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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燕歌豪气     藩镇txt下载     藩镇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43.十二连珠箭法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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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费栋才将青瓷酒杯斟满,那酒澄澈透明,透出冰玉的色泽,不带一丝儿浑浊,看着就诱人。

    那少年十四、五岁,心机深沉,弓马娴熟,费横细品杯中酒,若有所思,“哼,幽州将门子弟,见惯牙军杀帅逐帅,翻云覆雨的手段,难怪我们载在他手上。”

    “某看他不止将门子弟那么简单,除掉狼害后,堡门紧闭,全堡无论老幼日日操练,搞什么读史明志,控诉堡主平日的恶行,尽收坞堡人心。”费栋才自斟一杯,与费横对饮起来。

    “这些手段不论,借势造势,几日就闪电收购了上千亩良田,几千亩荒滩,酒楼、院宅、作坊十来处,整治荒滩河堤,种苜蓿,在坞堡圈养生猪,新建酒坊、木工坊、铜铁坊等,这酒就是坞堡自酿的桃花春,滋味如何?将门子弟懂这些吗?”

    费横听得呆了,脱口道:“恐怕是世家大族全力载培的子弟!航海千里镜罗盘针的事也没诳我?”、

    “坞堡有许多事,某也无从知晓,不过前几日命我四处收购质地坚韧细密,不显纹理的虎骨树料,磁石,透明水晶等物。”费栋才竭力回忆道。

    费横将酒杯一放,兴奋之色溢于言表:“如果他真的制出航海罗盘针,淡水器,千里镜,我等驾船纵横四海,富可敌国!坞堡这点产业算什么!”

    “堡主,如此通天知地的人物,未及志学之年,将来岂不了得?他与我深谈好几次,对费家在新罗莞岛为盗,抢掠外邦商船击节赞赏!某看他亦正亦邪,胸怀大志,如果在他崛起前投效,捐献坞堡田产,将来封妻荫子,大有可望,据说耿精忠、杨亮已获得领军团校尉之职。”费栋才巧舌如簧,终于道出来意。

    费横明白过来,狗奴才原来是当说客,自己若是不允,恐怕这就是顿断头酒。

    “如此少年,惊才艳艳,易遭人嫉,毁之者众,古往今来有几个得以善终!”费横自顾自叹息一声。

    费栋才若有所思,幸好做事留了一线,费横心狠手辣,事后他翻脸无情……耳边传来费横豪爽的声音,“费横愿将血狼堡连同海津镇的庄园盐场尽献史公子,襄助公子成就大业。”

    阳春三月,午后的阳光温暖,和风微醺,正是春困乏力,慵懒午睡的好时候。

    一身皮甲的李贤齐拿着一幅图纸,为一群管事、工匠、健妇讲解:“养猪大棚宽七步,长度为十五步,左右皆是三步宽的猪圈,四周围栏高四尺,支撑大棚用空心砖砌成,棚高八尺,用木料搭架,顶部覆盖草帘苇席。大棚四周不设围墙,有两道水沟,用闸门与沟渠相连,将秽物冲到堡外的粪池,酵后,是上好的农家肥。”

    “大棚夏日盖上苇席油布就是个凉棚,冬季放下草帘苇席成为一个暖棚,防寒保暖通风,冬暖夏凉。大棚地面为略微倾斜的石板,便于打扫和清洁,上面铺垫一尺多的锯末、麦秸。棚圈的两端安放食槽中间设四个水槽,务必保持饮水干净,冬天猪群可挤在一起保温,夏天或上膘时也可用几道木栏把猪群分开,养猪大棚可养生猪二百头。”

    一位管事赞道:“某见过渤海国等满坡放养生猪,称为牧猪,圈养生猪,某闻所未闻,若成功,用于边城军屯,岂不造福大唐边民?”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李贤齐将这话听了进去,“好了,你们按图施工,若有不明白的地方,到血狼堡小较场找我,唉,换上皮甲,一天只有一个半时辰可以练箭。”

    血狼堡小较场。

    杨亮执弓而立,眸子雪亮,仿似鹰眼,随意扫视着五十步外的三个草人箭靶,右手向后,手指准确夹住三枝雕翎箭箭尾,眨眼间张弓搭箭,瞄也未瞄,满弓就射,三枝雕翎箭快如鹰隼,疾飞向草人箭靶。杨亮随后毫不停顿,反手取箭,仍然准确夹住三枝,脚步不动,水连珠般射向草人箭靶,连番放箭,度越来越快,如流水一般。

    李贤齐估摸自己可放个七八枝箭,杨亮已满弓十二次,连放三十六箭,道了声:“乏力了。”便收弓站立一旁,额头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待红巾儿看向草人箭靶,只见三个草人各中十二枝箭,四枝箭中头部,四枝中了心口,还有四枝更绝,正中草人箭靶的子孙根。

    杨亮谦道:“站定步射方有如此准头,要是奔射,十中**,一次射一枝箭,度还要快些,十十中,论到骑射,准头就不如公子。”

    接着为红巾儿示范讲述了连珠箭法的诸般要诀,“势如追风,目似流电,满开弓,紧放箭,为马射总法的要求,并没有谈及精确瞄准。其实经过千锤百炼,拉弓时早已心瞄敌手,何须眼瞄。”

    李贤齐插了一句:“快马疾驰,就在马儿到了最高处静止哪一瞬放箭,哪有时间等你精确瞄准。”

    杨亮悠然追忆在山中的少年时光:“我家是个猎户,少年时日日苦练,张弓拉箭,因为箭矢珍贵,先射草垛,待有了准头,再练活物,射鸟射兽,每日练得双臂红肿,方有今日之功。”

    李贤齐心有所悟,看来古今凡技艺精绝,都须有大毅力,下过一番大苦功,贝克汉姆那一脚任意球,还不是少年时把悬吊在球门的轮胎当做暗恋的美女,每天加练一百个,次次射进,任意球绝技终究大成。

    李贤齐朝杨亮拱手施礼,“杨师今日传艺之恩,贤齐铭记于心。”

    转头对红巾儿喝道:“还不跪谢杨师,传授红巾儿连珠箭法。”带头跪了下去。

    红巾儿如镰刀割下的小麦,齐刷刷跪了一地,“谢杨师传艺之恩,严师如父,恩情永铭于心。”

    杨亮心怀大慰,连忙扶起李贤齐,“公子快起,微末之技,得公子看重,惭愧,惭愧!”

    李贤齐站起来喝令:“红巾儿列阵!”

    转瞬间一个豆腐块方阵呈现在杨亮面前,李贤齐朗声道:“谨遵师训,每日练习手指夹箭取箭,搭弦三百次,一月后营前比试。”

    杨亮眉头一皱,欲言又止。

    待红巾儿解散后,杨亮疑惑不解,提醒道:“练箭先练准头,循序渐进,万不可操切心急。”

    “杨师所言不虚,那是练神射手的法子,红巾儿多为猎人子弟,这准头想也不差,军中的弓箭手要求的是快捷、整齐、力量,一片箭雨覆盖,任你三头六臂的本事,也会被射成刺猬。”李贤齐态度诚挚,解释道。

    “至于百步穿杨的养由基,那是兴趣与天赋,汗珠儿摔成八瓣练成的,军中操训是练不出来的,某射几箭,请杨师指点。”

    少年腰背笔挺,挽弓傲然而立。

    周身圆活无滞,心神微凝于草人箭靶,左手执星铁弓,右手如闪电般从大腿上的鹿皮箭套取出一枝特制的风羽箭。

    风羽箭即不装箭羽,在安装箭羽的部位两端剔槽,利用空气动力原理,使箭在飞行时保持稳定。

    突地李贤齐按之字形疾奔,一箭紧似一箭,激射而出,箭箭穿颅贯脑,五箭后骤然停下,脸孔苍白,大汗淋漓,双臂似被弓弦的拉力扯断了一般,急促呼气:“杨师,星铁弓至少是三石的强弓?”

    杨亮肃然点头,“星铁弓乃草原上的星星铁所炼,反曲铁胎弓臂,无名兽筋为弦,弓短易用,冬暖夏凉,坚韧不变形,弓力惊人,乃奚王茹羯心爱之物。”

    “奚王茹羯?”李贤齐惊讶道。

    “某正是靠连珠箭法建功,射杀奚王亲卫十八人,擒了奚王,被武威郡王从一介猎人,擢拔为土团校尉。”杨亮淡淡道,旋即尽心指点:“快、准、稳三字要诀公子心有所悟,关键在那取箭之法,公子吃亏在年少力弱,正好用这把弓打熬气力。”

    星铁弓,竟然可以练力!草原上的星星铁本是陨铁,钢质非同一般。

    风羽箭斜插在大腿处的鹿皮箭囊内,垂手可取,与牛仔的拔枪术有几分相似,十二连珠箭法,李贤齐有了悟了几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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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薯童谣

    一个犁牛半块田,收也凭天,荒也凭天,燕歌没有这样的淡然。

    ……

    几树洁白的梨花开得繁茂,春天的阳光情人般呵护着它们,树枝上歇了一只黄莺,婉转啼鸣,一片雪似的花丛间,多了五彩斑斓的蛱蝶,莺歌蝶舞正闹着春呢。

    梨花树下,一张板状腿的翘头陶书案后,圆鼓陶凳上坐着一位梨花般清雅的少女,一身儿月色衫裙,微蹙眉头,正拿着一张画稿望着墙头。

    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咏雪,你又在呆,姐姐看看你设计的衣裙画稿?”昭姬责怪道,从咏雪手中取过画稿。

    素白的蝉翼笺上,两位少女拥着一位少年,左边的少女一身儿长袖束腰的连衣裙,眉目如画,清丽可人。右边的少女窄袖镶边的小西服,细格子短裙,侧着身子,只瞧得见她的背影,青丝如瀑,从耳际拢了两束头,俏皮地编在脑后。

    画中那少年右手微举,似乎在说什么,背景是几树洁白的梨花一轮柔美的圆月。

    咏雪忽然道:“姐姐,将奴的堕马髻散了,按画中少女的型给我编,燕哥儿喜欢这个样子。”

    “嗯,好吧……待会……也给我这样子编。”昭姬的俏脸儿腾地红了。

    “画稿是燕哥儿留在凤姬姐姐书房里的,凤姬姐姐送给我们时,脸色白得吓人……”咏雪的堕马髻如瀑般散落,昭姬认真地编着辫儿。

    她眼角的余光扫过画稿,心中浅浅吟道,梅花雪,梨花月,总相思,自是春来不觉去偏知……

    血狼堡,堡主府。

    李贤齐换上刚做好的马裤,牛皮腰带一扣,心中高兴,这马裤撒尿做事方便多了,得给段灵狐秦起等兄弟们做几条。

    套皮甲挂箭囊,斜挎星铁弓,红色围脖衬着,看起来英武……那皮甲**的,抱着昭姬姐妹没有感觉,李贤齐嘴角露出一丝儿坏笑。

    换上一身干净清爽的绢布甲(唐朝武将的礼仪服,瞧着好看,没有实际用处),淡绿色正好与墨绿的马裤搭配,系上红绸围脖,腰间挂着鹿皮箭囊,顺路也可练习抽箭。

    出了书房,射虎擒熊马上跟在身后,一付尽心尽责的模样,李贤齐眉头一皱,又不好让他们走,杨叔下了严令,务必要他们护得自己的周全,出了坞堡,至少有一队人跟着保护自己。

    这就是上位者的不好,像那九重宫阙中的帝王,每天处理完朝中大事,要名妃子侍寝,都是沐浴完香汤,用丝绸锦缎裹着送来的,做人还有什么情趣?

    “射虎擒熊,某待会还要出堡,你们在百步外跟着就行。”李贤齐吩咐。

    “那不行!爹说过,十步之内。”杨射虎**地的一句话丢来,毫无通融的余地。

    “射虎,大哥给你说,哥传你一套绷体功——”李贤齐把着杨射虎的肩。

    “谁不会呀!秦起常在我们面前炫耀,他将来床榻上的战斗力如何如何强,全体红巾儿,连堡中的军士都在夜里加紧练呢。”年龄小的杨擒熊大声嚷嚷。

    “秦起,哼,他是我的再传弟子,学了点皮毛,就四处炫耀,难成大器!这功夫要练好,还要找个媳妇儿,射虎、擒熊,红杏院里的姑娘喜欢不,喜欢的话,大哥给你做主,秦起就别给他说了……”李贤齐把着两兄弟的肩,眉开眼笑道。

    “大哥,红杏院的姑娘有点……有点瘦,某还是喜欢肥美一些的。”杨射虎的脸红到了耳根。

    “哥知道,最肥美的让给你,就是画桂叶眉那个……“

    “大哥,某的年龄也不小了,十二呢!”杨擒熊羡慕道。

    “擒熊,不着急,等你的绷体功过你哥,大哥给你找一个腰粗屁股大,好生养的姑娘,比你哥的还肥美几分!”

    杨擒熊听得口水都流出来了,双眼亮,脸上露出对未来生活美好向往。

    水莲小院外百步处,杨射虎两兄弟忠心耿耿地守在那儿,异常警惕地注意着水莲小院的动静。

    小院门口撤去了守卫的堡丁,只有一名婆子,看见李贤齐过来,慌忙敛衽为礼。

    李贤齐淡淡地吩咐了一句:“你们暂时都撤了吧。”

    左手推开院门,跟着取弓在手,右手快地夹了三枝风羽箭出来,搭在弓弦上。

    院门“哐”地一声开了,惊扰了洁白的梨花树下,正揣着春思春愁的两位少女。

    “燕哥儿!”咏雪反应快,一口呼出。

    昭姬的心里有头小鹿儿在跳,燕哥儿身着淡绿色的绢布甲,操弓在手,三枝风羽箭搭在弦上,目光滴溜儿一转,将小院瞧了个遍,郎眉星目的脸上,满是机警之色。

    好个英武俊逸的少年郎,哎哟哟,月神保佑,果真是薯童王子来救神花公主么?

    李贤齐扫视完小院情况,收弓走了过来,右手却神经质般不停地夹箭取箭,刚进院门时非是李贤齐摆个姿势耍帅,养成好习惯,不要像那一夜……万一遇到伏击暗袭,也可先下手为强。

    燕哥儿把我们姐妹的话听进去了,好学上进,这会儿都还勤奋地练箭不停,我的薯童王子……平日里端庄矜持的昭姬小跑上前,一下子抱住李贤齐,樱唇榴齿,在他脸上轻轻一啄。

    洁白的梨花树下,李贤齐的心都醉了,轻搂着昭姬,柔声道:“昭姬妹妹,你就是我的神花公主,燕哥儿来接你们,我们骑着马儿出堡,到无定河故道看日落。”

    “燕哥儿,昭姬的心里装着你,一天不见,就如隔了三秋,心慌慌的……”昭姬一剪明眸如秋水一般,将李贤齐心神摄去,淡淡的梨花香透鼻而入,对着她的樱唇,轻轻吻去……

    洁白的梨花树下,两个相拥的人儿,你浓我浓,忒煞情多,情多处,热如火!

    “姐姐,你不怕害了燕哥儿!”咏雪心里一急,跺脚喊道。

    堡主府前,高大雄健的青骓马正得意地喷着响鼻,摔着马尾,一个眉目如画的清丽少女正用素手给它喂着黑豆,青骓马吃完豆子,还在那少女白嫩的手心舔了两下,一匹色马。

    “咏雪妹妹快上马,坐到燕哥儿的怀中来。我们去无定河故道看日落!”李贤齐伸出手来,脸上露出阳光般开朗的笑容。

    “哎!”咏雪身子轻盈,被李贤齐俯身勾起腰肢,抱在怀中,青丝如瀑,麻花小辫儿活泼,擦着李贤齐的左脸,痒痒地……

    昭姬在后面紧抱着李贤齐的腰,俏脸儿贴在她背上,芳心款款,模样儿温柔极了。

    “神花公主,燕哥儿带你们去看日落,好吗?”李贤齐大声问,阳光下俊朗的脸神采飞扬。

    “哎!”姐妹俩不约而同,脆生生地应道。

    “还燕哥儿呢?你们姐妹不要被他骗了,他是红巾儿的巨子,血狼堡的堡主!”

    姐妹俩听得目瞪口呆,诧异之极,果真,燕哥儿就是薯童王子,披甲骑马来救昭姬、咏雪

    街角转出段灵狐、秦起二人。

    段灵狐怎么来了,一张秀美的脸生起气来更加动人,李贤齐心里打着小鼓。

    “哎,灵狐,这个……这个昭姬姐妹是新罗的神花公主,介绍你们认识。”

    段灵狐跃下马来,一把拉着青骓的马辔,岔岔不平,大声嚷嚷:“这几日你上那去了,操练也不去,堡中多少大事,人人忙得脚不沾地……”

    段灵狐说着说着,眼泪都流下来了,秀美的脸儿如梨花带雨,惹起心头一阵怜爱。

    “大哥,这就是你不对,一匹马怎么载得动两人呢?某也想到无定河故道看日落,这位妹妹坐到我马后来,起哥载你,唉,向晚意不适,驱马向故道,夕阳无限好,那及妹妹美!”秦起骑在马上摇头晃脑,还吟诗呢!

