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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陌玉     盛世锦txt下载     盛世锦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一章 心疼

    跟贺兰诗这一番的谈论,时间也过去了不少,晨起的霞光,穿破浩渺云层,耀的何梦锦微微花了眼。

    被这涤荡心境的朝霞一照,感受着山间寺内还未散尽的氤氲雾气,何梦锦突然生出几分恍惚,恍若隔世。

    看着时间已经不早,从这里回城,就算是下山路,起码也要半个时辰,何梦锦立马收了心神,提步回房找何昕。

    刚转过回廊,才抬头瞧见昨夜她们住的院子门口,便见一个小小的身影,映着晨起山间的雾霭,孤单的倚靠在门边,山风吹的他的衣衫有些凌乱,却不改他那双灿烂的如同星辉的眸子里那份焦急与慌乱。

    见此,何梦锦心一纠,她起的早,昕儿还在睡,没有叫醒他,所以他一早醒来,在陌生的地方,却找不到自己,找不到一个熟识的面孔,所以才这般焦虑与恐慌吧。

    饶是再怎样希望他坚强,快快成长,但,现在,他毕竟也才是个四岁多的孩子。

    何梦锦还想着该如何跟他解释自己为何一早把他撂在这,一个人出去,却见他在见到她的一瞬,已经一个饿狼扑食般的飞奔过来。

    下一瞬,她的怀里,便多了一个,小小的,还盈满了乳香的,有些颤抖的身子。

    “昕儿……其实……”

    何梦锦张了张口,刚想解释,却听怀里紧紧抱着自己腰身的何昕用他尚且稚嫩的声音道:“姑姑,昕儿是不是很没用?昕儿不像个男子汉是不是?很胆小是不是?”

    “不……”

    何梦锦出声想否定,却听他继续道:“我觉得是,我很没有用,很不像个男子汉,很胆小,所以……以后,我会更加努力,更加努力,要像姑姑说的变得强大,这样才不会终日惶恐害怕失去,惊慌失措。”

    何梦锦心头叹息,其实你已经很优秀了,你现在的这般聪慧与应变能力,只怕是许多大人都做不来。

    但,这些,她终究没有说出口,只改为用手背轻轻的拍抚何昕的后背,轻声道:“没关系,我们慢慢来。”

    安抚了小家伙的情绪,何梦锦又替他整了整衣衫,才抱起他朝寺庙的大殿走去,准备和苏夫人她们告个别就下山回城。

    才进大殿,就见着苏夫人面前站着的一个不十分讨喜的人,赵小侯爷。

    此刻,在苏夫人面前,这人一改原本的趾高气扬嚣张跋扈,活脱脱一个温润如玉气质翩翩的佳公子。

    何梦锦走的近了,他们的谈话也就听的很清楚。

    “小侄造访的突然,还望夫人莫要见怪,只是昨夜听闻郡主心情郁郁,小侄一时心急,若冒犯唐突了夫人,小侄在这里赔礼了。”

    说着,赵小侯爷那尊贵的身段,果真对着于佛前静坐的苏夫人行了谦谦一礼。

    何梦锦来的晚了,此前不知道他们讲了什么,但看苏夫人的神色显然对这位娇纵惯了的赵小侯爷有几分了解,至少,没有被他表面做出来的温文尔雅所迷惑。

    “小侯爷严重了,这里没有苏夫人,只有贫尼静尘,当不起小侯爷的礼,昨夜因是无奈,才破例留了小侯爷在这庵里住了一夜,已是坏了规矩,还请小侯爷体谅。”

    苏夫人眼皮都没有抬一下,继续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着手中的木鱼,口里说出的话,也如佛文经卷一般,没有丝毫色彩与感情。

    碰了钉子,倒没有见到赵秦的神色有一丝毫的不愉,何梦锦猜测,显然他不是第一次被这样晾着。

    看着他在苏夫人面前如此毕恭毕敬,这般好摆脱责任的几乎,何梦锦不禁心生愉快,不由得加快了几步上前,假意没有看看到坐在蒲团上的苏夫人,而是对着赵小侯爷道:“哎呀,小侯爷,您起的可真早。”

    听到声音,目光落在苏夫人面色上的赵秦终于转身抬头,看过来,见是何梦锦,面色变了几变,但最终是淡淡的应了一声道:“嗯。”

    他不想她在苏夫人面前揭他昨天的底儿,何梦锦自然也晓得,已经得罪过这人一次了,她也不想再找第二根钉子,于是面色上笑的谦和有礼道:“昨日之事,是孟锦不对,险些让小侯爷受伤,孟昕想了一晚上,觉得还是应该当面跟小侯爷道个歉,希望小侯爷大人大量,不要跟孟锦计较。”

    她此时放下身段主动道歉,在苏夫人面前,既是成全了赵秦的面子,也是让赵秦解开昨日两人结下的那个疙瘩。

    日后要面对的还有很多,能少一个敌人就少一个敌人,否则,还未等自己强大,就已经陷入四面楚歌的境地。

    为人做官,有时候需要不屈不折,但有时候的能屈能伸,服软,亦是不可少。

    何梦锦知道自己还欠缺太多,但只要她有心,有毅力,可以一步一步慢慢学,她相信自己,一定可以做的好,很好。

    见昨日还比他还横,气节了得的何梦锦居然主动给他道歉,赵秦面色一愣,但到底是久在高位者,随即就恢复了面色,他目光瞥了瞥苏夫人,然后转首带着笑意看着何梦锦道:“昨日之事,本侯也有错,不全怪你。”

    “如此,便谢过小侯爷。”

    何梦锦抱着何昕,对着赵秦服了服身子,然后才似看到苏夫人一般,尊敬道:“孟锦见过静尘师傅。”

    “嗯,”闻此,苏夫人终于停下了手中的鼓槌,抬眸望向何梦锦道:“昨夜月光暗淡,没有看清,今日一见,真是个漂亮的孩子。”

    “谢师傅夸奖,何梦锦点头有礼道谢,刚想开口让何昕打招呼,却听何昕自己已经十分乖巧的,甜甜的喊了声:“昕儿见过师傅。”

    何昕的声音本是带着十分的童稚,甜甜的,加之他刻意的讨喜,便是听来更让人觉得欢喜。

    果然,一直眉目淡淡,没有丝毫情绪波动的苏夫人闻言,嘴角不由得勾勒出一抹慈祥的笑意:“而且还是个乖巧可爱的孩子。”

    想了想,苏夫人继续道:“他幼年丧母,心头总该是有些阴郁与寡欢的,正巧这庵里常年清冷,你可以常带着他来看看贫尼吗?”

    此言一出,何梦锦愣了愣。

    对着赵小侯爷的殷勤滴水不进的苏夫人,居然主动邀请她家何昕常来这里玩?

    何梦锦当即有些受宠若惊的道:“昕儿顽皮,怎敢扰了师傅的清修。”

    说这话的时候,何梦锦明显感觉到赵小侯爷的眉头跳了两跳。

    ----谢谢末末的打赏,在俺觉得最落魄最伤心的时候……╭(╯3╰)╮亲一个。

第三十二章 败北

    人家处心积虑费尽心思的讨好,她却是什么都没做,就能得到这般效果,换做是她,也该上火了。

    闻言,静尘只是抬眸淡淡的笑了笑。

    即便是卸去一身荣华,没了粉黛,即便是这样素颜朝天的笑颜,仍然能够惊艳时光,惊艳何梦锦几人。

    昨夜夜色朦胧,她尚未看清,此时待看着这样的倾世容颜,何梦锦顿时觉得,前世的自己和安阳公主因姿容,被人并称为大汉双绝。

    见着苏夫人,这双绝,绝对是徒有虚名。

    何梦锦犹自有些出神,却是怀里的何昕摇了摇她手臂,对着苏夫人道:“昕儿不会顽皮,昕儿喜欢师傅,不会打扰师傅清修,爹爹你说好不好?”

    “呵呵,”苏夫人听了何昕摸了蜜汁一样的话,乐的眉开眼笑道:“这孩子,我越看越喜欢。”

    何梦锦心底微叹,装傻卖乖果然是何昕专属所向无敌的利器,而且,就目前来看,他似乎还乐此不疲,心头这样想着,面色上何梦锦也不再推辞,欣然应下道:“既如此,孟锦一定会常带昕儿来师傅这里学学佛卷的,如此,便先谢过静尘师傅。”

    同赵小侯爷打过招呼,又同苏夫人再三告辞,何梦锦才抱着何昕转身离开。

    转身的瞬间,她甚至还看到怀里的小人儿对着苏夫人流露出来的依依不舍之情。

    “当真舍不得?”出了寺门,没了旁人,何梦锦才在他耳边轻声问道。

    回答她的是何昕吐着舌头扮的鬼脸。

    她就说么,不过才见了短短一面,这小家伙这般的演技,连她都要给蒙蔽过去了,无师自通,像谁呢?

    大哥性子沉稳内敛,但绝对算的上是忠厚老实的人。

    而大嫂,刘初夏,更是个温婉贤惠的女子。

    怎的,他们能生出这么个狡诈潜力无上限的祸胎?

    许是自己的表情出卖了自己心头的想法,被怀里的何昕感应到了,只见他转头看向何梦锦,一本正经的道:“姑姑,你是在羡慕嫉妒我的激灵和才智么?没办法,天生的。”

    说着,他还老大人似得耸了耸肩,完全一副无可奈何何其无辜的样子。

    何梦锦正想的出神,冷不丁被这话一呛,正在下台阶的身子不由得歪了歪,脚下的步子一错,还好她反应快,身子一转,急急稳住,不然,这一大一小就要自寺门口的台阶上滚了下去。

    “嗯,嗯,天生的,”站稳了的何梦锦咬牙,笑的好不阴险道:“等下从这里摔下去,我不介意用你做垫背,让你身上后天再多一记威武彪悍的伤疤,为你这激灵和才智再添一笔玉树临风潇洒倜傥的风姿。”

    “嗷呜……”

    怀里的那只瞬间乖巧了下来。

    下到最底层台阶,就见到不远处停放的马车。

    何梦锦才想郡主看似大大咧咧,没想到做事还是挺细心,刚朝那马车走了几步,突然觉得这马车有几分熟悉。

    黑楠木车身,雕刻草木花石,花草皆为金叶,宝石花心,马车质地用料不是奢华的金玉,但却只有一份低调的高贵与威仪——何梦锦瞬间反应过来,这,不是贺兰珏的马车么?

    本是想着要怎样打招呼,说开场白,却见对面的马车帷幔已经被随车的侍从掀开,露出贺兰珏那让这日光都黯然失色的容颜.

    “上车。”

    简洁明了,短短两个字,没有丝毫情绪起伏,没有命令的口气,却有种让人不得不听从的顺服。

    而且,说完这话,那侍从将车帘掀开的更大了些,示意何梦锦两人上车。

    何梦锦抱着已经乖巧老实的何昕,也不扭捏,当即蹬蹬的上了马车。

    上去了才知道,贺兰珏的马车,不是一般般的大。

    他仍旧是风雨不动安如山的坐在那竹椅上,而周围空间里,布置的有软榻,靠枕,香炉……甚至连棋盘都有。

    何梦锦将何昕放好,自己也找了个舒适的,且距离贺兰珏在恭敬范围内的位置坐好,马车的帷幔才再度放下,吱悠的响声里,稳稳的向前行去。

    封闭的空间,如此近的距离,又闻着马车里淡淡的兰香,何梦锦莫名的觉得紧张,为了同贺兰珏的交锋不至于出于被动落下风,她决定还是自己先开口。

    “公子,我们可以谈谈吗?”

    何梦锦把目光投向前方,故意不去看一侧那双浩瀚如海明亮如星的眸子,虽然视线里只有前方车的帷幔,但她仍能感受到那慑人的目光。

    “嗯?”

    贺兰珏只淡淡的应了,似是疑问,似是无所谓,但无疑,是要何梦锦继续说下去。

    “公子昨夜的话,孟……我想了一下,”何梦锦不动声色的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我想和公子约法三章。”

    “哦?”

