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其他小说大周王侯TXT下载大周王侯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大周王侯全文阅读

作者:大苹果     大周王侯txt下载     大周王侯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二一章 隐藏的目的

    康子震表情有些呆滞,他没想到林觉是这么直接的人,今日谈话的内容也不在自己的计划之内。今日他来是借着还银子的举动,做一番姿态。同时还有另一件事情想通过林觉来解决。可没想到,话题转变到了这件事上,反而弄的有些骑虎难下了。

    不过康子震是何许人也,钻营逢源是他的拿手绝活,他才不会让这场谈话陷入僵局不欢而散呢。

    “林世兄,你的话甚有道理,这件事我会好好的考虑。对于推行新法的手段,我也会细细琢磨,决不能让这件事再发生。林世兄果然是做事的人,虽然只短短交谈片刻,康某已经深感佩服了。哎。这让我想起了在京城的时候,有幸聆听严副相方中丞两位老大人教诲时所听到的。两位老大人也是谆谆叮嘱我新法推行之时一定要小心谨慎细致入微,不能有半点谬误。说来惭愧,康某才能有限,虽然慎之又慎,却还是出了差错,当真是愧对两位老大人的信任了。”康子震长声叹息,神情颇为自责。

    面对康子震如此表示,林觉却也不好再说什么。实际上自己可没资格在变法之事上指手画脚,康子震是杭州知府,他负责杭州府的变法推行之事,他才是这里的主官。无论从官职还是职责上,自己都没资格指手画脚。

    “康大人,道阻且长,变法之路不可能一帆风顺,相信你一定能有所作为的。”林觉只得说几句场面话了。

    康子震知道这件事算是过去了,点头道:“多谢林世兄理解,康某自是不会松懈。哎,说起来,我真是替林世兄可惜。林世兄,不要怪康某多嘴,你和方中丞师徒之间的事情,以及在条例司之事上的事情我也是有所耳闻的。当时我刚刚从岭南小县调任京城,在严副相辖下做些具体的事务,也没再条例司之中任职。所以,一直没有机缘跟林世兄见过面。倘若我知道林世兄和方中丞之间的事情,我是绝对要劝解你几句的。那件事,林世兄确实太冲动了,伤了两位老大人的心呐。”

    林觉皱眉不语,这康子震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怎么说起这件事来了。

    “林世兄,你莫要见怪。我是把你当自己人,才说这些话的。在京城时,两位老大人面前,我也是进了言的。看得出来,两位老大人对你还是寄予厚望,并且是希望你回头的。林世兄是不世之才,两部新法也都是你参与主笔,倘若两位老大人对你不够器重,怎会让你担此重任?方中丞是我大周当世大儒,学识人品皆为世人所仰慕。你是他唯一的弟子,又是文坛翘楚,文采风流天下闻名。这本是一段为人传颂的轶事才是,谁料想会变成这样的局面。林世兄既赞同变法,却又为何要做出那般举动,惹得两位老大人不高兴?说实话,我是不理解的。”

    林觉仰头看天,默然不语。和方敦孺之间的决裂本就是他心中之痛,平时无人敢在他面前提及,生恐引起他心中的忧愁。但不说不等于此事便过去了,虽然已经经过了数月,林觉心中的块垒却一点也没消除。所以,康子震说这些的时候,林觉心中激荡,并没有出言制止。

    “林世兄,康某希望你和两位老大人之间能够重归于好,倘若能为此做些事情的话,康某一定责无旁贷。上月我才从京城回来,曾和方中丞谈及此事,虽然方中丞没有明言,但是我却是能听出其话中之意的。方中丞还是希望你能承认错误,重修师徒之情的。倘若林世兄能够做出一些修好的表示来,我定亲自上京替林世兄求肯,方中丞也必会愿意重新将林世兄收入门墙。这岂不是皆大欢喜之事?”康子震侃侃而言道。

    林觉忽然嗅到了一种奇怪的意味,倘若要和方敦孺重修关系,怎也轮不到这个康子震来帮忙。这个人自己之前听都没听说过。听梁王爷说,此人在岭南小县当县令,因为上书朝廷对新法大为赞扬,故而被严正肃破格提拔入京,最后派他来杭州府这样的重要的州府来当知府推行新法。凭他在方敦孺面前怕是没有什么话语权才是。那日荣秀宫中,皇上郭冲都说要替林觉修复同方敦孺的关系,都被林觉拒绝了,康子震又算哪根葱?

    “康大人,但不知我该做些什么修好的表示,恩师才肯将我重收门墙之中呢?”林觉淡淡问道。

    康子震心中一喜,今日自己来此的目的就在于此,只要林觉被自己的话所动,那便好办了。林觉能不能重归方敦孺门下他才不管呢,康子震只需要达到自己的目的便可。

    “唔……我是这么想的,林世兄,你之所以触怒了两位老大人,还是因为在变法之事上和两位老大人观点相悖之故。不过说句实话,我觉得林世兄的想法也并非完全错误,不过在变法的关键时候,错和对不重要,重要的是要紧跟两位老大人的步伐,维护他们的威信,而非是唱反调。这些当然都是题外之言。倘若林世兄能做出一些支持变法推动的举动,为变法扫清一些巨大的障碍,那必会重新得到两位老大人的赞赏。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但将功补过,而且是立下大功,方中丞必会将林世兄重归于门墙之内。”康子震微笑道。

    “康大人说的具体点,我现在能为变法做些什么才能算是大功呢?”林觉问道。

    “林世兄,眼下便有一件棘手之事,倘若林大人能够协助我完成,便是大功一件。”康子震轻声道。

    “还请明言。”林觉拱手道。

    “是这样,自雇役法颁布以来,我大周各地都在全力推行,积极布置。各项事务推行都很顺利。就我杭州府而言,户等划分,免役钱的收缴都算顺利。可是有一样却推行的极为不顺利,那便是助役钱的收缴之事。你知道,助役钱收缴的对象是上等户之外的所有人,包括鳏寡孤独僧尼三教之流,其中也包括了官员豪门贵胄豪族之家。”

    康子震一边说,一边观察着林觉的脸色,他看到林觉的眉头皱了起来,忙笑着继续道:“我知道,林世兄正是因为这助役钱的征收范围才跟两位老大人意见相左,以至于惹怒了两位大人的。朝廷中也争论了多日。但现在《雇役法》的颁布既成事实,皇上亲颁圣旨任何此条款,平息了这些争论,剩下的便是下边要不折不扣的推行下去,你说是不是?但是现在这助役钱的收缴却是遇到了很大的阻力。以我杭州府而言,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一个人,以他马首是瞻,倘若这个人缴了这笔银子,其他人便也没有抵赖的余地。说到这里,你想必也明白了。这个人便是梁王爷了。”

    林觉终于恍然大悟,闹了半天,这康子震是在助役钱收缴上碰了钉子,岳父大人拒不缴纳助役钱,别人也都有了理由。除非梁王府带头,剩下的人便也只能乖乖的交钱了事。康子震的意思再明白不过,大概是希望借助于自己了。

    果然,就听康子震续道:“天下人都看着梁王的举动,倘若梁王府不愿缴纳这笔银子,天下人便也都有理由推诿。如果梁王府愿意缴纳这笔银子,那么助役钱的收缴便要顺利许多,这对于新法的推动无疑是巨大的作用。梁王爷是林世兄的岳父,我知道梁王爷是有些抹不开颜面,所以倘若林世兄能从中回寰,劝说劝说王爷的话,那是极好的。倘若做成此事,我敢担保,两位老大人必会大喜过望,林世兄重回门墙那是必然之事。林世兄,你觉得呢?”

    林觉笑了,这个康子震还真是精明,本来他急于来见自己便已经让人觉得突兀了。以自己目前的处境,怕是没多少人愿意上杆子跟自己结交的。自己现在的处境在外人看来其实是很尴尬的,被变法派踢了出来,又非宰相吕中天和枢密使杨俊的人,实际上在朝廷里属于边缘人物。能拿得出手的便是去年的状元身份以及梁王府女婿的身份了。但状元郎已经是旧事,随着时间的流逝也没多少光彩了,梁王府女婿的身份在某些不明就里的人眼中或者还有些吸引力,但其实了解梁王和皇上关系的人却都明白,这个身份未必是什么好事。

    这位杭州知府康子震无论从官职地位上来说,还是从局面判断上而言,都不应该对自己这么殷勤才是。昨天他便来了,今天有跑来了,那可绝对不是仰慕自己的才学。否则眼下跟自己谈的应该是诗词文章才是。这家伙其实就是来诓骗自己的,自己唯一可以被他利用的身份便是王府女婿的身份了。这家伙是来榨干自己最后一点价值的。

    劝说梁王郭冰缴纳助役钱,这可不是一件简简单单的事情。梁王爷是反对变法的,特别是雇役法颁布之后,梁王爷是说了很多反对的话的。王府不是缺那几十万两银子的助役钱,梁王府富可敌国,这点钱压根没看在眼里。但那表明的是一种态度,一种反对变法的态度。倘若梁王府交了银子,便立刻会被视为支持新法的典型而被变法派大肆宣扬,那样的话,梁王郭冰本来尴尬的境地更为尴尬了。

第七二五章 夜探

    (令狐冲道:人生在世,会当畅情适意,连酒也不能喝,女人不能想,人家欺到头上不能还手,还做甚么人?不如及早死了,来得爽快。摘自《笑傲江湖》。金大侠是我文学的启蒙者,金大侠千古!)

    “既然两位姑娘在这里,为何却不让我见客?我又不是不给银子,你们这是作甚?不做生意了么?”林觉问道。

    李有源支支吾吾了几句,却说不出什么理由来。只道:“林公子,两位姑娘的恩客甚多,客人排队排了半个月,故而并不临时见客。虽然林公子不是一般客人,但咱们楼子里有规矩,那也不能乱了规矩,让别的客人说话。”

    林觉道:“不对,先前我问是不是客人多没法见我,你却说不是,现在又这么说。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李有源忽然焦躁起来,冷漠的道:“林公子,这万花楼和群芳阁已然易手。林公子也不能想怎样便怎样。林公子来只是客人,我楼子里的安排恐却不必要通禀林公子吧。”

    林觉听了这话也不好多说什么,但是很明显,对方是在隐瞒着什么。此事颇有些奇怪,倒是引起了林觉的兴趣。本来见不到楚湘湘和顾盼盼倒也没什么,但他们这么遮遮掩掩的,却是撩拨起了林觉的好奇心。而且,这万花楼突然变得做派如此不同,好好一个风雅的场所,居然像是私娼窑子一般的粗鄙无趣,这里边怕是有什么名堂。

    林觉没有多逗留,拱了拱手转身上马车离开。一群女子白白打了一架,什么都没捞到。气的冲着林觉的马车大骂。林觉充耳不闻,径自坐车回家。

    回到家中之时,已经是傍晚时分。小郡主和白冰已经游玩回来了。小郡主累得够呛,两条腿都浮肿了些,丫鬟在廊下给她按摩放松。白冰也是脸上红扑扑的,显然玩的很开心。

    “你们这是上哪玩去了?早上出去,晚上才回来。瞧你累得,你现在的身子可经不起折腾。”林觉看着小郡主疲倦的样子埋怨道。

    “无妨,白姑娘第一次来杭州,咱们过几天又要走了,所以我今日便带着她多玩了一些地方。西湖玩过了,也去了灵隐寺烧了香,回来的时候,白姑娘说要去你读书的地方瞧瞧,我们便又去了松山书院转了一圈。对了,有一位叫做薛谦的教席先生不知怎地认识我,叫我们带话给你,说请你有空去松山书院见他呢。”小郡主将小拳头在后腰锤了几下,笑着回答道。

    林觉甚是无语,居然连松山书院和灵隐寺都去了,难怪到此时才会。那可都是很远的地方,而且都是山道。实在太胡闹了。不过听到薛谦的名字,林觉立刻在脑海中浮现出那个‘薛蛮子’的形象来。不知为何,林觉突然非常想见到他。或许是因为他和方敦孺是好朋友之故吧。

    “你们可真有干劲。不过真的需当心身子,不能在这样了。”林觉道。

    “知道啦,知道啦。我去沐浴更衣,回头再说话便是。”小郡主摆着手道。

    “让冰儿先去沐浴便是,我有话要问你。”林觉道。

    小郡主有些好奇,于是点头答应。白冰也是出了一身汗,让她先去沐浴,自然求之不得。于是进屋取衣去澡房沐浴。廊下,林觉在小郡主身边坐下,伸手替小郡主按摩脚踝。

    “夫君有什么话要问?”小郡主微笑问道。

    “哦,我进入去了万花楼。得知了一个消息。你爹爹将万花楼和群芳阁给卖了?”林觉沉声问道。

    小郡主笑着伸指在林觉头上一点道:“你去万花楼作甚?莫不是乘我不在想偷腥?”

    林觉抓着她手在唇边一吻,轻声道:“我疯了么?家里如花似玉的娇妻美妾,倒要去青楼找乐子?我说正经的呢。”

    小郡主笑道:“是卖了啊,干什么这么奇怪?早卖早好。去年秋天,爹爹从京城回来便卖了这两座楼子呢。”

    “那是为何?”林觉问道:“这两座楼子日进斗金,不是你爹爹的摇钱树么?怎地要卖了?”

    小郡主看着林觉道:“你还不明白?这是青楼啊,我们是王府啊。这生意不该我们家做的啊。以前倒也没什么,但现在局面动荡,爹爹也要小心在意啊。我也问了爹爹,爹爹说的很明白,有人在皇上面前说了话,皇上倒是没说什么,但是太后点了爹爹几句,爹爹便知道得赶紧收手了。爹爹说,银子可以不赚,但却不能让人拿这个来说嘴。说咱们王府有损皇家声誉。这个时候,一点点把柄都能让人找茬出来,爹爹不得不谨慎行事。于是回来后便打包将两座楼子连人带楼全卖了。听说是东城一家姓钱的大户兜了去。”

    林觉缓缓点头,这个理由跟自己心里猜想的差不多。梁王府自是不会沦落到需要卖了两座青楼变现的地步,更多的必是因为避讳。朝廷中如此动荡,变法派和反对派之间的温和的面纱早已在第二部新法颁布之后撕破,相互间的攻击也到了不留余地的地步。这个时候,任何行止不端的把柄都可能被拿出来上纲上线,郭冰这么做,自然是情有可原的。

    “原来如此,那便说的通了。”林觉点头道。

    “夫君这是怎么了?怎地忽然对此上心了?你还没告诉我,今日去万花楼作甚呢。夫君好像跟楼子里的人没什么瓜葛吧。”小郡主忽闪着大眼睛探问道。

    “宝贝儿莫要误会,我可不是去找乐子的。是此来杭州时,芊芊托我去见一见顾盼盼和楚湘湘两位姑娘的。自打去年入冬之后,芊芊写给她们的信便没有回音了,芊芊有些担心,所以托我去瞧瞧。可是今日我请求见顾盼盼或者楚湘湘两位,他们却不让我见,你说奇怪不奇怪?我总觉得,这里边有些什么事情。就算万花楼和群芳阁易手,也不至于顾盼盼和楚湘湘连信都不回了,芊芊跟她们关系亲密,她们就算不高兴也不至于迁怒于芊芊身上。”林觉轻声道。

    小郡主对于这些事可半点也没关注,在小郡主心目中,楚湘湘和顾盼盼不过是两个青楼女子罢了,半点交情也没有。她们的处境郭采薇可没有半点在心上。所以林觉说的这些,小郡主并没有太在意。

    “夫君,见不到便见不到就是了,那也没什么。芊芊现在跟两座楼子半点干系也没有,她可是大剧院的人,何必再跟花界扯上干系?夫君不必担心,楚湘湘和顾盼盼是头牌花魁,活的滋润着呢。芊芊不过是感念两人搭救之恩罢了,却也不必担心。或许她们是故意不跟芊芊联络的也未可知。”

    林觉微微点头,心中却想:我却是要弄清楚的,毕竟和楚湘湘顾盼盼还是有些交往的,今日发生的事很是奇怪,必有隐情,怎也要见她们一面。另外,芊芊的托付也要完成,不然这妮子回京怕是要闹腾自己。

    晚饭后,小郡主因为身子困乏,早早的便回房歇息。林觉在灯下看了一会书,回房看小郡主睡的正香,便转身出来,径自来到西首房门前轻轻敲门。

    白冰开了门见是林觉站在门口,有些惊讶心慌,结结巴巴的红着脸,低声对林觉道:“公子……今晚可不能……郡主姐姐就在对面……还是不要的好,以后……再说好么?”

    林觉没听明白她在说什么,皱眉道:“你怎么了?我是跟你商量件事情的,你颠三倒四的说些什么?”

    白冰脸上滚烫,暗骂自己误会了,她还以为林觉要来跟自己亲热。对面房里便住着小郡主,所以才心慌拒绝。没想到压根不是这么回事。

    “哦哦,那进来说话吧。”白冰忙道。开了门让林觉进去。披上了外衫,原来她已经上了床准备睡觉了。

    林觉看着白冰衣衫不整的茁壮身体,咽下一口吐沫道:“你穿上衣衫,跟我出去一趟。”

    白冰诧异道:“这时候出去?几更天了?”