    “咏雪、昭姬,别理他,他这人一看就是个好色之徒!咏雪先下去!”李贤齐轻轻放下咏雪,骗腿下马,又将昭姬抱下马来。

    李贤齐转身,双手把着段灵狐的肩膀,解释道:“灵狐,昭姬姐妹也是苦命的人儿,被海盗头子费横从新罗掳来——”

    “松开你的爪子,看着恶心!”段灵狐厉声喊道。

    李贤齐一把抱住了段灵狐,咬着耳轻声道:“灵狐,昭姬姐妹是新罗王室,出身圣骨,贤齐所为,关乎辽东大业……,难道你是女子,见不得大哥有妻妾?”

    李贤齐稍稍松手,满脸狐疑,盯着段灵狐的脸。

    “某是个男儿身,谁是女子?今日晚上我就同你睡,免得你祸害了新罗的神花公主!”段灵狐大声嚷道,从李贤齐的怀抱中挣扎出来。

    “秦起,兄弟,某给你说,红杏院还有几位丰腴肥美的少女,你快去瞧瞧,杨射虎兄弟三天两头往哪儿转,迟了没机会。”李贤齐正色道。

    “大哥,真的?”秦起双眼泛起饿狼般的绿光,一丝儿晶莹的口涎淌了出来。

    李贤齐面色端谨,点了点头。

    “大哥,回见!”秦起性急,偏转马头,催马而去。

    “秦起,红杏院的姑娘,画着又宽又阔的桂叶眉,丰腴肥美得紧,腰粗屁股大,好生养!哥全让给你……自个儿身子骨也重要!”李贤齐扬声喊道。

    段灵狐翻身上马,纵马飞驰过去,“秦起,等等我!”

    李贤齐将昭姬重新抱上马背,长叹一声:“唉,昭姬,咏雪,这就是我的兄弟,一对好色之徒!”

    “咏雪上来,燕哥儿也会写诗作词,也吟……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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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桃花驿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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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桃花驿虽无天下第一驿,褒城驿泛舟垂钓的池沼,却有一岸桃花春水的美景。

    唐朝驿站包括水驿、陆驿和水陆兼办三种,三十里一站,驿传合一,有基层政权的作用。

    桃花驿丞周原,平常笑咪咪跟弥勒佛似的,这几日闷闷不乐,失去往日的笑容,几名驿吏见上官心情不佳,有的躲到公事房埋头处理公文,有的借口出门处理防狼的事,尽量不与周驿丞照面。

    周驿丞从流外九等吏一步步熬到从九品的流内官,其中的艰辛苦涩不足与外人道,被调派到桃花驿后,更是小心侍候过往的官吏,察言观色,阿谀奉承,讨得路过的一位将军欢心,被他举荐为从九品的桃花驿丞。

    后院都兵马使杨志诚在幽州杀将逐帅,靠山失了势,桃花驿又居于水陆要道,周驿丞的前程岌岌可危。

    谁料想桃花坞野狼成灾,商旅、驿传全走水路,本地的士绅富户纷纷迁居,昨日周驿丞被请到张府,吃了一惊,昔日雄心勃勃的费堡主一脸黯然,对野狼成灾长吁短叹,还是一家老小的性命要紧,将坞堡田产等全部转给了李贤齐。

    费横与周驿丞互道珍重,连送行宴都未举办,言道明日举家将迁往登州。

    故人离去,周驿丞有些狐兔之悲,这几年与费横关系密切,官府的河滩荒地都是经他的手低价售给费横,当中的猫腻污浊只有二人知晓。

    野狼成灾,原本是个肥缺的桃花驿丞也无人问津,周原被困在桃花驿,进退不得,狼灾不除,不但升迁调离无望,还有可能问罪斩。

    找个门路,重金贿赂上官,调离桃花驿?河北藩镇杀将逐帅,沿习成性,连节帅都如履薄冰,朝不保夕,一个九品驿丞做得了多久?何况周原舍不得耗尽心力贪污的银子。

    周驿丞沿着游廊慢步,脑中忽地有了疑问,幽州将门的公子明知道野狼成灾,为何还往火坑里跳?购堡置产,那得多少银子,他背后的幽州将门……周驿丞感觉眼前豁然开朗,望着院中群芳争艳,蜂蝶蹁跹,心结初开。

    “刘队正,挑几骑驿卒,与某一同亲往血狼堡巡查。”周驿丞快步来到公事房,吩咐道。

    田野麦苗青青,越靠近血狼堡,蹂躏倒伏的麦苗越来越多,野狼肆虐成灾的痕迹很严重。

    星星点点的野花漫过马蹄,随行的刘队正扬鞭指着左前方,“周驿丞,你瞧无定河故道。”

    远远望去,怕有上千人在故道河堤上忙忙碌碌,劝农桑,修水利是地方官的大事,周驿丞竟茫然不知,询问左右,随行的队正驿卒尽皆摇头。

    “不要惊动他们,瞧瞧去。”周驿丞下了马,带着几名驿卒蹑手蹑脚走过去,离河堤的不远,周驿丞蹲下来仔细观察。

    一队堡丁正从故道掘沙运土,将河堤加宽,靠近河堤的荒地被堆成缓坡,一队农夫正在翻土施肥,农家肥和草木灰的臭味随风四散。

    周驿丞捏着鼻子直起身,一脸兴奋,连声催促手下驿卒,“快,快去血狼堡探个究竟。”

    堡墙上的红巾儿远远瞧见十几骑飞驰而来,杨射虎急忙下令:“闭堡门,收吊桥。”

    猎人堡丁俱在故道河堤,坞堡空虚,出不得一点差错,“小心戒备。”他的声音有点颤抖,张弓搭箭,拉成半圆。

    刘队正一马当先,冷不防一箭射来,一缩脖子,头盔上的红樱被射落在地。

    “来骑通名,否则利箭无情。”杨射虎喝道。

    平日温吞水一般的刘队正也动了怒:“瞎了你的狗眼,桃花驿周驿丞驾到,快出堡门迎接。”

    “咻!”“咻!”又是几箭飞来,插在刘队正马前,箭羽兀自颤动不停。

    “退出一箭之地,待通传血狼堡堡主后,方可放行。”杨射虎毫无惧色,威风凛凛喝道。

    刘队正抬头望见狰狞可怖的青铜狼头,不由怯了几分,正在犹豫,后面的周驿丞大声唤道:“刘队正不可造次,退回来等堡丁通传。”

    半响后,吊桥放下,堡门大开,一队红巾儿纵马呼啸而出,分列左右,气势逼人,队尾的耿精忠,李贤齐并骑而立,耿精忠在马上拱手道:“不知周驿丞大驾光临,恕罪,恕罪。”

    周驿丞被气势所慑,颤声应道:“桃花坞野狼肆虐,商旅断绝,特来与血狼堡堡主商议。”

    耿精忠大笑:“好说,好说,周驿丞请。”

    周驿丞和驿卒们在红巾儿的护送下进了血狼堡,四下打量,更觉心惊,瓮城里还带着焚烧的痕迹和斑斑污血。

    血狼堡,聚义堂。

    周驿丞满脸堆笑,“听闻血狼堡为狼群围攻,情势险急,周原本想来救,可有心无力,还望二位见谅。”

    “那里,那里,多亏周驿丞提供的弩弓箭矢,助了猎狼队一臂之力,驱狼除害的功劳,少不得为周驿丞添上一笔。”耿精忠话语诚恳。

    一听耿精忠自肺腑的感激之言,周驿丞的心定了下来,似掉进了蜜罐,得意!故道整修河堤,怕这狼害已除掉了吧?自己有先见之明,招募猎狼队,提供弓弩箭矢,一份功劳少不了。

    周驿丞故意叹口气,“唉,狼害未除,千万小心,血狼堡却忙着整修河堤,一个不慎,狼群围攻,连尸骨都收不回来。”

    耿精忠与李贤齐面面相觑,狼害尽除的事已无法遮掩。

    李贤齐出言解释:“前几日,无定河故道的野狼已被血狼堡剿杀大部,剩下的驱赶得远远地,桃花坞暂时无忧。”

    周驿丞一脸狐疑,责怪道:“耿校尉,史公子,难道你们不信官府,既然除掉了野狼,为何不献狼求取赏金?”

    耿精忠苦笑:“实不相瞒,血狼堡丢了二百多条人命,将野狼诱进翁城,用火烧之,皮毛血肉无存,只剩一些野狼的骸骨,刀劈枪刺倒有一两千匹,皮毛也不完整。”

    难怪翁城有兵火焚烧的痕迹,周驿丞急问:“那些野狼骸骨可在?”

    耿精忠答:“堆在一处,掩埋在血狼堡外。”。

    周驿丞踌躇片刻,还是觉得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这人倒有几分干练之才,“挖出来瞧瞧。”

    血狼堡西边。

    大伙儿都用白叠布巾掩住口鼻,几名红巾儿掘开一个大坑,只见白骨森森,堆积如山,杨擒熊随手拾起几个狼头骨,递给周驿丞查验。

    周驿丞兴奋地接过狼头骨,浑然不觉腐肉的臭味,连声赞道:“太好了,太好了,耿、杨二位校尉建此奇功,本官即刻飞报幽州,为你们请功。”

    看到红巾儿立刻就要掩埋,周驿丞慌忙拦阻,“全挖出来,洒上生石灰,送往桃花坞。”

    既是报功的证据,也是白花花的银子,周驿丞四下瞅瞅,靠近李贤齐:“堡主,耿校尉,可否找个僻静之地说话。”

    三人回到聚义堂,屏退左右,周驿丞压低嗓子,“史公子,耿校尉,那堆狼骨,一可作为报功的凭据,二可领猎狼赏金。”

    耿精忠初闻一喜,旋即摇头:“不妥,不妥,连狼骨都拢不全,怎领得猎狼赏金?”

    “现在士绅富户大多迁走,仅剩两家毛皮作坊,猎狼赏金的事由某说了算。”周驿丞面露得意之色

    两家毛皮作坊暗中被血狼堡掌控,李贤齐暗觉好笑,“周驿丞,我等将野狼骸骨交上去,能领多少赏金你说了算,血狼堡还可拼接几付野狼完整的骨架,号召桃花坞乡民给猎狼遇害的壮士立块碑,碑上应有周驿丞、耿精忠、杨亮等几位的事迹,”

    周驿丞倒是察看过几次桃花坞防御野狼的措施,远远地瞧了一眼被打死的野狼,能被乡民树碑立传,流芳后世,亦是人生一大快事。

    李贤齐肃然正色,大声道:“周驿丞居中筹划,提供猎狼的弓弩箭矢,奋不顾身,领着驿卒壮丁昼夜巡视桃花坞,数次击退狼群,护得桃花坞安宁,后代子孙须牢记于心。”

    名也要,不过利更加实在。周驿丞微笑道:“历年滚存的赏金共有一万四千三百多贯,你们刀劈火烧,怕有四五千只,一并领出来,某有一帮手下要安抚,还有那两家毛皮作坊需要打点,驿站占六成,血狼堡占四成。耿校尉、公子意下如何?”

    血狼堡猎狼丢了两百多条性命,孤儿寡妇也该多给点抚恤银子,耿精忠愤愤不平,正待开口被李贤齐拉住。

    李贤齐微笑点头:“周驿丞,就按你说的办,明日血狼堡用披红挂彩,将野狼骸骨毛皮送到桃花坞,召集乡民刻碑立传。”

    看耿精忠岔岔不平的样子,那及堡主明白事理,周驿丞冷哼一声,要是本官不答应,你们一贯钱都拿不到。

    第二日,耿精忠率领百名杀狼有功的猎人堡丁,披红挂彩,将狼骨皮毛装了七八车,大张旗鼓,浩浩荡荡拉到桃花坞。

    驿卒们一早就四处张贴告示,鸣锣宣讲,桃花坞乡民闻讯聚集起来,前往迎接猎狼的英雄,热闹非凡。

    一番点验后,耿精忠在簿册上签字画押,周驿丞将六千贯飞钱交给耿精忠。

    耿精忠按李贤齐的吩咐,为乡民讲述猎人如何结阵杀狼,堡丁如何以身诱狼……说到猎狼死难的勇士时热泪盈眶,围观的乡民唏嘘感叹,说到狼群中计,被瓮城困住,热水火油倾盆而下,人群欢声如雷,掌声经久不息。

    乡民见了堆积如山的狼骨,还有耿精忠活灵活现的故事,桃花坞野狼成灾的流言不攻自破。

    那两个皮毛作坊非要两千贯,周驿丞费了好多唇舌,减了三百贯,分了两千贯给手下,周驿丞怀揣五千贯飞钱,躲在签押房,取出精致厚实的飞钱,就着暗暗的光线,蘸着口水反复点了几遍,揣在胸口,摸了摸,这才喜孜孜地提笔,书写报捷的公文。

    “太和五年三月十一,桃花驿丞周原组织壮丁,招募猎人……”周驿丞正运笔如飞,听到一名驿吏在门外高声奏报:“周驿丞,快出来迎接上官。喜事连连。步步高升呐!”

    周驿丞搁下笔,抚了抚胸,慢慢推门而出,“何事可喜?那位高升?”

    驿吏高声道:“幽州节帅府王虞候透了个消息,桃花坞设为五百人的军镇,镇将为赋闲在家,杀狼建功的原卢龙军御侮校尉耿精忠,镇副就是你老人家,桃花驿丞周原。”

    升官财,周原先是大喜,后又颓然坐下,笑眯眯的胖脸立刻由晴转阴,愁啊!刚从顶头上司耿精忠手上污了好几千贯银钱,如何交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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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藏污纳垢

    一日第三更到!

    ……

    武威郡王任幽州节帅时契丹、山奚两蕃宾服,幽州与朝廷往来密切,为接待朝廷使节,桃花驿刚刚在去冬修葺一新。

    新任的前衙都兵马使张绛不辞劳苦,亲自接了这趟差使,想恩威并用,收编这支猎狼队为卢龙前衙牙军。

    牙军将校骄横跋扈,多是野心勃勃之辈,军中强者为尊,张绛资历浅,没甚根基,以平衡军中势力为由说服幽州节帅杨志诚,将这支猎狼队收归前衙。

    生逢乱世,世事无常,牙军杀将逐帅乃是常事。大丈夫不能五鼎食,便当五鼎烹,张绛心道,难道我不能做回幽州节帅。

    “桃花驿丞周原参见张宁远。”周原微笑着拱手见礼,一边悄悄打量张绛。

    宁远将军,前衙都兵马使张绛刀眉黠目,鹰鼻酷嘴,脸上有一道淡淡的刀痕,平添了几分杀气。

    一身甲胄的张绛眯眼瞧着周原,见他满脸堆笑,肥硕的身躯弯腰都难,取笑道:“你从文职转迁为从八品武职,可骑得烈马,拉得开硬弓?”

    周原眉眼儿笑得更弯,“张宁远,下官乃幽燕子弟,自小也练过弓马,与张宁远这等万夫莫敌的沙场悍将,骑烈马,开硬弓,下官那是望尘莫及。”

    张绛哈哈大笑,上前重重地一拍周原的肩膀,疼得周原龇牙咧嘴,倒吸一口凉气。

    不过是一溜须拍马之徒,张绛心中有几分鄙夷,变脸问道:“耿精忠、杨亮是何等人物?”

    今儿这主喜怒不定,周原小心应答:“耿精忠原是卢龙军御侮校尉,驻守榆关,久处长城边地,乃是百战余生的陌刀将。”

    张绛来了兴趣,急促问道:“耿精忠为何归隐桃花坞?”