    本该是疑问的话语,在他说来,仍旧是那不紧不慢,没有丝毫音调起伏的声音,何梦锦听来,不由得怀疑他到底有没有听到她在说什么。

    何梦锦突然有些泄气,心头有些堵。

    但她不再出声,反倒是耐着性子的等。

    如果贺兰珏不是伪装,而就是个实打实的慢性子,她不介意陪他慢性子,耗着。

    她不说话。

    贺兰珏也不再问。

    马车里安静的出奇,气氛有几分诡异,何梦锦只听得见吱呀吱呀的车轮声,以及自己砰砰的心跳声。

    心头有一千个声音在喊,你问我吧,问我吧,为什么不问我要说什么?

    面色上,她却是极其沉稳,完全不输与同样从容自如的贺兰珏。

    这样,便是身心的两重煎熬。

    身子不得慌,挺的笔直,至少掩饰的绝妙,心也被压抑到了极点。

    最终,还是何梦锦败下阵来,出声问道:“公子不问我要与你约法什么吗?”

    她之所以败北的出声,是因为看到贺兰珏已经抬手在棋盘上落下了黑白子,就着自己的左右手。

    何梦锦完全不用怀疑,自己若是不问,就算她憋到死,眼前这人,也回没有丝毫影响继续下自己的棋。

    “问什么?”贺兰珏捻起一枚黑子,语气淡淡,神色从容道:“我都已知道,何须再问?”

    “什么?”

    这回何梦锦由不安转为震惊,自己还没有说出口的话,他就已经知道?

    自己打好的盘算他就已经知道?

第三十三章 约法三章

    他都知道什么?

    何梦锦忍不住出声问道:“公子知道?我想说什么,你都已猜到?”

    贺兰珏仍旧专注在自己手中的黑白子,甚至连眼帘都没有掀开看何梦锦一眼,淡淡道:“所谓约法三章,不相问,不相扰,不相查。”

    此言一出,何梦锦几乎有些坐立不安,他都知道,他居然都能猜到!

    惊讶也只是一瞬,随即联系到此人幼年便有的天才之名,她便也释然了。

    “公子既已猜到,那么是不是也说明,公子应下了?”何梦锦低头看着棋盘,以及那双莹白如玉的手,轻轻扣着的那枚黑子。

    生死之门,只一子之差。

    他们既然以及达成了共识,她便希望她之后的行事,贺兰珏不相扰,对她的身份不相查,对她的身份不相问。

    贺兰珏知道她的女子身份,知道她有所图,虽然看似她处于被动,甚至还有把柄落在他手上,但何梦锦觉得,趁人之危,威胁她的,不是他的作风,而且,在见她之初,他就没有拆穿她的身份,昨夜又那般开诚布公一谈,若无意外,他并不会难为自己,而那个意外,便是有朝一日,自己和他的利益和他所图谋的起了冲突。

    所以,她才要未雨绸缪,先定下约法三章,等到那一日到来,自己也不至于毫不知晓。

    事实上,她内心深处,是不想同眼前这人对立,这般想法,无关他的强大,无关自己暂时的微弱,只是出自自己的潜意识。

    她这么一说,针对贺兰珏约法三章,同样也是贺兰珏来约束自己的,对他不相问,不相扰,不相查,他们互不牵扯。

    贺兰珏没有立即作答,而是悠悠然的将那白子落下。

    这一子落,先前被黑子包和的局势,即将的死门悉数散去,整个局面豁然开朗,黑白子变的势均力敌。

    见此,何梦锦心头暗自松了一口气。

    吱呀一声,马车停了。

    何梦锦掀开一角车帷幔,才发现,不知不觉竟已过去这么久,因为此时,他们已经到了长福街,两生花门口。

    何梦锦忍不住暗暗心惊,贺兰珏到底对她知道多少呢?对于茗记,对于何家,何昕,他又知道多少呢?

    她暗自庆幸自己没有跟他对立,有这样的敌人,该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

    点头行了一礼,何梦锦也不再多言,抱着何昕就跳下了马车。

    不是她不想多言,是跟这人在一起太过可怕,他看似对什么都漫不经心,但自己的一切心思仿佛都逃不出他的算计。

    每每同他周旋,她便觉得要耗费所有的精力,效果却还是被人看穿,她不是他的对手,至少,目前不是。

    她下车,马车却并没有立即调头就走,何梦锦有些愕然抬头,便见贺兰珏望过来的目光,深不可测,直让人淹没在里面,他道:“这盘棋子,是产自多利的墨玉打造,你且将它作为贺礼送给广平王,应是不错。”

    何梦锦一怔,尚未来得及反应,便听他又道:“嗯,不必谢我。”

    说罢,已经由随侍碰过棋盘连同棋子交给何梦锦,然后马车悠悠然离去,连离去的步调,车轴响声,都是那人从容淡漠的风格。

    “姑姑,他是以为我们买不起贺礼吗?不必谢他?他怎知道我们要谢谢他?真是个自以为是的家伙!”

    何昕很是不满的嘟嚷着,然后抬起肥嫩的手去抓那棋子,却被何梦锦毫不留情的一巴掌拍开了他那只肥爪子。

    “你对公子有意见?”

    “没有。”

    “没有?”

    何昕抽抽鼻子,小嘴一厥道:“约莫可能是有点儿。”

    闻言,何梦锦扑哧一笑,也不问他为什么,只将注意力放到眼前的棋盘及黑白棋子上。

    她丝毫不惊讶贺兰珏会猜到贺兰诗邀请自己去寿宴,她不解的是贺兰珏让自己送的这贺礼。

    产自多利,多利是大汉的邻国南晋的一个小游牧部落,贺兰珏此番是何用意?他又怎会断定自己会按照他所言,就送这个呢?

    何梦锦心头围绕了十个八个的疑问,何昕却不管她,自己迈着短腿儿回了茶坊,何梦锦也赶忙先收拾好心绪,抱着棋盘跟着进了去。

    一进门,就看到自二楼下来的冷香,以及她身后跟着的一名男子。

    男子一身淡紫色华服,俊朗的五官,有着和广平王贺兰瑞贺兰浩相似的眉眼与尊贵雍容。

    贺兰瑞有三子一女。

    长子,也即是长公主所出的世子贺兰浩,李夫人所出的二公子贺兰珏,以及唐夫人所出的三少爷贺兰齐。

    前面两人她都已经见过,唯独贺兰齐,想来,这人是贺兰齐无疑了。

    贺兰齐来找她做什么?

    心头不解,面色上,何梦锦却是极其自然的走上前去将棋盘转交给冷香,一边不动声色对着她使了个眼色,带从冷香眼里得到她也不知情的意思时,何梦锦已经含着笑意同贺兰齐打招呼道:“见过公子。”

    贺兰齐也没有丝毫以外何梦锦一眼就把他认出来,只听他爽朗的笑道:“是个明快人。”

    然后,便没了下文了。

    何梦锦抬眼看他神色,坦坦荡荡,没有丝毫计较,也不知道他要做怎般,说怎样,只好陪着笑意问道:“公子来找孟锦,可是有何事?”

    闻言,贺兰齐笔直的身量随着他的笑声晃了晃,道:“我刚从绥州赶回来,就听到诗儿说你了,所以好奇……嗯,特意赶过来看看,果然百闻不如一见。”

    绥州……

    何梦锦听着,心头忍不住跳了跳。

    就连后面贺兰齐提到贺兰诗有些暧昧的表情,她都未上心。

    “绥州是个好地方,那里有驰名大汉的醉赋归,孟锦也曾动过几次心思想去,但都因为俗事操忙,没有那个好命罢。”

    醉赋归,虽只是一处酒楼,但却是声名远扬的酒楼,据闻,那里有最美味的菜肴,有最好喝的美酒,有最有品味的装饰。

    这些,都是传说,何梦锦这一生乃至上辈子都还没有机会亲自去过。

    “嗯,确实是个好地方,但我此去却是另有职责在身,倒还没记得起去品品那醉赋归,下次去一定叫上你。”

    贺兰齐一脸坦诚的笑着,那般邀请的神色并不是敷衍。

    何梦锦倒还来不及感叹这三公子的坦荡,她被这话击中。

    贺兰王府的三公子,有任务去绥州。

    绥州虽是广平封地,但并非什么特别的地方,且距离恒阳还有三日夜的路程,风调雨顺,无战五灾的,他去那里做什么?

    二哥此前被人发现最后出现在那里,因此,有关这个词儿的所有,容不得她不多想。

第三十四章 不解

    她还想多套套话,这时候,一个家丁模样的中年男子迈步进了茶坊,附耳在贺兰齐耳边说了什么,后者闻言面色一僵,随即跟何梦锦说了声抱歉便抬步离开。

    看着那有些匆匆的背影,何梦锦很是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是贺兰王府吗?他这般心急火燎的。

    不过她也不着急,等下自有线人汇报上来。

    这段日子她熟识官场,混迹在恒阳府,李萧然这里也没闲着,一切的部署,都按照她之前制定的计划进行。

    “公子,我已经备好了香汤,你先去沐浴梳洗一下吧。”

    冷香对着何梦锦轻松的一笑,她不问何梦锦去了哪里,不问发生了什么事,只要何梦锦不主动提及,她从来都不过问,但她总是会在细节处为何梦锦想的周全。

    看着她默默无闻的体贴,何梦锦心头一暖,“冷香,谢谢。”

    闻言,冷香持着棋盘的手一顿,有些受宠若惊道:“你我之间,不必言谢。”

    何梦锦清晰的看到她说这话时候,冷香眼里一闪即逝的晶莹与暖意。

    是了,她和冷香之间,这份情意,岂是能用谢字道明的?

    何梦锦舒心的一笑,当即转移话题道:“嗯,不必言谢,那我先上去了,对了,这棋盘帮我放好,这是再过几日要送给广平王的贺礼,千万别给那只调皮的猴子给弄丢了一两个子儿。”

    说着,还刻意的低头去瞥了瞥那只调皮的爪子正伸向棋子的“猴子”——何昕。

    闻言,素来性子清冷,不苟言笑的冷香亦是忍不住轻笑了一声,抬手一转,便已是灵敏的避开了某只猴子的魔爪。

    “爹爹!”

    何昕咬牙切齿的跺着脚,朝着何梦锦已经怡然的背影满是怨怼的喊道。

    难得他恼羞成怒的时候还记得公众场合不能唤她姑姑,两人要以养父子相称,何梦锦背对着他,眉眼里全是赞许的笑意。

    这一天一夜过的,虽不至于惊心动魄,但很多事情却已是尘埃落定,带着几分凶险,何梦锦的精力都已接近透支,再加之昨夜一夜未眠,泡在那高大的洒满花瓣的浴桶里,何梦锦头枕着桶壁的边缘,竟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这一觉睡的格外的沉。

    等她再度醒来,都已经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起码过了午饭时辰,因为这桶热水已经凉了,她是被凉醒的。

    在夏日里,能将这么大一桶水放凉了,起码也得个把时辰,至少得过了午饭了,她如是推断。

    恰逢此时肚子极其配合的咕了一声,何梦锦莞尔,抬手抓起毛巾就要起身,这一动,才发现,脖子靠的久了,居然僵硬的不能动弹了,人家是落枕,她是落浴桶了……

    好不容易架着歪歪的脖子爬起来,随意的穿好衣衫,才打开门看看日头,却看到房前,阶下站着的那人,何梦锦又是一愣。

    舒风和畅,吹拂着那人不染凡尘的衣袂,仍旧是一袭淡蓝色衣衫,一只碧玉簪,何梦锦不需凝神,都能闻到空气里,那丝丝屡屡的梨花香。

    冷不丁被李萧然这样等候在门口,何梦锦自然有些诧异,而且,看着他玉色的面容上,罩了一层薄红,显见是被这日头晒了有些时候。

    “你,怎么不知道敲门,叫我?”何梦锦不由得责备道,这样大的太阳底下傻等,是他一向持重办事精明的风格么?

