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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燕歌豪气     藩镇txt下载     藩镇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57.长街喋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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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个长老争执不下,决定先让孙长老上山坡先盯着,那边聚齐弟子,拿起刀枪,安排老弱散入山中,免得事起仓猝,全然无备。

    “孙长老,要不要进去瞧瞧?”一个弟子轻声问。

    孙长老摇了摇头,“还是不要打草惊蛇。”话音刚落,“嗖”“嗖”“嗖”三支风羽箭呈品字形插在两人的脚边,弓力强劲,箭杆入地一尺还颤抖不停。

    踩在树枝上的李贤齐朗声道:“孙长老挽弓执刀来访,怎可过门不入?”

    一名血刀帮弟子听声辨形,张弓放弦,一枝雕翎箭快如闪电,朝李贤齐射来,从树上飞出一枝风羽箭,迎头撞上雕翎箭,两箭一齐坠落,紧跟着树叶间又一枝风羽箭飞出,那名血刀帮弟子像被谁扯了一把,打了个趔趄,弓掉在地上,右臂已中箭,闷哼一声,满脸痛苦。

    屋顶墙角,树上草丛,探出了好几把弓弩。树上的李贤齐喝道:“原地呆着,轻举妄动者死!”

    孙长老连声冷笑:“流星庄三百来名弟子围着这儿呢。”

    “自古用兵唯谨慎,某怎会没有后着,你那三百弟子,老的老,小的小,精锐有几成?突袭强攻,折掉一大半都未见得能吞掉我们。”李贤齐叹道:“某视流星庄上下如同亲人,你们怎会受人挑拨!这么好的庄子,毁于战火,岂不可惜?你不想想红巾儿的身份,要是我们有个三长两短,血刀帮还能在幽燕立足?”

    后面传来简长老怒喝声,“既然两家撕破脸皮,以你行事的手段,流星庄也难逃覆巢卵破的结局,不如拼个鱼死网破!血刀帮弟子冲上去。”

    幽州北罗坊,北风堂旗下的胭脂马妓家。

    春睡日迟迟,鸳鸯帐里一个娇滴滴的声音道:“爷把奴昨晚折腾得……哎哟,爷轻些,腰都折了。”

    年轻勇悍的刘武先前日才率北风狼盗从塞外回来,昨晚在鸳鸯帐里浪战一宿,上午补了会觉,门外一名头目等了好久,站在门外大声禀报:“右堂主,刚收到消息,血刀帮乌老大在桃花坞失手被杀——”

    刘武先霍地丛床上的爬起,打断他的话头,高声喝问:“消息当真?”

    那名手下素来沉稳,肯定地点了点头,“几个桃花镇军在我们的酒肆喝酒,不经意间露出来的,小的在几个香烛纸钱铺留了眼线,见血刀帮弟子悄悄购买了大宗的香烛纸钱,有几处也撤去人手,想是为争帮主之位,秘不丧。”

    “好,最近血刀帮依仗牙军势力,欺压北风堂,若是不给他们见点血,还不知北风狼盗纵横塞外的威风。”刘武先捏紧拳头,咬牙道。

    “血刀帮眼下乱作一团,趁他病,要他命!右堂主,你有百骑狼盗潜伏在幽州,正可一举除之?要不要通知北风峪的左堂主阿布思顿贺?”

    “一举除之!血刀帮与幽州牙军的关系盘根错节,惹恼了牙军,将我们从幽州连根拔起。吩咐下去,酉正时分,准备几拨人在血刀帮的赌场、妓家闹点事。”刘武先沉吟了片刻,“事后再告诉阿布思顿贺,免得他担心,年纪大了,思前想后考虑也多。”

    血刀帮的军阵搏杀不是名头响亮吗?刘武先有北风狼盗,来去如风,以骑对步,杀一杀你们的威风。左堂主阿布思顿贺让我从塞外弄了两匹大食名驹,要献给幽州节帅杨志诚,有狼盗在幽州巷战显露的实力,杨节帅也会另眼相看。

    酉正时分,幽州和乐坊,后院牙军校尉乌图虎着一身青色绢布甲,带着四个亲卫牙军,闪身进了和乐坊。

    一处在废墟中重建的三进院宅,乃是血刀帮的秘巢。

    一进大门,见院落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戒备森严,心中暗疑,大哥召某有何事?穿过回廊到了正堂,瞧见冷三等双眼通红,正焦急地等着自己。

    桃花坞,乌图虎心中一沉,喝问:“冷三,大哥在何处?”

    “后院厢房,床榻上。”冷三拱手禀道,语带悲声。

    “还不带路。”乌图虎心急如焚。冷三却目视着乌图虎的亲卫,一语不,却不动身。

    乌图虎暗中的身份乃是血刀帮的二帮主,许多机密也不愿让手下亲卫知道,“哥几个在这儿喝会茶。”

    冷三带着乌图虎进了后院,到了厢房,门前是一个姿容俏美的丫鬟,取出钥匙开了房门。

    厢房里布置成灵堂,高桌上摆着白烛供果,一道黑色的棺停放在灵堂中央,旁边还有些词章挽联。

    一阵阴森森的冷风从堂前吹过,白色的孝帷和长明灯火轻轻地晃动。

    乌图虎蓦地头晕目眩,被那俏美丫鬟扶助,柔声劝道:“二帮主节哀。”

    冷三泪流满面,哽咽道:“二帮主,血刀帮……动手之前,先就有人在桃花酒肆伏击目标失败,引起……对方警觉,血刀帮一去就落入陷阱,某警觉不对,跳水逃生,乌帮主、黄军师失手被擒,据闻被血狼堡杀人练胆,枪刺棒砸,不成*人形,某潜回去,只收殓到乌帮主一颗半瘪的头颅。”

    乌图虎几乎要站不稳,嘴角沁出鲜血,咬破了嘴唇定了定神。

    冷三走到棺材前,对着乌老大的头颅,咬牙切齿立誓:“帮主,你死不瞑目,血刀帮弟子虽然命贱,也不是任人摆布的棋子,帮主之仇,冷三必报!”

    乌图虎一见兄长那颗残破的头颅,心神大乱,“王崇先,你害我大哥,伤我弟子,老子迟早要取你项上人头。”

    “可是幽州节帅府王虞候?”冷三咬牙问道。

    乌图虎重重点了点头,踉跄着扑向未盖的黑棺。“大哥——”乌图虎扶棺痛哭,涕泪俱下。

    “灵儿!”冷三用目示意,轻声唤道。

    美丫鬟移步上前,左手扶着乌图虎,右手一翻,手中多了把三棱刺,一刺一收,迅疾若电,若破开一块豆腐般轻松。

    乌图虎右腰多了个方形血窟窿,鲜血喷溅而出,疼痛让他清醒过来,指着冷三,却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二帮主,某已立誓,定会杀了王虞候,为你们兄弟报仇。”冷三一字一顿道。“灵狐,我们快去安仁坊王虞候府上,让柳五进来收拾。”

    乌图虎眼神逐渐涣散,视线中冷三与那俏美丫鬟快步出了房门,右腰的鲜血像一汪泉水,仍然汩汩流个不停。

    清风坊,血刀帮旗下的时运赌坊。

    玩叶子戏,打双陆,点筹的较为安静,只是偶尔才爆出一声“好!”

    掷骰子的地方被围得水泄不通,一把六颗骰子,一个麻脸汉子一边举骰投掷,一边连呼:“重四!重四!”,满心期待骰子停定,出现两颗红色四点。

    骰子停定,麻脸汉子面无人色,抓起骰子突然大呼,“时运赌坊耍诈,骰子灌了水银!”同时手忙脚乱地抓桌上的银钱,机灵的赌客见机抓了一把银钱,一哄而散,撒腿就往外跑。

    几个赌坊打手迅围上来,为的凶相毕露,“哪来的无赖,输红了眼——啊”话未说完,惨嚎一声,背上不知被谁扎了一刀,打手被人群一冲,纷纷中刀,呼痛声不断,赌坊掌柜见状心惊,高声呼道:“都他妈结阵,有靠近者,杀!”自己却偷偷溜出赌坊,别看他面带猪相,心中甚是嘹亮,这事得赶紧飞报战锋队头领。

    时运赌坊附近,麻脸汉子这群人,被闻讯赶来的战锋队堵个正着,头领脸青似铁,两眼冒火盯着北风堂的麻脸,战锋队一名手下凑过来耳语几句:“已打点好了巡逻的牙军校尉,就在清风坊这条长街,半个时辰。”

    坊门内外,家家户户门窗紧闭,行人慌乱走避,两帮帮众一声喊,冲上去直接刀棒相加,混战一团,刀光霍霍,鲜血飞溅,战锋队的三角阵逐渐占了上风。

    麻脸率队且战且退,将战锋队诱到长街宽阔之处。

    长街尽头传来一阵密如骤雨的马蹄声,百枝羽箭如一片飞蝗,扑向战锋队,未着甲的血刀帮弟子倒了一大片,一群黑巾蒙面的骑士纵马横冲直撞过来,马颈一侧平放着锋利的弯刀。

    北风堂纵横塞外的狼盗,竟然出现在幽州的长街。

    如一只铁犁,轻松地破开春天解冻的泥土,战锋队躲避不及,断臂头颅飞上半空,鲜血当头淋下。

    战锋队头领一低头,一股劲风从身边掠过,向街边一滚,裹了一身鲜血,躺在地上惊魂稍定,慢慢坐起来,满地都是殷红赤艳的血,断臂残躯四处散落,未死的弟子还在大声地呻吟……血刀帮的战锋队被狼盗一次冲撞下,溃不成军,惨败长街。

    北风狼盗一击即走,狂笑着冲出了幽州东门,连麻脸那伙人也跟着消失得无影无踪。

    断臂残尸也无人收殓,血刀帮弟子扶起受伤的兄弟匆匆撤离,一辆马车在几骑护卫下,闻讯赶到四下无人的清风坊,几个少年对满地的残肢断臂视若无睹,麻利地将马车上几具躯体丢弃在长街。

    乌图虎的亲卫中了蒙*汗*药仍然未醒,几个少年手持三棱刺,对准牙军的心脏用力一刺,轻轻一收,为的停下来,沉声喝道:“柳五,这个留给你。”

    柳五脸孔有些白,接过三棱刺,对准那名牙军的心脏,咬牙刺了下去,那牙军受痛,蓦地睁开眼睛,痛得再也没有闭上。

    “快走。”呆的柳五被红巾儿拉上马车,马车和几骑分头撤离了清风坊。

    四月的春风温暖柔和,街旁柳枝随风轻摇,长街上几具牙军尸血流如泉,渐渐凝结,如漆一般浓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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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一波三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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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流星庄,红巾儿与血刀帮陷入僵局。

    李贤齐声音极大,听得孙长老头皮麻,躲在山石后不敢露头,既然反目成仇,李贤齐那手箭术出神入化,随时可取人性命,何况投鼠忌器,红巾儿手里还有九名血刀帮弟子。

    李贤齐从树上露出身形,朝院子里打着手势。语气一转,耐心劝道:“乌老大出手杀我,血狼堡不过是自卫,某心胸博大,愿化敌为友,冷三和弟子们不是活得好好的?给几位长老最后一次选择,看在十袋桃花春的份上,在庄外备齐马料和食物,在那儿交还你们的弟子,今日事如此了,日后是敌是友再说。”

    李贤齐说话的时候,杨射虎带着几个红巾儿从墙角翻下,悄悄爬了过去,迅疾无声扑向山石后的孙长老。持弩猛吼:“孙长老,放下刀枪弓箭,否则休怪弩矢无情!”

    简长老在下面望见孙长老等失手被擒,心里一急,带着几名弟子提刀挽弓冲上山坡,口中大喊:“先放开孙长老,万事好商量。”

    李贤齐冷笑,“商量个屁。”待他们靠得近些,张弓松弦,连珠快箭,将简长老等几人射翻在地,“杨射虎,将简长老拖上来。”

    周武等挽弓执盾,冲出院子快接应回杨射虎。

    擒贼先擒王,流星庄最富智谋和最勇武的两名长老被擒,主客之势立时易位。

    李贤齐底气更足,朝山下喊道:“某还是那句话,流星庄外以物换人,今日事今日了,日后是敌是友再说!”

    山坡下商议半天,终于有人应道:“马料和食物我们先准备,你们派人到庄外验收,出庄前,你们必须将孙长老、简长老放了。”

    李贤齐悬起的一颗心终于放下,朗声笑道:“两家有些误会,某打心眼里实不愿与血刀帮结仇。”

    北风峪,幽州城东北,三十多里外。

    ]

    群山层峦叠嶂,郁郁葱葱。一条蜿蜒清澈的小河在两山之间缓缓奔流,野花漫谷,百鸟争鸣,北风峪向西遥望长城,峪口东边,几条小河汇聚成一片湖泊,春秋两季,常有大雁来此栖息,故名雁栖湖。

    沿着小河上行,北风峪足有二十多里深,谷中瀑布巨石,碧潭清幽,恍若仙境般的世外桃源。

    雁栖湖畔是一片水草肥美的天然牧场,北风堂就建在北风峪,藏军养马,出塞抢掠,俱是方便。即便外敌入侵,还可逃入山谷内周旋。

    居住在世外桃源般的北风峪,养羊牧马,狩猎捕鱼,守着众多妻妾过着快乐的日子,四十多岁的狼盗领阿布思顿贺纵横漠南的雄心也渐渐淡了,很少亲率狼盗出塞抢掠。

    狼盗年青一辈中,刘武先脱颖而出,勇武善战,自称是匈奴单于和大汉公主的后代,凭借掠来的大量牛羊马匹和奴隶,在狼盗中的地位日益稳固,被推举为右堂主,仅在阿布思顿贺一人之下。

    阿布思顿贺身为狼盗领,北风堂左堂主,桀骜不驯的狼盗,奸诈狡猾的商旅,各色人等都被他收拾得服服帖帖,虽说近年来耽于安乐,他再迟钝,也察觉到了刘武先对他的威胁。

    刘武先率百多名狼盗潜入幽州,反击血刀帮,也是他授意鼓动,哼,狼盗最好能在幽州闹出泼天的乱子,幽州牙军也不是吃素的,刘武先要是失手被擒……阿布思顿贺想到得意之处,胯下是匹神骏的大食名驹,轻挥马鞭,在雁栖湖畔纵马驱驰,还轻轻哼起了牧歌,“敕勒川,阴山下……”

    夕阳西坠,远处青山隐隐,湖面镀了一层淡金色,一群灰雁正在湖中心嬉戏觅食,轻风吹拂,微波荡漾,湖面波光粼粼,碎成一湖闪烁亮的金子。

    一骑飞驰而来,正是担任斥候的狼盗,在阿布思顿贺面前勒马急停,战马长嘶一声,不待高高扬起的前蹄落地,狼盗大声禀道:“左堂主,几十骑着皮甲红巾的牙军,直往北风峪驰来。”

    难道刘武先在幽州闯下大祸,牙军这么快就来清剿北风峪,区区几十骑,就想横扫北风堂,阿布思顿贺振臂大呼,“召集狼盗,挽弓上马,随某前去会会幽州牙军。”

    李贤齐策马飞驰,暗叫晦气,红巾儿在流星庄作客,被人用刀枪弓箭礼送出庄,幸好两家未拼个你死我活,战马精料和热腾腾的食物在流星庄外备好,交换了人质,在树林外用精料将战马喂饱,红巾儿用过饭食。接到幽州传来的军情,陈二已成功挑起两帮血拼,乌图虎也被除掉。

    受此消息鼓舞,红巾儿大为振奋,却让李贤齐皱眉,百多里劳师远征,空手而回,岂不让人笑掉大牙,俗语说得好,贼不走空,狼盗在幽州作乱,北风峪会不会实力空虚?那儿战马奴隶不少,距檀州又近……李贤齐率红巾儿快马赶了几十里,来到北风峪,这会儿瞧着飞驰而来的几十骑狼盗,才知北风堂实力强横,塞外血与火淬炼出的狼盗异常警觉,李贤齐叫苦不迭,如今进退不得,眼看一场硬战避无可避。

    幽州安仁坊,幽州节帅府都虞候王崇先宅院。

    十来位甲胄整齐的牙军敲开宅门,段灵狐和和气气问道:“王虞候可在府上,节帅府有事传他。”

    开门的老年奴仆应道:“阿郎(唐朝奴仆对主人的称呼)回到府中半个时辰,一直没有出去,某去通报一声。”

    冷三拉下脸,拧着他的胳膊,“军情紧急,你直接带我们去。”

    老年奴仆胳膊被拧得生痛,转目张望,除了先前问话那位和气,其余的牙军都紧绷着脸,惶恐之下,急忙道:“小的愿带各位爷去。”

    段灵狐边走边微笑问道:“府里不大,都有些什么人?”

    万一牙军心情不爽,将我这把老骨头暴打一顿……老年奴仆心思一转,讨好段灵狐:“府上人少,还有夫人和两个小郎(少主人)四个奴仆,两个婢女,两个做饭的老妈子。”

    刚走进后院,猛听到女人尖叫声,“王虞侯!”老年奴仆趋前惊呼:“夫人——”

    红巾儿心知不妙,眨眼的功夫段灵狐并指成掌,用力朝老年奴仆后脑砍下,他软软地倒在地上。

    段灵狐低声喝道:“蒙上红巾,不可露了面相。”

    冷三将老年奴仆头一扭,“喀嚓”一声脆响,“分散行动,斩草除根,不能留一个活口!”

    几个红巾儿盯着段灵狐,见她迟疑片刻后点了点头,于是两人一组,分头行事,这座两进院宅不大,几声惨呼过后变得死一般寂静。

    待红巾儿聚拢在后院书房时,胡床上躺着中毒流涎的王虞候,他的夫人和两个孩童倒在怵目惊心的血泊之中。

    一个红巾儿扬起三棱刺,欲在王虞候身上开个窟窿放血,被冷三劝阻,“王虞候中毒而亡,服饰整齐,唔,让幽州牙军互相疑忌,留给他们去伤脑筋。”

    段灵狐扬起手中一叠飞钱,秀美的脸上杀气忽闪,“王虞候投靠某方势力,被区区五千贯钱买了性命,自以为一死可保全家小。哼,敢与血狼堡为敌,满门鲜血流尽而死,自今日起,血刺之名,威慑宵小,闻者色变!”

    “血刺之名,威慑宵小,闻者色变!”连冷三都跟着红巾儿低声怒吼。

    春风吹绿了雁栖湖畔,湖畔野花盖过马蹄。

    周武猛磕战马,加越众而出,远远喊道:“阿布思顿贺,听说你这儿又来了好马,我们这群小兄弟特地来瞧瞧。”

    李贤齐立刻醒悟,北风峪在幽州与檀州之间,周武在这儿买过马匹,与阿布思顿贺相熟,低声喝道:“都别板着脸,放轻松,露出笑容。”跟着纵马蹿出,双手大张,来到阿布思顿贺的马前,大声赞道:“好神骏的大食名驹,骨架高大,体格雄壮!”,绕着阿布思顿贺的骏马转了两圈,“啧啧,你瞧马头精致灵秀,深遂的大眼,立耳阔鼻,背短而直,鬐甲长且突出,马尾高翘,臀部一块白斑,状似弦月,某一眼相中了这匹灰色牡马(母马),阿布思堂主,开个价吧。”

    阿布思顿贺凝目望了一会,见来骑多是稚气青涩的面孔,脸上都挂着笑容,稍稍安心,拱手道:“周公子,这位是?”

