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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燕歌豪气     藩镇txt下载     藩镇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17.北门之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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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唐太和五年六月末,一日申初时分(下午三点),幽州北门。

    烈日下,幽州通往北边七镇的驿道上,一大片黄色尘暴翻翻滚滚,似乎是一杆半卷的红旗引领着尘暴,卷向幽州北门。

    “呜——”北门箭楼响起了报警的号角,让一潭死水般城门附近,恢复了活力,刀枪和甲叶在阳光下闪闪亮,晃得人眼花,守门校尉破锣般的嗓音大声嘶吼:“不准闲杂人等进出,拉起吊桥,关闭城门。”

    几十骑如道狂风卷至北门,为一名骑将豹头环眼,头却出奇地偏大,对着箭楼吼道,“奚校尉,妫州清夷军前营指挥使狄山民奉幽州节帅府军令回城,快开城门!”

    奚校尉探出头来,见只有几十骑在北门外,可是刚才哨骑回报,狄山民率一千清夷军越骑飞马扬尘而来。

    “狄致果,清夷军只有你一人**而来?”奚校尉疑心大起。

    “都在后面呢,奚校尉,老子顶着烈日赶了一天的路,嗓子都快要冒烟,还不让老子进城吃个回鹘瓜(西瓜),喝碗冰镇酸梅汤,快开城门,如若迟了,将你拖到杨节帅面前说个清楚。”

    狄山民身后几十骑清夷军齐刷刷地抽出横刀,跟着大声鼓噪。

    惹翻了他们,百战边军杀人可不眨眼,奚校尉心中毛,或许是哨骑侦察有误,如果闭门不纳,将狄山民拒之城外,那是个炮仗,一点就着,闹将起来,人家有军令在手,吃亏的还是自己,奚校尉悄声吩咐道:“准备拒马、塞门刀车、沙袋。两旅军士一左一右,埋伏在城门两侧,将他们放进城来,如果有变,马上拉起吊桥,关闭城门,两旅军士从左右杀来。”

    防守北门的幽州牙军,忙碌了一阵子,做好了应变的准备,奚校尉为消除清夷军的不快,特地叫人在城门口准备了几桶冰镇酸梅汤,为他们解渴消暑。

    放下吊桥,打开城门,狄山民见并无一个经略军出来,暗自警惕,低声吩咐了几句,“兄弟们,今儿我们赴的是鸿门宴,万事小心。”

    催马缓缓进了城门,狄山民听见奚校尉站在城头,破锣嗓子寒暄道:“迟开城门是兄弟的罪过,凉棚下备有几桶冰镇酸梅汤,给清夷军的兄弟解渴消暑。”

    一进城,狄山民就现了城门附近的经略军军士在烈日下持枪举盾严阵以待。

    经略军让我在城下暴晒了小半个时辰,老子也要玩玩你,狄山民也不着急,翻身下马,大声吩咐清夷军越骑,“验验冰镇酸梅汤是否有毒?先让两个兄弟尝尝,再提几桶水来喂马,老子走得乏了,就在这歇息半个时辰。”

    清夷军越骑大声应诺,于是验毒试尝酸梅汤拖时间,给几十匹马喂水也需要时间吧,更有人跑到井边的瓜摊去买冷水浸过的回鹘瓜,几十名在越骑或在北门附近打旋,或躲在凉棚下吃果解暑,还有人顺便打个盹。

    城门两侧的经略军身着重甲,持枪举盾,在烈日下晒得头昏脑涨,大汗淋漓,奚校尉一看情势不对,破锣嗓子喊道:“收起吊桥,关闭城门!”

    狄山民大声喝道:“奚校尉,后面还有清夷军兵马使、几位指挥使,某为他们打个前站,你闭门不纳,吃罪得起?”

    城门一会关一会开,在酷热的天气下也是个繁重的体力活,奚校尉命人暗中通知经略军军使杨志高。

    奚校尉一边走下城头,一边大声向狄山民赔罪,“都是小弟的错,慢待了狄致果,改日置酒赔罪,你看城门乃是重地,小弟职责在身——”

    横刀盾牌铁甲被晒得滚烫,如果浇瓢水上去,还会滋滋冒烟,站在烈日下的经略军不干了,众军鼓噪,“战又不战,也不下令撤,奚校尉,是战是撤,你倒是放个屁呀!”有几名经略军军士将盾牌直接就丢弃在地。

    两名经略军旅帅也约束不住,城门附近的经略军如鸟兽散去,寻了荫凉之地,解下重甲,坦胸露腹图个凉快,口中骂骂咧咧,那奚校尉的家眷也被问候了好几遍。

    一直冷眼旁观的狄山民将碗一砸,从怀中扯出一卷文告,手腕一抖,正是狄虎头的通缉令,怒声喝道:“老子在边镇出生入死,一见节帅军令,披星戴月地赶回来,想不到是这等待遇。幽州有人陷害我们父子,老子要用手中刀枪问个明白,兄弟们上马,鸣笛!”

    凄厉的骨笛声盖住了蝉噪,奚校尉大惊失色:“狄致果,你要造反么?”

    狄山民哈哈大笑:“杨节帅要掘武威郡王母兄之坟,清夷军上下得知,凑出一千越骑,赶来幽州掘坟,行效忠之举。”

    奚校尉转身退往城头,见清夷军越骑已动了手,纵马冲杀纳凉的经略军军士,裸着上身的经略军军士连刀枪弓箭都未拾起,纷纷逃向城中,清夷军越骑在后面驱赶追杀,如砍瓜切菜一般。

    奚校尉惶恐,声嘶力竭地下令:“放箭,关城门,起吊桥!”

    城门处那里还有经略军军士?只有吊桥被缓缓拉起。

    “狄致果,有一群幽州牙军赶来北门。”一名清夷军越骑飞马来报。

    “鸣笛,兄弟们也闹了个痛快,收兵出城!”狄山民大笑道,骨笛声短促急鸣,催得甚紧。清夷军越骑闻声掉转马头,鱼贯有序地冲向城门。

    吊桥已拉至一半,最后一名清夷军越骑双腿重重一磕,马缰微紧,战马嘶鸣一声,从吊桥上跃了下去,前蹄搭在护城河岸三尺左右,后退一收,竟然成功出城。

    狄山民率清夷军越骑在北门外往来奔射城头,待兄弟们都出了城,唿哨一声,退到步弓强弩的射程外,停下来清点人数,轻伤了六七人。

    狄山民在夕阳下跃马扬鞭:“兄弟们,今日闹得痛快,为武威郡王也出了口气,杨节帅再不会胁迫大伙儿掘人祖坟,走,与清夷军越骑汇合!”

    众骑轰然应诺,策马向北而去,马后扬起漫天的尘土。

    牙军都知兵马使王文颖率军赶到北门,见到一群坦胸露腹的伤军,城门附近还摆着几十具尸。

    奚校尉上前细述始末,王文颖一双斜吊的粗眉紧蹙,狄山民口口声声遵令前来幽州,却率清夷军越骑在北门闹事,看来是冲作掘坟的事,来者不善啊。!

    王文颖迅即下令,“传令,四门紧闭,入城的将校只准带十名亲卫。城门处都增加一团后院牙军。”

    城头响起报警的号角,王文颖几步抢上城头,只见驿道上尘土漫天,声势不小,不知来了多少军马。

    一群剽捷的越骑飞马来到城池附近,为骑将扬鞭前指,厉声喝问:“妫州清夷军兵马使姚政率军前来幽州掘坟,向杨节帅效忠,奚校尉受何人指使,敢在城门设伏,要杀我清夷军兄弟?”

    城头上,牙军都知兵马使王文颖阴沉沉地盯着夕阳下耀武扬威的清夷军,良久未语。

    酉末时分,暮色渐起,幽州城南。

    右衙五百越骑奋鞭加,大道上尘土翻滚,马蹄震天,想要在城门关闭之前进入幽州城。

    右衙越骑到了幽州南门,见吊桥高悬,城门紧闭,右衙前营指挥使史铁枪纵马上前,大声喝道:“牙军副都知兵马使,定远将军史元忠率几位指挥使回城,开城门!”

    城墙上守门校尉好半天才探出头来,有气无力地喊道:“清夷军越骑在北门闹事,牙军都知兵马使王定远有令,天色已晚,四门关闭。”

    史铁枪怒道:“难道史定远就作不得主了吗?去禀报杨节帅。”

    守门校尉张望了一阵子,未见史元忠的身影,双手合成个喇叭,“王定远有令,凡是入城将校,只准带十名亲卫,余众退去。兄弟也是爱莫能助!”

    史铁枪正在犹豫,身后一名校尉上前,悄声道:“身后都是挑选出来的五百敢死之士,莫若假意答应,骗他开了城门,我们驱杀进去,李振威率狼牙骑在后接应,一举冲进幽州,逐走杨志诚。”

    史铁枪抬头张望,但见城头上人头攒动,弓弩手密密麻麻,明光铠横刀箭簇在暮色中闪动着冷幽幽的寒光。

    妈的,男儿的功名富贵就靠舍生忘死的劲头拼出来的,史铁枪眼神射出炽热的光芒,心猛地跳动起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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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8.寝食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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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城头戒备森严的样子,城门能夺下来吗?

    史铁枪率军在茫茫的暮色中缓缓退去。

    翌日,拂晓,三骑信使马蹄得得,踏碎了清晨的宁静,向南门飞驰而来,到了城门前,为的信使一脸焦急,仰着脖子大喊:“羽书急报,海津镇失陷,陈行泰兵败自刎,左衙溃散!”

    前日下午,清夷军在幽州北门闹了一出,杨志诚闻之暴怒,欲命王文颖出城征讨,行军司马徐迪苦劝:“节帅,清夷军既然敢在幽州撒野,必然有所依仗,如雄武等诸军效仿,能对他们都进行征讨吗?如果双方撕破脸皮,战事旷日持久,授节的朝廷专使已在途中,恐怕会影响节帅授旌拜节。”

    牙军都知兵马使王文颖素来都是阴沉不语,此刻关系到自个儿的身家性命,禀道:“清夷军声称北门校尉先是闭门不纳,后在城门附近设伏,也是实情,莫若暂时隐忍,日后大义名份在手,再慢慢收拾不成。”

    暂且歇了怒火,杨志诚今日四更起床,操训军士,这个年头,军权在握心里才踏实。

    霞光万道,晨风送爽,演武场上,后院三千兵马披甲执锐,杀声震天,杨志诚也在较场练了几圈骑射,一身臭汗出来,这才到校阅台观看众军操练。

    后院兵马军阵娴熟,士气高涨,杨志诚得意洋洋,“文颖,你瞧我后院兵马如何?”

    “节帅,后院兵强马壮,是你亲手带出来的幽州劲旅,诸军不及!”王文颖随口奉承道,后院兵马自平定莫州后,军纪松弛,今日的士气乃是赏银所激励的效果。

    三骑信使从寨门长驱直入,到了校阅台前,马还未完全停稳,信使滚鞍下马,单膝跪地,大声禀道:“右衙羽书急报,海津镇失陷,陈行泰兵败自刎!”

    杨志诚呆立台上,半响作不得声,此刻的心情宛如清晨在林间漫步,一泡鸟屎当头淋下,

    “信使收声,回军衙细细禀来。”王文颖瞧着前排的军士哗然,面色不善,上前挥鞭喝止,旋即转身对杨志诚拱手道:“节帅,召行军司马徐迪,前衙张绛前来议事。”

    杨志诚稍微定了会神,脚步虚浮,踉跄着走下台去,与王文颖一道回转军衙。

    演武场上,待几个大佬走后,前排军士刚才听得真切,手脚慢了下来,“刚才听到了吗,海津镇失陷,陈行泰也丢了性命!”

    “听说了,左衙陈行泰兵败自刎,怕是溃败得不可收拾!”

    “那是幽燕那股势力,一口将左衙五千兵马吞掉?”

    一名校尉上前,手中马鞭朝窃窃私语的军士抽了下去,嘴里骂道:“妈的,领了赏银都还有气无力,出工不出力的,老子让他毒辣的日头下练上一天。”

    被鞭抽的军士膀粗腰圆,手中狼牙棒一挥,将马鞭架开,怒目相向,吼道:“杨节帅与王牙将都走了,众军没有心气,为何独独打我?”

    那校尉转目瞧了瞧左右,果然众军手脚皆软,动作也不到位,喊杀声也是有气无力,要是再抽这名军士,恐怕他的狼牙棒会砸过来,气焰立刻消散,不言不语地退到一边。

    两名指挥使在校阅台上,一见军阵如此模样,脸上挂不住,高声喝道,“众军听好,如果不打起精神,赏银可就要减半!”

    众军看在赏银的份上,这才打起精神,用心操练,杀声震耳欲聋,传至军衙。

    杨志诚听到震耳的杀声从演武场传来,刚好跨入前院,那株枝干虬曲的九龙柏映入眼帘,心中甚慰,曾有游方道士言,此树得天地之灵气,长在军衙前院,仿似天子车驾乘舆,此间主人贵不可言。

    我命贵不可言,眼下出将入相,甚或再进一步,眼前小小挫折能奈我何,刚才失态,王文颖瞧在眼中……杨志诚心中有了疑忌,待节度衙署建好后,将这颗九龙柏移至衙署前院。

    杨志诚也不着急,让信使在堂下候着,吩咐下去准备四份朝食,丢下王文颖,自个儿沐浴更衣去了。

    王文颖心中着急,将信使召到签押房,欲将事件来龙去脉问个清楚,刚刚问了几句,有亲卫来告,已设好座位,杨节帅延请王文颖入席。

    到了军衙节堂,堂上已摆好四张青瓷食案,雕花彩穗的月牙凳,身着浅红色襦裙的侍女,一个个妍姿俏丽,鱼贯端菜上堂。

    先是端上红白两色糕点:贵妃红,就是精制的加味红酥点心。叫玉露团的,是奶酥雕花。

    第一道菜是生羊脍,将生羊肉切细后加调料腌制,风味独特。第二道菜为白沙龙,用冯翊所产之羊,嫩肉爆炒,味道鲜美。第三道猪肉制成的无心炙。第四道是汆双脆,以猪肝、鸭珍下开水锅汆制而成,第五道为乳酿鱼,用羊奶烧整条鱼,第六道为浑羊殁忽,作法是将鹅洗净,用五味调和好的肉、糯米饭装入鹅腔,然后宰羊,剥皮,去内脏,再将子鹅装入羊腹中,上火烤制,熟后取鹅食用。

    最后又上了主食,鸭汤加面片的鸭花汤饼,可滋补养气的青精饭,神仙粥、白面蒸饼。

    酒是上等的山海酿。

    唐朝还是分食制,这样的酒菜每张青瓷食案都有一份。

    王文颖暗叹杨志诚的豪奢,一顿朝食弄得如此丰盛,怪不得大家抢着做节帅。两人在军衙堂上呼奴唤仆,边吃边等徐迪、张绛,军情紧急压在心头,两人都没有心思调戏穿花蛱蝶般的俏丽侍女。

    徐迪、张绛二人匆匆赶来,杨志诚、王文颖已用了一些酒菜,唤来信使,询问海津镇详情。

    信使从半夜忙到现在,水米未沾,饥肠辘辘,看着堂上几位狼吞虎咽,满嘴流油,却无人招呼自己用食,心中忿忿不平。

    信使嘴一撇,未语泪先流,“瞧着眼前这一幕,蓦地想起陈宁远昨日还在堂上高坐呼奴唤仆,今日却已命丧黄泉。”

    张绛、徐迪骤闻此事,震惊之余,停杯投箸情绪低落,有兔死狐悲之感,酒菜也觉得淡然无味。

    王文颖事先知晓事情的大概,心理有了免疫力,喝道:“赶紧说正事,少作妇人之态。”

    信使抽泣着禀道:“前左衙兵马使陈行泰垂涎桃花坞的富庶,先派越骑伪装盗匪偷袭,却被桃花镇军设伏,溃败之后,陈行泰勃然大怒,尽起左衙兵马势誓要灭掉桃花镇。”

    杨志诚忽然问道:“桃花镇军不是隶属前衙,张宁远怎会不知?”