    “榆关前营指挥使阵亡,耿精忠是他的亲卫校尉,扶棺回乡,抚养指挥使遗孤,因此归隐桃花坞。”周原与耿精忠相熟,自然了解他的情况。

    张绛一怕大腿,震得甲叶哗哗作响,赞了一声:“好个忠义热血的汉子!有始有终,千里走单骑的关二爷莫过于此。”

    周原惊讶道:“张宁远识人之能,令下官叹服,耿精忠生得红脸,善使陌刀,在桃花坞仗义疏财,解人急难,人称小关羽。”

    “杨亮乃祖山赫赫有名的猎人校尉,一手连珠箭法称雄边塞。”

    张绛忽地记起,祖山杨亮率几名猎人,爬山涉水,射杀几十名奚王亲卫,将战败溃逃的奚王茹羯生擒回来,被武威郡王擢拔为土团猎人校尉。

    桃花坞北距幽州一百六十里,南距海津镇六十里,控扼幽州水陆要道,如能收伏耿精忠,杨亮二人为臂膀,未来大业可期。

    张绛手一挥,“你去准备一桌上等酒席,亲自出马,代某将耿、杨二人请来,某宣布节帅府任命后,少不得与二人痛饮。”

    周原赶紧应诺,急忙出了前厅,心思几转,张宁远看重耿、杨二人,不惜折节下交……耿精忠本就对我不满,不如将刚到手赏金还给他?与其交还耿精忠,不如贿赂张宁远……张宁远呼我如犬马,以牙军将校的脾气,搞不好捞来的银子全都得搭进去,还不如去找李贤齐,请他在耿精忠面前为自己转圜……

    血狼堡议事堂。

    “让那位胡商在门房稍等片刻。”李贤齐吩咐道。

    “公子,宁远将军,卢龙前衙都兵马使张绛亲来桃花驿,桃花坞设军镇,任命耿精忠为镇将,某为镇副,八品上阶御侮校尉。”周原不待屁股坐定,急忙道。

    “那要恭喜周御侮,来人,去通知耿大哥。”李贤齐闻听喜讯,精神一振,高声唤道。

    “公子稍待,张宁远特地让某请耿、杨二位校尉,还备了一桌上等酒席款待二位。”周原急忙拦阻。

    张绛也学会了礼贤下士,李贤齐嘴角抿起,浮现出一丝儿嘲弄神色。

    “公子,下官与耿镇将之间有点误会,猎狼赏金分了两千贯给驿吏驿卒,还有五千贯在某这儿未分,请转交给耿镇将,请公子看在某为猎狼队出过力,代为转圜一番。”周原掏出体温犹存的飞钱,递给李贤齐,满脸苦相如割心头肉一般。

    这人有些意思,亦非贪婪愚蠢之辈,纵是贪墨也不忘手下,很得人心,整天笑弥勒似的一团和气,实则是个人精。

    “周御侮,实不相瞒,桃花坞设军镇乃是某一力促成,对了,李贤齐入主血狼堡一事不可外泄,事涉军中势力之争,要不然,你收尸都没个地儿。”李贤齐淡淡道。

    周原打了个寒颤,低下头望着脚尖。

    “五千贯飞钱还是你的,耿镇将由某来说服。几日后,桃花吐蕊争艳,姹紫嫣红,桃花坞将举办桃花节,美酒佳肴、桃花木作、制衣坊将使此地名声大噪,游人如织。”李贤齐眼睛亮晶晶的,为周原描绘了一付美景。

    “桃花节,美酒佳肴,桃花木作,制衣坊?”周原疑惑不解。

    “来人,搬几坛好酒过来,取几件精制的家具过来。”

    “请正在较场练兵的耿、杨二位统领过来,怠慢了那位胡商许久,一并请进来。”李贤齐连连吩咐闻声进来的红巾儿。

    过了一会,一名栗色卷须,褐眼高鼻的胡商走进来,瞧见浅青官袍的周驿丞,慌忙拱手施礼:“粟特胡商曹至善拜见大人,公子。”

    李贤齐扫了他一眼,一身黄色麻布袍衫,衣衫还有几处卷皱邋遢,想来是个行脚商人,不过,凭他瞧上摇椅的眼力和敢下订金的胆识,也是不俗。

    唐朝商人社会地位低下,胡商尤甚。那胡商心中嘀咕,有官员在场,莫非桃花坞陈木匠要毁约不成。

    却见那少年公子拱手还礼:“要曹胡商久等,是在下的不周,请曹胡商见谅。”

    周驿丞见状也跟着拱手寒暄几句。

    见两位和颜悦色,曹至善心中愈加忐忑不安,唉,毁约就毁约,但求或多或少能退回一些定金。

    一身明光铠的耿精忠龙骧虎步的跨入议事堂,厅堂为之一亮,“正在较场练兵,忙得不可开交,公子何事召唤?”

    后脚杨亮跟着进来,皮甲铁弓,镇定自若,自有一股摄人的气势。

    曹胡商心中叫苦不迭,不是豪强就是牙军,看来这笔买卖蚀定了。

    周驿丞趋前一步,“御侮校尉,桃花镇副周原参见桃花镇将耿宣节。”

    耿精忠望向李贤齐,见他微笑点头,方才确信,扭头瞧见昨日才从自己手中讹了几千贯飞钱的的周原,重重地哼了一声。

    “耿大哥,周御侮诚心诚意,何况也为猎狼出过力,就此一笔揭过,如何?”李贤齐劝道。

    见李贤齐开了口,耿精忠只好原谅他,“既然公子吩咐,周御侮,赏金一事以后就不提了,我们同心协力,做好军镇之事。”

    周原喜出望外,赶紧点头应诺。

    李贤齐见杨亮站立一旁,仿似山崖上的苍松翠柏,微笑淡然,半点羡慕嫉妒的神色都没有。

    “看来杨节帅初登大位,对各方投效的势力不吝高官厚爵,杨师在榆关名头响亮,一营指挥使都有可能。唉!纷浊乱世还是钱粮刀枪管用,实力为上,过不了几年,兴许耿大哥会升迁为致果校尉,海津兵马使。”李贤齐心道,史文远带着价值万贯的金银珠宝上下打点,没有人会跟银子过不去,何况史元忠等在幽州军中势力不小。

    钱粮刀枪,实力为上,大堂众人都在思索这句话,周原有所悟,官儿不过是一时的,那及公子背后的势力。

    待几个红巾儿搬来桌椅板凳、胡床摇椅等家具,众人眼前一亮,本色烫蜡,光滑质朴天然,或在家具的背板、牙板、牙子、围子等处,小面积雕刻折枝桃花,着上色,美轮美奂;或在背板扶手处雕刻福、禄、寿、喜等汉字纹雕饰,吉庆喜气。

    那把摇椅尤为出色,黄榆木,圆弧脚,整体光滑微黄,细腻的榆木纹清晰可见,头靠的位置隆起如枕,一枝桃花横斜而出,旁边雕有一款仿宋体印章“桃花木作”,左边扶手零星散落了两三朵桃花,与那枝桃花呼应生趣,仿似阳春三月,桃花树下轻摇小睡的闲散惬意呼之欲出……

    “曹胡商,先前那种摇椅粗陋不堪,我们非是有意违约,实在是为桃花节忙得不可开交,那可是一桩天大的生意,如你有兴趣,可留在堡中帮忙,待忙过桃花节,坞堡中的生意你挑一样做,远胜过餐风露宿四处行商。如你不愿,某也知守信重诺,即刻赔付你双倍订金。”李贤齐提出解决违约的法子。

    周原见多识广,瞧得眼热,嚷道:“金银窖藏起来那是死钱,钱要能转起来才能生钱,大伙儿一荣俱荣,某将这五千贯,嗯,家中还可凑出两千贯,一并交与公子,入个股。”

    李贤齐有心招纳二人,笑着接过飞钱。

    曹胡商犹豫片刻,拱手道:“曹至善愿为公子效犬马之劳。”

    李贤齐亲切道:“至善,你随红巾儿到费总管那儿帮忙,先任个管事吧。”

    待曹至善走后,周原羡慕得紧:“公子待这胡商也这么客气,周原流外九等吏的出身也莫嫌弃。”

    耿精忠讲道:“某等饮酒时常用酒胡,那是一个头戴宽沿帽,蓝眼高鼻的小木偶,用他表示一个喝醉的胡人。当这滑稽的小木偶跌倒时,方向指向哪位宾客,则宾客就必须将杯中酒喝干。胡人被作成器具,成为大伙儿饮酒取笑的对象,可见胡人胡商在大唐的地位卑下,自今日起,某将那酒胡毁掉,学学公子待人之礼。”

    李贤齐摇头道:“非是学我,先贤云,君子当存藏污纳垢之念,不可持好洁独行之操。你们与张绛相会,他必倾心招纳,与他把酒言欢又有何妨,问他愿不愿意,与他合伙在幽州开间桃花酒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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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兄弟决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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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定河故道。

    地面猛地颤抖起来,芦苇跳起了节奏欢快的舞蹈,马蹄轰鸣,血狼堡的红巾儿策马飞驰而过,尘土漫起,水花飞溅。

    对面一枝响箭飞出,在空中出高亢尖细的哨音,落在李贤齐的青骓马前。

    “加,顺鬃直射!”李贤齐双腿狠狠一磕马腹,青骓吃痛,撒腿狂奔,手中连珠箭,一片羽箭似群蝗虫般落在沙地上。

    “侧掠!”青骓马头偏转,带着红巾儿绕着沙地,划了道弧线儿掠过。

    段灵狐策马紧紧跟随,不过后面的猎人子弟却没有这么好的骑术,度慢不说,还有几个堕马的。

    “轮弄!”青骓斜着驰向沙地,配合着李贤齐双脚磕马的力度,忽快忽慢,李贤齐身子一起一伏,找到青骓变的节奏,人马合一,右手闪电般夹出三枝风羽箭,星铁弓瞬地张开如满月,眨眼间,三枝风羽箭无声地飞向沙地上的人形草垛。

    箭无虚,三枝风羽箭俱中人形草垛的头颅。

    青骓一个急停,四蹄悬空,度太快,如踩了急煞车一般,李贤齐身子猛地向前一荡,眼看就要摔落马下。

    后面的战马蹄声得得,跟得太紧,红巾儿控马的骑术比起李贤齐要差上许多,要停下来,战马还得跑上七八步。

    李贤齐前胸与马头一撞,屁股已高高抬起,伸手猛地抱着马颈,方才逃过一劫。

    该死的青骓,李贤齐暗骂,下午都练了七八次,都还找不准节奏,还是缺点灵性,害得我险些摔落马下。

    李贤齐屁股一沾马鞍,紧勒缰绳,青骓四蹄悬空,来了个急转,掉头绕个圈儿跑了回去。

    后面的红巾儿度慢,也按这战术演练了一番。

    段灵狐勒马急停,后面的收不住撞了上来,停得住停不住的撞在一起,一片混乱。

    他们度已经够慢,还是出现了这种场景,浑身已经湿透的李贤齐摇了摇头,黄豆粒的汗珠顺着脸颊直淌,顺手用脖子上的红巾抹了一把。

    “鸣笛,收队!”看来大伙儿都累得够呛,骑术得循序渐进,慢慢来。

    骨笛急促三响,散落在无定河故道的红巾儿向着沙地快驰来,收集羽箭,集合整好队形。

    “贤齐,秦起又说他病了,没来,其实是到红杏院去了。”段灵狐红扑扑的脸上满是细密的汗珠,将拾起来的风羽箭递给他。

    “红杏坊的少女这个也喜欢,那个也喜欢,还有点喜欢歌舞坊的凤姬,老是往人家身边转……”段灵狐的眼晴似汪春水,瞧着李贤齐道。

    一天正事不做,天天忙着泡妞,我等会回堡才收拾你,李贤齐听到秦起打凤姐儿注意,心头火起,调转马头,对红巾儿大声骂道:“没见过你们这么笨的,屁股微抬,腰往前倾,腿上用力支撑身体,全身放松一点儿,要领给你们说了多次,那几个堕马的,别练骑射,改练步战去。”

    “上了战场,要注意保存战马体力,两箭之地上马,一箭之地冲刺,画弧绕圈,把握敌军弓箭射节奏,骑射贵在机动!诱使敌军箭,一点点削弱敌军,待敌军疲惫下来,一举冲阵……”

    尘土飞扬的无定河故道,李贤齐一马当先,皮甲红巾映着斜阳分外威武。

    回到坞堡,李贤齐在议事堂门口对杨射虎说:“去将秦起唤过来,如果他装病不来,你带红巾儿将他押来,执行军纪。”

    段灵狐俏脸儿紧张起来,急忙求情:“贤齐,都怪我不好……”

    李贤齐手一挥,脸青似铁,“灵狐,记住了,慈不掌兵,义不理财,军纪如山,让他先在这堂上跪着,某去沐浴,换套绢布甲。”

    红杏院。

    渐次绽放的杏花把小院扮得俏美迷人,蜂飞蝶舞平添了几分热闹,秦起正蹲在墙角,猥琐地瞧着歌舞坊的少女。

    嗯,跳舞的胸脯高耸,唱曲的屁股大,那张脸儿似银盆般丰腴艳美……怎么没见凤姬,她换上那身旗袍,身段儿确实勾人,就是鸭蛋脸儿清瘦了一些?秦起想到这儿,擦了一下嘴角。

    她们练完了,秦起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土,走了过去,嬉皮笑脸道:“那位妹妹愿意跟秦起到无定河故道看日落,骑着战马去。”

    几个少女只捂着嘴笑,并不立刻答应他。

    “某今日专门告假前来,这样吧,你们都有份,今天就你俩吧,其它的妹妹改日再请。”秦起左手拉着跳舞的少女,右手拉着唱曲的少女。

    两位少女的脸庞不知被杏花映红,还是羞红,害羞地点点头。

    秦起大喜,急躁的性子未变,一把抱住跳舞的少女,惹起红杏院一片惊呼。

    “秦起!”段灵狐跟着杨射虎几个红巾儿一道来了,看见如此情状,气得银牙紧咬,“红巾儿,将他拿下,执行军法。”

    秦起心慌意乱,手一松,“哎哟!”一声,那名少女跌了下来,屁股摔得生疼。

    “射虎,哎,哎,兄弟怎么了?”

    秦起手臂被扭了起来,推搡着押到议事堂。

    “秦起,你竟敢托病不去练骑射,跪在这等李贤齐落!”段灵狐冷冰冰地,转身去厢房寻李贤齐求情去了。

    秦起不服嚷道:“凭什么呀?李贤齐可以带昭姬姐妹到无定河故道看日落,某告了假的……”腿弯儿挨了杨射虎一脚。

    “军纪似铁,还不跪下。”杨射虎喝道。

    秦起打了个寒颤,觉得这往日亲切的杨家兄弟忽地陌生起来。

    厢房白雾弥漫,水声哗哗响动,段灵狐忽地犹豫,万一昭姬姐妹在里边怎么办?轻手轻脚过去,仔细聆听了会,似乎没有女子的声音。

    “贤齐?”段灵狐的声音清亮。

    “灵狐,快进来帮我搓背。”李贤齐喊道。

    段灵狐:“昭姬姐妹呢,某就在外面给你说吧,吓唬吓唬秦起得了,不要鞭笞他。”

    “别谈秦起的事,某是怒其不争,急躁鲁莽的性子一点没变,现在为红杏院的少女在墙角蹲了半天,瞧他那出息,你快进来吧。”李贤齐搓着身子喊道。

    “某……去叫昭姬姐妹。”段灵狐的声音有几分慌乱。

    “别去叫了,她们这会儿正学习阿拉伯算术呢,还有复式记账法,下月开始,坞堡里的账目都由她们管。”

    “那……我进来了。”段灵狐推开门,低着头进房。

    厢房里淡淡的水蒸气弥漫,水声“哗”地响起,李贤齐赤条条从木桶里站起,一丝不挂地站在段灵狐面前。

    “啊!”段灵狐一声尖叫,头垂得更低。

    “灵狐,大惊小怪做什么,难道你没有,你真的是个女子?”李贤齐狐疑又起。

    “谁是女子?我只是看见你那东西吓着了,转过去,给你搓背。”淡淡的白雾缭绕,段灵狐的唇红齿白模样,像朵清晨薄雾里的桃花,看得李贤齐起了调戏的心思。

    “灵狐,你可不是调朱弄粉的手儿,天天练箭练得,手指都起了老茧。不过,如果你是女子,哥娶你!”李贤齐玩笑道。

    虽是一句戏言,段灵狐的手忽地停了一下,动作变得温柔。

    议事堂。

    “秦起,你装病告假,连接几日都去红杏院泡美女,你怎么如此糊涂,主次不分呢?”李贤齐责怪道。

    秦起跪在那儿也不辩解,一付任打任骂的模样,气鼓鼓地头一偏,带着几分桀骜。

    “凡在军中,军纪似铁,杨射虎,执行军纪,鞭笞二十鞭。”李贤齐勃然动怒。

    “某不服,凭什么你可以喜欢昭姬姐妹,我就不能喜欢红杏院的少女。”秦起大声嚷嚷。

    “你还不知悔改么,这几日你都泡在红杏院,歌姬都忙着排练节目,你蹲在墙角像什么样子?”段灵狐走到他面前,大声责问。

    “贤齐,罚他加倍训练,不用鞭笞吧?”段灵狐转过身来,为秦起求情。

    李贤齐正要答应,秦起重重地“哼”了一声。

    “某知你心里不服,这样吧,你与我比取箭,你的手快今天就不罚你了,如果你输了,刚才那两个少女歌姬就随你回幽州,再送你两千两银子,我们兄弟好聚好散!”李贤齐叹道。

    “贤齐!”段灵狐眼圈儿红红,楚楚可怜。

    秦起霍地站起,仍然嘴硬,“比就比,真刀真枪地对射!”

    “好,较场上见!”李贤齐的脸色沉了下来。

    堡主府的小较场。

    骑射根本无法跟李贤齐比,秦起选了步射,两人相距五十步,缓缓站定。

    难道自幽州逐帅之乱后,生死与共的兄弟就要决裂了吗?段灵狐瞧着李贤齐一张脸罩着寒霜,心中一急,喊道:“秦起,你还不认输,箭矢可是无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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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御人之术

    出塞击胡,骑猎天下,集天下美色为妻,执胡酋问罪于前,想看后面的精彩,兄弟们,本书已与中文网签约,告诉身边的书友,帮着广而告之!

    小较场上这会儿没有风,空气似乎凝固了一般,较场边那棵高大的榆树上有一只临时歇脚的乌鸦,烦躁地叫着,像是场上少年的心魔。

    李贤齐面无表情地站在那儿,鹰隼般雪亮的双眼盯着秦起,唉,兄弟,你现在年少,缺乏定力,那像我两世为人……正该学点本事,整日游手好闲,不务正业要害了你,以后功成名就,还少得了美人吗?你胸口起伏不定,手抖个不停,虽经战阵,还是做不到临敌胆雄气壮,沉着虚静的境界,你知道我一日抽箭张弓多少次吗?

    “开始!”杨射虎一声暴喝,如刀般劈开了这沉闷凝固的空气。

    秦起忽地沉心静气,左手若抱儿,右手快地取出一枝羽箭,附枝般搭上,张弓欲射。

    “砰!”地一声,秦起左手被风羽箭一撞,手腕一阵麻,弓也举不起来。

    一股劲风迎面扑来,秦起脑子中一片空白,呆若木鸡,未出手就败了,惨败!