    “牙军副都知兵马使,壮武将军史元忠的侄子。”周武大声介绍。“贤齐见过阿布思堂主!”李贤齐在马上微笑拱手。

    原来是一群毛未长齐的雏鹰,不过将门子弟却值得攀交,阿布思顿贺得意地大笑:“史公子,这样的大食名驹北风堂还有某一匹纯黑色牝马(公马),更加雄骏,跑起来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

    一牝一牡的大食名驹,听得李贤齐双眼亮,浮想翩翩,这就是前世的阿拉伯马,只有二十三节脊椎骨(一般马有24节),遗传性好,世界上许多马种,如英国纯血马、盎格鲁阿拉伯马都有它的血统,中国用它改良蒙古马和西南马效果良好。

    两匹马儿源自中东沙漠恶地,它们是游牧民族贝多因人的伙伴。

    骁勇善战的贝多因人,仰赖大食马闪电般的度跟惊人的耐力,长途跋涉进行征战,疾风般进攻其它部落,掠取牲畜,又能全身而退。

    贝多因部落世世代代流传着这些马儿勇敢、坚贞的故事,以及它们视逾珍宝般纯正的血统。

    阿布思顿贺吊起李贤齐的胃口,却叹道:“可惜这两匹大食名驹要献给幽州节帅杨志城,以后有了好马,再让与公子。”

    欲取先予,李贤齐自然明白这个理,“既要献给杨节帅,谁还能与他争,阿布思顿贺,可还有其它好马?”

    “有,有,天色不早了,吹绿了草场的春风带来尊贵的客人,客人莫若就地扎营,今夜在湖畔燃起篝火,烤羊饮酒,熬些鲜美的鱼汤招待大家。”阿布思顿贺表面豪爽,心中半点警惕之心未减,这帮携弓带箭的少年在湖畔扎营,只要不进北风峪,怎么着都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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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月夜盗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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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贤齐大声责怪周武,“临走时怎么说来着,游玩踏青,习练骑射,连顶营帐都未带,一时兴起,又说要来北风峪商谈以酒换马的事,难不成今夜红巾儿天为帐,地为床,露宿一夜?”

    李贤齐斜眼一瞥,见阿布思顿贺沉吟不语,取出一袋桃花春,递给他,在马上一拱手:“打扰了北风峪,万分抱歉,这袋烈酒清澈香醇,酒烈味甘,乃是自家酿制,称得上北地第一佳酿,就送于主人,主人若是有意,明日派人到檀州商谈酒马互市。”

    李贤齐策马回到红巾儿骑队,勒马大呼:“抓紧时间,日落前赶到檀州。”

    红巾儿轰然应诺,一伙人策马扬鞭,向东驰去。

    阿布思顿贺望着远去的红巾儿,随手拔下羊皮袋的塞子,仰脖喝了一大口,清澈香醇的酒液穿喉入肚,瞬间暖透了五脏六腑。

    阿布思顿贺常年游荡在苦寒的荒漠草原,如何不知烈酒活血暖身的功效,在千里雪飘的漫长冬季,还能活人救命。

    酒马互市,有这么一条商路,岂不比提着脑袋偷袭部落商旅,抢掠牲畜财物稳妥得多。

    “兄弟们,快随某将客人们请回。”阿布思顿贺扬鞭大喝,策马向东追去。

    掉在队尾的周武不时扭头回望,见后面烟尘卷起,心中狂喜,喊道:“他***,全体加,不可让阿布思顿贺轻易追上来!”

    阿布思顿贺仰仗胯下夜月驹的度,疾驰了好几里,才赶到红巾儿前头,拦住李贤齐的青锥马。

    “公子莫要见怪,这些日子幽州兵变,血刀帮与北风堂争斗不休,某多了一份戒心,怠慢了贵客,在下诚心请公子到北风峪作客。”阿布思顿贺一脸坦诚,开门见山作了解释。

    李贤齐闻言理解阿布思顿贺的难处,“既然主人有不便之处,那就在湖畔搭建营帐,咱们就在那儿谈。”

    见李贤齐如此说,阿布思顿贺却是不依。“这如何使得,草原人那有闭门待客的道理。”

    盗马也不需要那么多人手,红巾儿在外接应也好。李贤齐道:“那就我和周武两骑进谷。”

    雨过天晴,皎洁的明月从乌云里钻了出来,将它的清辉洒向大地,十来座园顶毡帐,错杂搭建在湖畔,与一湖水月为伴。

    熊熊的篝火在湖畔燃烧起来,红巾儿与狼盗捉对角抵,或揪或扭,手法各异,你撩我绊,脚法多变,先倒地者为负,胜者被赏赐一碗烈酒,几对角抵下来,红巾儿大多年少气力不济,胜少负多,将烈酒输给了狼盗。

    阿布思顿贺只是殷勤劝酒,大口嚼肉,并不谈什么酒马互市的事,李贤齐心里跟明镜儿似的,站起来道:“今夜月色正好,雁栖湖畔篝火熊熊,公子我一时兴起,愿唱一曲塞外胡歌,给各位喝酒助兴。”

    围着篝火的人们欢呼了一阵,静了下来,只有火堆里柴禾燃烧噼噼啪啪的轻微响声。

    “十五的月亮升上了天空哟——”仿似在草原深处飘来的歌声,高亢悠远中带着草原汉子特有的沧桑。

    “为什么旁边没有云彩。我等待着美丽的姑娘哟,你为什么还不到来哟。如果没有天上的云彩哟……”

    湖畔无声,篝火旁的人们沉浸在如月华一般朦胧优美的歌声中,少女们**辣的眼神瞟了过来,放肆地在李贤齐身上游移。

    “只要哥哥你耐心地等待哟,你心上的人儿就会跑过来哟嗬……”

    湖心一轮明月寂寂无声,轻轻随着波光摇晃。

    李贤齐唱完后,过了好一阵子,阿布思顿贺抚掌赞道:“公子的歌声动听,把我们北风峪姑娘的心都勾走了,待会有姑娘邀你共舞,千万不要推辞。”

    要是那些回鹘少女拥上来……李贤齐早就四下瞧过,多是一些宽脸扁鼻细眼的回鹘少女,这种粉丝也头痛……倒是阿布思顿贺身边那位斟酒的混血少女,胸脯高耸,腰肢纤细,深邃迷人的眼睛跟那湖水月一般,着实勾人。

    一听阿布思顿贺此话,李贤齐赶紧跑到混血少女身前,“美丽的姑娘,草原的格桑花,远方春风带来的少年能请你共舞吗?”

    阿布思顿贺笑道:“这是某的小女儿,名唤玉娘。”

    玉娘含羞点头,喜孜孜地站起身,大方地牵着李贤齐的手,加入了载歌载舞的人群。

    急促的鼓声响起来,圆润的奚琴声宛转悠长,玉娘抖肩翻腕,欢快热情地舞起来,李贤齐笨手笨脚,边学边舞,后来手脚舒展开来,举手投足尽显草原男儿的挺拔豪迈,步伐也变得轻捷洒脱……

    更多的青年男女结对加入进来,围着篝火唱歌跳舞,通宵达旦……

    李贤齐满头是汗回到座上,玉娘小鸟依人般紧紧相随,看得周武等艳羡不已。

    阿布思顿贺端起一杯酒,笑着道:“公子,你莫不是在草原长大?”

    李贤齐端起酒杯,豪爽地让酒杯见了底,“这杯酒敬主人,某不过喜欢那种草原游牧生活,天张允皋淡,风吹草低见牛羊,少女相拥着牧归的少年。”

    阿布思顿贺见小女儿在旁捧着酒壶,一付娇羞情怯模样,心中有些意动,想要考较考较李贤齐的骑射武艺,“公子出身将门,想必弓马娴熟,能让某的女儿开开眼吗?”

    李贤齐长身而起,伸了个懒腰,打着呵欠,“还过得去吧,今日玩得尽兴,有些困乏,想美美地泡个热水澡,好好睡上一觉。”

    玉娘撅起小嘴,部落里的少年那个不是围着我转,莫说叫他张弓射箭,就是射头雕,抓匹狼,吩咐一声,部落里的勇武少年都一阵风似地人人争先,难道他骑射稀松平常,怕在人前出丑,可草原的好男儿都是神射手,那样才能保护他的妻子,他的家……

    阿布思顿贺为自己找了个台阶下:“都怪我虑事不周,我们这就进谷,让公子泡个热水澡,好好睡一觉,明日再来谈正事。”

    心情失落的玉娘正要起身,被李贤齐一把拉过来,咬着耳朵道:“你们部落里谁的骑射最好?明日为了玉娘,某就与他比试一场。”

    玉娘见李贤齐如此说,心情好了一些,咯咯笑道:“右堂主刘武先的骑射第一,不过,小心别自找没趣。”

    李贤齐将马重重一拍,青骓马猛地向前蹿出,李贤齐在后面紧追,一把抓住马尾,身子腾空一跃,似只鹞子般落在马背上,跟着紧勒缰绳,战马人立而起,原地急转个圈,向玉娘驰来。

    “上马。”李贤齐在马上将身子侧倾,重心移至右侧马镫,俯身伸手,一把拉住玉娘的胳膊,将她揽入怀中。

    “月过中天,四更初,我们约在你阿爸的马厩旁,不见不散。”玉娘耳边响起李贤齐的轻声呢喃。

    玉娘心花瞬间绽放,明月高悬,篝火飘忽,夜风轻缓,还有那一湖的溶溶月色……

    洗完澡后,换了一身干净的绸衣,李贤齐静坐练气,不知不觉竟忘了时辰。

    玉娘沐浴更衣,洗漱完毕,坐在酥油灯下支着手臂绮思,心儿不争气地怦怦乱跳,李贤齐勇剽英武的身姿,沧桑悠远的歌声,他的一言一行,反复在脑海重现……

    月儿怎么迟迟不过中天,时光如同那一丝一缕的轻烟,从酥油灯前飘过……

    “笃,笃,笃”周武轻敲窗棂,李贤齐忽然受惊,险些岔了气,静下心来,缓缓收功,开门让周武进来。

    “武哥,现在还早着呢,半个时辰后,你到马厩来,我们一道将那两匹大食名驹牵走。”李贤齐轻声吩咐。

    周武像打了鸡血似地兴奋,“贤齐,阿布思顿贺不卖马给我们,我们将它盗走——”忽的停下来,“你在马厩呆上半个时辰做什么?”

    “喂喂马,跟马熟悉熟悉,联络感情。”李贤齐随口应道。

    “那某也去。”周武自告奋勇。

    李贤齐露出为难神情,吞吞吐吐道:“你去……不方便,某还约了阿布思顿贺的……小女儿,月夜相约美人儿,来掩饰盗马的行动,万一被人现了,也有个托词,要不你去?”

    周武还未会过神,感慨莫名,一把抓住李贤齐的双肩,“难为兄弟,为了两匹大食名驹,连自己的贞操名节都搭进去了。”

    李贤齐脸上露出悲壮的神色,昂头道:“武哥放心,既然兄弟去了,不仅要盗回那两匹名驹,还要将阿布思顿贺的小女儿一并盗走,让他赔了夫人又折兵。”

    “贤齐,小心点,某半个时辰后准到。”周武很是钦佩,叮嘱道。

    李贤齐大步迈出房门,大大方方走了几步,四下一望,忽地蹑手蹑脚,像个偷儿般往马厩去了。

    “玉娘!”李贤齐瞧见那个身姿窈窕的少女背影,轻声唤道。

    李贤齐急急上前,不顾少女的矜持羞涩,一把将她拥入怀中,“更漏星残,容易着凉,咦,怎地额头这么烫?”

    玉娘心儿乱跳,含羞道:“不是……烧……而是心跳得厉害”

    “马夫喂过马了吗?我们坐到马厩的草堆上,躺着说会话,”李贤齐如情侣般牵着玉娘的小手,一起坐到干草堆上。

    “你怎么长得跟你阿爸不一样?”

    “我母亲是他掳掠来波斯胡姬……唔……唔”干草堆悉悉索索出响声,枯草轻轻将他们掩住。

    李贤齐吻在少女光洁的额头,然后慢慢地探索,耳珠、脖颈,堆雪般的胸脯……最后是娇润湿濡的红唇,右手不老实地落在她浑圆饱满的椒乳上……

    入手滑腻若脂,弹力惊人,玉娘的双手无力地抗拒着李贤齐,一汪湖水般深邃的眼眸渐渐迷离,呻吟声不可抑制地宣泄出来。

    李贤齐猛地起身,掀开盖在两人身上的干草,玉娘袒露着胸,几根干草掩在她雪白浑圆的椒乳上,月色如银,霜华泻了一天一地,缓缓流淌在她的胸部,竟有股子说不出的凄凉美艳。

    “公子,你还是要了玉娘吧,反正早晚阿爸会将我和那对马儿送给幽州节帅杨志诚。”玉娘幽幽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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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月夜盗马(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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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色下这位绝色少女,面容楚楚,就要送给恶鬼般的杨志诚,李贤齐胸中涌出一股豪情,为她轻轻拢好衣衫,“某带你逃出北风峪,只要出了谷口,我家势力不小,你阿爸也不敢得罪我们。”

    “两家成了亲戚,他不会怪罪你娘,嗯,要不然将你娘一块带走,阿布思顿贺没有住在你娘那儿吧?”李贤齐问道。

    玉娘摇头否决,“他那么多妻妾,我娘一年难得见上她几回。”

    “待会到马厩牵两匹好马,那两匹大食马不错,刚好我们四骑出谷,到谷外汇合红巾儿就安全了。”李贤齐话语中不露一丝盗马的意图。

    玉娘高兴得几乎要喊出来,“那就牵夜月和墨龙,夜月驹温驯听话,墨龙驹脾气暴躁,除了刘武先外,只有奴骑过它?”

    “你的骑术有那么好?”李贤齐吃惊,牝马难驯,往往要阉割后才可作为战马。

    玉娘垂叹道:“奴和两匹马儿一样的命运,都要被当做礼物送人,同病相怜,奴常到马厩给它们喂食,陪它们说话、刷马……这会儿又该给马儿喂食了。”

    玉娘从马夫那儿取来一升豆子,想来平日她常干这事,马夫也未生疑。

    墨龙驹看见李贤齐过来,警惕地瞪着他,左右拽着缰绳,动个不停,玉娘捧起一把豆子,站在墨龙驹前面,一边喂食,一边同它低声说着话,不时还转头望着正给夜月喂食的李贤齐。

    墨龙驹极有灵性,低低地嘶鸣一声,表示它已听懂了,慢慢安静下来。

    玉娘去接她母亲,李贤齐继续给青骓马和周武那匹特勒骠喂豆子,等着她们。

    北风峪的灯火渐渐熄灭,纵情歌舞了大半宿,疲累的人们都宽衣就寝了,天地间只有皎洁如银的月色,缓缓在山谷流淌,李贤齐扳鞍认蹬,翻身上了夜月驹的马背,玉娘骑着墨龙驹,两人在前面开路,周武和玉娘母亲远远地吊在后面。

    难得玉娘心细,与她母亲用白叠布紧裹住马蹄,四匹马儿蹄飞踏燕,却是无声,山风呼呼地从李贤齐耳边挂过,墨龙驹和夜月驹如月下的精灵,风驰电挚一般在山谷飞奔。

    只要过了谷口那道险峻的关隘,天高任鸟飞,红巾儿连夜从雁栖湖撤走,想来阿布思顿贺权衡一番,也不会昏了头翻脸追杀。

    上半夜都还开着的关门此时紧闭,那些在湖畔谈情说爱的青年男女也不回谷了,就在雁栖湖畔相依相偎一夜?

    望着阴影中的关隘,李贤齐紧皱眉头,人算不如天算,难道插翅飞过去不成?诈门出关,守关的狼盗看见两匹大食名驹,什么都明白了。强攻突袭,只有自己和周武俩人。趁着狼盗疲累摸哨,胁迫他们打开关门……稍一不慎,自身难保不说,还要殃及玉娘和她母亲?

    李贤齐与玉娘松开缰绳,在一处小山坳轻轻勒住马缰,等周武和玉娘的母亲赶来。

    “怎么也没料到关门紧闭,玉娘,和你母亲在这儿等着,某和周武去赚开关门。一见火把划圈或听见唿哨声你们就快马冲关。”李贤齐取弓在手,悄声吩咐。

    “我们可以驱马下河,揪着马尾巴顺流而下,到了雁栖湖才上岸。”玉娘眨着湖水般清澈深邃的眼睛建议。

    “进谷时某已瞧过,水流湍急,溪石错乱,太危险了。”李贤齐摇头,眼下无计可施,只有摸关偷袭这一条道了。

    几人正在商议,遥见关隘灯火通明,隐隐有争吵的声音传来,李贤齐起初一惊,难道这么快阿布思顿贺就现了战马被盗,在山坳中等了一会,却无人搜查过来,恐怕关隘另有变故。

    “玉娘你们在这等着,我们过去瞧瞧。”李贤齐与周武借助树木的阴影,兔起鹘落,悄悄掩近了关隘。

    一个嚣张的声音从关隘前传来:“一群窝在山谷里的兔子,瞧你们胆小如鼠的模样,刘堂主率狼盗大胜血刀帮,好心给你们报个信,也不让爷进关歇歇脚,老子数到十,还不大开关门迎接。哼,吐迷儿,你就如同那灯笼——”

    话音未落,“咻!”的一声,高挂在望楼的一盏红灯笼被射落在地。

    关隘上,守关的头目吐迷儿怒道:“麻脸,你少在老子面前耍横,阿堂主有令,夜晚打开关门须有他的手令,盐栖湖畔有几顶营帐,你们过去挤挤。”

    “……五,六!”在关隘前的麻脸极不耐烦。

    吐迷儿突地像被谁推了一把,“哎哟”痛叫一声,身子向前扑了一步,右肩赫然插着一枝从后面飞来的羽箭。

    肯定是暗中追随刘堂主的狼盗下黑手,麻脸见状狞笑,“吐迷儿,有好几张弓指着你呢,八,九!”

    吐迷儿四下张望,不知关隘后那片阴影中藏了几位刘武先的手下,里应外合之势已成,额头渗出黄豆大的汗珠,吐迷儿心中恐慌,想来阿堂主已有了应对,自己也犯不着在这儿死撑……再也承受不了这如山般的压力,蓦地喝道:“开关门,迎接兄弟回谷!”