    桃花镇将耿精忠执礼甚恭,送给自己不少美酒家具,但此事还是此时方知,张绛呐呐半响,不知从何答起。

    还未入伏,天气已如此燥热,窗外的树叶儿一动不动,杨志诚身上紫袍已被沁湿,扭头喝道:“将这两个侍女拉下去鞭笞十鞭,换两个掌扇的上来。”

    越惴惴不安,张绛站起来侍立一旁,躬身待罪,不敢再坐下去了。

    信使涕泪陈词:“桃花镇将耿精忠大恐,分别向宝坻的牙军副都知兵马使史元忠,檀州刺史张仲武求救,史定远当即派人调停,想息事宁人,陈行泰骄横无礼,刚吃了大亏,如何肯依,雄武军的狼牙骑赶至战场,两军在无定河故道厮杀几场,不分胜负。不料陈行泰后院起火,左衙水军巨浪营指挥使费横乘机作乱,占了海津镇,抢掠钱财粮草、工匠女子下海为盗,左衙闻讯军心大乱,被狼牙骑和桃花镇军大破之,陈行泰兵败自刎!”

    “张绛!桃花镇将耿精忠可是你***保荐!”杨志诚霍地站起,像只受伤的野兽咆哮道。

    王文颖阴**:“张绛难辞失察之罪!不过史定远胆子也忒大了,隐瞒不报,视杨节帅为无物吗?”

    “史定远原想息事宁人,调停前衙与左衙的矛盾,却不料事情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信使摇头辩解。

    “你乃右衙军士吧,史定远是不是驱走海盗,已占了海津镇?”王文颖目光闪出狡黠之色,讥笑道。

    “史定远诚惶诚恐,在宝坻待罪!已派人到桃花坞捉拿罪魁祸耿精忠,海津镇为狼牙骑所占。”信使恭谨答道。

    “狼牙骑何人领军?”徐迪在旁突然问。

    “雄武军狼牙骑指挥使,振威校尉史燕歌,已在海津镇收拢左衙溃兵。”信使据实禀道。

    史燕歌?杨志诚起了疑心,“史燕歌乃史元忠的什么人?”

    “远房侄儿。”该讲的讲,信使并无一丝隐瞒。

    杨志诚将青瓷酒杯狠狠地摔在地上,咬牙道:“好个史元忠,某待你不薄!来人,将史府家小尽数绑来。”

    “咳,咳,咳!”徐迪像个病夫一阵猛咳,杨志诚醒悟过来,“徐司马怎么看待此事?“

    徐迪用白叠布巾抹了抹嘴,缓缓道:“这件事怎么看都是一个局,牵涉到史元忠的右衙牙军,张仲武的雄武军,人家早已有备,节帅需以静制动,史元忠之子,都虞侯史文远昨日已告假休沐。”

    满堂静默,针落可闻,只有窗外夏蝉那永无休止烦躁的噪鸣,让人心烦,堂上众鬼震撼之余,苦思应对之策。

    值卫校尉进来禀报:“左衙前营指挥使卢纶求见。”

    “快快召来!”杨志诚显然急不可待。

    王文颖挥手让右衙信使退下,那信使扫了一眼青瓷食案,对那满案的珍馐美味恋恋不舍,猛吞了口唾液,强忍腹中饥饿,躬身退出军衙大堂,眼看已近午时,叫上两名伙伴,一起到北罗坊桃花酒肆解馋。

    左衙前营指挥使卢纶上堂,左臂裹着白叠布带,蓬头垢面,狼狈之极,一见杨志诚便放声大哭,“节帅需为左衙作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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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9.卢纶诈城

    祝兄弟们新年虎虎生威:心顺气顺事顺百业和顺无不一帆风顺;乐意快意满意万事如意尽揽四海生意。恭祝一切顺意!

    ……

    徐迪目光似刀,盯着卢纶追问:“巨浪营指挥使费横为何人?”

    脸上犹有泪痕,卢纶恨得咬牙切齿,“那厮是陈宁远招揽的东海盗,其子在水军中任校尉,在海上抢了一船货物,颇得陈宁远看重,却不料匪性不改,陈宁远在无定河故道兵败受挫,那厮立刻翻脸动手,大肆抢掠海津镇,重新下海为盗,卢纶恨不得食之肉,寝之皮!”

    授节封拜可是大事,如果没有名份权位,像清夷军那样拥兵围城的越来越多,后果不堪设想,王文颖一下子抓住重点,问:“朝廷专使现在何地?”

    “某打探得知海津镇被雄武军狼牙骑所占,护着朝廷专使进了海津镇,跟着派出越骑四面收拢左衙溃军,狼牙骑起初都还客气,后来突然翻脸,派兵将馆驿中的朝廷专使围起来,还对左衙兵马下了狠手,说奉牙军副都知兵马使史元忠之令,要整编左衙两千溃军,卢纶见机不对,仅率五百多越骑逃出海津镇。”

    桀桀狂笑起来,杨志诚满脸横肉颤动,蓦地翻脸:“衙内亲卫,将卢纶拿下!”

    被虎狼一般的亲卫扭住,卢纶挣脱不得,出言大声辩解:“杨节帅,卢纶纵有失城之罪,也有护卫朝廷专使之功。”

    “你编造的谎言无懈可击,你已降了狼牙骑是不是?”杨志诚如同凶兽般盯着卢纶的眼睛,厉声喝问。

    夏日本就燥热,节堂上无风,气氛凝重得竟让人透不过气来,卢纶应对稍有失措,只怕要血溅当场。

    胸口起伏不定,卢纶情绪激动,悲愤地圆睁双眼,怒声质问:“卢纶忠心耿耿,五百多骑留在城外,孤身进城报讯,杨节帅还辩别不出忠奸?范阳卢氏几千余口,俱在节帅治下,某行事不为家族考虑吗?”

    行军司马徐迪暗自思量,卢纶怎会投史元忠?偷眼观察高坐上的杨志城,见他丢了个眼色过来,旋即明白杨志诚乃是用诈,站起来躬身禀道:“卢纶身为左衙前营指挥使,家世清贵,怎会去投默默无闻的狼牙骑?请节帅明鉴。”

    堂上好不热闹,有唱黑脸的,有唱红脸的。王文颖反应过来,卢纶出身世家,最重礼节交游,平日与众将交好,自己为他出头,就可拉近与范阳卢氏的关系,“禀节帅,左衙几千军士,狼牙骑蛇吞象,军心不稳,还要花一段时间整编,卢纶允文允武,在左衙军中威信甚高,可委任他为左衙都兵马使,从经略军调一营兵马给他,某亲率后院三千兵马,助他收服海津镇。”

    这种顺水人情人人会做,徐迪也在旁边帮腔:“卢纶出身北州冠族,族人众多,多在朝为官,节帅提拔他为左衙都兵马使,依为臂膀,可收朝野人望。”

    手一挥让衙内亲卫退下,杨志诚笑道:“某素知卢纶勇谋兼备,端谨知礼,不过事突然,某也要试你一试。宁远将军卢纶勿怪。”

    杨志诚转身对王文颖道:“后院兵马乃是我们的根本,驻扎幽州,威慑各州怎可轻动?”

    卢纶瞬间从阶下囚转为座上宾,而且官升三级,悲喜两重天,半响才会过神来,慌忙下跪谢恩。

    杨志诚脸色一整,“前衙兵马使,宁远将军张绛,有失察桃花镇军耿精忠之责,希你戴罪立功,率前衙兵马,明日出城,监视幽州众将前往城西红炉山掘坟。”

    “左衙兵马使,宁远将军卢纶,从经略军抽调一营兵马给你,重建左衙牙军,与你的五百越骑一起驻扎城外,明日掘坟,你为众将表率,第一个去掘李载义母兄的坟墓。”杨志诚恶鬼般狞笑起来。

    诗书礼仪教化过的世家子弟,卢纶面露为难之色,低下头去,看上去作了一番激励的思想斗争,半响才为功名富贵所诱,下了决心:“就是拼着逐出宗族,某也愿为杨节帅犬马,第一个动镐掘坟以表效忠!”

    声音冰冷,王文颖阴险得如条毒蛇吐着花信,“节帅,可命快马传令,令狼牙骑指挥使退出海津镇,交出左衙溃军,护送朝廷专使到幽州,如果不从,前衙张绛、左衙卢纶率五千牙军讨之,震慑幽州众将。”

    杨志诚鬼脸骄横得意,点头赞同:“就如王定远所言!”

    说完后又是一通狂笑。

    张绛绕过青瓷食案站了出来,与卢纶一道躬身施礼,“末将张绛(卢纶)愿为节帅讨平海津镇。”

    当卢纶走出后院节堂,一身的汗全出来了,绸衣又黏又湿,冰冰凉凉的。

    自古道,富贵险中求,经过一番生死考验,卢纶已是左衙都兵马使,宁远将军,如得到家族的帮助……视线落在那株小较场上虬枝夭矫的九龙柏,枝叶如云,绿荫似盖,卢纶心思变得复杂起来。

    助杨志诚监押众将到城西掘坟,动镐向他表示忠心,以后前程光明得一塌糊涂,甚或可以坐到幽州节帅的位置。

    还是助狼牙骑少年振威校尉逐走杨志诚,率五百多狼牙骑乘机抢了城门?可李贤齐仅是个少年,幽州众将谁会服他?这事让卢纶头大如斗,委实难决。

    ……

    悬念迭起,精彩纷呈,李贤齐能与卢纶里应外合,抢了幽州城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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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玩玩杜牧

    虎年当道,燕歌祝兄弟们:白天生龙活虎,晚上如狼似虎,事业如虎添翼,生活虎啸风云!

    ……

    在船舱中练了会太玄真气,刘蕡倍觉神情气爽,信步走到杜牧房间,敲门而进。

    “去华兄,你是幽州人氏,熟悉边镇风土人情,某午睡后正要找你,畅谈一番幽州的地理军情,不想你不请自来,看来我俩心意相通。”杜牧午睡方起,睡眼还有几分惺忪,忙唤侍女奉上香茗。

    “中午的酒菜如何?”刘蕡一屁股坐到紫榆圈椅上,笑吟吟问道。

    “虽是一些鸡鸭鱼肉家常菜肴,但道道菜肴美味可口,烹制方法独特,尤其是那山海酿,酒甘味烈,小酌几杯,便晕头转向。就是船上这些家具,简约纤丽,蜡染的木纹显露出来,让人感到自然舒心。”杜牧赞道。

    杜牧心中转着念头,要是能在长安经销桃花坞的商品,那多好,可自己眼下身无分文,坐困愁城。

    “牧之出身累世显宦,本为长安巨族,在长安城南樊川又有别墅,亭馆林池,花木幽邃,宾客如云,见解自然不俗。”刘蕡素知杜牧之才,且有济世安民,中兴大唐之志,来这儿为李贤齐招揽人才。

    杜牧苦笑摇头,“实不相瞒去华兄,杜牧自祖(,)、父相继去世后,我家日益贫困,食野蒿藿,寒无夜烛,京官薪俸太低,不能养家糊口,这才入江西观察使沈传师幕府。”

    俏婢奉上沸水冲泡的香茗,杜牧几日下来,已经习以为常,他也赞赏这天然的草木芳华。

    刘蕡豪爽笑道:“某虽是狼牙骑都虞侯,薪俸却堪比刺史,你离开幽州时,送你一套桃花木作的紫榆家具,十坛山海酿。”

    这倒是价值不菲的礼物,杜牧想推却又有几分舍不得,“某知去华兄豪爽重义,牧之受之有愧,何况同行还有魏侍郎、焦中使。”

    “魏侍郎、焦中使也有十坛山海酿,紫榆家具就说你自个儿在海津镇购买的。”刘蕡情意真挚,令人不好推辞。

    推辞不了,赶紧收下,杜牧俊朗的脸孔微微一笑,也不矫情,洒脱道:“某就接受去华兄的一片盛情。”

    刘蕡取出一卷诗稿,请杜牧过目,杜牧欣喜道:“久闻去化兄高才,杜牧能拜读你的大作,三生有幸。”

    呷了口清茶,刘蕡摇头道,“这是武威郡王李载义的弟子,燕州刺史李俨之子,李贤齐所作,不及志学之年,特来向你这个当朝才子行卷。”

    摇手摆脱头,杜牧自谦道:“杜牧官职低微,找我行卷,岂不——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

    眼睛扫过诗稿,杜牧一一朗声高诵起来。“……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刘蕡打断了他的吟诵,将求教江老汉,探寻整固河堤的方法,怪柳黍稷改良土壤,种苜蓿圈养生猪的事绘声绘色讲了一遍,听的杜牧双眼亮,“此人现在何处?”

    “正在舱中,中午我们曾共进午食。”刘蕡绕了个圈。

    “你说的是狼牙骑振威校尉史燕歌?”杜牧想起宴席上那个皮甲红巾、英武剽捷的少年校尉,待人温文有礼,对自己态度却是淡淡的,想不到允文允武,年少高才。

    “因为武威郡王的缘故,他隐姓埋名,牧之一个人知晓即可,他真名为李贤齐,乃是大唐的近枝宗室,与当今圣人未出五服。”刘蕡轻声提醒杜牧。

    “估计他练功完毕,我们联袂去拜访他。”两人兴致高昂,说动便动,杜牧将自己写了一半的《孙子注》带上。

    正在舱房中苦思对付杨志诚的法子,李贤齐见刘蕡、杜牧联袂而来,手握诗稿,心中有些不快,我这儿正想着卢纶诈城的事,哪有心思谈论诗词,只想敷衍几句,将两人尽快打出去。

    客气礼貌还是必须的,李贤齐微笑拱手:“贤齐军务缠身,正在焦头烂额,吟诗作赋就免了,何况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两位请坐,上茶。”

    一溜紫榆圈椅,配着紫榆雕花茶几,俏婢奉上似银如雪的邢州白瓷盖碗茶具。

    “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李振威妙语如珠。这是某的《孙子注》,请李振威指点一二。”杜牧洒脱不拘,递上《孙子注》,已经挨着李贤齐坐下。

    杜牧不是自负才高,风流倜傥吗?后人说你诗酒风流,一生泡妞无数,日子过得香艳啊,我今后束身归朝,与你在长安争风吃醋……现在就压你一头,今儿既然送上门来就玩玩你。

    李贤齐略略翻看,当翻到奇正一节,见上面写道,“奇亦为正之正,正亦为奇之奇,彼此相穷,循环无穷!”

