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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燕歌豪气     藩镇txt下载     藩镇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87.刘蕡说降(下)

    今日第二更。

    ……

    狼牙骑火长率十一名军士结成两个鸳鸯小阵,冲了进来,立刻将刘蕡护在中间。

    降军虽然鼓噪,但大都手无寸铁,见了刀枪,都静了下来,董二拉过那名狂妄叫嚣的旅帅,低声吩咐了几句,那旅帅点头遵命,召集有刀有弓的军法队去了。

    刘蕡见火长一只眼眶乌黑,怒声喝问:“你与左衙越骑的兄弟为何生争执?”

    田火长闷声不语,警惕地瞪着四周,“一时说不清楚,刘参军随我回堡。”

    刘蕡眼角瞟到一个左衙队正在角落张弓搭箭,身上的汗全出来聊,猛地一把将狼牙骑火长推开,走到降军中,一屁股坐下,高声道:“别站着,有什么误会坐下说说。”

    武金刚见董二不经他的同意,就召集军法队围住这儿,大为不满,这可是军中夺权的苗头,大步走过去,挨着刘蕡坐下,“左衙前营,向来重义守纪,值卫巡逻的军法队还不回去,待会儿美酒佳肴少不了你们的,兄弟们想过屠校尉吗,他为了兄弟们的前程,舍身行义。”

    武金刚威信颇高,军士们闻言羞愧,重新坐在草地上,军医童子继续给他们的治疗,军法队遵令悄悄撤走了。

    狼牙骑火长松了口气,放下刀枪,脱口道:“刘参军还是随我回堡,与这些忘恩负义的家伙有甚好说吗,某视他们猪狗不如”

    眼看刚平复的军心又起波澜,周围的左衙降军扫过来的目光不善,武金刚紧盯着火长,满脸涨得通红,重重地哼了一声。

    刘蕡暗骂,真他妈是个没心没肺的军汉,“骂得好,为陈行泰这等贪横好色的军头卖命,身强体壮,一月两贯钱,捞点外快,攒下来娶个媳妇留个后。一遇战事,不走运,阵亡了一把烂骨头,无名无姓丢在荒郊野地,运气好一点的受伤残废,乞讨为生。”

    “唉,很多兄弟年纪轻轻就战死,连个一男半女都没留下,猪狗不如难道骂错了?”刘蕡高声喝问。

    一位年长的越骑激动得泪流满面,恨声道:“骂得对,骂得好,我们为陈行泰卖命,他贪图血狼堡的财富,让前营丢了几百条性命,里面大部分兄弟还未成家。呜呜”

    这就是李振威所说的思想工作,妙不可言,刘蕡站起来走到中间,郎声道:“兄弟们就那么心甘情愿做藩镇军头手中的刀枪,战死无抚恤,伤残无保障?”

    武金刚来了兴趣,问道:“刘参军说说,李振威如何治军?”

    刘蕡出人意料地摇头,“某说出来,你们说我巧舌如簧,让这个缺心眼,口拙嘴笨的狼牙骑火长说。”

    “血狼堡每日三操两讲,清晨操训,锻炼身体敏捷、耐力等基本素质,上午练刺杀、刀劈、骑射等基本功,午食后忆苦,讲老婆孩子热炕头,耕牛田地砖瓦房的幸福生活……”田火长一五一十老实讲道,天天听得多讲得多,口舌也顺滑。

    “日日操练,军士那能经受得住,那不是要练得尿血?骑营三日一操,五日一会,好多兄弟都觉得操训苦累!”武金刚吃惊,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尿血的就减少操练次数,李振威为练取箭,睡觉前,吃饭后都在伸手取箭,夹箭的手指都磨出老茧,他凭一身精绝的骑射挑战狼牙骑,无一败绩”火长眼睛里带着崇敬。

    “讲讲老婆孩子热炕头,耕牛田地砖瓦房是怎么回事?”左衙降军大多关心这事。

    “就想到好处,世上的事没有苦那来甜?”狼牙骑火长**顶了一句,“五胡乱华时,胡虏涌进中原,将汉人当作两脚羊,舂成肉糜食之,掳来少女,晚上**,白天食之,吃不完的就丢在易水,唉,八千女子让易水都断了流……”火长学着李贤齐演讲的声调,声音带着千年的悲沧,让人听得心酸凄凉。

    “杀了那些***,杀胡虏!”一个勇悍的越骑听得暴怒,猛地站起来怒吼。

    “杀胡虏!杀胡虏!”上百人吼了起来,营帐间地动山摇。

    良久,刘蕡站了起来,双手下压,示意大家平静,“死有重于泰山,轻于鸿毛之说,我们抛头颅、洒热血,征服胡虏,抢他们部落年轻的少女做小老婆,来同化他们。占据辽东膏腴之地,那儿有肥得流油的黑土地,插根筷子都能长成树,南方的占婆、真腊有一年三熟的占城稻……幽燕汉儿才不会失了家国。即使战死,遗骸和姓名也可入忠烈祠,得飨血食,这样的死是不是比泰山还重!”

    “征服异族胡虏,抢夺他们的财物,霸占他们的妻女,将壮丁健妇没为奴隶,建起牧场、庄园、工坊,你的老婆孩子热炕头不就有了吗?”刘蕡高声喝问,为左衙降军描绘出美好未来,搏得一片雷鸣般的喝彩。

    狼牙骑火长插了几句:“出塞击胡,征服草原部落,抢了牛羊财物和女子不说,我们的子孙后代也会念叨我们,李振威说过,这叫青史留名,人活一世,草木一秋,有了为汉人击胡的志向,有了幸福生活小老婆的盼头,操练得尿血又有何妨?”

    董二带着那名狂妄叫嚣的旅帅见机悄悄溜走了,待会要是对质,是他笑眯眯地靠近狼牙骑火长,一拳打在对方的眼眶,骂了声,“狼牙骑的狗贼,某操你的妻子妹子。”然后与狼牙骑火长厮打起来。

    “兄弟们,我们用完午食后,就公祭战死的兄弟,将他们收殓,烧化,将他们的骨灰做上记号,记下他们的姓名,日后通知他们的家人,可否?”刘蕡提议,降军如果听命行事,就会逐渐融入狼牙骑。

    武金刚站起来,眼噙热泪,单腿跪地:“刘参军高义,武金刚代死去的兄弟谢过。”

    站起来,转身喝问:“兄弟们愿不愿意追随李振威?”

    “愿意!”呼声整齐嘹亮,没有一丝儿犹豫,带着一股冲天的士气。

    武金刚又问了一声:“火长能说会道,勇悍过人,想必是李振威的亲卫。”

    火长有些羞愧,“那里,某不过是狼牙骑守城的辅军,每月二贯钱,一日两斤粮,七日吃回肉。”

    “不过,守城战中狼牙骑辅军火长杀敌三名,铁定升入战兵,那可是每月四贯钱,一日三斤粮,两日吃回肉,这可是写入军法的,谁也不能克扣,军功另赏牧场、庄园、工坊的股份,跟军功授田差不多,你征战回来,搂着大小老婆过快活日子,还有人帮你打理家中的产业。”狼牙骑火长挺胸凸肚,得意洋洋地大声夸耀自己。

    连武金刚的心都热乎了起来,热切地望着狼牙骑参军刘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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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困兽之法(上)

    今日第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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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定河故道,芦苇青草被毒辣的日头蹂躏得没了生气,焉焉地垂下枝叶。

    左衙军士听到可在桃花坞大掠三日的军令,一时间兽血沸腾,浑身带劲,无人叫苦喊累,脚步也轻快许多。

    桃花坞太***富了!一套桃花木作的家具,就要百贯钱,一个军士一月才两贯钱,多久能买得起?还有那桃花春,有价无市,军士多是听过没有喝过。

    “卢振威,到桃花坞抢他妈一气,我们也尝尝美酒佳肴的滋味。”一个膀圆腰阔的队正目露凶光,咧着嘴道。

    “黑队正,还是小心些,别为几口马尿丢了性命,武金刚的前营可是全军覆没!”左营指挥使,昭武校尉卢纶率两团军士为前锋,眉头压着重重的忧虑。

    半个时辰过去了,一队哨骑为先锋,却无一骑回来报信,卢纶隐隐觉得不安,他快马赶到中军,向陈行泰禀告自己的担忧。

    陈行泰板着熊脸沉吟不语,他身边新任的亲卫校尉屠雄建议:“狼牙骑出自塞外狼盗,长于骑战,哨骑被零敲碎打的方式吞掉,大军还不如以力胜巧,分作前、中、后三部,彼此相隔一里,尾呼应,一旦遇敌,前锋缠住狼牙骑,中军从左,后营从右,合围敌军,也不会耽搁行军的度。”

    亲卫陈校尉不屑,嗤之以鼻,“败军之将也敢指手画足,如无哨骑,大军犹如瞎子——”

    这话揭了陈行泰的伤疤,绕道奔袭是他一手策划的,恼羞成怒,“你率百骑亲卫前面探路,看谁是败军之将?”

    陈校尉莽撞失言,险些丢了性命,这会儿见陈行泰暴怒,后悔得想死的心都有了。

    “陈宁远,某不是讥讽你,哎哟——”陈校尉被陈行泰抽了一鞭。

    陈行泰脸色铁青,冷冰冰道:“再推三阻四,违令者斩。”

    卢纶见状,陈行泰这不是借题挥,给我做脸色看吗?向陈行泰拱手行礼,策马回到了前营。

    潜伏在芦苇丛中的李贤齐用千里镜望了好一阵子,左衙哨骑吓破了胆,仿似**,一受惊就缩回了龟壳。

    左衙步卒有长枪刀盾,结成军阵,就是一只刺猬,啃不动,咬不得,如果陷入混战,左衙步卒还有以步制骑的无敌陌刀。

    狼牙骑的骑弓偏软,射程不及步弓,更不要提左衙的劲弩,稍有不慎,狼牙骑就要折在这儿。

    雨后又是艳阳高照,又闷又热的草丛,嗡嗡飞舞的蚊虫叫人心烦,李贤齐手拿千里镜一动不动,耐心地瞭望敌情,比起这点闷热,战败身死那才是大事。

    春末夏初,草长莺飞,正午的日头毒辣,无定河故道犹如一个蒸笼。

    战马卧在芦苇丛中,津津有味地嚼着虞侯张直方手中的豆子,张直方喂完马,大口嚼着干粮,朝快要冒烟的嗓子灌几口冷开水,无定河故道有不少水洼,看起来清亮诱人,李振威却严禁军士饮用,只找了几个有鸟兽足迹的水洼给战马饮用。

    张直方肚子饱了,到水洼将两条红巾洗了洗,也未完全拧干,脚步轻轻来到李贤齐身边,递给他。

    李贤齐胡乱地抹了一把脸,突然停住,沉声道:“左衙前营也扛不住这日头,度加快,似要进芦苇丛休息进食,直方,铜镜传令,命张允皋率乙团狼牙骑出击。”

    张直方取出怀中铜镜,跑出芦苇丛,站在空旷的草地,迎着日光向侧后晃了三圈,直到看见两里外的草丛中闪光回应,才确认命令已传达到位。

    “李振威,待会带着直方上阵杀敌?”张直方呼吸急促,城墙下飞驰射杀敌军,那种暴虐嗜血的快感让他念念不忘。

    瞧着三个月前的小胖子,现在的身形已有几分精悍,胖乎乎的脸也有了棱角,李贤齐点点头,“你年纪还小,骑射不精,就与驻队(预备队)一道行动吧。”

    三百骑分为两队,先出战的为战队,由骑射最好的狼牙骑组成,务求一击必中。

    他们能驰过草地水洼的复杂地形,能躲过强弓劲弩的覆盖的箭雨,突击左衙前锋能成功吗?李贤齐自己的信心都不足。

    左衙亲卫陈校尉率百骑离开中军,他的对策也不赖,前面二十骑如豆子般撒出去,如有风吹草动,自己率八十骑掉头逃回前营。

    埋伏在芦苇丛中,陈校尉一阵儿一阵儿的心惊,硬着头皮派亲卫回去禀报陈宁远,烈日下行军,军士体力消耗得快,就是赶到血狼堡也成了疲军,建议大军休憩半个时辰,这会儿估摸着中军已停下休憩,前锋瞧见了可以遮阴的芦苇丛,多走了三里多路。

    芦苇碧绿修长的叶杆在燥热的风中摇曳,不,是在摇晃劲舞,草地水洼都在颤动,怕什么来什么,陈校尉蓦地明白,嘶声大喊:“上马,回营!”

    一阵劲风从北刮来,芦苇低下头去,现出一群策马飞驰的狼牙骑。

    “顺鬃直射!”张允皋率狼牙骑突然从芦苇丛中杀出,距离陈校尉的哨骑不过五六十步。

    左衙哨骑掉头逃蹿,那里来得及,一片箭雨如秃鹫般猛扑过来,二十骑左衙哨骑只剩无主的战马绕着死去的军士嘶鸣。

    张允皋手一松,一枝鸣镝出尖锐响亮的唿哨,飞向逃敌,狼牙骑明白,这要咬上去,跟着逃跑的哨骑冲阵。

    张允皋不愧是沙场宿将,临敌真沉得住气,千里镜望见左衙不少军士躺在芦苇丛中,休憩了一阵子,才杀出芦苇丛。

    陈校尉如兔子见了老鹰,率哨骑撒腿就往回跑,马那及狼牙骑的快,狼牙骑在芦苇丛中休息了将近一个时辰,所谓的以逸待劳。

    卢纶接到军报,哨骑遇袭。几步跑到附近的高坡一望,哨骑如丧家犬一般,没命地往回逃,后面二三十步远就是狼牙骑,不时射出几箭,哨骑隔一会才有人堕马,狼牙骑对哨骑唾手可取,却像在秋猎,只是驱赶合围,芦苇丛冲出的狼牙骑越来越多……

    狼牙骑不是与哨骑游斗,他们借机想冲阵,狼牙骑敢主动出击,以少击众?大出卢纶的意料,脸色刷地变白,惶急地大叫:“敌袭,结阵!”

    军校粗鲁的叫骂声在芦苇丛中此起彼伏,刚躺下的军士受惊,缓缓地爬了起来,拾起身边的陌刀,蚂蚁般聚在战锋队的旗帜下。

    盾牌手手忙脚乱在前面竖起长牌,长枪手参差不齐地将枪从长牌间伸了出去,弩手将弩头往地上一杵,一脚踏住顶端圆环,腰一挺,手拉望山,牙上升,钩心被带起卡住悬刀刻口,费了好大力气将弦挂到弩机上。

    弩手上弦的时候,手快的弓手已抛射了一轮羽箭,不愧是惯经杀阵的幽州牙军,军阵已有几分模样。

    左衙乃是幽燕的百战边军,破山奚,退契丹,平横海,岂是浪得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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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困兽之法(中)

    今日第四更!

    ……

    卢纶到了阵前,刚恢复了沉静,见状怒火中烧,该死的陈校尉,左侧有一片大水洼,大声喝令:“众军与我齐呼,哨骑往右绕过去!乱军冲阵,格杀无论。”

    “哨骑往右绕过去!乱军冲阵,格杀无论。”阵前的军士齐呼,仍然阻挡不了哨骑冲回军阵的决心。

    卢纶见哨骑被追得心胆俱丧,一头撞了上来,亲自张弓搭箭,手一松,一箭正中陈校尉的左臂。

    陈校尉痛得清醒过来,咬牙骂了一句,“操你娘,竟敢对我下手。”凝神听见向右绕行的军令,右侧缰绳一紧,战马头向右偏,绕了过去。

    狼牙骑可不管敌军的混乱,箭雨一阵阵地朝着张弓待的弓弩手当头淋下。

    羽箭正中一名左衙年青弓手的前额,热热的血模糊了他的眼睛,飞舞着箭矢的天空,荒凉的故道,周围高声叫骂的军校都变成了他眼中血色的世界,“砰!”他摔倒在地,临死的最后一个念头是,我还没成亲……

    似一片被伐的树林,左衙弓弩手一个接一个中箭倒下,他们惯经杀阵,对生命有些麻木,只是安静地等待,没有一人惊慌逃跑,生死在此刻都失去了意义。

    一名个子矮小的弩手左胸中箭,鲜血溅出,如地域妖艳的红莲,撕心裂肺的疼痛钻入脑中,下意识地扳动悬刀,弩矢带着极大的初平射出去,穿过一名长枪手后背,钉在一名盾牌手背上,军阵有些乱了。

    又是一枝鸣镝出响亮的啸声,张允皋胯下的夜月驹聪明,缰绳一勒,就偏转马头,带着哨骑转向,从弓弦的路径贴了上去,哨骑走的是弓背,正好成了狼牙骑的肉盾。

    二十多骑哨骑从右边绕了过去,弓弩手见前面一空,早就等得不耐烦,弩手扳动悬刀,弩矢劲,平射而出,弓手手一松,漫天的羽箭如一片飞蝗笼罩过去。

    “咻!”“咻!”几百枝箭矢将空气撕裂开来,带本书转载着强烈的劲风擦过队尾,队尾的狼牙骑校尉回头一瞧,满地都是一片白茫茫颤抖的羽箭。

    “弓弩向右!”卢纶的吼声已失去了往日的沉着,弓弩手忙着转向,阵形又是一阵纷乱。

    长枪手身着重甲,刀盾手将长牌狠插在地下,在外围结成的战阵厚实密集,还有唐军闻名遐迩的陌刀手。

    狼牙骑面对这个乌龟壳,哪敢蒙着战马的眼睛冲阵,战马可值老鼻子钱,没有谁会这么傻,把战马当作一次性的易耗品。

    只是在外围奔射,狼牙骑的弓箭似长了眼睛,绕过长枪刀盾,扑向身着皮甲的弓弩手。

    左衙前营的弓弩手不断地中箭,不走运的头部中箭,一头栽倒在地上,中箭未死的痛苦地呻吟,前营远程的战力十停去了两三停,三百狼牙骑咬着哨骑呼啸冲过前营的军阵时,不过折了十多骑。

    张允皋猛吸一口闷热潮湿的空气,里面掺杂着浓郁的血腥味,舔了舔嘴唇,“左衙前营缩在龟壳中,来几个神射手,比比准头,其余的兄弟在外围为我们掠阵。”

    狼牙骑散开队形,折返回来,张允皋率领几个神射手,不时突入弓箭的射程,觅着机会张弓就射。

    “指挥弓弩手的左衙校尉捂着鲜血长流的脖子载倒在地,一名旅帅被激怒,大声喝令,左衙弓弩手一片密密麻麻的箭雨似只硕大的秃鹫,追着在阵前比兔子还快的狼牙骑。

    弓手临敌一般可张弓七次,左衙军士顶着日头长途行军,体力下降得厉害。

    长途行军后,人马肌肉都酸,休憩片刻,连平日一半的力气都没有。咬牙张弓四五次,弓手已是手臂酸麻。弩手扛着腰引、蹶张弩耗费的体力更大,临敌上弦四次,现在扳了两次悬刀,只想躺在地上喘口气。

    这就是鲜血横溅,伏尸无数的战场,生命显得那样的脆弱无力!李贤齐心中震撼,用千里镜观察着战况,距离感让他生了悲天悯人的心肠。

    左衙前营射出来的箭矢变得稀稀疏疏,李贤齐虎地站起身,头一摔,努力将脑中那些念头驱赶出去,沉声下令:“张振威带乙团打得太好了,刺猬阵已拔去了尖刺,甲团兄弟不能弱了名头,上马,随我去击溃左衙前营!”