    李萧然被何梦锦的突然推门而出也是一愣,又听何梦锦如此说,本是有些薄红的面色上复有笼罩了一层微染的潮红,他当即有些失态的转身,背对何梦锦,道:“我有事找你。”

    由于他这一番不正常的动作,还有这不自然的面色,何梦锦的目光在瞥到自己随意穿着的领口尚未拉好的衣襟时,瞬间明了。

    是有几分不好意思,但难为情的是她这个当事人,李萧然脸红个什么劲?

    何梦锦也不再多想,当即迅速的收拾好衣服,极其自然的自房门走出,与李萧然并肩站于阶下,才道:“什么事?”

    若是小事,他不会亲自跑来,堪堪的等她出来第一时间告诉她。

    压抑住心头浮起的几分担忧,何梦锦把目光投向身侧那个颀长的身影。

    被何梦锦这般看着,李萧然的神色竟然有几分不自然,他将目光投向远方,并不看何梦锦,只道:“现在所有的事情都按步骤进行,恒阳的布置也已妥当,所以……”

    “所以……你想去绥州?”不等李萧然说完,何梦锦抢先道。

    “嗯。”

    李萧然放不下二哥,她又何尝不揪心的牵挂,尤其是在今天听到贺兰齐的口风,居然也是与绥州有关的,她的心更是纠结的紧,李萧然这一说,正中她下怀:“其实,我们一开始觉得何家的事与皇家,刘家,沈相有关,今天,我听贺兰齐的偶然的提起,才想到,会不会和贺兰王府有关?”

    “贺兰王府?广平王?”李萧然有些惊讶的转首看向何梦锦,想得到肯定的答案。

    何梦锦点头,将目光投向远方道:“我也不知道,但我隐隐觉得,贺兰齐去绥州,没那么简单,希望是我们多心了,但无论如何,你此去绥州,一定要小心。”

    “这是自然。”

    两人并肩而立,再没有多说一句,但彼此间所想所托,都已再明白不过,那是一种无言的信任与默契。

    “公子。”

    这时候,一声低唤拉回了何梦锦有些飘远了的思绪,何梦锦抬眸,才见自庭外走进来的小厮。

    这人她记得,是李萧然新提拔起来的骨干,为人知分寸懂进退,且脑筋灵活,名字好像叫王勤。

    “公子,”见何梦锦调转过来的目光,王勤才继续道:“早上的事情查明了。”

    早上的事情,自然指的是贺兰齐突然步履匆匆离开的原因。

    “为什么?”

    “因为唐夫人,”王勤垂首,“广平王妃安排唐夫人在王爷寿辰上献舞。”

    后面的话,王勤很聪明的没有再多言,因为何梦锦已然猜到。

第三十五章 教子

    广平王贺兰瑞有一妃三夫人。

    李夫人,也就是贺兰珏的娘亲已经芳逝,苏夫人常伴青灯古佛,剩下的就只有广平王妃,还有贺兰齐的生母唐夫人。

    而这位唐夫人的出身,和贺兰珏的娘亲一样,出身歌姬。

    以前何梦锦还会以为广平王贪恋美色,现在,有了苏夫人的例子在先,她便是很自然的联想到,广平王后来纳这位唐夫人,是不是因为他从她的舞姿上,看到了那人的影子?

    这些也都只是猜测,只怕是除了当事人,再无证明。

    但眼下,她既已有了夫人的尊贵位置,而且还有儿子贺兰齐,以前再是低微的出身也该是被抹去或避之不提的,可是怎的,在这次广平王寿宴上,王妃居然安排她献舞。

    也许于情礼间,她这个做夫人的,为博王爷一笑,是该尽心尽力,献舞也没什么。

    可是问题是,她的身份摆在那里,贺兰齐的面子摆在那里,王妃这样便是有着刻意挑人伤疤揭人的短,挑起战火的嫌疑。

    因此,也无怪乎贺兰齐听了,会有些焦急生气的赶回去。

    何梦锦想到了这些,却有隐隐觉得有些不对——王妃,即长公主,她没有理由只有这么一点点气度,既能忍的了唐夫人这么些年,没必要在王爷寿辰上找不妥。

    纠结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何梦锦也不再继续深究,毕竟这是贺兰府的家事,争斗的再厉害,也跟她八竿子打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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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由缺转圆,转眼,过去已快半个月,而广平王的寿宴也近在眉睫。

    这几日,李萧然虽然离开,何梦锦的日子却也并未多忙碌,因为他一早就安排好了所有,即便人不在,一切也进行的井井有条,所以这几天何梦锦的主要心思都放在了何昕身上。

    她要如贺兰诗所言,带着何昕出席广平王的寿宴,除了是要给他多一点历练,让其见识一番世面之外,她还有更深一层的考虑。

    皇上既已对何家下了死手,必然是斩草除根的,她之前还没想到,后来听到朝廷给出的消息是——何府长子的独苗,何昕在官兵围剿中被无眼的刀剑刺伤,身死这一消息时,她不由得冷笑。

    连个孩子都不放过,联系之前在坟前看到刘子骞的神情,应该是他或者他们刘家还有那么一丝血性,甘愿冒着欺君的风险,把何昕的命悄悄留下了,所以在刘子骞听到何昕跑丢了的时候,才会那么慌乱。

    这些,她叫李萧然派人查证过,确实是刘家的人暗中做了手脚,不知道从哪里找了个年龄相仿的孩子,做了替死鬼。

    所以,何昕被她带走了这么多天,无论是京城还是恒阳,都不见刘家的人大张旗鼓的找。

    因此,她便是咬定刘家不敢声张,她在恒阳出名,连带着何昕出名,然后让所有人有先入为主的意识,这是她的儿子。

    等到刘家发现,也不敢要人,更不敢相认,而且,这还能算是她握住了刘家的把柄,有了一两分抗衡刘家的力气。

    自然,这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现在的何梦锦,重在培养眼前这个未来的极品腹黑子。

    “姑姑,你不是教导我,被别人打了要还回去的吗?”

    何昕扑到何梦锦膝盖上,一脸委屈的形容。

    “怎么?你被人打了?”何梦锦看也不看他,只自顾翻着手中的典卷。

    “隔壁酒楼那死胖子太坏了,居然抢了我的红枣桂花糕。”何昕愤愤然的说道。

    “那你是怎么做的呢?”

    “我这不是跑回来了吗?”何昕小嘴一厥,双眼盈盈的望着何梦锦,用望着红枣桂花糕的真诚眼神,“姑姑,你说怎么办?”

    何梦锦冷哼一声,怎么办?她压根就怀疑红枣桂花糕被他自己吃光抹净了,现在在这里卖萌装可怜的想再要一盘,不过,这倒是个给他上一课的好机会,何梦锦放下书卷,低头看着那漂亮的大脑袋,询问道:“那,先生是怎么教你的呢?就任由人家抢你的东西?”

    “先生说,非礼勿言,非礼勿视,非礼勿听。”何昕咬着指头,绞尽脑汁的搜索着词儿。

    “啪!”

    “哎哟!”

    何梦锦一记糖板栗敲的何昕吃痛的捂着脑袋,继续将自己搜索出来的词儿倒出来:“先生还说——什么,别人要是打我,骂我,还有,欺负我,叫我别还手,等着以后看他还要怎么办?”

    闻言,何梦锦忍不住狠狠的翻了一记白眼,道:“那是昔日寒山问拾得曰,世间有人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恶我、骗我,如何处置乎?拾得曰,只是忍他、让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待几年,你且看他!”

    “对的对的,就是这段”,何昕点头如捣蒜,讨好的献媚道:“姑姑博才多学,好厉害。”

    何梦锦抬手就想给这个读书不求甚解还会溜须拍马的家伙再一记板栗糖,但想了想,抬起的手便改为了抚摸,她笑的好不怀好意道:“昕儿,其实,那先生这样说是不对的。”

    “嗯?先生也有不对的时候?”

    何梦锦忍不住轻笑,但也不打算现在教育他学会否定规矩条理打破陈规的时候,只怕他以后会以此为借口再不听先生授课,她笑道:“嗯,这次,先生的就不对的了。”

    好好学生何昕仰着漂亮脑袋,一脸好奇的追问道:“那该是怎样呢?”

    何梦锦继续拍着他脑袋,一本正经道:“你记住了,以后,若是有人谤你、欺你、辱你、笑你、轻你、贱你、恶你、骗你,那你只需要做一件事情——那就是揍他,揍他,揍他,揍他,揍他,再揍他,嗯?打不过,等你强大了,继续揍他,揍完之后,你且看他。”

    “嗯哈?”可怜何昕的小脑袋瓜子半天没有回过神来,“就是揍他?!”

    “嗯。”看着何昕一脸崇拜的表情,何梦锦笑的牙不见眼。

第三十六章 麻烦找上门

    不过,很快,何梦锦就知道自己这么教小孩子是错的了。

    当隔日清晨,她推开房门,见着门口,一大两小的时候,登时觉得头痛不已。

    大的那个满脸走上一步都能抖落出三两油水肥肉的人她记得,正是隔壁酒楼的老板娘,街坊送其称号,肥菜花。

    此时,只见肥菜花正怒气冲冲的一手领着一个小短腿儿肉墩儿,而她背后还露出个圆圆肥肥的有些铮亮的小脑门儿。

    被她拎在手里,两只小短腿儿不住的在空中晃悠的孩子,何梦锦定睛瞧了半响,才看清是满脸鼻涕花子外加血污的何昕!

    见何梦锦出来,何昕立马似见到救星一般,扯开嗓子喊道:“爹爹救我!”

    到此,何梦锦不需要询问,就已经猜出了大概。

    好丢人啊……她怎么摊上这么个侄子!

    她抚着有些疼的额头,正想着怎样开口化解,却见肥菜花一把将肉墩儿何昕往地上重重一掼,怒气不减道:“我知道你是这两生花的当家的,说实话咱这街坊邻居的,本是应该和睦,没必要为了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成天吵吵嚷嚷,但是,你看今天,这个,你儿子打伤我儿子,这个怎么算?!|”

    在她掼下何昕的一瞬,还好是何梦锦反应及时,一把将那小身子给捞了起来,不然非得摔他个实打实的屁股蹲儿,何梦锦把何昕抱在怀里,本着和气生财的口气对着肥菜花道:“大嫂子,真是对不住,是昕儿顽劣,但他们小孩子打架吵闹,是不该影响我们大人的关系的,你看昕儿不是也受了伤吗?就别跟他一般见识了。”

    闻言,肥菜花怒气非但没消,反倒更上了一层:“哼!他受了伤!”

    说着,她转了转她那不甚灵便的身子,一把将藏在她背后只露出了一个铮亮脑门儿的小胖子拽出来,往何梦锦面前一推,道:“看看到底是谁受了伤!你儿子毫发无伤的,把我家小子打成这样,你想就这样算了,我倒要叫街坊们评评理,就算你现在在衙门里谋了差事,可是也不能这么着欺负人!你说是不是!”

    说这一番话的时候,肥菜花几乎是用吼出来的,她本是嘹亮的嗓门,这样的架势,几乎是整条街都能听得到,想要不引人围观都难。

    何梦锦听她这么一说,才低头去看被推到自己眼前的小胖子,这一见,更是惊讶,这小胖子的形容,比之何昕,更是满脸的污秽,血和泥巴蹭了一脸,更为要紧的是,脸上还好几道口子,鼻血至今没有止住。

    无怪乎他一直躲在肥菜花背后。

    敢情原来是何昕把这比他高了不止一个头,身形更是他两倍的小胖子给揍了!

    这本是小孩子家家打闹的戏码,但是如今被这肥菜花一嗓子,何梦锦瞥了瞥前门出黑压压探头张望的的人——要是处理不好,她之前好不容易经营下来的形象也给毁掉了。

    心头只掂量了一下,何梦锦已经神色如常的蹲下身子,放下何昕,改为去替那个倒霉的小胖子擦拭,一把擦一边柔声道:“不哭不哭,男子汉,要坚强的,对不对?”