    将书稿丢在案几上不置可否,李贤齐微微一笑,侃侃而言:“牧之兄还未上阵杀过敌吧?临阵料敌,设奇正之兵,要察敌料将,敌军操训、军纪、士气、军械、后勤粮草都是察敌重点。看敌将性格如何,对周遭情势的反应,敌将对军队的掌控如何,临战的布阵应对。有时战机一闪即逝,有时以拙胜巧,极简单的战法就能取胜,都需临战应变,把握战机,那里需要奇正循环变来变去?”

    “何况战争不可控制的因素太多,所谓名将临战,常怀忧惧之心。那有什么常胜将军,赵括纸上谈兵,害了四十万将士性命,牧之经过战场的历练,能活下来,再来为孙子作注吧!”李贤齐虽然面带笑容,可话语却一点情面不留,你算老几,学魏武曹操,给孙子作注,不是贻笑大方吗?

    李贤齐所言不虚,杜牧俊脸臊得通红,低头一想,他不过一介少年,又经过多少战阵?李贤齐也未细看《孙子注》,里面有些论点论据采自卫公兵法,还有曾祖杜希望戎马一生的心得,一番心血被人轻视,杜牧骨子里那股傲气一起,拱手淡淡道:“杜牧受教,回去后当深思李振威的高论,告辞!”转身拂袖离去。

    “牧之留步!”刘蕡拉他不住。转身责怪李贤齐:“某为你招揽贤才,你怎可如此嘲弄牧之?”

    待要追出,刘蕡被李贤齐叫住,“此等才高之人自命不凡,如能多受些挫折,方成大器,没听说过三十六计之欲擒故纵吗?杜牧连这层都悟不透,怎能谈兵?”

    “你也不要走了,幽州情势更加险恶,五百多狼牙骑未能进入幽州,卢纶被杨志诚擢升为左衙都兵马使,宁远将军,某担心他地位一变,会不会鼠两端?让事态脱离了我们的控制。”李贤齐眉宇间满满都是忧色。

    “已近申末时分,卢纶还没有情报传出,最坏的结果就是他叛变投靠杨志诚,为狼牙骑设下陷阱!”刘蕡倒吸一口凉气。

    ……

    大战来临,狼牙骑能不能夺下幽州,逐走杨志诚,李贤齐报得大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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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诓人上阵

    丑牛前行寅虎赶,虎年虎运过虎年;心如虎心不孤单,情如虎情英雄胆;送兄弟们虎运过大年,快快乐乐每一天。

    ……

    方艄靠岸,朝廷专使手持旌节,弃船上岸,在数百狼牙骑的严密保护下,进了潞县县城。

    潞县自西汉设县,称为路县,取水陆两便之义。东汉光武帝时改称潞县,平日人来客往,川流不息,车水马龙,络绎不绝。后来金朝建中都于幽州,于潞县置刺史州,取漕运通济之义,命名为通州。

    朝廷专使在入城往县衙的途中,告官使魏宝义沿途四下张望,道路上是呼啸往来的巡逻斥候,城墙上密密麻麻是披甲执锐的军士,夕阳下甲光闪闪,刀枪亮得炫目,一股大战前的紧张气氛让人几乎透不过气来。

    大街上行人稀少,魏宝义心下惴惴,这是撞了那辈子的霉运,遇上藩镇这些大小军头的战事,紧张得抚胸透气,扭头望向焦奉鸾,见他在马上抖成一团,倒是杜牧未见慌乱神色,只是眉头紧锁,似在思索什么。

    李贤齐、刘蕡马快,已在县衙旁的驿馆相侯,这儿专门安置朝廷专使和神策军,外面是里三层外三层的右衙牙军,这可是史元忠手中重要的筹码。

    史元忠的右衙牙军就驻扎在潞县,狼牙骑已于昨日进驻县城,百姓被劝告到潞县南边暂避,潞县没了百姓,彻彻底底成了一座大兵营。

    潞县县衙大堂。

    李贤齐、刘蕡与三位朝廷专使刚刚坐下来,狼牙骑校尉康正武就进来禀报:“幽州杨节帅有令传给狼牙骑。”

    “快传!”坐在下的李贤齐手一挥。

    不一会儿,三个信使就被带到堂下,他们未末时分就到了潞县,听闻狼牙骑已护着朝廷专使前来,申时就到,狼牙骑致果校尉周綝曲意奉承,在县衙偏厅设下酒宴,好吃好喝地侍候着,精气神都养得足足的。

    为的是节帅府的刘虞侯,手持军令,大步跨上大堂,傲慢地扫了堂上众官一眼,喝道:“狼牙骑史振威听令!”

    在朝廷专使面前,咱得装,毕恭毕敬地站了起来,李贤齐躬身施礼。

    “雄武军狼牙骑妄动刀兵,与左衙兵马在无定河故道交战,导致海津镇丢失,后又挟持朝廷专使,节帅传令,立即退出海津镇,交回左衙溃军,护送朝廷专使到幽州,等着论罪。”刘虞侯威风十足地吼道。

    收了周綝的两百两飞钱,刘虞侯见李贤齐执礼甚恭,派头摆足后叹了一声,“老弟年少有为,不过触怒了杨节帅,前程堪忧,眼下倒有一个法子……”凑到李贤齐耳朵边说了几句。

    听后不胜讶异,李贤齐大声置疑:“某不是听错了吗?杨节帅胁迫众将去掘武威郡王母兄之坟,取其财修葺幽州衙署!”

    魏宝义与杜牧面面相觑,脸上露出震惊的神色,杜牧站立刻站起来怒声呵斥:“掘人祖坟,人神共愤,必遭天谴!”

    见是一位绿袍七品文官,刘虞侯骂道:“幽州行事,向来是顺昌逆亡,幽州众将掘坟向节帅效忠,也需你来恬噪,小心你项上人头。”

    继续装好人,李贤齐忙上前劝解:“此乃朝廷的送奚?契丹使杜牧,刘虞侯不可无礼,赶紧道歉。”

    白眼往上一翻,刘虞侯不屑道:“河朔三镇,向来只知有节帅,不知有朝廷,惹怒了爷,管你什么朝廷专使,一刀咔嚓了事。”

    气得浑身抖,杜牧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

    小小虞侯也如此张狂,恐怕是受了杨志诚的叮嘱,故意来激怒狼牙骑,怕是还有后手,大战将至,李贤齐脸沉似水,“某护卫朝廷专使到幽州,无褒奖之言倒还罢了,让我待罪论处,又胁迫我去掘武威郡王母兄之坟!”

    故意一顿,“对我无礼也就罢了,尤为可恼的是对朝廷授节的专使不恭,那是代表圣人,是可忍孰不可忍,左右,将刘虞侯拉下去,杖责五十。”

    五十棍子打下来,打瓷实了,离死也不远,刘虞侯硬充好汉,根本未求饶,还叫嚣道:“史振威,前衙张绛,左衙卢纶率军五千将征讨海津镇,你的死期将至!”

    李贤齐转身拱手道:“魏侍郎,焦中使,杜员外郎,这就是圣人封拜的幽州节度使,此人不过是一名节帅府都虞侯,骄横若此,某也不杀他,让他陪着专使进幽州吧。”

    魏宝义想起兵部尚书牛僧孺的话,幽州自安史余党割据以来,非大唐所有,不如授杨志诚以旌节,使其遏制胡虏,不必计较其对朝廷逆顺,你切不可多生枝节,免得落下把柄为李党所攻讦云云,心中稍安,温言劝解道:“史振威,此等猖狂小人,不要和他一般见识。”

    摇了摇头,杜牧感叹道:“河朔三镇,骄横跋扈,今日亲身体会,感觉尤深,朝廷行姑息之政,藩镇早晚是大唐腹心之患。”

    李贤齐拱手见礼:“各位大人,你等暂且在县衙住下,在下军务繁忙,恕不相陪。”

    杜牧前行一步,深施一礼,“史振威妙解兵法,杜牧如醍醐灌顶,不知什么时候能再行讨教?某携带了李卫公所著多部兵书,《望江南》、《六军镜》、《玉帐经》、《兵家心书》、《兵铃新书》、《李卫公问对》、《卫公兵法》,还有曾祖边塞名将杜希望与吐蕃交战的行军笔记。”

    眼中闪烁着异彩,李贤齐听得口水都快要掉出来了,有几部兵书后世都已失传。“贤齐先前怠慢了牧之兄,深感歉意,既然如此,今夜就与牧之兄秉烛夜谈。”

    想了一下,李贤齐随后干脆问道:“你此刻就与贤齐到军营论兵,可否?”

    离开牢笼似的驿馆,杜牧自然愿意,与魏宝义,焦奉鸾告辞后,随李贤齐到了城北军营。

    中军大帐中。

    李贤齐问杜牧:“牧之兄可骑得烈马,使得骑弓?”

    这会儿受到重视,杜牧故作洒脱,笑道:“贤齐未听过李太白的《少年行》吗?五陵年少金市东,银鞍白马度春风。落花踏尽游何处,笑入胡姬酒肆中。骑猎、醇酒、美人是五陵少年的生活。”

    既然你要吹嘘,那我就不客气了,李贤齐高声传令:“来人,给牧之兄准备一套皮甲横刀、骑弓箭囊,今夜就随狼牙骑出营!”

    不是论兵么,这会儿要我上战场,杜牧面有惊色,“贤齐,你要连夜硬探幽州?”

    李贤齐咬牙恨声道:“吾师武威郡王,待贤齐如同亲子,兵法骑射,悉心传授,杨志诚胁迫幽州众将掘坟,如同掘我祖母伯父之坟,贤齐不肖,也要护得祖母伯父死后的安宁。”

    一把抓住杜牧的肩膀,李贤齐力道不小,杜牧皱了一下眉头

    “牧之兄,敢不敢随贤齐走一趟,见识幽州牙军的战力如何?”李贤齐挑衅的口吻问道。

    下午在船舱中,李贤齐略略翻阅《孙子注》,随意将它丢在紫榆茶几上,一脸的轻视瞧不起,等你从战场活下来,再来为孙子作注……杜牧脑子里的血往上涌,做了一件日后深深后悔自责的事,冲动地站了起来,“某愿往!”

    见鱼儿已咬钩,李贤齐脸上淡淡的,“那你穿戴好甲胄,到中军大帐听令。”

    披甲停当,杜牧在虞侯张直方的引领下进了中军帐,但见帐中诸将济济一堂,气氛确实凝重

    李贤齐见杜牧腰悬横刀,挎着骑弓,斜背一壶羽箭,更显俊朗英武,朝他点点头,继续布置战事,“综合诸将意见,幽州西门外驻有新编的左衙牙军两千兵马,某亲率三百狼牙骑绕到红炉山,硬探左衙牙军,反复骚扰,周綝率一千狼牙骑半夜出城,埋伏在幽州与潞县之间,在西北、正北、东北三个方向每隔三里设两名哨骑,夜晚用火把,白日用铜镜,危急时用骨笛传讯,都明白了吗?”

    众将横臂击胸,“啪!”地一声整齐划一敬个军礼:“明白!”随即散去。

    李贤齐指着身边面色沉静的年青校尉,“此是狼牙骑校尉陈镇,武威郡王任幽州节帅时,凭军功升至前衙牙军旅帅。”

    “陈校尉,这位俊朗洒脱的军士乃是玄宗朝边塞名将杜希望,三朝名相杜佑之后,当朝礼部主事杜牧,才兼文武,他的安全就交给你负责。”

    “属下决不负所托!”陈镇横臂击胸,语声铿锵,一点儿也不拖泥带水。

    过了片刻,一员英武的少年军校进来,禀道:“乙团右校史九整军完毕,请李振威出。”

    杜牧以为自己眼花,眼前又多了个李贤齐,细看之下,两人略有不同,一个身材高瘦,气质沉稳,谈笑自若,一个身材粗壮,举止有几分拘谨,面带阴戾之色,心里嘀咕,这史九莫不是李贤齐同胞兄弟?

    天空碧蓝,幽邃静美,偶尔才飞过几只孤鸟,夕阳下的华北平原阡陌纵横,村庄为绿树沟渠环绕,炊烟在暮色中袅袅升起。

    藩镇牙军为一己私欲争来杀去,破坏这天地间的和平宁静,李贤齐年纪不大,看他那模样,初露枭雄本色,此行是对是错?杜牧心中异常烦乱。

    幽州城西红炉山。

    不过是一处几十丈高的土丘,临近傍晚,瞧不见一个人影,丘上树木高大阴森,坟茔处处,白色纸钱洒得四处都是,白色的铭旌在渐浓的暮色中迎风乱舞。

    李贤齐手持千里镜,抓住傍晚最后的天光,仔细观察五里外的军营,时间过了好久,仍是一言不。

    观察了一会,陈镇将手中千里镜交给杜牧,“此是李振威明的千里镜,数里外的景物人像宛如就在眼前。”

    好奇接过千里镜,杜牧视线中左衙牙军营帐整齐,并无喧哗之像,因为时间仓促,只在南北方向设有拒马,还有不少军士在拒马外挖设陷马坑。

    军营忽然起了一点骚乱,似乎有人想要出营被拦了下来。

    李贤齐低声吩咐陈镇:“在营寨外五里处多布一些暗哨,接应报信的军士,今夜必定有人摸黑出营,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夜色浓得如漆,山风呼啸,林木震响,点点鬼火在坟头闪烁,白色的铭旌在夜风乱舞,让人倍觉阴森恐怖。

    前面两盏白色灯笼引路,杜牧紧随李贤齐来到南坡,一路行来,阴风阵阵,令人寒毛倒竖,身体不受控制地战栗起来,牙关轻叩,出“得得得”的声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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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2.夜发营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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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到山凹,夜风变得轻缓,山路不再崎岖,石板路平坦宽阔,李贤齐故意问:“牧之也畏惧鬼神?”

