讲,刘校尉郑重问道:“李游骑,是不是银钱绢帛?”

    “附耳过来,这个可不许声张,免得家宅不宁。”李贤齐坏坏笑道。

    “悄悄给工匠说,他们有身力气没处撒是不是?只要立功受奖,除了银钱绢帛,狼牙骑日后从塞外掠来的胡女,青葱水嫩的少女,丰腴结实的女子,让他们挑,做小妾正好!”

    “当真?”刘校尉自己也有几分心动。

    “卢龙牙军次将,游骑将军李贤齐说的话那还有假。”李贤齐忽地正色道:“像刘铿那样的少年,派人来教他们识字绘画,弓弩坊等每个工坊都去呆上两三月,日后再选拔十来个心灵手巧的,做我的亲卫,嗯,不用上战场,随侍在我身边,弄个实验工坊,某一有闲暇就指导他们。”

    在李游骑身边,得到他的赏识,那可是铿儿的福气,刘校尉春风满面,横臂击**敬了个军礼:“犬子蒙李游骑厚爱,某感激不尽!”

    都虞候刘蕡捻须微笑,李贤齐一番奖励将这谷中工匠的心暖得热乎乎的。

    一行人到了盔甲坊,水力锻机正骤小说整理布于.雨般击打着一块烧红的钢板,“鸡**”构型的弧形板甲验渐渐成型,刘校尉禀道:“李游骑,陌刀手用的全身甲,连兜黎都附有脸甲,狼牙骑用的**甲生产工艺流程都已近定型,可月产六十套**甲,二十套全身甲,比明光铠等甲胄简单,耗时也少。“李贤齐取过一顶兜黎,将脸甲拉了下来,心中暗道,这可是冷兵器时代的机甲战士,大块甲片相连,有支撑力,重量比起锁子甲、鳞甲要轻许多,防护力却远胜它们。可惜产量太低,恐怕原因还是在高炉炼钢那儿。

    “你们用的是块状铁,灌钢法远不及苏钢法的产量品质,刘校尉,你去叫炼铁的工匠来,某给他们说说。”李贤齐吩咐道。

    炼铁的工匠过来后,李贤齐开始讲授:“高炉形状就像倒置的花瓶,苏钢法以熟铁为料铁,置于炉中,将生铁板放在炉口,炉温升到一千多度生铁板开始熔化时,用火钳夹住生铁板左右移动,并不断翻动料铁,使料铁均匀地淋到生铁液,这样,既可渗碳,又可使铁和渣分离,生产出含渣少而成份均匀的钢铁。”

    刘蕡奋笔疾书,将李贤齐的活记录下来,苏钢法在前世解放前都还在应用,影响深远。

    “具体的法子你们**索,某就讲几点,其一是石炭(煤炭)可仿木炭之法炼制焦炭,用焦炭可提高炉温,其二是使用密封**能好的水力鼓风机,新鲜的风进去,生铁更易溶化,铁和渣分离得更彻底,甚至可产出不需锻打的钢来。”李贤齐前世也没搞小高炉土法炼钢的小钢厂,他去瞎指挥,害了工匠也耽搁了自个儿。

    看大伙儿听得专注,李贤齐循循善**:“大伙都知道红铜和青铜的区别吧,红铜加了锡、铅制成合金,叫做青铜,具有熔点低、硬度大、可塑**强、耐磨耐腐蚀等特**,钢铁中加了其它金属,它的属**也会改变,用这样的钢材铸出来的炮筒子,坚固耐用重量轻……”

    刘蕡听到这儿,隐隐泛起一丝儿担忧,渐渐如雾般在心中扩散。

    下午快近酉时,李贤齐等穿过密林,来到离兵器场五里外的溶洞群,一处洞**入口七八步宽,因势利导地在洞口修筑了两座碉楼,表面覆盖着爬山虎微微泛红的叶片,进去二三十步,是高大宽广的洞厅,足可容五六百人居住,这样的洞厅还有两处,大小不一,冬暖夏凉,有小洞相连。

    除了储藏粮食兵器外,洞厅洞**还被兵器场的妇孺用来培植蘑菇。

    在山海堡的秘巢,再布置一些机关……李贤齐巡视完后颇觉满意,正要夸赞杨亮,刘蕡等,洞外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在山谷中久久回荡不绝,山洞也摇了几下,头顶倒悬的钟*石摇摇欲坠。

    众人手足无措,大惊失色,李贤齐脱口而出:“难道是大地震?”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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藩镇介绍:
你愿意留在河朔三镇,时时提防杀帅上瘾的藩镇牙军,傻不楞登地跟野蛮的胡虏拼刀子?
还是生活在大唐长安,沉浸在龟兹乐胡旋舞的欢快中,调戏貌美的胡姬,见识大唐酒肆名闻遐迩的妓围,就是寒冬叫上几十个歌妓围在酒桌外围,替喝酒的哥几个暖酒的……
出塞击胡,骑猎天下,执胡酋问罪于前藩镇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藩镇,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藩镇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