    小胖子眼泪鼻涕血全部揉乱在一张脸上,之前被她河东狮一般的娘亲提到这里,根本也问及他的伤势,倒是眼前谪仙一般的公子这般关切,于是乎,眼泪更是止不住的掉下来。

    “是我家小子太不懂事,你别跟他一般见识,咱有大将军的气度,不跟他这样的小人计较是不是?”

    何梦锦一边擦拭,一边柔和的跟小胖子道歉,循循善诱。

    “嗯……”带着哭腔的声音,勉强着停止了眼泪花子,睁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将何梦锦望着。

    对付小孩子,那威武的将军做比喻,是百试百灵的招式,何梦锦见他不哭,才起身,对着肥菜花,弯腰,行了一礼,道:“大嫂子,当真对不住,是在下教子无方,给您赔不是了。”

    说着,有一把拉过何昕,厉声道:“你还不知道错吗?”

    何昕小脸皱成了一团,牙关咬的紧紧的,一脸的倔强在触及到何梦锦那冰冰亮亮的目光后,登时垮了下来,他耷拉着脑袋,转身对着小胖子道:“对不起,我错了,你打回来吧。”

    “额……这……”

    本是一肚子火气上门找出气的肥菜花,被何梦锦这般好脾气有礼貌的道歉反而弄的有些不知所措。

    但就这么算了,显然又不是她一贯的作风,她正支吾着,想再说什么,却听何梦锦继续道:“我看令郎的反应不错,是个可造之才,教导的好,将来必有一番作为,若是大嫂子不嫌弃,闲暇时候可以让他来我这里,和昕儿一起温书识字,在下虽不才,但教导孩子还是能勉力胜任的。”

    闻言,肥菜花一怔,显然没有料到何梦锦会如此一说。

    要知道,在大汉,读书人都是享有最高的礼遇的,因为等级制度森严,虽办有国学,但那都是给权贵子弟以及朱门大户人家的孩子去的,像肥菜花这样子平头百姓的孩子,最多能砸钱挤进去个小私塾,而且先生的授业水准,自然不能同这样一个在王爷面前都折腰的少年才子。

    对于小胖子,无异于是天大的好事!

    所以,本是上门讨债的肥菜花会一愣,但旋即精明的脑袋反应过来,已经是将一脸的怒容改为喜不自胜的笑颜:“哎呀,我们家阿毛修了哪门子福气,能得孟公子看中。”

    虽是这般推诿的语气,但旋即她一把再将阿毛来回来,对着何梦锦一按脑袋,“快,拜见先生。”

    小胖子阿毛已经不哭了,虽是被他娘亲强按着脑袋行了礼,但却是心甘情愿的道:“阿毛拜见先生。”

    “嗯,如此,便是好了。”何梦锦点头微笑。

    送走了阿毛母子,街坊们也都散了,何梦锦才将脸上的笑意一点点收回,她一言不发的走回房间,自顾拿着书卷坐下看了起来,也不理一直跟着她脚边,垂头站着的何昕。

    ********

    前面开篇的节奏可能进展的缓慢了些,现在开始会慢慢提起进度,要紧张起来了。

第三十七章 不安

    “姑姑——”

    良久,何昕才底气不足的开口唤道。

    何梦锦仍旧不理他。

    “姑姑——”

    如是再三,何梦锦才从书卷里抬头,瞥了他一眼,道:“知道错了?”

    “嗯。”

    “错在哪里?”

    “我不该跟人打架。”

    何梦锦眼帘都没有抬一下,只淡淡道:“嗯?”

    “还有——我不该把他打的那么惨?”

    何昕听着何梦锦鼻子里发出的“嗯?”,不禁有些着急,他咬着指头,努力想着道:“我不该没有征求姑姑的同意把他打的那么惨?”

    “啪!”

    何梦锦合上书本,直起身子,以一种孺子不可教也的目光看着何昕道:“你当真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如果没有,我不介意让冷香姑姑没收你这一个月的红枣桂花糕连带着其他所有的零嘴儿作为惩戒,帮你认识清楚。”

    “不要!”本是有些耷拉着的大脑袋,在听到何梦锦这一句话的时候,顿时精神一振,疾声道:“姑姑,我知道错了……我不该误解姑姑教的方法,用蛮力去揍人,我不该凭借功夫欺凌弱小。”

    说道弱小两个字的时候,何昕脑子里顿时想起那小胖子比他大了一倍的身形,不由得身子晃悠了两下。

    何梦锦一把将他身子板正,正色道:“这只是其一,我昨儿跟你说,被别人欺负了,要揍他,只是个比方,就是欺负我们的,就要给他还回去,但并不是真的指蛮力,我相信你也听懂了,但为何你今日偏生要去揍他呢?我不相信你会真的因为一块红枣桂花糕跟人家过不去……最为关键的,是那红枣桂花糕多半是下了你的肚子。”

    “我只想知道,为什么?”

    何梦锦盯着何昕的大眼睛,一瞬不眨,想从这孩子如同琉璃般剔透眸子里看出他的想法。

    大哥大嫂不在,面对这何家的独苗,不由得她不多放几分心思,小儿难养,对于心智高于普通孩子数倍的何昕,更是让她要多操几分心思。

    “因为,”何昕因着何梦锦的目光,没有闪避,但那一瞬,分明有一抹晶莹自他眼底划过,“因为他说我没有娘要,是被爹娘抛弃的孩子。”

    闻言,何梦锦鼻子一酸,但旋即恢复了常色,她道:“那你觉得,他说的是真的吗?”

    “自然不是!”

    “那你跟他计较个什么劲!”何梦锦一拍他脑门,语重心长道:“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爹娘对你的疼爱,你都知道,为什么要在乎旁人的眼光?如果你连一个几岁孩子的酸刺话语都受不了,那我干脆让冷香姑姑送你回你舅舅身边,或者找一处没人认识的地方隐居起来,你不要再跟着我身边了,你那些抱负,那些豪言壮志,我也只当是你小孩子玩笑的话语了,你说可好?”

    被何梦锦如此一番数落,本是有几分心不服的何昕登上跨了下来,他皱成一团的脸,几乎就要掉下泪来,但仍旧强撑着眼眶,不让自己哭出来,“姑姑,我错了,你不要赶我走。”

    听着他这一句才像是真心实意的悔过,何梦锦才轻叹了一口气。

    正想着再说些什么,却见冷香自门外匆匆赶来。

    冷香性子冷淡,做事沉稳不输于李萧然,很少见她这般行色匆匆的模样。

    “何事?”

    “有李公子的加急信件。”

    说着,冷香递给何梦锦一封用特别药水浸泡过的信函,何梦锦也不多言,当即打开,只短短几句,却让她心绪起了几层涟漪。

    李萧然此去绥州,还未找到二哥的下落,但这信却带来了一个重要的消息——

    河源、望城一带疫情严重,而且这次的瘟疫跟以往每次都不同,传染极为迅速,这也是为什么恒阳这里还没有得到消息,那边却已经感染了至少两座城池。

    而且,灾情还在扩大。

    瘟疫本身传染的快固然是一个方面,但也不至于这么快,听李萧然信中所言,他有几分怀疑是有人刻意为之。

    若真是这样,该是多么可怕的事情!

    无论这事件背后的预谋者,还是所图的目的,都让人心惊。

    这本是该广平王操心的事情,但何梦锦看到信函后,却隐隐觉得不安,仔细想想却有找不出是哪里。

    将这事情暂且搁置到一边,第二日,何梦锦带着穿着很是隆重,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威风林林风流倜傥的何昕,去赶赴王爷的寿宴。

    贺兰诗果然是个说话算话的人,离晚上的寿宴开始还有好大一段功夫,何梦锦就见着王府的马车已经停放在了两生花的门口。

    她也不啰嗦,跟着前来接应的车夫打了招呼,就抱着何昕上了马车。

    在马车吱呀声,以及耳畔街道上的喧嚣声里,何梦锦的目光略过手边贺兰珏要她送个广平王的贺礼——墨玉棋,脑子里突然闪现过一个可能,登时让她新换上的衣服被冷汗打湿了个透彻,人也有些背不过气。

    *****

    话说……这章瘦了点,惭愧惭愧,明天的章节里俺会补出来的(@﹏@)~

第三十八章 贺寿

    一刹那,数十个念头交织在何梦锦脑海里。

    再瞥一眼那墨玉棋子,何梦锦顿时有种自己被人当了棋子摆了一道的感觉。

    墨玉棋子,产自多利,大汉临近的南晋国所属的一个牧游部落。

    这本身没有什么,可是联系到李萧然信中提及的,此次疫情跟南晋甚至多利有些千丝万缕的关系,就容不得何梦锦不多想。

    贺兰珏让她在这个当口送这棋子,是另有打算,还是当真是巧合?

    时间也容不得何梦锦多想,不过多时,马车就已经停在了贺兰王府外,何梦锦掀开车帘,放眼望去,挨挨挤挤的都是马车。

    即便她此时想着要不要按照贺兰珏所言送这棋子,要换礼物,都已然是不可能了。

    何梦锦深吸了一口气,暗自平复自己的情绪,不管是哪一种,今天这一遭,注定是没有那么简单的。

    她抬手牵过何昕,走过等着递上名帖的长长的队伍,非但没有丝毫优越感,反倒有些被许多人不友善的目光盯的有些不自然。

    因为郡主安排的人来接,所以自然不用跟着众人一样等着,所以,也注定要面对各色的或揣测或嫉妒或不屑的目光。

    这些她已经有料到,但初次见面,就这么着招摇扎眼,着实不是她本意。

    “孟公子,请。”

    行至装饰的喜庆一新的大门口,引路的侍卫抬手一引,给了门口的守卫递了个眼神,那几个侍卫当即让了开来。

    何梦锦含笑点头致谢,随即跟着前来引路的门童进了府。

    一路行到了礼部,见着站在卓台前含笑行礼的王府管家,“这位是孟公子?果真是风姿无双。”

    这管家五十四上下年纪,发须有些发白,但精神却格外的好,尤其那双眼睛,只那么稍稍一转,仿佛就能蓦地生出百八十个心思。

    何梦锦谦虚的点头行礼,道:“张管家谬赞了,孟锦何德何能担得起这个词儿,张管家是王爷身边得力的助手,孟锦以后仰仗的地方还多着,到时候还请管家多多提点。”

    “张某一介下人,岂敢当,孟公子折煞张某了。”

    对于王府里的人事,她事先也做过功夫,对于这个张管家,算是了解的第一手资料最多的,他少年时进王府,可以说是看着现任的广平王贺兰瑞长大的,且不说传闻里这位管家如何精明,手段如何高超,但凭跟何梦锦短短交谈的这一两句,从他的气度和接物上,何梦锦也不敢小觑。

    又寒暄了几句,何梦锦也不再犹豫,将随从抱着墨玉棋盘棋子接过,亲自递给管家,看着他在大红的礼簿上写下的,孟锦,多利墨玉棋时,何梦锦的心跳骤然加速了几分。

    只是一种灵敏与常人的直觉,但现在想要收回也晚了,更何况,她已下决心就这么送。

    既然贺兰珏想让她这么做,她倒想看看,他到底要做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这时候离开宴尚有一段时间,张管家还有其他的客人要招待,何梦锦也不多做打扰,牵着何昕就跟着一个小厮前往了大堂,准备坐等开宴,顺道和周遭的贵客们打打招呼,能套近乎的就套近乎,套不到近乎的混个脸熟。

    相比于何梦锦想认识这些当官的,这些权贵,很多人则更是想认识何梦锦。

    一则由于好奇,二则想要试探何梦锦的底儿。

    这些,何梦锦自然知道,虽然第一次见识这么多人应酬的场面,但跟着李萧然学了不少生意经的何梦锦,显然是游刃有余。

    “这位便最近名噪一时的孟公子?在下衢州郡守李长德,孟公子年少有为,以后前途不可估量,以后李某仰仗孟公子的地方还多着,请一定多多指教。”