    “得……得……得,你不怕?”杜牧牙齿打着颤应道。

    “战场上血肉横飞,头颅残肢到处都是,比坟地恐怖多了,有甚好怕。长征健儿,本就在鬼门关游荡,生死也就一步之遥。”李贤齐淡淡道。

    “喝口烈酒吧。”后边的陈镇递给杜牧一个酒囊,里面装着上品山海酿。

    杜牧大大地喝了一口,胸腹间一团烈火升起,胆子才壮了几分。

    两座条石砌成的椭圆形大墓,方圆约一丈五尺,四周遍植松柏,左边有草庐三间。

    墓碑高六尺,宽三尺,上刻:大唐一品诰命太夫人李卢氏之墓。由一只叫赑屃的大龟驮着,龙生九子,长子赑屃喜好负重,多被雕刻用来驮碑。

    两座墓前已摆好三牲美酒、瓜果糕点,军士点燃了香烛,烧起了纸钱,李贤齐已换了装束,披麻戴孝,记忆中幼小的李贤齐绕着一个端庄慈祥的老夫人跑来跑去,或是依依膝下,狼吞虎咽她手中的糕点……前世今生的记忆重叠交织在一起,化成对亲人浓浓的思念,李贤齐将香烛插在香炉上,三叩九拜,礼数周全,长身而起时,已是泪流满面。

    杜牧也是至情至性之人,上完香后,随着李贤齐分别在两座墓前行跪拜大礼。

    “牧之,多谢你拜祭族祖母大伯,今夜某在此追思先人,我母和他腹中的幼弟,被杨志诚所害,尸骨无存,唉……子欲养而亲不在!”李贤齐语带悲声,周围狼牙骑军校闻之莫不酸楚落泪。

    松柏肃默,夜风呜咽,香烛明明灭灭,高丘上响起李贤齐悲伤凄楚的歌吟声:

    “灿灿萱草花,罗生北堂下。

    南风吹其心,摇摇为谁吐?

    慈母倚门情,游子行路苦。

    甘旨日以疏,音问日以阻。

    举头望云林,愧听慧鸟语。”

    眼圈一红,杜牧上前劝解:“贤齐节哀,大敌当前,还需静下心来筹谋。”李贤齐点头,步入墓旁的草庐,强自收摄心神,结跏跌坐,练起太玄真气。

    亥末时分,陈镇从山脚下带来一个少年军士,当杜牧在草庐中睡觉被唤醒,快步过来时,李贤齐已在问那少年军士:“柳五辛苦了,且将城西军营详情讲来?”

    杜牧看那少年军士约莫十六七岁,一双大眼灵活有神,口齿清晰,“卢纶并未回到城外军营,被杨志诚留在城南军衙,经略军前营兵马将我们团团围住,拉起绳圈,每队都派有两名军士监视著,要我们明日上山掘坟。”

    “某看城外军营立寨仓促,仅有南北方向才布有拒马,挖设陷马坑,大营里还有什么布置,经略军何人领军,住在大营何处?”李贤齐问得仔细。

    “经略军领军的是前营指挥使杨守信,为人谨慎,事无巨细一一过问,大营今夜灯火通明,经略军都是轮番睡觉,左衙军士不得出绳圈一步,营外的布置不得而知。某偷偷摸到经略军的营帐,换了他们的装束,听了口令才摸出大营,差一点被他们现。”柳五露出无计可施的眼神。

    思索片刻,李贤齐转身问杜牧:“牧之,如何对付杨守信?”

    边听边动脑筋,杜牧反应较快:“敌人谦卑就让他骄傲,太轻闲了就让他劳累奔波,可命内应在营中制造摩擦,让杨守信一夜睡不好觉,到拂晓时疲惫不堪,贤齐正好率军冲营。”

    看来杜牧还是有几分见识,“牧之此言与我不谋而合,柳五,你们借机制造摩擦,将左衙越骑驱出绳圈外,杨守信是谨慎之人,夜里害怕生营啸,想必会退让这一步,如果他武力弹压,你们就点燃营帐报警……”李贤齐将细节与陈镇、柳五等反复商讨,这才计议妥当。

    布置行动还有几套方案,杜牧在一旁听得入迷,战场上的胜利原来在于细节之处。

    丑正时分(半夜2点),城西军营的火把就如夜空中的星辰一般,柳五爬进了大营,在营帐间低姿前进,或停或走,竟花了小半个时辰,眼见绳圈就在前面十多步远的地方,柳五半蹲着身子,一个快步冲了过去。

    “什么人,山桃?”巡逻的经略军军士喊出口令。

    “回鹘瓜!”柳五站住,懒洋洋地答了一句。

    “抓起来!那是上半夜的口令。”为的经略军队正喝道,几名经略军军士上前就要拿人。

    反应倒不慢,柳五动如脱兔,朝绳圈冲刺,十步、五步,“咻!”一枝羽箭咬在柳五的大腿上。

    柳五借助惯性,团身成球,猛地一个前滚翻,进了绳圈,还未站起,就扯开嗓子大喊:“左衙兄弟,经略军动手杀人了!”

    那几个经略军军士见柳五一瘸一拐,行动迟缓,越过绳圈,冲上来将柳五扑倒在地,将他扭了起来,口中骂道:“这厮滑不溜丢,待会问不出个究竟,给他一刀——”

    眼看柳五任务没完成,还得搭进一条小命!

    “咻!”“咻!”“咻!”几枝羽箭从夜色里钻了出来,站着的经略军军士被羽箭贯脑而出,惨叫都还来不及,软软倒在地上,一队巡逻的左衙军士闷声不吭地冲了过来。

    既然动了手,见了血,就不再缩手缩脚,左衙军士一边跑,一边张弓放箭,那队经略军军士被射翻了三十多人,余下几人失魂落魄,跌跌撞撞跑去中军大帐报信。

    陈贡言冲在前头,一脚将死去的经略军军士踢开,扶起柳五,还未开口,柳五忍着痛急忙道:“把事情闹大,待会点燃靠近绳圈的几顶营帐,听到骨笛声,兄弟们上马先往西门跑,再绕着护城河逃往幽州南门。”

    扶着柳五,陈贡言悄声道:“兄弟们都未解甲,战马也未卸鞍,就在营帐里打盹,等着应变呢。”

    经略军前营指挥使杨守信彻夜未眠,明天掘坟的事始终压在心头,和衣而睡,迷迷糊糊打了个盹,一名亲卫猛地掀开门帘,大声禀道:“杨致果,经略军巡逻的军士现了一名可疑的左衙军士,冲进绳圈拿人,与左衙军士生冲突,被他们射杀了三十多人,现在大群经略军扑了过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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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3.夜发营啸(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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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妈的,你们这么蠢,不知道先将两军分开,控制事态吗?只知道来向我汇报。”杨守信气急败坏,操起鞭子朝亲卫劈头盖脸鞭下去。

    日夜操心军中事,人都瘦了不少,一出事就出了大事,自己刚任经略军前营指挥使不过两月,那群骄兵悍将会听自己的吗?

    这群蠢货,经略军严密监视左衙牙军,人家本来戒心就深,传过来消息说左衙牙军睡觉甲未解,鞍未卸,经略军还敢冲进绳圈拿人,杨守信只顾痛骂解气,却是束手无策,率亲卫过去平定骚乱,黑夜里两军厮杀起来,引营啸,后果不堪设想。

    此等小心谨慎的人,凡事都要考虑个完全之策,并无应变的长才,在中军帐中走来走去,左又不是,右又不对,顾虑重重,竟然拿不出一个主意。

    经略军吃了大亏,在几个旅帅队正的带头下,呐喊着冲进绳圈,动手厮杀起来,陈贡言率领闻讯赶来的大群左衙军士,结成方阵,“刺!”“砸!”整齐的吆喝声在灯火通明的大营中不绝于耳,经略军在这种冰冷机器般的杀戮中一排排倒下,幸好左衙军士人数较少,害怕陷入混战,不敢冲出绳圈一步,就在绳圈内反复绞杀。

    终于率领亲卫赶过来,杨守信见左衙牙军杀到绳圈,然后向后缓缓退却,经略军悍不畏死,前赴后继冲进绳圈,心中稍宽,只要率亲卫将两军隔开,事态就可控制。

    杨守信提着横刀大喊:“经略军立刻退出绳圈,违者立斩。”

    一名不听招呼,鼓噪着杀进绳圈的队正被杨守信一刀劈翻在地,身边的亲卫见状,纷纷上前,几顶营帐已被乱军点燃,火光熊熊,刀光乱舞,刀锋入肉的声音低沉暗哑,几名经略军被劈断了动脉,鲜血在火光中如泉飞溅,

    经略军中有人觉不对,杨守信竟然帮着左衙对付我们,哭着高喊,“死了那么多兄弟,妈的,那群亲卫竟对自己人下狠手,跟他们拼了!”

    几名军士突然呼喊着转身杀向亲卫,经略军军士~一六k~.net杀红了眼,绳圈内是进去是有死无生,杀起亲卫来要顺手多了。

    陈贡言骤然觉得压力一轻,半边天已经红了起来,这才想起点燃营帐的事,转目四顾,才现局势已失去控制。

    大营火光冲天,杀声鼎沸,人影如绿头苍蝇一般,四处乱晃,经略军红着眼提把刀,有仇报仇,军营如一堆燃烧的柴火,被人踢散,遍地都是燃烧的火炭,左衙越骑要是陷入乱军之中,那就得不偿失。

    “上马冲向西门,顺着护城河逃向南门!”陈贡言大声喝令,翻身上马,率牙军越骑向东驰去。

    牙军越骑本就有准备,一路策马驱驰,顺带还裹挟了不少经略军军士,陈贡言冲出大营,回头一瞧,大营烟火漫天,已变成了一个疯狂燃烧的地狱。

    大营外,西边三里的地儿,李贤齐翻身上马,正欲下令驱马踏营,被狼牙骑校尉陈镇拦住,“李振威,瞧敌营这情势,左衙越骑有战马,不会陷在营中厮杀,经略军恐怕是营啸,自相残杀正带劲!”

    “营啸?”李贤齐一愣,却是不解。

    骑在马背上,杜牧解释道:“军士长年征战,心理失衡,在夜里最易生营啸,人人疯狂地朝身边的袍泽挥刀,军士不到筋疲力尽,停不下来。”

    那不是群体性的精神癔症,有多少军士填进去就能吞掉多少,李贤齐眉开眼笑,“来人,快马通知周綝,要他派人来打扫战场。”

    火光冲天的城西大营里,前营指挥使杨守信统军不知道松弛有度,几天来都紧绷着弦的经略军终于崩溃,长年征战形成的心理压抑,平日结下的口角宿怨,杀帅逐帅的疯狂,每个人都挥刀向自己身边的人砍去,此刻,再也没有生死兄弟可以依靠,再也没有将后背贴在一起彼此信任的感觉。

    身边亲卫也乱了起来,杨守信仿佛驾驶着一艘破船,处处补漏处处漏,此刻脑子一片空白,没有一点儿办法,后背一痛,身体被利器穿裂的痛感袭来,回头一瞧,先前报信挨骂的亲卫疯狂大笑,“哈哈哈,让你动不动就责骂老子,还鞭笞老子——”

    那名亲卫话未说完,一刀劈下了杨守信的头颅,热血喷溅而出,在火光中如雨纷落,杨守信断头的身子扑倒在地,那名亲卫仍然不肯罢休,疯狂提着横刀,一刀接着一刀猛戳着尸身……

    幽州城西门,经略军军使杨志高接报登上箭楼,见城外火光映红了半边天,喧嚣杂乱不绝于耳,怀疑受了狼牙骑夜袭,点齐兵马,正要率军出城相救,城门外冲来一群左衙越骑,打着火把大声呼救:“城西大营生营啸,左衙越骑请求入城。”

    见城下几百枝火把,杨志高闻听是营啸,不敢出城一步,任凭城下怎样叫骂,吊桥高悬,城门紧闭,脑子还算清楚,命人飞报幽州节帅杨志诚。

    天边泛起了一抹鱼肚白,景物依稀从夜色中露出来,城外起了薄雾,大营浓浓的血腥味散不去,已燃烧过的营帐还有余火未灭,一名幸存下来的的经略军军士,坐在一堆残尸身上喘息,周围血稠如漆,刀枪弓箭四处散落。

    忽然,经略军军士瞪大双眼,惊恐万分,未完全消退的夜色中,白色的铭旌摇动,薄雾中鬼影憧憧,凄楚哀伤的哭声阵阵传来,隐约可以听见一个尖利的女声高声嘶喊,“掘我坟者,不得好死!”

    天色渐明,幽州西门,箭楼。

    经略军军使杨志高心里有事,躺在胡床上和衣小睡,后营指挥使风风火火推门进来,“禀军使,城外大营尸横遍野,令人目不忍赌,你去看看吧。”

    杨志高睡意全消,一骨碌站了起来,“节帅怎么说?”

    “昨夜逃出来的左衙牙军在南门附近受到狼牙骑的追击,军情危急,节帅让我们自行处置。”后营指挥使一脸焦虑。

    “出去看看。”杨志高边说边出了箭楼,极目向西望去。

    大营已是一处人间地狱,烟火并未完全散去,如炊烟一般袅娜,缺了脑袋趴在地上的,腹中插把横刀仰面朝天,几赶残破的旗帜在晨风中猎猎卷动,伏尸无数,刀枪或落或立,四处散落,幸存下来的军士散落在战场,弯腰低头,打扫战场,隐约还有几辆马车正在装运兵器甲胄,大营外围是几十骑敌军斥候呼啸往来。

    “那群哨探是谁派出去的?”杨志高问道。

    后营指挥使摇了摇头,“怕是狼牙骑的哨探,闻到腥味来捡便宜的。”

    昨夜丢了大半营人马,回头难免受责,经略军军使杨志高心头火起,“妈的,经略军的家当来得不容易,就任他们打扫战场,剥甲取兵?”

    后营指挥使劝阻道:“眼下正是多事之秋,某看还是闭门紧守,率军出城,万一与敌军遭遇,丢了城门怎么办。”

    杨志高面色凝重,“某亲率五百越骑出城,夺取兵器甲胄,如果遇敌,情势危急,你不可开门接应,某率越骑绕城别走,此是军令!”

    经略军越骑悍不畏死,来去如风,杨志高一拳击在案几上,狼牙骑是我们的对手吗?