    周武取了枝火把划了个圈,玉娘与她母亲策马飞驰过来。

    刚推开关隘的大门,关内有人大声赞道:“刘堂主出马,果然威风,从此幽燕无人敢小瞧我北风堂!”

    “兄弟们辛苦,阿堂主命我等出关迎接!”几骑如一阵风刮出了寨门,迎着关隘前麻脸那几骑狼盗而去,月光将关隘前照得如同白昼,李贤齐心神锁定狼盗,张弓松弦,三枝风羽箭快如闪电,激射而出。

    麻脸一眼瞧见率先冲出堡门的夜月驹,难道是阿堂主亲至,心中虚,毕恭毕敬在马上拱手见礼,“参见阿布思堂主——啊”

    惨叫一声,已被一箭穿额,“轰”地一声从马上栽倒。

    周武跟着顺鬃直射,也是箭不虚。

    十来枝快箭如水连珠般迎面扑来,几名狼盗中箭翻落马下。

    墨龙驹冲过来,嘶鸣一声,那几匹战马竟不恋主,跟着墨龙驹一道奔向雁栖湖畔。

    大食名驹终于到手!李贤齐心中涌起一阵狂喜。

    关隘后传来一阵密如骤雨的马蹄声,李贤齐脸色一变,急令周武:“周武,护着玉娘和她母亲,快马去营帐召集红巾儿迎敌,某来阻敌断后。”

    李贤齐勒马回转,缓驰向前迎敌,右手摸出三枝风羽箭,张弓、搭箭、松弦,三枝风羽箭又快又急,朝门洞疾飞而去,马不停,手上也没有闲着,又是三枝风羽箭搭上弓弦……前面几骑刚出关门不远,被突然而至的风羽箭射中,或死或伤,乱成一团。

    李贤齐驻马停下,前面十几步远的地方,横七竖八地躺着麻脸带来的狼盗,一两个中箭倒地未死的还在大声呻吟。

    李贤齐胯下是神俊高大的夜月驹,皮甲红巾,披一身皎洁如银的月色,盘马弯弓,凛然暴喝:“敢出关追击者死!”

    忽地关隘城头涌出一大群狼盗,如众星拱月般拥着阿布思顿贺,熊熊燃烧的火把照耀下,亮如白昼,一个个狼盗张弓搭箭,怒目相向。

    阿布思顿贺仔细瞧了一会,忽地拍掌大笑:“兄弟们,都放下弓箭,公子好俊的身手,夜盗名马美人,一骑快箭退敌,让北风峪上下乱了方寸,不愧出自幽州将门,公子就是阿布思顿贺亲自选的乘龙快婿。”

    为安全计,李贤齐策马悄悄退了十来步,厚着脸皮,笑着吆喝:“老丈人干的是没本钱买卖,女婿也没给你老人家丢脸,顺手牵几匹马走,当作玉娘的嫁妆,可好?”

    “贤婿,那点儿嫁妆怎么够?既然成了翁婿,就不是外人,我们坐下来商议商议酒马互市?”阿布思顿贺一口一个贤婿亲热叫着,可能觉得是一窝狐狸不嫌骚。

    湖畔响起了急促刺耳的骨笛声,连续三声催得紧,李贤齐心知红巾儿已做好准备,执弓拱手道:“老丈人且放宽心,后年某带着外孙来北风峪看望你老人家,再来详谈酒马互市,今晚你若派人相送,某也会让他们披红挂彩,沾点喜气,告辞!”

    李贤齐转身策马离去,一骑绝尘,夜月驹仿佛一片凝结的月光,融入了茫茫月色。

    阿布思顿贺在关隘上急得直跺脚,“备马,某一骑追上去,酒马互市关乎北风堂将来的生存展,万不可错失良机。”

    吐迷儿已裹好伤,肩上缠着绷带,也不顾疼痛:“堂主,某随你去。”

    阿布思顿贺点头应允,扫视着关隘上的狼盗,“你们留在关内,马不卸鞍,人不离甲,做好战斗准备,有甚事吐迷儿会回来传令。”

    狼盗们轰然应诺,目送着阿布思顿贺和吐迷儿两骑出关。

    阿布思顿贺的声音随着浩荡的山风传来,“将关隘前受伤的兄弟抬回去……敷药裹伤。”

    李贤齐汇合了红巾儿,率军匆匆进入一片山坡上的树林,潜藏下来,环顾左右道:“阿布思顿贺以为我盗马得手,必然远遁,某率红巾儿潜伏在这儿,仅以少量游哨断后,迷惑狼盗,待他们追出谷,我等从后掩杀,兵法云,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就是这个道理。”

    周围的红巾儿恭谨受教。

    李贤齐警惕之心未减,思索片刻,草草拟就一封书信,“周武,你快马赶往檀州,向雄武军使张仲武借几百越骑,如果狼盗不识好歹,尾随堵截红巾儿,就一举将它除之,顺便占了北风峪,嗯。我们以骨笛传讯,相互配合。”

    周武接令,率几骑红巾儿向檀州驰去。

    断后的红巾儿游哨回报:“禀巨子,北风峪只有两骑追出,已被生擒,乃是阿布思顿贺和一名受伤的头目。”

    “瞧瞧去。”李贤齐催马来到树林边,擒贼先擒王,阿布思顿贺既然擒在手中,又有何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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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鹬蚌相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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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布思堂主,你不顾翁婿的情分,非要缠上红巾儿,可知我们也不是吃素的。”李贤齐打量着被捆成粽子一样的阿布思顿贺,讥讽道。

    既然你送上门来,那有不纳的道理,李贤齐坏坏笑道:“阿布思堂主,那就陪着小婿回血狼堡,那儿桃花春水,景色幽美,玩个一年半载后才回来。”

    将阿布思顿贺扣在手中,北风峪狼盗群龙无,如果轻率追击,诱敌出谷,正好一举成擒,红巾儿也实打实地练回骑战,李贤齐心思一转,拿定了主意。

    阿布思顿贺见李贤齐言笑晏晏,也不叫人松绑,双目四处张望,异常警惕,暗道槽糕,看来不花些本钱难以说动李贤齐助我,“某以五十匹战马,两百只羊,三百名牧奴,一万贯钱作为玉娘的嫁妆,只求贤婿助我除掉北风堂刘武先。”

    难道阿布思顿贺见我年少可欺,给我下个套?但嫁妆着实丰厚,诱惑难挡,李贤齐颇有些意动,“说来听听?”

    “刘武先不过是胡汉混血的杂种,却妄称自己乃匈奴与大汉公主的后代,狼子野心,昭然若揭,此贼不除,边塞不宁!”阿布思顿贺愤愤不平。

    狼盗中火并之事并不少见,李贤齐颇觉惊讶:“阿布思堂主,这是狼盗内部的事,何苦求助他人?”

    阿布思顿贺长叹道:“唉,某年岁渐长,对刀头舔血的日子渐感厌倦,近年在幽州创建北风堂,经商耕牧,让部众过上了安宁幸福的日子。出塞游猎的活儿多交给年轻的狼盗,却不料刘武先几次出塞,大掠而回,在狼盗中声名鹊起,狼盗本就信奉弱肉强食的法则,追随他的狼盗甚多,其势已成,某数次想要动手,唯恐走露风声,反害了自己,思来想去,只能借外力除掉刘武先。”

    阿布思顿贺老奸巨猾,想要红巾儿做他手中的刀枪,李贤齐揉着惺忪的睡眼,打了个呵欠,“阿布思堂主,某没心思掺合你们那档子事,你随我回血狼堡,酒马互市的事绝不诳你,谁叫你是我的老丈人呢?某去睡会儿觉。”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翻身上马,驰向树林深处。

    说了半天,手臂上的绳索都未解,阿布思顿贺垂头丧气,身边的吐迷儿小声提醒:“堂主,你不觉这事蹊跷吗?这么好的月色,目可视物,红巾儿盗了马,却潜藏在树林中,并未离去,某心里如同压了块沉重的大石,红巾儿所谋不小!难道等到天亮,刘武先率狼盗回来,这帮红巾儿才动手将北风峪一锅端了?”

    李贤齐、周武等都是将门子弟,没准能调来兵马……阿布思顿贺念及后果,不寒而栗,背上冷汗长淌,心中惊疑不定,却宽慰吐迷儿:“既来之,则安之,某料此行有惊无险,酒马互市……”

    吐迷儿对此行甚是担忧,苦口劝道:“堂主好糊涂,刘武先派来报信的狼盗死伤了好几人,吐迷儿也受了伤,我们与刘武先已撕破了脸,我们一离开北风峪,以他的手段,我们回来后,北风峪已换了主人。”

    阿布思顿贺悚然一惊,思虑良久,猛地把头一抬,下了决心,大声道:“既然如此,何不投靠公子?就凭他月夜盗马闯关,射杀关前狼盗,看得出他胆识身手不凡,几年之后,累功或为一州刺史,或为某军军使,北风峪弹丸之地,还入得了他的眼么?即使战阵无情,折了他,不是还有周武等将门子弟么?北风堂有了未来的军中势力为靠山,这桩生意包赚不赔。”

    “幽州节帅杨志诚那儿怎么办?”吐迷儿皱眉问道。

    阿布思顿贺冷笑:“杨志诚眼下春风得意,北风堂这点儿实力他还看不上眼,我们热脸去贴他的冷屁股,有什么作用?何况幽州杀帅逐帅,前赴后继,积习成常,天晓得,杨志诚做得了几年的幽州节帅?”

    “难得阿布思堂主见识深远,所谓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见机不早作决断,悔之晚矣!”李贤齐似猿猴般从树上轻巧翻下,大步走到二人身边。

    月色皎洁,一天一地如同白昼,几十步外的树木都是清晰可见。李贤齐什么时候藏身树上?

    阿布思顿贺惊讶:“贤婿行事神鬼莫测,让人惊惧不安。”

    李贤齐神色严肃,没有闲扯听他拍马屁,“阿布思堂主若是真心投靠,有些事也让你知晓,血狼堡初创不过数月,贤齐手握祖山营桃花镇的兵马,桃花酒肆、桃花木作、旗袍服饰都是血狼堡旗下的生意,别的不论,日后的酒、盐两项大宗生意就可交给你们,与塞外牛马互市。”

    “盐乃官府专卖之物,怎容得民间经营,难道要狼盗做私盐贩子?”阿布思顿贺脱口问道。

    月光洒在李贤齐讥诮的脸上,“河朔三镇,牙军骄横,士卒得以陵偏裨,偏裨得以陵将帅,只要有好处,军士谁还会卖力地查盐缉私,何况是将盐卖到塞外!红巾儿多是军中子弟,有他们护镖尽可放心,张直方、周武、石钰等你去打听打听,他们是何人之子?”

    李贤齐沉下脸来,声音透着股冷凌凌的寒气:“既要投靠血狼堡,阿布思堂主也要纳个头名状,将北风峪狼盗尽数调出,在雁栖湖畔安营扎寨,换做红巾儿据守北风峪关隘,某带几骑红巾儿出谷助你除掉刘武先。”

    阿布思顿贺与吐迷儿面面相觑,犹豫瞻顾,一时拿不定主意。

    李贤齐等了片刻,换了一付可有可无的口吻:“你们不答应也不要紧,北风峪这片基业就便宜了刘武先,若他应对失策,一招不慎。哼,北风峪、北风狼盗就会湮没在流逝的时光里,不复存在。”

    清晨的薄雾已经散开,阳光温暖和煦,轻洒在湖畔,漫堤野花繁若星辰,花瓣上、草叶儿还凝着点点晶莹剔透的露珠。

    阳光照射在雁栖湖荡漾的水波上,光影宛若一群金鲤在欢畅地游动,几只灰雁悠闲地在湖边觅食嬉戏,忽地受了惊吓,纷纷拍翅飞向湖心,宁静安谧的湖景被狼盗骤雨般的马蹄声惊扰。

    阿布思顿贺在雁栖湖畔扎下好大一片营帐,接到哨骑回报,亲自率队出迎刘武先,远远瞧见得胜归来的狼盗,也不示弱,策马扬鞭,快骑突前。

    刘武先率百名狼盗出了幽州后,为了甩掉尾追不舍的牙军越骑,向北兜了一大圈,甩掉追兵后,人困马乏,才在清晨踏着露珠赶回北风峪,

    湖畔响起阿布思顿贺爽朗的笑声:“不愧是北风峪的勇士!长街血战,威震敌胆,一击即走,全身而退,深得骑战的精髓,热汤热饭都给兄弟们备着呢,在湖畔营帐好好睡上一觉,午间为你们设宴庆功。”

    回谷的狼盗一听精神大振,疲劳为之一扫,唿哨声不断,还夹杂着几声南腔北调的叫好声。

    阿布思顿贺对我疑忌颇深,大胜之后竟然进不了谷,刘武先回头朗声道:“多谢阿堂主为我们安排得周详,我们不进北风峪,就在雁栖湖湖畔喂喂马,晒晒太阳。”

    狼盗们醒悟过来,有几个桀骜的立刻破口大骂,

    “老子们在外拼死拼活,连家也回不了,是那个龟儿子给阿布思堂主出的主意?”

    “妈的,老子还想睡小妾的热被窝……”

    阿布思顿贺脸色铁青,强压着怒气:“今日好事成双,狼盗大胜血刀帮是一桩,某与幽州牙军副都知兵马使史元忠结盟,将盐、酒、茶等销往塞外,为兄弟们找了一条财路,却是更大的一桩。”

    狼盗在塞外也不是见部落就抢,有些销赃、藏货、补给的亲近部落,如果有条稳定的财路,换来刀甲弓马,远胜偷袭抢掠,回鹘占据丝绸商路,与唐朝绢马互市,换来弯刀强弓甲胄,因此强盛,这个道理不少狼盗都懂。

    两人并马缓行,刘武先急切问道:“某怎不知史元忠还有经商敛财的能力?”

    “近日名动幽州的桃花酒肆,桃花木作可有耳闻?”阿布思顿贺不作回答,反问。

    刘武先恍然大悟,“常听胭脂马的客人念叨桃花春,胭脂马还出重金购了几把质朴自然,光滑精美的折枝桃花摇椅——”

    阿布思顿贺占了理,愤愤不平打断他:“昨夜为接待史元忠的侄子,特地在湖畔扎营,举行篝火晚会招待贵宾,防人之心不可无,难道北风峪还要大开关门,让外人进谷,一探谷内虚实吗?”

    这话在理,刘武先疑虑尽消,小心陪着笑脸:“李贤齐眼下也住在湖畔?”

    阿布思顿贺点了点头,语气温和了些:“昨晚湖畔歌舞,通宵达旦,这会儿还高卧不起。武先跑了一夜,疲累得紧,进食、梳洗一番,睡会儿觉养足精神,某在午宴上亲自为你引荐。”

    刘武先忽道:“某派了麻脸等六骑回来报信,怎么一个不见?”

    “麻脸等在关隘前被公子快箭误杀,四死二伤,武先,为了北风峪的展大计,千万不能感情用事,也不可当面去质问公子,免得惹怒了李贤齐。”阿布思顿贺眉宇间浮出一丝奸猾神色,口中却是苦苦相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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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鹬蚌相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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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营帐中练气打坐的李贤齐忽地心有所感,收了功,长身站起,心中凛惕,阿布思顿贺,从大漠草原闯荡过来的狼盗领,就这么对一个少年俯称臣,言听计从?

    雄武军越骑能调过来吗?如果周武不能取信雄武军使张仲武,相约失期,红巾儿孤立无援,内外受敌,岂不是作茧自缚?

    已近巳正时分,还听不到雄武军越骑的消息,李贤齐有点患得患失……正在焦虑之际,阿布思顿贺派人来请。

    事到临头,有甚好怕,李贤齐反而静下心来,昂大步出了营帐,杨射虎率几名红巾儿相随护卫。

    雁栖湖畔,圆顶毡帐中间,青色布幔将宴会之地围了起来。

    “武先,这位是史公子。”阿布思顿贺拉着李贤齐介绍。

    “北风堂右堂主刘武先见过史公子。”刘武先勉强挤出个笑容,拱手见礼。

    李贤齐虽然披甲携弓,但回礼甚恭,言谈举止温尔文雅,毫无一丝儿杀气。刘武先怀疑起阿布思顿贺的话,就凭这少年,单骑快箭,能将六名狼盗精锐射杀?

    李贤齐见刘武先鹰钩鼻子薄嘴唇,肤色黝黑,身躯长硕,四肢孔武有力,顾盼间鹰视狼顾,纵横大漠草原的狼盗领,果然是一方枭雄!

    “两位都是马背上的豪杰,无须站在那儿客气,快快入席,品品公子带来的桃花春。”阿布思顿贺热情招呼。

    桃花春清澈透明,入口甘烈,刘武先待胸中那团烈火散到四肢百骸,好一会儿才悠悠夸道:“好酒!”

    席上的狼盗头目抹了抹嘴巴,纷纷叫好。

    李贤齐喝了口酒,清了清嗓子,话语直奔正题:“草原部落随季节更替,逐水草而居,牧马放羊。可是一遇黑白二灾,牛羊倒毙无数,为了族人的生存,只得纵马南下抢掠……遇上大唐边镇劲旅,轻者折损族人,重者部落被灭,唯有依附大唐,草原部落才可兴盛,!”

    刘武先闻言深思,阿布思顿贺更是频频点头。

    “回鹘的崛起,先是配合唐军灭了突厥的薛延陀,后又助大唐平定安史之乱。更兼与大唐和亲,关系更为亲密,绢马互市为回鹘带来了巨大的财富,你们可知,在黑衣大食,一两丝绸价值一两黄金,有了金银,大马士革刀,波斯鱼鳞甲还买不到吗?”李贤齐言词振振,高声问道。

    阿布思顿贺一拍大腿,“就是这个理,某煞费苦心将部众迁到北风峪,经商耕牧,与血狼堡结盟打通塞外商路,还不是为了部落的繁衍兴盛?”