    秦起头上的交脚幞头被一箭射落,在较场滚了几转,停了。

    李贤齐满张星铁弓,抬头又是一箭射出……树叶哗啦啦直响,那只乌鸦“啪!”地一声落在较场边。

    “秦起,这只乌鸦好不烦躁,扰得我们心乱!”李贤齐喝道。

    段灵狐过去拾起交脚幞头,看见风羽箭蓦地一愣,那箭是去了箭头的。

    “秦起,你看看,贤齐刚才只拉了半弓,箭头还去了,赶紧去认个错,明日加倍练!”

    秦起又羞又愧,将弓箭一扔,大步走过去正要开口讨饶。

    李贤齐冷冷道:“男儿大丈夫,吐口唾沫是颗钉,秦起,你走吧,血狼堡红巾儿不能因你坏了规矩。”

    转身带着几个红巾儿走了,李贤齐走了几步,猛地回头,喝道:“灵狐,随我到书房,有要事让你办。”

    段灵狐眼中噙满泪水,摇摇头,对秦起道:“两个歌姬等着你,飞钱都给你备好,还有一些路上用的散碎银子!”

    猎人窝中传授太玄真气……李贤齐让兄弟们出城,孤身前往史元忠府上救六哥……故道陷入流沙坑……秦起“哇!”地哭出声来,哭声渐大,撕心裂肺的,在暮色中传得很远!

    段灵狐赶上李贤齐,俏美的脸上泪流满面,“哥,原谅秦起这回吧,哥,灵狐求你了!”

    李贤齐的心隐隐作痛,自古树立威信,都是先严后宽,先威后恩,小事不防,以后各自掌了兵权,心生嫌疑,兄弟再来反目成仇?

    李贤齐一声不吭进了书房,拿出一封:“明日,你就回幽州,与史文远召集红巾儿到血狼堡来,把这封信交给张直方,要他转呈雄武军使张仲武。”

    “哥,可不可以叫秦起一道办这事?”段灵狐问道。

    “那是你的意思,灵狐,这人哪,不经磋磨,不经挫折,怎么能成才?有些事只有他经历过才能明白!”李贤齐叹了一声。

    “哥,我知道了,我走之后,堡里堡外,聚财练兵,事太多了,你也别太累着自己!”

    书房里,落地瓜灯泛出昏黄朦胧的光,段灵狐俏美的脸有几分柔美,眼中柔情似水。

    杨射虎进来禀道,打断了书房淡淡的宁静,“桃花镇副周原来了。”

    弥勒佛似的周原进来,笑着瞧了瞧左右,李贤齐会意,手一挥,“灵狐,你们都去吧,射虎,你们就守在小院外,不准任何人进来。”

    书房里,周原小声讲起昨日,前衙兵马使张绛招揽耿精忠,杨亮的事,李贤齐脑海中浮出招揽的场景,暗暗琢磨着。

    桃花驿,清幽雅致的后院偏厅。

    “桃花春清澈透明,劲头也足,瞧着就诱人,果然是好酒!周胖子,楞着干什么,还不给杨翊麾,耿宣节斟酒。”张绛唤道。

    桃花镇副周原笑容可掬,忙得团团转,端着酒壶又为杨,耿二人斟上酒。

    耿精忠看不过眼,“都是军中的厮杀汉,大块吃肉,大口喝酒,要那么多礼节干什么,张宁远,不如换大碗?”

    一个镇副某待之如犬马,呼来喝去,杨,耿二人应看得出某对他们的礼遇。张绛举起酒杯,豪气道:“某与二位校尉脾气相投,都是惯经杀阵的军将,一杯干了,让周胖子换大碗。”

    周原抱起酒坛,将四个大碗斟满,额头沁满了汗珠,刚刚坐下,听见张绛道:“周镇副,你不是还有些公事要处理吗?”

    周原八面玲珑的小人物,如何不晓张绛的意思,“哎呀,杨节帅上任后,桃花坞喜事连连,一则狼害尽除,二来桃花坞十日后将举办桃花节,桃花春水,呼朋唤友,举家游玩,以显幽州富庶安定,下官事务缠身,不敢劳张宁远挂念。”

    周胖子倒是知情识趣,张绛点点头:“某回幽州后,将桃花镇狼害尽除,举办桃花节安定人心的事禀明杨节帅,为你们二人请功。”

    “多谢张宁远栽培之恩。”耿,周二人端起酒碗站起来。

    张绛仰脖一口而尽,那酒散入五脏六腑,说不出的舒坦。

    周原一口饮尽,道声恕罪,离开后院偏厅,掩门时听见不善言辞的杨亮道:“张宁远豪气横溢,最对杨亮的性子,这碗酒敬你。”

    ……

    周原在桌上坐了许久,一口菜未尝,腹内空空,走出后院,见四下无人,才轻啐一口,“呸,沐猴而冠的家伙,早晚不得善终。”

    说到这儿,周原诚心诚意地道:“公子待人温和有礼,能体念下属的艰辛,与张绛判若云泥,属下是真心佩服!”

    “周镇副,人是随环境地位而变的,日久自然能见到你的忠心!”瓜灯昏黄,李贤齐的脸异常平静。

    周原心里哆嗦了一下,有件事不知该不该说,

    周原在签押房办筹措桃花节的事,没坐多久,幽州牙军王虞候进来,约他喝酒,让他安排几个人任驿卒,算了,这点小事还是不说,周原打定主意,免得李贤齐多生疑心。

    秦起没有带走两个歌姬少女,与段灵狐快马往幽州而去,他们的身影在泪光中,模糊得看不清了,站在堡墙上的李贤齐良久才收回目光……山川无语各西东……兄弟在心中。

    李贤齐转身一愣,杨射虎紧抿双唇,眼泪已挂在腮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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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歌上西南财大时,历史兵书商战人物传记等等,一周就是十几本的借读。出了校门几年,人生阅历也丰富,经商下海回机关,那会儿年少多金也辉煌过,业余绘个画做做设计,篇的燕歌历险记就是真人真事,燕歌的书不是快餐文,对人生或多或少有些感悟,出实体书的话,适合买本细品把玩。

    燕歌豪气的作品每一本都会认真地写,都会完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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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续分卷如下:第三卷山海为基第四卷孤城日落第五卷边声急第六卷骠骑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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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春心莫共花争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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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血狼堡,有堡丁守卫的酒坊。

    往日紧锁房门的蒸馏房被打开,除了酒师和几名学徒外,酒坊的伙计都到对面操作间去了,李贤齐细细打量蒸馏器,上下两层的双层蒸锅,外套一个密封圆铜罩,铜罩一端开一个圆孔,柴火旺盛,蒸煮酒醪,酒液沸腾,遇上冷水锅,含有酒精的气体被上面的冷水冷却,凝成液体,顺着竹管流出,看来自己画出的图没有走样。

    柴火熊熊地燃烧,映红了大家的脸,酒香四溢,整个蒸馏房似乎都醉了,李贤齐双手举着阔口陶罐,清澈透明的蒸馏酒似道细泉流进陶罐,这是六七十度的原液酒,前世只有酿酒师等才能享用。

    “快去抬酒醪,以后有的是机会慢慢学。”张老爹轻声吩咐道。

    酒渣再分别进行第二次曲粉拌和,同第一次方法酵十五日,再次蒸馏,两次蒸馏的酒再与陈酿清水勾兑,方能制成桃花春。

    李贤齐轻轻品了一小口,酒烈味香,还缺一点醇和的感觉,不过有种新生的喜悦在里面。

    “好酒!好酒!好酒!”李贤齐一脸欣喜,大声赞道。

    张老爹和几名酒师激动得泪眼花花,一片欢呼声响起,院子里眼巴巴望着蒸馏房的伙计学徒也跟着欢呼起来。

    第一批酒出来,怎么也赶不上桃花节,好在桃花春和血狼堡原有的陈酿不少,重新蒸馏一遍即可。

    李贤齐将酒师们挨个夸了一遍,才出了酒坊,策马往无定河故道而去。

    河堤被加固得又宽又高,加宽的部分和紧靠河堤的荒地,招募来的农夫在几位老农的指点下,用苜蓿种植土拌合好种子,然后再播种、浇水。

    在河堤上巡看的李贤齐弯腰抓起一把苜蓿种子,那种子呈肾形,淡黄褐色,表面散着光泽,正是去年收获的上等苜蓿种子。

    李贤齐直起腰,向远处望去,几百多名农夫散得很开,正在二千多亩荒地上种植苜蓿,一两个月后,这儿是大片大片紫色的苜蓿花海,穗状花卉在风中轻轻摇曳,花香袭人,将昭姬姐妹带到这来游玩,比送给玫瑰还要让她们心动……凤姐儿会来么?

    日日操训红巾儿骑射桃花镇军步战,今日也算是休沐,从上午忙到下午,李贤齐眼光落在盐碱地上一株似柳的灌木上,老枝红紫,星星点点粉红小花点缀在绿色的嫩枝末端,枝条细柔,姿态婆娑,在那片荒秃秃的地上孤零零生长。

    李贤齐心中涌起一种刻骨的思恋,凤姐儿的眼一闪一闪会说话似的,她并不知燕哥儿的身份,却对他青眼有加,她会不会相思清减……去看看她吧,与她一起度过柔美的黄昏。

    红杏院近了,那枝伸出墙头的红杏在暮色中颜色暗淡,在风中颤抖着,李贤齐到了二进小院门口,忽地停步不前,竟然情怯失去了勇气,凤姐儿的音容笑貌会不会相思成病,变得苍白憔悴?

    “……贾氏窥帘韩掾少,宓妃留枕魏王才,春心莫共花争,一寸相思一寸灰。”凤姐儿清亮的嗓音婉转低回,带着一丝儿的怅惘愁苦,仿似暮色中的那枝红杏。

    李贤齐有韩寿那么英俊,曹植那么多才么?不过是个偷心的小贼罢了。

    她在繁花似锦的春日黄昏,怅然若失,相思一场却是水月镜花,反落个一寸相思一寸灰的境地!

    李贤齐再也忍不住,轻轻推开院门。

    同心而生的红杏树在暮色中依偎得更紧。

    凤姬着一身蓝底白花的高领旗袍,斜倚在书房门口,直直的门框衬出她腰臀曼妙的曲线,暮色渐起,丝绸旗袍露出白皙的玉臂,在暗色中美丽精致,她没有察觉李贤齐进来,只反复吟唱:“春心莫共花争,一寸相思一寸灰。”

    “凤姐儿!”李贤齐轻轻唤了一声。

    凤姬蓦地欣喜,刚要迎上来,面上笑容凝住,冷若寒霜,敛衽为礼,“公子万福。”

    “嗯,万福……免……免礼吧,某就过来问问歌舞坊和制衣坊的事,这几天你可受累了,下巴都尖了。”李贤齐被话语中的客气冷漠弄得结结巴巴。

    凤姬听到最末那句,身子微微一颤,旋即平静,“这是凤姬份内之事。”

    “嗯,暮色渐起,先披件衫儿,免得着凉!”李贤齐走近书房,取了一件白色的衫儿出来。

    “凤姬不过是闲花野草,身子骨没那么娇贵!”凤姬转过身子,桃儿般的翘臀正对着李贤齐,旗袍摆动之际,摆侧开衩处露出一段惊人的白。

    李贤齐情动不能自抑,小步上前,给她披上衣衫,顺势从后面轻轻搂住她的纤腰,厮磨着她的耳鬂,柔声道:“凤姐儿,燕哥儿心里一直念着你……”

    “放手!”凤姬在李贤齐怀里挣扎着……身体摩擦带来的快感让李贤齐迷乱……他的手从摆侧开衩处伸了进去……身子紧贴,揉乱了旗袍的摆侧开衩,包裹腰臀丝绸的精致美丽也被他……就像电影里那个汉奸易先生……门框处,马靴与高跟鞋混乱地拥挤牵绊……

    上面的镜头不过是李贤齐脑海中的画面,暗骂一声卑鄙龌龊,虽然这样可以得到凤姬的身子,可却会伤了她的心。

    “凤姬,过来坐,讲讲歌舞坊制衣坊的事。”李贤齐尽量使自己声音平静些。

    “公子在座,哪有凤姬的座!”凤姬冷着脸道。

    “好吧,你站着也行,你人生得美,身段儿曲线玲珑,站着汇报事情,李贤齐看起来也舒心,站到跟前来,别离那么远!”李贤齐被她冷言一激,也恼了。

    凤姬站在李贤齐的面前,眼圈儿红红,怕是再说两句,就要哭出来了。

    李贤齐叹了一声,过去将书房门关上,取出火绒又将瓜灯点亮。

    凤姬的心蓦地紧张,燕哥儿可是胆大包天,心儿如小兔慌慌又带着隐隐的渴望。

    瓜灯泛出柔柔温馨的光,映在凤姬高耸的胸,婀娜变化的曲线,平坦的小腹,美丽精致的旗袍紧贴她身体的曲线,丝绸反射的光泽忽隐忽现,美得令人心惊。

    “歌舞坊已排练得差不多了……制衣坊还在慢慢摸索……”凤姬讲得很急,彷佛说完了就要逃出书房。

    “你讲完了么?唉,凤姐儿,燕歌儿心里也苦,歇下来就会想着你,想着你的柳叶眉,想着你的俏身影,愿用心去爱你,惜你,像对待昭姬姐妹一样,让你们有事儿做,不致寂寞无奈……”李贤齐用了很大的力气讲完这段话。

    “讲完了吗?凤姬恭送公子。”凤姬身子不仅声音颤抖,身子也微微抖。

    李贤齐摇了摇头,叹了一声,失魂落魄地从她身边走过,临出门时,转过头来,定定地望着凤姬,“燕哥儿为了你,将秦起兄弟都调开了,他真不是个东西。”

    凤姬眼泪“哗”地流下来了,哭着上前抱住李贤齐,责怪道:“这么笨,叫你走你就走吗?燕哥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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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山雨欲来风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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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幽州城南,后院兵马使府衙,被临时做了节帅府衙署。

    前衙都兵马使张绛出列大声禀道:“恭贺节帅,亲率牙军,一举平定莫、瀛二州,斩杀莫州刺史张庆初,连那东北塞外的燕州,李俨、张允伸统率的铁骑也俯称臣。”

    俯称臣,杨志诚听到这话心情舒畅,得意地笑道:“各位都是有功之臣,鞍前马后地劳顿,本帅绝不会亏待你们。”

    一时文武纷纷出列,谀声如潮,杨志诚面有骄色,对这些阿谀颂赞甘之如饴。

    “良禽择木而栖,桃花镇将耿精忠,榆关祖山营指挥使杨亮,俱是百战骁将,半月前就来投节帅,他们的猎狼队牺牲了两百多条性命,诱杀了四千多只野狼,将桃花坞附近的狼害尽除,恢复了商旅驿传,将在桃花坞举办桃花节,以彰节帅仁德,幽燕太平。”待众人稍停,张绛马屁拍得震天响,震得众人耳朵一阵麻。

    行军司马徐迪曾为杨志诚出谋划策,软禁军将家小,得罪了不少人,此时想做个人情,撤掉监视将领家小的牙军,出列禀道:“恭贺节帅,大局已定,幽燕归心,各地应撤去警戒巡哨,让商旅士子自由往来,幽州非常时期的举措也可撤除。”

    宵禁、监视、软禁,那些边镇大将、牙军将校口中不说,心中必有怨言,徐迪倒是奸猾,抢着道出,真***会做人情,杨志诚笑道:“军中诸将自然能体谅本帅,自今日起全面撤除非常时期的举措,阳春四月吗,举家正宜踏青远游。”

    下面文武一听,更是喜气洋洋,你一言,我一语,大声颂赞杨节帅英明贤德,一个个争得脸红脖子粗,唯恐声音小,杨节帅注意不到自己。

    牙军副都知兵马使,壮武将军史元忠面带微笑,心中晒然,大局初定,杨节帅已露骄狂之色,远不及武威郡王的凝炼持重,不过,他残暴好杀……

    幽州城外,史家庄。

    两百多名脖系红巾的少年正围坐在一起,鸦雀无声,静听史文远讲述人狼血战,幽州红巾儿面上尽是羡慕之情。

    鼻直口阔的周武叹道:“一个多月来,我们偷偷摸摸组织了三次读史明志,刀枪弓马都是自家府中练习!”

    石钰站了起来,紧握拳头:“我等呆在家中闷气,那及巨子李贤齐领着你们在外闯荡那么痛快。”

    史文远微笑,顺手操起一根木枪,向幽州红巾儿叫阵:“红巾儿在血狼堡招募了六十名猎人和水手子弟,日日勤习步战和骑射,今日让你们见识一番,谁愿意出来斗阵?”

    秀美的段灵狐站起来团团作揖,细声细气道:“请兄弟们指点,你们推举六名最强的红巾儿出来。”

    秦起一直沉默着,提根木棒霍得站起,冷冷地扫视着红巾儿

    小胖子张直方受不得激,一下跳出来:“你们不过在外呆了两三月,竟敢挑战最强的幽州红巾儿,须知将门子弟,自幼勤习刀枪弓马,周武、石钰、狄虎头、史文进,陈贡言和某齐上。”

    史家庄园小较场上。

    史文远、段灵狐手提槌头木枪,秦起提着木棒,和三个从血狼堡带出来的红巾儿一道结成鸳鸯小阵。

    周武一见鸳鸯小阵,面色凝重,对方长短结合,看来不好对付,低声吩咐道:“待会结成三角阵,冲杀过去”

    “三才阵!”秦起暴喝一声,鸳鸯小阵突地一变,长枪手狼牙棒居中在前,长牌手护住两侧。

    “砸!”眼看两队就要白刃相交,秦起沉声下令。

    两杆槌头木枪闪电般斜刺过来,处于三角阵阵的狄虎头急运木枪抵挡,终究慢了一线,当场被戳翻在地,三角阵一乱,接着两根木棒呼啸着,搂头砸来,唬得张直方心胆俱丧。

    周武一见情势危急,倒也直爽,将木棒一扔,高声嚷道:“我们认输!”