    ……

    《藩镇》不是小白文,除了文笔老道,故事情节精彩外,还有人生智慧在里边,如这章的杨守信,不知道兄弟们品出来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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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4.骑射战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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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巳初时分,艳阳高照,晃得人几乎睁不开眼,距离西门二百步处。一名狼牙骑哨探听见“扎扎”的响声,扭头一瞧,明亮的阳光直刺双眼,手搭凉棚瞭望,唬得魂飞魄散,吊桥已悄悄放下,城门缓缓大开,一大群越骑如道狂风般卷出城来,忙不迭吹响报警的骨笛,急急打马如飞,往回逃蹿。

    果然,汇聚在一起断后的狼牙骑一边逃跑一边扭身回射,羽箭毫无准头,经略军越骑见猎心喜,奋鞭加,唿哨连连。

    跨下是青锥马,杜牧策马紧紧跟随着墨龙驹,阳光炽热强烈,迎面扑来的风都是灼热的,仿佛炼铁的炉膛吹出来的,一颗心忽起忽落,既紧张又倍感刺激。

    “前队奔逃,后队随我扰敌!”杜牧听见李贤齐一声暴喝,跟着偏转马头,策马向西南飞驰。

    掉在队尾,李贤齐手搭三枝风羽箭,突然转身回射,紧追不舍的经略军三骑不备,被射落马下,前排几骑受阻,人仰马翻,倒了一片。

    “不要受骚扰影响,分出一队追击!”杨志高打量了一下战场情势,高声下令。

    前方两里左右,杨志高的视线中,几辆马车慌不择路,一头朝红炉山逃去,刀枪盾甲散落一路。

    星铁弓的射程远普通骑弓,李贤齐胯下神骏的墨龙驹忽快忽慢,后边撵兔子般狂追的经略军越骑不时有人中箭堕马,为的越骑旅帅脸色铁青,命越骑散开,从两翼包抄。

    偏转马头,墨龙驹不知不觉间划着圆弧逃跑,李贤齐见经略军越骑右翼扑空,他们劲头一泄,缓了下来,李贤齐与十几骑狼牙骑中的射雕手掉转马头,高声笑骂:“哈哈!龟孙子,来追你爷爷呀,老是跟在马屁股后面吃灰土。”

    “经略军越骑,号称威震诸军,我看被杨志高**成了笨猪!”

    “这样也好,取了他们项上人头,日后狼牙骑占了幽州,兄弟们可得仗义,他家的老婆妹子女儿我们得去照顾,晚上去!”

    狼牙骑爆出一阵哄笑!

    本来就折损了十来骑,连狼牙骑一根毛都未揪下来,越骑旅帅气急败坏,咬牙了狠,“散开追击,两翼合围,老子就不信,收拾不了你们这十来骑!”

    “来了!你们先跑,我来断后!”李贤齐仗着马快弓强,出手如电,一边逃跑一边扭身返射,经略军越骑不知不觉间与狼牙骑换了位置。

    追击的越骑如三箭齐,眼看就要迫近将狼牙骑包围起来,李贤齐勒马扯缰,掉转马头,不逃了。

    越骑旅帅暗自得意,你们终于跑不动了吧,一抬头,炽热强烈的阳光如利箭般射入眼眶,眼前一黑。

    狼牙骑好狡猾,占据了天时,越骑旅帅心里慌乱,昏招接着递出,高声喝止。

    十几骑射雕手盘马弯弓,都是一弓三箭,“咻!”几十枝羽箭顺鬃平射而出。

    箭雨如疾风一样刮来,经略军越骑旅帅被李贤齐一箭射中颈子,身子被风羽箭的惯性一带,倒在马背上,双手乱舞,似乎想要出最后冲锋的命令,气管里的血不断如泉涌出,嘴里血沫子乱翻,挣扎几下,“咚!”地一声坠落马下。

    经略军越骑右翼侧面百来步的地儿,狼牙骑将迷彩油布一掀,陈镇率几十骑呼啸着冲杀过来,杜牧的血在阳光下变得滚烫,在奔驰的青骓马上张弓搭箭,虚瞄前方的天空,三指松处,弓渊颤动,箭已离弦。

    只是不知这枝箭射得中敌军吗?

    角度不对,弓也没拉圆,劲力不足,杜牧那枝羽箭落在乱成一团的越骑外围、

    经略军越骑被两轮箭雨一洗,六十来骑倒了一大半,纵马奔逃的马力不足,被养精蓄锐的狼牙骑围住迫降,耀眼的阳光下,死伤者到处都是,只有战马依依恋主,嘶鸣着不肯离去。

    “牧之兄,刚才射杀了几人?”李贤齐逆着阳光笑眯眯地问。

    “这个……这个,青骓马……不熟悉!”杜牧在马上脸红起来,支支吾吾。

    “杜牧听令,率一火军士收集尸体,用火油将其焚烧!”李贤齐肃容喝令。

    这可是趟苦差,杜牧硬着头皮接下,正要号施令。

    “经略军越骑伤重不治者,都由杜牧亲手了断,这是军令!”李贤齐声音带着一种威摄,杜牧要是不干这屠夫的活儿,也会成为被屠的猪羊。

    你不是为孙子作注吗?这一关过了,你的胆练出来了,才有资格论兵。

    这会儿狼牙骑除了放出去警戒的哨探,一边剥甲取兵,一边幸灾乐祸地瞧着杜牧。

    连三十多名经略军俘虏都是一脸冷漠,战场上屠杀伤重的袍泽在他们看来是天经地义的。

    虞侯张直方高声嚷道:“这有一个要死的,箭扎左胸!”

    这是一张年轻的脸,杜牧看他嘴唇上只有细细的茸毛,眼睛无力地睁着,留恋生命中最后的阳光,一支箭扎进左胸三寸,一拔箭,必死无疑。

    叹了口气,杜牧颤抖着握住箭杆,闭上眼还是下不了手。

    “给他把横刀,张直方,给他讲讲人体的致命部位,每讲一处让他戳上一刀!”李贤齐也不啰嗦,沉声喝令。

    早知道我一狠把箭拔出来,杜牧除了杀鸡见过血,那里……身子微微颤抖,可怜巴巴地望着李贤齐。

    “赵括纸上谈兵,害死赵军四十万人马,杜牧,你将来要害死多少大唐军士?”李贤齐在骄阳下厉声喝问,话语如刀砍来。

    你不是身出名门,自负文武高才吗?一生仕途坎坷,壮志难酬,沉沦酒色,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临死前还懊悔一生荒唐,**诗稿……

    我就是要逼你,男儿立志,要成就掀天揭地的功业,一定得从烈火中煅来!

    “杜牧,过不了这一关,你以后就不要论兵了,将《孙子注》焚烧了吧,让人笑都要笑死!”李贤齐骑在高大神骏的墨龙驹上,大声嘲弄。

    周围尽是嘲弄不屑的眼神,刺鼻的血腥味令人欲呕,小胖子张直方在一旁兴奋地尖叫:“心脏,就在箭扎那个部位,用力戮下去,一道血泉喷出……”

    这一刀扎不扎?杜牧握住横刀的手抖得如筛子一般。

    战场的另一处。

    装满甲胄兵器的马车被撵得无处可逃,几十名车夫军士或弃车骑马,或撒开脚丫子狂奔,逃往红炉山。

    经略军使杨志高率越骑截住了马车,瞧着慌不择路,跑得扑爬跟斗的狼牙骑,眼中射出凶兽般噬人的目光,“给我全部射杀,不留活口!”

    六十多骑如狼群般蹿出阵去,张弓提刀,在阳光下狂嚎着追杀上去。

    两条腿那跑得过四条腿,几十枝羽箭呼啸着飞来,如蝗虫般扑向没命奔逃的狼牙骑。

    ……

    杜牧那一刀扎得下去吗,狼牙骑的饵兵会被经略军越骑吞了吗?战场每一刻都有意外,你觉得精彩,投票收藏!

125.骑射战术(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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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这六辆装满了甲胄刀枪的马车,经略军使杨志高心中大快,命越骑赶着马车缓缓回城。

    经略军越骑距离红炉山脚的树林不过两百来步,为的旅帅谨慎,脑中闪过遇林莫入,穷寇莫追的念头,正要下令,听见身边的越骑一阵欢呼。

    山路崎岖起伏,十来个丢盔弃甲的狼牙骑背着包袱弃马步行,一个狼牙骑一不留神,摔倒在地,散落了一地的银子,在阳光下闪烁着诱人的光泽。

    那些狼牙骑手无寸铁,红炉山就是座高丘,今日遇见的就是一拨被追得心胆俱丧的哨探,要不然哪能顺利地截获马车?合该兄弟们财,旅帅心存侥幸,“兄弟们,冲上去,抢回哪些财货大家平分。”

    经略军越骑兴奋得脸上光,大声呼喝,个个奋勇争先。

    骗术往往都是最简单的,关键是你抵挡得了那种诱惑吗?

    道路愈加难行,越骑只得下马,留下几人看马,旅帅见留下的越骑脸色难看,大声喝道:“包袱取回来后才分,敢夹带藏私的,别怪老子翻脸无情!”

    不待令下,越骑“哗”地向前冲去,有的心想,老子抢到包裹,将值钱的东西往山林一塞,日后才寻回来,平分,想得美!

    草丛中那锭银子足有五两重,几名越骑两眼放光,饿狗抢屎一般扑了上去,眼前天空一暗,一片乌云盖了过来,淋下一片箭雨……

    驿道浓密的树荫下,李贤齐运功九转,收了功,取下水囊,轻轻地抿了一口。

    瞧见杜牧丧魂落魄的模样,李贤齐调笑道:“牧之兄,身临战场没有让你文思泉涌,诗兴大?”

    刚刚戮了几个重伤军士,最后瞧见模糊的血肉,滑出的内脏,实在忍不住,跑到一旁连胆水都吐了出来,杜牧被李贤齐唤了好几声,又给了他脸上一巴掌,才会过神来。

    这会儿也不吹嘘自己的弓马了,杜牧倒是坦诚,“这半日惊魂未定,心中大乱,哪里还有文思,李游骑,待会还有一战,我浑身已没了力气。”

    掏出一个干馕,递给杜牧,“喝点清水,吃点干粮,不然待会逃命都没有力气。”

    一名狼牙骑飞驰过来,也不下马,横臂击胸大声禀道:“千里镜探知,经略军越骑满载而归,从驿道回城。”

    扳鞍认蹬,李贤齐跃上马背,沉声下令:“陈镇、牧之,某率五十骑射雕手前去诱敌,你们在这儿以逸待劳!”

    五十骑跟在墨龙驹后面连翩向西缓驰而去,被飞扬的尘土呛了一下,杜牧嚼着干粮含混不清赞道:“白马饰金羁,连翩西北驰。借问谁家子,幽并游侠儿……”

    李贤齐右臂一挥,二十骑策马向北,出了驿道,跃过沟渠,从右侧田间向前进,左臂前指,二十骑策马向南,两翼展开,落后十来步,宛如鹤翼。

    十一骑如鹤嘴一般,猛地向前狂飙突进。

    驿道上,经略军哨探见前面只有十一骑挡道,为的斥候旅帅韩天犬自负骑射了得,胆肥气壮,大吼一声:“随某杀敌!”率三十多骑直直冲杀过来。

    李贤齐一愣,今儿遇见一个不怕死的,咧嘴笑道:“不要放走一个!”

    话未落,箭已离弦,那枝风羽箭霎时到了韩天犬面前,他身子一缩,“哐!”的一声,头盔上的簪缨已被射落,韩天犬左右的越骑却没有这么好运,传来两声惨呼,被劲力十足的风羽箭射落马下。

    听得胆寒,韩天犬伏着身子胡乱射了一箭,可惜那枝箭偏软无力,未到李贤齐马前就软软插在地上。

    李贤齐盘马弯弓,箭似连珠,一箭快似一箭,十几名被射落马下的越骑,有一大半折在他的箭下。

    牙一咬,咱骑射不如人,斗狠!韩天犬紧伏马背,双脚猛踢马腹,拔出横刀,率剩余的十来骑冲了过来,

    李贤齐疾呼:“走!”狼牙骑掉转马头,打马如飞,一边奔逃,一边朝后射箭。

    仗着骑术精绝,韩天犬策马左右趋避,闪躲了好几枝羽箭,身后却不时响起中箭的惨呼声,韩天犬的心在滴血,这可是自己一手带出来的兄弟。

    “兄弟们,不追了。”韩天犬勒住战马,环顾左右,只余四骑,垂暗叹,自个儿在经略军中,也算得上排名前三的骑将,所率的三十多骑几乎被敌骑全歼,却未伤到对方一人一骑,心灰意冷之际,身边的越骑惊叫:“韩旅帅,我们被围了!”

    杨志高是新上任的经略军使,为人骄横残暴,自己犯不着为他卖命。也不能连累这四名兄弟,

    “下马,乞降!”韩天犬在战场甚是果断,将刀弓往地下一扔,骗腿下马,半跪在马前。

    干完这趟追逃的骑射活儿,天气太热,李贤齐如同从水里捞起来一般,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催马上前,仔细打量着韩天犬,见他长得黑瘦轻捷,手臂过膝,一双眼睛滴溜溜乱转,极为灵活。

    “经略军越骑旅帅韩天犬诚心归降,败军之将敢问校尉姓名——”韩天犬拱手道。

    “大胆,我家李振威乃狼牙骑指挥使,连左衙几千兵马都被他消灭了,何况你这区区三十多骑。”狼牙骑队正谢飞鹰在旁喝道。

    骄阳如火,李贤齐骑着毛色如黑缎子一般的墨龙驹,沐浴在明亮的阳光下,“某见你身手不错,愿意真心归降狼牙骑,给你一个机会,回去向经略军使杨志高禀报,一千狼牙骑已将你们包围,一旦接战,你就率本旅越骑向南逃跑,扰乱军心,等到战事一定,才来归降狼牙骑。”

    李贤齐的话虚虚实实,令人无法捉摸。韩天犬正在思索,李贤齐命令狼牙骑:“将战马刀弓给他!”

    接过刀弓,瞧见几具手弩正对着自己,韩天犬还是壮起胆子问了一句:“某这四位兄弟呢?”

    李贤齐在马背上狡黠一笑,“自然是留作人质,你也可据实回禀,经略军三十多骑败于狼牙骑十骑之手,全军覆没,仅剩你一骑逃回!”

    主角临阵勇谋兼备,兄弟你觉得越骑旅帅韩天犬回去怎么禀报?感觉不错,鲜花票收藏票砸来!

126.骑射战术(下)

    悬念迭起,高氵朝纷至沓来,幽州能攻取吗,杨志诚的结局如何?兄弟,你还不投票收藏么?

    韩天犬策马绝尘而去,李贤齐率五十骑缓驰轻辔跟在后面,狼牙骑队正谢飞鹰问道:“某弄不明白,李振威为何放了韩天犬,又将实情相告?”

    经略军使杨志高见只有单骑丧家之犬般逃回来,还未开口,韩天犬惶恐禀道:“哨骑遇伏,只有某一人逃回,有大量敌骑埋伏在前面。”

    杨志高疑惑,“大量敌骑?出城也有半天,四野一望无垠,为何无人回报?”

    头低下来,愈加惶恐的样子,韩天犬急急辩解,“杨定远,我们先前派出去的越骑哨探一直未回,你不觉得奇怪吗?属下担心他们已全军覆没。”

    杨志高蓦地紧张起来,喃喃道:“怎办是好,怎办是好?”

    “弃了马车上的兵器甲胄,逃回城中。”话音未落,李贤齐率十骑狼牙已出现在视线中。

    三十多枝羽箭平射过来,劲力强劲,经略军越骑应变不及,十几名越骑猝不及防,被射落马下,韩天犬机灵,见乱子一起,催马过去,与自己的部下呆在一起,悄悄吩咐身边的兄弟,“待会随我先逃!”