    “哪敢哪敢,久听闻衢州近年来因着新郡守上任风貌一新,路不拾遗,夜不闭户这样的安宁的所在,只怕是天子脚下京都附近也难寻,在下学识浅薄,要跟着李大人学的地方还多着呢。”

    “孟公子太谦虚了,李某只是尽了自己职责所在,不敢居功。”

    话虽这样说,但显然因为何梦锦一番不动声色的夸赞,这位李郡守的面色上,已经染了几分得意与自豪。

    “湖州指挥使?”对着稳坐一旁,面色肃然,并未跟何梦锦主动套近乎的湖州指挥使潘统,何梦锦倾身跟他打了一声招呼:“久闻潘大人练兵有方,今日得见大人风度,实乃孟锦之幸。”

    闻言,潘统的面色并未做多少改变,但眉宇间的冷肃却是柔和了一两分,正所谓抬手不打笑脸人,而且还是何梦锦这般谦谦有礼的笑脸人,他道:“孟公子过奖。”

    然后再无多话。

    何梦锦也不跟他一般计较,这人本身性子冷清,而且,她只要明面上礼数做的周全即可,要真让她跟这人走的过于亲密,还真是个麻烦。

    因为,湖州指挥使,是直属于皇上的军队,只有大汉天子,才有调配的权利,这支军队的存在,明理上是为了镇守边关,实则是皇上安插在广平的一只臂膀。

    广平王若有反意,第一要揭的,就是这湖州指挥使,而现在,何梦锦既已认定要随着广平王这条路走到底,便也没有理由跟这人走的亲近。

    还未开宴,宾客间私下的寒暄却已是热闹非凡。

    借此机会,何梦锦认识了不少的人,也旁敲侧击的,印证了许多下属们收集过来的消息。

    而她跟着四周的人打着招呼,何昕却早已是不耐,一个人迈着小短腿儿不知道跑去了哪里,何梦锦也不担心他,一早就知道他闲不住,所以带了有特意吩咐要跟随着他的侍从。

    再加之这里是广平王府,只要昕儿不出差错,她也不担心他的安全,这倒也是个让他历练的机会,所以何梦锦也由着他去了。

    这样紧着心情,绷着神经,陪着笑脸的周旋了约莫一个时辰,终于在门口一声通报——

    “广平王到!”

    “广平王府到!”

    “安平郡主到,广平世子到!”

    ……

    伴随着一连串的通报声,众人也紧跟着起身跪拜行礼。

    何梦锦尾随着众人俯身,低头的一瞬间,感觉到有道目光,带着几分凌厉,从自己的身上掠过,她下意识的想要抬头,但旋即反应这样是极其失礼的,而且还是在这般场合下。

    于是,她便是怀着不安与忐忑,继续拜了下去。

第三十九章 敌意

    “都起来吧,今天大家随意。”

    广平王贺兰瑞淡淡的声音传来,下跪的众人才敢抬起头来,说是让人随意,但在王爷王妃面前,他们哪里敢随意。

    所有的人都站起身子,但仍旧不敢就坐,只等着这几个主角们落了座,才依次按照身份的尊卑坐了下来。

    给何梦锦安排的位置不算扎眼,在主席左手边,第四个席位,紧挨着恒阳府丞李向阳。

    就她坐这个位置而言,也还算合理,何梦锦稍稍放下了些许不安。

    主次都落了座,由着王爷讲了几句场面话,宴席便算正式开始。

    期间,何梦锦一直微垂着眼帘,并不看向主座,但总觉得有目光几次划过她。

    好歹等着王爷的一声:“这算是家宴,大家不必拘于礼数,该开怀畅饮便开怀畅饮,这才算是捧了本王的面子。”

    “是。”

    跟着众人应声,感觉到周遭紧绷的气氛放松了下来,耳畔也开始响起了鼓瑟笙箫,觥筹交错,低语寒暄,何梦锦才微微仰首,去看主座。

    饶是这般小心谨慎,隔着中间繁花似穿梭的舞姬身影,却还是与主座上那人的目光碰个正着。

    那目光看似柔和,但眼底里不经意流露出来的冰冷让何梦锦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她眸色一转,便是轻巧的避了开,不是她为那目光威慑,而是这人目前的身份,她开罪不起。

    主座上,端坐在广平王右侧的女子,有着精致的妆容,姣好的五官丝毫看不出流年在她脸上留下的痕迹,高高盘起凌云髻上,佩戴着九鸾朝凤金钗,更加衬得整个人高贵的让人不敢直视。

    光凭那只钗,何梦锦已经能猜到她的身份,广平王正妃,也即是当朝皇帝的亲姑姑,长公主李寒云。

    这个一直在传闻里的女子,何梦锦还是第一次见,但明显,对方似乎对她有成见。

    传闻里,虽然由于她的介入夺了本该属于贺兰珏娘亲的正妃之位,但因着她的温婉和大度,跟广平王倒还是一对相敬如宾的夫妻。

    想到日前何梦锦听到的,她安排贺兰齐的娘亲唐夫人献舞,她很难跟眼前这个高贵雍容的女子联系起来。

    知人知面不知心,浮华背后,有多少肮脏的见不得人的心思,何梦锦自剧本子里见识太多,再加之李寒云这番打量她的目光,着实让她对这人的感觉好不起来。

    想不起自己到底是哪里得罪了她,何梦锦一时间也不打算继续纠结,她将目光一转,却又迎上主席右手第一席上,另一道掠过来的目光时候,突然间豁然开朗。

    也是一位女子,着绯色芙蓉锦缎百合裙,梳着高贵的朝天髻,容颜自是不必说,虽比不得贺兰诗那般绝色倾城,却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

    这女子何梦锦没有见过,但见她所坐的位置,以及她身边坐着的,与她有过一面之缘的贺兰王世子,贺兰浩,她便是世子妃无疑。

    何梦锦心头低念了这名字一遍,赵玉霜,她便是赵小侯爷的亲姐。

    自己前几日在街上拦架惊马,险些伤到赵小侯爷的事情早已传的满城皆知,如此时,世子妃维护自己弟弟,看自己不顺眼这很正常。

    “我敬孟公子一杯,在下先干为敬,请。”

    耳畔响起衢州郡守李长德的敬酒词,何梦锦才惊觉自己刚刚竟然有些失态,她赶忙收拾了心神,含着笑意举杯,回了李长德一杯。

    酒入唇角,何梦锦脑子里还在思索,在这般重要的宴席上,没见着唐夫人便也算了,怎的连贺兰齐,贺兰诗,贺兰珏都没有踪影?

    正想着,却见听欢悦的琴音都止了声,一舞方罢的舞姬们也低头行礼退了场。

    留下的中间偌大的场地上,被人搬来了一架足有一人之高的战鼓。

    战鼓舞?

    何梦锦还没来得及惊讶,便听一声轻呵自头顶上方传来。

    紧接着,出现一道曼妙的身影,足下生风,踏着月色荧光,潇洒的落地,那一双美眸只轻轻一挑,便是生出千般万般风情与娇妍,正是安平郡主,贺兰诗。

    今日里,她一袭短打劲装,双手持着鼓槌,一身飒爽英姿的站于鼓下,对着广平王朗声道:“父王,儿臣久慕父王当年扫平南晋贼寇时候的威风,是以,今日,儿臣便以这鼓舞为礼,协同二哥同赵小侯爷,献给父王,祝父王福寿安康。”

    说罢,她已经利落的转身,步伐,身姿都是无比敏捷且利落的。

    鼓声起,她的舞步,错落有秩,整个人,便如同盛开的白莲,在微微风中肆意绽放。

    而同时,鼓架的不远处,在鼓声奏响之时,便有两人,持剑起舞,应声而出。

    一袭淡紫色华服,身形俊美,动作大开大合,爽朗之气可见一斑的,正是贺兰王府三公子,贺兰齐。

    另一人,亦是一袭紫色华服,但颜色偏深,较之贺兰齐,多了几分骄傲与放纵,何梦锦亦是认得的,赵小侯爷。

    虽然她对功夫还未参透的有多高深,但眼力劲儿还是有的,就凭他们两人你来我往,这般演示性的比划,已然是个高手不会错了。

    咚咚咚——

    鼓声粗犷豪放不羁,有着战场男儿的血气方刚,若不见识贺兰诗的舞步,真真是想不出来是出自女子手笔。

    但见起身姿步伐,却又觉得这样的搭配,没有一丝的违和感。

    贺兰齐和赵小侯爷的剑舞本该是伴着瑶琴,但此时,配合这鼓声,非但没有觉得不协调,反倒让人多了一丝新奇的感触。

    何梦锦以前觉得贺兰诗是属于娇俏活泼性的,最多是个稍微有些任性的大小姐,今日得见,才知道自己错了。

    广平王少年时期征战沙场,将屡次叩边的南晋杀的落荒而逃,这般显赫的威名与功绩,作为一向崇拜他的女儿贺兰诗,怎么会差到哪里去。

    光是看她敏捷的身形,与轮梭不乱的步伐,还有那平稳的呼吸,都足以证明,这女子的功夫不低,至少,就算何梦锦用来自己真实实力,根本也不是她的对手。

第四十章 远道

    这一曲激荡胸襟,直听的人热血沸腾,饶是何梦锦心思一向沉稳,也因这鼓声,因贺兰诗的舞步而浑身充满了热血,直恨不得横刀立马,长枪一指,驰骋沙场。

    不仅是她,在场的所有人此刻的神色,都是如此。

    舞罢,鼓罢,贺兰齐和赵小侯爷的招式罢。

    所有的一切都配合的天衣无缝。

    在所有人还在回味那惊艳的舞蹈时候,贺兰诗已经随手将鼓槌递给了身后跟过来收拾场子的丫鬟,她也顾不得擦额角沁出的汗水,鼓着腮帮子,对着贺兰瑞撒娇道:“父王,儿臣跳的如何?父王可喜欢?”

    她本是娇俏的性子,因着这一声甜甜的父王,而显得越发活脱可爱。

    十五六岁的贺兰诗,此刻站在中庭,便是犹如一朵耀眼夺目的金色曼陀罗花,满院子的华光,被她占去了大半。

    “诗儿跳的舞,自然是惊为天人,父王哪里会有不喜欢的道理。”贺兰瑞将手中执着的酒杯举起,就着唇角喝下,眼底的笑意盈盈。

    而何梦锦却是知道,在所有人被郡主别出心裁的战鼓舞吸引了注意力时候,她分了些神放到了场中,在郡主舞至高潮时候,高座上的贺兰瑞表情虽是自然,但手中的酒杯却是一个不擦,杯中的酒早已被他洒了出来。

    但他此刻,仍旧不动声色的将没有空着的杯子饮下。

    是不想让人看出他那一刹那的失神与伤怀吗?