    “二更了,也许早了些,不过我等不及了。陪我去夜探青楼,找两个人。”林觉道。

    林觉今日在万花楼的遭遇白冰也已经知晓了,听林觉此言,白冰立刻明白了林觉要干什么。他是白天被拒绝了,所以打算夜晚悄悄的去探查一番。

    “好,我换衣服,公子去外边等我一会。”白冰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林觉却坐着没动,白冰皱眉道:“公子怎么不出去?”

    林觉笑道:“我看着你换。”

    白冰腾地红了脸,怔怔半晌,见林觉没有任何妥协的意思,终于无奈咬了咬牙。拿了衣衫去床上,放下纱帐开始更衣。殊不知,纱帐之内虽有些朦胧,但却更加具有诱惑力。隔着纱帐,她曲线玲珑的身材,颤颤巍巍的身体更加让人血脉喷张。林觉只看了几眼,便忙起身离开。再看下去,林觉担心自己会忍不住,毁了今晚的夜探青楼的计划。

    一炷香后,白冰打扮的利利落落的来到堂屋里,林觉一看她造型,顿时傻了眼。白冰一袭黑色夜行衣,发髻包裹在黑布之中,脸上还蒙着一块布巾。整个人打扮的像是夜行的江洋大盗一般。

    “你这是干什么?”林觉愕然道。

    “夜探青楼啊,不得穿夜行衣么?公子没有夜行衣么?我还有一套,你应该凑合能穿,我去拿。”白冰道。

    林觉忙伸手制止了她,咂嘴道:“不用这样吧?你这么一打扮,在路上便被人发现报官了。咱们偷偷的摸进去便是,那也不用搞得这么正式。”

    “不早说,害我忙活半天。”白冰撇撇嘴道。

    “不好意思,忘了告诉你,你要换个男装才是。”林觉笑道。

    白冰瞪了林觉一眼,转身回房,捣鼓了一会再出来,已经是一名翩翩少年郎了。她随身便有男子衣衫,当初来到中原找寻姐姐的时候便一直是男装打扮。

    “嗬,好俊俏的小郎君。我虽是男人,见到你这样的俊郎君怕也会情不自禁。”林觉笑道。

    “呸,恶心!可以走了么?”

    “可以了,我们走吧。”林觉一口喝干杯中茶水,携白冰出了小院,不久后便已经来到了林宅门前的街巷之中。

第七二六章 夜探(续)

    踏足西河大街街道之前,林觉停住了身形,伸手入怀,掏出两张软面具来,递给白冰一张道:“戴上,免得被人认出来。”

    白冰接过来细细的戴在脸上,化身为一个面貌普通的青年男子。转过头来时,面对的已经是一个面色蜡黄的中年男人了。

    “现在开始,我是方大爷,你是我白兄弟,莫要喊漏了嘴。”林觉轻声道。

    “是!方大爷。小弟这厢有礼了。”白冰笑道。

    林觉一把搂住她的细腰,对着嘴巴亲了一口道:“贤弟,先给兄长亲个嘴儿。”

    白冰伸手连推,脸上一副嫌弃的表情。亲嘴倒是没什么,但这一声‘贤弟’实在是叫的让人身上起鸡皮疙瘩。

    林觉嘿嘿怪笑着踏出街巷走上西河大街,白冰跺跺脚跟在他身后而去。两人沿着灯火明亮的街道一路前行,过了石栏桥,再行七八条街道,转而往北过了中河上一座拱桥,前方便已经是红灯高挂,笑语欢声不断的万花楼所在的街口了。

    时近三更,正是热闹的杭州城开始慢慢沉寂安静下来的时候,但是这只是其他正常的行业所遵循的作息。青楼花界,此时此刻却是最热闹的时候。此时此刻,万花楼前灯光摇弋,人声鼎沸。楼门前人来人往,娇嗲调笑,喝骂呕吐,狂野笑闹的声音响彻整个街区。

    “便是这里了,白二弟,我们两个大摇大摆的进去。记住,咱们是来这里找乐子的恩客,不用害怕担心。进去后见机行事。最好不要闹将起来,惹来麻烦。”林觉低声对白冰耳语道。

    白冰皱了眉头,却也只能点点头。没想到有朝一日居然扮作男子来青楼取乐,当真是做梦也想不到的经历。公子这样子似乎是轻车熟路的样子,难道公子经常出入青楼么?这事儿怕是要规劝规劝。

    两个人大摇大摆的朝着万花楼彩灯闪烁的门口行去。门口一片嘈杂。完事了的恩客们正一脸满足的离去,相好的女子带着幽怨的表情相送,嘴巴里说着些舍不得大爷之类的话,招呼着他们下回早来看望自己云云。但一转身,便又一脸献媚的对新来的客人大献殷勤,拉拉扯扯娇嗲不已了。

    林觉看了一眼门前的这些女子,没有发现下午那几位,心里倒也松了口气。虽然戴了面具,但是总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好。倘若被认出来,却也麻烦。

    “哎呀,两位公子啊,来了啊。快来快来。”两名女子见到灯光下走来的林觉和白冰两人,顿时如逐臭之蝇一般飞奔而至,一人一个挽住了两人的手臂,殷勤的像是见到了老情人一般。

    白冰厌恶的一抖胳膊,挽住她手臂的那名青楼女子哎呦一声差点摔倒。

    “哎呀,这位爷好大的气力。嘻嘻,我喜欢这样的,力气大的很,嘻嘻!”女子不怒反笑,又伸着手过来。

    林觉忙笑道:“这位姑娘,我这位兄弟不喜欢别人跟他黏糊,你最好不要碰他。”

    “啊呀,这么奇怪啊。也好也好,我挽着大爷你便是。”那女子抱住了林觉的左臂。林觉立刻像是被两个女子绑架了一般,两只胳膊被她们丰满的胸脯挤压着,深陷其中。

    林觉哈哈大笑,白冰咬牙切齿。

    “两位大爷可有相好的姑娘么?”右边那名女子娇嗲问道。

    “我们是株洲来的客商,第一次来万花楼,哪里有什么相好的姑娘?这不,生意做完了,明日要回去了,便和兄弟约好了来一起找个乐子,庆祝庆祝。”林觉笑道。

    “嗳呀,原来是大老板啊。”左右两名女子同时发出由衷的欢喜,原来这两个是做生意的商人,这可是她们最喜欢的恩客类型。这帮人有银子,又好伺候。只要床上给他们伺候好了,一切便安稳了。就怕那些酸客来,还要跟他们探讨诗词,弹唱词曲给他们听,完了才上床办事,平白多花许多气力,给银子还不爽快。最烦的便是这种人。

    “大老板不敢当,不过是十几万两银子的小生意罢了,不值一提,不值一提啊。”林觉哈哈笑道。

    “我的老天爷,十几万两还是小生意?您可真是财大气粗。”两名女子抱着林觉的手臂更加的紧了,胸前双丸剧烈的摩擦着林觉的手臂,恨不得将林觉的胳膊融入到身子里去。

    白冰又是生气又是好笑。恨不得上去将那两名无耻女子一人一脚踹到一旁去,却又知道公子怕是故意这样做,另有目的。

    “不算什么,不算什么。哈哈哈,今晚就是想来找点乐子,我们可不认识什么相好的,二位倒是可以引见引见楼子里的姑娘。我和我兄弟喜欢皮肤白一些的,胸大一些的,会来事的。银子嘛,自然多给。哈哈哈。”林觉笑道。

    “大爷,干什么要引见别人?我们两个不成么?我叫珍珍,她叫爱爱。我们两个可会伺候人了,难道我们皮肤不白,胸不大么?”右边那女子抱着林觉的胳膊摇晃着,双丸弹跳有致,让人眼晕。

    “你们么?”林觉左右看看两个女子,咂嘴道:“行倒是也行,不过你们没什么名气啊。我听说这万花楼有不少名气大的,本来是想今晚玩两个名气大的。”

    两名女子一起娇嗔不依道:“大爷啊,名气大小有那么重要么?大家还不是上边一张嘴下边一张嘴?有什么区别?关键是伺候的大爷们开心不是么?名气大,脾气也大,大爷来消遣,没得反倒要受气不成?”

    “有道理啊。”林觉道:“听二位姑娘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伺候的开心便好,名气管个鸟用?还是一样的东西。难道镶金嵌银了不成?”

    “嘻嘻嘻,大爷这话说的不错,话糙理不粗。”两名女子嘻嘻笑道。

    白冰在后面脸上发烫,银牙咬碎。公子太……太粗鄙了,这样的话,怎能说出口的?恰逢林觉回头对自己笑道:“白贤弟,你觉得呢?这两位姑娘挺会来事的,你满意么?”

    白冰从牙齿缝里蹦出几个字道:“方大哥开心便好,小弟随意。”

    林觉心里乐开了花,有心再调笑几句,又恐白冰拂袖便走,于是便道:“好,那便就她们两个了,咱们进去吧。”

    两名女子喜滋滋的引着林觉和白冰进了万花楼中,门口站着七八名彪形大汉,那是护院保镖。林觉甚至看到了李有源就坐在廊下喝茶,这位李东家当惯了青楼管事,倒也尽心尽力,到现在还没回家。

    两名女子跑去跟李有源嘀咕了一番,李有源立刻起身走来。林觉装作好奇的样子四下打量,李有源拱手笑道:“二位是第一次来我万花楼么?欢迎欢迎。”

    林觉胡乱一拱手,含糊道:“好说好说,珍珍爱爱呢?怎地跑了?”

    李有源笑道:“客人莫急,两位姑娘准备酒水果盘去了,二位在厅中稍坐,一会她们便来请你们进房。”

    “好的好的,去吧去吧,没你什么事了。”林觉摆了摆手,像是驱赶一只苍蝇。李有源倒也不肯惹客人烦恼,何况是珍珍爱爱口中的大客户,今晚是要宰他们一笔的,自是不肯叨扰。于是拱手离开。

    林觉和白冰来到楼下厅中坐下,厅中喧闹异常,好几桌酒席正喝的热闹。一群客人正搂着粉头们灌酒,上下其手,亲嘴摸.乳,毫不避讳。不是发出淫邪的笑声。

    白冰憋得脸通红,皱着眉头瞪着林觉。林觉低声道:“忍住,咱们是来办事的,你就当这都是些畜生便是,不必去瞧。”

    白冰低声怒道:“早知如此,我便不来了。这些无耻的女子。”

    林觉轻声道:“不要这样,其实,她们当中也有的为生活所迫,也不能一概而论。”

    白冰正要反驳,忽然想起了自己的姐姐秦晓晓,顿时无话可说了。倘若这些女子都是**之人,那岂非自己的姐姐也是一样的人了。但事实上姐姐是被迫为之,身不由己。也许这里的很多人也是一样的吧。想到这里,白冰才心中稍微平复些。当下低着头,有手掌堵住耳朵,不让那些淫词秽语入耳,如坐针毡的呆在林觉身边。

    林觉心里也很抱歉,带白冰来这种地方是不合适的。白冰其实很单纯,自己是个老油条自然无所谓。但白冰此刻必然是极为难受的。于是伸手过去握着白冰的手,白冰用尖尖的指甲刺着林觉时手心的肉,疼得林觉龇牙咧嘴。

    “两位大爷,教你们久等了,随我上楼吧,房间准备好了,酒菜果品也准备好了,随我们来吧。”不久后珍珍爱爱相携而来,笑嘻嘻的相请。白冰如释重负,赶忙起身来。她宁愿跟着这两个女人走,也比在这厅中受折磨要好的多。

    沿着红毯铺就的宽大楼梯上了二楼,回廊地面上也是铺了红绒毡毯,人走上上面悄无声息。二楼比下边清静了不少,虽然喧嚷之声依旧嘈杂,但已经好太多了。珍珍爱爱在前引路,几人沿着回廊一直往西走。

    回廊一侧,一扇扇紧闭的房门紧闭着,门口挂着精致小巧的红宫灯,有的亮着有的没亮。亮着的小宫灯会透出一些字迹来,写着一些‘燕燕’‘红玉’之类的字迹。那便是屋子的主人的名字。

第七二七章 不知内情

    从亮着灯的屋子门口走过,里边或传来肆意的笑闹之声,或传来一些奇怪的喘息和动静来。林觉和白冰都是过来人,焉能不知里边正在做着什么事情。白冰听着这些声音更是头晕目眩身上冒汗,乘着林觉不注意,狠狠的在林觉的胳膊上拧了一把。林觉吃痛却面不改色,依旧谈笑风生。

    “到了,这是我的屋子。这是爱爱的屋子。两位大爷,你们谁要奴家陪,谁要爱爱陪呢?”珍珍停在一间屋子门口笑嘻嘻的问道。

    林觉看向白冰,白冰连忙摇头。林觉呵呵一笑,走到爱爱姑娘的房门前,伸手将那只宫灯摘下,走过来挂在了珍珍的门前。

    “大爷这是何意?”

    “分开了多没意思?咱们一起吧。就在你这房里,我们兄弟一起,你们姐妹一起,来个群英会。如何?”林觉笑道。

    珍珍爱爱捂着嘴笑道:“大爷真会玩,大爷不愧是做生意的,本来只吃一口,这不是要尝两口么?”

    林觉笑道:“银子多给便是,在意这些作甚?”

    “好,就依着大爷的。”一听多给银子,那还有什么好说的,珍珍爱爱齐声答应。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遇到,六七个一起群乐的事也都碰到过。

    爱爱回房将准备的酒菜果品端了过来,便在珍珍的房里摆满了一桌子。关了房门之后,珍珍和爱爱喜滋滋的点了红烛,摆了凳子,斟满了酒盅,朝着林觉和白冰两人叫道:“两位大爷,来坐啊,来坐啊。我给方大爷宽衣。爱爱,去给白大爷宽衣。”

    爱爱答应着上前去,伸手便扯白冰的外衫,白冰伸手抓住她的手掌,用力一扭,爱爱吃痛尖叫出声。

    “哎呦喂,痛死奴家了,白大爷,您做什么啊?”

    珍珍吓了一跳,忙对笑眯眯的林觉道:“方大爷,可不能这么玩,我们身子骨可经不起这等折腾。两位大爷倘若有别样嗜好,我们姐妹可经受不住。”

    林觉呵呵笑道:“珍珍姑娘,我这位白兄弟脾气暴躁的很,我的话他也未必肯听。我跟你们说实话吧,我这位白兄弟手下可是有好几条人命的,说杀人便杀人的。你们倘若惹恼了他,他可不会怜香惜玉。”

    “啊?”珍珍吓的一激灵,叫道:“方大爷,您可莫说笑,我们姐妹可经不住您吓唬。”

    林觉面容变冷,沉声道:“说笑?谁和你们说笑?我说的可都是真的。”

    珍珍吓的脸色煞白,和爱爱对视一眼,均感觉事情有些不对。这两个人未必是来找乐子的,怕是来找事的。杭州花界曾经出过几次命案,有人冒充嫖客进楼子找姑娘,将人奸杀之后逃之夭夭。一段时间闹得风风雨雨的。难道说今日自己倒霉,居然碰到这种人么?

    珍珍见多识广,稳住身形赔笑道:“两位大爷可不会跟我们这等弱女子为难,我们和两位大爷素昧平生的,是也不是?这样吧,今晚我们姐妹免费伺候两位大爷,算是缘分。两位大爷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只要你们开心便好。”

    林觉呵呵笑道:“你很识时务。不错,不错。”

    珍珍赔笑道:“都是风尘之中讨口饭吃罢了,两位大爷您说是也不是?这样,我再去给两位大爷加两壶酒来,我们楼子里有上好的女儿红。算是孝敬两位大爷的。”

    林觉微笑不语,珍珍以为林觉答应了,转身快步往门外走,突然间一道寒光横亘在眼前,珍珍定睛一看,吓得汗都出来了。那是一柄利刃横在自己脖子前,再往前走一步,便将脖子自动送到那利刃上了。

    “珍珍姑娘,你当我们是三岁孩儿么?你想出去叫人是么?”林觉的说话声从身后传来。

    “不敢,不敢,奴家哪里敢那么做?奴家是真的想去拿女儿红……”珍珍差点尿了裤子,她确实想去通知护院的,这点小伎俩却一下子被识破了,她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闭嘴,老子们在江湖上混的,还不知道你的心思。本来不想对你不利,但现在,嘿嘿……”林觉冷笑道。

    珍珍双腿发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哀求道:“两位大爷,绕我们一命,我们自问没有害过人,不知何处得罪了两位大爷。倘若真有得罪,我们给两位大爷赔罪。”

    爱爱早已浑身瘫软,脸色煞白的瘫坐在地上,她们都是普通的青楼女子,哪里见过眼下的情形,都吓傻了。

    林觉一屁股坐在凳子上,伸手端起一杯酒来,对白冰笑道:“贤弟,喝一杯。”

    白冰也不示弱,端起一杯酒来,和林觉一饮而尽。之后将酒杯丢在桌上,啐道:“好劣的酒,不及竹叶青万一。”

    林觉哈哈笑道:“这里能有什么好酒?有的喝便不错了。”

    白冰哼了一声不说话。林觉将目光移到珍珍身上,微笑道:“两位姑娘,不必害怕,我们不杀你们。”

    珍珍喜极而泣道:“多谢大爷,多谢大爷。”

    “不过……虽然不杀你们,但是你们却要帮我们一点小忙。不然我这位贤弟若是要杀人,我可不拦着。”林觉道。

    “好好好,只要两位大爷不杀我们,怎么着都成?大爷有何吩咐,但说便是。”珍珍颤声道。

    林觉点头道:“起来吧,站着说话。”

    珍珍连声道谢,爬起身来。爱爱却已经根本爬不起身,珍珍过去搀着她起身,让她坐在床下搭板上。

    “珍珍姑娘,你如实回答我的问题。不准隐瞒欺骗,不然我贤弟发飙,我可拦不住。”林觉道。

    珍珍看了一眼白冰,白冰将手中笛中剑随手一挥,桌子一角像是被切豆腐一般的切了下来。珍珍吓得头一晕,忙扶着椅子才稳住身子。

    “好好回答我们的问题,便没你们的事儿。回头银子照给。”林觉道。

    “是是是,大爷请问便是,奴家只要知道,一定全告诉你们。倘若不知道的,那也没法子。”珍珍咽着吐沫道。

    “放心,你一定知道的,问的便是你们楼子里的事情。我问你,你万花楼换了东家是么?”林觉沉声问道。

    “对对,回禀方大爷,去年冬天万花楼和群芳阁便卖于东城钱家了,这事儿全城皆知。”珍珍忙道。

    林觉点头道:“连楼带人一并卖与了钱家是么?”