    区区十骑竟敢挡道,不待杨志高令下,前队百来名越骑吆喝着冲杀过去,李贤齐率狼牙骑一沾即走,边逃边射。

    追击的越骑正在得意,两侧突然射来一片飞蝗般的羽箭,扑在越骑狂飙突进的队形上,立时倒了一大片。

    经略军越骑胆颤心惊,减缓了马,有的见机不妙,掉转马头向回逃窜,李贤齐见状率狼牙骑又掩杀回来。

    杨志高纵马上前拦住一名逃回来的越骑,焦急问道:“前方战况如何?”

    “驿道两侧……埋伏有大量敌骑,我们……冲过去的越骑……折损大半。”那名越骑惊魂未定,喘着气道。

    正在此时,后队大乱,百骑狼牙由乙团左校张敢率领,分成两队,一队掠阵,一队冲杀,如海潮般轮番冲杀,每次潮头卷来,都吞噬掉十几名越骑。

    经略军越骑在驿道上拖成了长蛇阵,中间六辆马(一路看小说网,.)车填塞了道路,顾头顾不了腚,李贤齐所部狼牙骑两翼齐飞,在驿道外的农田里往来飞驰奔射。

    李贤齐率十骑射雕手冲到阵前七八十步的地儿,刚好在骑弓射程范围外停了下来,肆意笑骂,唿哨连连,嚣张狂放的样儿让越骑恨得牙痒。

    放出去几队越骑都没了消息,凶多吉少,越骑莫不是被大群狼牙骑包了饺?经略军使杨志高脸孔刷地变白,惶恐向左右问计,斥候旅帅韩天犬禀道:“现在只有弃了马车,从农田里冲出重围。”

    一名越骑校尉把嘴一撇,“驿道前面并无多少狼牙骑,此地距幽州也不过几里路程,他不怕腹背受敌?经略军越骑逃到城下,绕城别走,城墙上的弓弩可为我们断后。”

    牙一咬,杨志高抽出横刀狂嚎:“经略军越骑,有进无退,冲杀过去!”

    一枝响箭呜呜地飞向前方。

    剩下两百多经略军越骑从驿道,从两侧的农田,如决堤的洪水般卷了过去。

    李贤齐率一群射雕手又干起了边逃边射的技术活,诱使经略军越骑放箭,消耗他们的士气体力。

    韩天犬率六十多名越骑在驿道南侧缓驰,强烈的阳光刺入眼睛,远远瞧见对面狼牙骑黑压压的一片冲了过来,他的心中一片悲凉,经略军越骑已注定了失败的命运,赶紧率兄弟们逃吧。

    偏转马头,韩天犬率手下的越骑划了个圆弧,脱离了大队,向南逃去,冲杀过来的狼牙骑并未追截,任其逃逸。

    经略军越骑瞧见韩旅逃跑,大声嚷嚷,越骑队形开始乱了起来。

    驿道上,迷彩油布猛地被掀开。

    狼牙骑校尉陈镇怒吼道:“一轮羽箭覆盖,刀棒长枪上手,冲上去斗狠!”

    “咻!”“咻!”满世界都是弓渊颤动的声音,羽箭撕裂空气的嘶嘶声,迅急得让人呼吸停滞。

    天空一暗,似有一片乌云飘过来遮住太阳,耳朵里都是羽箭撕裂空气的声音,太阳突然从乌云里钻了出来,明亮炽热,光芒万丈,杨志高的眼睛下意识一闭,耳朵里立刻塞满越骑的惨叫声,战马的哀鸣声。

    射完箭后,杜牧迅即拔出横刀,双脚猛磕,迎面扑来的风带着阳光的灼热气息,浓郁的血腥味,他的心还是有些慌乱,按照陈镇传授的法子,将弧形横刀置于马侧,身子紧伏,双手紧握刀柄,只需勇气,只需埋头策马对冲过去。

    与对面的战马转眼相交,杜牧轻拨马头,两马瞬间交错,刀锋过处,那名经略军越骑小腹被豁开一道大口子,泵出一片高高的血线。

    刺眼的阳光帮了杜牧的大忙。

    战马并未减,杜牧一冲而过,不再回头,如虎似狼地对着下一个越骑冲去。

    杨志高在三十几骑亲卫的保护下,透阵杀出,炽烈的阳光下,幽州暗青色的城墙映入眼帘,杨志高正为虎口余生而暗自庆幸,忽地听见一声暴喝:“起!”

    马失前蹄,杨志高摔倒在地,晕头转向,眼前是无数的小星星,还未爬起,几名狼牙骑扑了上来,将他扭住。

    韩天犬大吼一声:“停!”缰绳收紧,战马减缓了度,后面的越骑跟着缓了下来,韩天犬调转马头,朗声喝道:“兄弟们瞧见了狼牙骑的厉害,杨定远恐怕是凶多吉少,我们逃回幽州,丢了主帅,能有好果子吃吗?不如投奔狼牙骑,博个前程出来!”

    “我们愿追随韩旅帅,投奔狼牙骑!”不说平日里的兄弟情义,今儿韩天犬将他们从死地中带出来,越骑大多心服。

    “某有家小在幽州,不能追随韩旅帅,对不住了!”一名年长的越骑抱拳道。

    “兄弟们去留自便,就是走了,仍有一份情义在!”韩天犬扫视着这帮与他风里雨里闯出来的兄弟,心中不舍。

    与回幽州的十几骑道别后,韩天犬等策马回转驿道,寻找狼牙骑投奔去了。

    绕城别走的的左衙越骑频频受到周綝率领的狼牙骑袭扰,裹挟出来的经略军前营军士丢了个精光,陈贡言率领的左衙越骑仗着马快,在城墙上的弓弩掩护下,逃到幽州南门附近。

    左衙兵马使卢纶在南门箭楼见状心酸,拱手道:“左衙兵马在城外如丧家之犬,日头正毒,无水无食,既然杨节帅、王定远疑心左衙兵马,卢纶愿出城与左衙兄弟同生共死。”

    幽州节帅杨志诚冷哼一声,“卢宁远,昨夜城西大营莫名其妙生营啸,一营兵马就这么丢了,眼下人心浮动,这个你也要谅解。”

    脸上毫无惧色,卢纶**地顶过去,“杨节帅要么将我绑了,要么将我放出城去!”

    “你——信不信老子一刀将你杀了。”杨志诚气得脸青面黑,暴突的双睛圆睁,状似地狱恶鬼。

    牙军都知兵马使王文颖劝道:“节帅何苦生气,杀了卢纶倒也容易,以后谁还会来投效节帅?”

    右衙兵马使张绛急于表白自己的忠心和能力,上前请战:“某愿率军出城,与卢宁远并肩杀敌。”

    杨志诚面目狰狞,“敌军出战都是偷偷摸摸,用的是宵小手段,不敢以堂堂之阵对敌,张宁远,你率本部三千人马出城,挫挫他们的锐气,卢宁远,本帅也要看看你的忠心。”

    两人拱手遵令而去,眼瞅着快步下箭楼的卢纶,王文颖吊稍粗眉紧锁,心中生疑,将张绛唤住,与他耳语几句,暗授机宜。

    日当正午,万里无云,太阳肆无忌惮地把它的光和热倾泄在大地,草木无力地耷头缩脑,一动不动,默默承受着烈日的暴虐淫威。

    张绛率前衙兵马出城,将一批扎营的物资和粮草交给卢纶,“卢宁远,王定远吩咐,左衙就在前边扎营,巡逻侦缉的事就交给你们了。”

    杨志诚、王文颖疑心甚重,左衙越骑无法进入幽州城,还被他们当作替死鬼,卢纶也未多言,接过粮草军需,寻了个树木掩映的村庄,五百多骑扎下营来,暗中派人通知狼牙骑振威校尉李贤齐。

    暮色中,在一堆堆尸体焚烧呛鼻的烟气中,李贤齐率狼牙骑前后开道,往来驱驰,韩天犬率归附的越骑,押着四百多名经略军战俘,赶着装着了甲胄兵器的马车,兵器甲胄在马车上堆得如山丘一般。

    夕阳将最后的余晖洒在一望无边的华北平原,辽阔壮美,如诗如画,傍晚的风带着股凉意,李贤齐与杜牧缓驰轻辔,畅谈今日作战之得失,“牧之兄,狼牙骑战法悟自无定河故道的狼群,野狼力不及虎豹,捕猎更重灵活机动的战术,面对比它强大的敌人,先是耐心的采取骚扰迷惑的战术,待敌人疲惫,失去警惕之后,猛然起一击。”

    触类旁通,杜牧若有所思,“卫公兵**述的骑战之法,在于迂回机动,出其不意,攻敌之薄弱,让人防不胜防,胡虏有弓马之利,来去如风,深得骑战之精髓,大唐边镇因此防不胜防。”

    杜牧忽地转过头来,戏言道:“李振威有星铁弓,墨龙驹,骑射自然无人能敌,要是狼牙骑人人配备这样的快马硬弓,塞外胡虏岂是狼牙骑的敌手!”

    天边的云霞似一大片灼灼盛开的桃花,瑰丽壮美,李贤齐扬鞭前指,豪气横溢,“历朝防边,以固守万里长城为国策,处处设防处处漏,大唐失去了安西四镇,失去了河套平原,失去了辽东牧马之地,胡虏却在一次一次抢掠中展壮大,李贤齐平生之志,乃是出塞击胡,卫我大唐疆域,夺取辽东,为汉人保留一块牧马之地!牧之大才,当在边塞磨砺锻打,将来出将入相,名留青史,岂能四处游幕,在诗酒美人中虚度光阴!”

    暮色中的平原骤起大风,血色狼头战旗猎猎,出裂帛之声,衣袖翻飞,杜牧一时心潮澎湃,难以自抑。

    ……

    别具一格的招揽人才方式,还带培训的,《藩镇》的魅力不止如此,故事情节的展往往出人意料,兄弟你能猜得出吗?

    燕歌很认真地写书,提前一个月的存稿,上传还要从读者的角度去修改它,质量自然不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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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7.苦肉计(上)

    《藩镇》的精彩你意想不到,这章上传花了两个小时删改,重新架构,为燕歌认真的劲儿,鲜花收藏订阅砸来。

    田野村庄从夜色中浮了出来,淡青的天空一片云彩也没有,太阳还未出来,空气中已有了燥热的气息。

    一名哨探飞马驰入城南大营,直达中军大帐前,军情不急谁敢在营中跑马?在前衙军校专注的视线中,那名哨探滚鞍下马,三步并作两步闯进中军大帐。

    中军大帐肃然威严,两旁虎贲甲士纷列,主帅张绛危坐上。

    哨探拱手禀道:“张宁远,左衙驻扎的董家庄受到攻击,烟火漫天,杀声阵阵传来!”

    领军出战可是自己挑的头,张绛出帐登上望楼,向南瞭望,董家庄方向果然是烟火漫天,心中踌躇,不出战,见死不救恐怕在节帅杨志诚面前说不过去,不过此战要慎重,装个样子总得装,“传令,留下后营一千步卒作为驻队守营,前营一千步卒列阵缓缓前进,一千越骑护住两翼,放出哨探四面搜敌。”

    半个时辰后,前衙兵马缓缓行军过来,紧密的方阵长枪林立,越骑缓驰在侧,甲叶刀枪在骄阳下闪闪光,如同一片移动的刀枪森林,哨探四出,如那林中的飞鸟。

    爬上一棵大树,李贤齐手拿千里镜瞭望,暗叹张绛用兵持重,前衙兵马列阵缓缓行进,两翼越骑缓驰,哨骑在四周往来不绝,似只乌龟般慢慢爬行,这那里是救援,不过是敷衍一番,一旦遭遇强敌,恐怕立刻会退回靠城下寨的大营。

    昨日李贤齐率狼牙骑大胜,押解战俘与战利品回城,周綝闻讯,立刻下令哨骑四出,一队为一组,将幽州牙军的哨骑驱杀回去,直接将战场屏蔽,狼牙骑才有一番调动布置,五百骑狼牙夜里就埋伏在离道路较远的这片树林里。

    将千里镜交给虞候张直方,李贤齐滑下树来,与陈镇、杜牧在树林里进行军议。

    晨间的树林空气清新,草叶儿还挂着露珠,狼牙骑校尉陈镇临战谨慎:“看前衙牙军乌龟爬行般的度,巳正时分,张绛怎么也赶不到董家庄,不用狼牙骑出手,正午的日头最毒,大家不用开战,中暑就倒了一大片。”

    “周綝所部狼牙骑进攻董家庄,最迟不过巳正时分,就得向潞县撤离,免得被包了饺子,我部藏也藏不住,索性就去游击骚扰前衙哨探,咬一口就走,早点回城避暑。”李贤齐沉吟半响,果断作了决策。

    狼牙骑的战术机动灵活,又是新胜之师,战意正浓,前衙张绛敢率牙军出幽州,怎么也要斗上一斗。

    在军议中一直不语,杜牧有些胆寒,暗暗后悔踩进这趟浑水,河朔三镇牙军将校一个个如虎似狼,少年振威校尉李贤齐还要行那苦肉计,他在虎狼中长大,不过志学之年,百多条性命被他拿来用计,说杀就杀,不皱一下眉头。

    阡陌纵横的田野上,鼓荡着燥热的风。

    缓缓行进的前衙兵马左翼忽然骚动起来,撒出去的百十来号哨骑,只有三十多骑逃回来,前衙战阵东边百步远的地方,几十骑狼牙往来缓驰,耀武扬威,还有十几名狼牙骑跳下马来,整齐地站在田埂上,掏出胯下那活儿,十几道尿泉在唿哨声中泵得老高,男人腥臊的尿味被田间地头燥热的风吹过来,场景蔚为壮观。

    强弓硬弩俱在前边,侧翼只有越骑,变阵不及,张绛脸色铁青,大声喝令,“越骑校尉冷锋寒,率左翼五百越骑,以狮子搏兔之势,将这几十骑狼牙收拾掉。”

    越骑校尉冷锋寒得令,五百前衙越骑如同一只饿鹰,张开两翼扑了上去。

    嘴里叼着根草,李贤齐瞧见越骑过来,“呸!”地一口啐出,大声道:“谢飞鹰,韩天犬,带好射雕手,开始干活了!”

    “哟嗬!”几十骑狼牙兴奋地叫了起来。

    这几十名骚扰诱敌的射雕手俱是从狼牙骑挑出来的,弓马不俗的神射手,胯下的战马也是百中选一,本来就艺高人胆大,何况跟着深谙骑战的少年振威校尉李贤齐。

    前衙越骑校尉冷锋寒眯缝着眼躲避着阳光,手搭凉棚瞧着自己的猎物,大声喝令:“鸣号,全军突击!”