    何梦锦再次瞥眼看了已经行至贺兰瑞身旁,就着左手边的位置坐下的贺兰诗,心底感叹。

    其实,贺兰诗有五分像苏夫人呢。

    当她翩然起舞的一瞬,贺兰瑞是不是从她身上,看到了那人的零星半点的影子?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微微的感叹了一下,何梦锦随即将注意力又全部放到了宴席上。

    许是贺兰诗出于替何梦锦少受到些目光关注考虑,整个宴席,她都没有看向何梦锦一眼。

    后面的歌舞升平,一个个节目,依次上演,何梦锦却无心歌舞,因为,贺兰珏一直没有出现。

    这样的日子,他没有来。

    不知为什么,心竟然生出两分失落,心绪有些自己掌控不住的烦闷,恍然有种要脱离自己束缚的情绪就要破土而出,这种感觉十分不好。

    何梦锦暗想应是自己今晚上喝多了,虽然事前已经服下了解酒的药,兴许仍不可避免醉了。

    于是,她跟左右前后的几人道了声抱歉,便寻了个借口离席,想出去走走,透透气,顺道找回不知道跑去哪里的何昕。

    今日的宾客众多,在这外三进院落,王府的守卫很是宽松,见何梦锦自庭院走出,也并未盘查,只点头行礼放行。

    问了一个随侍的丫鬟,才知道何昕跟着今日来宴席其他小公子们去了内园玩耍,此时正玩的兴起,她去了反倒坏了一帮毛头小子的兴致,所以也就不打算将他缉拿归案。

    屏退了丫鬟,借着月色与凉风习习,她想独自走走,散散心,可是本就没有方位感,且还是第一次来这王府,于是乎,七拐八拐,她就晕了,再转不回之前酒席的院落。

    要命的是,这里的侍卫都穿清一色的衣服,看不出是内苑外院,而且,她也没好意思问路。

    就这样,由着步子,也不知道走到了哪里,就见一座院子,很是特别。

    说它特别,不是因为建造,以何梦锦的角度尚且看不到院子里面,它的特别之处在于,今夜,王爷寿宴,整个贺兰王府都是张灯结彩,四下里明晃晃的灯笼足以让何梦锦耀的找不到北。

    而此处,灯光安然没有一丝一毫的喜庆,这样一来,便是跟何梦锦一路行来看到的王府反差太大,所以她才会觉得特别。

    虽然明白这是在王府,她不能没有忌讳与小心,但见着门口并无禁忌的封条,且还没有一个看守,好奇心登时上占据了优势。

    她便也不再多想,走了近前。

    行至院门下,才看到门上,提携着两个大气俊秀的字体,远道。

    远道?

    何梦锦努力搜索了一番脑海,丝毫没有关于贺兰王府有某处庭院是远道的,而且,这般特别的名字,有什么特殊的意思么?

    她了解的最多的,是关于贺兰珏的娘亲,李夫人生前所居住的万芙园。

    据悉,李夫人最喜欢的是芙蓉,为此,贺兰瑞不惜重金,万里从京都,南晋,乃至秦唐运抵各个品种的芙蓉,栽种在她所居住的院子,并提名万芙园。

    此事还一度沦为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有说广平王被美色所迷,奢侈颓靡,有说王爷痴情,对李夫人情深缱绻。

    这远道院子,还从未有听说过,在迈步进门的时候,何梦锦还在想,应该是座荒废了的别院吧,不然也不可能冷清如此。

    但在,她步子迈了进去,方放眼,凭借有几分明晃晃的月色,看清眼前的景物时,才觉得自己错了。

    除了依水而建的一座凉亭,入目的,便只有芙蓉。

    满池的翠盖,在月色的掩映下,随着夏夜的风,摇曳起舞,似是低吟一段风干了的水墨年华,满卷里,写满了哀凉。

    在看到这满园芙蓉的一瞬,何梦锦当即就明白了这园子名为远道的意思。

    如果她猜的不错,这园子本该就是万芙园,因着李夫人去了,才会被那个痴情的王爷改了名。

    远道,何梦锦忍不住轻声叹道:“涉江采芙蓉,兰泽多芳草。采之欲遗谁?所思在远道。还顾望旧乡,长路漫浩浩。同心而离居,忧伤以终老!”

    于广平王,有李夫人的地方,才是家,才是归宿,她都不再了,这天下,无论哪里,他都是那个无处可寻伊的游子。

    想到这里,何梦锦突然一怔,警惕性的四下一打量。

    果然,在不远处看到雕刻着芙蓉花的玉兰杆侧,看到了那人的身影。

    依然从容高雅的坐在那里,他以腕支颍,就那么淡淡的看着何梦锦,目光里,并无半分波澜。

    何梦锦按耐住这一刹那几乎被惊到的心绪。

    她就说,对于广平王这般重要的地方,怎么可能连个守卫都没有,如今,让她轻而易举的进了来,那么,只有一个可能,这园子里有人,屏退了守卫。

    所以她才那么一看,果然是。

    宴席上遍寻他不着,却没想到,会在这里见着。

第四十一章 被迫

    到此时,何梦锦才想起为何几次看到他都在芙蕖畔。

    京都的第一次见面,他就这样,静静的坐在那里。

    然后在千落寺,依然是芙蕖畔,凉亭下,他依然是披着满身风华从容优雅的坐在那里。

    却原来,他的娘亲生平最喜欢芙蓉。

    他如此,是在哀悼,怀念吗?

    心底一霎那想起无数个念头,但出于从小良好的教养,何梦锦却是不会随便的问出口,她强力镇定的行了一礼道:“见过公子。”

    闻言,贺兰珏只微微的点头,眸色一转,看向芙蕖,淡淡道:“孟公子好才华。”

    刚刚她吟哦前人的诗句,还是被他听到了。

    虽是被这样一赞,但她丝毫听不出那玉石抨击一般好听的声音里有任何的情绪起伏。

    何梦锦不置可否,她没心思要在这里跟他做表面功夫打官腔,之前心头猜测的那件事再次浮现在脑海,她迫切的想求证,但又没把握贺兰珏会承认,思索了一番,还是试探性的开口道:“公子要我送的那盘墨玉棋,我送了。”

    “嗯。”

    贺兰珏丝毫没有要再多说一句的意思,他的目光继续停在池子里,那些开的正盛的芙蓉上。

    许是见惯了他这般淡然的神色,何梦锦也不气馁,她按奈住此时心头那微微腾起的火苗道:“公子可是记得与我约法三章?”

    闻言,贺兰珏才转头看向何梦锦,用他那浩瀚可容天地星河的眸子,淡淡一瞥,道:“那你的意思是,我有违背?”

    只那一瞥,仿若看穿了何梦锦所有的心思,她所有的伪装与坚持顷刻间,不见了踪影。

    被这样反问一句,何梦锦犹自强装着镇定,被噎的嘴角却不自主的抽了抽。

    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贺兰珏此番,让她特意送这墨玉棋,其实是想通过此透露给广平王一个信息——让她去赈灾!

    因为之前李萧然信中提到的,此次疫情跟南晋的多利有联系。

    而多利,除了盛产墨玉,还是个擅长玄医炼毒的游牧部落。

    如果,这次的疫情真跟他们相关联,那么,解药也必须得从他们身上下手,而恰逢此时,贺兰珏让自己送人家特产墨玉棋,让何梦锦如何不多一层心思?

    一想到她的猜测成立的话,何梦锦不由得打了个冷战,为眼前这个雍容高贵的人的感到可怕。

    河源、望城一带的疫情,她是在什么时候得到消息的,是在李萧然去了绥州两天之后,而贺兰珏早在李萧然没有离开恒阳,那日送她从千落寺回来就给了她这盘墨玉棋,却足足是早了两天多!

    疫情这么重大的事情,若说她的消息不灵通,晚了,那么广平王呢,整个恒阳都比他晚得到消息!

    时间上看似说不通,何梦锦也才不那么确定,可是若是真是这样,光凭他消息的灵敏度,以及对事态发展的分析,就已经让人心惊。

    眼下,他将她看的分明,而对于他,何梦锦却如同雾里看花,,还没交锋,自己已经处在了劣势,想到此,何梦锦不由得回道:“公子,诚然没有违背约法三章,不相问,不相扰,不相查。”

    说到此,她顿了一顿,叹了口气,继续道:“但却是在相逼。”

    此番灾情能闹到如此大的地步,那么幕后的主事与推手也定然非等闲之辈,想要顺利的得到解方安抚灾民,定然没有那么简单,更何况还是以她一己之力。

    明明知道不可为,却还让她这么去做,贺兰珏此番意图,不是在逼她露出真实实力、让隐在她背后的茗记展露在他面前,她实在想不到其他的目的。

    于此一说,他确实并未相问相扰相查,他甚至不需要动手,就能逼得何梦锦不得不出手,不得不将自己所隐藏的实力后盾都暴露出来。

    贺兰珏好可怕的心思!

    何梦锦忍不住要赞叹一句,明明已经达成口头上的协议,但这人似乎还是对她没有完全放下掌控,可是偏生,她还不得不按照他设定的圈套一步步走进去。

    能怎么办呢?

    若果广平王真交了这责任给自己,办不到?那便是说明她办事不利,自毁前途。

    贺兰珏此番,是在逼她,探她,亦是在帮她。

    给了她一个契机,只看她有没有那个本事青云直上,而且前提还是在他洞悉她的所有之下。

    听了何梦锦似叹息,似无奈的言语,贺兰珏轻启唇角,眉梢微微挑起,只一个细微的含笑表情,就已经如陌上花雨,占尽芳华。

    他道:“那也要看你,愿不愿意被逼迫。”

    愿意么?不愿意么?

    看着那人含着一两分笑意的神情,眸子里却无半点温暖的笑容,何梦锦苦笑道:“那,我还有别的选择么?!”

    言罢,贺兰珏还未做声,便听得月牙形的拱门外,传来一声轻唤:“孟公子?”

    何梦锦闻言转身,正瞥见自己先前屏退的那名丫鬟,此时正探头探脑的自月亮门外往里探,“孟公子,奴婢可找到你了!”

    既已从贺兰珏这里得到了肯定的答案,那么对于接下来要发生的事,何梦锦有了些许猜测,“何事?”

    “王爷有事找你过去后厅,应该是事情比较急,张管家已经派人来问过几次了,奴婢只说公子在后院醒酒。”

    何梦锦有些赞许的看了那丫鬟一眼,再回头瞥了玉兰杆前的贺兰珏,没有再多说什么,便跟着丫鬟去了。

第四十二章 身不由己

    何梦锦一路跟着丫鬟穿华堂过回廊,七拐八拐,走了约莫又是半盏茶的功夫,才终于在一处守卫森严的阁楼前停下。

    说它守卫森并非里三层外三层都被侍卫包裹,而是这阁楼四下没有其他建筑或遮蔽,对周围的环境一目了然,还有几个重要位置所站着的守卫,光看他们站在那里周身沉淀的气场,何梦锦也能感觉到威慑,高手……绝对的高手!

    这样肃杀冷凝的气氛,让何梦锦紧绷的心由不得又提高了几分。

    是什么样事情要这样隐秘?

    她想贺兰珏跟广平王举荐自己去赈灾,贺兰瑞对贺兰珏的倚重她不了解,而且传闻里那位父亲,因是每逢见着贺兰珏必然思念起娘亲,再则自他坠马就对他失望冷淡,虽然传闻往往不一定可靠,但作为久居上位身负贤明的广平王贺兰瑞,何梦锦几乎不用想的肯定他没有那么容易放任一个他没有把握的人去奔赴这么重要的任务。

    他一定会试探自己,或者要考验自己。

    虽然这些,何梦锦在跟着丫鬟过来之前心里就有了底儿,但还是在一进去就迎上数十道打量的目光时候,心头愣了愣,有些诧异。

    那些目光,有打量,有考究,有不屑,有轻视。

    何梦锦垂眸的瞬间,已将目光飞速的掠过了四下,将周遭的环境看了个大概。

    这哪里是考验,这分明是十八堂会审!

    广平王贺兰瑞优雅闲适的高坐在主位上,两侧,分别坐着十多个或笑或垂眸或谦卑的属下。

    这些人里,有些个她在今日宴席上已将见过,比如,衢州郡守李长德,此时他一改先前的谦卑,面色依然柔和,却完全是一副审视的神情对着何梦锦。

    有些人,她在李萧然收集上来的资料画卷上见过,比如淮扬督造,程明德。

    而有些人,完全是陌生的面孔,第一次见,但凭起周身气度,何梦锦也觉得地位定然不低。

    看着这些掌管着广平郡各处重要运营的高位者,何梦锦越发有些不明白,看样子,这些人定然是贺兰王的心腹了,可是……若都是心腹,那么为何会连湖州指挥使潘统也在里面?