    “是是。”珍珍点头道。

    “然则,你们万花楼和群芳阁的两位头牌姑娘楚湘湘和顾盼盼也也没有离开是么?”林觉道。

    “那……那是自然。她们可是楼子里的招牌,怎么会离开?没了她们,万花楼还能是万花楼么?”珍珍道。

    “也就是说,她们此刻也在此楼之中是么?那么为何你们管事的东家不让人见她们?有银子不赚么?”林觉问道。

    珍珍有些犹豫,没有回答。林觉冷哼一声道:“怎么?不想回答?还是要编个理由来欺骗我们?”

    “不不不,奴家不敢。奴家对这件事不是很清楚,所以不敢乱说。不过,自从万花楼和群芳阁卖给了钱家之后,两位姑娘便很少露面了。两位大爷,不是珍珍不肯说,而是奴家也知道的不多啊。我和爱爱只是楼子里最普通的女子,楼子里很多事我们也并不知情。不过,倒是听到了些风声……也不知是真是假。”珍珍忙道。

    “什么风声?”林觉皱眉问道。

    珍珍咂嘴道:“我们听说……听说……楚姑娘和顾姑娘……好像得罪了新东家。惹的新东家发了怒,惩罚了她们。具体的情形……奴家实在不知道。楼子里有人知道,但钱东家和李东家都说了,楼子里禁止谈论此事,谁敢相互谈论,便活活打死。外边的客人问起来也一概不准多嘴。我们这些人谁敢多问?自己的日子还顾不过来,还去管上面的事么?”

    林觉神色凝重皱眉不语,珍珍以为林觉不信她的话,忙道:“两位大爷,我们说的都是实话,倘若有半句假话,叫我们天打五雷轰便是。”

    林觉摆摆手,打断珍珍的话,皱眉暗自思忖。楚湘湘和顾盼盼的做派他是知道的,当初为了准备三城花魁大赛的时候,林觉来过万花楼,也领教了楚湘湘和顾盼盼在万花楼和群芳阁中的地位和待遇。这么说吧,楚湘湘和顾盼盼便是万花楼和群芳阁中的公主,是两座青楼的招牌和摇钱树。因为有她们在,所以两座青楼才生意兴隆,名气响亮。其余的青楼女子也便有了生意。所以自然地位高不可攀。

    青楼花界虽然在外人看来是下九流之业,但在行业内部却也是等级森严的。楚湘湘和顾盼盼的名气大,色艺俱佳,是为楼中头牌人物,毫无疑问是金字塔尖上的地位。其余普通青楼女子自然是连看也不能多看,问也不能多问的。这是基本的规矩。这也是为什么花界中人千方百计的要出头,要成为顶尖红牌花魁的原因。只有成为最耀眼的头牌,地位和待遇才会大幅度的提高,才能赚取更多的金钱分成,才能认识更多的富贵才俊,才有获得救赎的机会。

    目前看来,珍珍的话应该不是撒谎。倘若楚湘湘和顾盼盼身上当真有什么事发生,珍珍爱爱这一类人也许只能听到些风声,却未必敢打听详情。

    不过林觉担心的是珍珍适才说的话,珍珍说万花楼和群芳阁的东家和李有源都严禁楼内女子谈论此事,并且不许对外人告知,否则便要将多嘴之人打死。这让林觉觉得,楚湘湘和顾盼盼身上发生的事情应该相当的严重,并非仅仅是得罪了东家受罚这么一句话那么简单。

第七二八章 找寻

    林觉再试探性的多问了几句,珍珍的回答并不能让林觉满意。林觉也终于确定珍珍和爱爱并不知道具体的内情,再问下去也是没什么用的。

    “贤弟,看来我们是问不出什么来了。只能亲自去查查清楚了。”林觉对白冰道。

    白冰点头道:“找到她们便知道了。”

    林觉点头称是,站起身来,伸手从怀中掏出一卷麻布绳走向珍珍。珍珍吓得身上发抖,颤声道:“饶……饶命,奴家知道的都说了,饶命啊。”

    林觉微笑道:“放心,此事跟你们无关,我说了不会杀你们。我们现在要去找楚湘湘和顾盼盼去,但为了小心起见,要绑住你们两个,免得你们闹将起来。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珍珍忙点头道:“明白明白,不过烦请绑的松些,让我们少受些罪。我们绝对不反抗,也绝不闹腾起来。”

    林觉微笑点头,动手反绑了珍珍和爱爱手脚,用布团塞了嘴巴,将两人提到床上,又用布条将她们捆在床上,这才放下帐幔,转回身吹熄了灯火。两人并不急着出门,在屋子里默默的坐了一会儿,听的外边三更更漏之声响起,林觉才打个手势和白冰轻轻开了房门出来。

    夜已深,外边人声已息。二楼走廊上空无一人,每一间房间门口都是红灯摇弋。此时此刻,一对对野鸳鸯们早已经各自回房快活。楼下门口也已经人声寂寥。

    “走吧。”林觉轻声道。

    “去哪里找?”白冰低声道。

    “三楼东首,原来是楚湘湘的住处,我去过。”林觉指了指方向。

    白冰撇撇嘴道:“看来公子是轻车熟路。”

    林觉一笑,轻声道:“莫误会,只是来过,却没有其他的事情。不用这么酸溜溜的。”

    白冰嗤的一笑道:“我才不酸溜溜的呢,事不宜迟,快走吧。”

    当下两人沿着回廊往东快步而行,来到通往三楼的楼梯处,两人快步而上,往三楼而去。正要踏上三楼回廊时,忽然间上方有人说话,吓了两人一跳。

    “二位大爷这是去哪儿?”

    林觉和白冰循声望去,才发现在楼梯口上方站着一个妇人,穿着黑色的衣服,光线黯淡,那妇人又在阴影之中,先前竟然没有看见她。

    “上楼啊,还能去哪儿?”林觉镇定心神笑道。

    “敢问点了三楼那位姑娘?”妇人问道。

    “这个……是珍珍和爱爱两位姑娘。”林觉道。

    “珍珍爱爱在二楼,不必上三楼,二楼西首的两间屋子便是。”妇人道。

    “啊?贤弟,原来我们走错了。敲我们两个糊涂的。”林觉自嘲一句,灰溜溜的转身下来。那妇人盯着两人,啐了一口吐沫,又隐没在黑暗之中。

    回到二楼回廊上,林觉林觉皱眉道:“看来上不去了,麻烦的很,居然有把守的。”

    白冰轻声道:“这有何难?不走楼梯便是,楼也不高。”

    林觉明白她的意思,两人沿着原路回来,回到二楼西首僻静的走廊拐角处停下。白冰探头往上看了看,上方便是三楼的回廊。

    林觉低声道:“小心些,莫被人瞧见。”

    白冰点头,侧耳倾听动静,听着四周毫无声息之时,突然间抬脚踏上回廊阑干,脚尖在廊柱上连点,身形翻腾而起,下一刻已经消失在回廊外侧顶端。

    林觉暗自喝彩,白冰的轻功也自不赖,飞檐走壁不在话下。

    正想着,上方垂下一根布带,白冰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我拉你上来。”

    林觉紧了紧腰带,站上阑干,伸手抓住布带。白冰手上用力,将林觉像只张牙舞爪的大蜥蜴一般的扯了上去。林觉攀住三楼的阑干,在白冰的帮助下爬进了三层回廊之中。

    两人蹲在廊柱下的暗影里静听动静,确定没有异样,这才轻轻起身。打量三楼的回廊,更为敞亮雅致些。两人缓缓往东走过,旁边的房间门明显的稀疏些。这说明这些屋子更大更宽敞,这万花楼三楼必是类似于雅间般的存在。这里住着的姑娘也是身份更高的,来的客人也必是花更多钱的。

    一路往东,没有遇到任何一个闲人,东首楼头之处的复合套间便是林觉曾来过的楚湘湘和顾盼盼的住处。两人摸到门前,发现落地长窗和雕花门紧闭,里边无一丝灯光。侧耳倾听,里边静悄悄无声。

    “我进去瞧瞧。”白冰低声道。

    林觉点头道:“小心些。”

    白冰轻推木门,木门纹丝不动。又摸到长窗之下,一掀长窗上的格栅,居然轻易的掀开了。于是身子纵起,悄无声息的滚入屋子里。林觉紧张的伏在栏杆下把风。远处回廊之上,有灯笼的光亮起,娇嗲的说话声和粗豪的笑声传来,那是有客人上楼来了。不久后门窗关闭的声音传来,四下里又归于平静。

    悉悉索索之声响起,白冰从窗格栅又跳了出来,来到林觉身边伏下身子。

    “在么?”林觉忙问道。

    白冰摇头道:“里边好像很久没住人了,到处是灰尘,根本没有人。”

    林觉愕然,皱眉道:“难道不住这里了?怎么会?她二人是万花楼和群芳阁的花魁,这东首的屋子一直都是她们住着的,能搬去哪里?”

    白冰也皱眉道:“怎么办?总不能一件屋子一间屋子的找吧。”

    林觉沉吟摇头道:“得找个知道内情的问问。这三楼的女子地位高些,又住在一层楼上,应该知道。咱们找个逼问逼问。”

    白冰点头应了,两人起身往回路上走,突然前方一道屋门哐当一声响,屋子里的灯光照射了出来。林觉和白冰忙弓身蹲在回廊拐角暗影里不动。

    一名男子敞着长衣心满意足的从那门里走出来,后方一名发髻散乱衣衫不整的女子送出门来。

    “哈哈哈,小宝贝今儿伺候的我舒坦,我得走了,不能在这里留宿,我家那个母老虎可不是吃素的。”男子笑道。

    “雷爷,要常来啊,奴家可天天想着你呢。来奴家这里,保管伺候得雷爷舒舒服服的,比你家里的夫人要好一万倍。”女子娇滴滴的道。

    “哈哈哈,一定常来,一定常来。来亲个嘴儿。”男子一把搂过女子来,女子娇嗔不依,却被硬搂着亲了个响响的嘴儿,那男子才心满意足的大步离去。

    那女子攀着栏杆笑盈盈的挥手,目送那男子下楼,回过身来时却喃喃骂道:“狗东西,折腾的老娘够呛。家伙什不大,花样倒多,有个屁用。”

    女子回到屋内,哐当一声关上房门,打着阿欠往里间走,突然间,她吓得差点叫出声来。她看见屋子里不知何时多了两个人,正笑眯眯的看着自己。其中一人手里还攥着一柄亮闪闪的利刃。

    “啊!”女子叫了一声,却自己捂住了嘴巴。见多识广的她心理清楚,这种情形下要是叫起来,便会送了性命。

    “很好,不要叫,闹将起来,便宰了你。”林觉笑道。

    “两……两位大爷,你们这是做什么?我小艳红跟你们无冤无仇,可莫要伤我性命。你们要银子的话,我这里还有几十两银子,你们都拿走便是,但求饶命。”女子虽然害怕,但却还算镇定道。

    “你叫小艳红?”林觉笑道:“不错的名字。你不要怕,我们不会杀你,不过你得听话,帮我们个忙。”

    “好好好,我听话,我一定听话。你们想要奴家做什么?”小艳红忙道。

    “东首屋子里原来住着的楚湘湘和顾盼盼姑娘怎地没住在里边了?”林觉沉声问道。

    小艳红惊愕的看着林觉,摇头道:“她们早不住那里了。”

    “那她们现在住在何处?”林觉道。

    小艳红咂嘴摇头道:“这个我可不知道,她们住在哪里,也没跟我说。很久没见到她们了。”

    林觉一笑道:“看来你是不想活了,也罢,宰了你再问别人。”

    白冰冷哼一声踏上一步,小艳红忙道:“我是真不知道,我是新来的,怎会知道?不过,我听说她们现在倒了霉。要不,你们去后院柴房瞧瞧去?我听说……柴房似乎关着人。是不是她们,我却不知了。”

    “柴房?”林觉皱眉道。

    “是啊,你们去了便知。我不知道你们是什么人,我也跟楚湘湘和顾盼盼不认识,我是别的楼子过来的,听说过她们的名字。但是我顾自己还来不及呢,可不爱管别人的闲事。我只是听说柴房那边关着人,也许是,也许不是。你们也莫来吓唬我,我今晚没见过二位,二位也没见过我,你们若是为了楚湘湘和顾盼盼而来,你们杀了我也不妥当是不是?”小艳红轻声道。

    林觉很是诧异,这小艳红倒也有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泼辣劲。说话也很有条理。她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你们莫要吓唬我,我知道的都说了,吓唬我也没用。我也不会说出去,就当今晚我们没见过。

    “好,那么,打搅了。艳红姑娘自去做你的美梦,我们去办事,井水不犯河水。不过丑话说在头里,倘若你闹将起来,可休怪我们不客气。要杀你可简单的很。”林觉道。

    “我们这种人贱命一条,也不值钱,活着也是受罪的命,你杀了我,我感激你还来不及呢。我就恨自己没这个勇气。你放心好了,我才伺候了一个王八蛋,累的要死,我自睡觉,其他事跟我无关。麻烦你们出门带好门。对了,后院有两条恶狗,莫被它们咬了你。”

    小艳红打着阿欠,居然径自走向里间屋子,一头钻进床上去了。

    “嘿!这女子,可真是拽的很。”林觉目瞪口呆的想。

    白冰捂着嘴偷笑,轻声问道:“绑不绑?杀不杀?”

    林觉咂嘴道:“罢了,倒也不必了,人家这么光棍,我们倒连她都不如么?走!”

第七二九章 今非昔比

    两人出门下楼,大厅之中已经没什么人了,几名护院坐在角落里打瞌睡。李有源也早就不在。一名老鸨子专司送客,此刻正在打瞌睡,见两位下来也懒得起身了,只赔笑敷衍道:“二位大爷玩的可还满意?欢迎下次再来光顾。”

    林觉点头打着哈哈,和白冰往门口走。那老鸨子也没相送,闭了眼重新打着瞌睡。林觉和白冰走了几步身子一转,从天井一侧的暗影处消失,片刻后已经出现在楼侧通向后院的夹道之中。

    万花楼和群芳阁的面积很大,两座楼宇背靠背占据了一条街区。万花楼门朝南边的中河横街,群芳阁面朝北面的大街。虽然是两家青楼,但其实是二而一的关系。两座青楼的后院连接在一处,楼子相通往来,其实就是一家。

    两座楼子共用的一座后院,其实便是两座青楼的后勤基地。这里有好几座厨房,昼夜为两座青楼准备酒菜果品热水等各种所需之物。无论何时,只要楼中有客人,这后院之中便没有停歇安静的时候。

    林觉和白冰两人走在通向后院的道路上的时候,便不时的遇到捧着酒壶拎着食盒的杂役丫鬟,那正是往前边楼中送往的东西。不过,这些人林觉和白冰倒也不用躲躲闪闪,他们都是杂役人员,也大抵不管闲事。半夜三更还要干活,早就累得眼皮累赘,哪有精神去看路上这两人是不是楼子里的人。

    不久后,林觉和白冰到了后院门口。林觉急着那小艳红说的话,说后院有恶狗看门。但瞅来瞅去,并无什么恶犬,倒是看见两名护院抱着胳膊靠在暗影里闲聊。倘若不是他们不时的走到灯光下东张西望一番,倒还真没发现。

    林觉明白了过来,小艳红说的恶犬怕便是这两名楼子里的护院。低声跟白冰商量了几句后,两人决定不惹麻烦,抓紧时间进院子找人为好。于是乎两人穿过花树小径,绕到了一侧围墙下,白冰跃上墙头,帮助林觉爬了上去,两人涌身跳入院子墙根下,倒也安全无事,没有惊动任何人。

    但进了院子,两人却有些傻眼。只见这偌大的院子中间,好几排房舍前灯火通明。仆役来来往往,屋子里嘈杂喧闹,锅碗作响,热气蒸腾,正是几处供应青楼消耗的厨房在连夜运转。

    除此之外,院子周围角落里散布着许多小屋子,也都亮着灯光人影绰绰的样子。这种情形,可如何去找人?