    不过一个照面,幽州红巾儿结成的三角阵土崩瓦解,心高气傲的周武、张直方等弃枪认输。

    幽州红巾儿哗然侧目,他们若知道鸳鸯小阵配上弓箭,怕是更加震骇。

    段灵狐收枪,拱手行礼:“桃花坞将举办桃花节,一岸烟柳,桃花春水,风味独特的美酒佳肴,精美质朴的家具,漂亮得没法说的旗袍服饰,绝对让你们不虚此行,巨子李贤齐有令,幽州红巾儿回家劝说自家府中女眷,到桃花坞踏青游玩,红巾儿借机在血狼堡集训一月步战骑射。”

    踏春游玩、美酒佳肴,集训……还可见识传说中的血狼堡,红巾儿爆出一阵如雷的欢呼声。

    庄园的管事躲在较场旁的马厩里,偷偷观察着这一切。

    末了,段灵狐将张直方拉到僻静的马厩旁,掏出一封厚厚的书信,“这是巨子写给张檀州的书信,事涉劝农牧的治政方略,必须由你面呈张檀州。”

    张直方把嘴一撇,“某最怵父亲,他见了我,总是板着脸,一番严厉的说教,这样子,你要去檀州,某带你去,自个儿去面呈。”

    段灵狐接着从怀中摸出一个物事,张直方接过来细瞧,桐油刷过的虎骨木罗盘光洁清晰,外圈标明东西南北等八个方位,内圈36o度的角度刻线,自由转动的磁化钢针,封盖着透明的水晶片。

    “这是指南针,大军远出塞外或在山中迷路,可据此辩别方向。巨舟航行海上,阴晦则观指南针。此物作为见面礼,送与张檀州,某就随你走一遭。”段灵狐为张直方讲道。

    张直方欣喜不已,把玩了一会,“我们这就动身,快马赶往檀州。”

    几日后,御河上白帆点点,官道上烟尘翻滚,马蹄震天,百多骑红巾儿连翩向南驰去。

    “史九,你的骑术不俗!”史文远大声向身侧的一位少年赞道,那少年英姿勃勃,眉目身形与李贤齐有七八分相似。

    “族兄,你瞧河对岸。”史文远扭头一瞧,四五十步远的对岸,一队袍衫骑士快马扬鞭,与红巾儿并驾齐驱,个个勇悍狡捷,骑术高,在他们后面,尘土飞扬,似有大队人马跟随。

    看他们行军的方向,史文远心中蓦地一紧,该不会是杨志诚暗中派到桃花坞的牙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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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桃花春水

    今日第四更

    仿似天空一片灿烂的云霞落在水岸,桃红柳绿中露出桃花驿高啄的檐牙。

    沙船方头方尾,多桅多帆,适合内河及北方海域航行。船底平能坐滩,不怕搁浅;甲板面宽敞,船宽初稳性大;帆高利于使风,吃水浅,阻力小,航较快,俗称“方艄”。

    “张夫人,快来瞧瞧这一岸的桃花,春水倒映,令人心神俱醉,果然名不虚传。”一个盘着簪花髻,上穿浅红短襦,下着石榴长裙的秀丽少*妇急急唤道。

    “来了来了,石夫人,直方、石钰、周武等孩子们快马前行,到了那儿?”问话的中年贵妇头梳简洁明快的盘桓髻,斜插一根翠绿的玉步摇,浅紫衫子绛紫裙,自有一股世家大族的雍容气度。

    “他们都是些去掉马辔的野马驹,早快马赶到桃花坞,为我们安排食宿去了。”石夫人道。

    孩子们长大懂事了,张夫人感到欣慰,笑容满面道:“难得孩子们孝顺,这两月姐妹们提心吊胆过日子,今晚奴作东,在桃花酒肆订了十桌酒席,请姐妹们赏脸。”

    甲板上俱是幽州军将的妻妾,个个穿红着绿,分外惹眼,唧唧喳喳议论起来,史夫人道:“怎么只让张夫人破费,莫若办成流水席,明儿奴请,其余的姐妹可几人凑份子,每天安排十桌。”

    “好呀,这主意不错!”众夫人赞道,既考虑了夫君的官职,又照顾到大家的面子。

    “石府、周府我们两家安排到第三日。”石夫人拉着周夫人的手,大声宣布。

    “我们四家商议一下,多花点银子,要酒肆另弄些精致的菜肴出来。”女人除了穿衣打扮,这些争面子的事也不甘落后,何况交流感情,将来幽州再生兵乱时,互相有个照应。

    “奴有一手鳜鱼脍的绝技,鱼片若纸,蘸酱鲜美。”

    “奴煲的甲鱼汤最得我家陈校尉的喜爱,莫若……”

    待方艄进了桃花坞码头,这群夫人扶老携幼下了船,十来名红巾儿早已在码头迎候。

    史文远,史文进前面引路,史夫人与一大帮子幽州牙军将校家小住进了桃花驿,但见雕梁画栋,屋舍精美,满庭花开,姹紫嫣红,众人颇觉满意。

    张直方、石钰负责接待雄武军将校家小,张直方唤道:“娘,石夫人,周夫人随我到桃花酒肆,后院俱是清幽雅静的单独小院。”

    张夫人笑吟吟地带着几位雄武军将校夫人,沿着一条弯曲的石径,穿过几株嫣红的桃花,眼前是一片乌瓦粉墙,宽宽的滴雨檐下是一溜质朴厚重的原木桌椅,那是为行脚商人和仆从所备。

    一进酒肆大门,迎面是一扇花草纹插屏,插屏右边挂着一条精美的桃红色丝绸桌祺。插屏前,低矮搁架上是两个上品的越州青瓷贡坛,一高瘦一矮胖,矮坛插了一枝刚折的桃花。

    张夫人出身世家,自幼被书香熏陶,看这酒肆雅致,已有几分喜爱。

    上午的阳光漏了进来,大堂的黄榆木圆桌,背椅木纹清晰,光洁质朴。或是雕刻了一枝折枝桃花,或是一两朵散落在桌腿、椅背,纸球灯仿似一轮轮明月,南墙上一幅巨大的木雕画,一群白衣士子在桃花树下饮酒赋诗: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卖酒钱。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换来花下眠;半醒半醉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做田。”

    张夫人盯着画,轻声吟诵道,好半天才幽幽叹了一句,“待会儿将这诗录下来,让张檀州瞧瞧,也可洗去几分功利心。”

    穿过大堂,两边廊腰漫回,前院四围是一条野花掩脚的卵石水岸,偶有几块乱石或立或卧,供游园者歇脚休息。

    中间是一片水汀,芳草萋萋,几树怒放的桃花飘入眼帘,扶疏的枝干上,桃花或星星点点,含苞欲放;或在枝头争相竞妍,簇簇片片。左边两株桃树一曲一直,靠在一起,右侧一株花枝繁茂,位置靠后,似散实聚。

    水汀后是一排原木驳岸,两张桐油白布一高一低,悬挂成三角白帆,遮风挡雨,下面放着二张藤几,几把摇椅。右边院角是一株梅花,两块山石,遥与水汀桃花呼应,隐隐遮住通往中院的入口,更显庭院深深。

    张夫人赞道:“这那是酒肆,分明是一片水汀,几树桃花的野景。落英缤纷,春水若镜,这位大匠胸中自有山水野趣,非常人可及。”

    回廊转曲处,靠墙角叠几片石,种垄竹子,自然归真,处处匠心。穿过中院,全用瓦片砌成镂空的隔墙,瓦屋脊,月洞门,扇形窗,门窗里俱是一树一石的风景。

    往日一条直直的沟渠变得弯弯曲曲,古朴的青石桥横卧其上,溪岸或是野花漫坡,或是溪水白石,种着几棵枫树。

    溪水清清,几块乱石半入水中,梳洗濯足,极是方便,几个垂髻幼童一见,叫仆从帮忙脱掉鞋子,扎上袍衫,高挽裤腿,踏进浅溪,水花四溅,欢快的童音如一串清脆的铃声,洗去了旅途的疲劳与沉闷。

    张直方等安排好大家的食宿,向张夫人禀道:“母亲大人,你若喜欢这房里的家具,还有那漂亮的旗袍,可以提前预订,这几日桃花坞文有赛诗会,猜灯谜等,武有骑射选拔,招募军士,明日起红巾儿就在血狼堡集训,表现优者方可出堡与家人相聚。”

    张夫人拉过张直方,小声道:“你父亲委托我那件事,思来想去,要进血狼堡瞧瞧心里才踏实,你向李贤齐提提。”

    张直方郑重地点点头。

    御河东岸,一群袍衫骑士驻马河畔,几人翻身下马,围在一起,小声商议半天,为的骑士身姿秀美,濯濯如春月柳,动作却粗野,猛一挥手,“紧商议个屁,分头到桃花坞潜伏起来,先观察一阵子再说。”

    几人对那秀美骑士极为信服,轰然应诺,分头行事。

    桃花坞一下子热闹起来,携老带幼的军将家小,踏青吟诗的白衣士子,骑马挽弓的游侠儿,还有海津镇闻风赶来的客商,酒肆客栈人满为患,连桃花坞的乡民也腾出空房,美美地赚些食宿的银钱。

    小商小贩也多了起来,卖胡麻饼的边走边吆喝,卖汤饼的手推着小车,糖炒栗子的香味一阵儿一阵儿飘过来……

    血狼堡演武场上。

    新来的幽州红巾儿十二人一排,两排站成一队,挺胸收腹,腰板笔直,正在练军姿,站队列。

    骑射不练,刀枪不摸,像根木头一样矗立在这儿,有什么用,张直方腹诽不已。

    李贤齐站在阵前,朗声道:“兄弟们此刻心中不满,某心里明白。大老远巴巴地赶到血狼堡,集训就是简单枯燥的军姿队列。自古天下强军劲旅,重军纪!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简而言之,能做到不扰民,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掳掠。追击溃逃之敌,财物散于前而不取;狭路相逢时,浴血死战而不退,号令一出,如臂使指,这就是某心中的天下劲旅。”

    红巾儿默然直立,用心倾听。

    “如果谁坚持不了要走,某礼送他出堡,自此在红巾儿除名,大浪淘沙,百炼成金,红巾儿不需要懦夫狗熊!”李贤齐面色沉静,猛地暴喝道:“你们愿做懦夫狗熊吗?”

    “不愿!那个***坚持不了,我们一人啐他一口,与他绝交!”鼻直口阔的周武大声骂道。

    小胖子张直方在府中颇受娇宠,听了也暗暗凛惕,自己就是掉了小命也要咬牙挺住。

    重新归队的秦起似变了个人,自己被逐了一回,如若再犯军纪……幽州军中子弟谁也瞧不上我,还不若死了算了。

    桃花坞张府较场,人山人海。

    桃花军镇的新任旅帅,仁勇校尉石山站在较场边的高台上团团作揖:“各位幽燕游侠豪杰,今日路过桃花坞,有兴来玩一玩这飞马擒活兔。为桃花节助个兴,某代耿镇将谢过大伙儿。”

    那位秀美粗豪的袍衫骑士混在人群中,变了一张蜡黄的脸,粘了一蓬虎须,目不转睛盯着较场,下面轮到自己的手下陈二出场。

    一只肥肥的野兔被丢在较场中,见四面木栏外都围着人,正犹豫瞻顾的时候,一骑飞驰过来,马上骑士猿臂轻舒,使了一招海底捞月,手指堪堪沾了点野兔的皮毛。

    动若脱兔,野兔箭一般跃出,陈二抓了个空。

    在围观者的喝彩声中,陈二又抓了个空,二次抓空,陈二性子被激,反而沉稳,并不急着出手,只是不停驱赶着那只野兔,忽而急停忽而急转,要么打马驱赶,那只可怜的野兔东奔西逃,蹿入入群中又被摔了出来,惊魂未定之际,陈二马蹄似流星,俯身弯腰,一手抓起那只野兔,待围观者看清时,那只野兔已被他高高举起,围观者爆出一阵如雷的喝彩声,陈二长松了口气,将野兔交给值卫的军士,在马上潇洒地抱拳一揖,牵着马退出场外。

    领奖处,陈二掂了掂手中的五贯钱,揣入怀中,打开一张彩纸,上书此券可在某处购物某处酒肆打折云云。

    “兄弟骑术不俗,身手矫健,可有意加入桃花镇军,镇军隶属幽州前衙,牙军待遇,每月二千钱,训练优者提拔为火长队正,薪俸更高,训练出战立功者还有奖赏,家小也可随军,定居在桃花坞……”仁勇校尉方山热情地延揽着陈二。

    这薪俸待遇远胜幽州牙军,陈二诧道:“果真?”

    方山指天誓日:“你去打听打听,耿镇将在这桃花坞的名声,急公好义,扶危济困,某若逛你,猪狗不如!”

    陈二踌躇了好一阵子,期期艾艾问道:“某……还有几名兄弟,悍勇威猛……携带着家小,可否加入桃花镇军?”

    ……

    今日是周末,看一篇山水庭院,让兄弟们工作之余,亲近自然山水,心情放松,燕歌有段时间痴迷山水庭院,室内家装的设计,也动手做过,献丑了,你觉得有意思,投票吧!

52.酒肆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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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头偏西,血狼堡演武场。

    狄虎头眼一瞪,咬牙道:“他们扎够一百枪,某便扎一百一十枪,断不可让他们小觑了幽州红巾儿。”

    “嘭!”“嘭!”狄虎头将槌头木枪扎在木人桩上砰然作响。

    “虎头,论横刀的功夫,你也可在幽州红巾儿排前几位,去称量称量李贤齐的横刀。”张直方一边抄起木枪,一边怂恿狄虎头出头。

    “算了,某就不出这个丑,你练完了去瞧瞧,李贤齐练完长枪后,在一旁打坐片刻,现在手提一把铁剑,那就是根铁棒,练得正起劲!”

    张直方不再言语,咬牙扎完一百枪,由狄虎头扶着去瞧李贤齐练剑。

    只见李贤齐运劲成圆,全身鼓荡。手持铁剑,反反复复就是顺刺,逆击,横削,倒劈那几招,身负沙衣,度也不快,招式衔接倒也顺畅。

    “练时用劲,打时用力,临战胆雄气壮,沉着虚静,身体圆活无滞,方能爆出惊天一击。”李贤齐持剑而立,脸不红,气不粗,道出从前世今生萃取的武学真谛。

    周围的红巾儿凛然受教。

    张直方却恨恨地想,某是将门子弟,往日仆从前呼后拥,威风八面;与红巾儿纵马在驿道飞驰,那是何等的快意。现在成了李贤齐的手下,天天累得象牲口。自己流年不利,不知何日才能脱离苦海。唉,睡觉前还要练什么绷体功,得找个借口溜掉……

    “兄弟们这几日练得辛苦,某便教你们一军歌:狼烟起,江山北望……”李贤齐唱起了那激荡人心的精忠报国。

    “……我愿守土复开疆,堂堂大唐要让四方来贺!”结尾处反复吟唱了三遍,红巾儿跟着哼了起来,精神一振,疲态尽扫。

    等了好久,张直方觑了个空子,将李贤齐拉到一边,咬着耳朵说了几句。李贤齐点头应允:“既然如此,叫上十几个训练出色的兄弟到桃花酒肆,某请客,犒劳犒劳大家。”

    李贤齐走到战鼓旁,击鼓两通,红巾儿列阵完毕。

    “周武、石钰、陈贡言、杨射虎……史文进,狄虎头等十六人训练出色,奖励休假两个时辰,随某到桃花酒肆。”李贤齐大声赞道。

    张直方一急,脱口而出:“李贤齐,还有我!”

    “对,还有张直方,原来身娇肉贵,训练时叫苦不迭,不过进步挺快,特准随行为我们付账。”李贤齐一脸正色。

    红巾儿皆嗤嗤笑,张直方也不违逆顶嘴,李贤齐练得比他多了一倍。厚着脸皮大声道:“某甘愿认罚。”

    脱去沙衣,冲了个冷水浴,张直方换了身轻便的斥候皮甲,牵出那匹心爱的玉花骢,到演武场上集合。

    “上马。”随着一声令下,张直方腾身而起,身子竟轻盈许多,如鹞子般稳稳落在马背上,心里一喜,纵马扬鞭,飞驰而出,夕阳里,十几骑红巾儿一阵风似地刮出了血狼堡。

    到了桃花酒肆,前院的雅舍大堂座无虚席,座上的三教九流猜拳行令,好不热闹,突地见涌进来一群系着红色围脖,身着皮甲,挽弓带刀的少年斥候,威风凛凛,以为要拿人,顿时大堂针落无声。

    酒楼掌柜郑掌柜匆匆赶来,一见这场景,心中一动,一边拱手行礼,一边故意大声:“东主,郑掌柜忙得昏天黑地,迎接来迟,请勿见怪。”

    李贤齐亲切道:“郑掌柜辛苦了,无须多礼,寻个雅舍,安排两桌酒席。”

    郑掌柜一脸为难,“恐怕还得等上个把时辰,要是东主不见外,右偏院可以放上两张桌子。”

    李贤齐眉头一皱,无可奈何:“好吧,某惜时如金,如何等得了那么久?”