    各地的指挥使是皇上为了牵制藩王而设立的,他们之间的关系毫无疑问是对立的,若说私底下有任何的接触和交情,定然会传到皇帝耳朵里……

    所以,宴席上,潘统那番冷漠的态度很正常。

    可是,却为何会出现在这严密看守的宛如密谋的阁楼,同广平王及其亲信一般?

    湖州指挥使潘统所率领的正规军多达数十万人,且直属皇上……若真是王爷的心腹私密聚会,那是不是说明潘统所代表的这些人……都已经暗度陈仓的投了广平王?

    一想到这里,何梦锦后背直打了一个冷战。

    不仅仅是因为这个大胆荒谬如今看来却极其有可能的猜测,主要却是为自己此时的处境。

    王爷密谋指挥使,还有这满屋子,认识的不认识的……此时广平王居然毫不避讳的让她前来,那么她目前能选择的路只有一条,做的也只有一样,过了眼前这关,不然今日定然是不能活着走出这阁楼。

    而要过眼前这关,非但要得到王爷的认可,同时,也就是表明了自己的立场,谋朝叛逆的罪名终究还是要落到自己的身上。

    心头紧张,面色上,她却伪装的极好,事实上,重生以来,她早已学会了将自己内心真实的情绪收敛,逢人对着三分笑意,三分疏离。

    何梦锦微微一笑,迈着得体的步子,走至堂中,行了温文尔雅的一礼:“孟锦参见王爷。”

    本身着墨色长袖锦袍的贺兰瑞显然心情不佳,在看到何梦锦后,面色上的神情没有丝毫的改变,他对着案几上放着的墨玉棋盘,把玩着手中的黑白棋子,对着何梦锦漫不经心道:“你可知本王唤你前来,所为何事?”

    看着那墨玉打造的棋子在贺兰瑞手指间摩擦,何梦锦觉得自己的心就如同那棋子一般。

    如今她虽笔直的站在这里,但却觉得自己何其弱小,生死被别人掌控在一念之间的感觉真不好,何梦锦心底轻叹。

    何梦锦刚想谦虚的答一声不知,但旋即想到此时就是自己展现的机会,既然贺兰瑞叫自己来,她没有理由不抓住机会,在这所有人面前表现一番。

    也许这也是贺兰瑞、贺兰珏父子的意思。

    不仅仅是要看她的本事,还想让这些人看到,此次去赈灾,干系重大,要交给她这么个毫无根基初出茅庐的小子,不拿出点本事来,恐怕没有人会信服。

    她将原本不知的答词咽回了肚子,改道:“恕孟锦妄测,王爷是想看看孟锦堪不堪当重任。”

    此言一出,四下里扫视的目光有的多了两分赞许,有的则多了几分对之狂妄的不屑。

    何梦锦全然不见。

    狂妄吗?她不过是想不落于平庸。

    “嗯,既如此,本王也不多说,”贺兰瑞放下棋子,转头向右手第一位上坐着的那人道:“沈公,你看呢?”

    沈公!

    但听贺兰瑞这一声,何梦锦的目光随着那人看去,先前她进来时候,只大致用眼风扫了一眼四下,对周遭那些认识的或者气度不凡的人,心里有了个底儿。

    但惟独漏掉了这个人!

    为什么?直到她看向那人的一瞬,才明白,这人太过平凡,气质也很普通,四十上下的毫不出众的面容,只一袭粗布麻衣,若放在人堆里,决计是一眼也认不出来的,但偏偏他会坐在那么重要的位置,而且还是贺兰瑞首先征询的人。

    一刹那,何梦锦将脑子里关于广平王一方势力的所有沈姓人氏皆在脑海里过了个遍,都没有一个跟眼前这人相符的。

    在听到贺兰瑞的声音后,被贺兰瑞尊称沈公的人这才睁开眼眸,看向何梦锦。

    随着他的睁开眼,何梦锦惊觉,他整个人周身的气质顷刻间变了。

    变得犀利,变得咄咄逼人,变得如同九天之上的烈日,耀的人睁不开眼。

    在这样的目光下,何梦锦觉得自己不仅仅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而且,她这鱼肉快被烤糊了。

    ******

    话说……这两天没赶上更新,俺的心也快被烤糊了……谢谢最最宽容大度没有弃文的妹纸们……

    欠了三章了……俺都记着呢o(╯□╰)o

第四十三章 第一谋士

    他看人的眼光过于透彻,透彻到何梦锦觉得自己若是有半分伪装都能被他瞧了去,这感觉,她还只在贺兰珏面前才有过。

    贺兰珏给她的感觉是洞察所有,是有着非凡的睿智,而眼前这人,是有着一种沉淀了红尘万物,浮生浩灭的了然于胸。

    她惊讶的瞬间,那人已经将她打量了个遍,但那般犀利的眼神里,虽锋利,却并无零星半点轻视,不同于此时在座的其他任何一个人。

    “敢于在恒阳府外,击鼓喊冤的,以非常之法吸引王爷注意的,想来也不是平庸之辈。”

    听着他清雅的语气对自己做着评价,何梦锦的心都纠结在一起,却丝毫不为这般轻松的语气而感到放松。

    果然,只听得他收回目光的同时,话锋一转,清声道:“那老夫且考你一考。”

    老夫?

    不过是四十岁上下的年纪,还敢自称老夫,而且还是在这么多上位者面前,在广平王面前,何梦锦更是惊讶此人的身份。

    一瞬间,她想到一个人,这一瞬间,自己便如同被人浇了一桶冷水,心底冷的打了个哆嗦。

    那个号称天下第一谋士,只存在于街头巷尾的传说中的人,沈凡。

    名凡,却一点都不平凡,传闻他自幼年时候便才冠三梁,二十岁时被先皇封为翰林院首,后又传闻他很是倨傲,竟然拒绝了先帝的封赏,情愿放歌于山水。

    能被先帝这般看中的人,决计不仅仅是因为他的思才,还因为其聪慧的智商上懂得天文地理,观天测星,下通六易八卦,断人生死。

    不管他这人的实力究竟如何,但何梦锦有一点却是知道的,只要是经由沈凡说出口的话,在大汉百姓的心里,那就是金科玉律,错的都会被认定为对的。

    这人在人们心中的威望便是如此之高。

    可是……现在,就是这么一个被推崇的近乎是神一般的人,居然出现在了恒阳府,而且还跟广平王关系匪浅!

    这该是有多么震撼的消息!

    她初听广平王叫他沈公,还没有想到这里,因为毕竟类似这样的人物在广平,即便她的消息不灵通,那么外界,那些手段更强大,实力更大的人们没有理由不知道。

    如今,看他的形容,这世上,除了他还有谁能有这般,仅仅一个目光,就能达到这般的威压?

    心头震惊着,面色上,何梦锦却是掩饰的极好,她甚至还微微扬起嘴角,挂起一抹淡淡的笑意,从容道:“先生请讲。”

    想通了此人的身份,便也觉得他自傲的称自己为老夫没有什么过分,便是他自大的称一声“老子”,在场的,恐怕除了广平王或许有那么一点点皱眉,其他人估计还得赔着笑脸。

    所以何梦锦称他为先生,既显得尊重,又不失了礼貌。

    何梦锦就这样静静的站着,不卑不亢,优雅且从容,等着他的问题。

    四下里打量吹嘘的目光也撤了,齐齐含着几分期待的看向他,等着他的下文。

    丝毫不被这满屋子的眸光扫射而感到不自在,沈凡拿起桌上的茶盏,揭开盖子,对比着何梦锦的从容,笑道:“如今,天下间诸位藩王跟皇权直接的关系,想必孟公子也清楚,老夫的考题是,比如,今次贺寿,皇上派了使臣来,以贺寿为名,赐了糕点美酒给王爷,宣旨的太监奉上美酒,让王爷领旨,这时候,你觉得应该如何?”

    他仍旧是如此从容且闲适的坐在那里,说完这一番话之后,甚至还索性闭上眼睛,开始养神,等着何梦锦的答案,似乎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这一番话在在场的所有人心里将激起什么惊涛骇浪。

    何梦锦听完,眸光飞速的扫了一眼广平王以及周围的人们。

    前者丝毫不以为忤,仍旧头枕着太师椅,而且还换了一个更为舒适的姿势,后者,那些属下们,虽然面色惊讶,但却没有一个人留露出愤懑与指责。

    到此,何梦锦已然能确定了,这里果然都是广平王的亲信,而他们之所以流露出不敢置信的目光,应该是到此时他们才知道沈凡居然也是他们一条道上的吧。

    只不过短短一瞬,何梦锦的脑子里已如同离弦的箭一般,飞速的溜过了这么许多的思忖,而同时,应对之法,也在她脑海里形成了。

    她淡淡一笑,自信的扬起下巴,以一种完全不输于沈凡的气场道:“先生这问题出的好,在下已经有了答案,只是说出来,不知道合不合先生的意。”

    她虽这般谦虚着,但表情已经明显的告诉沈凡,她很有把握。

    “哦?你有办法,说来与本王听听。”回答她的是一手支颍闲适在主位上的贺兰瑞。

    何梦锦笑道:“王爷不妨先问问其他人,让诸位先行作答,两相对比,便能看出孟锦的答案能不能过关。”

    “好狂妄的小子!”

    广平王尚未答话,尾座上,一个三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率先抢白道:“你的意思是我们所有人答了,也比不过你去?年轻人,胸中有些点墨,骄傲狂狷些也是正常,但也得分场合,得凭实力,你如今这般,未免也太狂妄了吧?”

    说话的是海南盐政司的主事,罗帆,何梦锦在晚宴上听人提点过一次,因为其人生的很是魁梧,那威风凛凛迎风招展的串脸胡须,丝毫让人联想不到他是个不折不扣的文官,若说是山匪恐怕可信度还高些。

    何梦锦循声望去,看着那人,拱手一让道:“罗大人,孟锦并非狂妄自大,只是孟锦是晚辈,理应想听听前辈们的说法。”

    说完,她颔首,以一个谦虚有礼的手势一引,示意罗帆先说。

    这一问,倒是把难题推给了罗帆。

    他虽是文官,但骨子里的性子,却是跟他的相貌很是匹配,粗犷豪爽,所以在看到毛头小子不知天高地厚的何梦锦那番说辞,才会忍不住率先拍案起来斥责,却没想到被这小子耍太极一般的推给了自己。

    罗帆脸色一沉,很是难看的皱着粗犷的眉毛,不满道:“这是沈公问你的问题,你问我等作甚?等下我们答出来,你莫又要说你也是这般想的,只是被我们抢先了罢?”

    他虽看似个粗人,但心思却也还算细腻,何梦锦抬眸一笑道:“王爷和诸位大人在此,孟锦岂敢耍赖?”

    “哼,那可说不准!”

    何梦锦回以一笑,并不放在心上,她环顾四下,吐字清晰道:“诸位大人们对此问有何高见吗?”

    闻言,四下无声。

第四十四章 语出惊人

    有何高见?

    即便是皇上对广平王再是忌惮,人都没有,还能拿什么去对抗?说不准这就是皇上釜底抽薪的计策,这酒喝了,很有可能血封喉的毒药,可若是不喝,却正巧中了皇上的下怀,背了抗旨不遵的罪名,给了皇家一个发难的由头。

    喝也不是,不喝更加不对。

    但凡在场的,都是些脑子灵敏的人,自然猜得到这个中的纠结,所以,在何梦锦再度问出来之后,仍是没有人回答。

    这时候,只听罗帆鼻子一哼,凉凉道:“你不也是答不上来,故意在这里推脱,若是能答上来,你倒是说说看,我倒要看看你能想起个什么办法,让沈公和我等心服口服。”

    “你还知道尊称沈公,这很好,说明罗大人不是个没有礼数见识浅薄的粗人。”

    “噗嗤!”