    无论如何,林觉和白冰还是硬着头皮往近处的一座小屋子走去。小艳红说的是后院柴房。既然是柴房,那必是在角落之处,总得碰碰运气。

    然而,走过了几座小屋,却都不是柴房,而是院子里做活的仆役的住处。林觉和白冰甚是气馁,又不能正大光明的乱闯,只得在草丛花树间迂回而行,一处处的探视。

    行至东首墙根下时,突然间前方一座小屋里传来的人声引起了两人的注意,那似乎是有人在大声的叱骂着什么。两人忙悄悄靠近细听,却是一名妇人在破口大骂。

    “起来起来,装死么?大伙儿都忙的屁股冒烟,你们两个倒好,躺在这里睡大觉。还不起来刷碗去,指望着谁呢?要老身帮你刷碗不成?没干净碗碟,楼子里的酒菜送不上去,上头怪罪下来,害的大伙儿挨骂么?快起来,快起来。”

    “张大娘,我妹妹咳嗽的厉害,您莫要扰她,我去刷碗便是。还请张大娘行行好,能不能一会儿熬些姜汤给我妹子喝两口,除了寒气。成么?”一名女子哑声哀求道。

    “什么什么?还要老身熬姜汤给她喝?你们还当你们是万花楼群芳阁的花魁呢?那时候你们高高在上,这不如意那不如意的,折腾人可折腾的厉害。有一回你们要吃松花蛋汤,我熬好了送去,就稍微凉了些,便被连汤带碗的扣在老身脸上,那时候你们可可怜过我们么?顾盼盼,给我起来刷碗去,活该你们落得今日地步,那都是报应。莫装死,给我起来,不然的话,我可要动手了。钱东家和李东家可交代了,只要你们不出力,要打要骂可是随我。”妇人大声叫骂道。

    林觉和白冰又惊又喜,喜的是应该是找到了顾盼盼和楚湘湘了,惊的是,这两名花魁头牌居然沦落在在厨下刷碗,却不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张大娘行行好,我妹子她实在烧的厉害,咳嗽的厉害,得歇息歇息,不然要出人命的。求求你了。”楚湘湘哀求道。

    “姐姐,莫求她,这老东西巴不得折磨我们。咳咳!咳咳!我便是今日死了,也不求她,我还能撑的住,我去……咳咳,我去刷碗去。姐姐,咳咳,你莫求她。”一个极度沙哑的嗓音开口说道。林觉听这声音吓了一跳,曾几何时,顾盼盼的嗓音多么清脆婉转,现在这声音简直像是破钵碎锣那般难听。

    “呦呦呦,顾姑娘,还耍你那头牌脾气呢?这时候还不肯低头?倘若不是你非要装贞洁烈女,又怎会到如此地步?嘿嘿,老娘开心的很,叫你以前对我们刻薄,落在老娘手里,叫你不死也脱三层皮。厨下一帮人谁不乐见你受罪?你便是死了,也没人掉一滴泪。既然如此倔强,还不给我起来干活去。”妇人大声奚落着。

    顾盼盼喘息道:“放心,我顾盼盼还不至于要你来可怜,我不怕你折磨我,大不了死了便是,休想叫我低头。”

    楚湘湘叫道:“妹子,你不要这样,你的身子真的拖不得了,明儿我便去找东家,我什么都依他,我要救你。”

    “姐姐,你千万不能这么做,咳咳,你我姐妹虽是风尘中人,但我们却还不至于下贱到那种地步。倘若我们答应了他们,那跟死了有什么区别。姐姐,你万不能去,不然我便一头撞死在你面前。”顾盼盼叫道。

    楚湘湘呜呜的痛哭起来。那妇人不耐烦的叫道:“一炷香时间,你们再不来干活,我便拿鞭子来。叫你们知道知道,老娘也是有脾气的,可不止你们以前有脾气。哼!”

    哐当!一声响,木门摔上的声音传来,脚步咚咚,一个肥胖的妇人的身影快步离去,边走口中还边污言秽语的乱骂一气。

    林觉紧皱眉头,闪身出来,绕到小屋之前。一张破烂的木门摇晃着,里边一盏油灯摇弋着昏暗的光线。木门开合之间,可见里边的乱糟糟的柴草堆中,一床被褥乱糟糟的铺在地上,两个女子正相互依偎在一起,抱头哭泣。

    “你进去吧。我看着人。”白冰低声道。

    林觉点点头,轻推木门走了进去。木门发出吱呀之声,在静夜之中甚是刺耳。

    “都说了我们会去做活的,又来作甚?你想找理由折磨我们尽管来便是,我不怕……”楚湘湘以为是张大娘去而复返,抬头怒斥道,但忽然间话语声戛然而止。她发现一个陌生男子正眼含怜悯的站在门口。

    “你是谁?”楚湘湘叫道。

    “咳咳!咳咳!”顾盼盼剧烈咳嗽着,也抬头看来。当看到他们的脸时,林觉心里打了个激灵。那是怎样的两张面孔,曾经如花似玉的两位佳人,此刻却像是两个鬼魂一般。面容枯瘦,眼眶深陷,头发枯黄,形如厉鬼一般可怕。

    “楚姑娘,顾姑娘,你们怎么落得如此田地了?”林觉轻声说道。

    “你是……”楚湘湘疑惑的问道。顾盼盼也惊讶的抬起头来看着林觉。她们都听出了这声音似乎很是熟悉,但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林觉转过身去,再回转过头来时,已经露出了他的真面目。

    “林……林公子?”楚湘湘和顾盼盼惊呼出声。

    林觉缓步走近,轻声道:“是我,我是林觉。”

    楚湘湘和顾盼盼惊愕无言,忽然间,顾盼盼伸手捂住脸,连声叫道:“你走开,你走开,莫要过来,莫要过来。”

    林觉惊愕停步,皱眉道:“顾姑娘,你怎么了?我是林觉啊。你不认识我了?”

    顾盼盼捂着脸身子颤抖着叫道:“我不认识你,你走开,你快走。”

    林觉皱眉不解,楚湘湘缓缓起身,向林觉行礼,轻声道:“林公子莫要见怪,盼盼妹妹是不想让公子看到她现在的样子。妹妹她……容貌已毁。哎,公子怕是没想到,我姐妹居然沦落到今日的地步吧。”

    林觉恍然大悟,顾盼盼心高气傲,曾经何等风光,如今落得这般落魄,自不肯以此面目示故人。楚湘湘说她毁了容,那更是不肯见故人了。

    “姐姐,叫他走,我们……咳咳咳咳。我们不用别人可怜。咳咳咳,叫他走。”顾盼盼叫道。

    林觉叹了口气走上前来,蹲下身子。伸手轻抚顾盼盼的肩头,轻声道:“顾姑娘,你冷静些,冷静些……”

    顾盼盼身子颤动,缩着身子要躲开林觉的手。林觉缩回手去,转头向楚湘湘问道:“楚姑娘,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们怎么落得如此地步?”

    楚湘湘消瘦的脸上异常的平静,只淡淡道:“也没什么好说的,我姐妹命运不济罢了。我们本就是无根之萍,今日遭遇也都是命数使然罢了。倒是林公子你怎么来这里了?你不是在京城么?”

第七三零章 遭遇

    林觉拱手道:“我回杭州接夫人回京,行前受芊芊托付前来拜见两位姑娘。芊芊写了好多信给你们,都是泥牛入海。她不放心,我便来替她瞧瞧。”

    楚湘湘仰着头轻声道:“哦,原来如此。芊芊……她过的好么?”

    “她很好,她已经是我江南大剧院京城南城分号的主演,已经拥有了许多忠心耿耿的拥趸者。芊芊聪明好学,自己也努力。她从未忘了二位的栽培之恩,一直念叨着两位对她的好。”林觉轻声道。

    “那就好,那就好。那我们就放心了。芊芊终于不会跟我们一样,堕入这风尘之中,一辈子悲苦了。林公子,真是太感谢您了,多谢你能收留芊芊。”楚湘湘敛裾行礼道。

    林觉忙拦住道:“姑娘莫说这样的话,这算什么?无需道谢。”

    在林觉叙述芊芊近况的时候,低着头的顾盼盼抬起半边脸来仔细的倾听。听到芊芊一切都好时,她也似乎轻轻的松了口气。林觉用眼角的余光看到顾盼盼乱发遮掩的半边脸庞上似乎有一道伤痕,心中疑惑不已。

    “楚姑娘,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不是万花楼和群芳阁的花魁么?怎么会落到这般田地?两位姑娘不要把林觉当外人,说出来,也许我能给予助力。”林觉问道。

    楚湘湘沉吟片刻,叹息道:“罢了,告诉公子也自无妨。这万花楼和群芳阁已然易手了,王爷将两座楼子卖给了东城钱忠泽了。公子可知道?”

    林觉点头道:“我也是今日方才知晓,也是惊讶不已。”

    楚湘湘苦笑道:“是啊,我们也是没想到。去年初冬,王爷从京城回来之后便突然宣布了这个消息。我和妹妹本来以为王爷会将我们剔除在外,会有另外的安排。我们甚至向王爷提出了借此赎身从良,脱离花界的请求。可是……我们错了。我们在王爷的眼里不过是万花楼和群芳阁中的两个花瓶罢了,有了我们,两座楼子可以卖个好价钱。那钱忠泽也提出必须要连人带楼一起买,所以我们姐妹也无办法,只能随之被卖了。”

    林觉轻叹一声,心想:人最可悲的莫过于被像商品一样的买卖来去,根本没有自主之权吧。楚湘湘和顾盼盼在青楼花界自然是举足轻重,但在外人眼里,却不过是两座花瓶罢了。王爷也根本不会将她们看在眼里,只当是能赚钱之物罢了。

    “就算是青楼专卖于钱忠泽,也不至于落到如此地步啊。钱忠泽难道疯了么?二位可是杭州花界翘楚人物,他该善待二位才是。”林觉道。

    楚湘湘痛苦摇头道:“钱忠泽只是个商人,他买下万花楼和群芳阁只是为了赚钱罢了,根本不懂什么叫规矩和尊重。他接手之后便告诉我们,买下万花楼和群芳阁花了他六十万两银子,他的全部家产都搭在上面,所以要加快将这银子赚回来。之前楼子里的一些规矩他给废了不少,只求赚银子,不管其他。以前我们姐妹都是甚少接客的,即便侍奉客人也是我们自己选择,愿意接待的便接待,不愿意的楼子里也从不强求。可是钱忠泽他……他竟然叫我们姐妹不许挑挑拣拣,凡是出得起银子的,我们姐妹都要来者不拒。”

    林觉愕然无言,这钱忠泽怕是疯了,花界有花界的规矩,花魁娘子可不是有钱便能睡到的。他这么做岂非是为了银子不顾一切,将名声大好的万花楼和群芳阁完全变成了一个毫无情趣的皮肉交易之所了。这种做法可太不应该了。

    “……我和妹妹自然不同意这么做,这是对我们的极大侮辱,也是对整个花界规矩的侮辱和践踏。去年冬天,广陵来了一位客人,提出拿三千两银子要妹妹去陪他过夜,妹妹自然不肯。钱忠泽得知后大发雷霆,之前还对我姐妹客客气气的,但那天晚上,他竟然命人强行将妹子绑了,灌了春药,送到了那客人房里……”

    “姐姐,莫要说了,莫要说了,求求你,求求你莫要说了。”一旁的顾盼盼颤抖着尖声叫道。

    楚湘湘流着泪伸手搂住顾盼盼的肩膀,抱着她低声安慰。林觉眉头紧皱,心中不知做何想法。钱忠泽这么干实在太过分了,这两个女子虽是风尘中人,但她们可不是毫无人格之人,她们便是在外边,也是被人礼遇的,钱忠泽这是完全的践踏了她们的自尊了。

    楚湘湘擦了擦泪水,轻声续道:“第二天早上,妹妹醒来后大闹,用茶壶砸破了那客人的脑袋,用剪刀刺伤了那客人。那客人自然大怒,找钱忠泽理论。最后银子没给,钱忠泽还赔了几百两银子了事。钱忠泽因此大怒,命人将妹妹绑起来打的遍体鳞伤。扬言要如果还有下一次,便让我姐妹一晚上接十个客人,还骂了很多难听的话。妹子本就是脾性倔强之人,岂会答应于他。回房后,妹子拿刀子划花了自己的脸,毁了自己的容貌,彻底的断绝他想要凭借我姐妹容貌赚钱的念头。”

    林觉悚然而惊,看向旁边的顾盼盼。顾盼盼眼中冒着倔强的光芒,忽然扬起头来,露出左边半边脸颊。林觉此刻才看清楚,一道伤疤自耳侧到嘴角横贯半张脸,虽然已经结疤,但依旧犹如一条巨大的蜈蚣趴在脸上,森然恐怖,令人作呕。

    顾盼盼冷声笑道:“林公子,你害怕了吧,嘿嘿,我要的便是这般效果。他不是想要我这张脸为他挣钱么?我偏不如他的意,我划了这张脸,教他竹篮打水一场空。狗东西不拿我们当人,那他便什么也得不到。”

    林觉既惊讶却又钦佩。之前在自己的印象中,顾盼盼只是脾气倔强些,盛气凌人些。但没想到,这个女子竟然还有如此的烈性。为了尊严能毁去自己的容貌,这需要多大的勇气和决心。即便是风尘之中碾落污泥之中的人,也是有自尊和人格的。地位再低的人也是人,这些人爆发出来的力量有时候会让人震惊,令人钦佩和恐惧。

    林觉轻声道:“顾姑娘,我对你刮目相看。但除此之外,便无其他的办法了么?”

    顾盼盼冷声笑道:“你以为我们这些人还有谁来搭救不成?我们只能靠自己,用最激烈的手段才能让自己免受凌辱。林公子,你不会懂的。”

    顾盼盼爆发出一阵咳嗽声,楚湘湘忙替她拍着单薄的脊背,低声让她莫要激动。

    林觉吁了口气继续问道:“然则,钱忠泽就此便善罢甘休了么?楚姑娘,他没有逼迫你么?”

    “他当然不肯放过我们,得知妹妹毁容之后,钱忠泽气的暴跳如雷。命人严加看管我们,也曾派人来逼迫于我。我告诉他,倘若再逼迫我做不愿做的事情,我便也和妹妹一样毁容明志。钱忠泽自然不希望我也毁了容貌,要知道,我们姐妹可是他的摇钱树啊,我们姐妹只要在万花楼和群芳阁中,很多人便会慕名而来,他便可以生意兴隆,赚更多的钱。倘若他逼的我姐妹都毁了容,甚至送了命,他便什么也得不到了。”楚湘湘静静说道。

    林觉点点头,确实是这个道理。楚湘湘和顾盼盼可以说是万花楼和群芳阁中最为昂贵的商品,毁了这两个商品对钱忠泽一点好处也没有。顾盼盼性子刚烈已经自毁容貌,倘若楚湘湘再毁了容貌,那么这损失便太大了。没有了两位花魁的万花楼和群芳阁便失去了灵魂,生意也会一落千丈。

    “钱忠泽为了让我们屈服,派人来劝说威胁,手段用尽。最后实在没有办法,便命人把我们弄到这后院厨下之中,让我们做最粗陋的活计。逼我们做劈柴刷碗挖粪这些活儿,让人随意的打骂我们,作践我们,想逼着我们回心转意。可惜他打错了算盘,就算死在这里,我们也绝不让他如意。我们在这里住了好几个月了,妹子也落了一身的病,这咳嗽的病便是冬天下冷水落下的,他们连一碗姜汤水都不肯熬给我妹子喝。这些人是有多冷血。当初我和妹子对这些人多好,给了她们多少赏钱。当然偶尔也有打骂的,但那只是一时之气,从未对他们刻薄。可这些人居然都如此的没有刻薄无幸,真是教人寒透了心。倘若不是我们还抱着有一些希望,不打算死在这里,我们早就撑不住了。”

    楚湘湘珠泪盈盈,扑簌簌的掉落下来,打湿了地上凌乱的稻草。

    林觉心中沉重之极,整件事现在算是想明白了。万花楼和群芳阁易手之后,经营的策略也有了巨大的改变。以前万花楼群芳阁是高档风月之所,风雅之地。但钱忠泽这个商贾接受之后,一心只想着挣钱,那里去管其他。除了逼迫楚湘湘和顾盼盼这样的花魁娘子为了银子去接客之外,自然对楼中其余女子也不肯放过。摒弃了以往的一些做法,只用最直接的皮肉交易来吸引客人。这也能够解释为何自己白天来时,门口招呼的女子说的话都是极其露骨的言辞,因为这已经是万花楼和群芳阁的经营方针,就是简单直接的皮肉交易而已,再无需像以前的做派了。

第七百三一章 搭救

    (二合一,月初了,免费月票投了吧)

    顾盼盼和楚湘湘不能见客,或许也加重了经营的压力,两个花魁之前只要见客便都有大笔进账,现在这两个摇钱树身上没有了进账,钱忠泽便只能逼迫其他的女子更为疯狂的去接客赚钱。搞什么风雅,讲什么品位,直接交银子睡觉,来的更为直接快速。

    至于将顾盼盼和楚湘湘放在后院做粗活,目的自然是折磨她们,让她们能够屈服。钱忠泽一定以为这两个花魁女子无法忍受那种生活,从精神上摧垮她们,逼得她们自己屈服。顾盼盼已经没什么价值,所以顾盼盼生了病倒也没什么,死了也无妨。倘若是楚湘湘,必是要给予治疗了。

    楚湘湘和顾盼盼的消息自然是不能外露的,所以威胁楼中女子不得议论,不得对外乱说,便是因为两位花魁是万花楼和群芳阁的招牌。哪怕这招牌现在后院中蒙尘纳诟,外边人只要不知道便好,不影响楼子的名气便好。钱忠泽这个人完全是一副商人做派,万花楼和群芳阁在他手里,只是一个快速赚钱的工具,其他的他根本就不在乎。

    “楚姑娘,顾姑娘,你们有什么打算?我看这么下去绝非办法,你们会死在这里的。”林觉皱眉道。

    楚湘湘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她想说:“林公子,你能不能救救我们。”可是她突然意识到,自己两人跟林觉其实并无太深的交情,而这件事也不容易办。

    “林公子,你能来看我们,我们已经很感谢了。这都是我们姐妹的命数使然,公子莫要管我们了。回去后千万不要跟芊芊说,让她好好的生活,好好的过一辈子。”楚湘湘轻声道。

    林觉皱眉道:“那怎么成?不可能没法子。你们能不能赎身?倘若能赎身不就脱离苦海了么?”