    酒肆大堂一角,黄脸虎须的汉子与几位彪悍的壮汉浅斟慢饮,冷眼瞧着这一幕。

    红巾儿沿著转曲回廊,欣赏着中庭的桃花春水,移步迈向中院。

    到了右偏院,一股呛鼻的油烟味飘来,张直方皱眉:“在这儿饮酒,坏了兄弟们的兴致,莫若到后院寻处小院,花不了两个时辰,反正是夫人们自家的子侄,也不是外人。”

    榴花院,一南一北院角载着两颗石榴,榴花火红,浓艳到了极致,几位夫人正在花间饮茶聊天。

    周夫人道:“几位姐姐,桃花酒肆给我们个册子。可在此地购房置产,御河两岸的两进院宅,搭配五十亩良田。院宅外桃红柳绿,景致幽美,自不必说。我们去瞧了瞧已建好的一套院宅,两层小楼围合的四合院,坐北朝南,前院宽敞明净,卵石铺地,后院或栽桃李,或栽桂枫,搭配了些月季海棠,幽雅得紧,前院二楼左边搭建成半边亭,正可观赏春水映桃花的美景,每年春夏来桃花坞别宅住上几月,就如住进桃花源一般。”

    张夫人心中有事,叹道:“何止春夏,如果幽州一乱,风云不测,祸福旦夕!住在此地的家小,还有机会乘船出海,躲避兵灾祸乱,好过给人家握在掌心……”

    几位夫人都沉默不语,细细思量这番话,过了好一会,“史夫人那边也在议论此事,恐怕人同此心,她们与我们一样,家家都订了不少家具,还有这身旗袍,穿起来把那腰肢身段儿掐得……回去我家石游骑会……”石夫人站了起来,走了几步,惹得几位夫人唧唧喳喳,眉飞色舞地议论半天

    张夫人道:“我们在府中操持家务,一大家子老老少少的吃喝拉撒,处处都要用银钱,府里也有田庄商行,奴看这桃花酒肆不错,酒味醇厚,透明清澈,菜肴烹制手法独特,如果在幽州或檀州开上一两家,姐妹们既会花钱也会挣钱,为府中老爷分忧——”

    张直方一进来,见他母亲就嚷道:“母亲大人,我们哥几个聚聚,想在后院寻个地儿,两个时辰足矣。”

    几日不见,直方清瘦多了,透着一股子蓬勃向上的精气神。张夫人正要将他拉过来仔细瞧瞧,却见石钰周武拥着一个朗眉星目的少年,皮甲刀弓衬得他英姿勃,一进院子就叉手为礼,“李贤齐拜见诸位伯母!”

    张夫人眼圈一红,这孩子母亲已遭不测,父亲远在塞外戍边,他小小年纪,颠沛流离在外,隐姓埋名,数月间就做了番事业,连张檀州来信都赞他年少大才,资兼文武。

    “孩子过来,让伯母瞧瞧,这几月在外吃了不少苦头吧?”

    素来沉稳的李贤齐,蓦地双眼潮湿,鼻子酸,紧咬嘴唇,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缓缓点了点头。

    “我们娘俩一见如故,莫若到梨花院坐坐?”张夫人问道。

    石夫人多伶俐的一个人,闻弦歌而知雅意,笑着道:“奴最喜欢热闹,侍女偏婢都俊俏伶俐,哥几个就在榴花院吃酒,奴到周夫人那儿再聊一会。”

    待酒菜上齐,石夫人的贴身侍女到梨花院唤出李贤齐,见他眼角犹有泪痕,取出一方香帕,柔声提醒他:“公子,你眼角有泪痕,擦干净,免得他们笑话。”

    “谢过姐姐,唔,这手帕透着丝茉莉香味,衬出姐姐淡雅脱俗的性子,敢问姐姐芳名?”李贤齐用手帕拭去泪痕,却并不还她,为了调整情绪,笑嘻嘻地调戏侍女。

    那侍女杏眼圆睁,扬起粉拳,薄嗔道:“快将手帕还来,半大小子也学得油嘴滑舌,将来莺莺燕燕如何得了?”

    李贤齐一付无赖样,慢慢将手帕揣入怀中,张口分辨:“某只是觉得姐姐心地善良,如同观世音菩萨一般,手帕留给我做个念想?”

    “不行!”那侍女急得一把抓向手帕,被李贤齐一闪,身子踉跄前倾,眼看就要跌倒。

    李贤齐轻轻勾住她的腰,顺势一搂,软玉温香抱个满怀。

    不待那侍女反应过来,飞也似地向前跑了,将手帕放在溪边乱石上。

    春风轻拂,溪水淙淙,侍女望着他高大矫健的背影,刚才男儿气息粗重,喷在脸上痒痒的,少女的心如那春水乱了……

    “贤齐,快坐,酒菜刚上齐。”张直方招呼道。

    李贤齐一眼瞥见桌上两坛桃花春,眉头一皱,“待会儿还要回血狼堡,每人限一碗酒,浅酌慢饮,大家闭目轮流讲个故事,谁先来?”

    红巾儿面面相觑,无人应答,李贤齐硬着头皮只好自己上,清了清嗓子,闭目道:“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讲的魏蜀吴三国合纵连横,征战杀伐的故事……”

    张直方瞧着满桌菜肴,食指大动,转目四顾,见大伙儿都瞧着酒菜垂涎欲滴,眼睛瞪得像牛眼。

    红巾儿瞪过来瞧过去,忽地不约而同,闪电般迅疾出手,竹筷奔着那蒸蹄膀、烤仔排去了,手脚慢一点地将就着卤猪蹄、盐水鸭。

    “白马银枪赵子龙七进七出血战长坂坡……呔,赵子龙被那曹营偏将……”李贤齐听见周围咀嚼声一片,暗道不好,此番打雁,反被雁啄了眼睛,眯缝着双眼,一双筷子闪电般夹起周武碗里的烧烤仔排。

    狄虎头满嘴嚼着蹄膀,含混不清地道:“正说得起劲,曹营偏将和赵子龙怎么着?”

    周武本也是红巾儿中的骑射高手,眼力不凡,毫不示弱,伸筷夹住那块烧烤仔排,半路拦了下来。

    双方臂力相当,较起劲来,挣得脸红脖子粗,狄虎头嘴没闲着,还在问曹营偏将和赵子龙交战的结局。

    “双方枪来剑往,为一块仔排拼个生死……”秦起暂停了他的横扫桌面的行动,鼓掌道。

    张直方满嘴流油,笑道:“你当我们傻么,还闭眼讲故事。先下手为强,后出手遭殃!这个道理兄弟们明白。”

    在座的红巾儿除了相持不下的两人,一齐笑出声来。

    李贤齐心气一泄,那块仔排被周武夺了过去,睁眼环顾,桌上盘子见底,仅剩斑斑油渍,菜肴被一扫而空,惨不忍睹。

    狄虎头夹起一块掉在桌上的瘦鸭颈,递与李贤齐,讨好道:“大伙儿正听到兴头上,白马银枪赵子龙激战长坂坡——”

    大伙儿肚子已填了个半饱,正等着上菜,注意力被吸引过来,起哄要李贤齐讲下去。

    李贤齐夹着这块无人顾及的瘦鸭颈,嗟呀感叹一番,我俩相同的际遇,转头瞧着周武得意洋洋啃着脂香肉厚的仔排,气不打一处,恨声道:“白马银枪赵子龙被那曹营偏将拉下马来,一顿胖揍,眉目青肿,脸如猪头……”

    你不投票收藏,赵子龙就是那样的结局!

53.杀机初现

    《藩镇》上传,一日四更,瞧着燕歌这份诚心,放心地投票收藏吧!

    狄虎头满腹狐疑,“赵子龙白马银枪,英勇无敌,又是蜀汉的五虎上将,平生未尝一败?”

    “赵子龙红肿之处艳若桃李……受尽折磨,眼看就要断气——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快讲快讲,后来怎么着?”连小胖子张直方都被吸引过来。

    “各位少侠,在下一介说话人(唐朝说评书的)清早起来就水米不沾,卖了半天口舌,饥肠辘辘,早饿得眼冒金星,求各位少侠赏盘烧烤仔排!”李贤齐站起来团团作揖,装着有气无力。

    石钰算是此间的主人,站起来责怪众人:“瞧他那可怜样,你们个个如虎似狼,连根骨头都不给他留,兰姐儿,快去叫盘烤仔排给他。”

    刚才被李贤齐戏弄的少女“扑哧”笑出声来,引得两桌的红巾儿哄堂大笑,东倒西歪。史文进直接趴在桌上,笑个不停,张直方跌坐在地,摸着肚子,边笑边嚷痛。

    哄笑声中,李贤齐一字一顿,大声分辨:“他们刚才抢的是骨头,某要的是烧烤仔排,带肉的!”

    李贤齐死死盯着周武,“要想听下回,你们少不得掏些散碎银子,这桌上还缺盐水鸭,卤猪蹄……”

    “都是某的错,武哥向你陪不是,你要吃什么,尽管点。”周武倒是豪爽。

    李贤齐这才满意,“话说那曹营偏将有点妄想症,白日里总爱胡思乱想,刚一交手,就想了那么多,被赵子龙一枪扫落马下……”

    “喔!”红巾儿恍然大悟,大伙儿都被李贤齐绕了进去,不过,这故事讲得着实勾人。

    天色慢慢晕染成青黑,到了华灯初上,远山近水,朦胧一片,一群红巾儿笑着出了桃花酒肆。

    杨射虎等去牵马备鞍,李贤齐侧着身子,正与周武交谈,身子突然被人一推,耳边传来史九的惊呼:“公子小心!”

    一枝劲矢擦着头盔飞过,身后传来一声闷哼,李贤齐顺势一个前滚翻,站起来后,已抄弓搭箭,但见桃树外朦朦胧胧,人影错乱,瞧不真切。

    “三人一组,一刀两弓,小心搜寻。”李贤齐微凝心神,搜索桃树外些许杀气,过了好一阵,才松懈下来,大声下令:“敌已远遁,追不上了,,就不要扰民了,收组。”

    杨射虎从桃花树后拣了个包袱回来,解开一看,里面有一具上等的黄桦手弩。

    一击不中,立即隐身远遁,刺客也非泛泛之辈,李贤齐嘴角泛起一丝冷笑,唤过杨射虎,令他去镇军军营:“去通知杨翊麾、耿宣节,明日起四处派些着便衣常服的好手,外松内紧,暗地盘查,有甚可疑人物,先盯着。”

    李贤齐咬着杨射虎的耳朵,低声吩咐了几句。杨射虎领命飞马而去。

    史文进在后面低呼:“史九受伤了!”,周武李贤齐等围过去细瞧,史九右臂被箭矢射伤,皮甲绽开,血肉模糊。史九额头沁出黄豆粒大的汗珠,哼也未哼一声。

    郑掌柜闻讯赶出来,一脸紧张,李贤齐安慰他:“不过是些宵小之辈,明日就从军中给你调些好手,着便衣常服,盯着酒肆客栈。”

    “取条干净的白叠布带、金疮药、干净棉花,那坛烈酒还在吗?一并取来。”李贤齐从容不迫,吩咐郑掌柜备这备那。

    烛光轻摇,史九咬住小木棍,左手紧捏着横刀刀柄。李贤齐小心为他解下手臂上的皮甲,用剪刀将与血肉粘接在一起的袍衫剪掉,将蘸满烈酒的棉花擦拭伤口,疼得史九左手捏出水来,口中紧咬着木棍,痛到忍不住的时候,木棍“喀嚓”一声被咬为两段。

    史九敷上金疮药后,右臂丝丝凉意传来,李贤齐小心翼翼为他裹好白布带。

    不知是痛出来的,还是有点感动,泪水悄悄侵满了史九的双眼。

    “准备几枝火把,人人臂缠白叠布带,收拾停当,连夜回堡。”李贤齐沉声下令。

    “东主不可,今夜星月无光,回堡还有好长一段路。”郑掌柜出言劝阻。

    李贤齐镇定得很,“郑掌柜不要担忧,红巾儿嗜战如命,视死如归。今晚的事千万叮嘱酒肆的伙计,不要惊扰后院的夫人们。”

    “前锋须选三骑开道,谁愿为先锋?”李贤齐沉声问。

    “某去!”“某愿往!”群情激昂,红巾儿个个争先。

    “周武,陈贡言,秦起手执火把开道,大队与你们相距百步,如有异常,丢掉火把示警。”李贤齐转身大步迈出了酒肆。

    开道的三骑遥遥在前,李贤齐率领的大队只点了两支火把,沉沉夜色中,红巾儿臂上的白叠布带依稀可辨。

    眼看到了血狼堡,周武悬起的心终于放下,一路有惊无险。

    可能就是一两个刺客,不敢狙杀大队,红巾儿以身作饵,也未引蛇出洞,李贤齐驻马堡前,高声下令:“鸣笛收兵!”

    刺耳的骨笛声急促地鸣叫三次,在夜色中传得很远。

    旷野里亮起星星点点的火光,如同天上的星辰,汇聚成河,半个时辰后,祖山营随后回到了血狼堡。

    周武一脸惊讶,十分钦佩:“原来贤齐早就胸有成竹,张网以待刺客!”

    李贤齐赞道:“还是武哥胆色过人,骇得刺客不敢现身,包围圈撒得远,如遇敌袭,我们还得苦战待援。”

    自那日酒肆遇刺以后,李贤齐深居简出,日日呆在血狼堡练兵习武。

    几日后,桃花酒肆,未初时分。

    三个白衣士子围坐在大堂一角,小声交谈。为的是饼子脸,刀缝眼,曾结辫的头散开,有点儿卷曲,一眼便能看出是个胡种,狞笑道:“那雏儿五日前在酒肆露了个面,受了惊吓,再不出血狼堡一步,如何下手?”

    “乌老大,黄某在血狼堡外潜伏了三天,见那群红巾少年出来过一次,到无定河故道狩猎,回来时马上可驮了不少黄羊野鸭。”獐头鼠目的士子乃是此行的军师黄獐。

    乌老大眼前一亮:“我们岂不是有了机会?”

    “他们精于骑射,骑马挽弓,纵马呼啸而来,除非用死士,而且是一击必杀。”黄獐连连摇头。

    “某看还是早日回幽州,弄不好被人卖了都不知道。”这个文士脸上棱角分明,一脸冷漠,坐在一旁自顾自饮酒,出言讥诮道。

    “冷三,哥哥也有说不出的苦衷,某的家小被扣在他们手中,不得不接这趟活!”乌老大叹道。

    “酒肆人多耳杂,不能久留,乌老大,某和柳五先走一步。”冷三抓起油纸包好的卤牛肉,警惕地朝四下张望一阵,不慌不忙出了酒肆,往血狼堡方向走去。

    冷三走了一程,见四下无人,打了个唿哨,一个大眼少年闪了出来,眼珠子灵活乱转,显得异常机警,“三哥,某去打探过了,桃花镇招募军士,以三哥的身手混进去,做个队正火长绰绰有余——”

    十几骑从远处飞马驰来,一阵刮面的劲风卷过,冷三一把抓过柳五,堪堪躲过战马的撞击,来者不善,心里正嘀咕,手中已多了把横刀,几骑在十几步外勒马急停,为的骑将大笑:“血刀帮冷三,刚才一刀劈下来,你还有命么?”

    冷三心跳加,那骑将自己认得,幽州牙军前衙的陈校尉。

    跑,两条腿怎么跑得过四条腿?正在犹豫,又有几骑赶到,远远地张弓搭箭,也不逼上来,一点机会都未留给冷三柳五,马上驮着捆绑得严严实实的帮主乌老大,军师黄獐。

    “乌老大已束手就擒,你们的死活无足轻重,念你是一条汉子,给你一条生路,跟我回血狼堡,让公子落。”

    血狼堡演武场。

    李贤齐率五百多红巾儿和祖山营军士正在操练步阵。闻报一愣,如此轻易就擒了杀手?

    “擂鼓列阵!”李贤齐喝令,“让镇军越骑将杀手带到较场,让红巾儿和祖山营见见血。”

    十几骑镇军越骑进了血狼堡,到了演武场,将绑得如粽子般的几名杀手丢在整齐的方阵前。

    “丁队红巾儿出列,将这几个狗贼嘴巴堵住,绑在木人桩上!”李贤齐满脸杀气,暴喝道。

    镇军越骑翻身下马,站在一旁,瞧着这一幕就要上演的好戏,李贤齐目光似刀,扫过镇军越骑,陈二身子不受控制地微微抖了一下。

    “段灵狐出列!为红巾儿和祖山营讲述一击毙命的致命部位。”李贤齐在方阵前走了几步,转身站定。

    冷三本就被摔得七荤八素,绑在木人桩上昏昏沉沉,听见一个柔美清亮的声音,“战场厮杀,讲究的一击毙命,保存体力,稳如山,快似电,一击必杀……”

    冷三临死前专心聆听,眼睛里透出渴求的神色,古人云,朝闻道,夕死可矣。

    秀美少年用他女儿般清亮的嗓子继续讲道:“颈部,颈前有咽喉、气管,……心脏并不在心窝,一般人在左胸,极少的人在右胸……”

    血刀帮军师黄獐脸骇得青白,嘴里唧唧呜呜,率先扭动起来。

    李贤齐喝道:“甭理他,继续给红巾儿讲个明白!”