    几个狼盗头目一边饮酒,一边小声议论。

    “阿布思堂主重牧重商的方略高明啊,那才能使北风部落兴旺展。”

    “有了金银粮食,不止刀甲可买,还可招揽其它部落的勇士,北风部落,阿布思的后裔将崛起漠南,赢得草原部落的尊敬。”

    刘武先警惕地盯着李贤齐,目光锐利如箭矢射来,让人心里有些慌。

    李贤齐竭力回忆,像遗忘了什么,装模作样摇头道:“伯父说得太多,某记不起了,还说起塞外的阿布思部落起源,大唐天宝十一年,朔方节度副使阿布思为安禄山所逼,叛逃漠北,第二年被回纥兵击溃,余部繁衍至今——”

    敢情阿布思顿贺请来一位说客,借幽州牙军势力收拢人心,少年言词便给,却不会有那样的见识,想是史元忠教给他的,刘武先将酒碗往案几上重重一顿,双眼寒光迸溅,声音有若金铁互击:“草原信奉的弱肉强食,胜者为王败者寇,这条塞外的商路再好,没有狼盗的弓马护着,还不是为人作嫁。”

    李贤齐哆嗦了一下,过了片刻才端起酒碗,装着豪情顿生:“某平生最敬重纵横塞外的大唐豪杰,北风堂虽胡汉混杂,但归附幽州,经商耕牧,俱是唐人一族,请刘堂主满饮此碗。”

    李贤齐言罢一干而尽,谁也没料到这是早已备好的白开水。

    赫赫大唐,国力强盛,四夷宾服,唐太宗曾道:自古皆贵中华,贱夷狄,朕独爱之如一。大唐视四海一家,夷夏同体,就连强盛的回鹘名义上也是大唐边疆的羁縻府州,可惜自安史之乱后,唐朝国势日衰,回鹘才变得强横。

    有唐一季,塞外胡族多以身为唐人自豪,而汉族则自称为汉人,以示区别。

    这句话刘武先听得顺耳贴心,一口将碗中酒干了。

    玉娘新开了一袋酒,莲步款款,走到刘武先身边,为他斟满了酒。

    李贤齐端着酒碗,长身而起,“久闻刘堂主纵横塞外,乃是北风峪骑射第一的豪杰,某敬佩不已,请干了这碗酒。”

    刘武先也不推辞,一口干了,喝完酒,抹了抹嘴,瞧着周围敬服的目光,心中好不得意。

    李贤齐深情地注视着刘武先身边的玉娘,一字一顿道:“贤齐曾承诺一位美丽的少女,愿为她向刘堂主讨教骑射!”

    想是有些害怕,李贤齐急急补充,“嗯,刀箭无眼,为免伤两家和气,就用无镞羽箭?”

    “无镞羽箭!哈哈,北风狼盗纵横塞外,那一日不提着脑袋游荡在生死边缘,你既有胆子向我挑战,须用有镞头的羽箭。”刘武先一通狂笑。

    玉娘俏脸吓得煞白,失声劝阻:“那还是不要比试!”

    李贤齐手微微颤抖,深吸了一口气,强自镇定:“为了玉娘,某也不怕,就用有镞羽箭,不过某弓马平平,还请刘堂主手下留情。”

    原来阿布思顿贺将玉娘许给李贤齐,两家结为姻亲,合力来对付我,老子也爱玉娘那俏脸身段儿……刘武先眯缝着双眼,杀机一闪,自称弓马平平,却有胆子向我挑战,单骑射杀六名狼盗,不可小瞧,狼盗的血债必须血偿?

    冷眼旁观的阿布思顿贺一脸平静,心中却乐开了花,场中鹬蚌相争,刘武先若胜,李贤齐或死或伤,刘武先彻底得罪血狼堡,在幽州再也无法立足,只能逃到塞外去做流寇。李贤齐若胜,可借机剪除刘武先……

    李贤齐扳鞍认蹬,骑上夜月驹,双腿一夹,马儿飞蹿出去,刘武先瞧着心中恼火,两匹大食名驹费了老子偌大心力,狼盗丢了十几条性命,才从回鹘特勒那颉啜手中盗出,现在却白白便宜了李贤齐。

    刘武先心中虽恼,临敌却是从容镇定,缓缓催马上前,搭箭松弦,一枝羽箭如鹰隼般飞向李贤齐,紧跟着绽出一声雷鸣般的暴喝:“看箭!”

    却没料到李贤齐三枝风羽箭快如鬼魅,眨眼间已到了面前,慌得他挥弓拨箭,侧身躲闪。

    刘武先那声暴喝让李贤齐一楞,手中刚放出第二波风羽箭,眼看避无可避。

    胯下的夜月驹极有灵性,见羽箭当头飞来,猛地向右斜蹿而出,让李贤齐避开要害,那枝羽箭掀开左臂臂甲,向后疾飞不停。

    刘武先酒意上涌,忽觉有些晕眩,第二波箭拨开两枝,左臂中了一枝风羽箭,一阵撕裂般的疼痛反而使他清醒,快马绕圈疾驰,搭箭、张弓、松弦,一气呵成。

    刘武先必杀之箭刚刚射出,蓦地头痛欲裂,似被铁砧凿开,鲜血迸溅,模糊了眼角,天空、湖畔、骏马、狼盗都变成了鲜艳的红色,血流满面从马上轰然跌倒。

    可叹在塞外初露头角的枭雄刘武先,被李贤齐的连珠箭葬送了性命前程。

    眼见刘武先临死前那枝羽箭又快又急,李贤齐双腿猛夹,侧对羽箭的夜月驹如一道灰色闪电,向前激射。

    想再一次借助马力避过要害?但还是慢了几分,李贤齐突地像张纸,后仰倒在了马背上,那枝羽箭带着呼啸的风声,从他头上刮过,头盔被射落,顶上凉飕飕的,一身汗全出来了。

    生死不过是一线之隔!

    “大哥!”刘武先几个心腹目呲欲裂,悲天呼地,抢上前来,抱的抱,拔刀地拔刀,一人拾起弓箭,悄无声息张弓搭箭。

    “为大哥报仇,杀了这小贼!”一名犷悍的络腮胡狼盗提着横刀大呼。

    早有准备的杨射虎等在旁瞧个真切,二十多枝羽箭如一片飞蝗向刘武先的心腹扑去,那名妄想偷射的狼盗头目被一箭贯脑,软软地倒在地上。

    “结阵,冲杀!”杨射虎沉声喝道。

    六人举枪提棒,结成鸳鸯小阵,当头朝场中杀去,另外四名红巾儿神射手则散在四角,寻找狙杀的目标。

    李贤齐将弓拉至半圆,盯着冷眼旁观的阿布思顿贺,暴喝道:“阿布思堂主,该履行你的承诺了吧!”

    伴着这身暴喝,场中响起一声“砸!”三枪斜刺,让挥刀前扑的狼盗头目中枪倒地,三个红巾儿手提狼牙棒,冲上去搂头便砸,受伤的狼盗白色脑浆迸裂,血肉模糊一片。

    吐迷儿焦灼地望着阿布思顿贺,只要他一声令下,潜伏的狼盗涌出,场中那几个勇武的红巾儿立刻被擒拿,以他们的性命相胁,不愁进不了北风峪。

    是抓是降,胜在把握机会,阿布思堂主为何迟疑,失去了往日的阴狠果决?

    李贤齐拉弓的手微微颤抖,汗水浸湿了绸衣,这一箭射出去,立时可取阿布思顿贺的性命,但闻讯而至的狼盗,杀红了眼,失控之下……

    布幔之后,隐藏了多少狼盗,李贤齐心中嘀咕,该死的周武,雄武军越骑来不来,也该派人传个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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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谁是渔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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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布思顿贺沉默不言,一直盯着场中红巾儿那杀人犀利的鸳鸯小阵,长短兵器配合,攻守兼备,妙至毫巅,眼睁睁地看着红巾儿将一名名狼盗头目戳翻在地,砸得骨断筋折。

    六名红巾儿一个未伤,守若处子,攻如脱兔,冷静地刺,凶狠地砸,仿佛冷冰冰的刀枪一般。

    阿布思顿贺眼见场中没有一个活口,拱手大吼:“骑射对阵,公子胜得堂堂正正,抢入场中的狼盗头目,乱了规矩,死有余辜!”

    吐迷儿闻言身子一抖,扭过头,惊疑不定地望着阿布思顿贺。

    “苍天在上,阿布思顿贺愿率北风堂狼盗,部众,立誓诚心归降红巾儿!有违此誓,万马践踏而死!”阿布思顿贺咬着牙指天誓日,单膝跪地。

    场中狼盗视阿布思顿贺马为瞻,扔下手中刀弓,齐齐跪了一地,“狼盗立誓诚心归降红巾儿!有违此誓,万马践踏而死!”

    李贤齐盘马弯弓良久,这会儿才垂下箭头,长吁了口气,气运丹田,舌绽春雷暴喝:“红巾儿受降,从此两家并为一家,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尖锐刺耳的骨笛声在雁栖湖畔响起,姗姗来迟的雄武军越骑终于将雁栖湖畔的狼盗合围。

    阿布思顿贺初闻骨笛声,心中一沉,猜也猜得出,李贤齐果然备有后续的杀招,要将北风峪狼盗连根拔起,可是刚刚立誓,难道受那万马践踏而死?

    转目四顾,瞧着惊慌失色的狼盗,阿布思顿贺叹了一声,双膝跪在颤抖草地上,第一次品尝到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滋味。

    “杨射虎,去禀告雄武军,北风峪狼盗已降,某率阿布思顿贺亲迎领军校尉。”李贤齐翻身下马,走到狼盗中间,缓缓扫视周围跪着的狼盗,大声下令,他的举动迅安抚了狼盗惶恐不安的心。

    过了一阵子,杨射虎领着一队越骑回来,为的队正勒马急停,挥舞横刀,一脸的悍勇狠厉,怒声传令:“北风峪狼盗既降,场中所有人等,赤手空拳走出营地,有带刀执弓者,骑马出逃者,潜藏营帐者,杀无赦!”

    李贤齐心中苦笑,鹬蚌相争,这会儿得利的渔翁才出现。解下星铁弓,递给杨射虎,转身振臂高呼:“两家合为一家,这会儿北风峪有难,李贤齐便与北风堂狼盗一起赤手空拳,徒步走出营帐,做一回生死兄弟!”

    李贤齐不觉道出真名,阿布思顿贺心中一热,跟着呼道:“愿随李贤齐共赴生死,祸福同当!”

    狼盗们几乎同声高呼:“共赴生死,祸福同当!”紧跟着李贤齐,昂挺胸出了营地。

    湖畔,一名年轻的骑将满脸络腮胡子,鼻直口阔,相貌粗豪,骑在马上骂道,“妈拉个巴子,这群狼盗在塞外无法无天,眼下却装出一付大义赴死的模样,叫人还不好下手!”

    身后响起一个沉稳的声音,“周致果,狼盗可有走脱的?”

    雄武军亲卫营指挥使,致果校尉周綝侧身拱手,咧开阔嘴笑道:“禀军使,有红巾儿堵住谷口,雄武军三面合围,围捕狼盗就如瓮中捉鳖一般。”

    那人正是檀州刺史,雄武军使张仲武,催马上来,继续问道:“李贤齐在何处?”

    “刚才一名红巾儿来禀报,李贤齐与狼盗领刘武先比试骑射,将刘武先射杀,刘武先十来名心腹不服,被六名红巾儿用鸳鸯小阵诛杀,阿布思顿贺率狼盗归降红巾儿。”周綝言语中满是赞赏之意。

    “他的骑射竟如此了得?一身是胆,箭伏北风狼盗!”张仲武惊讶失声。

    “武威郡王手把手教出来的,幽州军中子弟他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我家周武说他每日勤练不缀,就连进食时也常练取箭之法,周武对他敬佩不已。”周綝说起这事,心怀大慰,现在周武也知道人上有人,勤勉上进,不像往日那样惫懒。

    张仲武感叹不已,遭逢大难,亲人或死或散,方才磨练出这样懂事上进的少年豪杰,张直方与他一起组建红巾儿,读史明志,习练步战骑射,长进不少,远胜在家受他母亲溺爱……忽地感到有双眼睛在盯着自己。

    在一群昂阔步的狼盗中间,环拥着一位个子高大的俊朗少年,皮甲红巾、一身箭囊,衬得他勇剽英武,张仲武不用猜,就知道他是李贤齐。

    李贤齐也在打量张仲武:骑在马背上,身材尤显高大,一身紫色圆领窄袖袍衫,黑色交脚幞头,前镶羊脂白玉,腰束十三銙金玉带,那是大唐从三品上州刺史的常服,长年在边塞风吹日晒,小麦色的脸上有几根刀刻般皱纹,显得清癯刚劲。

    幽燕名将,雄武军使张仲武,出身显宦世家,少时博览群书,青年掷笔从戎,幽州众将如虎似狼,他一介文士能脱颖而出,想必也有过人之能!李贤齐心中暗叹,四目相对,与张仲武对视片刻,摇了摇头,大步跟上了狼盗。

    张仲武也未下马相见,目送李贤齐归队集合,若有所思。

    一名越骑校尉飞马来报:“禀军使,有十三名狼盗逃离营地,被越骑围追堵截,全部拿下,先押在阵前,请军使下令处斩。”一名越骑校尉飞马来报。

    张仲武策马来到被俘的狼盗面前,威严喝道:“塞外狼盗,杀人掠货,横行不法,按律当死!”

    阿布思顿贺跪行出列,叩头如捣蒜,“狼盗领刘武先与其心腹罪有应得,已被红巾儿诛杀,北风峪部众耕牧经商,赋税军需从无拖欠,现已归降红巾儿,欲打开塞外商路,换来战马牛羊,求张军使开恩。”

    李贤齐胸脯一挺,越众而出,拱手求道:“贤齐愿以血狼堡身家性命担保,求军使开释北风峪部众,塞外商路一通,也有雄武军一份。”

    张仲武马鞭轻扬,温言劝道:“贤侄,你那道理说不通,某自有分数。”

    “狼盗桀骜,视大唐律法为无物,来人,先将逃离营地的狼盗斩示众。”张仲武沉声下令。

    李贤齐抬起头来,目光炯炯,直视张仲武,大声道:“汉击匈奴,霍骠骑千里奔袭,封狼居胥,依仗的就是投诚的匈奴武士!”

    张仲武悚然动容,李贤齐竟以大汉冠军侯霍去病为目标,出塞击胡,其志不小!

    本朝名将辈出,唯一的四镇节度使,开元名将王忠嗣,十八岁亲率三百越骑,奇袭正在玉川阅军的吐蕃大赞普,战果辉煌,堪比霍去病八百骑兵夜袭匈奴,同是少年英雄,今后会不会多个幽州红巾儿李贤齐?他未及志学之年。

    张仲武怔,半响才醒悟过来,“军中无戏言,令来如山倒!动手行刑。”

    李贤齐咬牙道:“张檀州,既然如此,贤齐有个不情之请,让红巾儿执法,为狼盗留个全尸。”

    “令红巾儿执法行刑!”张仲武的声音冷硬如铁,心道,孺子可教,终究明白了我一片苦心,要想收服北风狼盗,不杀几个立威,日后降而复叛,难得收拾。

    半个时辰后,日当正午,雁栖湖畔。

    十三名狼盗被捆在木桩上,一字排开,狼盗们倒也硬气,无人哭泣求饶。

    据守关隘的红巾儿已与雄武军越骑换防,手执狼牙枪,排成整齐的方阵。

    “兄弟们一路走好,上酒!”李贤齐喝道,亲自端了碗酒给一名狼盗灌下,然后转身向后,排在行刑的红巾儿队,抄起狼牙枪。

    张仲武眯缝着双眼,打量着这队十四、五岁的红巾儿,稚气未消的面孔,却有股子不动如山的迫人气势。

    “刺!”伴随着李贤齐这声暴喝,十三杆狼牙枪整齐划一,如闪电般准确地刺向狼盗左胸,木桩上的狼盗还来不及呼痛,就垂下头,无力地瞧着胸前鲜血喷溅如泉,双眼开始模糊……

    鲜血飞溅在红巾儿脸上,竟无人伸手将它擦去,转身整齐安静地退回方阵。

    “收殓!”李贤齐下令,一具具浑身带血的尸被余下的红巾儿抬到柴堆之上。

    “张檀州,红巾儿行刑就如雄武军训练新卒,瞧他们胆大沉着模样,似乎惯经杀阵,张直方、周武也会受同样的训练!”周綝小声嘀咕道。

    张仲武心中感慨,吾辈后继有人,未来的幽燕边军将是天下一等一的劲旅。”

    听着李贤齐继续喝令,“阿布思顿贺,狼盗自今日起,务须牢记军纪森严,军令如山!改日将十三根木桩换成石柱,今后凡有违令者,捆上石柱行刑,石柱就立在湖畔,也给大家提个醒。”

    阿布思顿贺跪在地上,忙不迭应道:“北风狼盗愿谨遵军纪!”

    北风狼盗跪了一地,几个胆小的吓得簌簌抖。

    雁栖湖畔,青色布幔围场。

    雄武军使张仲武盯着李贤齐,眼眸开合间有精光射出,突地问道:“贤侄如何安置狼盗?”

    张仲武这是在考较我,李贤齐后退一步,毕恭毕敬叉手为礼,“张军使可将北风峪狼盗和牧奴中十三岁至三十岁挑出,操训一年,整束成军,成立狼牙骑。由阿布思顿贺组建北风商队,以盐、酒、饲料等与塞外回鹘、山奚、契丹互市,换来马、牛、骆驼等物,北风峪余下的老弱部众让他们在山谷湖畔种苜蓿,圈养生猪,为雄武军提供肉食和马料。”

    张仲武摇头笑道:“鹬蚌相争,你因势用计,骑射不凡,箭伏群盗,雄武军真的是那位渔翁?狼牙骑,北风峪、北风商队都是红巾儿的,听闻你将桃花坞治理成世外桃源一般,伯父还信不过你,就仿血狼堡旧例,雄武军占上三成份子,若要本钱,多少说个数,某留一旅越骑帮你看着北风峪,什么时候派人接手,告知伯父一声既可。”

    李贤齐喜出望外,连声道谢。

    张仲武长身站起,遥望雁栖湖那一湖春水,悠然神往,“桃花春水,美酒佳肴,某与你同回桃花坞,踏青赏玩一番。”

    ……

    资料:张仲武,幽州节度使,一代名将,史书评价,“破獯鬻之众,帐盈七千;拓鲜卑之疆,地开千里。万狄稽颡,百蛮投诚。”

    李贤齐得雄武军使张仲武看重,收了大漠草原来去如风的北风狼盗,后面故事越来越精彩,兄弟,你还不投票收藏么?

64.得之桑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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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轻柔和煦的春风迎面轻拂,李贤齐精气神儿,那叫一个爽,驿道上马蹄翻飞,红巾似点点跳动的火焰。

    临行前,李贤齐给血刀帮冷三去了封书信,狼盗领刘武先死在李贤齐箭下,现在狼盗归降血狼堡,大家化敌为友,风物长宜放眼量,今后就不要为点蝇头小利争来斗去,流星庄的事也是一场误会云云。

    马蹄得得,哨骑飞驰回报:“流星庄只剩了些老人妇孺,大部分人不知去向。”

    一旁的周武咬牙恨声:“巨子,给他们点颜色瞧瞧,以报被赶出庄子的羞辱。”

    未理周武的气话,李贤齐若有所思,问:“庄子里可有粮食?”