    楚湘湘苦笑道:“钱忠泽岂肯让我们赎身?我们跟他说过,拿毕生积蓄赎身,他根本就不理会。”

    林觉道:“那是以前,现在这情形……未必他便不愿意。你们不能给他挣银子,他倘若能从你们身上白得一笔银子,也许会答应。”

    楚湘湘眼睛一亮,看向顾盼盼。顾盼盼连声咳嗽,喘息道:“这老狗未必肯。赎身的银子我们有,我和姐姐攒了五万两银子,倘若能赎身,全给了他也子无妨。可他不一定愿意。我们一走,他这万花楼和群芳阁便名气大跌了。”

    林觉皱眉想了想道:“何妨一试,总比等死要强。这样,你们写个字据,委托我替你们赎身,我可以去找钱忠泽试试看。”

    楚湘湘一喜道:“公子当真愿意?这浑水么?这对公子的名声……”

    林觉摆手打断道:“什么名声,救人要紧。我怎能看你们死在这里。”

    顾盼盼哑声道:“倘若他不肯呢?那该如何?”

    林觉呵呵笑道:“先礼后兵,倘若他不肯,那我只有来硬的了。总之,我不能见死不救。但愿钱忠泽识时务。免得我要费些周章。我也不想将事情闹大,毕竟他占着理.我说句得罪二位的话,按照大周律法,你们其实是属于他的私产。所以,我明面上也不能太过分。总之,我会想法子的,你们放心便是。”

    楚湘湘和顾盼盼对视一眼,两人忽然跪倒在地给林觉咚咚磕头。林觉忙拦住道:“这是作甚?”

    楚湘湘道:“公子大恩大德,我姐妹没齿难忘。无论成与不成,我们姐妹都感激公子大恩。倘若不成,公子万万不要勉强,我们不想连累公子。”

    林觉张口正要说话,忽然身后木门外传来白冰低低的说话声:“有人来了,怎么办?”

    楚湘湘和顾盼盼惊慌失措,林觉摆手道:“你们不要怕。冰儿,你进来,若是那妇人便拿了她。”

    白冰应了,闪身进屋。林觉和白冰躲在门口。四个人屏息凝神听着外边脚步声走近,门‘哐当’被推开,一名妇人手握皮鞭气呼呼的进来,破口便开始骂人。

    “你们还真当自己是大小姐了,老娘来请了你们一回,你们还不搭理。老娘说了,再来便请你们吃鞭子,可不食言。今儿非好好的教训你们一顿不可。”

    那妇人抖着皮鞭子朝着顾盼盼和楚湘湘走去,恶狠狠的举起皮鞭便要对瞪着她的顾盼盼抽去。忽然间,手上一空,皮鞭凭空消失。腿弯处被一股大力击中,哎呦一声爬在了地上。

    “啪!”一声脆响,那妇人脊背生疼,疼得叫出声来。

    “哪个天杀的……”妇人话说了半截便赶紧住口,因为她看到了一个人正一手拿着皮鞭一手拿着一柄冷汪汪的刀子正瞪着自己。

    “大爷饶命!”胖妇人叫道。

    林觉站在门口的暗影里没现身,他不想暴露真容,只沉声开口道:“混账妇人,你好大的胆子。顾姑娘和楚姑娘今日落难,你却来火上浇油欺负她们,简直该死。贤弟,挖了她眼珠子,叫她知道得罪两位姑娘的下场。”

    白冰闻言,作势上前威逼,那妇人趴在地上磕头如捣蒜,脸上告饶道:“饶命啊大爷,再也不敢了。老身也不是故意要这样,只是东家吩咐了要整治两位姑娘,老身只能从命啊。求大爷们饶了我的性命,再也不敢欺负两位姑娘了。倘若不信,老身对天发誓,再对两位姑娘不敬,便叫我出门被马车撞死,走路掉河里淹死……”

    林觉冷声喝道:“毒誓有个屁用。我可告诉你,我们是东海普陀岛鲨鱼寨的海匪,跟两位姑娘有些交情。今日特来探望,没想到两位姑娘居然被你们欺负成这样。你给我听好了,从今日起,你敢再欺负两位姑娘,我们便来割了你的狗头。你莫打什么鬼主意,我鲨鱼寨兄弟无孔不入,在这城里来去自如,你要是敢玩花样,便是躲在你娘的肚子里都要给你揪出来宰了。明白么?”

    胖妇人吓得发抖,连声答应着。

    林觉伸手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丢在那胖妇人面前的地面上,喝道:“这锭银子你拿着。”

    胖妇人眼睛发亮,连道:“不敢,不敢当。”

    “呸,你当是赏你的么?你欺负人还有功不成?这是给你买些好吃好喝的伺候两位姑娘的。还有,顾姑娘生了病,你要抓药回来熬给她喝。下次来,倘若顾姑娘再有一声咳嗽,老子便给你一刀,两声咳嗽便给你两刀,明白么?倘若你要是能老老实实的伺候两位姑娘的话,回头老子自会给你赏钱。”林觉喝道。

    “是是是,大王们放心,老身定尽心尽力的伺候两位姑娘,绝不敢怠慢了。”胖妇人连连磕头道。

    林觉又道:“打量着你怕是以为我们是说笑的,贤弟,露一手本事给她瞧瞧,看看我们是不是说大话的。”

    白冰点头答应,忽然间身形一动,来到妇人面前。手中笛中剑嗖嗖乱舞,在胖妇人的脸颊头颅上下左右翻飞。胖妇人只觉的头脸处凉飕飕的,吓得紧闭双目口中连叫道:“了不得,了不得,我死了,我死了。”

    白冰斥道:“死是死不了,给你留个记号。”

    胖妇人睁眼一看,只见身侧地面上一地的乱发,伸手一摸头脸,发现两侧鬓发和头顶上的发髻被削掉了许多,胖妇人松了口气,张大嘴巴茫然心想:这手法,比厨房里的大厨牛二耍的刀也还差不多。

    “知道厉害了么?”林觉有些无味的问道。看上去这胖妇人并不知道白冰这一手拿捏的分寸和难度所在。贴着她的头脸削发,手法快如闪电,分毫不差,这正是极为高明的武技。可惜俏媚眼做给瞎子看,这妇人应该是丝毫不懂,还不如一刀砍断一根柴禾来的威慑力大。

    “知道了知道了,绝对不敢造次了,打死我也不敢得罪海匪爷爷们的。两位大王方一万个心便是。”胖妇人虽然不懂武技之精妙,但还是明白这些人是绝对得罪不得的道理。

    林觉点头道:“好了,你可以走了。刷碗什么的,你自己去干,不许扰两位姑娘。听到没有。”

    “是是是。老身岂敢劳动两位姑娘。老身告退,告退。”胖妇人抓起银子爬起身来赶忙往外跑去。

    “张大娘,咳咳,且慢。”顾盼盼突然开口道。

    胖妇人一愣,忙转身赔笑道:“姑娘有何吩咐?”

    顾盼盼挣扎起身,楚湘湘忙搀扶她站起身来走到胖妇人身旁,但见顾盼盼猛地挥手,一巴掌扇过去,啪的一声响,胖妇人哎呦一声,捂着脸痛的大叫。

    “这段时间对我和楚姐姐百般辱骂,这一巴掌便是还你的。”顾盼盼骂道。

    顾盼盼身子虚弱无力,否则这一巴掌非把胖妇人的牙齿打落不可。胖妇人捂着嘴巴支支吾吾不敢多言,心中骂翻了天也没办法,只得自认倒霉。

    “滚吧。”顾盼盼喘息喝道。

    胖妇人忙转身出门,快步逃走。林觉翻了翻白眼,心道:这顾盼盼还真是性烈如火,睚眦必报。那妇人欺负她们,这一巴掌总是要还回去的。不过这时候打这一巴掌实在并无必要,毕竟还需要这妇人照顾她们才是,惹毛了这妇人可不好办。

    “楚姑娘,顾姑娘,你二人暂且忍耐几日,我去替你们想办法。我去跟钱忠泽聊聊去。”林觉现身出来,轻声说道。

    “林公子,我和姐姐有些积蓄,存在南城聚宝楼钱庄里。这是凭证,您带着去取,以备赎身之用。倘若不够的话,公子先替我们垫着些,以后我们姐妹一定还你。”顾盼盼在贴身衣物里逃出一卷纸张递给林觉。

    林觉也不推辞,伸手接过揣在怀里。正要说话时,忽听的外边像是炸了锅一般的闹将起来。一阵铜锣和人生鼎沸之声从南边传来。

    “不好,这狗妇人出去便叫人了,林公子你们快走,怕是带人来抓你们了。”顾盼盼惊道。

    林觉也皱了眉头,白冰侧耳听了片刻,低声道:“不是这里,是南边的楼子里。不是被我们捆绑在床上的两个人被发现了,便是被那小艳红给告密了。”

    林觉探出头去观察了片刻,轻声道:“应该是床上的那两个女子被发现了,小艳红要是告密我们早被发现了。不过,我们也得走了,那两个女子倘若说了,很快他们便会来这里查看。得赶紧离开。”

    白冰点头称是。林觉转过身来,朝着楚湘湘和白冰拱手道:“两位姑娘,我们先走了。等我的好消息便是,一定要保重身子,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一次倘若能赎身,岂非是因祸得福么?一切往好处想。”

    楚湘湘和顾盼盼连连点头,眼里喊着感激的泪水目送林觉和白冰出门,很快消失在了黑暗之中。两个女子回过头来对望片刻,忽然拥抱相嬉,庆幸不已。本以为必要死在这里了,没想到遇到了救星。而且是那位林公子。那林公子计谋多端,人又仁义,他要是肯尽力出手的话,那么事情成功的可能性很大。就像快要溺死的人一下子抓到了一块浮木,所有的希望便都寄托在他身上了。

    ……

    林觉和白冰走在凌晨的街道上,街道宽敞寂寥,寂静无人。街道两旁的街灯依旧闪烁着,风吹过,黯淡的光线闪烁着,将黑乎乎的青石地面照射的反射白光,宛如一条流动的无声的溪流一般。

    林觉一路上都没有说话,只默默而行。白冰跟在身旁若有所思。

    抵达中河石栏桥上时,林觉停下脚步,凭栏而立。天空上繁星点点,星辉灿烂。地面上街巷之中灯火阑珊。下方桥下流水汤汤汩汩而响,耳边夜风吹拂,呼呼有声。此情此景,让林觉心绪起伏,竟不知身在何处。不自觉的轻轻叹息了一声。

    白冰轻轻挽住林觉的手臂,低声道:“林郎,可是心里不舒坦么?”

    林觉吁了口气,转头看着白冰清丽幽暗的面容,低声道:“是啊,心里堵得慌。”

    白冰道:“是因为那两位姑娘么?”

    林觉道:“是,却也不全是。我只是感叹这世道变幻之匪夷所思,多少人在世上颠簸流离,完全不知道下一刻的命运罢了。像楚湘湘和顾盼盼两位,曾经的青楼红牌,风光无限之人,只是因为一场变故,便落得如此的地步。芊芊倘若知道她们的现状,怕是要哭死了。”

    白冰点点头道:“是啊,确实让人唏嘘。我听芊芊听说过她们以前的风光。没想到却到了如此田地。真教人有些难过。这世道真的很残酷。”

    林觉轻声道:“人若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便只能任人摆布。拥有的一切转眼便如浮云一般消散,便是所谓的世事无常。所以,人无论如何都要有掌控自己命运走向的力量。也许天命难变,但人为之事则是可变的。我们要做的把控这一部分,将命运之无常减少到最低限度。起码不会被另外的其他人左右命运。”

    白冰想了想,点头道:“我懂了,倘若自己强大到他人无法左右你的命运,那么这样的悲剧便会少很多。”

    林觉点头道:“所以,你该明白,我为何执意要在仕途上有所进展,而非是遇到挫折一走了之。天下只有这么大,走到哪里都逃不脱。所以,努力进取,让自己拥有更强大的内心和实力,才是正面的积极的手段。不仅是在仕途之上,而是要在各个方面都要强大,都要积累力量。比如我要开办大剧院,要赚得大量的银子,这其实也是强大的一种手段。有时候有钱便是强大的一种表现,财富也是身上的盔甲……”

    白冰顿了顿,轻声道:“那伏牛山落雁谷……应该也算是,对么?”

    林觉愣了愣,微笑点头道:“当然是,那是我下的最大一笔赌注,但那却是最后的一件盔甲。是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去穿的一件盔甲。是可进可退的最后的手段。”

    白冰轻声道:“我懂了,郎君将这世道似乎看的很清楚,看的很通透。虽然我还有很多地方不明白,但我知道,只要在你身边,我便不必担心。你会安排好一切的。”

    林觉呵呵而笑,搂过白冰来在她唇上一吻,笑道:“那是自然,我身边的人,我自会考虑的妥妥当当的。或我有余力,还会照顾到这世上的可怜人,不会漠然而对。达济天下苍生这句话我以前是不太有感触的,但近来我感触颇多。看得多了,想得多的,很多想法也都变了。”

    白冰依偎在林觉胸前,轻声道:“郎君这不是已经决定要救出楚姑娘和顾姑娘了么?这算不算是达济苍生之举呢?”

    林觉苦笑道:“这算什么达济苍生?楚姑娘和顾姑娘和我虽交情不深,但也算是朋友吧。她们如此的际遇,我岂能不施以援手。但其实,这件事未必那么容易,恐怕要费一番周折才成。但愿能顺利吧,我可不想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白冰缓缓点头道:“你是说那个姓钱的东家未必会答应让她们赎身?”

    林觉叹道:“你不知道这其中的纠葛,钱忠泽跟我林家有仇隙,倒也不必细说了。总之,明日我去见他,总也要说服他才好。”

    ……

    次日上午,林觉在房中跟小郡主说了昨夜自己和白冰去万花楼中的经历,叙述了楚湘湘和顾盼盼的际遇。郭采薇闻言惊愕不已,她万没料到万花楼那两个女子居然落得如此的地步。虽则在郭采薇眼里,这两个女子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存在感,但听到她们的遭遇,也不免唏嘘不已。特别是这两个女子因为不肯作践自己而堕入如此境地,却也让郭采薇有些敬佩。

    不过,对于林觉决定要替这两人赎身的想法,郭采薇却有些犹豫。郭采薇并非是担心林觉和楚湘湘顾盼盼之间有什么勾搭,林觉还不至于如此的饥不择食。她只是不希望林觉跟这件事扯上干系。倘若林觉出面赎人,外边还不知道有些什么样的风言风语。必有人说林觉替两位花魁赎身,便是要将她们纳为私宠之类的话。

    楚湘湘和顾盼盼早已艳名远播,在风尘之中打滚了多年,名气再大,也自不堪。这和当初望月楼的谢莺莺不同,谢莺莺可是一直打出的旗号便是只卖艺不卖身的,所以扯上这些话题,必是有损林觉声誉的。郭采薇所担心的便是这一点。

    林觉看出郭采薇的犹豫,做了一番耐心的解释工作。林觉告诉郭采薇,楚湘湘和顾盼盼的遭遇倘若无人搭救,必是死路一条的。倘若不认识她们倒也罢了,认识她们即便交情不深,那也不能听之任之。另外,王府在这件事上是有责任的。梁王府就这么将万花楼和群芳阁转手他人,对于两座青楼中的人是极不公平的。虽然表面上看,王府似乎没有照顾青楼中的女子的义务,但从道义上而言,就此不管楼中人的死活,那是不道义的行为。所以,拯救楚湘湘和顾盼盼其实也是对王府行为的一种补偿。

    人说一孕傻三年,郭采薇似乎正处于这种阶段。她想了半天之后,对林觉的话表示了认可。似乎这两个女子不得不救,否则她们要是死了,便是王府的罪过了。当下表示同意,还叮嘱林觉一定要救出她们来,哪怕是花点钱也没事。

    林觉松了口气,他倒不是故意忽悠郭采薇,只是自己跑去为两个青楼女子赎身,这事儿必须得到小郡主支持。林觉并不想让小郡主心情不愉快,让她点头是最重要的。至于其他人,或者是可能产生的风言风语,林觉反倒并不在乎。

    上午时分,林觉去了趟南城的聚宝楼钱庄,凭着凭条,取出了一大箱子金银珠宝,足有五六万两之巨。楚湘湘和顾盼盼其实早就为自己的未来做了打算,她们一直都在暗中存钱,且将积蓄存在外边的钱庄里,也许是为了从良以后的生活。但此刻,或许这便是搭救她们的救命稻草了。