    黄獐胯下滴滴答答,一股难闻的尿骚味传来。

    李贤齐皱眉道:“还未动手就吓得尿流,红巾儿和军士听明白了,战阵之上,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像这样的敌人也会突然疯,一刀要了你的性命,周武,出列!”

    周武出列,“啪”地一声站定,行了个横臂击胸的军礼,一步一步走上前去,接过李贤齐递来的狼牙枪。

    李贤齐使了个眼色,段灵狐上前将他们口中的布团一一扯掉。

    黄獐尖声叫了起来:“都是乌老大接的活儿,桃花坞还藏着二十名血刀帮弟子,乌老大从头到尾都不肯多吐露一句,我们不过是他手里的棋子,都是他,都是他!”

    面相凶恶的乌老大泪流满面,大声道:“各位小爷,都是某一人的罪过,与兄弟们无关,要杀就来个痛快。”

    段灵狐柔声问道:“你死到临头,还不肯吐露是谁指使你们来的,就不为兄弟们着想?”

    乌老大摇了摇头,吐露真相比丢了自家性命还要可怖。

    冷三高声喊道:“乌老大,兄弟们一块赴死,黄泉路上也有个伴,柳五,你说是不是?”

    柳五被绑住的手抖个不停,转过头,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周武站在乌老大面前,执枪的双手微微抖,嗓子干,呼吸急促,心急跳了起来,杀活生生的人,自己可是头一遭,这一枪刺还是不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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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色厉内荏

    李贤齐迫于周围势力的窥视,开始反击,后面越来越精彩,第一场战事即将来临?求票票,求收藏!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李贤齐叹道,突地暴喝:“周武,酒肆前那一箭忘了吗?刺!”

    “小爷,来个痛快的!”乌老大痛得脸都扭曲成一团,嘶吼道。

    “石钰!”段灵狐柔美清亮的声音唤道,与乌老大濒死的嘶吼交织,在一地的鲜血相衬下,分外诡异。

    石钰快步向前,接过狼牙枪,大吼一声为自己壮胆,一枪刺出,结束了乌老大的性命。

    “陈贡言!”

    猿臂蜂腰的陈贡言仪表堂堂,笑起来一口黄牙,这会儿牙关紧咬,快步接枪,喊杀声中,乌老大的左胸又多了个窟窿。

    “张直方!”段灵狐的声音越是清柔,越是让人心惊,冷三怒吼连连,“死者为大!小爷,何苦作践尸身!”柳五吓得嚎啕大哭,獐头军师骇得语无伦次:“某知道血刀帮许多秘密,乌老大有几个小妾,血刀帮掌控的码头、妓家、赌场……乌老大藏银的地方……”

    小胖子张直方走到李贤齐跟前,小声嘀咕,“哥,某心里瘆得慌,就此作罢吧。”

    “自古名将都是从尸山血海的战场滚出来的,你今日刺出这一枪,日后上了战场,视断头残肢如同草木山石,不愿动手的,待会打扫刑场,掩埋尸体。”李贤齐面色冷峻,朗声下令。

    如此练兵,日后红巾儿和军士必定个个心硬如铁,李贤齐却不知,杀人易,活人难,李贤齐虽然思维来自前世的法制社会,但迭逢祸乱和刺杀,内心害怕居多,人性已有几分扭曲。

    陈二快步跑过来,单膝跪地,拱手抬头,盯着李贤齐,大声道:“桃花镇军,越骑队正陈二拜见公子,属下愿以性命担保血刀帮冷三的性命!”

    李贤齐定睛一瞧,只觉这陈二脸熟,沉吟片刻,脸色却是平静,“将这三人暂时收监,陈队正负责抓捕桃花坞的血刀帮弟子,獐头鼠目的家伙刚才不是竹筒倒豆子泄了不少内情?某唤费总管和你一道审问,冷三如不愿配合,明日再拖到演武场,让红巾儿杀人练胆!”

    生死关头走了一趟的冷三身体颤抖着,陈二上前,在他耳边低语:“冷三,某也只能尽到这份心,想死想活,自己拿主意,血刀帮露了底,惹恼了这群军中子弟,恐有灭门之祸!”

    冷三被解了下来,双腿软,两名镇军越骑拖着他离开演武场。

    “张直方,面前是个拐卖良家妇孺,逼良为娼,设赌害人,让**离子散,百死莫赎的胡虏,扎!”李贤齐吼道。

    “扎!”红巾儿和军士的狂热被煽动起来,出如雷般吼声。

    拖出演武场的冷三听到如雷吼声,饶是他过的是刀头舔血的日子,也感到阵阵心惊肉跳。

    张直方平日在府里颇受娇宠,脾气也暴躁,接过狼牙枪,走到乌老大尸跟前,用尽了浑身力气,大喝突刺,赌气连扎三枪,哭着到一旁“哇”“哇”吐个不停。

    “下一个!”段灵狐的声音依然清亮柔美。

    血狼堡,行刑房。

    陈二劝道:“冷三,现在这情势,讲义气会害死更多的人,你就是不道出血刀帮弟子的藏身之地,难道我们搜不出来么?”

    冷三缓缓抬头,目光有一丝惊恐,“陈校尉,某道出他们的藏身之地,可否饶他们一命?”

    “唉,你自身都难保,还挂念你那帮兄弟的生死!”陈二有几分感动。

    费栋才听说了演武场的事,心里惴惴不安,红巾儿远比他们这帮杀人劫掠的海盗狠,至少海盗还懂得涸泽而渔的道理,动刀子的时候比收钱少得多,苦笑劝道:“血刀帮只有一心一意投靠血狼堡,将家小送到血狼堡,奉上财物房产,才可保住性命!”

    费栋才以自身为例,循循劝诱:“某以前也是个纵横东海的大盗,现在不也是活得好好的,公子素有大志,立志驱逐北虏,才兼文武,连杨翊麾、耿宣节这等人物都奉他为。你们知道吗?公子日日在血狼堡练兵习武,风雨无阻。”

    陈二和冷三露出专注的神色,仔细聆听。

    “知道一个多月前的桃花坞吗?狼害肆虐,士绅富户卖屋售田,纷纷迁徙。现在的桃花坞,百业兴旺,桃花酒肆宾客如云,天天座无虚席,桃花木作、服饰的订单已排到明年冬天,在御河两岸卖房售地,已得了六、七倍的利,桃花镇军和祖山营招募军士,银钱都是从这儿来,公子聚财练兵的手段非常人可及!”

    一番话不仅冷三听得入迷,连陈二闻言也目瞪口呆,震惊之余,暗道,这消息得早点送出去。

    冷三听后半响无语,仍然忧心忡忡:“血刀帮一心投靠公子,愿效犬马之劳,不知他瞧不瞧得上血刀帮?”

    演武场上,乌老大浑身都是血窟窿,被红巾儿枪刺棒砸,已不成*人形,白生生的骨头露出断茬,血肉散落一地,活像挂在木桩上的一头剥了皮的肥羊。

    演武场上还剩几个不愿动手的红巾儿,李贤齐提着他那把铁剑,似野兽一般盯着他们,一言不,转身走过去,一剑将乌老大的头颅斩下,半瘪的头颅滚到几个少年的脚边,他们抽泣着往后退。

    李贤齐的声音带着悲怆地呐喊:“华夏男儿的血性在你们身上荡然无存,胡虏闯进你们的家,杀了年迈的老人,枪尖上挑着婴儿的尸取乐……正在撕开你们母亲姐妹的衫裙,你们只能缩在墙角抽泣,要么被胡虏掳了去,一生做牛做马,要么被当做两脚羊,舂成肉糜……”

    “啊——”那七名红巾儿中最小的疯狂地冲了上去,抄起狼牙枪,扎了过去,两人,三人直至全部,拿起枪棒,或扎或砍……

    费栋才在旁等了好一阵子,双股战栗,汗湿罗衣,艰难地走了过来,“某有要事要禀报公子。”

    李贤齐点头,凛然喝道:“秦起,带着红巾儿将这儿收拾干净。”

    李贤齐跟着费栋才走向议事堂,杨射虎带着一火红巾儿前后散开,枪棒弓盾,结成鸳鸯小阵,护着李贤齐。

    随行红巾儿狂热崇拜的眼神让费栋才坚信,如果有刺客现身,红巾儿会奋不顾身护着李贤齐,刺客也会被红巾儿撕成碎片,剁成肉泥。

    议事堂。

    冷三、黄獐、柳五换了身干净袍衫,被越骑队正陈二押来。

    陈二趋前,拱手陈词:“禀公子,血刀帮原是一群因伤退役的军校所创,与军中甚有渊源。他们因生活无依,聚众谋生,收容了些孤儿,教他们骑射武艺,有的也入了军中,渐渐鱼龙混杂,开妓家、设赌坊,收纳了不少地痞、无赖,也做了不少恶事……”

    “冷三原是长安京兆府人氏,仗剑去国,流落边塞,在市井杀人,被血刀帮冷老帮主所救。血刀帮与北风狼盗一直争斗不休,冷老帮主中了暗算,血洒长街。冷三独自潜伏数月,手刃了北风堂堂主,全身而退,为冷老帮主报了仇,自此在市井坊间声名鹊起。被帮中长老推举为血刀帮三帮主,掌管帮中刺杀情报等。”陈二瞥了一眼李贤齐,见他无喜无怒,神色平静,接着大声道:“属下愿以身家性命担保冷三。”

    冷三、柳五与黄獐跪伏在地,头也不抬,静等李贤齐落。

    李贤齐缓步上前,突地一脚将冷三踹倒在地。

    “如此好男儿,上马可击胡!竟然堕入下九流,给他一匹快马,让他去把血刀帮弟子带来,吩咐下去,为他们准备几桌酒菜,他是去是留,任其选择。”

    轻易就放掉冷三?你已杀了血刀帮的乌老大,人心难测,以冷三的行事手段……陈二一时茫然不知所措。

    “恐怕你不姓冷吧?”李贤齐面对冷三,似问实答。

    冷三眼里蓦地溢出热泪,紧咬嘴唇,重重地磕了个头,挺直了身子,转身大步离开议事堂。

    “柳五、黄獐也起来吧,黄獐你不过是根墙头草,那边风大那边倒,某也愿意与聪明的小人打交道,你们就暂留在血狼堡做客。”李贤齐笑着道。

    仿佛那话说给自己听的,费总管感同身受,堂外,春雨淅淅沥沥下了起来,从窗外吹进一股冷到心头的寒意。

    “杨擒熊,准备纸笔。”李贤齐吩咐。“黄獐,你将血刀帮和北风堂纷争由来细细讲来,陈队正帮我参详参详。”

    “北风堂由塞外的一群马贼组成,他们从塞外盗马贩马,将大唐的盐茶布匹贩到塞外,因为有战马的来源,幽州牙军对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生死关头,黄獐使出浑身解数将两帮的渊源,各自的势力范围,血刀帮藏银之地,帮主长老的体貌特征,习**好等讲述得清楚详尽,连乌老大几个小妾的居所也不漏过。

    陈二见李贤齐笔走龙蛇,画出地点,简单标注,不时停笔问,记忆不差毫厘,心中暗自佩服。

    “黄獐,血狼堡内府将设一个簿记室,掌管堡内的钱财帐目,你先到那儿兼差,给她们讲讲怎样做假账,贪污贿赂,中饱私囊的手段,探讨探讨如何防范识别。”李贤齐给黄獐安排了一个职位。

    黄獐苦笑着点头,猛听见李贤齐沉声提醒:“自个儿规矩点,不要乱跑乱动,木人桩还缺人呢。”

    黄獐突地打个哆嗦,连声道不敢。几人告辞离开,李贤齐盯着陈二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陈二是谁,他是某个势力安插到李贤齐身边的吗?兄弟们猜猜,投票收藏吧!你们的支持就是《藩镇》前行的动力。

55.雨夜出兵

    “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

    罗衾不耐五更寒。

    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

    李贤齐顶着牛毛细雨,在院中吟啸徐行。

    “吱呀”一声,书房门开,咏雪像倚门待郎归的小妻子,喜孜孜地迎了上来。

    “燕哥儿,你又作的新词?”咏雪娇俏活泼,欣喜问道。

    昭姬性子娴静沉稳,微蹙双眉,轻轻放下手中的笔,“今儿忙了一天的帐,将你昨晚画的木牛独轮车送到木工坊,叮嘱了全用榫卯,不用抛光,只求结实耐用就好。”

    李贤齐拉着咏雪的手,转到昭姬的后面,轻轻为她揉肩拿颈,“这段时间可累了你俩,文书案牍,描摹图本,帐册核算,对了,教授你们四则运算好些日子,可以挑些人手过来帮忙,再教给他们借贷记账法,成立簿记室……”

    昭姬站起,缓缓转过身,盈盈俏立在李贤齐身前,抬眼凝睇着他,眼波秋水流转,似喜还愁,李贤齐轻揽过她的弱柳腰,手触处骨肉匀停,纤腰盈盈一握,李贤齐闭目嗅着她际的清香,迷醉在轻呵如兰的气息中,如蜻蜓点水般轻吻她光洁的额头,细若凝脂的面颊……

    微微张开的檀口,伴着娇喘细细,李贤齐仿似寻找到母亲甘美的**,深深地吻下去,昭姬手足无措,笨拙地迎接……慌乱地挣扎,贝齿紧闭,让李贤齐感觉到湿湿的青涩。

    “嗯……唔”,昭姬仿佛又回到洁白似雪的梨花树下,那个粗布袍衫朗眉星目的燕哥儿……情愫渐被勾动,秀眸惺忪,香腮红润烫,双手主动勾住了李贤齐的脖颈。

    咏雪侧搂住李贤齐的腰,在他耳边呵气缠绵,鼻息渐重。

    窗外雨潺潺,春意阑珊……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欲拒还迎,李贤齐舌头灵巧地挑开昭姬的贝齿,吸吮她甘美的津液,在她的唇齿间缠绵,时光悠悠好像过了千年。

    双唇分开,李贤齐转吻了一下咏雪情怯羞红的俏脸,声音颤抖道:“我们上榻去!”

    一双玉人儿脱去桃红短襦,脱去褪下榴花长裙,铺上两块白绢,半羞半怯间,拉着李贤齐轻轻钻入大被中,两具曼妙火热的身子缠住了李贤齐,左拥右抱。

    李贤齐吮住了昭姬的舌尖,左手揽住昭姬纤细的小腰,右手滑过她青涩小巧的椒乳,细腻光滑白皙如玉的肌肤,腴润结实的圆臀,到了紧要关头,却停了下来。

    昭姬察觉有异,爬起来见烛光下的李贤齐《ap.》泪流满面,轻轻为他舔去眼泪,少女青涩小巧的椒乳偎在他脸旁,轻轻抱住他的头,烛光下,圣洁的脸散出淡淡的母性光辉。

    受伤,救兄,逃离,杀人,屠狼,母亲的噩耗,遇刺,眼下的危机,如狂风巨浪般冲击李贤齐并不坚强的心灵,男儿有泪,只是未到伤心时。

    就如窗外的雨夜,夜色掩盖了一切,细雨洗刷了点点蛛丝马迹,白日杀乌老大李贤齐色厉内荏,实则对躲在暗处的敌人惧怕,是杨志诚?李贤齐摇头,他手握大权,直接提兵前来,也不会如此大费周章。

    “公子!冷三带着二十名血刀帮弟子回来了,陈队正要某过来禀报。”门外传来杨射虎忠厚勤谨的声音。

    “让他们稍等片刻,某就来。”李贤齐翻身将昭姬压在身下,紧紧搂住她,咬着她的耳珠道:“你们早些安睡,就不等我了,明日还有许多事要做。”

    “嗯!”昭姬还未反应过来,懒懒应道。

    大被掀开,咏雪侧倾的身子露出腰臀优美的曲线,青丝如瀑,勾着李贤齐的脖子,吻得缠绵炽热,让他几乎透不过气来。

    李贤齐松开咏雪的爱抚,缓缓起身,内着双层丝绸内衣,套上斥候皮甲,挂好星铁弓、三棱铁刺,鹿皮箭囊里装满了风羽箭。

    咏雪和昭姬起床披上衫裙,为李贤齐束甲整衣,系上红色围脖,在他脸颊轻轻吻了一下,依依不舍送他出了书房。

    回廊响起一阵纷乱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昭姬轻轻地叹了口气,与咏雪依偎在一起,昏黄的烛光轻摇,静静地想着燕哥儿……窗外雨潺潺,春意阑珊,罗衾不耐五更寒……

    血狼堡,议事堂。

    冷三站在大堂,一身袍衫已经湿透,下午快马到了藏身的地点,因几个搜集情报的弟子未归,等到夜色深沉,聚齐弟子后也未多讲,收拾包裹,在如织的细雨中,率队急急赶回血狼堡。

    李贤齐人未到,声先到,“季布一诺,价逾千金!冷三果然重诺守信,怎地个个全身湿透,来人,为他们拿些干衣换上。”

    “谢公子,我等包裹里干衣。”冷三见红巾儿甲胄整齐,心里一紧,慌忙拱手道。旋即转身喝令:“换衣。”