    “有,听闻一千越骑路过,战战兢兢,杀猪宰羊,倒是殷勤得紧。”红巾儿哨骑答道。

    李贤齐嘴角浮出一丝儿坏笑,扬鞭前指,“某料庄上人等,躲得不远,我们索性进庄,住个一天半宿——”

    “段灵狐!”周武顺着马鞭一望,惊呼道。

    段灵狐率几骑红巾儿策马来到李贤齐面前,扯缰勒马,柔声禀道:“段灵狐不辱使命,成功刺杀血刀帮乌图虎,节帅府王虞候全家,杀人慑敌,血刺名扬幽州,还搜了两万七千贯浮财。”

    段灵狐容颜清纯稚美,声音依然清亮,言语中的杀气却叫人心惊。

    “巨子,可惜幽州之行没有找出主谋。”段灵狐幽幽低叹,在李贤齐面前宛若一个伤春的少女。

    “好兄弟,辛苦了,回头给你记一大功,血刺,这名儿起得不错,斩突袭,威震敌胆,红巾儿需要血刺,咦,冷三怎地不见?”李贤齐左右瞧了瞧,只见柳五一脸惶恐。

    段灵狐冷哼一声,“柳五,你自个儿上前交待。”

    柳五催马上前,恭敬地递上一封书信,李贤齐拆信一看,渐渐脸上阴云密布。

    信中道,公子一脚将冷锋寒踹个明白,市井之中岂是男儿久留之地,锋寒接掌血刀帮,整合帮中势力,借助军中势力人脉,投身幽州牙军,希望凭借手中刀枪博个富贵前程,乌老大得罪红巾儿,罪有应得,其家财尽献给公子,扣在血狼堡的弟子,请公子看在两万多贯银钱份上,让他们死得利索一点,流星庄得罪了公子,是灭掉还是放过?但凭公子一言决之,锋寒决无怨言,更不会因此事与公子结仇。

    哼,投身幽州牙军,军中势力人脉,信中透出威胁,李贤齐脸色阴沉得可怕,众人皆惴惴不安,

    柳五大眼忽闪,鼓足勇气,颤声道:“柳五立誓加入红巾儿,生死不离。”

    李贤齐注视着他,半响才喝道:“红巾儿就收了你,随雄武军越骑进庄!”

    孙长老在庄门前翘等了半天,接到幽州飞奴(唐朝以信鸽传信,称为飞奴。)传信,冷三要大伙儿弃了庄子,躲到燕山去,可庄子一千多人,老的老,小的小,一两天内那里能够疏散出?再说偌大的庄子,几十年的心血,万一被人毁了,置起来也不易,公子那日退出庄子也重诺守信,将人质说放就放,毫不拖泥带水,寻思着,还不如多备活猪活羊,笑脸想迎,公子也许相逢一笑,尽泯恩仇。

    李贤齐瞧着孙长老点头哈腰模样,脸沉似水,怒声喝道:“红巾儿雄武军越骑要在庄上训练一月,多备粮食马料。”

    孙长老一听,如坠冰窟,浑身凉了个透,还道他们率军平了北风堂,只是路过这儿,敢情是假道伐虢?

    自酿的苦果自个儿尝,孙长老悔恨交加,垂头丧气地去张罗粮食马料。

    丘陵环抱的流星庄绿树掩映,小径野草蔓生,张仲武也为此地的隐秘惊讶,距幽州不到一个时辰的路程。

    流星庄,横刀堂。

    肥鸡卤兔,烤羊烧肉摆满一桌,李贤齐请张仲武、周綝等入坐,席间还有一位浅绯袍衫的从五品文官,乃是檀州长史吴仲舒。

    吴仲舒瞧着满桌的酒肉,笑道:“我等托公子的福,好酒好菜可不少啊?”

    李贤齐头摇得像拨浪鼓:“都是此间主人的盛情,对了,快将孙长老请来。”

    孙长老来到横刀堂,强颜欢笑,一见座上尽是紫袍绯衣,心中更是惶恐,刚抬起头,蓦地听见有人唤道:“孙校尉。”

    孙长老抬头细细瞧了一会,迟疑问道:“可是周大嘴?”

    周綝欣喜地点了点头。

    “啧啧,现在出息了,听老兄弟们说,大嘴做了雄武军檀州兵马使,正七品上阶的致果校尉,了不得,了不得!”孙长老直起腰夸道。

    周綝一张脸臊得通红,忙介绍到:“这位是雄武军使,檀州刺史张仲武。张檀州,这是某初入军中的上司,孙校尉。”

    吴仲舒起身,风姿优雅,拱手见礼:“檀州长史吴仲舒见过孙校尉。”

    “几位贵客临门,蓬荜生辉,久闻张檀州的大名,率军多次击退胡虏,屡建边功,军垦聚民,奖励耕织。老朽对你敬慕之情无以复加——”孙长老跪伏在地。

    李贤齐插了一句:“就如那江水滔滔,连绵不绝,又如无定河泛滥,一不可收拾。”

    孙长老倒是接得快,“正是某心中所思,今日得睹真容,崇敬之情,不吐不快!”

    张仲武强忍住笑意,上前扶起他,“孙校尉乃军中前辈,岂不折杀仲武。”

    孙长老殷勤地斟酒劝菜,眼睛骨碌碌灵活乱转,有了周綝这层关系,庄子可保。可凑齐一月的军粮马料,庄子也揭不开锅,这事儿得请张檀州作主,正在犹豫瞻顾之际。

    李贤齐遵循着食不言的古训,浅酌细嚼,一直偷偷观察孙长老,见他神不守舍,把他的心思猜了个**分,从怀中摸出冷锋寒的信,直接就递给他。

    孙长老满脸狐疑,接过信读完后,怒骂道:“好个冷三儿,忘恩负义的东西,只顾着自己的前程,兄弟们的生死,庄子里一帮老老小小都不顾了。”

    周綝忙劝解:“孙长老无需烦恼,怎么回事?”

    孙长老将头往外一偏,气鼓鼓地也不作答。

    李贤齐起身,走到大堂中央,团团作揖:“就凭诸位长老抚恤袍泽遗孤,收养边塞孤儿,贤齐心中敬佩,日后流星庄老幼的吃穿用度,红巾儿一力担之。只需造个册子,某派人来放,金银钱财,不过是些身外之物,该用的地方尽管去用。”

    张仲武点头称道:“贤侄所言,某有同感,孙校尉,日后有甚难处,尽管到檀州来找张仲武。”

    孙长老眼眶湿热,赶紧起身道谢。

    “李贤齐只求一件事,让这些孤儿读史明志,让汉家子弟牢记,五胡乱华,北地沧凉,衣冠南迁,胡狄遍地,汉家子弟被当做两脚羊,舂成肉糜当作军粮食之!”李贤齐的声音渐渐沉痛悲切。

    满堂肃静,鸦雀无声。

    李贤齐的悲呼如那山洪爆,浪头千尺,滔天而来,冲击着堂上众人的心灵堤岸。

    “中国之地理北高南低,北方寒冷干燥,游牧民族仅靠放牧狩猎为生,经济单一;南方温和湿润,土地平坦肥沃,资源丰富,耕牧渔猎,经商务工,抵御灾害的能力远较北方强。北方游牧民族一遇雪灾旱情,为了生存,像永不安静的海潮,一波一波地侵袭华夏中原。”

    “如勤劳耕作的农夫与野蛮穷困的强盗为邻,农夫辛勤耕种,强盗抢掠烧杀为生,矛盾纷争不可调和。游牧民族与华夏民族,正如强盗和农夫,两大族群的争斗世代永不休止!”

    “好!”张仲武大声赞道,“贤齐见解鞭辟入里,高人一等,令世人警醒。”

    座上几人闻言俱各深思。

    李贤齐接下来的话更令众人吃惊,“辽东诸胡,乃大唐腹心之患,远胜吐蕃、回鹘。”

    张仲武却是不解,安史之乱后,吐蕃趁机攻占西域和河西走廊(甘肃、青海一带),回鹘也趁机崛起,占据北庭都护府。大唐从此一蹶不振,勉强自保,如何扯到辽东诸胡?

    “吐蕃、回鹘穷兵黩武多年,上层争权夺利,民众困苦不堪,必有土崩瓦解之时。辽东诸胡靠近中国,兼农耕游牧之利,据山川渤海之险,此隋、唐两朝数征高丽的原因,数十年乃至几百年后,契丹、女真、室韦(蒙古)相继崛起辽东,横扫漠北,汉人将有灭国亡种之险!”

    知道这历史的进程,为了家国,我要警醒大唐的有识之士,辽东诸胡才是心腹之患。

    那一刻,李贤齐心中呐喊,辽金蒙古兴替,汉人再无一处牧马之地,五代两宋,崖山之后再无中国!

    吴仲舒转身望着张仲武,正好迎向他的目光,看出张檀州眼中满是震撼之色。

    李贤齐对回鹘、吐蕃的见解毫无虚夸不实之处。吴仲舒却不相信辽东诸胡会乘势崛起,大唐边镇屡败辽东诸胡,这话有些危言耸听,眉头微蹙,一付怀疑的口吻悠悠叹道:“物换星移,数十年后的事,谁又能说得清楚。”

    张仲武满脸肃穆,正色问道:“贤齐对安抚辽东诸胡有何良策?”

    李贤齐一字一顿道:“迁移、混杂、定居、同化。”

    吴仲舒哑然失笑:“贤齐不知,你说的法子虽好,但是太过迂阔,不切实际,就说这定居,游牧民族逐水草而牧,难道强令他们就地圈养牲畜?”

    “吴长史,桃花坞之行,可看看李贤齐的尝试。所谓合抱之木,生于毫末,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前路多艰,正需仁人志士结伴而行!汉家男儿,如不能征服同化异族,必为异族所灭,大唐将士,如没有此种信念为魂,犹如无舵之船,势必沦为方镇内战的爪牙。”李贤齐声若金石,铿锵有力。

    李贤齐后退一步,叉手为礼,大声道:“故请孙长老务让孤儿们读史明志,传承汉家热血!”

    孙长老快步上前,扶着李贤齐:“无志空活百岁,有志不在年高,为了汉家骨血,孙长胜愿率流星庄上下投在红巾儿麾下。”

    张仲武长身而起,纵声长啸,尽抒平生之志,昂东望,满是义无反顾的豪气。

    啸声良久方绝,张仲武转过身,环顾众人神情激动,朗声问道:“李贤齐年少大才,檀州刺史,雄武军使张仲武愿以雄武军狼牙骑指挥使,从六品上阶振威校尉延请你,可否?”

    你说李贤齐是归入雄武军麾下,还是独立自主展?兄弟们支持藩镇,燕歌感激涕零,别忘了投票收藏,藩镇越来越精彩!

65.喜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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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处桃花坞码头泊船装货,一派繁忙景象,驿道上的客商吆马喝驴,车流不息,檀州刺史张仲武远眺市井,但见行人摩肩接踵,货物堆积如山,喧闹沸腾的市声入耳不绝。

    “这就是李振威治下的桃花坞?恍若回到了公仓私廪俱丰实的开元盛世!”张仲武叹道。

    “桃花酒肆就在前面,现在补种了半池荷花,炎炎夏日又是一池消暑的景致,接天荷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前院订了两间雅舍,为几位大人接风。”李贤齐口才便给,无意脱口成章。

    “好诗,这是何人的句子。”檀州长史吴仲舒低声吟了一遍,赞道。

    “桃花酒肆……一位酒客……所留。”李贤齐支支吾吾,在大唐饱学的进士面前卖弄诗词,待会探讨起平仄对仗,那不是露了原形?

    咱要装,在美女、武夫面前吟诗,装读书人。身边如果是饱学之士,那咱就装蛮横粗鄙的武夫。

    进了桃花酒肆,酒肆开门不久,客人并不多,只有西边角落靠窗的地儿有一桌,三人,一位十六七岁的白衣士子,两位青色袍衫文士,品着早酒,欣赏着庭院里的暮春景色。

    光滑的榆木桌椅质朴自然,匠心独运的桃林木雕,令人耳目一新,张仲武目光落在那《桃花庵歌》上,低声吟诵了几句,忽地心有所感,被角落里两名袍衫文士交谈所吸引。

    “朝廷权宦当道,朋党也是斗得难分难解,去华一时难有出头之日,且放宽心,半醒半醉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卢遵游宦半生,唯觉学海无涯,去岁就辞去了国子监主簿,仗剑去国,四处漫游,寄情山水,也是人生一乐。”名唤卢遵的文士正当壮年,身材高大,一篷大胡子,精神极为健旺。

    年青文士虽有几分潦倒,眉宇间仍有一股昂扬之气。“天下何处是安乐之地?就是幽州,刚经过一场牙兵逐帅之乱,子规兄,某这不是偷偷将家母接出,远离兵乱频之地。检校右仆射,天平节度使令狐楚已来信邀刘蕡入其幕府。”

    卢遵卢子规,柳宗元的表弟,与张仲武同为范阳士族,两家乃是姻亲,张仲武惊喜认出,另一位?幽州刘蕡!不是以《直言极谏策》名动天下的刘蕡刘去华吗?

    “十五哥,可还记得仲武?”张仲武上前拱手见礼。

    “张七郎,去岁就听闻你迁为檀州刺史,雄武军使,怎地到了桃花坞?”卢遵站起回礼,惊问。

    “只许你们踏青游玩,某就不能忙里偷闲。这位是名动天下的刘蕡刘去华吧?”张仲武含笑招呼。

    张仲武在边地名声不错,外御胡虏,内修耕牧,刘蕡起身恭敬施礼:“见过张檀州。”

    “这几位是雄武军亲卫营指挥使周綝,檀州长史吴仲舒,雄武军狼牙骑指挥使李贤齐。”张仲武为卢、刘二人一一介绍。

    座上的少年白衣士子嘴一撅,一脸怀疑之色,盯着李贤齐,“《桃花庵歌》是你所作,桃花酒肆也是你设计的?这事儿在桃花坞传得沸沸扬扬,柳周六不信。”

    众人齐转头盯着李贤齐,仿佛剽窃被抓了个现行,李贤齐的脸“腾”地一下通红,呐呐辩解:“遭逢……变乱,感怀世事,一时……游戏之作,让几位大家见笑。”

    李贤齐暗恨,多是桃花酒肆郑掌柜乱嚼舌头,待会将他重重呵斥……柳周六,我招你惹你了吗?周六就该休息,让人轻松,你莫不是还有个弟弟,柳周七……我的天,待会要是即席赋诗,那些平仄对仗不要了我的命,李贤齐那时出了丑,抓耳挠腮如演马戏的猴儿。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张仲武笑道:“贤齐,你快箭收服狼盗的豪气哪去了,瞧你那副窘态。卢子规,刘去华,今日幽燕贤才齐聚一堂,相请不如偶遇。莫若坐在一起,眼下是花褪残红青桃小,只有半池碧荷可赏。”

    吴仲舒眉头微皱,张檀州对二人已有延揽之意,听闻卢遵早年跟随柳宗元游宦,后来送他归葬,一直妥善照料他的家属,卢遵忠厚勤谨,淳淳君子的风范为世人景仰。又做过两任县令,熟悉劝农水利耕战之事。勤学不倦,为柳学嫡系传人,任国子监主薄,桃李满天下。又是张檀州的姻亲,那位柳周六,应是柳宗元之子,此二人正宜接纳,引为同道。

    刘蕡刘去华,哼,凭一策名动天下,朝野侧目,吾辈在边地洒血流汗,岂是此等舌辩之士可比,吴仲舒心中嫉恨,却不想,自个儿也是能言善辩之士

    几人也不推让,进了前院,上了二楼雅舍,武将全安排在一处,周綝由杨亮、耿精忠、周原作陪,又唤来张直方、周武等几个。

    一桌酒菜虽是寻常的鸡鸭鱼兔,可胜在烹制独特,味美可口。榴花旗袍掐出身段儿的婢女推开窗,半池碧荷入眼,荷叶如裙,随风轻摆,已有几枝尖尖角的粉红小荷亭亭玉立在水面。

    李贤齐招呼大家坐下,找个借口,悄悄掀帘往隔壁而去。

    “李振威,东主不作陪,客人怎好动筷?”张仲武瞧见李贤齐欲溜到隔壁,将他唤了回来。

    “桃花镇副周原,有要事禀报,某去去就来。”李贤齐临时找了个由头。

    开玩笑,大唐文风鼎盛,连个洗衣的老妇都会吟几句唐诗,在这几位大才面前,李贤齐那敢放肆,何况柳周六来者不善,怀疑一切打倒一切,李贤齐与周原多呆一会,最好就不过来。

    李贤齐磨磨蹭蹭,拖了好一阵子才回来,见众人并未动筷,还在叙旧攀谈,心中益地紧张。

    食不言,寝不语。李贤齐决定遵从古训,打定主意藏拙。

    “张檀州在边地多有建树,某倡议大家敬他一杯。”吴仲舒见李贤齐回来,颇为机敏,率先端起冰玉般的青瓷酒杯。

    “某多年未见十五哥,人海茫茫,天各一方,难得相聚,大家端杯同饮。”张仲武谦辞。

    “遥想少年时与七郎同读春秋,时光流逝,转眼鬓角微霜,年过半百,就同饮这杯美酒吧。”卢遵举杯,唏嘘感叹。

    “他乡遇故知,人生喜相逢,饮尽!”吴仲舒反应极快,接过话头,与大伙儿举杯同饮。

    柳周六紧盯对面的李贤齐,见他只是夹菜喝酒,如闷嘴葫芦一般,一介少年,未及志学之年,刚才张檀州随口赞他允文允武,怕是名门子弟,互相吹捧的吧?某也是世相重侯的河东著姓,未必弱得了他。

    “今日仲武郑重向诸位荐一幽燕大才,今年正月幽州生逐帅之乱,一介少年,家人或死或散,他却闯幽州,救兄长,召集幽州军中子弟,以曹植《白马篇》为盟,创建幽燕红巾儿,读史明志。在桃花坞推行耕牧工商,造福一方。少年的志向,欲效仿大汉之霍骠骑,大唐名将王忠嗣,出塞击胡,卫护家国。”张仲武面色端谨,盯着李贤齐道。

    还幽燕大才呢,捧得高,死得惨,李贤齐心中嘀咕,嘴里手里都没有闲着,胡吃海塞一通,满座都听见他吸吮肉骨头的吧唧声,众人寻声望去。

    李贤齐吃得高兴,左脚盘在椅上,嘴角淌着油,含混不清道:“甭客气,动筷啊,菜香着呢,”

    “少年就是雄武军狼牙骑指挥使,振威校尉李贤齐。”张仲武皱了一下眉头,还是缓缓道出。

    满座惊讶,就那个吃相难看的粗鄙少年,振威校尉李贤齐,还有这么一段故事!

    柳周六性子刚直,年少冲动,瞧不上李贤齐的粗俗无礼,霍地站起身来。

    生活就是兵法,李贤齐以粗俗自污形象,多个心眼防着张仲武呢,你觉得这段不错,投票收藏就不要犹豫!