第七三二章 成功者

    东城盐桥街东首,一座普普通通的宅院坐落在这里。光看着宅院,不过是两进两开的宅子,在杭州而言,并不算大户人家的宅邸。但这里却是杭州城排的上号的富翁之一钱忠泽的家。钱忠泽是很吝啬的,他可不会置办什么豪华的大宅子,养一堆仆人丫鬟,搞一些什么假山花树回廊这样的景致。在他看来,这些毫无必要。直到如今,他的家里还是自己的妻子和两名侧室亲自下厨做饭,洗衣叠被。家中只有两个仆人,一个是赶车喂马的,一个是自己住在家里的宝贝女儿钱杏儿的丫鬟。倘若不是女儿这几年住在家里,他家的仆役可以精简到只剩一个人。

    他这么吝啬其实是有原因的。当初,他只是个小小的生意人,生活拮据的很。但他硬是靠着省吃俭用省下的一千两银子做出了他人生中的一次巨大的选择。那便是买下了一座偏僻的小码头,踏足了船行运输业。

    几十年之后,事实证明了他选择的明智,他赶上了杭州城船行码头业的大发展和大洗牌时期,一跃成为杭州城拥有码头和船行的大商户。成为了杭州城中排的上号的大富翁之一。

    钱忠泽吃过苦,所以他知道金钱来之不易。他不愿将自己辛苦打拼来的钱财用在平日的消耗上,他觉得,金钱要用在可以生钱的地方,要用在刀刃上,而非是吃吃喝喝这些方面。所以,虽然家中妻妾女儿多次抗议,他还是不为所动,绝不浪费一两银子在无谓之处。

    但让人觉得矛盾的是,钱忠泽却又是个很爱面子的人。特别是自己过去的一穷二白的经历,钱忠泽是从不爱提及的。他不想让人提起过去的穷困和不堪,他希望人们更在意的是现在的自己。他喜欢别人尊敬的目光,这让他觉得自己的人生是成功的。

    当初船行大洗牌的时候,他甚至愿意牺牲了一些自己的利益,和林家这个杭州名气高隆的望族结亲,将自己的女儿钱杏儿嫁给了林家三房的林全为妻。钱忠泽不仅图的是和林家的强强联手获得生意上的更大成功,更是想要和林家结亲,以摆脱自己钱家淡薄的过去。这就好比是借林家的声望来抬高自己的地位,林家是书香门第豪门望族,自己和林家的姻亲关系是他除了当年买下码头的投机之外最为得意的一笔交易。

    然而,让他无比愤怒的是,这笔交易居然成了他的耻辱。三年前那个傍晚,当女儿钱杏儿哭哭啼啼的携带着一份休书回到家中,告诉他自己被林家家主林伯庸勒令林全休了,从此成了被林家抛弃的一个弃妇之后。钱忠泽气的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林家过河拆桥,翅膀硬了便撕毁了婚约,将自己的女儿当垃圾一般的扔了出来,是可忍孰不可忍?他才不管自己的女儿在林家做了些什么,林家这么做便是打自己的脸,让自己从此抬不起头来。

    那天傍晚,钱忠泽发下了毒誓,要跟林家势不两立。

    可是,虽然发了毒誓,但钱忠泽能做的便是撤销两家的合作,借此打击林家的船行生意。然而,他悲哀的发现,林家船行早已独霸整个行业,自己的撤出并不能对他们的生意产生影响。林家已经完成了对于船行码头业的基本垄断,早已不需要自己的助力了。他想联络同行对付林家,然而没有人愿意响应。他明白,自己或许只能咽下这口气了。

    林家后来发生了不少变故。特别是林柯死后,林家陷入了一段混乱时期。林伯庸居然被从家主的位置上赶了下来,这让钱忠泽一度以为有机可乘。然而那位林家三房庶子林觉的作为却成功的挽救了林家。再后来便是得知了林家二老爷林伯年被下狱的消息,林家被罚没巨款,似乎摇摇欲坠了。那段时间是钱忠泽最高兴的日子,他已经做好了和其他人瓜分林家产业的准备。可是,事情再一次的让他失望了。林家没有倒下,还是那个三房的庶子,当了林家的家主,还稳定住了林家的局面。

    更让人生气的是,林家和梁王府结了亲家,林家那个三房庶子居然中了状元。这一切都预示着,自己是斗不过林家了。钱忠泽终于悲哀的发现,自己或许只能将休女之辱咽下肚子里去了。更让钱忠泽觉得恐慌的是,他发现自从和林家交恶之后,自己的码头船行生意一落千丈,不复之前的景气。如果再这么下去,怕是要坐吃山空了。

    钱忠泽岂能让局面恶化下去,他绞尽脑汁左思右想,甚至想去和林家重修旧好,重新谈一谈生意上的合作的事情。但是,他终究没有开得了这样的口。有几次在街上见到林伯庸时,看着林伯庸那眼神之中的蔑视,钱忠泽恨得牙根痒痒。他知道,从一开始,林伯庸就没有瞧的起过自己。当年的姻亲合作不过是林家需要自己罢了。自己这种人永远不会被林家看的起,去求合作,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钱忠泽能有今日,是偶然,但也不得不承认他是有眼光之人。当初的投机能得到今日的家业,也跟他脑子活泛机灵有关系。在船行码头生意难以为继之时,钱忠泽想到了转行。虽然这么做有很大的风险,但钱忠泽从林家身上学到了一个道理,那便是不管投入哪一行,都要不顾一切的做大,做到可以垄断整个行业,可以左右整个行业,做到龙头老大的地位。那么,事情便好办的多了。

    此时此刻,机会来临。去年入冬时节,钱忠泽无意中得到了一个消息,万花楼和群芳阁两座青楼要转让了,梁王府不知何故不愿再经营下去了。得知这个消息,钱忠泽敏锐的感觉到这或许是一个自己梦寐以求的机会。

    杭州花界,万花楼和群芳阁无疑是个中翘楚。大周各地的人来到杭州,倘要找乐子的去处,必是万花楼和群芳阁无疑。钱忠泽也去逛过,他发现这两处楼子简直是销金窟一般。他只是随便点了个姿色不错的女子,吃了几壶花酒果品,便花掉了上百两银子。更别说传言中的要见花魁需要花上千两银子的缠头了。风月场所是聚宝盆,万花楼和群芳阁里更是有摇钱树。梁王府居然要转让,这简直不可思议。

    钱忠泽是想到便要去做的人,在别人还停留在议论和猜测的时候,钱忠泽已经行动了。他找到了万花楼和群芳阁的管事东家李有源,他知道,从李有源嘴里,必是能得到第一手的最为真实的实情的。

    李有源没有让钱忠泽失望,他证实了王府要转让万花楼和群芳阁的消息。同时,他也正为此事而烦恼。因为一旦万花楼和群芳阁转让他人,他这个杭州花界的实权人物便要卷铺盖走人了。钱忠泽抓住了李有源的心理,他许下承诺,倘若李有源能帮自己拿下这两座青楼,自己就让李有源继续担任两家青楼的管事东家的角色,让他继续成为花界中不可或缺的人物。

    这显然击中了李有源的软肋,之后当消息放出之后,有数家富户希望接手万花楼和群芳阁。但是有了李有源从中斡旋,并透露内幕的消息,钱忠泽步步占先,完全迎合了梁王府的需求。别人还在谈分期偿付钱款的时候,钱忠泽已经将码头船行全部抵押变卖,拿出全部积蓄凑足了现银。别人还在为细则斤斤计较的时候,钱忠泽已经迎合了郭冰的心思,大包大揽全部接盘,让梁王府彻底脱身出来,不去计较那些鸡毛蒜皮的人员的价值之类的事情。

    钱忠泽唯一要求的一点便是,两位花魁不能离开,必须随着楼子转让。这也是李有源建议的,他知道这两位花魁对于两座青楼的意义。

    当钱忠泽接受了万花楼和群芳阁之后,杭州城中的很多人都不敢相信他居然瞬间转型,从船行码头业成为了花界龙头。这份魄力和胆量着实让人惊讶不已。钱忠泽再一次一鸣惊人,完成了他人生中的第三次重要的决定。

    最初的兴奋之后,钱忠泽却很快便发现了许许多多令他不理解和不开心的东西。譬如,钱忠泽以为,以万花楼和群芳阁的名气,以及楼子里每晚的客流和消费标准,这两座楼子应该会是日进斗金才是。但实际情形并非如此。收进来的银子虽然不少,但支出去的银子同样多的吓人。

    姑娘们要分成,杂役护院妈妈鬼奴厨下各色人等都要给工钱。这些好理解。但更有许多让他难以理解的支出。比如楼子里养着的几十名**岁十来岁的孩童,白白的养着她们。还要给她们吃好的穿好的,请来先生教诗文学画画,学歌艺,学舞姬,学乐器等等等等。钱忠泽觉得,青楼不就是那种让男子来逍遥快活的地方么?里边的女子只需要一种本事,便是床上的功夫便足够了,怎么会有这么多的花样,这么多不需要的东西。花费大量的金钱和精力去教那些没有用的东西,这简直是浪费钱财。

    李有源给他做了解释,但钱忠泽根本不搭理,他只坚持自己的想法。青楼就要像是青楼的样子。客人进来最终是为了**一夜的快活,其他的都不必要。女子打扮的好看些,说话骚.浪一些,床上功夫好一些,这便足够了。唱歌跳舞写诗词画画儿这些东西根本没用。

    李有源终于意识到,新东家是个暴发户大草包,跟他谈风雅是根本说不明白的。在这种情形下,李有源自然无法抗衡钱忠泽的意志。于是乎楼子里开始大幅裁剪那些钱忠泽认为不需要的人员,削减那些钱忠泽认为不必要支出,弄的是人人一头的雾水。

第七三三章 仇人见面

    很快,钱忠泽便将目标瞄准了两位花魁。因为他发现,顾盼盼和楚湘湘两人居然还拥有自由选择客人的权利。而且经常拒绝客人的请求,有时候一连很多天都不接待客人,见的客人有些居然是些穷酸文士。花不了几个银子不说,还吃好的喝好的赖在楼子里不走,跟两位花魁姑娘谈论什么诗文书画之类的东西。

    钱忠泽气的要命。顾盼盼和楚湘湘是将自己当大小姐了么?拒绝了那么多的有钱人一亲芳泽的机会,在钱忠泽看来拒绝的都是大把的银子。花魁怎么了?她们的卖身契在自己手里,自己便是她们的主人。她们不给自己挣钱,这还了得?明明是风尘女子,偏偏要装黄花闺女大小姐,还不肯轻易接待客人,偏偏便宜那些穷酸不名一文的家伙。白给这些家伙玩了,自己却赚不了银子。这可绝对不成。

    钱忠泽可是将全部的身家大几十万两银子都全部压在了这两座青楼上,他需要的是看到银子的快速回笼,而不是这种让他极为不满意的经营方式。什么狗屁风雅,什么狗屁尊重?不久是卖么?谁给好价钱便卖,哪有卖身的还挑三拣四的?

    在经过几次不太愉快的沟通之后,钱忠泽终于出手了。哪一天,外地来的慕名而来的一名客人点名要顾盼盼陪他一夜。给出了三千两银子的大价钱,钱忠泽当然不肯放过这个机会。顾盼盼不同意,钱忠泽岂会惯着她,命人强行绑了,灌了春药塞进客人房里。那一夜客人恣意享受,钱忠泽心里想的是,开了这个头,之后可再容不得她耍性子了。

    次日一早,客人捂着头脸来投诉,顾盼盼不但没有屈服,还打破了客人的脑袋,甚至有废了客人子孙根的举动。客人自然不依,钱忠泽为了息事宁人,只得将到手的银子吐了出去,还倒贴了几百两银子安抚客人莫要大肆宣扬。此事差点没把钱忠泽气死。

    钱忠泽当然不能容忍此事,对顾盼盼和楚湘湘下了最后通牒,要求她们必须遵从自己的决定,正视自己的身份,否则自己便要强行逼迫她们接客,绝不姑息。

    打骂和恐吓根本不起作用,钱忠泽也万没料到顾盼盼和楚湘湘居然如此的强硬和倔强。钱忠泽不信这个邪,打算强行施压的时候,顾盼盼做了一件让钱忠泽暴跳如雷又惊愕无比的事情,她划花了自己的脸,毁了自己的容貌。钱忠泽终于明白,原来她们并不是扭捏作态,她们是当真以死相拼。毁容意味着什么?于顾盼盼而言,她毁了自己的未来,毁了自己的希望。于钱忠泽而言,这是巨大的损失。两名花魁中的一个毁容了,那是极大的一笔损失。本来,她们身上可以赚到成千上万两银子,吸引成千上万的客人来光顾的。

    这件事也让钱忠泽明白了过来,自己不能再强行硬逼了,否则楚湘湘再给自己脸上来一刀,或者作出更为激烈的事情来的话,那万花楼和群芳阁便全毁了。他接受了李有源的建议,封锁消息,密不外露。于此同时,为了更快的赚银子,钱忠泽下令两座楼子改变经营手段,一律以最直接的方式赚钱。钱忠泽觉得,花界之事自己或许并不能驾驭,他要以最快最直接的方式将银子收回来。以免一旦消息泄露,万花楼和群芳阁或许便门可罗雀了。

    当然,钱忠泽并没有放弃逼迫楚湘湘就范,但他不会再用激烈的手段来进行。而是选择用另外一种方式让楚湘湘屈服。通过折磨她们,折磨顾盼盼的办法,让楚湘湘屈服。只要她点头,她的身上还是能榨出很多很多银子的。楚湘湘的性格比之顾盼盼要温顺,或许从她身上能打开缺口。

    ……

    春阳小院之中,钱忠泽坐在厅前台阶下喝茶。钱忠泽穿着普通的布衣,活像个做事的杂役。就连他喝茶的样子,也是保持着以前没有发迹时的习惯,喜欢坐在石阶上像个下人一般的样子。这样会让他觉得惬意自在。

    院门口传来马车停下的声音。拉车的马儿打着响鼻,赶车人停车的吆喝声响亮。

    “叔,就是这里了。这里便是钱家。”一个男子的声音说话道。

    “好。你在外等候,我去拜见。”一个清朗的男子声音响起。

    钱忠泽听的清清楚楚,放下茶盅来抬头朝着院门口瞧,果然,院门口传来敲门声,那清朗的男子声音传来:“敢问……这是钱世伯的宅邸么?”

    钱忠泽愣了愣,皱眉在脑海中检索着这声音,并无一个熟悉的声音与之匹配,来者应该不太熟悉。

    “敢问,这是钱家么?”外边的声音又叫了起来。

    “老夏,去开门。”钱忠泽站起身来叫道。

    老夏是钱家唯一的杂役。担任着马夫,洒扫,搬运,跑腿等诸多杂务。老夏不知从什么地方钻了出来,佝偻着身子快步到院门口开门。钱忠泽看到了门口那个人的样貌,他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

    虽然不熟,但这个人他是认识的。在很多场合,自己都远远的见过他,他的名字也在杭州城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来的是林家那个传奇般的三房庶子林觉。

    “敢问公子找谁?”老夏问道。

    林觉从老夏身侧的缝隙里看到了站在院子里的钱忠泽。虽然第一眼差点误以为那是钱家的一名老仆,但钱忠泽的相貌林觉还是认识的。其实只见过一次面,还是钱忠泽来林家看女儿时在厅中相见,但林觉还是认出了他。

    “钱世伯,小侄林觉有礼了。”林觉热情的朝着钱忠泽遥遥拱手。

    钱忠泽愣了愣,眯着眼端详片刻,忽然脸上露出笑意来。这个人居然是林家的那个三房庶子,现在的家主林觉。这可真是教人意外。这小子突然来自己家里是要做什么?要知道,自己和林家可早就断了关系,而且是人所共知的仇家了。这林觉更是当初导致自己女儿被休的罪魁祸首之一,他跑来见自己,那是为何?

    “我当是谁?原来是林家主。哦不不,林状元,林大人。哈哈哈。怪倒是今儿早上房顶上老鸹叫的厉害,原来是林家主大驾光临了。哈哈哈。”钱忠泽呵呵笑了起来。

    林觉无视其言语中的无礼,笑道:“钱世伯,我可以进去说话么?”

    钱忠泽冷笑道:“抱歉,我钱家谁都能进,唯独你林家人是不受欢迎的。原因,你也是明白的。你若有话便说,说完便走。你也莫怪我无礼,跟你林家人也不必讲什么礼数。”

    林觉愣了愣,有些尴尬的笑道:“钱世伯,看来你对我林家成见颇深啊。有些事都已经过去了,何必耿耿于怀。大伙儿都要往前看,不必去记恨以前的事,您说是么?冤家宜解不宜结,您说是不是?”