    一声令下,血刀帮弟子极为麻利地更衣换袍,整齐划一,训练有素。

    李贤齐扫了一眼这群年轻的血刀帮弟子,不过是十五、六岁的少年。黄獐说过,这些弟子自幼被血刀帮收养训练,刀枪弓马,无一不熟,思想单纯,战力最强,血刀帮的威名靠他们维系,年满十八后,大部分弟子被藩镇募为长征健儿,百战余生,伤残退役,又回到血刀帮培育下一代弟子,与军中极有渊源。

    帮会,不过是依附强权而生,充其爪牙,沦为藩镇的工具。淄青节李师道曾派帮会徒众暗中潜入河阴漕院(今河南荥阳北),杀伤十余人,烧钱帛三十余万缗匹,谷三万余斛,后又刺杀了力主对淮西用兵的朝廷宰相武元衡。

    冷小七是个孤儿,被血狼帮收养后,随了老帮主的姓,他打量着眼前的红巾儿,皮甲红巾,英姿勃勃,有的年纪竟然比自己小,眉目间有股悍勇之色,行动迅疾沉着,不知不觉间已占据四角,隐隐形成合围之势。

    “柳五哥,你抖作甚?”冷小七悄声问道。他身旁的柳五素来胆大,此刻竟然浑身颤抖不停。

    大堂门窗紧闭,让人觉得气闷,陈二也猜不透李贤齐的用意,正要开口,李贤齐却排开红巾儿,走到血刀帮弟子中间,把着冷三的肩,坐到桌前,“不要担心夜雨春寒,将门窗统统打开,血刀帮弟子现在并入红巾儿,在座的都是兄弟,杨射虎,你们几个过来陪酒。”

    李贤齐亲自抱着酒坛为冷三等斟酒:“冷三,红巾儿饮酒令,一日二两为限,今日某与你喝个半斤,陈队正作陪。”

    红巾儿出来几人陪酒,余者退出偏厅,在走廊待命。

    一碗酒下肚,冷三的心情稍微平静些,李贤齐就像闲话家常:“血刀帮几百帮众,弟子长老十之**都是汉人,为何推举一个胡虏做帮主。”

    冷三恭敬答道:“帮中长老迫于牙军的压力,乌老大的亲弟乌图虎为右衙牙军校尉,骁勇善射,亦是他一大臂助。”

    “我等意气相投,既是兄弟,就不要拘礼,陈队正一起来,干了这碗!”李贤齐端起酒,三人酒碗一碰,一口饮尽,烈酒入肚,似在胸中燃烧起来,豪情顿生。

    李贤齐翻出三棱刺,递给冷三观看,“此为杀人利器,全长一尺二,刃长一尺,刺身呈棱型,三面血槽,杀人后可毫不费力地拔出,伤口为方形的血窟窿,难以止血愈合,敌人很快流血而死,后面有环,可套在木棒上作长枪。”

    刺身粗糙不反光,为低碳钢,柔韧不易折断,刺尖为“宿铁”法所制的高碳钢,锋锐异常,冷三宛如琴师见了梅花断的古琴,一见便爱不释手。

    可打制百炼横刀的刘铁匠,为李贤齐那番话折磨得饭菜不香,夜不能眠,目睹了精美的桃花木作后,拿定主意,带着一帮子师兄弟和徒弟投到了血狼堡,在李贤齐的传授下,打制了飞檐走壁攀援山崖的抓勾套环,长一尺二寸,刀身长九寸,刀背有五寸锯齿的猎刀等。

    李贤齐接过三棱刺,淡淡道:“这等兵器也不是什么宝刀名剑,日后你可挑些好手,经红巾儿训练后,人人配上一把。”

    “乌老大去后,血刀帮也不是冷三哥和黄獐完全可以做主的?”李贤齐自问自答。

    “公子明鉴,某也只能掌握刺杀和情报这一块,帮中后备力量的培训由几位长老主管,码头、妓家、赌场等由黄獐掌管,战锋队由帮主直辖。”冷三神色恭谨。

    李贤齐忽然低声问冷三:“在座的血刀帮弟子可是人人可信?”

    冷三感受到春雨的寒意,有些迟疑,“某都带了一两年,应是可信。”

    李贤齐把着冷三的肩,耳语了几句,冷三点头,随后挑了柳五等十名锐健机智的少年出来,带到外边换了皮甲弓刀。

    李贤齐微笑着对陈二说:“镇军越骑都是带着家小来投血狼堡,家业都在一起,生死与共,与红巾儿不分彼此,你去将镇军越骑召集一半,一人双马,雨夜练趟奔袭,事毕某有重赏。”

    陈二心中疑惑,雨夜春寒,一人双马去奔袭何处?托词练兵,莫非……动作倒是干净利落,横臂击胸行了个军礼,“属下遵命!”大步跨了出去。

    “秦起,某与段灵狐带五十骑红巾儿走后,你将血刀帮弟子、镇军越骑和其家小暗地监控起来,若红巾儿失手,总要拉几个陪葬的。”李贤齐眉目间露出一丝阴狠,悄声吩咐。

    冲动大胆的秦起几经磨练,现今多了一份沉稳,未与段灵狐争着去,点头接令,暗道,明日起将血刀帮弟子和镇军越骑合在一处,每日严加操练,让他们累得像狗,收拾起来也顺手。

    牛毛细雨中,红巾儿、镇军越骑、血刀帮弟子束完甲,备好鞍,携带了两天的干粮:一袋酒,两斤卤牛肉三斤干馕。

    “兄弟们,天天呆在血狼堡闷也闷死了,大伙儿出去玩玩,沿着御河上行,演练一趟雨夜奔袭,出!”李贤齐掉转马头,喝道。

    牛毛般的细雨如织,沉沉的夜色里,李贤齐一骑当先,率先出了血狼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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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雁行踌躇

    牛毛般的细雨如丝如雾,几枝零星的火把照耀下,偶尔几丝如银针般闪亮,御河水呜咽着从驿道旁流过,马蹄下的路面湿软,密集的马蹄声在雨夜的遮掩下,惊动不了驿站值守的驿卒。何况在这个乱纷纷的年头,多一事还不如少一事。

    血刀帮的冷三在马上心思重重,为掩饰形迹,这几日早晚也未习武,装着游玩踏青的士子,每日在桃花坞繁华喧闹的市井闲逛,打探血狼堡的底细,瞧瞧质朴自然的桃花木作,品清澈味烈的美酒,观赏旗袍歌姬的身段与歌喉,四处转转,有乡民讲述血狼堡屠狼除害,雇人修堤筑坝,种植苜蓿,牵头举办桃花节,带动了桃花坞的繁华的事,人人暖衣饱食,让冷三恍若到了幼年时祖父所言的开元盛世。

    演武场上残酷的杀人训练,活生生的乌老大被枪刺,被棒砸,被斩,变为一团再也辨识不出的断骨肉渣,将冷三从盛世华梦拉到残酷冰冷的现实。

    那是一群军校子弟,自幼在父辈的教导下,弓马娴熟,武艺高强,眼中散着狂热,经历过杀阵后,行动变得冷静,血刀帮弟子遇上,除非是以命博命,否则难逃惨败的结局。

    冷三偷偷瞥了一眼李贤齐,从他脸上看不出喜怒哀乐,少年大多活泼外向,而他却像深渊,看不到底,那一脚踹到了冷三的心坎,让他醒了过来,鬼使神差般将血刀帮弟子带到血狼堡。

    就是他不把人带过来,还逃得了桃花坞,血刀帮冷三已挂上了号!

    冷三一个宦门子弟,怎可在草莽中厮混终生?

    黑沉沉的雨夜让人心里怵,演练长途奔袭,鬼才相信,没准寻个无人之所,将冷三和血刀帮弟子屠个干净,留在堡中的弟子也难逃一死……冷三越想越胆寒,李贤齐表面豪气干云,实则心狠手辣。

    冷三暗暗打定了主意,找个机会逃走,冷三扭头望了好几次右侧的御河,河面一团漆黑,河水正在缓缓流淌。

    马蹄翻飞,周围红巾儿臂扎的白布带随风飘飘,让越骑红巾儿维系着飞奔的队形,李贤齐贪婪地呼吸着空气,春雨洗过的空气有股子湿漉漉的清新,头脑却越清楚,刺客绝非杨志诚所派,会不会因为设桃花军镇,有人没得到镇将,暗地眼红,桃花坞的繁华也让人垂涎,所以才勾结血刀帮,要置我于死地而后快,杨叔,耿大哥岂不是也有危险?他们二人日日在军营操练军士,应是无忧。

    俗语说得好,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既然有血刀帮这条线,顺藤摸瓜,在敌人未反应过来,闪电般反戈一击,最不济也要斩其爪牙,让敌人也尝尝心惊胆颤的滋味,每天起床摸摸自家的头颅还在不?

    没日没夜的练兵练将,久练有个屁用,前世有句话说得清楚,一切从实践中来,到实践中去,不经杀阵,不见人血,那还不是纸上谈兵的赵括。

    红巾儿毕竟训练未久,还需实战的淬炼,冷三陈二也是且疑且用,如何震慑敌人,尽量减少战损呢?

    马背上陷入沉思中的李贤齐根本未注意到冷三的东张西望。

    眼下可是最好的机会,纵马跃入御河……冷三一人逃走,可柳五这群兄弟怎么办?被红巾儿泄愤绑在木人桩上,要是我猜错了……冷三临机却退缩,犹豫不决。

    前面开道的陈二腹诽不已,妈拉个巴子,雨夜行军,天黑路滑,浑身湿透,幸亏是生死绑在一块的兄弟,要是幽州骄横的牙军,早生聚众兵乱的事来。

    红巾儿行事果决,说干就干,怕是有大事生,不过事前也应与大家商议一下,只带了两天的干粮,营帐、辎重、粮草什么也没有,因粮于敌,说得轻松,陈二叹道,人吃马嚼的,没个周全怎行?

    连两个平日脾气暴躁的镇军越骑都在卖力策马飞奔,越骑竟对红巾儿有了畏惧之心!想到李贤齐白日的言行,陈二心里竟也有些怵。

    李贤齐将马头一偏,驰出大队,大声道:“冷三,随我出队!”

    正在胡思乱想的冷三只得听命,不由自主地跟着驱马出队。

    后队的杨擒熊飞马来报:“禀公子,有九骑掉队,一匹战马滑倒,三骑撞在一起,好几名红巾儿都受了伤。”

    李贤齐扭头问冷三:“流星庄距此地还有多远?”

    要斩草除根?流星庄为血刀帮的秘巢,自己更不能逃了,庄上还有不少孤儿,要是一怒之下,殃及池鱼,冷三声音颤,“在……在幽州城东,距此还有八十多里。”

    雨渐渐停了,淡青的天光拉开黑夜的帷幕,薄雾在田野河边缭绕,一夜策马飞驰了一百多里。

    流星庄被起伏的丘陵环抱,进庄的道路被一片树林遮掩。

    “流星庄地处偏僻之地,易守难攻,要是没有内应,想一举破之,难!”李贤齐驻马叹道,“恐怕流星庄不止一条进出的道路?”

    冷三心里愈惶恐,一骨碌滚下马,拉着李贤齐的马辔求情:“公子,流星庄内多是边军留下的遗孤,他们的父辈守土有功,求公子饶了他们性命。”

    李贤齐一愣,瞬即醒悟,宽慰他道:“连夜奔袭一百多里,连陈队正、和你都未告知详情,行军不密,易遭杀身之祸,某也有说不得的苦衷,哼!幕后指使血刀帮的势力始料不及,某要以血还血,以牙还牙……到了流星庄大伙儿才细商吧。”

    冷三忐忑不安的心这才安定。“让冷小七快马前去流星庄通报,某带着骑队进庄。”

    “周武,带几骑接应掉队的红巾儿,大队进驻流星庄。”李贤齐传令。

    穿林过溪,幽径荒草蔓生,快到庄子,几名长老亲到坳口相迎,一见皮甲挎弓的红巾儿,立刻心生警惕,孙长老往后缩了缩,转身意欲悄悄溜掉。

    一枝箭来得好快,头上一阵劲风刮过,孙长老只来得及缩脖子,交脚幞头被远远地射落在地,露出一头花白头,。

    “老爷子,腿脚利索得紧,跑吧,跑得过晚辈的快箭吗?”李贤齐放下弓箭,嘴角露出坏坏的笑。

    “孙长老,要是公子存心射杀,你还逃得掉吗?”冷三急忙站出来招呼。

    人老成精,孙长老见自个儿的意图被识破,大大方方晃着膀子回来,边走边大声赞道:“小哥儿好俊的箭法!不知是哪家的子弟?”

    “牙军副都知兵马使,壮武将军史元忠乃是某的伯父,晚辈见过几位长老。”李贤齐在马上拱手道。

    李贤齐纵马上前,取下羊皮酒袋,仰着脖子喝了一口,递给孙长老,“尝尝这酒。”

    孙长老接过酒袋,抿了一口,酒香扑鼻,入口香醇,迅猛灌了一口,烈酒像是一团火滚过胸腹,散入百骸。

    清澈香醇的桃花春,还能不对孙长老的胃口?

    “老爷子,这儿还有手撕的卤牛肉,下这酒地道。”李贤齐取出卤牛肉,自家先撕了一块,大口嚼着。

    孙长老接过卤牛肉,嚷道:“老哥几个都来尝尝,难得一见的仙酒啊!”

    待那袋酒在几个长老手中转了一圈,李贤齐翻身下马,笑着道:“还有十袋这样的好酒,要送给几位老爷子,某到了流星庄就像到了自己家,也不客气,几位长老,我们这会儿人困马乏,安排个地方睡上两个时辰,养精蓄锐,热汤热饭就劳烦你们。”

    李贤齐转身,肃然下令:“冷三,庄子内外,也需加派人手,布置明暗双哨,许进不许出!某随你一道,顺便察看一下山庄地理。”

    冷三凛然受令,自去安排诸般事宜,看得几个长老一愣一愣的,堂堂血刀帮的三帮主被那少年呼来喝去,流星庄岂不被人捏在掌心,要扁就扁,要圆就圆。

    李贤齐、陈二等在冷三的陪同下,在流星庄内外察看一番,选了左边山坡上僻静的院落休息。

    几人顾不疲累,刚安顿,便聚在一起听李贤齐安排:“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冷三先撒出人手打探乌图虎的下落,最近和什么人往来?血刀帮群龙无,为帮主之位势必明争暗斗,某助冷三上位。冷三进了幽州,将你的人马聚拢,先潜伏下来。段灵狐有我的书信,下一步行动,他临时告诉你,立即动身吧”

    待冷三、段灵狐率队走后,李贤齐盯着陈二:“你也是出自幽州牙军,幽州想必熟悉。”

    陈二心头咯噔一下,原来公子并未失忆,可他也未揭破我的身份,心思难测?

    李贤齐接着道:“带几个兄弟去幽州散布消息,血刀帮乌老大一命呜呼,哼,最近血刀帮仗势欺人,抢了北风堂好些生意,听到这个消息,北风堂还不趁火打劫,实在不行,你们出手杀人栽赃,挑动两帮火并……”

    陈二听了这番周密的部署,心下佩服,个把时辰后与几名镇军越骑进幽州不提。

    太玄真气功行三十六周天,李贤齐体力尽复,出了院门,手足并用,像只猿猴般灵活地爬上一颗粗大的槐树,“周武,辛苦你了,快下去睡会儿。”

    流星庄,议事的横刀堂。

    几个长老聚在一起商量了半天,两位长老还沉醉在桃花春美酒中,竭力劝阻大家不要轻举妄动,孙长老乃是流星庄的执事长老,素来精明,皱眉拈须道:“今日这事好蹊跷,冷三与那公子寸步不离,马不解鞍又被公子派遣到幽州,出庄的时候叫柳五来打了个招呼,一切但听公子安排。那群少年个个携弓带刀,眉目间透着狠辣沉稳……这个庄子可是大伙儿的心血,老老少少地好几百口,小心别叫人连骨带肉一块嚼了。”

    简长老一听急了:“既然他们送上门来,我等无须客气,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动手拼个鱼死网破?合庄老幼也没个退路,还是从长计议吧。”孙长老虑事周全,想到后果不寒而栗。

    “长老,乌帮主死得惨啊……”一个逃出红巾儿监视的弟子冲了进来,哭喊道。

燕歌的心里话

    昨日与一作者哥们聊天,他是老手,说得也很现实,书友们不会在乎作者的,网文是快餐型的,网站是商业化的,读者是不在乎作者的。

    其实道理谁都懂,现实理智,还是热血重义,看你怎么选择?燕歌反劝那哥们,我们不能傻一点吗,认真对待书友,书友们自然会感到燕歌的一番诚意。

    每日五更,诚意十足,收藏鲜花还是个位数的增加?燕歌郁闷,早上六点起来码字也没心情,如果书友们不支持藩镇,它可能会失去前行的动力。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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藩镇介绍:
你愿意留在河朔三镇,时时提防杀帅上瘾的藩镇牙军,傻不楞登地跟野蛮的胡虏拼刀子?
还是生活在大唐长安,沉浸在龟兹乐胡旋舞的欢快中,调戏貌美的胡姬,见识大唐酒肆名闻遐迩的妓围,就是寒冬叫上几十个歌妓围在酒桌外围,替喝酒的哥几个暖酒的……
出塞击胡,骑猎天下,执胡酋问罪于前藩镇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藩镇,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藩镇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