66.一劳永逸

    一日第五更。

    ……

    李贤齐停了下来,狠狠瞪了柳周六一眼,我好吃好喝招待你,又没招惹你,干吗跟我过不去,这顿饭算aa制……我将你拉入狼牙骑,不将你这细皮嫩肉的小样操练成狗都不咬的粗黑屠夫,某就不姓李。

    卢遵虽有疑惑,还是开口叱道:“周六,不得无礼,李贤齐将桃花坞治理成世外桃源,你也应见贤思齐,反思自己。”

    “不怪周六兄,幽燕军中子弟,向来粗鄙。周六兄白衣士子,风仪甚好,细皮嫩肉的,手无缚鸡之力,只能动动嘴皮,要是他随红巾儿操练,能坚持一天,我就叫他大哥。”李贤齐用热布巾抹了抹嘴,揶揄道。

    柳周六受不得激,嚷道:“莫说一日,就是一月,柳周六也坚持得下来!”

    “好,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李贤齐盯着柳周六,大声道。

    柳周六刚直冲动,落入李贤齐的掌中还不知道,张仲武会心微笑,“我等少年时也做过游侠儿,心慕霍骠骑,无甚稀奇,可李贤齐等四骑入桃花坞,召集猎人杀了几千匹野狼。将士绅百姓纷纷逃离的桃花坞治理成眼下模样。聚财招募军士,建祖山营、桃花镇军,率六十骑红巾儿收服北风峪几百狼盗,连这桃花酒肆,也将在幽燕各州开设。柳贤侄,用人不问出身,唯才是举,某还觉得一营指挥使委屈了他。”

    李贤齐赶紧站起来,背上生汗,谦虚道:“卑职惶恐,当不得张檀州之言。”

    众人见少年振威校尉,这会儿诚惶诚恐,不由放声大笑。

    吴仲舒知情识趣:“某初闻李振威论及塞外诸胡之害,回鹘、吐蕃即将衰亡,辽东诸胡乘势崛起,将为大唐心腹之患,也是怀疑。他的抚边八策,迁移、混杂、定居、同化。迂阔高远,不切实际,看到桃花坞盛世景象,不由信了几分。”

    刘蕡在幽州长大,平生浩然有救世志,目睹藩镇连年内战,深悉辽东诸胡的虚实,闻说抚边八策,耳目一新,喃喃念叨了好几遍。

    “敢问李振威,游牧民族如何定居?”刘蕡问,直奔要害。

    “种苜蓿,制饲料,大量圈养生猪;筑坞堡,建军镇,其下里坊官吏,全由退役军士担任……唉,几句话也说不明白,百闻不如一见,下午就可去血狼堡实地察看。”李贤齐也不再藏拙,细细解释了一遍。

    这就是我破格任用的大才,张仲武望着刘蕡,带着十足诚意问道:“闻听去华博学多才,明春秋,仲武愚钝,对左传(左氏春秋)有点心得,但春秋一字褒贬,微言大义,正想朝夕求教去华。”

    刘蕡停杯投著,忙称不敢。

    自古文人相轻,吴仲舒心中极不舒服,故意赞道:“刘蕡大才,以《直言极谏策》名动天下,考策官冯宿,见策叹服,以为可比汉之晁错、董仲舒。但某却不解,去华明知宦官当道,圣人初登大位,立足未稳,以石破天惊之言引起宦官的警觉,可谓急躁不智,误人误己!”

    一席话正中刘蕡要害,他霎时脸色惨白,进士高中,朝中却无人敢取,连文宗都唯恐祸及自己。得了虚名,却被宦官恨之入骨,终生难得仕进,如何才能尽展平生之志?

    张仲武也犹豫瞻顾,用了刘蕡,日后如何跟朝廷权宦打交道?

    满座鸦雀无声,李贤齐起身,亲自为刘蕡斟酒,大声赞道:“去华兄,贤齐以杯酒敬你,你我志同道合,深知道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

    高山流水,知音难觅,刘蕡心中温暖,注视着这个机智跳脱的少年振威校尉。

    血狼堡外,一望无垠的苜蓿如绿色起伏的海。

    破土而出的苜蓿足有一尺多高,嫩绿色的羽状三出复叶在春风中轻轻点头。

    李贤齐与众人走到苜蓿地,见地里有株杂草,蹲下去轻轻将它拔起,“紫花苜蓿,号称牧草之王,优点多多:产草量高,二年至五年的每亩鲜草产量一般在六千斤,干草一千五百斤;再生性强,耐刈割,一年可刈割四至六次;草质好,各类畜禽都喜食,尤其马、猪、羊等;茎叶中含有丰富的营养,嫩叶可作为四季家常蔬菜,清热解毒,防出血;肥田增产,苜蓿茬地可使后作三年不施肥而稳产高产,农谚云,一亩苜蓿三亩田,连种三年劲不散;花期长,可作为蜜源植物,大量养蜂摘蜜。”

    张仲武、刘蕡、卢遵等宛如求学的士子,立在沟垄间认真倾听。

    “紫花苜蓿适应范围广,能生长在多种类型的气候、土壤环境下。它的根系达,主根粗大,有较强的耐寒、抗旱和再生能力,可保持水土。可春播、夏播、秋播。唉,优点不胜枚举,上天不公,集三千宠爱在苜蓿一身,更为可气,它还有三十年的寿命!田间种植,利用年限多达十年!”李贤齐愤愤不平。

    李贤齐风趣的讲述,赢得众人哄堂大笑。

    笑声未绝,李贤齐眉毛皱到一块,面上忧心忡忡:“《齐民要术?种苜蓿》云:此物生长,种者一劳永逸。种植苜蓿,天下间岂不尽是坐享其成的懒汉,大力倡导种苜蓿,李贤齐之罪也!”

    刘蕡冲上前去,给了李贤齐一拳,“既是罪人,众人千万不可手软!”

    绿色苜蓿地中笑声一片,不时李贤齐出大呼小叫的求救声。

    血狼堡军衙后院,簿记院书房。

    夜色朦胧,已是掌灯时分,令人沉醉的晚风带着暮春气息柔柔拂来。

    李贤齐练气完毕,缓步来到簿记室:“昭姬,咏雪。”

    书房门“吱呀”一声被他推开,昭姬神情专注,正伏案书写帐薄,咏雪手拿算盘,怔怔地望着他,不敢相信燕哥儿已回堡。

    “燕哥儿!”咏雪欢呼雀跃,小鸟般飞进李贤齐怀抱。

    十来日不见,拥着咏雪,那桃红衫儿遮着的弱柳腰似乎更加纤细。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他消得人憔悴,李贤齐贴着她的青丝雪腮。把咏雪拥得更紧。抬起头来,凝视着明明烛光里的昭姬。

    昭姬下巴尖了些,秋水般的明眸笼罩了一层薄雾,轻声问道:“燕哥儿,你出征没有受伤吧?奴和咏雪,还有凤姬姐姐,白天有事做,还好受些,清晨一睁眼,仿若你刚从我们身边离去,晚上一闭眼,就是你的笑容模样,就这样早也念,晚也念,吃饭也念,睡觉也念——”

    昭姬忽地不说了,明明的烛光映着燕哥儿俊朗的脸,眼角隐隐有泪光闪烁。

    被这样纯情痴绝的女子相思爱恋,不是一种幸福么?

    “昭姬,咏雪,收了这些劳什子帐薄,我们一起去红杏院看凤姐儿,我要告诉你们一个决定。”李贤齐牵住姐妹洁白的柔荑,灭了蜡烛,出了簿记院。

    月儿弯弯,星光璀璨,花木疏影轻摇,李贤齐缓步穿行在温柔的夜色中,身边是小鸟依人的昭姬姐妹,鼻孔嗅着她们髻的清香。

    为了这些清纯稚美的少女,兄弟投票吧!

67.同心树,连理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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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杏院,栽植着同心杏的二进小院。

    少女湖水般清澈深邃的眼晴忽闪,有几分害羞,“嗯,雁栖湖畔,李贤齐的歌声沧桑凄美,把北风峪姑娘的心都勾走了……”

    该死的燕哥儿,风流性子到那都使坏,枉费我们姐妹牵肠挂肚地念着他……凤姬生起气来,贴身的榴花旗袍勾勒出高耸的胸部,花枝般乱颤。

    “凤姬姐姐,你怎么了?”少女看凤姬俏脸含威,气鼓鼓的样子。

    “妹妹继续讲,接着怎么了?”凤姬破颜一笑,掩饰道。

    少女瞧着旗袍立领衬出了凤姬鸭蛋脸儿典雅端庄,贴身榴花丝绸显出窈窕的身段儿,脱口赞道:“姐姐,你真美,这样的旗袍能给妹妹做一件么?”

    “好呀,明儿去制衣坊量量尺寸,不过精巧细致的缠丝盘扣需自己做,如春花似秋叶……欲飞未飞的蜻蜓,花间留恋的彩蝶。燕哥儿说了,那是少女的巧思才情,透着她的灵性呢。”

    “燕哥儿是姐姐的情郎吧?”少女吐了一下舌头,俏皮地问。

    “嗯……不是,你快说说李贤齐在马厩里,他欺《ap.bsp;烛光里,少女的梨颊羞得通红,声音细若蚊呐,“没……没,玉娘倒是想……那夜月色好美,玉娘一生都忘不了……”

    那夜月色如银,霜华泻了一天一地,红巾围脖将那个少年衬得英武俊朗,他盗马将玉娘和娘亲救出,冒着生命危险为玉娘挑战狼盗领刘武先……

    玉娘心儿沉醉在那夜温柔的月色中,户外也是流淌的朦胧月色,缓缓起身,莲步款款,步出书房……凤姬先是高兴,燕哥儿只是去盗马,顺便救了玉娘,回过神来瞧见玉娘一份情根深种模样,柳叶眉儿紧蹙,幽幽叹了口气。

    轩窗下,一方月色轻泻,落在凤姬暗红的榴花旗袍上,修长玲珑的身段儿反射着月光,更显窈窕纤致的美。

    庭院深深深几许,云窗雾阁春迟,为谁憔悴损芳姿?凤姬浅浅吟道。

    暮春的夜风轻轻柔柔,夹杂着花香隐隐,李贤齐与昭姬姐妹一块儿来到红杏院。

    “凤姬姐姐,燕哥儿来看你!”咏雪在院子里高声嚷道。

    听到咏雪清亮柔美的嗓音,糟糕。玉娘还在小院里,凤姬心儿一慌,“哎!”脆生生地应了一声。

    “玉娘,你怎么到了红杏院?”李贤齐认出了月色下的少女。

    玉娘喜孜孜上前,扑进了李贤齐的怀抱,咏雪一旁瞧见了,冷哼一声,显然对玉娘充满了敌意。

    李贤齐听见那声冷哼,暗叫不妙,轻轻推开玉娘的身子,“这是昭姬,咏雪,她们是我未过门的妻子。”

    书房门前,一对儿竹丝灯笼高挂,泛出昏黄温馨的光,凤姬斜倚在门边,竖直的门框衬出她腰臀惊人的弧线儿,一双黑葡萄似的凤眼含情凝睇过来。

    “还有凤姬姐姐,也是我未过门的妻子,玉娘你刚来,就跟凤姬认识?”李贤齐一边高声介绍,一边贼兮兮地斜瞟着凤姬。

    “嗯,你就是凤姬姐姐的情郎,燕哥儿?奴家也这样叫你,好不好?”玉娘沐浴着溶溶月色,心里溢满了花香般的欣喜。

    “凤姐儿,玉娘是我从狼盗手中解救出来的,我不救她,阿布思顿贺就要将她送给幽州留后杨志诚,那人生得暴突双睛,一脸横肉,像个恶鬼,玉娘早晚得被吓死——”李贤齐走近了凤姬,见她鸭蛋脸儿罩着一层冰霜,榴花丝绸旗袍裹着的隆胸纤腰把着门不让他进。

    李贤齐声音一滞,结结巴巴赔罪:“燕……哥儿……心里念着你们,今日上午到的桃花坞……下午陪张檀州,晚上一有空就过来了。”

    凤姬容色冷冷,嗔道:“你倒是风流性子到处留情,我们姐妹都没安顿好,眼下又多了玉娘,你怎么安顿她?”

    我的个天,男尊女卑的唐朝都这个样子,怪不得前世那些***,找情人的,家庭矛盾纠纷一大串,感情还是专注的好。

    “这得看玉娘的意思,唉,身处乱世,到处都是噬人的豺狼,某率红巾儿出征,流星庄遇险,北风峪出关,雁栖湖畔与狼盗领刘武先比武,几番生死……险些就见不着你们了。”

    “燕哥儿!”后面传来昭姬令人心碎的声音,伴随着低低的哭泣。

    凤姬眼圈儿一红,垂下头,浅浅地低叹,“唉,燕哥儿,你进来吧。”

    李贤齐快步上前,轻轻勾着凤姬的弱柳腰,凤姬还有几分生气,挣了两下,用力不大,却没有挣脱李贤齐的魔手。

    “昭姬、咏雪,你们快坐,我给大家弄些茶点。”凤姬紧咬银牙,搬开李贤齐的手。

    “都坐下来,我们说会话,燕哥儿出征,闲下来都会想着你们,每日念叨几遍……咏雪,没有月牙凳,要不坐到我腿上来?”李贤齐问道,咏雪自然高兴,顺势就坐了下来。

    月色透过轩窗入户,红烛随风轻摇,书房里沉浸在光与影的变化中,凤姬端来茶壶,杯盏、茶点,一件儿一件儿轻放在几案上,温柔款款,仿似春风中轻摇的柳枝。

    “隔户杨柳弱袅袅,恰似十五女儿腰!”搂着咏雪的细腰,她编着一根小辫儿的如瀑青丝在李贤齐脸上摩擦,李贤齐又有几分得意。

    凤姬将茶壶重重一顿,远远地站到门边那儿去了。

    “凤姐儿过来,燕哥儿有件大事要说与你们听。”

    “听着呢!”凤姬扭头望着月色下小院里的景致,玉藕似的双臂捧在胸前,爱理不理的,旗袍的立领儿,缠丝盘扣是一串金色穗状苜蓿花,衬得她高雅脱俗,修长的**微曲,在旗袍摆侧开衩处半掩半露出凝雪般的白,那儿还有一串金色穗状苜蓿花,清纯俏美,与衣襟处呼应。

    “今儿是李贤齐荣任狼牙骑指挥使,振威校尉的日子,燕哥儿有了兵马,就有能力保护你们,怜惜你们,让你们有个家,不做那乱世浮萍……”

    进户的月色与书房内温馨的烛光交融,光影模模糊糊,几位少女芳心可可,沉浸在对燕哥儿的依恋甜蜜中。

    凤姬虽倚在门边,却是偏头用心聆听,月色柔美,模样儿更显娇俏。

    “昭姬姐妹会记账,掌管簿记室。凤姐儿这段时间忙歌舞坊和制衣坊的事,辛苦受累,人也清减许多,她的能力连内堡总管张三娘都赞赏不已。玉娘会牧马,以后牧场你就盯着点……你们日后一个个嫁入李家,不是地位低下的侍妾,你们掌管的产业,有一成份子是你们的,谁也不能欺负你们。”

    李贤齐轻轻推开咏雪,让她坐下,站起来,走到门口,扶着凤姬的香肩,面色肃然,一字一顿道:“明年这个时候,燕哥儿明媒正娶,娶了你们姐妹,从今日起,燕哥儿就为你们奋斗,创出一份家业……平日就以君子之礼待你们。”

    小院中那两棵同心而生的红杏树,连理枝缠绵交错,月色下树影婆娑……凤姬紧咬双唇,极力在姐妹面前控制自己的情绪,心情却一点点溶化在温柔的月色中。

    李贤齐说完话,慢慢转过身,“夜深了,我送你们姐妹回去安歇。某明日还要操训狼牙骑,唉,刚从幽州赶回来,身子骨像散了架,累!”

    昭姬心疼他,忙道:“奴家给你捏捏肩,捶捶背。”

    李贤齐摇了摇头,“血狼堡初创,你们每日工作都累,走吧!”

    凤姬心儿忽起忽落,开口挽留吧,在姐妹面前又转不过脸来,送他走吧,燕哥儿出去十来日,鬼门关上趟了一回,自己更应疼他惜他,陪他说会话……

    几人出了红杏小院,凤姬默默相送,李贤齐故意掉在后面,拉着凤姬的纤纤素手,轻轻将她揽入怀中,咬着她耳朵道:“待会我将她们送回去,再回来,记着给我留门儿。”

    燕哥儿呵出的热气让风姬鸭蛋脸儿艳若桃花,身子在李贤齐怀中挣动,娇嗔道:“谁给你留门儿,说出来的话不嫌臊!”

    “你不留门儿,某就翻墙头。”李贤齐死皮赖脸缠道。

    “好了,你快去送她们。有事等会儿再说”凤姬担心前面的姐妹回头看出端倪,连声催促道。

    李贤齐放开凤姬,顺手在她的翘臀上捏了一把,然后才大步离去。

    凤姬又羞又恼,望着李贤齐的背影,跺脚啐道:“燕哥儿,奴家偏不如你的愿,两重院门,房门全部上门闩,看你怎么办?”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夹杂着花香的夜风传来李贤齐声音,凤姬自然识得这杜秋娘所作的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燕哥儿胆子大,难道就这样被他……心儿如那吊桶,起落不定,没有半分主张。

    李贤齐将三位少女送回去后,摄手摄脚如个偷儿回来,见那院门紧闭,心道糟糕,伸手一推,院门果然上了门闩,纹丝不动。

    轻声唤了几下,见无人应答,李贤齐只得垂头丧气乘着月色怏怏回去。

    院子里,凤姬站在那几株红杏树下听见了动静,心儿如小兔慌慌,开不开门却拿不定主意。

    等了一会,院门外已没有了动静,凤姬还在月下俏立,痴痴等着燕哥儿翻墙头,唉。看来他真的累了,也不会回来,凤姬转身回房,芳心忽失,却是空空荡荡。

    “噗!”抓勾搭在墙头,李贤齐如灵猿般爬上墙头,一眼瞧见月下那个窈窕的人影儿正要步入小院,心里一喜,“凤姐儿,等等!”

    燕哥儿果真翻墙进来,凤姬转身,心里紧张,低低地惊呼,“小心些,莫扭伤了脚。”

    李贤齐将抓勾取下,捆在腰间,在墙头走了几步,抓住出墙的红杏树枝,灵活地荡了下来。

    二进小院,那棵红杏同心树枝叶在月色下轻摇,出沙沙的声音,小楼香闺的情话绵绵,令人脸红心跳。

    “凤姐儿,你的青丝拂在燕哥儿脸上,心里痒痒的。”

    “嗯,你快马赶了那么远的路,累了乏了,奴家给你捏捏肩,捶捶背。”

    “哎呀!燕哥儿手轻些,别扯坏了旗袍。”

    “凤姐儿,你平日穿旗袍,旗袍摆侧开衩不能开那么高,高衩旗袍只能给燕哥儿看。”

    过了一会,闺房又响起娇喘声,“唔……燕哥儿,你坏,快松手……唔,勒得奴家几乎透不过气来。”

    “嗯……凤姐儿,燕哥儿一直想学习那功课……姐姐教教我。”

    “不,你不是说要以君子之礼待我们姐妹吗?”