    翻身上了墨龙驹,李贤齐双腿轻轻一扣,墨龙驹又快又稳飞驰出了芦苇丛,大群狼牙骑如潜伏在荒野中的野狼,迅疾无声向左衙前营扑去。

    张允皋也看出敌军的弱点,命狼牙骑分成战队驻队,散开轮番冲阵,十几具黄桦手弩靠近战阵时来个齐射,左衙前营弓弩手立时倒了一大片,待他们掉头回去时,驻队又冲了过来,前营弓弩手一阵恐惧,将手中的箭射了出去,谁知驻队划了一个弧,绕了回去。

    左衙前营弓弩手大声地咒骂阵前肆虐的狼牙骑,那是他们现在最厉害的武器。

    “咻!”一百多支羽箭同时抛射,飞到抛物线的最高点,像滂沱大雨般淋下来,弓弩阵中到处都绽放出赤红殷艳的血花。

    指挥弓弩手的校尉后脑插着一枝风羽箭,软软地倒在地上。

    该死的中营为何迟迟不来救援?前营指挥使卢纶暗骂,殊不知,前营为了躲避日头到芦苇丛,多走了三里多路,拉开了距离。

    让中军刚刚躺下休憩的军士重新结阵行军,军校们得用鞭子招呼,用人头来号令。

    陈行泰欲令屠雄率亲卫救援前营,屠雄面色慎重:“左衙骑军仅剩两百来骑,万一狼牙骑围点打援……前营指挥使卢纶乃军中宿将,又有强弓劲弩压阵,狼牙骑不过在外围骚扰而已,支持个把时辰应无问题。”

    陈行泰悚然一惊,中军如果赶着去救援,行军队形松散,被狼牙骑一冲,后果不堪设想,以步制骑,可是在于军阵严密。

    前营军阵,卢纶嘶哑的声音喊道:“敌军从左边攻来,军阵不动,弓弩手自由射!”

    前营缩在龟壳中,已无还手之力,只有用伤亡来耗时间,等待中军的救援,卢纶脑子清楚得狠,如果溃逃,军阵一乱,被狼牙骑践踏杀死的更多。

    李贤齐张弓三次,放了九支箭,冲到敌军阵前,见左衙前营的军阵仍然不乱,长枪密集如猬,暗赞武威郡王带出来的牙军果然是百胜之师,虽败不乱。

    龟壳这般坚硬,除非用投石机、床子弩,眼下是远水解不了近渴。或者用黑火药,血狼堡密制的全被带到了祖山,用于开山取石,挖矿建堡。

    黑火药也不是包治百病的良药,宋、明两季,黑火药还不是败于女真的强弓厚甲!

    小儿身怀巨宝,敢在强盗窝招摇吗?区区一个狼牙骑不过两千兵马,血狼堡刚有点起色,就招来陈行泰这头恶狼,要是被杨志诚注意……

    左衙前营的乌龟阵,当真束手无策?要是陈行泰的中军赶来,狼牙骑只有逃蹿的份,李贤齐嘴角浮出一丝儿苦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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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阳谋天下,行官场易如反掌;大泽龙蛇,定真武谈笑人生.&1t;官道真武>,吴勾

90.困兽之法(下)

    今日第五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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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李贤齐俯身从皮囊中摸出一个颈长肚大的细颈陶罐,朝乌龟阵扔去,陶罐击中铁盔破裂,白色的烟尘四处弥漫,一股呛人刺鼻的气味传来,更多的细颈陶罐如同冰雹一样砸向厚密坚实的乌龟阵,乌龟阵中似刮起了沙尘暴,让人睁不开眼。

    “石灰!闭上眼睛。”乌龟阵的领军校尉只喊了一声,嗓子已呛满了石灰的烟尘,“吭!吭!吭!”猛烈的咳嗽声在乌龟阵中此起彼伏。

    墨龙驹绕着乌龟阵疾驰,李贤齐摸出第五个细颈陶罐朝敌军砸去,唿哨一声,飞马回去补充陶罐。

    年少的张直方跟着驻队(预备队)策马飞驰,午后强烈的阳光晒得皮甲烫,这个十二岁的少年,紧张得肺腔子都要炸开,耳边传来校尉的喝令声,“陶罐,砸!”

    又是一百多个细颈陶罐砸在厚盾重甲上,噼噼啪啪纷纷脆裂,火油,硝石,原浆酒液淋了左衙前营军士一头一身。

    乌龟阵中,一位坚守不动的队正闻到酒味,偷眼一瞧,捡起一个细颈陶罐,扒开塞子,一股浓烈的酒香透鼻而入,忍不住喝了一口,浓厚香醇的桃花春原浆顺着喉咙滚下小腹,似团烈火在胸腹间燃烧起来。

    桃花春原浆,六七十度的高粱酒,怎不让人酣畅淋漓?左衙队正嗜酒如命,赶紧又灌了一口。

    左衙龟阵中响起军校惶恐的大叫,“注意防火——”怕什么来什么,一大片火箭如燃烧的乌鸦飞进阵中,那些易燃之物见了星火,“蓬!”地燃烧起来,龟阵中一片骚乱,手忙脚乱扑火的,地上打滚的,军校惶恐的叫嚷声,皮肉烧焦的气味……

    战马掉头缓驰,驻队的狼牙骑,与李贤齐率领的战队轮番上前。

    李贤齐在墨龙驹上手一挥,一个盛满火油的细颈陶罐飞出,乌龟阵中如下了一片冰雹,噼噼啪啪一阵碎响,火上浇油让火势来得更猛,左衙军士依托芦苇丛的结下的龟阵已有几处熊熊燃烧。

    不仅胸腹在燃烧,头皮甲也在燃烧,先前那偷喝酒的队正醒悟过来,妈的,快跑,别烧死在这芦苇丛中。

    那队正身上着火,纵身扑下水洼,不料皮肤上的生石灰遇水产生高温,将皮肤烧得吱吱作响,双手,面孔烧得千疮百孔,出一声凄厉的,长长的惨叫。

    龟阵前排的长枪手刀盾手如海边的礁石,坚硬倔强地迎接着狼牙骑海潮般的冲击。

    不能退,不能散,两条腿跑不过四条腿,这些左衙百战幸存下来的边军默默念叨,依然闭着眼稳稳地持枪扶盾。

    火油、烈酒、硝石连同皮肉烧焦的气味刺眼呛鼻,让人心里慌,身上着火的军士越来越多,出凄厉的惨叫,带着火四处乱跑,引起了更大的骚乱,不到的东西才恐慌,最南边的军士最先扔掉长枪刀盾,往南逃跑,左衙前营像饱经水患的河堤终于被冲开了口子,崩塌溃散,跟着是中间的弓弩手、队正、旅帅……

    逃跑就像烈性瘟疫般扩散开来,前营兵败如山倒,军士丢盔弃甲,在无定河故道向南溃逃,深恐落在后面当了倒霉鬼,刀弓、长枪、旗帜散落在故道四处都是。

    墨龙驹势若追风,李贤齐单枪匹马冲在最前面,双眼已变成了血红色,如癫似魔一般,狼牙枪上的红缨左右狂舞,一枪闪电般扎下去,抽出来时带出一蓬血雾,阳光下,墨龙驹黑缎子般闪亮的毛色被泼上一片赤红殷艳的血红,竟有一种妖艳的感觉。

    甲团狼牙骑紧随少年振威校尉,枪刺棒砸,赶羊群一般猛冲驱杀左衙溃军,如饮烈酒般酣畅淋漓!

    狼牙骑左副指挥使张允皋率乙团狼牙骑缓缓相随,积蓄马力,甲团狼牙骑杀得力乏,缓下来休息掠阵,轮着乙团上前,驱赶冲杀,将溃逃的左衙前营一块一块吃个干净。

    小胖子张直方跟在李贤齐身后,不时用千里镜瞭望敌情,突然喊道:“看到了左衙都兵马使陈行泰的军旗,他正领军杀来。”

    李贤齐从一名左衙校尉前胸干脆利落地抽出狼牙枪,鲜血如泉般泵出,赞了一声,左衙溃军还有此等好汉,聚了是十几名军士返身杀来。

    望着前面的溃逃之敌,李贤齐接过千里镜仔细观察了片刻,心里有了主意。左衙前营溃逃,狼牙骑衔尾追杀,看敌军应对如何,有无可乘之机,借机杀一杀陈行泰的锐气,拖住他的大军。

    那兵书都是死的,自古名将都是从刀山枪林中滚过来的,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杀伐决断的素质就在这修罗地狱般战场上练出来的!

    “狼牙骑来去如风,驱敌冲阵,随我衔尾追杀!”少年振威校尉李贤齐话音未落,星铁弓弦一松,一枝鸣镝带着尖锐的啸声射向溃逃的左衙军士。

    鸣镝所指,狼牙骑踊跃突前,加之刚获大胜,战意酣浓,一边追击一边出大声的呼喝。

    幽州牙军左衙都兵马使陈行泰见前营溃败下来,一日连折两营劲旅,噩耗频传,狼牙骑还不死不休,轮番驱赶前营乱军,衔尾往中军杀来,一时心神大乱。

    亲卫校尉屠雄在旁暗叹,陈行泰棋错一着,满盘皆输。

    轻信费家父子,导致前营覆灭,心急如焚,自恃军力强横,连续强行军,前营也跟着溃败,海津镇老巢也丢了,陈行泰用兵如添油,只剩中军、后营一千七百军士,除了两百多越骑外,全是步卒。

    屠雄转头瞟了一眼段灵狐,目光示意,问她是否可以动手?

    见段灵狐秀美若女子的脸儿轻摇,屠雄心中明白,现在杀了陈行泰,左衙军士溃逃,兵乱如匪,这一带的百姓难逃藩镇乱军的祸害。

    “屠雄,中军就由你指挥吧?”素来凶横果决的陈行泰连遭惨败,神情萎顿,仿佛老了几岁,瞧见屠雄镇静如常,仿佛抓了根救命稻草。

    屠雄催马上前,低声推辞:“陈宁远,军士上下都瞧着你,某出来指挥中军,军心必乱。陈宁远大将风度,镇定自若,从容指挥军士迎敌,军心必然大定。”

    中军还在谦让,前边出了状况,领军校尉喝令不止,又不敢随意射杀,忙派人向陈行泰禀报,稍一耽搁,乱军眨眼就到,已冲乱了中军军阵,阵脚大乱。

    李贤齐马后跟了五十多骑,俱是挑选出来的神射手,得了李贤齐军令,凡有校尉旅帅之类的军校站出来高呼结阵逆袭的,几十枝羽箭飞过去,将他们射成刺猬,彻底击碎了左衙中军逆袭反击的勇气。

    张允皋在后边担心着呢,李贤齐上阵杀敌的经验少,狼牙骑已久战乏力,如果陷入乱军,马一降,被步卒陌刀反击,人马俱碎……

    高氵朝迭起,热血沸腾,还犹豫什么,将鲜花和收藏猛砸吧!见证一个传奇的诞生!

91.初生牛犊

    今日第六更!

    燕歌心气也高,本周鏖战新人王!

    ……

    李贤齐杀得头脑不清楚,幸好狼牙骑多是雄武军和狼盗,战阵经验丰富,在外围驱使乱军冲阵,将左衙军阵撕开一个好大的口子,狼牙骑如洪水般涌进溃决的堤坝,灌进了左衙军阵。

    张允皋见李贤齐率狼牙骑陷进左衙军阵里,暗道糟糕,忙不迭下令,“狼牙骑散开,多张旗帜,齐声呐喊,陈行泰连败三阵,海津镇已失。”

    狼牙骑士气高昂,轰然应诺,迅即以队为单位排成横排,散成雁翼,但见芦苇掩映,狼牙骑多得似乎连天蔽地,鼓噪而进,左衙军士从对面望来,惊疑不定,狼牙骑怕是来了援军?

    张允皋如雷的嗓门儿炸响:“陈行泰连败三阵,海津镇已失!”狼牙骑跟着大吼:“陈行泰连败三阵,海津镇已失!”

    左衙连败两阵众军皆知,本就军心不稳,又被乱军冲乱了阵形,眼下听到海津镇已失,老巢被端。就是怀疑这个说法也要面对现实。

    何况对面的狼牙骑连天蔽地而来,左衙军士心胆俱丧,开始如林中鸟兽遇火般乱蹿。

    再不挺身而出,就是兵败如山倒的结局,陈行泰骨子里的凶悍被激起,手提一柄五十斤重的陌刀,当机立断大喝:“陌刀队随某——”

    屠雄在旁振臂高呼:“先护着陈宁远退往后营,整军再战!”

    段灵狐闷声不语,与十来名血刺一涌而上,一棒敲昏了陈行泰,裹挟起他就跑。

    陈行泰身边亲卫,多是战前才从左衙前营调过来越骑,自然唯屠雄马是瞻,拥着陈行泰,乱纷纷朝后营跑去,中军一逃,众军也失了决战的勇气,稀里糊涂地跟着溃逃。

    “砰!”一颗头颅冲天而起,身子却还在奔逃,鲜血如柱喷薄而出,如太阳雨般晶莹闪亮,大片大片的鲜红如泼墨般洒在绿茵茵的草地。

    已杀得没了力气,李贤齐咬牙紧握弧形横刀,置于马颈一侧,双腿不停猛叩墨龙驹,借马力横冲直撞,所向披靡,横刀不时被人头胳膊阻碍,削过去后轻松畅快,人头、胳膊在马后跃上半空,鲜血似道道喷泉雨,在阳光下闪烁纷落。

    手臂早已杀得酸麻,拉不开弓,狼牙枪也插在一个左衙校尉尸身上,李贤齐杀出了泼天的性子,拔出百炼的弧形横刀,率狼牙骑紧追不舍。

    墨龙驹喷着粗粗的鼻息,浑身沁出细密的汗珠,在阳光下闪闪亮,不得已勒住马,李贤齐遥望左衙后营兵马严阵以待,跟来的狼牙骑也杀得全身乏力,只得缓缓后撤。

    张允皋百战宿将,带的狼牙骑聪明得多,借李贤齐势若疯虎的追击势头,大声招降:“跪地投降者不杀!”