    “嘿嘿,小子,你说的倒是轻松。冤家宜解不宜结。你林家辱我钱忠泽,让我在杭州抬不起头来。我跟你林家可没什么好说的。”钱忠泽冷笑道。

    林觉挠挠头,甚是有些不知所措,没想到钱忠泽记恨如此之深,自己居然连门都进不去,这可有些麻烦。

    “钱世伯,之前的事情是非曲直且不谈,但今日小侄前来,是想要跟钱世伯谈一笔生意的。钱世伯,仇隙归仇隙,生意归生意。公是公,私是私,您说是不是?这样吧,我就站在院子里说,总不能站在门口吧。不然咱们这么嚷嚷着,不相干的人看着还以为发生什么事呢。总不能教不相干的人看笑话吧。”林觉笑道。

    钱忠泽皱眉不语,他其实也很是好奇林觉的来意。倘若林觉此刻抬脚便走,搞不好他还要叫住他问个究竟。刚才也发泄了几句,林觉却也没针锋相对,看起来似乎真是有事前来。

    钱忠泽尚未说话,林觉伸手推开老夏,却已经自顾自的走进门来。老夏呆呆看着钱忠泽,钱忠泽摆了摆手,老夏忙关了门走开。

    “钱世伯,小侄来的仓促,没备什么好礼。这是两包从京城五芳斋带回来的点心,请世伯笑纳,算是一点小小的心意。”林觉笑嘻嘻的将手里提着的两包点心递过去。

    钱忠泽哼了一声道:“我钱家点心倒也吃得起。”

    林觉尴尬一笑,将点心放在钱忠泽身边的石阶上,笑道:“那是自然,钱世伯也是杭州城有头脸的人物,什么没见识过。”

    钱忠泽拢袖翻着白眼道:“莫说些废话,你来此所为何事?我钱家跟你林家现在可没什么生意好谈。你说来谈生意,怕是说笑。”

    林觉笑道:“生意的事可说不准,商机处处在,只要有心,便有生意可谈。”

    钱忠泽皱眉道:“那你便直说,我听听我们两家有什么生意好谈的。”

    林觉点点头道:“好,那我便不拐弯抹角了。今日小侄前来拜见,便是想跟钱世伯谈一笔生意的。不过这生意不是我林家的生意,而是我个人和钱世伯的一笔交易。我刚回杭州数日,便听说钱世伯大手笔买下了万花楼和群芳阁转战杭州花界,眨眼之间便成了杭州花界的龙头。真叫小侄既惊讶又佩服。没想到钱世伯如此魄力果决,乍一听,我还真是没转过弯来。钱世伯真非寻常人物也。”

    虽然听了无数人的赞誉,但钱忠泽听着林觉的赞誉还是觉得受用的很。自己这个骤然转型的决定,他林家怕是也目瞪口呆吧。

    “算不得什么,还不是被你们给逼得。你林家独霸船行码头业,我钱家无力抗衡,再不想办法难道还等着被你们逼死不成?说起来,还是拜你林家所赐呢。”钱忠泽冷声道。

    林觉咂咂嘴,心道:钱忠泽还真是对当年的事耿耿于怀,什么话都能扯到两家的仇隙上去。今日之事,恐怕有些难了。

第七三四章 油盐不进

    “钱世伯,以前的事都已过去了,一切还得向前看不是么?是这样的,小侄也不怕钱世伯笑话,我和万花楼和群芳阁中的两名花魁有些私人交情,这一次回杭州本想带她们离开杭州去京城的,没成想万花楼和群芳阁已然易手,故而只能来前来拜访钱世伯,想和世伯打个商量。”林觉微笑道。

    钱忠泽一愣,淡淡笑道:“哦?但不知是哪两位?我的楼子里花魁可多了。杭州城历届花魁大赛十之六七都出自我楼中呢。”

    林觉道:“和其他人我倒也没什么交情,我只认识楚湘湘和顾盼盼两人。我想替她们赎身。”

    钱忠泽脸上肌肉抖了几下,哈哈笑道:“林家主,你还真是个多情种子,你要替楚湘湘和顾盼盼赎身?便不怕你家夫人打翻了醋坛子么?”

    林觉笑道:“那是我的事,世伯倒也不必担心。主要是我之前便应允了她们,总不能言而无信。”

    钱忠泽呵呵笑道:“可是林贤侄啊,这两位可是我万花楼和群芳阁的招牌呢。你替她们赎了身,我这万花楼和群芳阁可怎么办?还拿什么吸引客人?你这可是挖我的万花楼和群芳阁的墙角呢。这不是做交易,这是要砸我的锅不是么?”

    林觉笑道:“钱世伯言重了,花界这一行从来都是新旧交替,推陈出新的。咱们都是男人,都明白男人就是图个新鲜。这也是为何每一届花魁都只能红个一两年便没落的原因。像楚湘湘和顾盼盼她们,已经红了三四年,早已经快到了名声寥落之时。我敢说,再过个一两年,她们便泯然众人了。会有新的花魁冒出头来,她们便也成了过去了。就像万花楼和群芳阁中以前的那些花魁娘子,您还指望着这些人为你撑场面么?所以,钱世伯早该未雨绸缪,培养新秀接班才是。楚湘湘和顾盼盼嘛,放她们赎身,趁着她们还有些名气,多得些银子也是不错的。将来她们名气没了,身价也会低下去,岂非得不偿失?世伯以为我的话如何?”

    钱忠泽皱眉道:“我用的着你来教我做生意?”

    林觉笑道:“我可不是这个意思,这是道理,我只是在跟世伯讲道理罢了。我愿意出高价替她们两位赎身。据我所知,楚湘湘和顾盼盼的卖身契上的价格是每人一万两纹银。倘若钱世伯愿意成全,我愿意出三倍的银子,拿出六万两纹银替她们赎身。钱世伯,这六万两银子,足够你培养出十个楚湘湘和顾盼盼了。不知你意下如何?”

    “六万两纹银?”钱忠泽呵呵而笑:“林家主还真是大手笔,肯为两个青楼女子花这么一大笔银子,真是个多情种子呢。少年人为了女人不惜代价,倒也是重情重义之举。本来呢,我钱某人遇到这样的事情是应该成全的,毕竟也是成人之美。可惜的是,来谈论此事的是你,那便没什么好说的了。免谈!”

    林觉笑道:“钱世伯对我林家还耿耿于怀么?这又是何苦?”

    “呸!你们林家怎么对我钱家的,怎么对我女儿的,你怕是都忘了。你们将我的杏儿一纸休书打发的那一天,我便发下毒誓,绝不和你林家干休,誓报此辱。你还敢来跟我商量这种事,你可真是白日做梦。我成全你?谁来成全我的女儿?当初那件事你林觉便也有份,莫要否认,我知道是你在背后设计的。我女儿何罪之有,你们林家内部争斗,倒害了我女儿被休。当真岂有此理。”

    林觉皱眉道:“钱世伯,过去的事情……何必纠缠?咱们现在谈的是交易。难道我刚才说的话没有道理么?”

    “道理自然是有的,可是我宁愿让楚湘湘和顾盼盼老死在我的楼子里,也不会成全你。你想替她们赎身?那是休想。”钱忠泽喝道。

    林觉皱眉道:“钱世伯,不要意气用事。你若觉得赎银少了,咱们可以再商量。”

    钱忠泽不住的冷笑。

    林觉道:“这样,我再加两万两,八万两纹银替她们赎身,如何?”

    钱忠泽冷目以对,根本不搭理。

    “十万两!”林觉道。

    “哼!”钱忠泽冷笑不语。

    “十二万两……罢了,要不干脆……十五万两。这个价钱可是天价了。”林觉咬牙道。

    钱忠泽心中大动,林觉还真是大手笔,肯为这两个女子出如此庞大数目的一笔巨款,还真是有些不可思议。十五万两银子确实是一笔巨款,自己买下两座青楼也不过花了六十万两银子而已。倘若能得十五万两赎银,其实已经是大赚一笔了。

    看钱忠泽一副矛盾犹豫的模样,林觉心中冷笑。什么家族恩怨情仇,在银子和生意面前都不是个事儿。嘴巴里说的都是道理,肚子里都是生意,这可是当今社会的常态。谁还跟银子过不去么?林觉觉得,很快钱忠泽便会举手投降,装作不情不愿的和自己达成交易。

    然而,现实却打了林觉一个打耳光,钱忠泽只小小的动摇了一下,便立刻心坚如铁。银子确实吸引人,但和林家的仇怨却更让人愤怒。他不能让林觉称心如意。看林觉这副为了这两名女子以一撒万金的急切的模样,似乎对顾盼盼和楚湘湘用情颇深。越是如此,自己便越是应该不让他如意,越是要让他扎心难受。

    “林觉,莫要白费力气了,慢说是十五万两,便是再加几倍银子,你也休想得到楚湘湘和顾盼盼。银子嘛,慢慢的赚就是了。就凭楚湘湘和顾盼盼的名气,两个人给我接个三年的客人,几十万两银子也到手了。而且她们可不止在这里三年,她们一辈子都要在这里,得替我赚多少银子?我要她们天天接客,三教九流什么人都别挑,只要有银子,都可以尝尝花魁的味道。嘿嘿,林公子听着是不是很难受?那就对了,我就是要你难受,我心里才舒坦。哈哈哈哈。”钱忠泽哈哈大笑起来。

    林觉的脸色黑成了锅底。他知道今日会是一次很难达成交易的会面,但没想到会糟糕成这样。这钱忠泽倒是完美了演绎了‘钱不是万能的’这句话。自己出了这么高的价钱,这笔交易居然没谈成。十五万两啊,开一家大型青楼也够了,却不料连两个女子的赎身都失败了。

    钱忠泽太倔强了,太执着于两家的仇隙了,他是决意要跟自己作对了。

    “钱东家,你这么做便是太固执了。这其实对你并无好处。楚湘湘和顾盼盼也是花界中有头脸的之人,以我对她们的了解,你逼着她们接客是不可能的,她们性子倔强,逼迫之下反而得不偿失,产生严重的后果。我提醒钱东家一句,倘若弄出人命来,你可是人财两空。”林觉冷声喝道。

    钱忠泽有些惊愕,林觉果然精明,现在自己楼子里发生的事情正如他所言一般。一个毁容,一个拒不接客,扬言要毁容自杀。好像亲眼得见了一般。

    “两个婊子而已,她们是属于我万花楼和群芳阁的私产,我要她们怎么做便怎么做。她们能怎样?不听话便打,瞧她们的皮有多硬。她们死了我自认倒霉,大不了饶上两口棺材便是,又能如何?”钱忠泽嘴上依旧不依不饶。

    林觉耐着性子冷声道:“钱东家,你这种行为我称之为‘偏执’,明知道损人不利己的事情,却又为何要去做?搞得人财两空,岂非是愚蠢。你是做生意的人,摆明两利之事却非要赌气行事,你是三岁孩童么?闹的哪门子意气?”

    钱忠泽嘿嘿冷笑道:“我偏要意气用事,你又能拿我怎么样?她们是我楼子里的人,我想怎样便怎样,可轮不到你林觉来教训我。我知道,你现在不就是攀了高枝当了梁王爷的女婿,又当了官么?那又如何?就算你当了官,万事太不过个理字,当官的便可以欺压百姓么?”

    林觉皱眉道:“扯这些作甚?我虽为官,却也是遵纪守法之官员,何曾来欺压你了?今日不也是来跟你商量,做个交易么?”

    钱忠泽冷笑道:“你倒是想欺压,我却也不怕。你是官,我可也有后台。新任知府大老爷康大人你知道不?他跟我可是有交情的。你倘若仗势欺人,我便去报官。康大人说了,杭州之地的事情他说了算。其他什么人他可都没在眼里。”

    “哦?康知府跟你有这么深的交情?什么事都敢替你出头?”林觉诧异道。

    “哼,傻眼了吧。我可不吹牛皮,康大人来杭州不过数月,但跟我可已经是朋友了。我的事他必替我出头。我还告诉你,康大人可是连梁王爷也不惧的。我亲眼看见康大人去王府催收助役银子,那叫一个铁面无私。你可以去问问王爷,瞧瞧是不是这么回事。真要闹起来,康大人上面有老知府大人严大人,严大人身后有皇上,谁怕谁来?”钱忠泽似乎是生恐林觉不信,说的手舞足蹈吐沫横飞。倒也有鼻子有眼。

    林觉皱眉沉默了半晌,点头道:“我说了,此次来是跟你做个交易的。谈不成也不要紧,却不用说这些有的没的。我不知道当年那件事居然会给你带来这么大的伤害。倘若你是觉得这道坎过不去,我可以代表林家向你道个歉。这总可以了吧。”

    “道歉么?嘿嘿,莫说我钱忠泽不给你面子,你若当真想赎人,也不是不成。但需答应我一个条件。”钱忠泽冷笑道。

    “哦?什么条件?”林觉皱眉问道。

第七三五章 借题发挥

    “很简单,你回去叫林伯庸来,还有林全那个小畜生也一起来。你们一起跪在我门前磕头赔礼,承认当初休了我女儿是你们林家的错,我女儿没有任何错误,是你们林家自己背信弃义。当着杭州百姓的面还我钱家声誉。若能做到这一点,我便准许你赎人。”钱忠泽得意洋洋的道。

    “简直放肆!”林觉便是泥性子也终于忍不住了,这钱忠泽实在太过分了。

    “钱忠泽,你怕是得了失心疯了。我不过是来跟你做个交易罢了,你扯了一大堆不相干的事情。我林家也是杭州有头有脸的,当初休了你家女子也是有原因的,你自己不反省自家女儿,却一味将仇怨放在别人身上。我身为林家家主愿意道歉,你还说什么要老家主和我兄长一起来当众道歉。你当我林家是什么?我林家有必要向你钱忠泽低声下气不成?我来赎人,是因为我之前答应过楚姑娘和顾姑娘罢了。价钱我开到最高,你不答应却也罢了,倒也不用夹枪带棒的说废话。十五万两银子,你愿意做这笔交易便点头,不愿意我扭头便走,却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钱忠泽也毫不示弱的对林觉梗着脖子叫道:“我也提了条件了,你觉得不能答应便给我滚蛋,别人怕你,我可不怕你。打量我钱忠泽没见过银子么?我钱某人可也是家产巨万之家,跟你林家相比也不差多少,你想拿银子砸我?怕是做梦。”

    林觉呵呵冷笑,点点头道:“好,痛快,干脆。既如此,咱们也不多废话了。我林某人将话撂在这里,你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可莫怪我林觉对你不仁义了。我告诉你,楚湘湘和顾盼盼我要定了。”

    钱忠泽冷声道:“我钱忠泽什么酒都吃过,还真没吃过罚酒是什么滋味,尽管来便是,我等着。我占着礼,我怕你个鸟。”

    林觉冷笑转身,拱了拱手,转身大踏步而去。身后钱忠泽冷笑不已,忽然飞起一脚将台阶上的点心纸包踢飞。精美的点心洒了一地。后院一条黄狗飞奔而来,如获至宝,吃的津津有味。

    钱忠泽气呼呼的站在庭院里半晌,忽然大声叫道:“老夏,老夏,套车,套车。”

    老夏闻言而至,连声道:“老爷,去哪儿?”

    “去知府衙门,跟康知府备个案。有人公然威胁我钱家,得教康大人知道,关键时候还得请他出面摆平才是。”钱忠泽叫道。

    ……

    回去的马车上,林觉脸色铁青,甚为气恼。他倒不是生钱忠泽的气,而是生自己的气。其实从一开始,自己便该预料到这样的结果。自己这一趟便本不该来,结果自取其辱。

    自己之前想的是,这件事最好是能低调解决,不要闹得满城风雨。哪怕是多花点银子,只要能赎出两名女子,便也认了。毕竟自己如今身份不同,为了两名青楼女子闹出些事情来很多人面子上都不好看。

    昨晚白冰不是没跟自己提过,白冰说,干脆直接将楚湘湘和顾盼盼偷偷救出来便是,省的去跟钱忠泽磨嘴皮子。但林觉想的是,毕竟楚湘湘和顾盼盼属于钱忠泽的私产,自己这么做是公然抢夺之举。倘若稍有不慎,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能用银子私下解决最好,可避免一些不必要的后续。自己回杭州只是来接采薇回京,可不是要闹出是非来的。

    然而,事实却重重的给了自己一个耳光,钱忠泽果然因为以前的事情选择拒不合作。那么自己这一趟不仅是自取屈辱,反而打草惊蛇了。今日此行必会引起钱忠泽的警惕,再要强行救人的话,钱忠泽第一反应便是会怀疑到自己头上来。所以,今天的这一趟既无必要,也是愚蠢的一步。

    不过,很快,林觉的心情就平复了下来。今日之行有一个意外的收获是让林觉很惊喜的,那便是这钱忠泽似乎跟杭州知府康子震之间关系亲密。这倒是一件有趣的事情。按理说,这康子震初来乍到,就任杭州知府不过半年时间,之前也不过是岭南小县的县令,不可能和钱忠泽有什么瓜葛。但是今天钱忠泽明确告诉自己有康子震为他撑腰,根本就是有恃无恐。

    其实钱忠泽这种大户人家和新来的知府打成一片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商贾之家和官府关系密切这很寻常。林家之前也是如此。这里边基本上是有些利益的瓜葛。但林觉在意的不是这些,林觉在意的是,康子震如果真的像钱忠泽所言的那般,会为其撑腰的话。那么事情便变得有趣起来。

    那日在王府和郭冰一席谈话之后,林觉便感觉到郭冰对这个康子震是极为不满的。主要是郭冰认为这康子震有些狂傲,似乎眼里没有自己这个王爷。催缴助役银的口气也甚为生硬,话里话外都有一种拿朝廷的高帽子压人的感觉。郭冰岂会受这种人的言语,自然不会给他好脸看。再后来,康子震求见郭冰,郭冰都根本不见他了。