    一阵缠绵的热吻呓语如雨打芭蕉一般,听见少年慌乱的声音。

    “姐姐的身段儿窈窕,凹凸有致,燕哥儿如何把持得住?今儿怎么也要犯回错……”

    “嗯……不……你起身……待奴家取块白绢铺上,燕哥儿千万要怜惜凤姬……”

    小轩窗半掩,月光如调皮的孩童,从窗口跳进香闺,梳妆台上一对儿红烛明明照着,夜风拂来,缱绻缠绵的光影一阵乱摇……

    唉,书友们看书也着急,燕哥儿终究也犯了错,接受批评……你还不投票收藏么?

68.狼牙成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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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拂晓,天色微明,血狼堡演武场。

    红巾儿带着狼牙骑大声应道:“受得了!”

    “你们受不了狼牙骑操训的苦累,可转为桃花镇军,桃花镇军的苦累你们吃不下,转为后勤辅军,辅军的操训都受不了的,你们就卷起铺盖滚蛋,狼牙骑不养废物!”李贤齐盘马扬鞭喝道。

    柳周六觉得李贤齐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脑袋一热,挺胸昂头,在方阵中大声吼道:“李振威,没人愿做废物的!”

    “军士柳周六出列!”

    柳周六遵命站了出来,挺胸凸肚的,气势不弱。

    “柳周六答得好,他还是位国子监生,大伙儿都盯着他,要是他是个中看不中用的银样蜡枪头,大伙儿一人啐他一口,反过来,要是你们连个读书士子都赶不上,不如把脸藏到自个儿的裤裆里面。”李贤齐暗道,柳周六,就凭你血气方刚的小样,不把你累得脱了形……

    狼牙骑一阵爆笑,柳周六气得脸孔一阵青一阵白的。

    “操训开始!”李贤齐跃下马来,以身作则,披着沙衣带头跑了起来。

    操练声在演武场上此起彼伏。

    果然色是刮骨钢刀,李贤齐往日能轻松应对的晨训,练下来腰背酸痛,脚步虚,看来生活要节制……

    虽是少年,李贤齐却率一营之众,颇有几分得意,这支军队由红巾儿、狼盗、血刀帮弟子混编而成,张檀州又调给三百雄武军亲卫,组成的狼牙骑并未演练阵法,却在操练队列军姿。

    快成军,重军纪与服从,无论老军新卒,一视同仁。

    三百雄武军亲卫乃是惯经杀阵的百战边军,如何肯轻易服从少年振威校尉的命令?

    如不能将雄武军收服,我还不是给雄武军使张仲武做了嫁衣,他才是放长线钓大鱼……李贤齐眉头紧锁,得树威,明日就在营中设一擂台,向全营讨教骑射。

    狼盗领刘武先都折在我手中,狼盗、血刀帮弟子自然无人应战。就看雄武军的……

    第二日雄武军果然应战,连连派出几名好手,都折在李贤齐星铁弓风羽箭下,自此,少年振威校尉李贤齐弓马无敌的名头在狼牙骑传扬开来。

    李贤齐日日练军,风雨无阻,身先士卒,与狼牙骑一起摸爬滚打,同食同住,与他们谈心,看望生病受伤的军士……就差没有像春秋战国的名将吴起为士卒吸脓吮疮了。

    每日操训,从红巾儿中选出的执法队,狼牙骑以火为单位,选出前六名,奖励酒肉,后三名则食物减半,还要干些清扫军营、掏厕、拉粪等苦活累活。

    柳周六没少干这些苦活累活,不时还要遭受狼牙骑的白眼,一番磋磨,身子骨结实多了,肤色变黑,也学会了狼吞虎咽地抢食,大声地爆粗口,与带着腥膻味儿的狼牙骑称兄道弟……

    操训严厉,实在受不了操训之苦的,依次淘汰。桀骜不驯的,违反军纪三次的,雄武军军士就直接开革出营,狼盗则沦为奴隶。

    几日后,暮春时节,桃花坞码头垂柳依依,碧波荡漾。

    几十辆木牛独轮车正紧张地装运各色货物,一批工匠和他们的妻儿排成队列有序登船,码头上还有亲友为他们送行。

    几只三百石方艄上红旗招展,祖山营军士披甲执锐身姿笔挺,威风得紧。

    祖山营指挥使杨亮临别殷殷嘱咐:“贤齐,你虽已是雄武军狼牙骑指挥使,但周遭虎狼环伺,刺杀你的敌人仍未现形,平日里你就呆在军营操训军士,不可轻举妄动。”

    耿精忠闻言嗔怪:“桃花坞不是还有耿精忠,就是舍了这条命,也要护得李振威周全,倒是与杨翊麾别后,山水相隔,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聚?”

    耿精忠说着说着,心头一热,虎目噙泪。

    杨亮面色平静,再三叮嘱两位:“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贤齐与精忠千万小心!”言罢猛地转身登船,喝令扬帆起航,却不觉泪流满面。

    望着碧波之上渐渐远去的帆影,良久,李贤齐用红巾拭去眼角的泪花,喃喃自语:“这已是第三批迁往祖山的工匠军士,杨师,你要珍重。”

    半月后,血狼堡演武场

    “刺!”张直方大喊一声,汗湿罗衣,正在骄阳下率领一火狼牙骑一遍遍努力练习枪术,

    演武台上,雄武军使张仲武瞧着狼牙骑军容齐整,操训士气高涨,不由赞道:“贤齐有将帅统兵之能,狼牙骑眼下焕然一新,某不如也。”

    周綝瞧着张直方练枪,微微动容,“张檀州,你瞧直方身负沙衣,已刺了六十多枪,暴晒下也不叫苦喊累,坚强了许多。某昨日指点他的枪术,几枪刺来,又快有急,直指要害,弄得我手忙脚乱的,寻常军士不是他的敌手。红巾儿,谁要是不求上进,为众人瞧不起不说,还要被逐出红巾儿。张直方、周武入了红巾儿,在少年伙伴的影响下,研讨兵书练习骑射,远胜在雄武军中历练。”

    张仲武思索良久,转身对周綝道:“某来血狼堡半月,一直在观察,刚刚明白,李贤齐操训狼牙骑,既练战技,更重思想,闲来研讨兵法战术,不是练军实乃练将,再从雄武军挑出六百年青军士,拨给狼牙骑,让李贤齐为雄武军练些军校出来。”

    日后有雄武军精锐护着,张直方、周武就是出塞击胡,也可放心,周綝心存感激,提议道:“就让张直方任狼牙骑右副指挥使吧?”

    张仲武摇头,一口否决:“某长年累月呆在边塞,直方被他母亲娇惯,脾气暴躁易怒,年少不能服众,就给李贤齐做个亲卫,任命周武为右副指挥使。”

    周綝惊喜交加,口中连声推辞:“弟周武愚顽,未经战阵,当不得此职,应任命一员军中宿将。”

    “李贤齐比周武年少,也可统率一营兵马,何况左副指挥使为张允皋,有他坐镇,应是无忧。”张仲武淡淡道。

    本打算盘桓几日就回檀州,在血狼堡所见所闻,令雄武军使张仲武惊佩,一心延揽卢遵、刘蕡,却碰了个软钉子,二人均未表态,反而积极参与血狼堡事务,与李贤齐常在一起议事。

    反复思索,张仲武明白过来,李贤齐乃雄武军狼牙骑指挥使,就卢遵、刘蕡还不是在我麾下,这样也照顾了吴仲舒的面子,日后二人随李贤齐有了军功政绩,有了提拔的借口,正好委之重任。

    如何掌控狼牙骑,乃要大事。狼牙骑军士多出自雄武军,以其百战边兵的实力,任个火长队正绰绰有余,如此一来,少年振威校尉就是有牙军指挥使张允皋的辅助,狼牙骑还是在张仲武掌控之中,少年振威校尉勇武剽捷不说,为人机智,眼光也让人叹服,好在他还年少,没有百胜的威名,要是他不听招呼,还可命狼牙骑中的雄武军除了他……

    ……

    张仲武投笔从戎,允文允武的人物,在河朔三镇崛起,任幽州节后,奖励耕织,严明军纪,汰弱存强,让幽州军成为唐末诸镇的劲旅之一,击退回鹘,收服契丹山奚,公元849年他在任上病死,其子张直方接任,自是一方枭雄,李贤齐与他斗智,结局如何?故事越来越精彩,支持藩镇,投票收藏吧!

69.割臂取珠

    《藩镇》是燕歌呕心沥血之作,第三卷山海为基,第四卷孤城日落,第五卷边声急,第六卷骠骑行……越到后面越精彩,放心收藏吧!

    血狼堡,军衙附近一处院落,簿记院。

    午后的阳光透过雕窗,斑斑点点洒在茶几胡椅上,血狼堡聘来的胡商曹至善手捧热腾腾的姜茶,这段时间一直在忙,难得今日偷会闲,想想自己的心事,缕缕茶香雾气在他的签押房飘逸四散。

    近两月没日没夜的辛劳让曹至善瘦了一圈,精神却不错,看上去还年轻了几岁。筹办桃花节、修建售卖院宅……诸事纷杂。李贤齐每七日就要听众管事汇报诸事进展,讲讲他的意见,具体事务都由总管和几名管事料理,他倒是一门子心思练军习武,做个甩手掌柜。

    以曹至善的眼光阅历,对李贤齐评价颇高,世家公子识见不凡,有点石成金的本事;善于借势,整合各方势力,猎人、海盗、血刀帮、狼盗齐聚在他麾下,渐渐溶为一体;识人用人,人尽其用,连一肚子坏水的黄獐都在簿记室专管查假帐找漏洞;重视工商,待商人亲和有礼,懂得与人分利。曹至善静思分析,无一不服。

    乱世之中,手握兵权的边镇大将才值得人投效。

    粟特胡商,为追逐利益不畏艰难险阻,远走千山万水,从中亚粟特地区来到大唐,大多投靠纵马挽弓的回鹘部落,逐渐取代波斯胡商,活跃在丝绸之路,渐渐成为富可敌国的商业财团。

    幽州诸军劲旅,以燕州铁骑第一,雄武军第二。燕州铁骑虽据燕州,但远在塞外,且为辽东诸胡窥视,前途未卜。

    张檀州半月前亲临血狼堡,让曹至善吃了一惊,李贤齐竟然是雄武军狼牙骑指挥使,手下的红巾儿多是幽州军中子弟,父辈的势力盘根错节,少年振威校尉李贤齐的前程远大,曹至善下了决心,投效李贤齐,彻底融入血狼堡。

    他要曹至善留下帮忙,不是想招揽粟特胡商么?大唐胡商地位低下,只能做些走街串巷,卖饼鬻粥的生意,少年李振威还没有意识到粟特胡商富可敌国的财力……

    “笃,笃,笃,”房门被人敲响。

    “请进。”曹至善的思绪被打断,随声应道,一个头戴风帽,身材窈窕的波斯女子进了签押房。

    “请问先生,小女玉娘去了何处?连午食都忘了。”波斯女子低头问道。

    “随昭姬到无定河故道,查看牛马的牧养情况,怕是日落才会回来。”曹至善起身,拱手答道,玉娘乃是李振威未来的妻妾,波斯女子就是他的岳母,身份贵重,怎可轻慢。

    “哦,多谢先生。”波斯女子忽地抬起头,怔怔地望着曹至善。

    “至善!”声音怯怯的,带着几分迟疑,几分激动,仿是传说中的牛郎织女,隔了千年的时光,才在七夕鹊桥相会。

    曹至善心中一颤,抬起头,定定地望着眼前的女子,竟然不敢置信……恍如隔世……海亚丽梦中的身姿依然轻灵婀娜……商队在塞外遭遇马贼,辗转打听到她被人掳至幽燕,十多年来为寻找她,经商聚财,想着有朝一日能将她们赎回,这几年更是餐风露宿,走街串巷,在幽燕之地遍寻不得。

    波斯女子解开风帽的面纱,露出清澈深邃的眼睛,还有曹至善魂牵梦萦的如花笑靥,只不过侵染了岁月的风霜,多了些许忧伤哀愁。

    “海亚丽!”曹至善泪流满面,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只将海亚丽紧紧抱住,唯恐再次失去了她……就这样一直相拥到地老天荒。

    “玉娘是我们的女儿……”海亚丽轻轻抽泣。讲起为了腹中的女儿,忍辱偷生,屈身事盗的屈辱……女儿在狼盗群中渐渐长大,出落得貌美如花,自己早晚的担心……幸得阿布思顿贺奇货可居,准备将女儿当作礼物献给杨志诚,才暂时保住了女儿的贞节……哦,感谢善神阿胡拉,终于听见了自己日夜不停的祈祷,派遣一位勇武英俊的少年,披一身银色的月光,盗马救人,才脱离了狼窝。

    “感谢善神阿胡拉,感谢诸神,让我们家人团聚,还给我们送来了英睿勇武的女婿。”曹至善擦去眼泪,和海亚丽跪下来诚心向善神阿胡拉祈祷。

    掌灯时分,血狼堡军衙议事堂。

    李贤齐正在为卢遵、刘蕡讲述能量守恒定律的应用。

    “自然界存在能量,如雷电,如熔岩,能量可以相互转化,炭燃烧后有热能,可以将水烧开,蒸汽将壶盖掀动,热能就转为动能。水从高处流往低处,具有动能,可以将水力用齿轮改变力的大小和方向,转为冶炼的锻锤……”

    值卫旅帅进来禀报,玉娘和她母亲,胡商曹至善有要事前来拜见。

    曹至善这些日子任劳任怨,为血狼堡经商理财,其才能为李贤齐看重,听闻他来拜见,忙传令让他进来。

    三人进了议事堂,一齐鞠躬致谢,异口同声道:“感谢李振威让我们全家团聚。”

    李贤齐错愕,这三人竟是一家子,满脑子都是问号?

    待曹至善讲起,在塞外商队被马贼所劫,仆从被杀,亲人失散……玉娘和她母亲轻声抽泣……议事堂上三人如听了一篇唐人传奇小说。

    “曹至善十多年踏遍幽燕,访寻妻女,用情至深,坚逾金石,堪称是个奇男子,然而天意弄人,十数年来未谋一面!”卢遵摇头叹道。

    “李贤齐误打误撞,让一家子破镜重圆,可见冥冥中自有天数!”刘蕡望着一家子,也有同感。

    “李振威明年将迎娶玉娘,曹至善愿用毕生的积蓄为她做嫁妆,祝你们幸福美满!”曹至善带着满腔诚意感激道。

    李贤齐忙道:“贤齐敬重伯父的经商才能,日后狼牙骑有了你理财,比什么嫁妆都强。”

    “至善十年前在幽燕柜坊投了十万贯钱,占了二成股份,现在少说也翻了五倍,现在手边还有五万多贯用作周转的银钱。闻听李振威召集海商组建船行,某私下作主,请了几位经营柜坊的胡商伙伴前来,李振威勿怪。”

    不顾李贤齐等目瞪口呆,曹至善转身吩咐玉娘,“女儿去端盆清水来。”

    曹至善脱掉半边上衣,露出左臂,熊熊的火把映照下,左臂有一个铜钱大小的疤痕,微微凸起。

    曹至善手握锋利的匕,咬牙用力一划,手臂上鲜血淋漓,抠出一颗鸽蛋大小的东西,丢在清水中。

    李贤齐心中一急:“来人,快取止血消炎的伤药来!”

    “李振威……无需……为我担忧,某备有伤药。”曹至善脸色惨白,强忍住疼痛,让海亚丽为他敷药裹伤。

    裹完伤,又换了几盆清水,将那珠子洗净,露出祖母绿的颜色,“请李振威灭了火把。”曹至善请求。

    玉娘用手轻轻捧起珠子,托着它举过头顶!

    黑漆漆的议事堂如同点燃了枝儿臂粗的蜡烛,一屋皆亮。

    刘蕡震骇,大声吟诵:“悬明珠与四垂,昼视之如星,夜望之如月。”

    卢遵出身世族,见多识广,失声道:“天宝年间,有夜明珠名曰水珠,售价亿万。”

    李贤齐已是目瞪口呆,半响没有做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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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舍得之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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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血狼堡,软禁费横的小院,门窗重新上了漆,院子里的杂草早已被清理干净,植了榆叶梅一类的灌木。

    费横将妻妾也接过来,与他住在一起,血狼堡总管费栋才有空也往这小院跑,陪他喝酒聊天,将外面日新月异的事儿说给他听。

    要说这种清闲的日子过得也有几分滋味,费横心里却不踏实,眼瞅着李贤齐收伏狼盗、血刀帮,摇身变为雄武军狼牙骑指挥使,从六品上阶振威校尉,费栋才言语中也对自己也没那么恭敬。

    血狼堡其势已成,难以撼动,费横不过是李贤齐手中的面团,要扁要圆,怎么搓都成。要是知道费横狡兔三窟,隐藏实力,以他恶贯满盈的盗身份,一怒之下,拖出去被红巾儿练枪都有可能。

    费横茶饭不香,早晚筹谋,惶惶不可终日,可是困在小院,每天就接触那么几个人,费横不过是养在笼中的一只鸟雀罢了。

    午时,小院中摆好桌椅,一坛桃花春,几样精致的小菜。

    “珊瑚,快给康兄斟酒。”费横殷勤让自己的小妾劝酒。

    “血狼堡以军法治堡,某正在值卫,就不饮酒了。”康白狼口中拒绝,目光却盯着珊瑚欺霜赛雪鼓腾腾的胸部,还有那银盆脸儿肥腴娇媚。

    到底是山沟里钻出来的土鳖,只要费横出去,十个八个都可送给你,故意替康白狼叫起屈来,“康兄,杨亮都做了祖山营指挥使,以你在猎人中的地位,怎么也该任个团校尉,这杯酒祝你早日高升。”

    “唉,某受不了操训的苦累,转为血狼堡辅兵队正,以后想要升职,除非是杀敌建功。”康白狼郁郁地叹了口气。

    “想我费横当年纵横东海,大块吃肉,大秤分金,醇酒美人,予取予求,现在却困于方寸之地……”费横自顾自说,偷偷瞥了一眼康白狼。

    康白狼也是个厉害角色,如何听不出话中之意,一下子跳了起来,“费堡主莫来害我,美人计也不行,老康也算得上血狼堡管事,有田有业。哼,你不知红巾儿的手段?某不想浑身被戳几个血窟窿,鲜血流尽,砸成一堆烂肉。”

    费横心里惋惜,面色未变,“康兄弟想岔了,昨日费栋才来探望我,提及李振威派人四处邀约海商船东,近的地方如海津镇、大沽口,远至登、莱、扬、明四州,准备联合组建远洋船行,还将成立水军,某愿助李振威一臂之力,献上费家在登州的船场,也给送康兄弟一份功劳,这可是在康兄弟的苦劝下,某才明白。”

    费栋才也知道这处船场,让他抢先邀功求赏?不如自己主动献出去,李振威论功行赏,说不得解了软禁……为人处事,当思进退得失,有舍才有得。

    康白狼笑得见牙不见眼,竖起大拇指夸道:“费堡主,你可真够意思!啧啧,如此大功,费堡主飞黄腾达,指日可期。”

    费横微笑拱手,“不是还有康兄的功劳吗?”