    一时杀得尽兴,狼牙骑筋疲力尽,要是左衙后营整军反击,由胜转败易如反掌!李贤齐驻马瞭敌,不知是累的,还是后怕,身子像刚从冷汗里捞出来似的,回头一望,后面血色的苍狼战旗迎风招展,狼牙骑在故道往来驰骋,暗道侥幸,全赖张允皋率狼牙骑在后面配合造势。

    李贤齐率所部狼牙骑缓缓回撤,遇见溃逃的敌军就吼一嗓子,死在少年校尉手下就有好几十左衙军校,这会儿见他浑身浴血,状若杀神,胯下高大神骏的墨龙驹,在阳光下毛色如闪亮的黑缎子,偏带着泼墨般的大片血污,人借马势,更显得英武勇剽,他率狼牙骑过来,左衙军士无不望风跪地乞降。

    左衙后营已结好军阵。

    屠雄、段灵狐裹挟陈行泰到了后营,陈行泰被几人动了手脚,处于昏迷状态,屠雄假传军令:“陈宁远有令,后营结阵自守,乱军闯阵者但杀无妨,屠雄率亲卫收拢乱军。”

    “段队正,好生看护陈宁远,某半个时辰就回来。”屠雄临走又小心叮嘱道。

    屠雄率亲卫仗着马快,在后营南边五里处竖起兵马使大旗,又命两名旅帅各带二十骑亲卫到东西两侧的河堤往来巡逻,不让乱军逃离无定河故道。

    “兵马使大旗下集合,违令者斩!”屠雄见一名蓬头散的旅帅违令不遵,继续没命地奔逃,催马上前,从他身边驰过,横刀反手一削,那旅帅身异处,屠雄掉转马头,俯身拾起头颅,左手提着还在滴滴答答血的人头,右手握刀,口中喝令,端的是威风凛凛,身边亲卫有样学样,斩了十多颗人头号令,半个时辰下来,集合了五百多溃逃的乱军,大多手无寸铁。

    后营本来护送的是粮草辎重,屠雄命在地势较高的草地上安营扎寨,寻找水源挖井,又派出哨骑打探周围情况。

    看眼下情势,路过无定河故道要变成长住,屠雄暗叹左衙覆灭的命运。

    夕阳西沉,屠雄忙碌了半天,回到中军帐,见陈行泰面如金纸,呼吸微弱,心中稍安。

    月明星稀,无定河故道,浸在月色中的芦苇丛比人还高,正围聚着一群红巾儿和狼牙骑

    坐在芦苇丛中间的草地上,与张直方、杨擒熊等十来名红巾儿总结今日战事的得失成败,李贤齐瞧红巾儿大胜后一个个言语骄狂,眉头一皱,自己前世今生加起来也有几十年,成败得失都亲身经历过,塞翁失马,祸福可是相依!

    脸上满是谨慎警戒的神色,李贤齐话语严肃,“汉光武刘秀,派大将冯异西征赤眉,赤眉佯败,在回溪大破冯军。冯异虽败不馁,重聚散军,派人混入赤眉,然后内外夹攻,在崤底之地大破赤眉,此所谓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古来战事,由胜转败,如山顶滚下来的卵石一般,容易得紧!”

    周围的红巾儿狼牙骑闻言莫不暗自凛惕。

    “临战也没那么可怕,兄弟们又累又倦,派出哨骑,布置好明暗双哨,吃饱喝足睡觉!”见周围红巾儿紧张起来,气氛凝滞,李贤齐又轻松地道。

    融融月色下,左衙大营中军帐外,牛油火把熊熊燃烧,将中军帐内外照得跟白昼一般。

    屠雄将那十几颗不遵军令的人头在中军帐外垒成京观,以陈行泰的名义召集校尉以上的军校议事。

    “接二连三大败,军心浮动,左衙已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屠雄面色冷峻,话语沉重。压得众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前营指挥使卢纶欲哭无泪,“陈行泰有勇无谋,轻信费家父子,今日一战,狼牙骑来去如风,骑射不俗,进退有序,战术高明!哪是陈行泰所说的新成之军,唉,可惜了前营八百兄弟,尽毁在陈行泰贪婪轻敌之心。”

    卢纶悲戚的话如在熊熊燃烧的火焰上浇上一瓢油,众将已知陈行泰急怒攻心,昏迷不能视事,轻贱咒骂他的不绝于口。

    “陈行泰半年前不过是右衙一名指挥使,靠着兵变上台,仅有匹夫之勇,却无统军之能,贪酷好色,我等宜将他逐出左衙,另推一名兵马使。”中军一校尉满脸激愤,大声提议。

    亲卫陈校尉吊着受伤的左臂冷笑:“那就推举卢昭武,他乃溃败的前营主将,也是前营溃逃冲乱了中军,导致今日大败”

    卢纶闻言反讥:“要不是你给狼牙骑做肉盾,他们能轻易击败前营?”

    “营中现在有粮有军,还有一战之力,某观狼牙骑数量不及千骑,若狼牙骑胜后轻敌,身体疲累,我们于拂晓起突袭,击溃狼牙骑,杀回海津镇,再派驿马飞传杨节帅,由他出面调停,缓个一年半载,整军报仇不难。”后营指挥使封成未经战败,底气十足,这会儿野心萌动,缓缓扫视着大家。

    “封致果之言甚好,不过眼下还不是谈报仇的时候,同心协力度过这次难关,兄弟们今后的前程又在那儿?”亲卫校尉屠雄语气平静,说出的话一针见血。

    度过难关,兄弟们今后的前程,在场军校闻言深思。

    “大敌当前,何去何从?大家去问问手下的兄弟,听听他们的意见,明日午时中军帐继续议事。”或是那堆人头的作用,屠雄的建议还是有点份量。

    军校正欲出帐散去,听见后营指挥使封成夜枭般的笑声回荡在帐中,“兄弟们都是尸山血海爬出来的,胜败的事谁能说清楚,封成愿率后营精锐逆袭狼牙骑,幽州左衙,决不轻言失败!”

    封成这番话说得掷地有声,胆色十足,众军校纷纷侧目。

    屠熊脸上也激动起来,跨步上前,朗声道:“某愿与封致果一道逆袭。”

    封成摇了摇头,转身对一众军校喝令:“今夜除后营军士外,不准溃军随意走动,值卫巡逻都由后营军士充任,你们杀了一天,又累又乏,早点休息吧。”

    言罢,率后营几名军校大步出了中军帐。

    月色从掀开的门帘如水银般泻了进来,中军帐外,一阵纷乱的脚步声涌了过来,甲叶子铿然作响,横刀出鞘声还伴着声声低喝。

    屠熊瞬间明白,后营指挥使封成要夺左衙军权。狼牙骑战了一天,恐怕连哨骑都疲累不堪,藏在某处芦苇丛中酣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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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谁是饵食

    今日五更第一更!

    给我一个舞台,燕歌就能踢踏出一段精彩的大河之舞!

    ……

    左衙后营指挥使封成率三百精锐,拂晓前摸出了大营。

    用兵谨慎的道理封成也懂,沙场宿将谁也不敢狂妄自大,还向屠雄借了五十匹战马,后营军士人衔枚马裹蹄,在茫茫夜色中四散出去侦缉。

    封成却率军在大营外不远处结阵,与左衙大营互为犄角之势。

    过去了小半个时辰,眼看天边有了一丝儿鱼肚白,撒出去的军士如石沉大海,有去无回,封成心中隐隐觉得不对劲。

    妈的,那五十骑又白送给狼牙骑了,封成沉声下令:“结阵回营!”

    “李振威,敌军胆也太小了,乌龟般又缩了回去。”小胖子张直方拿着千里镜认真地瞭敌,叹惜道。

    收起自己手中的千里镜,李贤齐虎地站起,“可惜了柳五昨晚冒着生死送出的情报。张虞侯,传令,某亲率百骑狼牙突前给敌军一下子,让敌军不敢出大营一步,困敌待其内变!”

    紧锣密鼓般的马蹄声在左衙后营军士耳边响起,众军士心头一跳,弩手臂上使力,手中射程两百步的角弓弩响起一片牙酸的张弦声音。

    封成亲自将一枚火筒射向天空,通知左衙大营也有所防备,心中这会儿得意,两处强弩劲弓夹击,来去如风的狼牙骑不死也要脱层皮。

    薄雾缭绕在左衙军阵,一丛芦苇长长的叶片开始剧烈的舞蹈,渐近的马蹄声唤醒了无定河故道的清晨。左衙后营军校沉着地向下传令,“百步左右是骑弓的射程,沉住气,把狼牙骑放进来。”

    狼牙骑进入了强弩的射程,两百步左右,左衙后营兵马使封成屏住气,静静等着胜利的那一刻降临。

    墨龙驹马头微偏,李贤齐率狼牙骑开始画弧,如鹰隼般两翼,展开,马渐慢,已到了一百五十步的距离。

    手上一用力,角弓弩的悬牙往后一动,“嗖!”地一声,李贤齐在起伏的马背上射出了这一枝劲矢,双腿重重一叩,墨龙驹掉头加飞驰。

    左衙后营阵前,或蹲或站的弩手冷不防吃了个大亏,成片地被狼牙骑的强弩射翻在地,有几个左衙军士手快,扣动悬牙,射出了箭矢。

    对面是漫天的烟尘,狼牙骑像一把珍珠散了开去,效果可想而知。

    “拾起强弩,快撤回营去!”左衙军阵中响起后营指挥使封成恼羞成怒的声音。

    丢弃在阵前地上的强弩,或紧握在死去的左衙军士手中,左衙军士连败之后,心胆俱丧,谁会去捡拾这些逃命的累赘,匆匆忙忙丢下七八十具尸,二三十个伤卒,兔子般逃了回去。

    李贤齐出了强弩射程,勒马转向,拿着千里镜瞭望片刻,喜色上了眉头,大声下令,“狼牙骑,回头去打扫战场,那可是上好的强弩啊!”

    听得周遭的狼牙骑一片轰然应诺声。

    以李振威吞掉饵食,吐出鱼钩的指挥才能,现在的狼牙骑上下心服口服。

    同日上午,血狼堡外。

    柴堆熊熊燃烧,浓烟滚滚,空气中弥漫着皮肉烧焦的气味,一群少年正忙碌着记录姓名,将骨灰装坛编号,新降的左衙越骑不免有兔死狐悲的哀伤,搬运旧日的袍泽尸,堆在坑中进行焚烧。

    狼牙骑参军刘蕡头戴元始冠,身着直领对襟青色道袍,下束环裙,外罩罡衣,手持利剑拂尘,一脸沉痛,正在土台上大声地朗诵着诗经中的悼亡诗《绿衣》,绿衣为贱,黄衣尊贵,现在本末倒置,暗讽杨志诚窃据高位,不过这些粗鲁的军士整日打来杀去,有几个听得懂。

    “绿兮衣兮,绿衣黄里。心之忧矣,曷维其已!

    绿兮衣兮,绿衣黄裳。心之忧矣,曷维其亡

    ……

    土台四周有几个身着道袍的少年或擎着白色的铭旌,或用力向天空抛洒白色的纸钱,悲伤的哀乐伴着刘蕡吟诵祭文的声音如泣如诉。

    报捷的狼牙骑还未进堡,一路激动地大喊:“大捷,狼牙骑在无定河故道连胜两阵,击溃左衙前营,中军,杀敌四百,俘敌五百余!”

    整个血狼堡听闻捷报,如滚沸的汤水一般,人们笼罩心头的阴翳被阳光般的捷报一扫而空,从心头溢出来的喜悦挂在脸上,互相奔走相告,大声地议论不休,有的琢磨着杀猪宰羊,弄几个酒菜送到前线,犒劳犒劳狼牙骑。

    刘蕡主持完公祭,匆匆回到血狼堡议事堂。

    留守的桃花镇将耿精忠、镇副周原,少儿营的孙、简二位长老、新降的左衙越骑前营指挥使武金刚齐聚一堂。

    信使将李、张二位校尉亲率狼牙骑,如何以骑制步,冲锋扰敌,击溃细述了一遍,众人喜笑颜开,开始商议后勤补给、打扫战场这一摊子事。

    武金刚对左衙军情了如指掌:“陈行泰接替张元讯接掌左衙仅四个多月,党羽不多,又将三百心腹亲卫派遣出海,二百亲卫驻守兵马使衙门,保护家小,现海津镇被破,多半溃逃,陈行泰身边多是刚从前营调拨的亲卫,屠雄混入军中,掌控了亲卫,陈行泰大势已去。”

    一身道袍未换,罡衣飘飘,刘蕡带着几分仙气儿,反复考虑后道:“战局一定,我等就不可在血狼堡无所作为,接飞奴传信,雄武军抽调的狼牙骑已在路上,明日可到血狼堡。耿镇将率五百军士守御血狼堡,请武振威选三百新降的左衙越骑,与一百狼牙骑混编,作为援军先赶过去。”

    武金刚眼眶湿热,闻言唏嘘感慨,站起来立誓,“李振威,张振威义气深重,刘参军对左衙降军更是坦诚相待!在此立誓,武金刚率左衙前营上下真心归附李贤齐、张允皋,天日可表,决无二心,否则乱箭穿心而死!”

    孙长老与简长老小声商议了几句,站起来拱手道:“李振威虽然年少,但才兼文武,重工商,兴农牧,有文治之才;有勇有谋,率狼牙骑连胜幽州左衙,老头子在幽燕活了几十年,也没瞧见比他更出色的人物!李振威操练军士常说,百练不如一战,见过血的军士临敌沉着虚静,孙长胜就带少儿营去战场练胆,满地的鲜血尸,残肢断臂,让孩子们感受一下战场的残酷,收拾整理一些兵器甲胄。”

    无定河故道战事未定,兵凶战危,少儿营打扫战场恐不妥当,刘蕡转目环顾,见人人对李、张二位校尉大为佩服,对胜利是自信满满,无奈之下只好同意。

    战场上的事风云变幻,胜败谁能说得清楚?刘蕡又有些担忧,少儿营过去不会成狼牙骑得累赘吧?

    ……

    与《藩镇》一起走过2o1o年,那是件愉快的事!

93.众叛亲离

    恭贺《藩镇》新人榜第一!

    一日五更第二更。

    ……

    无定河故道,左衙驻扎的营地南边五里的地。

    校尉陈镇扬臂止住狼牙骑的追击,一路围猎追杀,从海津镇溃逃出来的水军成了惊弓之鸟,在死亡的威胁下,充分挥潜能,沿着无定河故道狂奔,路上实在跑不动的,跪地求降,被周武的后队收容,跑了三十里,仅剩百多名赤手空拳的水军逃进了左衙大营。

    百多名水军平日没有这样没命地长跑训练,第二日必定肌肉酸痛,拉不得弓,举不起刀,给无定河故道左衙大营多添了百多张嘴不说,反而证实了海津镇的失陷,给左衙大营带来更大的恐慌。

    陈镇率狼牙骑奔袭海津镇,谨遵李贤齐军令,敌有备则骚扰游击,敌无备击溃就走,绝不恋战守城,充分挥狼牙骑的机动性。

    杀散驻扎海津镇城北军营的左衙水军后,陈镇率狼牙骑围猎一般,不紧不慢在后驱赶,将溃逃的水军赶往无定河故道,陈行泰见了溃军,知晓老巢被袭,必然进退失据,李、张二位校尉觅得战机,三部狼牙骑在无定河故道施行狼群战术,三只野狼,你咬一口,我咬一口,拖住陈行泰,这是原定的计划。

    战场情势瞬息万变,战机稍纵即逝,狼牙骑见左衙前营与中军相距太远,多是步卒,只能结阵缓缓来援,李贤齐冒险进击,竟然连番得手。

    天边燃起了大片色彩鲜艳的火烧云,变化万千,红彤彤,金灿灿,忽而变成了一个颜料盘,五颜六色。

    傍晚的霞光照在无定河故道,地狱般的战场苍凉凄美,犹如一幅浓墨重彩的油画:芦苇如长箭般的叶杆伸向蓝天,被践踏得只有零星绿色的草地,尸成堆倒伏在一起,流出的鲜血已凝结成了暗紫色,故道四处散落的铠甲、头盔,横刀、长枪,亮铮铮的金属面反射出瑰丽的色彩,故道中央,一杆狼牙枪骄傲地插在一名左衙校尉的尸身上,纹丝不动,天空有大群的秃鹫呱呱叫着盘旋,忽起忽落,享受着血肉美餐。

    南边潮湿的风带着浓浓的血腥气迎面扑来,一个名叫李甲三的十岁大孩子,个子高瘦,像根铁条,惊呼一声,从尸体身下找出一把百炼横刀,凝神一看,刀锋一股寒气逼来。

    那具尸体动了一下,出一声微弱的呻吟,“兄弟们快来,这儿还有一个活口!”李甲三提着横刀,大声嚷嚷。

    少儿营一群打扫战场的孩子哗地围了上来。

    这名身着明光铠的旅帅,铠甲被狼牙棒砸得凹陷变形,半边身子血肉模糊。

    孩子们七嘴八舌地议论,“这名军士身高体阔,身手不弱,被人一棒从后面砸倒,可惜!”

    “战场上宁死勿逃,死战不退,还可以拉几个垫背的,像这种逃卒,不过是懦夫罢了。”

    “呸,该死的懦夫。”

    “呸,胆小鬼!”

    还是手提横刀的李甲三胆大,“李振威有令,轻伤者可救,重伤者让他少受一点痛苦。我们剥下他的铠甲,看看他的伤势。”

    孩子们动起手来,先取下精铁盔,解开山纹腹甲,膝裙,吊腿,再费力地解开胸前两大片明晃晃椭圆形的甲板,右肩的虎头披膊已变了形,肩背处血肉露出骨头白生生的断茬。

    “甲三,看这伤势不轻不重,怎么办?”几个孩子问提横刀的李甲三。

    李甲三直直地盯着那名旅帅的眼睛,看他眼神呆滞,带着死寂般的灰色。

    将横刀对准他的心脏,李甲三一刀插了下去,抽刀而出,鲜血咕咕地似泉水般冒了出来,他的双脚没有旁边挪动,就泡在血泉之中。

    弯腰下去,李甲三蘸了一手温热的鲜血,抹在脸上,眼神里满是狂热的崇拜,还带着几分童音朗声道:“少儿营都是红巾儿,学学李振威,轮流上来一人一刀,练练胆。”

    “好,一人一刀,杀了后再去打扫战场!”