    何梦锦含着笑意回敬罗凡,这番打消的话语,听的一旁定力不好的两个文官当场轻笑的出来,在得到罗帆两记白眼之后,那两人便掩了面。

    于此,被她这话一说,厅里之前凝重紧绷的气氛顷刻间瓦解了,只是罗帆的面色不那么好看。

    何梦锦抬眸看向脸色黑的如同锅底正要发话的罗帆,抢先一步道:“在下有三策,愿请沈公赐教。”

    此话一出,四下俱静,空气里先前轻松的氛围瞬间凝固。

    广平王贺兰瑞仍旧维持着他舒服且随意的姿势坐在那里,沈凡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静如死水恒波,周遭的目光却是齐刷刷的看向了此时,安然从容立于堂下的少年。

    少年的身子有些单薄,仿若这夜风稍大一些,便能将之吹走,但她即便那般静静地站在那里,含着笑意,却已经让人生出稳如泰山磐石般的笃定。

    风雨不改其色,日月不争其辉。

    即便她还没有说出答案,此时沈凡看向她的目光里,也多了一抹柔和的赞许。

    静静的大厅里,只听的到何梦锦,以她那少年尚且有几分嫩甜的桑音道:“王爷接旨的时候,不经意打翻了酒,洒了一地,自然喝不成那不确定是否有毒的酒,虽按理讲对皇上不敬,但相对于性命之忧,已然是轻松了许多,更何况,以如今王爷的实力,即便打翻了酒,皇上也不敢多加指责。”

    “可是如此,便是拂了皇家颜面,给天下人造成广平王功高倨傲的印象,便是让民心向了皇家。”说这话的,是一直默不作声,即便宴席上何梦锦打招呼也极其冷淡的潘统。

    “潘大人所言极是,得民心者得天下,作为军士的砥柱,更是会注重民心,军心,孟锦佩服,”说着,何梦锦对着潘统点了点头,以示尊敬,随即,她话锋一转,道:“所以,这一策,只能称之为下策。”

    说到此,何梦锦故意顿了顿,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场下,继续道:“第二策,不是孟锦想到的,是曾听说过一个典故,故事里皇上因为不满诸侯王,想试探,也是采取此法,当是时,是那位封王的一位夫人机变,抢在封王的前面接了那酒,一口饮下,并以自己离家乡太久,因思念故土故乡的酒,所以那么迫不及待的想一尝甘泽为理由,让当时的封王当着传旨太监的面斥责了一番,也便作罢,事后皇帝听说,却也不能怪罪,孟锦想到这则典故,便有些佩服那位聪明的夫人。”

    听到此,在场所有人的脸色都柔和了不少,显然也很赞同这方法,既让皇上的计划落败,也不损了双方的颜面,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就在众人将目光投向沈公,想看看他怎么说,却听语不惊人死不休的何梦锦继续道:“虽如此,但此也仅算中策,是个柔和折中的办法,孟锦还有上策。”

    此言一出,众人刚投向沈公的目光被再度吸引了来,期间,甚至还有人因为好奇担心自己听漏了什么,刻意屏住了呼吸。

    此时的气氛,已是比先前更为沉静,沉静到可怕!

    缓了缓身子,何梦锦抬眸一笑,迎着沈凡探索的目光,毫不避让道:“孟锦的办法是--偷梁换柱,将计就计。”

    说罢,她便不再多言,垂眸而立,依然是那副谦谦如玉少年,她先前周身所散发的光华也随之收敛了起来。

    只这两个词语,让在场大多数人还一头雾水,却是广平王和沈凡率先笑出声来。

    “不错,王爷,此子可用。”

    沈凡毫不掩饰的夸赞,让四下里许多尚未反应过来的官们又是一懵,倒是贺兰瑞搁下墨玉棋子,拍手笑道:“果然不错,虽然如此行事太过果敢狠绝了些,但以此年纪,已属难得。”

    闻言,何梦锦才终于舒了一口气,心底那块压在胸口的磐石终于是撤了。

    她先将问题推给其他人,并非是要从别人口里得到什么答案,她是想看看其他人的反应,根据他们的表情,判断自己能否将这第三计说出来,若不能确定这些人的立场,那么她的计谋,便会落人口舌,谋逆欺君的大高帽子就要给她扣下来。

    看着广平王沈凡何梦锦三人之间的交流,心直口快爽朗的罗帆再度安奈不住,将不解的目光投了来,很是直白的问出了自己所想:“你小子的计策到底是什么?不要在这里拐弯抹角的耍酸儒”

    他的话道出了在场好些人的心声。

    何梦锦抬眸,笑道:“这法子其实很简单,孟锦想的是,从京都到恒阳,少说八百里路,京都来使御赐寿礼的事情,以王爷的消息,不可能事先没有听到风声,既然能够在来使到来之前得到风声,我们便没有理由坐以待毙,偷梁换柱,将那不确定是否有毒的御酒给换掉,想来,对王爷来说,是小事一桩,若这般都办不到,那又何谈跟大汉抗衡?不如直接喝了那酒算了。”

    “大胆!”

    听着何梦锦如此乖张放肆的言论,当场就有人拍桌子起身,却被贺兰瑞一个眼神给制止了。

    在得到贺兰瑞的默许之后,何梦锦继续从容道:“在下没有大胆,这些言辞,也是建立在对王爷的自信与强大上。”

    “好听的谁不会说,”罗帆翻了一记白眼,将手中的茶盏往桌子上重重一撂,道:“你这算哪门子好办法?若真是毒酒被换成了好酒,王爷当场喝下去没事,那偷梁换柱不是被曝光了吗?这么简单的道理你还不懂?”

    面对罗帆明显的轻视,何梦锦非但没有丝毫动容,反倒改为更为从容的一笑,道:“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将那御酒换成好酒了?”

    “什么?!难不成……你……”

    “对,”何梦锦半眯着眼睛,如同老谋深算的狐狸一般,那般剔透的盈盈秋水里,闪烁着智慧的光芒,她道:“不管他是毒酒美酒,我都给他换成毒酒,然后,让王爷喝下去!”

    嘶!

    沉静的空气里,不知道是谁倒抽了一口凉气。

第四十五章 激辩

    场下所有人看向何梦锦的目光变得有几分不可思议,随即,他们将目光调转向悠然坐着的贺兰瑞以及若无其事的沈凡身上。

    哪知,那两者却丝毫不为何梦锦如此大胆乖张的言辞震惊。

    只听何梦锦继续道:“我要王爷喝下去的是毒酒,但却是有把握能解的毒酒,在寿辰上,王爷因皇上御赐的酒中毒,这般重大的事情,定然引起各方轰动,其中,最为震动的诸位藩王,然后,再经由某些渠道,透露出去皇上想趁机削藩,我想……这后面的事情,不需要孟锦多解释了吧。”

    如此一来,便是逼着藩王们人心惶惶,让凰权与藩王之间的矛盾更加恶化,起了一个起兵的由头,那些惴惴不安的或是本就心怀不轨的各方心思不反也得反了,如此,更是将天下的民心拉向了广平王这里。

    所谓顺水推舟,也自然是水到渠成。

    何梦锦说完,微微倾身,以一个谦和有礼的姿势,对着沈凡道:“沈公以为如何?”

    闻言,四下俱静。

    沈凡直了直身子,再度打量此时倾身立于阶前的少年。

    此时,满室的光影斑驳,唯独她,安静的立在那里,表情从容,但一身傲然于世的风华,却是让着满庭的芳菲都失了色。

    她在笑,眉弯,嘴角,都挂着淡淡的笑意,但这笑意,却是让阅人无数自诩从未看走眼的沈凡有些心惊。

    这样一个独揽芳华的少年。

    有些傲,有些狠辣,甚至,有些阴险,看着她明眸如水的笑意,天知道下一瞬何人就被她给算计了进去。

    对着这样的何梦锦,沈凡若有所思,他道:“就方法而言,是不错,但此计太过于冒险,而且你这番说辞已经是冒了天下之大不韪,你可是知道?”

    何梦锦挑眉,迎着他的目光,不避不让,道:“自古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但求不违背原则,非常之事行非常之举,有何不可呢?更何况,这考题是沈公您出的,若说答题的在下有罪,那出题的人呢?”

    她对答入流,从容不迫的回敬,更是让沈凡赞许,道:“那你的原则是什么?”

    听他这样一问,高位上悠然的贺兰瑞显然也来了兴致,看向何梦锦的目光多了几分探寻。

    何梦锦将袖摆下的手紧紧的攥在一起,然后再松开,面色如常道:“孟锦的原则是,但求无愧本心,对得起黎民百姓,虽然这话空洞了些,但如果在百姓谋略和百姓利益上,孟锦会选择后者,孟锦投身王爷,也是敬仰王爷仁明宽厚,大汉若由此明君,定然是百姓之福。”

    兴许是被她之前的言辞已然是让他们震惊的还没回过神来,此时再听此一说,反倒没有什么表情了。

    只是沈凡泠泠的声音再度传来:“孟锦,你可知你现在在说什么?”

    自何梦锦一走进这屋子,这还是沈凡第一次这般正式的叫她名字,何梦锦心头一紧,抵死的从容道:“孟锦自然知道,这是谋逆,是株连九族的大罪,但孟锦相信王爷宽厚,相信沈公目光如炬见识非凡,定然不会因这些俗套来束缚孟锦。”

    “口舌倒是伶俐,”沈凡嘴角微样,露出一抹几不可察的笑意道:“你既然标榜着为天下社稷,为黎民百姓,那你可知道,你这一番鼓动,便是在陷百姓于水火,若战事一起,受苦受难的还是百姓。”

    “沈公所言极是,但,现在天下百姓就安稳了吗?”何梦锦先是肯定了沈凡的话,然后反驳道:“如今天下大势,想先在座的各位心知肚明,皇权和藩王之间的利益争斗越发紧张,而当今的皇上以及新上任的丞相沈洛,都有消藩的意向,两者之间,早已是生死对立,要么消藩撤封王,要么天下大乱灭皇权,这是必然要经历的,更何况,现在的封侯制度早已是如同破败的堤坝,漏洞百出,诸侯王之间因为各自的利益,也是常年摩擦不断,战火并不是常事,以战止战,以一场烽火狼烟,换一个开平盛世,虽然代价大,但孟锦觉得值得,沈公意下如何?”

    轰隆!

    犹如滚烫的油锅里被泼了一瓢冷水,安静的场下,当时沸腾了。

    在座的每一位,不但为这少年咄咄的言辞,大胆狂妄的谋略所震撼,更为其观点,以战止战。

    “好!说的好!”

    有人率先起身鼓掌,“好一个以战止战,潘某佩服!”

    何梦锦循声望去,正见湖州指挥使潘统正含着赞许的目光看向自己,那眼底的欣赏丝毫不作伪,她点头含笑感谢,便转头看向沈凡,等着他的说法。

    不是她今日格外大胆,是这个时候,由不得她决定自己大不大胆,沈凡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一个比一个大胆且难应付。

    在她回答了他那三个计谋之后,她也看出来了,这人是诚心想探探自己的志向及功底,确定了自己不会因为言辞而被拉出去定罪,她便也放开了胆子说。

    虽然,说这一切的时候,私底下还是捧着一颗惴惴不安的心。

    沈凡没有正面回答何梦锦,只道:“今日的话题,原该是沈某一个比方,既然孟公子如此答案,老夫也很是佩服,话题到此便结束了,希望在座的诸位不要将之对号入座。”

    眼下之意,便是让其他人不要宣扬出去,若是泄露一二,他非但不会承认,泄露者还得有着几分要担待的。

    所有人都看的到广平王对他的敬重,他都如此说,便是等同于广平王的命令,在场的人,还有哪个说不字。

    在所有人闻言都点头默认的时候,何梦锦却笑了。

    这一笑,却是发自内心的笑。

    因为,她分明听到,沈凡刚刚对她说话的语气里,没有再用“老夫”,而是用的“沈某”,这说明什么,说明他终于正视了她,再不那么高高在上的俯视与小瞧,说明他承认了她的观点,认可了她的能力。

    也说明,这一关,她过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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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锦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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