    血狼堡,议事堂。

    一人计短,二人计长,血狼堡凡有大事,李贤齐总要将卢遵、刘蕡请来,参与机密,所谓的推心置腹莫过于此。

    费横禀道:“登州费氏船场,为登州最大的私有船场,占地六百余亩,大小工匠四百六十五人,除专司船身建造的船作工坊外,还有风蓬﹑细木﹑舱作(修船)﹑铁作﹑索作﹑缆作﹑油漆等杂坊。储有造船的杉木三千多根,径围五尺以上的,近两百根,径围不及三尺的有三百多根,其余的为三尺到五尺的,约有三千根,这些造船用的木材,都需在背光处阴干晾晒两三年,价高难求。”

    先是价值连城的宝珠,接着是造船的船场,好消息纷至沓来,弄得李贤齐幸福得晕眩,仿似前世接二连三中了大奖,兴奋许诺:“你二人进献船场有功,将来建好水军,费横就到水军任个副指挥使,康白狼可为团校尉。”

    天可怜见,一番心血没有白费,费横继续道:“大沽口水营在船场订了三艘五百石的海鹘战船,五月中旬将有两艘完工,给大沽口水营指挥使塞些银钱,缓个一年半载不成问题,两艘海鹘战船先转给血狼堡。”

    两艘五百石海鹘战船,我岂不是有了一支水军,李贤齐此刻可怜,脑袋是空白一片。

    刘蕡兴奋中带着沉稳,谋划道:“登州与血狼堡相距千里,要是派人去接收船场,这消息通过驿传六日可知。其次是何人前去?人选须得谨慎。其三需有军士驻守,才能尽控掌心,还可用招募水手的名义就地招募水军训练。”

    又是海鹘战船,又是招募水军,还要分兵驻守,动静颇大,登州官府岂不成了摆设?卢遵拈须沉吟,显示出谨慎的一面,“某与登州周刺史有旧,除了公文,还可去封私函,船场乃是雄武军的官产,请他照拂一二,不过,依某看来,船场早晚还得迁到李振威治下。”

    李贤齐点头称是,“张檀州以刺史府录事参军一职虚位以待,要某劝说卢明府,你不若接了参军的告身印信,以购船为名,走这一遭,某派秦起、费栋才随你同去,从红巾儿中挑选一队水手子弟。嗯,也不能让周登州白白照拂,将桃花春、油罐肉等带些去,问他可愿联营?”

    费横听了几人周密的安排,看来李贤齐有二人辅佐,如虎生双翼,心中益惊惧,口中连声赞道:“李振威安排得周密,极是妥当!”

    康白狼听到去登州未点自己的名,那水营团校尉还不是一句空话,心中大为失望,不过脸上仍然挂着笑。

    李贤齐听到费横的赞扬声,醒悟过来,这两人还未行赏,清了清喉咙,“费横进献船场立功,船场就以横海为名。”

    刘蕡眉目都带着喜色,点头道:“横海船场!取得好,殷侑善治横海,不过三年,人丁户口大增,仓廪充盈,后更名为沧齐德节,于今年(八三一)正月又被赐名义昌军,那支水军就以横海为号。”

    李贤齐面色端谨:“费横为海商总管,筹措组建船行事宜,康白狼迁为辅兵旅帅,率一队辅兵护卫费总管安全。”

    李贤齐换了口吻,亲切道:“康旅帅可识水性?不会就多练练,水营校尉需以身作则,会水才能让军士心服。”

    待两人退下后,卢遵瞧着他们远去的背影,轻声提醒,“费横脸生横肉,乃是桀骜不驯之辈,康白狼粗眉下垂,吊着三角眼,喜怒不形于色,心机深沉,李振威需慎用二人。”

    李贤齐摇头:“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君子当存藏污纳垢之念,不可持好洁独行之操,如若早早将费横斩了,就不会有今日之事,大势所趋,宵小难挡,卢参军良言,李贤齐牢记在心,此类有才无德之人,李贤齐是且疑且用。”

    刘蕡闻言细思,深觉大有获益。

    数日后,河朔三镇的粟特胡商,大唐登、莱、扬、明四州的海商、船东也来了不少,齐聚血狼堡。

    演武场上,雄武军使张仲武与致果校尉周綝正在操训狼牙营军士,喊杀声阵阵传来。

    议事堂外警戒森严,守卫军士披甲执锐,一个个站得笔直挺拔,手中的刀枪在阳光下出眩目的光芒。

    怕是宴无好宴,胆小的商人手脚软,一身汗全出来了,这趟血狼堡之行,后悔得头撞南墙。

    曹至善着一身青色竹纹袍衫,在议事堂外笑脸恭迎众海商。

    议事堂上,左右主位上坐着李贤齐、刘蕡。

    曹至善走到堂中,团团作揖,“桃花酒肆的美酒佳肴大家都品尝过,桃花木作自然精美、坐卧两便,这几样产品不过是血狼堡产品冰山之一角。海上行船,难免遇到风浪,漂流数月,缺水而死,我家李振威研制出海水淡化之器具,感念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愿赠与在座各位一人一套。”

    上来几个红巾儿,抬来两口铜锅,一口较深,中间有个托架,注入海水,托架上再放上一个阔口陶罐,交给众人一一验看过。

    随后,在议事堂外的院子中央,临时搭建了一个炉灶,干柴熊熊燃烧,热浪阵阵涌来,深锅中的海水沸腾起来,红巾儿将较浅的铜锅放上,众目睽睽之下,注入冰凉的海水。

    过了一阵,海水蒸腾,陶罐取出,杨擒熊将罐中的蒸馏水倒给大家品尝。

    面色黧黑,双手粗糙的扬州海商李德邻接过茶杯,喝了一口,入口微咸,的确是可以饮用救命的淡水。

    众商一一落座,曹至善笑容满面:“众位客商不远千里而来,血狼堡以礼相赠,大伙儿不虚此行,眼下血狼堡准备以登州的费氏船场,正在组建的横海营水军,二十万贯钱带头组建横海盟船行,船行还有指南针、千里镜辅助航海。以一万贯钱或一艘两千石福船为一股,也可用船场入股,愿意入股横海盟的请留下,不愿入股的朋友可以带着礼物离堡。”

    众海商面面相觑,怎会有如此好事,血狼堡轻易就放行?

    见海商们不动,曹至善开始逐一询问,不愿留下的派人亲自护送出了堡。海商石虎蛟带着几人轻松出堡后又独自折返回来报信,海商们这才确信无事。

    李德邻与几个海商私下小声议论。

    “血狼堡以幽州雄武军为后盾,雄武军使张仲武在边地屯田整军,屡退胡虏,名声不错。”莱州海商石虎蛟往来北地,对河北藩镇极为熟悉。

    “有支水军护航,横海盟岂不纵横四海,听他们说除了水军,船行事务俱由海商股东做主。”另一名登州海商时运至被海盗抢掠过,更看重远洋船行的武力。

    扬州赵氏船场的东主冷哼一声,“你们都信以为真,藩镇牙兵,如狼似虎,向来强取豪夺,与他们联手,无异与虎谋皮,那淡水器某知晓了方法,还打制不出来么?购些美酒,订几套家具,买几件旗袍,明日某就离开桃花坞。”

    “对,虎狼之地不可久留。”扬明二州的海商纷纷离座告辞,接着登莱海商也坐不住,大都告辞离开,余者寥寥。

    李贤齐脸上的微笑渐渐凝固,留下的多是粟特胡商,转与刘蕡对视苦笑,难道今后狼牙骑的经济全由粟特胡商掌管?目中难掩深深的失望之色。

    祝书友们如主角般新年中大彩,好运连连来,本章开始为后续的情节展埋线,猜猜看?投票收藏吧!

71.舍得之间(下)

    人生在舍与得之间选择,有舍方有得,兄弟,你不投票票收藏,怎能看到藩镇后面的精彩?

    指南针可辨别方向,不受天气影响,千里镜顾名思义,可目视千里。当李德邻等海商被人客客气气送出血狼堡,未受一点儿刁难,在堡门外猛醒,聚拢大伙儿:“淡水器对航海之人何等重要!却被血狼堡赠送给大家,指南针、千里镜岂不更胜淡水器,不入股的被礼送出血狼堡,李振威言而有信,大唐海商就不能被那伙胡商小瞧,愿意随李德邻闯这趟风浪的,我们一道回去。”

    当李德邻率海商们回转议事堂,早有红巾儿回报,李贤齐长长地松了口气。

    曹至善动了心思,唤人拿了个鸟笼,将夜明珠放在笼中,用一块黑布盖住。

    “各位朋友,李振威本非贪横残暴之人,志向高远,有济世救民之心,欲用这颗夜明珠做番事业,诸位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品鉴一下这颗夜明珠价值几何?”曹至善指着鸟笼道。

    海商公推李德邻验看,随后几位胡商也钻入黑布,验看了一番。

    一位胡商道:“这颗珠子正面视之色白,侧面视之色碧,其光夜晚可读诗书,少说也要值五百万贯。”

    李德邻摇头:“拿到扬州去,波斯胡商出个千万贯也不稀奇。”

    李贤齐淡淡道:“这等价值连城的宝物,如能换成粮食、衣帛、生铁、牛马,让一方黎民居者有其屋,工者有活干,耕者有其田,岂不胜过留在贤齐手中,日后通知愿意购买的豪商巨富,显宦世家,前来竟拍,价高者得。康火居,如以此珠为质押,可从柜坊借出多少银钱?”

    幽燕柜坊的大股东康火居起身,以手抚胸,恭敬答道:“幽燕柜坊财力有限,以此珠的价值,可借钱五百万贯。”

    聚众竞拍,造势。质押借钱,借力。李振威竟然熟悉这商贾之道,李德邻惊讶,如此年轻的上位者懂工商事,可是罕见。

    李贤齐对康火居点了点头,起身拱手道:“这位乃是幽州刘蕡,博学多才,由他给大伙讲讲航海针路的应用。”

    李德邻疑惑,莫不是以《直言极谏策》名动天下的刘蕡。

    刘蕡着一身儒雅的竹纹袍服,落落大方道:“刘蕡常怀济世救民之志,在长安为宦官所不容,遇一道家高人,得其传授机器制作之法,利国利民,也是刘蕡心愿。”

    刘蕡大名,无人不晓,海商们目露崇敬之色。

    “驾船行舟,各位都是老行家,多是沿海岸航行,领航的都熟悉沿岸水域的海水深浅,暗礁乱流,如果横穿海洋,则以日月星辰辨识方向,阴天就靠指南鱼。”

    “什么是指南鱼?”李贤齐故意好奇问道。

    堂上正中搬来一张桌子。刘蕡叫人端来一盆清水,放平后轻轻放置了一个鱼形钢片,指南鱼长二寸,宽五分,鱼的肚皮部分凹下去,因此有了浮力。

    “指南鱼平时与磁石放在一起,阴天就需一刻不离看着它的方向。”刘蕡正说着,旁边一个红巾儿用扇猛扇,模拟海风;一个红巾儿摇桌,仿若遭遇巨浪,碗内钢鱼儿一阵乱摇。

    李贤齐心中暗笑,道:“去华兄,如遇狂风巨浪,指南鱼就没了用处。”

    李德邻在旁感叹:“大海茫茫,那时也只有听天由命,运气好,耽误十天半月的船期,运气不好就不知漂泊到何处荒岛,一两年才能回家,更有甚者,葬身鱼腹!”

    李贤齐命人取来指南针让海商细看,众皆称奇,桐油刷过的虎骨木罗盘光洁清晰,自由转动的磁化钢针,封盖着透明水晶片。李德邻也识得大食数字,看那外圈标明东西南北等八个方位,内圈36o度的角度刻线,异常简洁清晰。

    大多海商都识得大食数字,对角度却有些不解。

    刘蕡为众人释疑:“角度让方位更加精确,使航行路线更加准确。磁针并不指向正南正北,指南针不全指南,常微偏东,偏离的角度称为磁偏角。就是日影确定的地理南北极方向与指南针的方向之间的夹角。”

    李贤齐为他敲边鼓,“正确的方位就需减去磁偏角。胡商在沙漠草地迷了路。也可凭指南针确定方向。”

    刘蕡停下不语,待大家好好消化了一阵子,才接着道:“在海图上,沿途的岛屿采用的针位确定方向,将航线标识明白。用长绳等距打结,一端丢入海中,海船航行时长绳拖起,可以按节计算航,路程。有了航海针路图,就是遇上风暴巨浪,也可很快辨别方位,找到最近的港口,不致缺粮断水而死。”

    有此航行之法,更不要说有千里镜相辅。

    李德邻激动得大声道:“杨州李德邻愿以全部身家,三艘四千石福船,钱三十万贯加入横海盟。”

    矮小粗壮的石虎蛟嚷道:“莱州石虎蛟愿以两艘三千石福船,十五万贯钱加入横海盟。”

    “登州海商……”

    “明州张氏船场有工匠两百三十名……”

    不一会儿,已出了十七艘两千石以上的福船,钱三百二十万贯,明州一处小船场。

    康火居与几位胡商商议片刻,高声宣布:“胡商愿出三百万贯入股船行,不过康火居有一事需问李振威?”

    李贤齐含笑点头,“但问无妨。”

    康火居问:“船行如此大的规模,将以何地为基业?”

    李贤齐叫人取来地图,指着一处海岸,“榆关之西,秦皇港,秦始皇东巡至此,并派人从此地入海求仙。汉武帝在此地筑屯粮城远征辽东,海港东有靺鞨口,西有大沽口。背山临海,山海之间的距离不过三十多里,地势险要。”

    康火居早年经商踏遍了幽燕的山山水水,点头称道:“有山海为基,大业何愁不成?”

    血狼堡,绿树掩映的议事堂在暮春时节有些沉闷。

    张仲武,周綝,李贤齐,刘蕡、耿精忠五人齐聚议事堂,围在大堂中央的一张高桌前。

    绿色的胶泥作山,白沙为河,长城、军镇俱用细木粘合,上面用各色小旗代表军种兵力,何处可伏兵,何处为险要,山川地理一目了然。

    周綝等武将惊喜异常,有此临摹真实情状的山川地理详图,用兵设伏,俱可在沙盘推演。

    李贤齐拱手禀道:“张檀州,血狼堡以种苜蓿,圈养生猪为主业,有桃花木作、毛皮作坊,腌腊作坊等为副业,其股份三分之一卖与牙军副都知兵马使史元忠,三分之一卖与雄武军,狼牙骑占三分之一。”

    张仲武想考校李贤齐,皱眉问道:“重置一片基业千般艰难,为何在血狼堡兴旺时抽身而退。”

    “梁园虽好,非久恋之地。血狼堡在海津镇与幽州之间,控扼御河驿道,如此要害之地,有个风吹草动,容易引起各方警觉,又无城可守,幽州牙军旦夕可下。”

    李贤齐指着山海之地,“此处山势跌宕,峰峦陡峻,有好几座山谷、石洞,可藏兵藏粮。溪水绕流,瀑布成群,可借用水力建造工坊。”

    “山海之间的距离只有三十多里,东有榆关、石河,西有汤河,北有长城,南面为大海,尽得河山之险,海贸之利。”李贤齐讲起来豪情满满。

    “靠近长城边塞,狼牙骑正好以战养战,贤齐以为,练军之法,全是为着实战,无论怎样操训演练,是练不出劲旅强军的。”

    李贤齐以此地为基业,北与山奚接敌,山奚的西面是雄武军、卢龙军,在战略上形成对山奚两面夹击的态势,东面有来远、燕州为缓冲,那儿驻扎有李俨、张允伸统率的燕州铁骑,张仲武心咯噔一下,李贤齐乃燕州刺史李俨之子,雄武军狼牙骑岂不是为他人做嫁?

    张仲武恍然大悟,祖山营应是李贤齐早已布下的棋子,大量的工匠士卒、壮丁健妇逐批迁移,难怪他要将血狼堡大部分卖掉,换取军匠、粮食……李贤齐谋划许久,竟然一直瞒着我,小小年纪,当真是心机深沉。

    李贤齐看见张仲武沉吟不语,脸色阴晴不定。心知张仲武起了疑心,叉手为礼,直言坦陈道:“李贤齐年少无德,感谢张檀州拔擢之恩,非是有意隐瞒,贤齐身遭离乱,刺客一出,更是步步小心。日后狼牙骑有所成就,皆出自张檀州的雄武军。”

    三百雄武军亲卫已融入狼牙营,就此作罢,另外六百雄武军还未动身,是否找个借口拖延下来?张仲武沉吟半响,一时难以决断。

    想来张允皋的三百燕州铁骑,分散加入祖山营、桃花镇军、狼牙骑,张允皋却躲在暗处,一直不现身,要是动手,毁了两家交好的情谊,也断了檀、蓟二州聚财练军的路子。

    “李贤齐指天立誓,此番率军东去山海,誓夺辽东,尽一生之力为大唐解除东北边患,同化辽东诸胡,为汉家占据一块膏腴肥美的牧马之地!若违此誓,天打雷轰不得好死!”李贤齐手臂高举,双目清澈坦诚,朗声立誓。

    张仲武蓦地想起少年的平边策,想起他毫不藏私,将种苜蓿,圈养生猪的方法倾囊相授,雄武军的得失和汉家千秋功业比起来,如萤火与日月争辉。何况张直方、周武等在狼牙骑锻炼,日后有了出息,也要拜李贤齐之力,于公于私,也要助他成事。

    张仲武心结一开,朗声道:“为国为民,大义所在,贤侄怎分彼此,此去榆关,本属卢龙军之地,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雄武军再借你一千兵马,并入狼牙骑,为贤侄以壮行色。”

    张檀州还是想控制狼牙骑?李贤齐胡思乱想,就是借兵马,日后自然要还,会不会与刘备借荆州一样,多生事端?

    张仲武是友是敌,那还得看李贤齐日后的表现,你觉得斗智有意思,投票收藏支持藩镇吧!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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藩镇介绍:
你愿意留在河朔三镇,时时提防杀帅上瘾的藩镇牙军,傻不楞登地跟野蛮的胡虏拼刀子?
还是生活在大唐长安,沉浸在龟兹乐胡旋舞的欢快中,调戏貌美的胡姬,见识大唐酒肆名闻遐迩的妓围,就是寒冬叫上几十个歌妓围在酒桌外围,替喝酒的哥几个暖酒的……
出塞击胡,骑猎天下,执胡酋问罪于前藩镇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藩镇,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藩镇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