    “打扫战场一个活口都不留,拿来杀人练胆!”

    少儿营的孩子狂热地叫嚷起来,十岁大的孤儿李甲三骄傲地挺直了精瘦的身子,在霞光里宛如一根刺向苍穹的狼牙枪。

    暮色沉沉,无定河故道战场,少儿营三五成群,仔细打扫着战场。

    李甲三欢呼一声:“那是李振威的狼牙枪!某认得。”身边的少儿营抬头望去,视线中除了那杆突兀傲立的狼牙枪,还看见一名哨骑在暮色中从南边疾驰而来。

    那名哨骑一直未减,几骑迎上去,盘问几句就放了行,哨骑被带到了李贤齐跟前,勒马急停,就在马上禀报:“越骑校尉陈镇,奔袭海津镇,擒获陈行泰家小三十多口,击溃水营军士,杀敌约二百,俘虏二百六十五人,陈校尉已知晓狼牙骑大胜的消息,在南边五里处游弋警戒,待命出击,请李、张二位校尉示下。”

    “狼牙骑俱是骑军,传令多布哨骑,加强警戒,今夜派小股骑军,或虚或实,反复骚扰,狼牙骑人不卸甲,马不离鞍,轮番休息,左衙敢出营迎战,火筒骨笛为号,聚众围歼。”李贤齐沉声下令。

    狼牙骑参军刘蕡拱手禀道:“可调百骑左衙越骑过去,长夜无眠,可效楚汉垓下之战,四面楚歌攻心。”

    李贤齐赞道:“好计策,参军之言深得孙子兵法之上兵伐谋,攻心为上的精髓。”

    左衙大营,中军帐侧,陈行泰幽幽醒来,有气无力问道:“战况如何?”屠雄上前禀道:“中军溃败,海津镇已失,你的家小被血狼堡擒获。”

    胸口如遭大锤重击,陈行泰喉头甜甜的,忙用白绸巾捂嘴,一口鲜血吐了出来,展开白绸巾一看,赤红殷艳好大一口。

    屠雄委婉道:“眼下残兵败卒困于无定河故道,莫若议和,接受血狼堡提出的条件,陈宁远派人向杨节帅请罪,是受费家父子挑拨,与雄武军狼牙骑生误会,即可保全家小,也可忍辱图存……”

    后营指挥使封成带着几位校尉闯了进来,见陈行泰醒来,略略拱手:“陈忠武,狼牙骑欺人太甚,连童子都派到了战场,我们昨夜偷袭虽败,实力犹存,某与几位校尉商议,派人连夜摸出大营,探出狼牙骑宿营之地,拂晓时,某带百名陌刀手偷营,陷入混战后,敌军如来救援,陈宁远,屠校尉率军将他们围住,想来全胜不易,击溃不难。”

    陈行泰觉得胸闷透不过气来,翻身侧卧,眉宇间仍有重重忧色,显然他未被封成的话打动,以步制骑,最好的结局不过是击溃,狼牙骑用童子打扫战场会不会是诱我出战,一举将左衙吞掉,莫若以议和之名拖他几日,杨节帅必然知晓……

    封成见陈行泰沉吟不决,大为失望,讥讽道:“陈宁远误信费家父子,贪图土血狼堡的财富,妄动刀兵,一败再败,丢了兵马,杨节帅能饶了你?”

    “封致果,理他一个行将就木的死人作甚,我们走。”一个粗悍的校尉嚷道。

    屠雄上前道:“战而后议,不结城下之盟,封致果,某支持你,派人召来卢纶等,一块商议商议。”

    几位军校一阵风似地出了营帐,只留下陈行泰孤零零的躺在榻上,如头重伤后奄奄一息的黑熊,喉咙一甜,陈行泰手上的白绸巾一慢,又是一口鲜血喷出,洒在地上殷红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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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藩镇》在2o1o年同行,真是件很爽的事!

94.四面楚歌

    祝贺《藩镇》新人榜第一!

    一日五更第三更。

    ……

    暮色宛如洗墨,越来越浓,浅亮的一弯儿明月升起。

    无定河故道左衙大营,中军帐。

    左营指挥使卢纶皱着眉头,“陌刀手俱着重甲,手持五十斤重的陌刀,行动缓慢,收不到突袭的效果。”

    不过是败军之将,也来指手画脚,后营指挥使封成重重地哼了一声,理也未理他,转头望着屠雄:“屠校尉手里还有两百多亲卫越骑,骑军机动灵活,由你率军强袭可否?”

    “为了兄弟们能活下去,屠雄愿率亲卫出击,不过,如能在营外潜伏一团步卒,搜寻到敌军宿营的准确方位——”松脂火把的火光映在屠雄脸上,明暗变化显出他勇毅沉着的棱角。

    “卢振威乃是沙场宿将,由你在溃军中挑选三百选锋,往北潜伏。”封成阴阴笑道。

    “某倒想一雪前耻,可两营溃军已是惊弓之鸟,甲胄兵器不全,如封振威能让卢纶在后营挑选三百选锋,某愿领军出击。”卢纶头一扬,几句话就顶了回去。

    “此战谁若领军击溃狼牙骑,某愿推举他为左衙都兵马使。”屠雄面色凝重,缓缓道。

    封成大喜,正要站出来表态,一名旅帅慌乱地冲进军帐禀报,“狼牙骑冲营,用强弩射火矢、毒箭,伤了一些军士。”

    “冲进大营没有?”卢纶忧心最重,急忙问道。

    “没有,临近步弓射程,就折返回去。”那旅帅禀道。

    中军帐中几位将领松了口气,不过是狼牙骑扰敌疲敌的战术。

    旅帅继续禀道:“狼牙骑先是十几骑,举着几枝火把,在营外骚扰,诱使弓弩手放箭,反复几次,弓弩手明白过来……”

    封成哈哈笑道:“看把你吓成了兔子,想来狼牙骑彻夜轮番骚扰,明晨警戒心最低,我们将军士分为三部,亲卫越骑与后营三百军士睡觉,其余两部上下半夜轮流值守。”

    后营两位校尉不约而同赞道:“封致果有胆有识,高明!”

    左衙大营的北边已被骚扰了好几次,后营的弓弩手也学聪明了,将一排弓手分散排在阵前,以步弓对骑弓,准头和射程都不弱,狼牙骑见无便宜可占,已转往其它方向。

    南面的守营军士中不断响起军校的喝骂声,“妈的,还有壕沟拒马挡着,快起来张弓上弩。”

    “不要慌,弓手力乏了,就将弓交给身边的兄弟。”军校大声嚷道。

    陈镇率狼牙骑持火把鼓噪而进,距大营还有两箭之地,箭已落在前面,白色的箭羽插了一地,朦胧的月光下好似水岸边一片灰白的荻花。

    陈镇沉声喝道:“敌军是新败之军,沉不住气,狼牙骑散开,就在一箭之地大呼疾驰,扰敌心神,多骗敌军一些箭矢。”

    南面多是溃军,心慌意乱,箭矢阵阵如雨,只是射程参差不齐,不一会儿手脚酸软,箭矢倒耗了一大半。

    陈镇命降军举着藤牌,将箭矢收集起来,率狼牙骑稀在远处稀疏疏打了几枝火把,悄悄率衔枚裹蹄的狼牙骑靠近大营,手一松,将手中的火筒箭朝弓弩手射去,箭矢从黑暗中飞出,簇头在寨墙的火把映照下闪闪亮。

    左衙大营南边响起一阵乱纷纷的惨呼。

    见左衙大营反击的箭矢稀稀拉拉,软弱无力,陈镇胆雄气壮,“传令周武,狼牙骑全部压上,冲到壕沟前,多用火矢毒箭招呼。”

    如此难得的实战机会,狼牙骑自然不肯早早安睡,全在后面候着呢,见有战机,呼啦一下全压上来了,新降的左衙越骑调拔过来百骑,也通通参战。

    火矢毒箭如流星般落在大营里,几顶营帐燃烧起来,军士惶恐哗然,乱成了一锅粥。旅帅队正一边提刀弹压乱军,一边大声地指挥救火……喧闹混乱声让整个大营都被惊动,刚刚入睡的封成一骨碌爬起,有点儿惊惧不安,野心也如含羞草一般,被人一碰,立刻缩了回去。

    眼下多好的冲营机会,可惜,陈镇摇摇头,狼牙骑在少年振威校尉李贤齐的指挥下,轮番上前,从白昼到黑夜不间断的骚扰,打击左衙兵马的意志,迫降他们,“随我向东,绕营奔射!”陈镇振臂高呼,率领狼牙骑以轮弄之法,从南边策马奔向大营东面。

    北边大营前三十步处,在地上爬行的李贤齐一跃而起,“准备,放箭!”弓弦割裂空气的声音砰砰响起,百枝羽箭出蜂鸣般的声音划破夜空而去。

    后营的弓弩手反应不及,纷纷惨叫着中箭倒地,三轮箭雨过后,李贤齐才换上火矢毒箭,射了三轮,见几顶营帐烧了起来,这才率狼牙骑快离开。

    南边的火还未灭完,大营北边又火起,左衙军士再也无法安睡,取水灭火,折腾了大半夜,才将火扑灭,就地或坐或卧,睁大着双眼等待天明。

    狼牙骑派小股骑军通宵不睡,绕着大营反复骚扰,左衙军士疲于应敌,被折腾得焦头烂额,筋疲力尽。

    左衙后营指挥使封成率军去偷袭狼牙骑,成了一个笑话。

    下半夜寅初时分,骚扰暂时停止,新降的左衙越骑派出不少军士到阵前喊话。

    “兄弟是左衙前营的卫刀儿,现在成了狼牙骑,对面的大哥,贵姓?”降军卫刀儿手举盾牌,小心靠近只有壕沟拒马的左衙大营

    “可是越骑队正卫刀儿,你还活着!某是你同村的康正武。”声音里带着惊喜。

    “

    “康大哥,太和元年,从平州箭杆岭卫家村走出来的五个兄弟仅剩我俩,听得见兄弟的话不?”大营外模糊的夜色中,传来的声音有劫后重逢的欢欣。

    “听得见,兄弟!”大营里康正武擦着泪道。

    “大哥,兄弟还好好地活着,我们从同一个村子出来投军吃粮,幽州节帅去年还是武威郡王,今年换了杨志诚,犯不着一条道走到黑,陈行泰贪婪无谋,害得好多兄弟丢了性命。”卫刀儿躲在盾牌后,喊完几句话后,就向左边移了几步,免得中了暗箭。

    对面一片沉默,只是静静地倾听,良久传来几声叹息。

    卫刀儿大着胆子直起身,喊道:“狼牙骑,血狼堡背后可是牙军副都知兵马使史元忠,雄武军使张仲武,陈行泰自觉得罪不起,还命我们换衣蒙面,假扮盗贼抢掠血狼堡,他难逃身死名裂的结局。大营的封成、卢纶、屠雄等那是狼牙骑李振威的对手,少年振威校尉智勇双全,敢毅善战,又有昔日的前衙张允皋辅佐,狼牙骑战力你们瞧得见,左衙连败几阵,你们还不为自己留条后路。”

    大营寨墙处,康旅帅与手下一众兄弟聚在一起商议。

    “眼下被困于无定河故道,进不得,退不得,过几日断了粮怎么办?”

    “我们是募来的长征健儿,也得为爹娘老婆孩子想想。”

    “狼牙骑会收降我们吗,在那边待遇怎样?康旅帅问问你同村的卫刀儿?”

    康旅帅朝大营外大声地问了几句,附近的兄弟都侧耳倾听。

    卫刀儿轻松地笑了笑,朗声道:“血狼堡富甲一方让陈行泰都动了心,狼牙骑战兵一月四贯钱,每日三斤粮,两日一荤,军功可以授田,或授工坊、牧场的份子,辅兵一月二贯钱……”

    康旅帅和身边的兄弟听得欢欣鼓舞,都是跟随武威郡王南征北讨的百战边军,惯经杀阵,自然能做战兵,比现在的月俸可高上一倍。

    “左衙是武威郡王的牙军主力,移驻海津镇这两月才操练不勤,军纪松弛,只要兄弟们严肃军纪,重整士气,仍然是卢龙劲旅,狼牙骑如何不受降?康大哥你过来我们商议一下细节。”卫刀儿诚挚的邀请,康旅帅犹豫了一阵子,见左右无人监视,越过壕沟,搬开拒马,在月光下蹲在地上,与卫刀儿商议起投诚的细节。

    清晨的无定河故道,苇叶上露珠闪烁着晶莹剔透的光泽,晨风吹不散战火焚烧的气味,草地上残存着大片大片斑驳的血污。

    狼牙骑分成三部,轮番在左衙大营外绕营飞驰,陈兵耀武,让大营一阵恐慌,左衙军士揉着惺忪的睡眼,紧张地抓起身边的刀枪,乱纷纷地结阵。

    后营指挥使封成一夜甲胄未解,天亮前在营帐中迷迷糊糊打了个盹,就被亲卫唤醒:“陈宁远召集旅帅以上的军校到中军帐议事。”

    “陈宁远?”还不是屠雄那厮搞的花样,昨日商议的出营偷袭的计划也告吹了,看看他有什么主张。

    封成带着几名亲卫,正往中军帐走着,后营的沈校尉跟了上来,悄悄道:“封振威,昨晚下半夜,狼牙骑派出降军,在阵前喊话,狼牙骑薪俸高,还可按军功授田,授工坊,军士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商议这事,军心不稳呐。”

    “外有强敌,军士如果哗变,搞不好,你我的性命不保。”封成清醒过来,转身就往回走。

    “封振威,现在用武力弹压不了,莫若顺应军心,假意诈降,猝然难,突围出去。”沈校尉低声献计。

    封成神色凝重,听后点了点头,然后二人联袂向中军帐走去,看见军帐外那堆泼上了石灰的人头,一股寒意袭上了沈校尉的心头,身子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

    中军帐中,陈行泰一身甲胄,高踞上,屠雄陈校尉在侧,几名亲卫披甲执锐,环拥在侧,众将偷眼打量,陈行泰腰背笔直,精神也健旺了许多。

    “陈行泰受费家父子挑拨,妄攻友军,导致左衙面临覆亡,自家亲人不保,全是陈行泰一人之过,某已写好请罪书,派人递交杨节帅,决定辞去左衙都兵马使,现在谁能将左衙兄弟保全下来,某将举荐他为左衙都兵马使。”陈行泰自承己过,一力担起战败的责任,言词诚恳,倒令众将唏嘘。

    “眼下的局面,应该顺应军心,左衙无条件投降狼牙骑,日后再找杨节帅作主,此是忍辱图存之计。”封成抢先道。

    众将疑惑,昨日封致果还嚷着反攻突袭,今日投降却迫不及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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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段灵狐

    祝贺《藩镇》新人榜第一!

    一日五更第四更,12点还有一更,敬请期待!

    ……

    大家都嚷着投降,眼看树倒猢狲散,陈行泰瞧着众将踟躇雁行模样,内心一片凄凉。

    屠雄跨步上前,怒声喝问:“投降,任狼牙骑打散重新整编?”

    封成出言讥道:“你也是败军之将,难道心有不甘?”

    此话出口,蓦地觉得周围气氛不对,众将都拿眼瞪着自己,这样子投降,交出手中兵权,大伙还混个屁。

    封成梗着脖子,对众将不屑一顾,“下半夜,狼牙骑遣降军在阵前喊话,四面楚歌,军心已是不稳。”

    陈行泰黑熊般壮硕的身子似被抽了筋似的,缩了几分,颓然叹道:“只要是兄弟们作的决定,某都赞成,愿意无条件投降的站到封致果那边去。”

    封成略略拱手,虚晃了一下:“且慢,请陈宁远即刻传令全军,战事已停,全军归降狼牙骑,另派使者出营请降。”

    今日得罪众将,却赢了军心,大势所趋,螳臂还能挡车乎?封成得意洋洋,“无论谁为正使,后营沈校尉可为副使。”

    陈行泰垂头丧气,左右瞧了瞧:“屠雄前去传令,晓谕全军,投降狼牙骑,亲卫陈校尉带上某的请罪书,为请降正使。”

    屠雄、陈校尉、沈校尉出了中军帐,不一会儿,大营传来阵阵欢呼声,陈行泰一脸颓废。死灰一般。

    愿投降的几名后营校尉先后站到封成身后,越来越多的校尉旅帅都站了过去。

    卢纶跺脚骂道:“封成,你口是心非,昨日要战,今日要降,左衙男儿,就是要降,也不会卑躬屈膝,卢纶这颗大好头颅,谁来取之?”

    “某来取之!”屠雄掀开挂帘,冷冷喝道,身后一伙如狼似虎的亲卫涌了进来,动作迅疾,一个照面就将卢纶等不愿降的军校拿下,绳索捆绑,嘴上塞上布条。

    这是兵变的兆头,陈行泰骇然,惊恐地指着屠雄道,“屠宣节,兄弟们就是意见不一,卢纶等去留自便,怎可对兄弟下手?”