    狼牙骑双脚猛叩,加向东边奔逃,李贤齐不时扭身返射,张弓几轮,十来枝风羽箭如暴风骤雨般地将越骑右翼搅得大乱,如同饿鹰折了一翅,李贤齐口中打了个响亮的唿哨,狼牙骑全体轻拨马头,划着弧线转向东南。

    冷锋寒率前衙越骑转过弯来,已前冲了好长一段路程,刚才追击又折损三十来骑,前面的狼牙骑一骑未伤,冷锋寒好胜心被激,继续展开两翼,狂性大起,紧追不舍。

    猎物就在眼前,眼看再次迫近狼牙骑,冷锋寒的心怦怦乱跳,高声下令“两翼合拢!”

    在迷彩油布下藏了好久,身上捂出的全是汗,狼牙骑乙团左校张敢率百骑狼牙人衔枚马裹蹄,从前衙越骑队尾袭杀过来,一片羽箭劲飞过去,前衙越骑的后边一片大乱。

    市井厮杀斗狠,只要将对方最凶悍的头目追着砍杀,敌人的士气必将瓦解,纷纷逃窜。冷锋寒叱喝连连,“别管后面,继续向前追击!”

    前面是少年振威校尉李贤齐,一身弓马无人能敌,冷锋寒越追心里越打哆嗦,手臂高举示意,前衙越骑的马降了下来。

    “冷校尉,像这样不惜马力追击,可是越骑大忌——”冷锋寒身边的队正不经意间扫了一眼东边,惊恐地大叫起来,“侧翼也有大群狼牙骑!快掉头向西,逃回军阵!”

    四野都是一望无垠的平原,只有燥热的风在田野游荡,狼牙骑难道是从天而降?

    ……

    《藩镇》是燕歌的第一本书,燕歌四处讨教,潜心钻研,进步神,随着笔力的增长,上架后的章节将越来越精彩,值得兄弟们订阅,守城战,丛林战,冰原战,海战……出塞击胡,骑猎天下,集天下美色为妻,到长安广蓄歌姬……怎么去收拾小日本……唉,精彩一言难尽,情节展兄弟们是猜不到的。

    本章悬疑,周綝率狼牙骑攻击董家庄,真的死了一百多狼牙骑作苦肉计,意图骗开幽州城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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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8.苦肉计(下)

    假期结束,兄弟们心情愉快地开始!

    2o1o年有《藩镇》陪伴你,那是件很愉快的事!

    一面翻卷的血色苍狼战旗映入左衙越骑眼帘,血色的大旗上青灰色狼头仰天长嗥,威风凛凛。

    三百多骑狼牙如同一枝巨大的铁矛,拦腰横扫过来,。

    “向西,逃回军阵!”冷锋寒的声音被吓得变了调,急忙偏转马头,双脚猛踢了一下马腹,马鞭不停急抽,如丧家之犬般向西急逃。

    前衙都兵马使张绛一直关心冷锋寒所率的越骑战况如何,当哨探回报,“冷校尉遇伏,越骑折损大半,现在逃回军阵。“

    遇伏,平原怎么设伏?越骑可是他好不容易攒下的家当,张绛心头着急,顷刻间乱了方寸,大声喝令:“击鼓,全军跑步前进,救援冷校尉。”

    望着四散的溃逃之敌,李贤齐转身喝令狼牙骑:“聚拢战马,快打扫战场,撤回城喝庆功酒去。”

    狼牙骑一张张被战火熏过,被烈日暴晒的大花脸洋溢着骄傲,闻令轰然叫好。

    狼牙骑自成军以来,一连串的胜利使红巾儿、塞北狼盗、雄武军、左衙越骑紧紧凝聚在一起,有了强军的雏形。

    狼狈逃回本阵,冷锋寒清点人马,仅剩两百多骑,折了一大半,瞧着张绛刀眉下森寒的目光似要噬人。

    将冷锋寒拖出去斩了,张绛心头又有几分犹豫,自己手下本就缺将,何况他手下还有一群血刀帮弟子,军中党羽也多。

    左衙哨探快马来报:“左衙在董家庄负隅抵抗,击退了狼牙骑五六次进攻,两军厮杀正酣,狼牙骑侦知大军前来,丢下七十多具尸,逃回潞县。”

    “果真?”张绛急忙问道,有这七十多颗级,有了借口赶紧退回幽州,这仗也不好打,前衙的这点本钱经不住折腾。

    “属下绝无半句虚言,左衙本是惊弓之鸟,进了董家庄,将百姓尽数驱赶出去,在村中小心翼翼布防,狼牙骑拂晓来偷营被他们现,两军激战,互有死伤。”左衙哨骑小心禀道。

    折了两百多越骑,难道就此龟缩回幽州?张绛抬头望了望日头,心中有了主意,匆忙下令,“加快行军度,向董家庄进!”

    “冷锋寒,你率五百越骑出战,损失大半,论罪当斩!”张绛面沉似水,掉转马头对冷锋寒喝道。

    “张宁远饶命,锋寒愿为张宁远的犬马,任你驱驰!”冷锋寒扑通跪了下去,跪行几步,抱住张绛的腿大声求饶。

    “你可愿戴罪立功?”张绛很满意冷锋寒这ap,副死心塌地的奴才相。

    “附耳过来。”张绛眼中闪烁着狡黠的目光。

    冷锋寒凑了过来,张绛悄声下令:“你去将战死越骑的尸收来烧了,偷偷将级割下,用石灰腌了,与董家庄左衙斩获的级混在一起,先送回大营,待它变臭些,才送进幽州,报与杨节帅,左衙在董家庄顽强阻敌,前衙急急来救,大胜一场,斩三百余级,溃逃之敌上千,缴获了刀弓甲胄若干。”

    末了张绛面罩寒霜,冷冷道:“要是办不好这事,你就是负罪在身,畏罪潜逃。”

    七月的阳光炽热强烈,冷锋寒身子微微抖,仿佛气温骤降,一股冰冻的寒流钻入衣襟里。

    张绛率军赶到董家庄,看见了一个修罗炼狱般的战场。

    村口烟火残垣,横七竖八中箭倒伏的尸映入张绛的眼帘,大片粘稠的血污,两具扭在一起的尸,横刀彼此来了个对穿,一个左衙越骑脑袋被砸得血肉模糊,手上是一把折断的横刀,断壁上,道路上,是零零星星如秋日荻花绽放的羽箭。

    战况空前惨烈,左衙拼死与狼牙骑血战,杨志诚,王文颖还对卢纶疑神疑鬼。

    卢纶的脑海中却是两个时辰前的场景。

    绿树环绕的董家庄。

    一处三进院宅,几名战俘被捆在院子里的老槐树上,这都是相互揭甑别出来的战俘,在幽州逐帅之乱中没少干坏事。

    十来名年青的狼牙骑张弓搭箭,卢纶手一挥,沉声下令“放!”

    “咻!”一排羽箭疾飞过去,将口中塞着破布的战俘穿颈贯脑,当场射杀。

    拿着羽箭上前,陈贡言细细查看后摇头:“捆绑的痕迹太过明显,让他们手臂带些血。”

    陈贡言用力向战俘胳膊上插了枝羽箭,又抽了出来,“你们个个都是李振威,不是穿颈就是贯脑?尸身上多插两枝羽箭。村口战事最烈,将战俘拖到村口用横刀劈杀,布置得逼真一点。”

    几名队正拱手唱诺,带着十来个红巾儿拖着战俘去村口布置厮杀现场。

    卢纶叹了一声,幽幽道:“陈右校,人都死了,何苦去糟践尸身!气温这么高,尸体下午就变臭了。”

    目送着战俘的尸被拖走,陈贡言淡淡道:“李振威说过,成功在于细节,我们几次三番都未混进幽州,万一被前衙张绛看出端倪,会害了兄弟们的性命。”

    太阳像个刚刚点燃的火球,院子里的狗张着舌头呼呼喘气,早晨的空气就燥热,卢纶却觉得遍体生寒,这五百多骑里面,除了这帮杀人如儿戏的年青狼牙骑,还有不少心更狠手更辣的血刺。

    手下禀报宁远将军张绛到来,卢纶才醒过神来,到村口相迎。

    肩上裹着伤,卢纶满脸烟尘难掩疲惫,亲自到村口相迎,对张绛率军来救感激得涕眼泪俱下,“张宁远……如此义气,兄弟感动得不知说什么好,以后有用得着卢纶的地方,尽管吱声。”

    刀眉舒展,张绛拱手为礼:“那里,那里,我们兄弟联手抗敌,还需相互帮衬,就像刚才大胜一场,斩敌级三百余颗,已上报杨节帅了。”

    三百余颗级?卢纶心里疑惑,董家庄不过百来颗头颅,他也不道破这夸功冒赏的事,重重地叹了口气,心灰意冷道:“实不相瞒,杨节帅王定远猜忌左衙,连左衙几百军士都不放进幽州,今日一战,也尽了人事,卢纶准备率军回到涿州,下午就要动身。”

    哥俩想到一块去了,张绛急忙道:“天气炎热,狼牙骑战力也不弱,既然无可胜之机,还不如依高大的城池防守,某也要回幽州,不如两家一道撤回幽州,左衙进城的事某代你向节帅恳请。”

    皱着眉头良久未语,让张绛等得有些不耐烦,卢纶才一脸慎重,缓缓道:“狼牙骑战法灵活,迂回机动,善于奔袭,能让我们从容撤退吗?”

    ……

    有作者看了《藩镇》前面的部分,就说它是本神书,燕歌苦读兵书多年,对古代战争的认识远起点长枪党。

    不管是作者,还是书友,看了《藩镇》后续章节的战争描写,眼界会变高,以后看别的书,那些简单的长枪阵,儿戏般的战争描写读着就会味同嚼蜡,燕歌影响了兄弟们的阅读兴趣,为此道歉!

    订阅《藩镇》,绝对物所值!燕歌也需要兄弟们的鼓励,走出一条大神之路。

129.击鼓赋词(上)

    网文多是前面精彩,上了架后的故事情节简单,主角的成功也是一帆风顺,藩镇刚好相反,为求历史的真实感,有点慢热,前面交待故事背景,留下许多悬念,现在燕歌的笔力也是大涨,所以越到后面越精彩。

    今晚12点加更一章,冲榜,望兄弟们鲜花收藏鼎力支持!

    潞县是夯筑的方形土城,周围七里,城高二丈。县城外围五里处,还有一段自东北转向西南,傍河而行的夯筑土长城,城高三丈,箭楼、雉堞、女墙齐全。

    两晋南北朝时期,高洋代魏称帝建立北齐,设都城在邺郡,南与萧梁对峙,西同西魏抗衡,东有渤海屏障,北惧柔然侵犯,故于天保八年(公元557年)自昌平长城向东南修筑一条土长城,途径潞县、雍奴,直至海河。

    土长城前有温余水和潞水环绕,河水长城互相依凭,水陆相依,防御力更胜一筹,隋文帝杨坚统一中国后,土长城失去存在意义,上下游多处被平除,只余环绕潞县这一段,百姓用来躲避水灾,方才保留下来。

    右衙越骑、狼牙骑,清夷军,雄武军,各一营组成联军,共约六千五百兵马,齐聚潞县,以牙军副都知兵马使,定远将军史元忠为,共讨幽州留后杨志诚。

    少年振威校尉李贤齐率狼牙骑大破幽州左衙两千兵马,全歼经略军五百越骑,活捉经略军使杨志高,小胜张绛的前衙兵马,连战连捷,联军声势大振,李贤齐之名,自此军中遍晓。

    红日西下,平原上时有大风刮过,带来阵阵凉爽。潞县通往幽州的驿道上,土长城有一道关口,名唤潞水关,关上的箭楼此刻济济一堂,正坐着联军几位大将,三位授节的朝廷专使,魏宝义,焦奉鸾,杜牧也被请来观战。

    清夷军前营指挥使狄山民率先站出来,拱手禀道:“几位专使大人,杨志诚不是个东西,能力威信不足服众,今春趁武威郡王接待朝廷使节,猝起难,逐走武威郡王,以郡王家小要挟,得到幽州留后之位,愈加的贪横淫暴,现在又胁迫幽州众将,去掘武威郡王的祖坟,如此行事,人神共愤,他做上幽州节度使,难保不会得陇望蜀,自称燕王,祸害一方,早晚是朝廷的心腹之患。”

    这几句话说得大伙儿心里畅快,伪燕皇帝安禄山就是从这开始的。

    “狄致果之言代表了妫州清夷军的态度。”清夷军兵马使姚政手捧如银似雪的邢州白瓷茶杯,力挺狄山民。

    “这个,这个……天气也是太热了,诸位还是喝茶……喝茶,沸水泡茶消暑解渴……”官告使魏宝义神情尴尬,支支吾吾半响也不表明态度,想借着谈茶道,将话题转开。

    杨志诚是牛党在朝廷力保的幽州节度使,将他拉下马来,不啻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经历了战阵厮杀,几回生死,杜牧从战场下来气质大变,越的沉稳干练,“杨留后不管好歹,他也是朝廷任命的,你等不服,自可上疏圣人,由他裁决。”

    容色肃然,史元忠叹道:“我等起兵非为私利,是想规劝杨留后,不要听信小人谗言,掘人祖坟,幽州安定,我们才能谋取出塞击胡,遏制胡虏的南侵!”

    李贤齐冷眼观察三位朝廷专使,魏宝义敷衍搪塞,想是别有隐情,焦奉鸾微闭双眼,漠不关心,杜牧有心帮衬,奈何人微言轻。

    檀州刺史,雄武军使张仲武忧心忡忡:“战火一起,殃及百姓,这场战事应尽快结束,我等上疏,告知朝廷幽州形势,圣人但有裁决,我等无不遵从。”

    点点头,杜牧斜睨了魏宝义一眼,“我等授节的朝廷专使,因为你们这场纷争,滞留此地,是去是返,也需圣人下旨,魏侍郎,你意下如何?”

    魏宝义也知道这是史元忠、李贤齐的地盘,李贤齐连胜几场,押进城的战俘,缴获的兵器甲胄,堆得像小山似的,客客气气请他们观看过,要是不表态,恐怕前路凶险,自个儿有血光之灾。

    正要开口,案几上的邢州白瓷茶杯抖动起来,密如骤雨的马蹄声由远接近,魏宝义、焦奉鸾脸色一变,隐隐猜到什么。

    狼牙骑虞侯狄虎头大步跨了进来,横臂击胸,厚亮的嗓门大声禀报,“史定远,各位将军,幽州前衙张绛,左衙卢纶率一千五百越骑,正在关前挑战!”