    后营指挥使封成面上挺平静的,野心突然如春天里的野草,疯涨起来,自己手握左衙最完整的战力,未来的左衙都兵马使,舍我其谁,哼,假降成功,猝然难,突围率军逃回幽州,得杨节帅看重……封成军权在握,杀伐决断,皆出己手。

    几个亲卫将刚离去的沈校尉五花大绑,推进..中军帐,沈校尉瞟了一眼封成,哆嗦道:“封致果,我们……诈降之计……屠宣节尽知。”

    屠雄沉声喝令:“将后营军校先行拿下!”

    几位后营校尉挣扎不服,封成趁乱欲逃出中军帐,被亲卫扭住,屠雄面上露出嘲讽的神色,“后营指挥使封成诈降,拿兄弟们的性命不当回事,刚才已传了下去,封致果,你这会儿出帐就会被军士砍成肉泥。”

    封成瞬间如从悬崖坠落,眼前黑,盯着沈校尉,咬牙道:“竖子不足与谋!”

    封成左胸蓦地一痛,低头一看,一把血刺透胸而入,痛彻心肺……眼前是一张秀美女子的脸,巧笑倩兮,封成身子软倒,脑中闪过最后的疑惑,我竟然死于女子之手?

    段灵狐手一回,轻松抽出血刺,一道血泉猛地喷溅出来,淋了五花大绑的卢纶一身。

    沈校尉等后营校尉旅帅被拖出帐外,被亲卫一一了结。

    中军帐中,躺在地上的封成血流如泉,顷刻流了一地,众将站在血泊之中,心中愈惶恐。

    “属下等愿追随屠宣节,决无二心。”众将腿一软,跪着向屠雄求饶。

    屠雄摇头,“不是我,屠雄早已降狼牙骑指挥使李贤齐。”

    递给陈行泰一表降书,段灵狐笑靥如花,温柔劝道:“陈行泰,你将这降书签了吧,可免你一死,可保全一家老小的性命。“

    陈行泰瞧着段灵狐左手举着手弩,右手握把血刺,血刺正滴滴答答淌着血,只觉段灵狐的声音越是温软,越是可怖。

    似堆烂泥般的陈行泰将降书认罪书签字画押,被屠熊取在手中。

    段灵狐靠了过来,扣动悬刀,弩矢扑哧地入腰,陈行泰按住左腰,惊怒攻心,右手举起来,指着段灵狐道:“你……你们言而无信。”

    “你随杨志诚正月动逐帅之乱,窃据左衙都兵马使高位,手上沾了多少无辜将士及其妻儿的鲜血,燕州刺史李俨的妻子就是狼牙骑振威校尉李贤齐的母亲,还有他未出世的弟弟,都是你杀的吧?”段灵狐清亮柔美的声音带着恨之如骨的疯狂。

    陈行泰崩溃了,歇斯底里地大叫,“不是我,不是我,是杨守信——”

    段灵狐银牙紧咬,趋前一步,三棱刺快如闪电,扎入陈行泰的左胸,“武威郡王的孙子儿媳,是你动的手吧?百死莫赎的狗贼,还要连累妻儿,家中男子随你陪葬,妻妾作为营妓……”

    越听越是心惊,屠熊瞧着段灵狐那张秀美温婉的脸,不带一丝儿杀气,心里一阵儿一阵儿紧。

    段灵狐丹唇轻启,露出一排洁白的贝齿,柔声解释:“振威校尉李贤齐是武威郡王的弟子,将陈行泰这狗贼拖出去,你们愿意投诚的一人一刀,将他剁成肉泥,为武威郡王复仇。”

    中军帐中,安静得紧,只有两道血泉出汩汩的声音,众军校听到女子柔美的声音,莫不惊悚遵命。

    无定河故道,芦苇丛中。

    李贤齐刚刚修练完太玄真气,浑身精气充盈,看来战事炽烈,身体的潜力就被激出来,进境也快多了。

    刘蕡脚步轻快,远远瞧见骑着墨龙驹的李贤齐,靠过去,低声禀道:“李振威,雄武军选调来的一千狼牙骑已抵达血狼堡。休整一个时辰,申末时分就可赶来无定河故道会师。”

    李贤齐翻身下马,将马缰递给张直方,兴冲冲问道:“屠雄那儿也有了进展?”

    遥想东晋名相谢安,在府中与客人下棋时,初闻淝水捷报,依旧神态从容,魏晋名士风流,令人追慕……可我脸上的笑意怎么也掩饰不住,刘蕡狠狠掐了自己一下,“不出李振威所料,陈行泰留下降书和请罪书,被血刺校尉段灵狐杀了,还让投诚的军校乱刀分了尸,端的是震慑降军的好手段!屠雄率左衙一千六百军士投降狼牙骑。”

    “算上昨日收伏的降军,怕是有两千余众,去华兄有何高见?”这是一个烫手的山芋,李贤齐突然意识到,难道吞掉左衙这么大事,幽州牙军将校都是傻子,如果尽起大军,前来问罪,狼牙骑新成之军,内有一千多雄武军未消化,外带统御几千降军……身上的冷汗一下子全出来了。

    杨志诚亲自率军来攻,狼牙骑现在有家有业,不是流寇,怎么办好?李贤齐向刘蕡望去,眼中一片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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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阵前受降

    神话的诞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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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从雄武军选调来的狼牙骑与张允皋部狼牙骑混编成右营,将降军队正以上的军校也编入其中,接管海津镇,对外仍以兵马使衙门行事,其余降军就地整编,以军姿队列、思想宣传为手段,整军半月,再开进海津镇,缓个两三月时间,李振威拥军五千,以军乱为名,逼杨志诚承认李振威为左衙都兵马使。”刘蕡苦思一番,早有良策,此刻一一道出。

    缓个两三月时间,恐怕是一厢情愿,要收军心,还得拿些实惠的手段,军饷可在操训中提前放,以安军心,李贤齐笑道:“闻听刘参军只身说降,某实在羡慕。”

    刘蕡连忙劝阻:“此一时,彼一时,那是无奈之举,李振威挟大胜之威,率狼牙骑受降,正可镇住那帮骄兵悍将。”

    申时,阳光正热烈,晃得人眼花,李贤齐遥见左衙大营,心中有数,血刺校尉段灵狐来报,降军中死硬不降者或抓或杀,已清理干净,李贤齐与刘蕡率百骑狼牙到营前受降。

    擂鼓三通,左衙军士列阵完毕,屠雄带着一干军校静静地站在阵前等待。

    脚下的草地颤抖起来,蹄声如惊雷般响起,屠雄小说整理布于.转过头去,遥见西边烟尘滚滚,刀光闪亮,百骑狼牙纵马疾驰,如一阵狂风卷了过来,令人呼吸一滞。

    高大神骏的墨龙驹当先进入降军的视线,艳阳下马鬃飞扬,矫健如龙,渐进,马上的少年骑将随战马的节奏轻轻起伏,一身红巾皮甲衬得英武剽捷。

    墨龙驹快如闪电,少年骑将飞马眨眼到了阵前。

    前排的军校看得清楚,少年骑将携弓带刀,马身皮甲还带着未褪的斑斑血迹,一股子百战悍将的凛凛杀气迎面逼来,让左衙军校透不过气来。

    众军看得心旌摇动,不由自主跪了一地,屠雄率众大呼:“左衙军校恭迎李振威受降!”

    舌绽春雷,李贤齐暴喝一声:“止!”缰绳轻轻一勒,墨龙驹也会作秀,甩鬃长嘶,扬蹄人立,矫健如龙,似要腾空而去

    身后百骑齐声呼应,“止!”人人勒马急停,在一片战马的长嘶声中,一大片的烟尘扑面而来,漫天的烟尘散去,百骑整齐地停了下来,待立原地。

    “缓驰!”李贤齐又是一声暴喝。

    百骑缓缓而行,行进间自行调整了战马步伐,横看成行,竖看成列,竟将战马**成乖巧听话的礼仪马。

    “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百骑的呼声如山压来,四字一顿,又如惊雷滚滚,气势一压,跪伏在地的军校竟吓得瑟瑟抖。

    骗腿下马,李贤齐扶起屠雄,眼中燃烧着炽热的火焰,缓缓扫过众军,扬声道:“左衙军士在武威郡王麾下,屡败胡虏,是我汉家的好男儿,捍卫大唐的有功之士,请受李贤齐一拜。”

    少年振威校尉,狼牙骑指挥使李贤齐单膝跪地,向众人行了一礼。

    屠雄惶恐,连道不敢,上前扶起李贤齐。

    李贤齐翻身上马,缓缓在阵前驱驰,扬鞭高举,声如晴空霹雳:“好男儿跪天跪地跪父母,军中杀敌击胡,都是至阳之举,入我狼牙骑,免去跪礼,都行站姿军礼。”

    李贤齐在马上左手横臂击胸,“啪!”地一声脆响。

    后面列成方阵的狼牙骑在马背上,左手横臂击胸,“啪!”地一声脆响,整齐划一,左衙军士心里一抖。

    “左衙劲旅,怎可轻言投降,你们自愿归附狼牙骑,此刻起,你们就是狼牙骑一部,与狼牙骑混编操训,分为左右两营。水军另成一营,为横海水营。”李贤齐高声宣布。

    “先与众军道明,操训又苦又累,不能坚持的军士降为辅兵,如连辅兵的训练都坚持不了的,趁早滚蛋,狼牙骑不养废物!”李贤齐言语中透出与年龄不相符合的杀伐决断。

    “操训七日考评一次,以火为单位,排名前六的有酒肉银钱奖励,排名后三的转入辅兵。普通军士操训优秀者,经狼牙骑教导集训后,可任队正火长军职。”李贤齐运起太玄真气,气息悠长,左衙众军听得清楚明白。

    “年逾四十的军士经过辅兵训练后,到少儿营、庄园、盐场、工坊去帮忙,有战功授勋的伤残军士今后形同此例,凡我狼牙骑兄弟,同生共死,互相扶持,伤残病死,皆有所养,永远不离不弃,如违此约,苍天有眼,某不得好死!”李贤齐一脸郑重之色,高举马鞭,指天誓日。

    此言一出,众军神色冷漠者有之,感激涕零者有之,怀疑不信者有之,屠雄为李贤齐誓言所感,不觉间泪湿沾襟,学着横臂击胸,行军礼致敬,众军也随着横臂击胸,响声一片。

    日暮,左衙大营,中军帐中,众将齐聚。

    李贤齐、张允皋、刘蕡、屠雄、武金刚、段灵狐、陈镇、周武、还有刚率一千雄武军加入狼牙骑的周綝,济济一帐。

    军帐中几只蚊蝇飞绕,虽洒过石灰,还有挥之不去的血腥味,现在营帐紧缺,李贤齐笑道:“凑合着用吧,血腥味让人头脑清醒,一个不慎,下一次流的可是狼牙骑自己的血。”

    刘蕡处处维护李贤齐的形象,赞道:“李振威胜而不骄,败而不馁,属下等应效仿。”

    众将随声附和,李贤齐赶紧挥手,止住了众将的一片如潮的阿谀声。

    张允皋刚立大功,威信仅次李贤齐,“当前紧要之事,就是在无定河故道整军,哨骑四出,封锁住无定河故道消息,待杨志诚反应过来,十天半月一过,进入炎夏,经过思想改造后的左衙军士已与狼牙骑融为一体,我等大可拥兵自重,即使杨志诚兵来攻,筹措粮草,选将练兵,又是一月过去,我军侥幸不败,杨志诚也只有用安抚的手段。”

    这不过与刘蕡的想法相近,都有些一厢情愿,御河沿线驿传快捷,幽州数日可知,这事得提醒大家,李贤齐道:“哨骑回报,史定远率麾下兵马,驻守宝坻,潞县,似在坐山观虎斗,我们就立两座大营,装作两军对垒,等他慢慢来调停。”

    刘蕡起身,拱手道:“现在要抓紧时间整军,整军之法,要打乱混编,根据操训成绩和军功重新擢拔队正火长等基层军校——”

    周綝摇手道:“雄武军是来帮忙的,两三年就要回去,你们混编不要考虑我们,雄武军自立一营!”

    中军帐静了下来,几只苍蝇飞来飞去,嗡嗡叫个不停,让人心烦。

    雄武军在狼牙骑中另立山头,左衙如跟着效仿,还整个屁军,张允皋怒道:“求人不如靠己!武金刚、段灵狐你们一明一暗,各率所部百骑,进入海津镇,武金刚持陈行泰军令,令兵马使军衙官吏衙役照常办公,段灵狐暗中维护秩序,整军不完,两营不动。”

    “至于周致果,请你哪里来哪里去,日后我们自有重礼答谢张檀州。”张允皋脸一沉,下了逐客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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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故道整军(上)

    今日五更第一更!

    兄弟,今天能将你手中的鲜花票全部砸来吗?

    ……

    周綝脸涨得通红,欲辨无语,张檀州来时叮咛,这一营朝气蓬勃的年轻军士明里是调给李贤齐,暗地是卫护张直方、周武、石钰等雄武军子弟,磨砺两三年,就回归雄武军,这事可不能明着说,说出来淡了两家情分,如果就此回去,张檀州岂不责怪于我?

    李贤齐冷眼旁观,过了一会才道:“段灵狐是狼牙骑的福将,两次出手都立有大功,兵贵神,宜马上与武大哥行动。”

    段灵狐经不住夸,带着几分女儿的娇羞情状,脆生生地道了声:“呃,末将领命。”

    武金刚经历了战败被俘,气质更加沉稳,现在又蒙李贤齐信重,心头一片暖意,横臂击胸,欣然领命而去。

    待两人出了帐,李贤齐面上疑色甚重,“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咦,段灵狐莫不是女扮男装,效花木兰替父从军?这事奇怪,她与某自幼相熟,却从不肯与我同床共枕!”

    众将闻言,忍俊不禁,爆出一片哄堂大笑,周綝本是豪爽之人,也朗声大笑,中军帐中的尴尬也消散于无形。

    “周致果,河朔三镇牙军之乱,杀帅逐帅,沿袭成风,究其原由在于军制,事权太过集中,军士往往成了将校的私兵,某与刘参军探讨过此事。”李贤齐盯着正听得入神的刘蕡,要他出来说几句。

    刘蕡纳闷,你何时与我探讨过此事,清了清嗓子,“藩镇擅兵,牙军为乱,毒瘤在于军制,节度使集军、政、财、监察诸权于一身,节度使不仅领兵,而且兼任所在州的刺史,兼理民政。又加京官和御史大夫头衔,兼观察使、营田使、度支使等职,上行下效,军使也兼支州刺史……根治之法在于文武分治,各司其职——”

    现在谈论藩镇之弊还有些早,何况李贤齐自己正往藩镇的道路上攒劲呢,众将神色渐渐不豫,李贤齐打断了刘蕡,“刘参军高见,贤齐受教。某来谈谈自下而上如何革新。”

    凡是鼎故革新,都会触动一部人的利益,形成阻力后,使你的革新中途夭折,或被执行得面目全非,大异初衷,如北宋王安石的变法就死在这儿。要想革新成功,先得将大多数人的利益与革新捆绑在一起。其次在于不同地方的试点,有一个成功的例子摆在那儿,总结后由点及面的推行,就比较容易成功。

    “帐中诸将多是沙场宿将,自然知道擒贼擒王的战术,军士若失去指挥,溃散成一片散沙,火长与一火军士,同吃同住,情同手足。火长不乱,一火军士可结成鸳鸯阵杀敌自保,故某以为火长责任之重,犹如屋宇之基石!”

    李贤齐环顾四周,见众将或深思,或点头,方才继续道:“狼牙骑一火为十二人,设火长、火左、火右,五火一队六十人,设队正、队左、队右,每旅三队一百八十人,设旅帅,旅左、旅右,每团三旅共五百四十人,设校尉、左尉、右尉,每营五团共一千六百二十人。”

    张允皋若有所思,看来刘蕡果有大才,辅佐李贤齐,他的见识日渐高明,自己与李贤齐各掌一营,军权紧紧控在手中,赞起它的妙处,“此编制甚好,幽州牙军,每旅两队共百人,每团两旅共两百人,五团一营才不过千人,如此既可隐瞒狼牙骑军力,临战可收出其不意的效果,无论狼牙骑还是左衙的军校都可安顿。”

    鼎故革新,多数基层的军校都有升迁的希望,利益捆绑在大伙身上,大势所趋,阻力也会小许多,不过这可不是冗官费饷,大伙儿和气一团。

    “军校一正二副,副职按左右排序。正职掌指挥作战及平日操训事宜,左副掌军法,记录军功,进行奖惩。右副掌钱粮和宣传教化,平日在军中单独形成三条线,各司其职,层层负责,战时正职杀伐决断集于一身,正职身亡,依序顶替,正副之职,三年轮调一次,每次一至两名。如此可根治将为私兵的弊端!”李贤齐的气势如大河奔流,雄论滔滔,沛然不能抵御。

    满帐鸦雀无声,暗自思索,主将威权大减,也无可奈何,一人能阻挡那么多兄弟的升迁?刘蕡心中佩服得五体投地,目露崇敬之色。

    借鉴西方的三权分立,军队政委制度,对军队(电脑阅读net)的基础结构进行改组,主将的权力受到限制和分散,主将掌管作战操训大事,临阵杀伐决断,便于军令畅通。平时左副掌军法奖惩,记录军功,掌握下级的用人推荐权,是对主将明面的监督。右副掌钱粮和宣传教化,与士卒打成一片,掌握军队的人心,暗地对主将左副进行监督。左右副都由上级集体任命,同级主将有推荐权。军官升迁互调利于军官的竞争培养,加强了军官的驾驭,使其不能抱成一团,仗势横行。

    刘蕡是乃是出自幽州边塞的饱学之士,深入剖析过藩镇擅兵的利害,一点就通,战时讲究的是临机而断,不能扯皮,商议来商议去,战机稍纵即逝,主将杀伐决断集与一身,副职只需服从执行,众心才能如一。平日权力分散,左副右副各依权责而行,三人互相牵制,各成体系,颇有初唐折冲府的味道。

    太宗贞观十年,军府长官改称折冲都尉,副手为左、右果毅都尉各一人,军府改称折冲府。各道各州平时监督府兵,折冲都尉受皇命以鱼符为凭,与州、道文官合对,方可领军出征,将领战时行兵权,战后归还兵权。

    刘蕡越想越妙,不觉站起来大声赞道:“折冲于樽俎之间之意,备兵而不用兵!李振威的军制脱胎于初唐府兵制,大唐威服四夷,屹然天下,全仗于此!牙军依仗勇力,以下凌上,变易主帅之事轻易不会生,就是在座众将,日后出任一镇节帅,也可睡个安稳觉。”

    众将点头称道,牙军为乱,这事大伙儿都有切肤之痛。

    李贤齐向众将拱手问道:“大唐边军出战,如何解决后勤辎重、粮草军需?如何搭桥铺路,安营扎寨、生火做饭?”

    屠雄看了看左右,挺身而出,“大唐边军作战重后勤,每火十人就需自备六匹马驮运后勤物资,吃饭用的铁马盂,火镰火石,帐篷床榻,喂马用的布槽,铁锹、镐头、斧子、镰刀等,还要带个筐装战利品。”

    “除了生活工具,还有武器,每名士卒带横刀一把,磨刀石一块,一张弓三十支箭,甲胄军服裹伤用的布带等。除了这些还不算完,每人还要带九斗麦饭,两斗大米,还需自备干粮。”屠雄的讲得极有条理,李贤齐听得明白。

    难怪大唐边军能远征到中亚怛罗斯,那是生产战斗一块上,征服异族步步为营,战事不顺时,就地驻扎,垦田耕牧,有些游牧民族的习性。

    所谓的丢弃辎重,奇袭迂回,那是置之死地而后生,不得已而为之,一旦对方有备,无粮果腹,军队不战自溃,军中宿将很少使用,偶一为之,侥幸成功,已是传诵千年的名将。

    李贤齐横臂击胸,敬礼道:“谢屠宣节赐教!”

    放下手臂,侃侃而论:“后勤专业化,将战兵、辅兵职责分开,大战来临,辅兵为战兵换马套甲。安营扎寨时,战兵在外布阵戒备,辅兵搭建营帐,制成炊事车,随时有热汤热饭供应军士,过河搭桥,辅兵有车舟浮桥等各类工具,平日他们也训练架桥铺路,后勤保障……”

    这不过是专业细分化的思维,李贤齐或叙或问,启迪众将,“兵法云,兵贵神,方能做到做到出其不意,大唐边军很少能做到这点,胡虏为何来去如风?他们一骑三马,长途远袭,迂回侧击,随军带着正在产奶的母马,用奶曲制成酸奶舒饥解渴,啃风干了的肉干,甚或喝马血,贤齐以为,唐军生活工具也可简化,床可用睡袋代替,战时带上几天的干粮,干粮就是炒米、干馕、肉松肉干等。”

    众将戎马多年,熟悉军旅之事,李贤齐却为他们的大脑新开了一扇窗户,满天繁星,另有轨迹。

    “自旅起设各级虞侯,勘察道路、敌情侦察、判断敌军意图动向,提出应对方案,传达军令,监督军令执行情况,既可为主将分忧,也可培养狼牙骑的后备军校,将来扩军,帐中诸将不愁没有军校领军。”李贤齐说得口干舌燥,也不拘束,拿起一个水袋,咕碌碌灌了一气。

    虞侯,隋为东宫禁卫官,掌侦察、巡逻。唐末,藩镇以亲信武官为都虞侯、虞侯,为军中执法官。

    这是为年少的红巾儿准备的!此设旅、团、营、军虞侯大致参照参谋制度,各级设都虞侯统管虞侯。

    李贤齐抹了抹嘴,问道:“周致果,如此之军,三年后归还雄武军一营一千七百人,可否?

    周綝激动不已,心悦诚服道:“李振威大才,连张檀州都自叹不及,雄武军上下愿接受混编整军。”

    夜色如潮消退,无定河故道起了淡淡的薄雾,从雾中钻出两百狼牙骑,上了驿道,马蹄如飞,遥见海津镇西门大开,领军的段灵狐和武金刚相视一笑,这份功劳来得太容易了。

    距城门不过三四十步,城门处已有往来的行人,看来狼牙骑奔袭海津镇,并未扰民,城中依旧繁华,狼牙骑减了马,缓缓前行。

    忽地,地面传来阵阵颤抖,如骤雨般急促敲打着地面,战马躁动不安,扭头嘶鸣起来,武金刚脸色一变,“有大群骑军进了城。”

    城南传来凄厉的号角声,如一把凶厉的刀割裂了清晨的恬淡风景。一时间城门处人群狼奔豕突,如潮般涌出了海津镇,向旷野四散逃离。

    段灵狐在马上浅浅笑道,“城中还有潜伏的血刺,某率部进城,潜伏下来,打探军情,武振威一人双马,暂时在无定河故道等候消息。”

    武金刚也不多言,干脆利落地在马上一拱手,“段校尉,保重!”立即率部与段灵狐分头行事。

    海津镇内,一队凶悍的骑军挥舞着横刀,大声喝道:“各家各户都在家好好呆着,出门可是刀枪无眼,小心被血溅到,坊正衙役到兵马使军衙集合!”

    城北的军营武库,四处城门,城墙,兵马使军衙,不过半个时辰,已被这群度奇快的骑军占据。

    血刺分散躲在民宅,段灵狐爬上屋顶打探情况,四下瞭望,暗暗叫苦,商铺院宅门窗紧闭,五月炫目的阳光明晃晃地泼在青石街面上,坚硬的青石被岁月洗磨得光滑,飞溅起五光十色的光线。

    大街上偶尔有呼啸而过的骑军,并无一个行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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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故道整军(下)

    今日五更第二更。

    ……

    无定河故道北边,从血狼堡运送军粮的木牛车络绎不绝。

    两座大营南北相对,金鼓喧天,伴着阵阵响遏行云的喊杀声,远远听到,还以为两军对阵,厮杀正酣。

    无定河故道,散布着四处巡逻的狼牙哨骑,有几个靠近的探子,都被狼牙哨骑当成练兵的对象,有死无生。

    北边大营,临时平整出的空地充作了演武场,屠雄身着皮甲,站在队,纹丝不动,腰背笔挺,浑身透着一股精悍之气,阳光明亮炽热,晒得青草都软绵绵地焉,黄豆大的汗珠从屠雄的额头渗了出来。

    “你们都是军中前辈,战功赫赫,周武无礼了,这一月,每日上午都要进行这样的军姿队列操训,操训简单枯燥,令人难以忍受,不过,越是这样,越是锻炼军士的忍耐与服从,将士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周武在队前大声喝道。

    “将士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屠雄与这一队的军士齐声喝道。

    “大声点!”周武拔高了声音。

    “将士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屠雄吼道,脸上青筋暴绽,似乎胸中的郁闷都通过这声怒吼宣泄出来。

    四更天,狼牙左营就身披甲胄,绕着大营跑五圈,然后开始混编,一火军士,六名原左衙军士,三名原雄武军军士,三名狼牙骑或狼牙骑,编好后,无论新军老卒,都站了一个时辰的军姿。

    狼牙新军操训后叫苦不迭,端着吃饭的家伙铁马盂,歪歪斜斜拖着疲累的脚步去领午食。

    “一、二、一”三名狼牙老军排成一列,大踏步从狼牙新军身边走过去。

    “兄弟们,可不能让狼牙老军看扁,站直了,昂挺胸收腹,按火排成队列,跟着过去。”旅帅康正武喝道。

    “操训表现优秀者,今后可任队正火长,我们都是百战边军,可不能输给他们!”新军中也有人大声附和。

    听说还设有火左火右,队左队右,咬牙加把劲,自个儿也有升迁的希望,军校的俸禄可比军士高,松散的军士陆陆续续按火排成队列,昂挺胸向炊事点走过去。

    领取午食的军士排成队列,秩序井然,康正武到了近前,辅兵给他舀了两大勺红烧肉,一大勺清炒苜蓿,四个又圆又大的蒸饼,咬了一口,嚼起来筋道香甜,蒸饼里没有掺一点儿米糠野菜。

    一名辅兵提着木桶喊道:“大伙儿吃完后,还有海味蛋花汤。”

    膀粗腰圆的康正武平日饭量不小,极为满意这伙食,过了左衙平日的伙食,走过去坐在草地上。与同火军士围了一圈儿,

    “大个子,挪个地。”一个英武勇剽的少年校尉和两名狼牙骑挤了进来,康正武瞥了一眼,他手中的铁马盂装着同样的饭菜。

    “今儿这饭菜真香,恐怕过不了几日,就换成掺杂米糠野菜的蒸饼,杨志诚刚任节帅的那半个月,军中可是天天大鱼大肉。”一名军士大口地嚼着蒸饼。

    “管它呢,他们不贪膳费,我们也卖力地练,伙食差,大伙儿操练也没力气。”另一名军士说的是实情。

    康正武瞧那名少年校尉吃得津津有味,也不言语,偶尔才露出专注倾听的神色。

    康正武觉得应提醒一下兄弟们,免得口不择言,惹来无妄之灾,“这位校尉少年英武,应是李振威身边的狼牙骑,虞侯?不知武艺如何?”

    几位军士对少年狼牙骑在操训中吆五喝六,让他们站军姿本就不满,有心为新来的军士长点面子,鼓噪道:“康旅帅,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免得人家看轻了左衙军士。”

    康正武放下手中饭菜,拱手道:“仁勇校尉康正武向校尉讨教。”

    少年校尉看了康正武一眼,淡淡道:“某身体还未长成,比较武艺肯定不是你的对手,大个子做过陌刀手吧?”

    有名军士起哄:“狼牙骑尽弄些绣花枕头的事,好看不中用。”

    少年校尉三两下扒掉盂中的饭菜,站起来盛汤去了,走了几步,身后传来唿哨声、哄笑声,响成一片,少年校尉猛地回头,狠狠地扫了一眼起哄的军士,沉声喝道:“某习练的是杀人之技,动起手来,三招之内,必取人性命,谁愿出来?”

    众军士被他杀人般的眼神一扫,噤若寒蝉,竟无一人出来叫阵,连康正武都不敢吭声。

    少年校尉转身往前走,硬邦邦地撂下一句话,“哼,若是不信,下午看看狼牙骑怎样练枪习棒。”

    无定河故道,三骑从海津镇方向飞驰而来,进了大营,马未减,正用午食的军士纷纷侧目。

    少年校尉弯起尾指打个唿哨,一匹矫健如龙的黑马眨眼到了跟前。少年校尉似灵猿般轻盈翻上马背,朝中军帐驰去。

    康正武看见墨龙驹,猛地惶恐,怪不得觉得少年校尉面熟。那是狼牙骑指挥使,振威校尉李贤齐,自己刚才可是得罪了他?

    直接到了中军帐前,三骑急急滚鞍下马,向值卫的狼牙骑嚷道:“海津镇军情急报。”

    营虞侯石钰挡住了为的狼牙骑队正卫刀儿,“李振威这会儿正在午睡,容我禀报一声。”

    “不用禀报了,进来说话。”李贤齐翻身下了马,自有狼牙骑上前将马牵到一边。

    卫刀儿侧立一旁,横臂击胸敬了个军礼,待李贤齐进了中军帐,几步抢了进去。

    过了片刻,帐内传来李贤齐的声音,“石虞侯,传张允皋、刘蕡、周綝、屠雄、陈镇来军帐议事。”

    中军帐内,李贤齐伸臂舒腰,意态轻松,对卫刀儿道:“你快马往回赶,想必肚子饿了,快去用午食,某也到榻上躺一会儿,打个盹,春天犯困得紧。啊——”

    李贤齐打着哈欠,午睡去了,卫刀儿郁闷,军情火烧眉睫,李振威应立即整军备战,摇了摇头,无奈只好去用午食。

    片刻功夫,卫刀儿回到中军帐,等狼牙右营指挥使张允皋、都虞侯刘蕡,并几位副指挥使聚齐,将军情重新讲了一遍,石虞侯进来禀道:“李振威让几位指挥使先听听军情,商议一下如何应对,他再睡会儿就起来。”

    张允皋急道:“燃眉之急,他还如此漫不经心?”

    刘蕡微笑劝道:“张振威,李振威行事素来有分寸,想必有了对策。”

    几人商议起来,屠雄非常肯定,这不是左衙的兵马。周綝摊手,雄武军只来了一千越骑,这会儿都混编下去,陈镇偏头想了一阵,嘀咕道,会不会是史元忠麾下的兵马?

    刘蕡见众将的都在猜测那支骑军的来历,细细分析道:“左衙与狼牙骑交战不过几日,哨骑遮断了消息,谁能知道胜败?假如杨志诚、史元忠要调动兵马征讨,光是筹备粮草,没有一月难动大军。海津镇的神秘骑军必定一直在暗处窥测,时机才会拿捏得如此之好。”

    众将你一言,我一语猜测起来,张允皋心中忽有所动,莫不是……

    李贤齐大步进了军帐,到上坐定,先向刘蕡:“本朝军功授田是怎么会事?”

    海津镇才是当前大事,李贤齐怎会如此糊涂,刘蕡先是一愣,随即醒悟,从马扎上长身而起,信步走到帐中间,“临阵对敌,衡量敌我人数、战马、器械,以少击多为上阵,势均力敌为中阵,以多击少为下阵,战后书记点验战果,杀死或俘虏敌军四成,为上获;杀死或俘虏敌军二成,为中获;杀死或俘虏敌军一成,为下获。”

    刘蕡负手而谈,神情洒脱,自有一番当朝名士风采,“《木兰辞》曰:策勋十二转,赏赐百千强。上阵、上获为五转;上阵、中获为四转;上阵下获为三转,中阵上获为四转,下阵上获为三转,以此类推递减。勋官最高一阶称为上柱国,正二品,需经十二转才能达到。最低一阶为“武骑尉”,从七品。大唐边境战事频,授勋过多,动以万计,勋官没有职务,不管事,仅为一种授予的官员荣誉称号。勋官要入仕参政,则需依照门资、出身的规定,唉,无职事的勋官实际地位往往在胥吏之下!”

    刘蕡叹了一句,接着道:“军功授田,早已名存实亡,自建中元年宰相杨炎推行两税法来,均田制已经崩坏,府兵制也转为募兵制,天下良田皆聚于官僚、士族、寺院之手,贫者再无容足之地。”

    张允皋听两人啰嗦半天,早已不耐烦,站起来,手一挥:“战功勋官的事大家都知道,还是赶紧说说如何应对海津镇之敌。”

    李贤齐微笑着止住张允皋,极为认真道“某有良策退敌,只是担心再胜之后,将士舍命拼杀,不知富贵前程几何?军心不稳,先得把这事弄清楚。”

    众将闻言纷纷点头。

    见李贤齐镇定自若,一付胸有成竹的样子,屠雄受到感染,点头赞同:“故道整军乃是第一要事,有了军功授田,将士一心,何惧强敌!”

    李贤齐朗声道:“秦王扫**,虎视何雄哉!先秦军功鼎盛,军功授爵二十级,一级曰公士,二上造,三簪袅,四不更,五大夫,……十八大庶长,十九关内侯,二十彻侯。某有意效之,军功三转升一级,一级授良田十亩或等值工坊、牧场、船行之股份,有三级以上军爵者,退役后可入各级地方监察会,有监察地方政务之权,与士的身份相同,子女可为官,后勤辅兵军功则减半计之。”

    刘蕡愕然,急忙拱手道:“各级地方监察会?可纠察官吏、弹劾不法,有监察御史之职能?李振威当三思而后行,不要要冒天下之大不韪!”

    要怎么治军理民,还不是我说了算!

    李贤齐面露谦虚的微笑,心中张狂。我就是一藩镇军头,天高皇帝远,谁也管不着。

    自今儿起,狼牙骑上下,杀伐决断皆出我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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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梁子初结(上)

    今日五更第三更!

    ……

    脑子中转过哪些念头,李贤齐谦虚地点点头,清了清嗓子,侃侃而论:“本朝弊政,刘参军的《直言极谏策》讲得明白,朝中大权被几名权宦把持,地方贪官污吏横行,民不聊生,民畏官如豺狼,恨之如仇敌,国家已成土崩瓦解之势,危在旦夕!”

    “太宗皇帝曾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监察会出自民间,代表民意,自下而上纠察官吏的不法行为,拥有一定权力,监察会过三分之二即可弹劾官吏,贤齐以为,凡改朝换代的时侯,国之权力、土地、财富皆集中于前朝官僚贵族手中,民生疾苦无人过问,一遇天灾**,饥民揭竿而起……故大唐不能掌握在少数官僚贵族手中,应为天下人共有,天下人当共治之!”