    联军将帅一下子全涌出望楼,到城头瞭敌,望楼内杜牧拱手道:“魏侍郎,焦中使,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史元忠将我们请到此处,还不是要看联军破敌,阵前扬威的实力吗?暂且先去瞧瞧,免得触怒了这些大小军头。”

    魏宝义看着簌簌抖的焦奉鸾,强自镇定道:“走吧,焦中使,这儿可比不得京城。”搀扶着焦奉鸾到了城头。

    向城下望过去,焦奉鸾只见飞扬的尘土中红旗翻卷,刀枪在夕阳下闪闪亮,号角长鸣,越骑往来驰骋不绝,漫天的尘土看不清有多少兵马,只觉得漫山遍野都是。

    气一紧,焦奉鸾浑身软,斜靠在魏宝义肩上,魏宝义文弱,吃不住力,胆为了维护朝廷专使的脸面,咬牙顶住,一张老脸涨得通红。

    幸得狼牙骑虞侯张直方机灵,搬来靠背椅茶几,请魏宝义、焦奉鸾坐下,才没让朝廷专使出丑。

    城头众将拿着千里镜瞭望了一阵子,清夷军前营指挥使狄山民哈哈笑道:“不到两千越骑,闹出好大声势,史定远,某愿率清夷军越骑出战。”

    众将围成一圈儿,就在城头军议。

    面色凝重,史元忠瞬间作了决断,“此战许胜不许败,狼牙骑居左,清夷军居右,某率右衙坐镇中路,以狮子搏兔之势,一齐杀往幽州,嗯,雄武军守城,护住后路。”

    众将高声应诺,转身下城备战,李贤齐突地扭头过来,露出一脸爽朗的笑容,大声道:“牧之兄,某有新词一,待会你听听!”

    ……

    李贤齐临阵还要赋词,他是不是太狂了?

    兄弟们,一块回忆藩镇留下的悬念,将在上架后解决。

    悬念一,主角李贤齐的身世,他的近枝宗室身份能得到朝廷的承认吗?线索为太玄真气,跟本书出现过的一诗有关。

    悬念二,艳如桃李,心狠手辣的段灵狐为什么暗恋主角,却一直不说出自己是女儿身,她与李贤齐还有戏吗?

    悬念三,海盗头子费横将来如何处置?

    悬念四,狼牙骑跟燕州铁骑结下梁子,会演一场为了权力,骨肉亲情弃之不顾的悲剧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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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0.击鼓赋词(下)

    星期一,又到打榜的时间,加更一章,兄弟们鲜花收藏订阅支持藩镇!

    夕阳城头,大风一起,建于北齐的土长城经过两三百年岁月的侵蚀,墙上爬满了荆棘,古意沧桑。

    “咚——咚!”沉闷的鼓声一槌一槌缓缓擂响,敲得人胸膛的热血加流动,呼吸变得沉重。

    一杆半卷的血色苍狼战旗从关门飞驰而出,旗手到了阵前,临风一展,青灰色的苍狼顺风跃出,仰天长嗥。

    如怒龙般卷出关门,狼牙骑采用的轮弄战术,一轮黑压压飞蝗般的箭矢飞出,逼得关前扬威的幽州牙军哨探纷纷后退,然后再向两翼展开。

    哨探退回来扰乱了本阵,卢纶好不容易控住马,气得咬牙,“趁狼牙骑立足未稳,我们冲它一冲。”

    起了保全实力的心思,张绛摇头,打定主意,虚张声势即可,“狼牙骑在城头弓弩的保护下,冲过去会折损不少牙军,我俩在幽州本就势单力薄,拼不起,先原地不动,再缓缓后退,掩护步卒撤军。”

    沉重的鼓声嘭嘭,仿佛槌击在人心坎上,一千狼牙骑列阵完毕,紧跟着两千右衙步卒牵着骡马,缓缓出城。

    残阳似血,阵阵大风从平原吹过,苍狼战旗随风翻卷,肆无忌惮地出响亮的裂帛之声。

    墨龙驹扬鬃奋蹄,矫健如龙,在夕阳下飞驰,少年振威校尉李贤齐扭头望着似泼了一片热血的沧桑长城,运足太玄真气,舌绽春雷,“破阵子!”

    骑阵肃然,狼牙骑仿似一片刀枪丛林,齐声高呼:“破阵子!”

    声音在旷野响起,宛如平静的海面起了一道白线。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李贤齐减缓马,转过头来,侧身顾盼着幽州牙军。

    狼牙骑跟着高声齐诵:““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

    旷野大风呼啦啦地吹过,声音若潮,未见潮影,先闻潮声,渐渐响亮。

    胯下是高大神骏的墨龙驹,李贤齐猛地朝狼牙骑回头,“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

    “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右衙列阵完毕的军士也加了进来,声浪聚成的潮头如山,震耳欲聋。

    “沙场秋点兵!”李贤齐金石般的声音慷慨激越,宛如风浪中的弄潮儿。

    “沙场秋点兵!”声音如潮头到了近前,雷霆相聚,闻之令人失色。

    城头上的众军也跟着高声齐诵,声音响遏行云,雄武军使张仲武满脸潮红,激动得不知用什么来形容,魏宝义、焦奉鸾被那荡气回肠的吟诵声所激,身子不再颤抖,竟然站了起来。

    雄浑的鼓声配合着几千军士的吟诵声,愈加有力,度渐快,一槌接着一槌让人热血上涌,透不过气来。

    血变得滚烫,杜牧的心如鹿撞,“砰砰”跳个不停,比跟随狼牙骑阵前诱敌还要紧张,起身跑到擂鼓的大汉面前,抢过木槌,如癫似狂地槌了起来。

    “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

    ……

    “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

    ……

    鼓声如骤雨般密集,吟诵声越来越快。

    “可怜白生!”吟诵声似一声长叹,低沉缓慢,余音袅袅。

    风停云住,残阳将大片大片的血色泼洒在原野,沧桑古朴的长城沉默矗立,缓缓流动的潞水波光粼粼,关前城头上,官吏将士默默肃立,回味那词的铮铮剑声,慷慨悲歌,回忆起吹角连营的军旅人生,沉醉在了却君王天下事的平生志向……

    也被阵前击鼓赋词所吸引,幽州前衙都兵马使张绛从震撼中惊醒,转头对卢纶说:“狼牙骑士气如虹,我们两军交替掩护,徐徐撤退吧!”

    左衙都兵马使卢纶刚从吟诵声中惊醒过来,缓缓地点了点头。

    突地幽州牙军左翼乱了起来,一名越骑队正飞马来报,清夷军绕过左翼,杀向退往幽州的步卒。

    张绛大惊失色,本来就是以寡击众,虚张声势,敌军莫不是有神助?战机拿捏得如此准确,眼下步骑脱节,幽州牙军越骑后路被截断,步卒又在行进当中,未曾姐阵,战局对幽州牙军大大不利。

    彷似惊弓之鸟,卢纶惊慌大叫:“张宁远,眼下只有壮士断腕,丢弃步军卒,逃往幽州西门。”

    也不等张绛的应答,卢纶急急拨转马头,率左衙越骑一溜烟地向西逃去,比兔子还快。

    临阵最怕号令不一,张绛还在权衡踌躇,手下的越骑已跟着溃逃,军心大乱,亲卫拥着他随越骑惶惶向西逃窜。

    胯下的墨龙驹,身着皮甲腰挎箭囊,李贤齐披一身夕阳,连马带人似镶上了一道血边。在阵前大呼道,“狼牙骑分为两部,交替突击!”

    墨龙驹似了性子,狂追上去。

    大风又起,尘土漫天,那一阵震天的马蹄声如同密集的鼓点,由近及远,急促地敲打着大地。

    ……

    精彩预告:第四卷孤城日落,守城战。

    城门外修一道护门墙,将城门严严实实地遮住,敌军瞧不见城内兵马的调动。

    护城河被唐军填了几段,燕歌懂不懂守城,他还帮敌军的忙……一切精彩尽在上架后的章节。

    《藩镇》每一卷都有不同的精彩,如第三卷山海为基的爱情,第四卷孤城日落的守城战……第六卷骠骑行的骑战与主角的嚣张跋扈,第七卷甘露变的朝争与唐朝歌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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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1.乳虎啸风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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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狼牙骑的突击如铁锤敲打铁砧,又快又有节奏,幽州牙军已是溃不成军。

    旷野里不时有倒下的幽州牙军,缺胳臂断腿的血流了一地,捂着流出来肠子的大声惨叫,大风鼓荡着浓郁的血腥味,狼牙骑如在秋天的原野上飞鹰走犬,围猎着惊慌逃窜的兽群。

    李贤齐胯下的墨龙驹矫健如龙,星铁弓似长了眼睛,风羽箭专门寻着前衙的军校而去。

    紧随在李贤齐马后,谢飞鹰沉稳地张弓搭箭,虚瞄一个骑着骝毛驹的家伙,看样子不是个牙军校尉,就是牙军旅帅,附枝抱儿,弦如满月,三指松处,白色的羽箭已离弦平射而出,在夕阳的余晖里划出一道优美的直线。

    一枝风羽箭后先至,先后贯穿那名军校的脑袋,那名军校在马上摇了两摇,轰然坠落马下,接着马蹄踏了过去……

    战阵之上,他们这帮子射雕手专门对付军校,谢飞鹰咧嘴憨笑,蛇无头不行,李振威讲得明白,去了敌军的头,敌军还不是一窝兔子,撵着揍,张敢的弓马不输自己,可他要领军压阵,那有自己临阵杀将的痛快。

    那匹骝毛驹真不赖,谢飞鹰看着眼馋,黑鬃黑尾,身子似一匹油滑光亮的红色锦缎,高大匀称,肌肉饱满。

    逃军不时有吐着白沫的的马匹倒毙在路上,追逃双方的马都降下来了,后面的逃军打不动马,干脆跳下马来,丢盔弃甲,仓皇逃窜。

    “短促突击!”谢飞鹰耳边传来李贤齐的厉喝声,立刻伸手拔出弧形横刀,置于马颈一侧,轻拔马头,双脚猛地朝马腹一踢,战马吃痛,斜冲而出。

    又是一次暴烈的短促突击,狼牙骑如长枪利刃一般,在混乱的逃军中穿插,战马沛然莫御的冲力带动横刀,断臂和头颅纷纷跃上半空,一道道滚烫的血泉喷向天空,连那呼啸而过的大风也被染成了凄艳的红色。

    夕阳还在地平线上,一路的断臂头颅,大片大片泼洒在地面上的热血,李贤齐没有胜利的喜悦,心里沉甸甸的,这些都是汉家男儿,要是将头颅和热血洒在塞外……谢飞鹰骑着那匹骝毛驹回来了,打着响亮的唿哨,得意洋洋。狼牙骑乙团右校韩天犬率军打扫战场,还哼唱着精忠报国,他们的快乐是在战后,享受胜利的喜悦,我的快乐难道就是这些杀戮吗?

    “禀李振威,清夷军越骑已阻断前衙步卒的归路。”一名哨探飞马来报。

    “史定远的右衙兵马已赶过去合围。”狼牙骑哨探如流水般送来战场上的情报。

    尸体被聚拢在一起,泼上火油焚烧,浓烟冲天,烤肉的气味四溢,脚下是一处处被鲜血侵染的土地,李贤齐牵着墨龙驹在战场上缓缓步行,听了禀报,叹道:“请转告史定远,贤齐以为,都是幽燕汉儿,同根同生,劝降为主,杀戮不要太多。”

    “岳纶、张绛率残部逃往幽州西门,狼牙骑斩杀幽州牙军二百六十多骑、俘虏越骑共三百三十七名,战马四百三十二匹,弓箭横刀若干。”乙团左校张敢缓驰过来,大声禀报。

    听到战果,少年振威校尉李贤齐紧蹙的眉头才舒展了一些,大风吹过来,脖上红巾如团跃动的火焰,身上感到阵阵凉爽。

    几名狼牙骑哨探远远飞驰而来,到了李贤齐跟前,战马被强行勒住,扬蹄嘶鸣,周围的狼牙骑一见,隐隐露出兴奋的神色。

    为的哨探火长滚鞍下马,到了李贤齐左近,才悄声禀道:“甲团校尉陈镇率百骑狼牙换上前衙牙军服饰,带着几个降军校尉队正驰向幽州南门,与溃逃牙军混在一起,前去偷营。”

    据昨夜传来的情报,幽州南门外还有前衙张绛的一千步卒,靠城下寨,据营固守,与幽州城墙上的牙军守望相助。

    陈镇到底是随武威郡王南征北讨过来的,临战寻觅到战机,如果他们冲进南门外的城南大营,在营内搅个天翻地覆,马踏连营,守军的弓弩长枪不就成了摆设?

    “鸣笛,上马!留下百骑押解俘虏兵器,大部狼牙骑向幽州南门进。”李贤齐胸口的热血沸腾起来,战斗才使人变得振奋,在夕阳下飞身跃上马背,大声下令。

    长长的,令人心悸的骨笛声尖锐急促,划破了鏖战后的宁静,血色的苍狼战旗在前面迎风招展,狼牙骑水银泄地般朝幽州城南卷去。

    夕阳落在地平线上,平坦空旷的原野一片苍茫,如潮般翻滚涌动着大群狼牙骑。

    幽州城西门。

    溃逃的牙军越骑到了城门外,前衙都兵马使张绛丧魂落魄,点验人马,仅余七十多骑跟在身边,心中一片秋霜般悲凉。

    左衙都兵马使卢纶寻了过来,一见张绛那付丧家犬模样,心中暗暗好笑,掐了自己一把,换成愁眉苦脸,“张宁远,眼下如何是好?”

    从战场险死还生下来,张绛惊魂未定,没有一点主意,呆呆不言。

    卢纶长吁短叹一番后,出了个主意,“唉,只有先向杨节帅请罪,进城后任凭他处置。”

    “敌军足有上万兵马,势大难制,此战之败,非你我二人轻敌冒进,杨节帅连失左衙、经略军、前衙兵马,眼下正是用人之际,想必不会为难我们。”卢纶瞧着张绛的脸色,慢慢开导他。

    “是杀是剐,杨节帅看着办?”宁远将军张绛现在成了破落户,起了破罐子破摔的念头,黠目闪过一抹狠毒之色。

    张绛越阵而出,催马上前,对城头大吼:“某是前衙都兵马使张绛,开门,某有紧急军情禀报!”

    那城门会开吗,不用进城,立刻动手抢城门,卢纶心中打定了主意,擒杀杨志诚,立个大功,瞧张绛的神色,他会不会也有这个打算?

    ……

    《藩镇》的战争描写,酣畅淋漓中带着斗智,悬念又起,卢纶能抢下城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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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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藩镇介绍:
你愿意留在河朔三镇,时时提防杀帅上瘾的藩镇牙军,傻不楞登地跟野蛮的胡虏拼刀子?
还是生活在大唐长安,沉浸在龟兹乐胡旋舞的欢快中,调戏貌美的胡姬,见识大唐酒肆名闻遐迩的妓围,就是寒冬叫上几十个歌妓围在酒桌外围,替喝酒的哥几个暖酒的……
出塞击胡,骑猎天下,执胡酋问罪于前藩镇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藩镇,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藩镇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