    天下不是被明君贤臣所治,可明君贤臣可遇不可求,这或许是根治历朝弊政的一条法子,刘蕡被唬得一愣一愣的,默默念叨:“大唐为天下人共有,天下人当共治之!”

    李贤齐朗声大笑:“某今后不过据有一州一镇,顶多是个藩镇军头,在节镇内试行新政,试行不通,改过来就是,万一成功,则可兼济天下。”

    后面一席话大对张允皋等将校的脾气,与其受朝中权宦**,不如做个杀伐决断的藩镇军头快活。

    “某率一团狼牙骑,一骑双弓,一骑弓一步弓,多备羽箭,硬探海津镇,若海津镇的骑军敢出城,哼!让他们有来无回。”李贤齐重重哼了一声,旋即跟众将探讨起战术细节。

    军议完毕,张允皋仍有几分担忧,千叮万嘱道:“贤齐千万不可拼死力战,战事不顺,且战且退,掩护全军退回血狼堡,狼牙骑护着堡中工匠和少儿营渡过御河,从陆路向榆关进。”

    无定河故道艳阳高照,沙地水洼,芦苇青草交织成一片荒凉景象。

    李贤齐率四百多狼牙骑向海津镇驰去,这支队伍成分复杂,狼牙骑、塞外狼盗、左衙越骑、雄武军越骑刚刚混编而成。

    无定河故道被骄阳晒得失去了神采,青草树叶哆嗦在一起,失去了清晨的鲜活亮绿,狼牙骑奋鞭加,汗透绸衣,贴在身上黏糊糊地难受。

    武金刚一脸焦灼,不时向无定河故道张望,段灵狐潜进城去,还不知道是生是死,海津镇四门紧闭,城墙上隐隐有不少披坚执锐的敌军,哨骑隔得远远的,都在腰引弩的射程外,不敢太过靠近城墙。

    如果是杨志诚的幽州牙军,自己是投降还是力战,要么率百骑逃往义昌节?武金刚心事重重,索性躺在草地上休憩。

    一阵密集的马蹄声从故道南边传来,打消了武金刚的胡思乱想,他一骨碌儿爬起来,手搭凉蓬,极目望去。

    似在水洼草地飘过的一朵乌云,还有那如火焰般跳动的红色围脖,不用猜,为的骑将是英武勇剽的李贤齐,狼牙骑紧紧策马相随,如故道夏天的山洪泄来。

    武金刚率几骑催马迎了上去,李贤齐减了马,大声下令:“减缓行,狼牙骑在前面那块草地下马休息,卫刀儿、陈贡言,率几位旅帅、队正、虞侯,与武大哥的哨骑前去勘验地形。”

    听到李贤齐的声音,武金刚的心稳了很多,喝令身边的两名队正为勘验地形的军校引路。

    李贤齐翻身下马,马缰往墨龙驹脖子上一套,让它自由自在地在草地上啃食青草,李贤齐边走边道:“武大哥,刚任命你为狼牙左营左副指挥使兼甲团校尉,直领甲团五百四十骑,你的两个副手,左校为卫刀儿,右校为陈贡言。别小看陈贡言,虽是红巾儿,他在奔袭海津镇一役中立有大功。”

    武金刚得李贤齐信重,初掌兵权,心花怒放,面上却是老成持重,跟着李振威,以后的日子有奔头。

    “海津镇军情如何?”李贤齐问得直接。

    武金刚也是宿将,知道轻重缓急,收摄心神,将海津镇的情况细细讲述一遍。

    四门紧闭,是在城内大搜血刺,段灵狐岂不危险?人家守城如乌龟般缩起来,难道率狼牙骑去攻城?李贤齐紧蹙眉头,回头望了一下日头,“武振威,你与卫刀儿,陈贡言一起,商议在无定河故道如何设伏?现在大概是申正时分,酉初,某亲率一队狼牙骑骚扰海津镇。试探他们一下。”

    红日西坠,凉风习习,故道河堤下,一名狼牙骑队正斜举步弓,按照正东方向射出一枝羽箭,羽箭如一只白色的欧鸟,飞到半空,现了海面上的鱼儿,一头插了下去,石虞候见羽箭落地,飞快地跑了过去,前行十步,插上一根刷了石灰水的树枝,接着,那名队正斜转身子,张弓向东北又射出一枝羽箭……

    李贤齐练气收功完毕,狼牙骑甲团右校陈贡言等在一旁,上前禀道:“李振威,一队六十骑已挑好,多是塞外狼盗,马背上长大的汉子,天生的神射手,现在列阵在前。”

    李贤齐点了点头,“贡言,狼牙骑老军舍身诱敌,阵前扬威,才能震住新附之众。”

    走到出击的狼牙骑跟前,一声唿哨,正在草地上嬉戏的墨龙驹飞奔过来,李贤齐跟着它快跑几步,手一按高翘的马臀,似只鹰落在马背上,惹来出击的狼牙骑喝彩声不绝。

    李贤齐催马在阵前逡巡,大声喝道:“狼牙骑自成军以来,未尝一败,今日我们要让海津镇的骑军知道狼牙骑的厉害,兄弟们,军功三转,升爵一级,良田十亩,此战为上阵!”

    “呜——”狼牙骑模仿长长的狼嗥,战意陡地高涨。

    李贤齐斜挎星铁弓,率先策马向御河驿道飞驰,到了河堤,紧夹马腹,收拢缰绳,墨龙驹似只狍子般轻盈,飞身跃上高高的堤岸。

    沿着河堤向北奔行一段,寻了一处紧靠灌渠略宽的田埂,偏转马头,催马而下,凉风迎面拂来,田埂两边不时掀起片片黄绿交杂的麦浪,转眼到了商旅断绝的驿道,李贤齐侧身回望,狭窄的田埂上,狼牙骑排成一条直线,无一骑纵马从麦田踏过。

    已看得清楚海津镇城墙上的雉堞,城门果然紧闭,吊桥高高拉起。

    城墙上有几个军士挎弓提刀,一见几十骑向城门飞驰而来,也不答话,躲在垛口张弓搭箭,瞄准了来敌,把守北门的校尉也闻报赶来。

    眼看几十骑快进骑弓射程,向城门驰来,缓缓减,当先一匹翩翩若游龙的黑马,神骏高大,看着让人眼馋,城墙上的校尉低声下令:“将他们诓进城来,妈的,都是上等的战马,等会儿出手,放近些再射,射人不射马。”

    李贤齐眼角的余光扫过望楼雉堞,一排箭簇在阳光下闪亮,心中毛,敌军看来久历战阵,躲在雉堞后正瞄着狼牙骑。

    那匹黑马忽然转向加,城墙上的校尉心中一颤,黑马上的骑将忽然从马上消失不见,城墙上的军士也突然失去了马上的目标。

    李贤齐从马腹下钻出来,手中星铁弓已张成满月,“嗖!”地三枝风羽箭如饿鹰般朝城墙上的校尉扑去。

    那校尉猛地侧身,持弓上撩,避开两箭,左肩闪避不开,还是中了一箭,痛哼一声,定了定神,听见旁边传来几声闷哼,一个照面间,城墙上军士已吃了亏,待要反击,几十骑如狂风从城门前刮过,留下一片高扬的烟尘。

    李贤齐仗着马快,与几骑神射手在骑弓射程内往来驰骋,自由奔射,陈贡言则率狼牙骑在射程外缓缓相随。

    狼牙骑绕着城墙到了西门,城头上已闻讯赶来一批骑军,李贤齐纵马挥弓,大声喝问:“某乃左衙骑将屠雄,城头上的乌龟军从哪来,就滚回哪去?”

    那名左肩受伤的校尉纵马从北门赶到西门城头,向正在瞭敌的指挥使张简群禀道:“张致果,城墙上的兄弟已伤了十多人。再不出击,铁骑的颜面都丢尽了。”

    张简群脸色端谨,百战宿将临阵都很持重,“轻骑叫阵,怕是有诈,何况红日西下,阳光刺眼,他们占着天时,传令全营,加快军需粮草的搬运,官坊工匠的迁移,水手的招募等等,从商人处平价收购物资也得抓紧,今夜就开始起运。”

    “简水,你瞧那员骑将像不像李贤齐?”凝神瞧了一会,张简群失声叫道。

    “你我长年在外征战,已记不清他的模样,他刚才不是自称左衙骑将屠雄吗?”张简水手搭凉篷望向城下。

    李贤齐突然催马加冲向西门,手中连珠箭,四轮十二枝风羽箭飞向城头,星铁弓大显神威,劲头十足,城头上猝不及防,响起了一片惨呼。

    陈贡言瞭敌半天,一见有了战机,率狼牙骑猛地冲向城门,几十枝羽箭如迅猛的鹰隼扑向城头骑军。

    利箭擦着张简水头盔呼啸而过,红色的簪缨散了一地,张简水靠在雉堞后,不客气嚷道:“张大,再不出战,铁骑士气衰落,今后如何在幽燕称雄?”

    如不出击,对敌军还以颜色,只有丢弃海津镇的物资工匠,连夜逃往大沽口,势必影响大沽口的转运。张简群沉稳下令,“简水,你受伤了,就在这儿守城,安达合,召四百骑城门备战。”

    一名勇悍的杂胡校尉抱拳唱诺,转身下了城墙,召集骑军去了。

    “敌军已退!”一名军士高声喊道,靠在雉堞下张简群起身站了起来,向远处望去。

    夕阳快要落到地平线,几十骑狼牙披着金色的余晖缓缓向西驰去,狂笑声中夹杂着几声嚣张的狼嗥,高亢悠长。

    “妈的,左衙竟然招揽回鹘狼骑!”张简水骂道。

    张简群大步下了城墙,翻身上了一匹高大的枣红马,在阵前大声道:“敌骑在城下呼骂嘲笑,占了不少便宜,燕州铁骑闭门不战,骄其军心,敌骑累了半天,人马俱疲,燕州铁骑正好以逸击劳,安校尉,你率五十骑为前锋,小心接敌,某率三百五十骑在后押阵,燕州铁骑,纵横幽燕,还从未遇到对手!众军听令,出城击敌。”

    一骑骑燕州铁骑如铁铸般坚硬沉默,眼睛眯缝着射出寒光,静得可以听见细微的咬牙切齿声。

    安达合率五十骑如道狂风卷出西门,冲向快要沉入地平线的夕阳,天边正燃烧着血一样怵目惊心的火烧云。

    今日战马跑了四五十里,也累得够呛,李贤齐心痛墨龙驹,干脆下了马,和狼牙骑一道牵马步行。

    ……

    自古美人如名将,人间难得见白头。

    大神已经成功,身边都是些香车美女,他们就如那名将美人,当断更多了,他们就开始隐退,如盛开的花朵开始凋谢。

    他们有燕歌泥腿子草根这股子韧劲,这股子狠劲吗?

    天行健,君子自强不息!

    谦虚,博取众家之长,潜心思索领悟。勤奋,将《藩镇》完本!以此淬炼自己,提高自己。

    燕歌内心有股子蓬勃鲜活的自信,带点张狂,《藩镇》也许会如一兄弟留言,完成之后,它就是本经典的神书。

    不要迷恋燕歌,燕歌只是个传说。

    燕歌豪气的是个新手,但《藩镇》字里行间的感觉是:行文太老道了,这那像个雏鸟呀?这本书很值得冬夜漫漫,反复把味。

    燕歌今后的作品都是完本的精品!

    因为不经过多方讨教反复修改的作品,是不会上传的!

    书友们加入幽州红巾儿Q.Q群,或者自己创建群,邀请燕歌参加,你们有机会读到还未在网站上传的新作品!

    大神之路会走出来的,因为有了书友兄弟的支持!

100.梁子初结(中)

    今日五更第四更!

    ……

    视线中狼牙骑一阵手忙脚乱,乱纷纷扳鞍上马,安达合就是杀场滚过来的宿将,心也猛烈地跳动起来,那群呼啸来去的敌骑身手可不输燕州铁骑,棋逢对手!

    “兄弟们,敌骑人马俱疲,冲上去先奔射一阵羽箭,出口鸟气。”

    避其锐气,击其惰归!敌军骑将深谙用兵之道,李贤齐心弦绷紧,不时扭头回望,呼吸都有些不顺畅。

    敌骑相距不过两箭之地!

    李贤齐额头渗出了黄豆大的汗珠,被扑面而来的劲风一吹,很快风干,怒喝道:“陈右校,墨龙驹马快,耐力足,某用星铁弓风羽箭来断后。”

    将马头一偏,李贤齐与大队分开,一人一马形影不离的伙伴,墨龙驹已有了人马合一的灵性,减缓马。

    一边斜着偏南逃,李贤齐一边扭身向后面的追敌放箭,三枝风羽箭成品字形,鹰隼般扑向紧追不舍的敌骑。

    燕州铁骑一个不慎,被李贤齐三箭射落两骑,追击的势头被阻,安达合恨得咬牙,“散成鹤翼,从两边追上去。”

    狼牙骑划了道弧线,向西北的无定河故道逃去,李贤齐单骑断后,如狼牙骑的尾巴一样左右摆动,用快箭压住敌骑的度。

    眼看神骏非凡的墨龙驹就是囊中之物,安达合连声喝道:“射人不射马,准备套马索!”

    李贤齐手臂酸麻,已射不出箭,猴子般紧伏在马背上,羽箭从脸颊边擦过,刮得脸上生痛,墨龙驹灵活地跳来跳去,马后迟来的羽箭如一簇簇盛开的荻花。

    距无定河故道还有两箭之地!

    一枝羽箭“哐!”的一声,将李贤齐的皮膝甲裙射掉。

    妈呀,再不跑就没命了,李贤齐双腿重重一磕,墨龙驹性子激起,瞬间加,似道黑色的闪电从旷野击过,追上了狼牙骑。

    安达合大声喝道:“敌骑逃之夭夭,心胆俱丧,给他们来次齐射——”

    张直方手拿代表东南的绿色三角旗,伏在草丛中摇了几下,从河堤下飞起满天飞蝗般的箭雨。

    安达合面前的天空瞬地为之一暗,三百枝羽箭破空的声音嘶嘶作响,羽箭飞到空中的高点,似长了眼睛,兜头向下扑来。

    安达合刚将弓拉至半圆,见飞蝗般的羽箭扑来,暗道糟糕,果然中计,仓促间将手中箭射了出去,双腿紧夹,胯下的马儿正要加,“轰”地一声,马脖子中了一箭摔倒在地,将安达合跌了个七荤八素。

    无定河故道前,人仰马翻,响起战马负痛的嘶鸣声,敌骑受伤的惨叫声,将那夕阳下的故道荒景渲染得更加悲凉。

    大局已定,李贤齐在马背上刚直起身子,左边卫刀儿,右边武金刚各率八十骑蹿上河堤,如两道铁流倒卷过去。

    “多擒活口!”李贤齐高声喝令。多带些俘虏回去,势必能提振狼牙骑军心。

    卫刀儿喜笑颜开,指挥狼牙骑聚拢战马,擒拿战俘,剥甲取弓,忙得不可开交。武金刚率部向前缓驰掠阵。

    草丛中的石钰手持千里镜,紧张地尖叫起来,“后面黑压压地一片,怕是有好几百骑!”

    又中招了,这战场这么邪乎?***,用兵之法,佯北勿从,锐卒勿攻,饵兵勿食!吃几个饵兵还这么得意带劲,真蠢!李贤齐暗骂自己。

    “河堤下的狼牙骑留下一百弓手原地待命,其余上马,到河堤上列阵。”李贤齐不迭声慌忙下令。

    卫刀儿率部赶了二十多匹战马回来,捡了三十多付完好的骑弓和大量箭矢,还擒了十几名轻伤的俘虏,得意的哼着小调,蓦地一呆,密鼓似的马蹄声敲在心口上。

    回头望去,排成横排的马头攒动,刀枪在夕阳下闪烁着森寒,组成的潮头缓缓如墙推进,卫刀儿立刻从俘获的欣喜中清醒过来,神色紧张,嗓子干,连声催促:“不要剥甲了,快快上马迎敌!”

    两百多狼牙缓缓前驰,李贤齐率众迎了上去,边瞭敌边下令调整阵形,“传令,武振威在右,卫左校在左,某在中,排成斜阵迎敌,敌骑若攻,武振威率先见机侧击!”

    李贤齐被缓缓逼来的敌骑气势所压,声音干涩急促,一阵紧似一阵!

    匆忙中结了个斜阵,卫刀儿率部腰挎骑弓,手提刀棒,押着战俘,乱糟糟的一团,看上去是个破绽,其实就是破绽,敌将若贪功冒击,没准还能成功!

    诸天神佛保佑,李贤齐心里念叨,卫刀儿能尽快整好军,抵挡一阵,不致溃散!

    李贤齐的中军,武金刚的右翼勉强顺时针转过来,击其侧翼,才有一丝儿希望!

    对面的铁骑开始加,似涌积起来的潮头,马蹄轰鸣,震得地上的青草微微颤动,战马喷着响鼻前蹄不安地蹶着黄土,李贤齐环顾左右,刚刚成军的狼牙骑面露紧张害怕的神色。

    自家事自己知道,狼牙骑刚刚混编,七个人八个想法,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

    一番精心布置才吃掉五十骑,敌将用兵高明,狼牙骑已露了形迹,卫刀儿部又忙着剥甲取弓,难道弃之不顾,边逃边将敌骑引到大营前……李贤齐心思电转,妈的,豁出去了,“狼牙骑,前两排持枪,后两排持刀棒,敌骑一动,狼牙骑也动,斜着冲向敌骑。”

    临战见机,以攻对攻!

    敌骑无备在河堤减转向的时侯,那儿还有一百步弓手。哼,想要咬死狼牙骑,得崩坏几颗牙,自己聚众冲杀过去,杀透敌阵后,且战且退,率狼牙骑逃往大营,敌骑敢追来的话……

    “陈右校,带几名战俘过来,一刀杀了,壮壮狼牙骑的胆!”李贤齐运起太玄真气,舌绽春雷怒吼道,声音传得很远,震得狼牙骑耳边嗡嗡作响。

    正在驱驰的张简群听得怒吼连连,心中忽动,跟三叔的吼声何其肖似,大喝一声:“停!”跟着骑阵中响起一连串的喝止声,几百骑竟然减,奇迹般地停了下来。

    两军相隔不过一箭之遥。

    张简群冷眼观察,对方布阵蹊跷,刚好是个从右到左的斜面,左边刚刚列阵,军士骚动不安,一击必溃,右边摩拳擦掌,正待出击,中路却是那员黑马红巾的骑将严阵以待。

    左边明显是个破绽,如果攻击它,铁骑骑阵拉成斜面,敌骑正好侧击,敌骑后面是无定河故道,铁骑冲过去减,掉头回来……哨骑回报,安达合就是被埋伏在无定河故道的弓手伏击,张简群悚然一惊。

    铁骑向来是以攻对攻,攻必最强,让胡骑闻风丧胆。张简群高声喝令,“旅帅朱威,率五十骑突击右翼,掂掂敌骑的斤量。”

    李贤齐观阵瞭敌,见敌骑向自己右翼冲了过来,声音武金刚不待令下,已率狼牙骑迎了上去。

    血管里的体液加流动,似乎变得滚烫,心不受控制的嘭嘭直跳,李贤齐的吼声如雷:“狼牙骑随我齐喊,上阵军功,三转一级,良田十亩!”

    似缺耳狼王那样长嗥一声,李贤齐驱马从阵前掠过,横刀置于马侧,刀借马力,横削过去,一颗颗战俘的头颅冲天而起,鲜血似从高压龙头喷出,喷溅向淡青色的天幕。

    “上阵军功,三转一级,良田十亩。”狼牙骑被鲜血刺激得眼睛血红,身体仿佛燃烧起来,十几骑不受控制地冲向敌阵。

    妈的,全乱套了,将错就错,豁出去了,李贤齐大喝:“雄武狼牙,有我无敌,狼牙骑随我冲!”

    张简群见几名兄弟在阵前被斩,心神被扰,刚缓过神来,对面已撞了过来,大群狼牙骑疯了似的,如一股滔天的洪水,卷起吞噬房屋村庄的巨浪,伴随着如雷的吼声:“雄武狼牙,有我无敌,十亩良田!”。

    战机稍纵即逝!

    谨慎持重的张简群脸色白,燕州铁骑已落了下风,现在启动,马无法与狼牙骑相抗,冲过去河堤下不知埋有多少伏兵,迅即沉声下令:“前排的兄弟,随我冲,后排的兄弟撤到城下结阵!”

    前排的几十骑燕州铁骑不待下令,已在一名旅帅率领下冲了过去,张简群被亲卫拉住马头,向海津镇撤退,铁骑一边逃走,一边扭身回射,稀疏的箭雨多少给狼牙骑带来一些骚扰。

    右翼,朱威率五十骑燕州铁骑与武金刚部的狼牙骑率先对撞在一起,两军旗鼓相当,赤红殷艳的鲜血溅飞如雨,残肢头颅不时从人群中飞起,马嘶人喊,让人的心都要跳出胸膛。

    墨龙驹蹄飞踏燕,神威凛凛,对挡路的战马又踢又咬,无马敢挡,李贤齐紧握横刀,伏在马背上,墨龙驹过处,热血喷溅如雨,头颅断臂如夏日雨前水面跳跃的鱼群。

    高运动中,狼牙枪“砰!”地扎中敌骑,如穿豆腐一般,陈贡言随即松手,敌骑捧着狼牙枪从马上跌落,被马蹄很快践踏得不成*人形。

    狼牙骑倾巢而出,枪棒战马组成的钢铁洪流,撞在燕州铁骑稀薄的阵形,抱必死之心的敌骑旅帅身子一伏,躲过一柄狼牙枪,横刀借助马力横削,将对面的狼牙骑腰腹开了一个大口,热腾腾的肠子稀里哗啦往下掉落。

    敌骑旅帅立起身子,一把横刀斜扫过来,急忙挥刀相迎,火花四溅,两把横刀同时断裂,旅帅手臂被震得麻,一柄狼牙棒斜着砸来,魏旅帅反应不及,被一棒砸落马下。

    前面蓦地一空,天光大亮,李贤齐已透阵杀出,瞧见边撤边扭回头射箭的敌骑喝道:“狼牙骑排成锋矢阵,衔尾驱杀一里。”

    武金刚杀得兴奋,高声应诺,直接率部驱杀过去。

    燕州铁骑透阵杀到河堤边,聚在朱威旗下,仅剩三十多骑。

    李贤齐率狼牙骑缓缓驱马逼了过去,高声喊道:“雄武狼牙,有我无敌,敌骑已四面被围,愿不愿降?”

    身后的狼牙骑跟着高呼喝问,“敌骑愿不愿降?”

    暮色中的铁骑如山岩一般沉默,旅帅朱威低声吩咐身边的铁骑,“待会掉转马头,趁着夜色向无定河故道逃跑。”

    朱威催马出阵,狠狠地啐了一口,大笑道:“老子不知杀过多少胡儿,何时弯过膝盖,老子和兄弟们宁死不降!”

    厮杀半天,还不知道对手是谁,李贤齐心中一动,朗声问道:“我们是雄武军狼牙骑,敢问对面是那路兵马?”

    “老子是……东海强盗,扯呼!”朱威率铁骑向左奔逃,纵马飞驰下了无定河故道。

    近四千字的大章节,战事激烈,主角也在逐渐成长,《藩镇》激烈的战事也多,密林雪地狙击战,守城战,觉华岛冰面大战,海战,出塞击胡的骑战,在血肉横飞的战场上真实地感受它的酷烈……让兄弟们好好领略燕歌的兵书读得咋样,《孙子》《卫公兵法》《练兵实纪》《百战奇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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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梁子初结(下)

    今日第五更。

    ……

    虞侯张直方走到朱威后面,朝他腿窝子就是一脚,朱威双腿跪倒在地,还要挣扎着站起,张直方揶揄道:“要不是李振威想生擒,早就是一片箭雨淋过去了,来个痛快!害得我们跑动跑西,布置这绊马索,调整了几次。”

    虞侯石钰心细,问道:“东海盗寇,可是费横一伙?”

    李贤齐策马飞驰而下,到了石钰身后,马鞭一扬,“费横哪有这样骑射出众的手下,老实道来,你们是哪来的兵马?”

    朱威梗着脖子,嚷道“要杀要剐,快快动手,给爷来个痛快!”

    哟,还傲气得紧,李贤齐眼中杀气忽闪:“身陷绝阵,也不独自逃生,看来你是个讲义气的好汉子,那边还有你三十多名兄弟,某问你一句,你答一句,回答不上来,杀一人。”

    挣扎着站了起来,朱威怒声喝骂:“某难道惧了你这狗贼,兄弟们,我们宁愿站着死,也不跪着生!你们先走一步,朱威随后就来,哈哈哈,黄泉路上结个伴,好不热闹!”

    “朱大哥,我们听你的,宁愿站着死,也不跪着生!”

    “对,听朱旅帅的,何惧这狗贼。”战俘们站了起来,怒视李贤齐,口中骂声不绝。

    俊脸一寒,李贤齐怒道:“顺昌逆亡,临死都还嘴硬,先拖两个伤重的斩了,张直方、石钰杀人练胆,行刑!”

    张直方、石钰一人提把横刀,与狼牙骑拖出两个受伤的战俘。

    卫刀儿见状不忍,上前求情,“李振威,这都是义气深重的好汉子,骑术胆识都是上选,你既然能收服左衙越骑,难道还不能折服他们吗?”

    李贤齐正在沉吟,哨骑来报:“武振威率部得胜而归。”

    武金刚乃是宿将,见燕州铁骑虽败不乱,也不敢纵马狂追,把狼牙骑分为两部,一部急进,一部在后掠阵,天色渐黑,燕州铁骑无心恋战,武金刚衔尾袭扰也占了不少便宜。

    右校陈贡言也来报喜,俘获上等战马八十余匹,伤马三十余匹,骑弓一百三十多付,横刀一百四十余把,皮甲箭矢等不少,狼牙骑也死伤四十多骑。

    为死伤的狼牙骑沉默片刻后,李贤齐缓缓道:“按军功进爵的法子,此阵敌军有四五百骑,狼牙骑斩获了两三成,应为上阵中获,军功四转,进为公士,个个都有良田十亩!”

    周围的狼牙骑一听,兴奋得跳了起来,一片欢声如雷。

    李贤齐转身盯着朱威:“古语云,杀俘不祥,又有卫左校替你们求情,某就饶你们一命!”

    几个战俘听了,心神一懈,有了一份求生的希望,都自觉地闭上口,免得惹怒了这个天煞星。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们不是汉子么?将刚才几个骂得最凶的提出来,分开轮流熬鹰,务必将海津镇的军情问出来。厮杀半日,连对手是谁都未弄清楚……真是喜羊羊追着灰太狼咬—整个儿一笔糊涂帐!”李贤齐下了军令,末了压低声音嘀咕了几句。

    半轮圆月挂在柳梢,几颗星星在云层里时隐《ap.》时现,夜凉似水,几枝火把照着朱威的脸,见他昏昏欲睡,狼牙骑便将火把靠近一些。

    “尊姓大名?”换了四名狼牙骑,不厌其烦问了一百八十一遍,这是一百八十二遍。

    “朱威。”

    “年龄?”

    “二十二。”

    “军职?”

    朱威冷哼一声,闭口不答。一个耳光扇过去,朱威脸上立刻多了五根手指印。

    “狗海盗,抢了多少财物,杀过多少手无寸铁的良民,糟蹋过多少良家妇女?”狼牙骑咬牙切齿骂道。

    “你才是狗海盗,老子手上沾的都是胡虏的血!”朱威急忙辩白。

    “吹牛,老子不信。”狼牙骑摇头。

    朱威没有上当,沉默不言。

    狼牙骑:“不好意思,误会你了,算你是幽州牙军,娶了媳妇没有?”

    朱威:“没有!”

    “嫖过妓吗,军中营妓的姿色粗俗,还是北罗坊的胭脂马够劲?”狼牙骑旁敲侧击问道。

    朱威将头一偏。狼牙骑用火把将他的头转过来。

    “对兄弟漂亮的老婆动过心吗?”狼牙骑问。

    “兄弟妻不可戏!”这次朱威回答得比较坚决,下体立即被猛踢了一脚,痛得他龇牙咧嘴,冷汗直淌。

    “呸,问了半天,原来你是个阉货,只问你动过心没有,不是说你偷腥。”狼牙骑轻蔑的口吻道。

    “老子动过心!”朱威的有气无力地吼道。

    “几次?”狼牙骑问。

    “记不清了,见着漂亮的女人就想上,管她是谁!”朱威被惹火了,口不择言吼道。

    “在野地还是在床榻上?”狼牙骑问。

    “都有。”朱威答。

    “真他妈不是东西,连兄弟的老婆都上,临阵还装出一付大义凛然的样子,几下就交待出来了。”狼牙骑嘴里骂骂咧咧。

    “某只是心动!”朱威急急辩解。

    “不要解释,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事实!刘二,这小子头顶长疮脚下流脓,从头到脚坏透了,你接着审他!”狼牙骑理也未理他,嘴里大声骂着这个连兄弟老婆都要勾引的坏坯子,转身就走。

    那伙兄弟就在那边,人死了还留个污名,朱威是浑身长嘴也说不清楚,整个人彻底焉了。

    “姓名?”

    “朱威。”回答的声音有气无力。

    “大声点,年龄?”

    “二十二。”

    “军职?”

    沉默不语!

    “父亲姓名?”

    “也是幽州牙军?老子就不是个好东西,干过多少偷鸡摸狗之事?”

    ……

    夜幕下的海津镇。

    码头上灯火通明,铁骑甲胄整齐,横刀在火光下晃动,闪烁着明晃晃的亮光,码头附近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监视着码头苦力连夜抢运粮草军需。

    张简水左肩带着伤,一手抓起箩筐里的铜钱,慢慢松开手,铜钱掉下去哗哗作响,“码头兄弟们,今晚装卸费可是平日五倍,装完即付。”

    身边的码头管事点头哈腰,“误不了将军的事,天亮前一准装完。”

    张简水摸出一锭银子,甩给码头管事,“赶紧再去召集一些人手,累了轮换着来,抢时间!”

    码头管事接到银子,入手沉甸甸的,喜上眉梢,高举着银子,喊道:“将军言而有信,打赏了五两白银,兄弟们,赶紧干吧!要是累了,到这儿来拿钱回家,待会还有人到码头来,等着这么好挣钱的机会,干活挣五倍的钱啊!”

    众苦力见状,浑身带劲,装卸扛物,动作快麻利多了,一个苦力卸了粮袋,箭步如飞往回赶,一脚踩空,“砰!”地落入水中,众苦力嚷道:“柳五儿落水了,快救人!”

    码头管事赶到前面,扫了黑黢黢的水面一眼,转身用鞭子驱散了围观的苦力,又凶又恶骂道:“自幼在河汊水边长大的汉子,还能淹死他?银钱就在箩筐里,唾手可得,赶紧装卸搬运,柳五的工钱记着,天亮后你们送到他家里去。”

    下游二十来步远的地方,柳五露出脑袋,奋力朝岸边游去,爬上岸后,拧干还在淌水的衣服,并不回码头,悄悄朝海津镇东门摸去。

    正赶上管事回城召集苦力,一歪一扭跟了上去,管事扭头瞧见,不由一乐,“柳五,你自个儿爬上来了。”

    柳五疼得皱起了眉头,打了个喷嚏,“管事,没命挣那银钱,先回家换身干衣,小心着了凉。”

    想起刚才的一件事来,柳五的大眼珠子滴溜一转,“商行的伙计有几个与我相熟,要不要替你叫来。”

    码头管事喜道:“好啊,我正愁这事,有多少要多少,事成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一路遇到巡逻的铁骑,自有带路的铁骑交涉,转街过巷,柳五与管事约了时间地点,告辞离开,来到北门附近一家商行,见左右无人,扣住门环,敲了几下,三重两轻,反复几次,大门“吱呀!”一开,柳五闪身进去。

    “段校尉,这支骑军军纪森严,并不像海盗,除了将官坊工匠尽数掳去,还将官府的粮仓、军需搬空,从商行购买生铁粮食等物拿出的都是真金白银,就连码头的苦力,都给了五倍的工钱。”柳五细细禀道。

    段灵狐听完柳五的禀报后,沉吟片刻,“他们昨日黄昏在无定河故道吃了李振威的亏,四门紧闭,街上巡哨不绝,原来是想逃跑。”

    “某带几人出城,将城内情况报于李振威定夺,你们在城内不要轻举妄动,拂晓时如听到传讯的萧声,城内血刺以柳五为,里应外合,直取北门。”段灵狐吩咐下去,将城内的血刺安排妥当。

    “段校尉,你们可装成到码头扛活的苦力,随码头管事出城,绕城而走,更加稳妥,又不暴露城内的血刺。”柳五出了个主意。

    “李振威曾道,善守者藏于九地之下,善攻者动于九天之上,无需惊动城内骑军,就这么办。”段灵狐喜上眉梢,烛光映着一张俏脸儿生韵动人。

    海津镇城北军营,张简群眼看已到了三更,翻身起床,披甲停当,大步迈向了中军帐,军士已开始埋锅做饭,张简水累了一宿,睁着血丝布满的双眼,与一干军校在军帐等侯。

    张简群一瞧张简水疲累模样,温言嘉勉:“张校尉辛苦,拂晓前你就押着沙船,驶向大沽口,某带铁骑押着部分粮草军需,随后缓缓撤往大沽口。”

    “昨夜已传信至大沽口的张定远,某以押运的粮草为饵,张定远率军在半途设伏,只要雄武军的狼牙骑敢来,定报昨日之仇。”张简群咬牙切齿,一拳砸在案几上。

    帐中众将群情激昂,张简水大声嚷道:“某虽左肩受伤,也还使得动横刀,某就随大哥断后,也好手刃几名狼牙骑,为兄弟们报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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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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藩镇介绍:
你愿意留在河朔三镇,时时提防杀帅上瘾的藩镇牙军,傻不楞登地跟野蛮的胡虏拼刀子?
还是生活在大唐长安,沉浸在龟兹乐胡旋舞的欢快中,调戏貌美的胡姬,见识大唐酒肆名闻遐迩的妓围,就是寒冬叫上几十个歌妓围在酒桌外围,替喝酒的哥几个暖酒的……
出塞击胡,骑猎天下,执胡酋问罪于前藩镇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藩镇,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藩镇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