    再联想到两日前康子震和自己见面时候的表现,林觉也深深的感受到康子震的狂妄。那天的谈话不欢而散,最后的时候,康子震甚至明确的威胁了起来。林觉有些不太明白,康子震是不是脑子里进水了,他是故意装疯卖傻,还是当真以为他这个变法派新贵的身份已经大到连王爷都可无视的地步了?康子震身上所折射出来变法一派整体的狂热和不知进退,其实是一种很危险的举动。

    在杭州才短短几天,林觉便已经充分感受到了新法的推行在地方上所造成的影响。好处自然是有,但弊端却也触目惊心。除了自己亲见的衙役如虎狼强行征收官银之利和免役银的事情之外,林觉还听到了好多不可思议的事情。为了躲避新法的弊端,百姓们想出了许多极端的手段,卖田降低户等,自残降户等,行贿官差丈量田亩时作弊,借高利贷还官贷利息等等等等。很多匪夷所思的作法,林觉简直闻所未闻。

    林觉这两天脑子里一直在想着这些事情,每听说一件因为新法而导致的悲剧,林觉都觉得自己是帮凶之一,心里都很难受。林觉知道自己的心里其实已经起了很大的变化,他从一开始的赞成变法,变成了已经开始抵触新法的推行了。虽然大周朝需要变革,但林觉觉得,这种变法需要立刻停止,否则大周恐生祸端。

    但林觉知道,自己目前根本无力阻止新法的推行。整个大周的变法派现在都和康子震一样,处在一种目空一切的狂热状态。这种大趋势或难改变。但是在杭州,自己的家乡,康子震这样强硬的作法,跋扈的作风是让林觉心中很不痛快的。就算新法的推行不可避免,但林觉不希望是这种不顾百姓死活的强制手段。而需要的是更为廉洁透明以及温和的方式。

    这几天里,林觉经常在琢磨这件事,他心里想的是,或许,应该给康子震泼一瓢凉水,让他冷静冷静。让他明白自己是谁,让他明白杭州这样的地方不是他为所欲为的地方,让他能老实下来,谨慎一些,谦恭一些。对于整个杭州百姓而言,或许要少受些折磨和凌虐。这也算是林觉对杭州百姓能做的微不足道的庇护吧。

    可是,就算是这种想法,林觉也没有好的办法去实行。难道跑去康子震面前去警告他不成?以康子震现在的状态,那只能是火上浇油,他根本就不会理睬自己。对康子震这种人,必须要抓住他的把柄,给予当头棒喝,他才会老实下来。

    但就在现在,林觉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了一个计划。如果钱忠泽没有吹牛皮的话,康子震当真要当他的后台为他撑腰的话,那么眼下这件搭救楚湘湘和顾盼盼的事情或许可以当做一个诱饵,将康子震拖进来。一旦康子震进入这个圈套,那便抓住他的把柄,对他加以惩戒。当然,这个计划需要一个人的配合才成。唯有他的身份和地位,才有资格惩罚康子震,让他服服帖帖。

    ……

    午后时分,钱忠泽匆匆的赶到了万花楼中。因为在林觉走后,钱忠泽忽然想起了昨晚万花楼中发生的蹊跷事儿。那是昨天后半夜发生的事情,万花楼中两名叫做珍珍和爱爱的女子被老鸨子发现被人绑在了床上像个粽子一般。解救之后,珍珍和爱爱哭诉了她们的遭遇,说遇到两个外地来的客人将两人绑在床上,差点拿刀子给捅了。还问了一些关于楼子里的事情。

    早上的时候,李有源将此事禀报给了钱忠泽听,钱忠泽并不以为然。钱忠泽认为,这是珍珍和爱爱的胡说八道,定是想要私吞客人的嫖资,所以弄出这种闹剧来,想隐瞒过去。

    这种事在楼子里多的很,青楼中有的女子花样很多,想方设法的骗人。譬如说,她们为了躲避接客,谎称例假来临,还弄些鸡血涂在身上冒充。还有的为了多得银子,将客人赏的银子谎报数目,克扣金额等等。总之,这些女子一个个都是戏精,根本不值得相信。她们口中说出的任何话,钱忠泽都是不信的。

    珍珍和爱爱不过是两名楼里身份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女子罢了,一直吵闹着要涨例钱,这不过是她们的另一种花样罢了。

    不过,在林觉到来之后,钱忠泽忽然警觉了起来。珍珍和爱爱说昨晚那两个客人问及了楚湘湘和顾盼盼的事情,这难道只是随口一问?结合林觉之前在自己院子里说的那些话,林觉说什么楚湘湘和顾盼盼一定不会屈服,自己会人财两空这样的话,倒像是他知道楼子里正在发生什么,所以跑来说给自己听一般。这么一联系,钱忠泽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应该去问个究竟才是。

第七三六章 翁婿小酌

    李有源引着钱忠泽来到了珍珍和爱爱的房里。两个女子昨晚受了些惊吓,今天起得很迟,这才刚刚起床。蓬松着头发,鼓着眼泡子,脸色黄蜡惨白,简直不忍卒睹。钱忠泽骂了几句,心道:这些女子客人怎会有胃口,看来楼子里一些女子得淘汰一批了,都是些倒胃口的角色,赚个屁的银子。

    珍珍和爱爱面对钱忠泽的提问自然不敢隐瞒,将昨晚的情形说了一遍。着重提及了那两名客人曾经说过要亲自找到顾盼盼和楚湘湘的话。这更让钱忠泽生出很大的疑惑。钱忠泽转头带着人上了三楼东首楚湘湘和顾盼盼以前居住的房间,发现了窗棱上的痕迹以及屋子里灰尘遍布的地面上的足迹。

    这一切充分说明,那两名客人确实曾经摸到了三楼,反复找寻顾盼盼和楚湘湘的踪迹。

    钱忠泽心中的疑惑更重了。虽然珍珍和爱爱口中的那两个男子的相貌并无一个跟林觉相像。但林觉又怎么会亲自前来探查,必是让别人摸进来探明情形。这并不能证明这不是林觉所为。

    为了进一步的求证,钱忠泽特意去了后院查看顾盼盼和楚湘湘的情形是否可疑。他叫来张大娘问话,张大娘一口咬定昨晚后院并无异状。说楚湘湘和顾盼盼昨晚劈了柴洗了碗到半夜才睡,自己一直盯着她们。她们既没有偷懒,也没有任何其他人和她们接触。

    钱忠泽这才略略放下了心来,这么看来,摸入万花楼中的那两个人并没有找到顾盼盼和楚湘湘。他们也没来过后院。也许林觉是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所以才在自家院子里说了一些似是而非的话,或许也是在试探自己罢了。有一点可以基本上肯定,便是林觉一定在打楚湘湘和顾盼盼的主意。这一点确定无疑。

    钱忠泽本想立刻转移楚湘湘和顾盼盼去别处,但一想,这时候挪动位置反而有可能暴露,还不如增派人手在此。倘若林觉不死心派人再来窥伺,摸不到这里倒也罢了,摸到这里的话,反倒可以拿下来人,届时只要逼出幕后的林觉,便可以去知府衙门告林觉一状。康知府是必然会给自己撑腰的。

    ……

    傍晚时分,凤凰山半山腰上王府后院的望潮楼上,郭冰和林觉翁婿两人难得的单独聚在一起小酌起来。

    从一开始,郭冰对自己这个女婿便并是很满意。一切都是被逼无奈之举。所以,其实郭冰和林觉单独相处的时间并不多。很多时候郭冰其实都是斜着眼看自己这个女婿的。

    不过,女婿毕竟是女婿,人还是聪明机智,颇有些本事的。这一点,郭冰也不得不承认。近来翁婿二人关系好转,有些话也能开诚布公的说一说了。不过,像今晚这般相聚小酌还是第一回。

    夕阳西下,望潮楼虽在山坡以东的背光位置,但因为地势甚高,在高处平台之上放眼望去,拉长的山坡的影子虽长,却并没有遮蔽住两侧的光线。反而从这个角度看下去,夕阳照射在碧绿如海的山坡两侧的树木上,间隔着中间巨大的阴凉之处,更显得明暗相间,景致奇异。明亮处树木像是镀了一层金灿灿的光芒,绿色的林海仿佛放射着辉煌之光。黯淡处却又像是泼墨挥毫的图画,晦涩中带着一丝沉稳和森然。给人的视觉带来一种强烈的对比之感。

    “好美的景色啊,岳父大人可真是会享受。这座楼宇坐落在这样的位置和角度,当真将凤凰山东坡的盛景净收眼底。这景色如此瑰丽,怕是很多杭州人都不知道的所在。世人只知西湖美景,却绝不知道王府后山处的这片美景了。”林觉坐在一张春凳上,面对的正是眼前这片美景,口中发出赞叹之声。

    “切,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这算什么?这里最美的景致不在此时。春夏之季何处不美?草木荣发,花树繁茂。是个地方都能入眼。怕就怕到了秋冬季节,那时才能看出分别来。那时候的美才是真的美。我这望潮楼建在这里可不是看这些俗景的,你可知道,每年八月钱塘大潮之时,立于此楼之上,可见侯潮门外钱塘江潮的潮线。滚滚而来宛如千军万马一般。你自然可以说能去侯潮门上观潮,但那里和这里是不同的。总揽全景和只看潮头那是完全不同的观感。会令你更震撼,更敬畏天地之力。”郭冰指手画脚的道。

    林觉替他斟了杯酒,笑道:“岳父大人必是极喜欢那样的景色。听薇儿说,这里的秋景也是绝佳呢。”

    “那还用说?暮秋时节,此处山景极盛色美如画。一大片一大片的,红如云霞,黄似锦缎,观之让人心神俱醉。哎,这么一说起来,我都巴不得秋日快至,让我一睹今年的秋景了。去年在京城耽搁了时日,回到杭州时已然错过了观潮和秋色,我都遗憾了许久。”郭冰兴致勃勃的道。

    林觉笑道:“岳父大人真是兴致极好之人,观潮赏秋,恬淡自在,倒像是隐居山中的得道高人一般。不过,如此好的景色,知道的人却并不多,或许也是一种遗憾。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王爷应该早告诉别人这里,邀请一些杭州名流前来欣赏,或许会有许多诗词流传开去呢。”

    郭冰摆手笑道:“我可不喜欢众乐乐,这些美景我自己欣赏便好,何必示人?况且,美景实乃心境使然,我看着美,他人未必以为然。我觉得杭州好,所以杭州的景物我也觉得好。有人觉得京城好,说京城比我杭州景物要好许多,我却也并不这么觉得。这便是心境不同罢了。”

    林觉微微点头,郭冰能说出这般话来,倒颇有些哲理的味道。确实,心境不同,眼界便不同。郭冰在杭州呆着舒服,自然看杭州的风物也自心境愉快。林觉其实也有此感。当初初到京城时,京城风物虽然繁华盛荣,但林觉潜意识里也还是觉得不如杭州的。

    “哎,说起来……却也有些遗憾。此处景物虽美,但毕竟是杭州,而非京城。我这一辈子,也只能在这里呆着了。外边的景物再美,也没有心思去欣赏了。想来也是可悲的。”郭冰忽然感伤起来,端起酒杯来面露凝重之色。

    林觉不想枉加揣度其话中之意,但隐隐也能体会郭冰的话中意味。人和人的出身不同,所处的位置不同,自然也会生出不同的愁绪来。普通百姓,每日为三餐奔忙,他们所忧愁的无非是吃穿行住,关心的是儿女父母这些琐事。在他们看来,那些高高在上高官贵族大户们应该是无忧无虑的过着天堂般的日子。殊不知,那些人的烦恼并不比他们少,甚至可以说比他们更加的难以舒缓。

    郭冰的烦忧自不在吃穿上,先皇之子的身份既是他的幸运,却也是他这辈子最大的烦恼。那个至尊的宝座明明他是有资格坐上去的,但他却也是永远都没法染指的。明明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边,这种惆怅的无力感恐怕只有郭冰能体会。反而因为别人坐在那宝座上面,他要保持的谦恭而低调,不能引起任何的怀疑,不能被抓住任何的把柄。否则,他的下场便极有可能是个悲剧。

    他不但要掩饰住自己对于那个位置的渴望,表现的恭敬顺从毫无二心。另一方面,他心中的不甘却又带给他极大的渴望和遗憾。所以他的内心其实是矛盾和扭曲的。这种感受又岂是外人所能够理解的。

    “岳父大人怎地忽生感触了?小婿敬您一杯,共赏眼前之景便是,何须去想得太多。”林觉举杯笑道。

    郭冰愣了愣,旋即笑道:“说的是,有什么好感触的?谁还能比本王过得舒坦么?哈哈哈。”

    两人喝下一杯酒,林觉起身殷勤斟酒时,郭冰笑道:“你今日来见我是不是有什么事要说,来了便说要陪我来望潮楼喝两杯,我不想来你还偏要来。说吧,有什么事情要告诉我。”

    林觉赔笑道:“岳父大人多心了,小婿陪你喝两杯酒,这又有什么不对么?过几日小婿便要回京了,来陪陪您不成么?”

    郭冰咂嘴道:“少来糊弄我,你若不是有事,怎会愿意跟我坐在这里喝酒。你若不肯说,喝了这杯你便回去吧。留下薇儿一人在家里,你还不如多陪陪她。她可是身怀六甲了,你要多照顾她才是。”

    林觉忙笑道:“岳父大人放心,我来是征得薇儿同意的。不过我确实是有事前来。岳父大人一眼便看穿了,厉害,厉害。”

    郭冰道:“你屁股一撅,我便知道你放什么屁。说吧,什么事。”

    林觉放下酒杯,沉吟片刻,轻声道:“岳父大人,小婿今日前来,是想向岳父大人讨教一番关于目前的时局的看法的。不知岳父大人可否赐教。”

    郭冰愣了愣忽然呵呵笑道:“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么?你居然要请教本王对于时局的态度。你不是很有自己的一套想法么?”

    林觉道:“岳父大人,小婿正是因为对自己也产生了迷茫,不知所措,所以才来求教于岳父大人。我知道您虽然看似清闲,但其实对于朝廷局势还是时刻关注的。”

    郭冰抚须摇头道:“我可不关注这些事情,我现在每天下下棋养养鸟浇浇花喝喝酒,外边狂风暴雨也跟我无关。我也懒得去搭理。我过我自己的日子,与世无争便好。”

    林觉笑道:“岳父大人还真的想当世外高人么?躲在王府不问世事?只可惜您是皇室贵胄,大周亲王,想躲怕是躲不过去的。你不事,事儿要找你。岳父大人是躲不过去的了。”

第七三七章 谋划

    郭冰皱眉道:“怎么?躲还躲不过去了?本王不是好好的么?至今也没人来招惹本王呢,怎么躲不过去?”

    林觉笑道:“岳父莫要自欺欺人了。别的不说,康子震都来了好几回了吧,追着您要收缴助役银,岳父还能说与世无争么?”

    郭冰冷笑道:“他自爱来便来,本王都懒得搭理他。他想从我手里收缴什么劳什子助役钱,门都没有。本王一文钱也不会给他。”

    林觉皱眉咂嘴道:“小婿说句您不爱听的,小婿认为,您还是将助役银子交了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听说不过才三十余万两银子,对王爷而言,这也不是个大数目。”

    郭冰喝道:“胡说。这是钱的事么?这根本就跟多少银子无关。而是这笔银子我压根就不能给。这算什么?我倒要给银子抵劳役么?这是什么狗屁规矩?”

    林觉正色道:“这是《雇役法》新法条例所规定的,不是什么‘狗屁规矩’”

    郭冰啐了一口道:“什么他.娘的新法。见他.娘的鬼去。好好的折腾的天下乱哄哄的。牛鬼蛇神趁机窜出来搅的名不聊生,群魔乱舞。这大周天下成了什么样子了?想叫本王交银子?然后借此宣扬本王支持新法?门都没有。那康子震算个什么东西,凭他也想我给他脸?便是严正肃和方敦孺来,本王照样不搭理他们。”

    林觉暗自点头,郭冰可一点也不迷糊。他知道自己一旦给了这笔银子,便立刻会被扯虎皮当大旗,成为变法派大肆宣扬的功绩。所以,他死扛着,就是不肯交银子。他心里明镜一般的清楚。

    “可是,您这么硬扛着也不是个事儿。岳父大人可知道,那康子震都已经找上我了。他特意跑去林家拜访我,他倒不是跟我有什么交情,他见我的目的便是要我出面劝说您交了那笔银子。”林觉轻声道。

    “他居然都跑去找你求情了,嘿嘿,这混账东西怕是也没招了。你该不会是今天来替他挡说客的吧。林觉,你可莫犯糊涂。这可是个陷阱。”郭冰叫道。

    林觉叹息道:“小婿会是那么蠢的人么?但是,这么扛着也不是个办法。康子震最后可是说了狠话的,我听了却也有些担忧。”

    “哦?他说什么了?”郭冰冷声问道。

    “康子震说,王爷不愿交助役银子,那是阻挠新法推行之举。他或要上奏朝廷,参劾王爷一本。还说,朝廷下了严令,倘若有人阻挠新法的实施,可以就地拿人,绝不姑息。他说,如果真把他惹毛了,他要带人来王府来硬的呢。”

    “什么?这混账东西,反了他了!一个小小的知府,居然敢如此放肆!狗东西,眼里还有没有我大周皇族了?这狗东西仗了严正肃和方敦孺的势头已经狂妄到何等地步了。当真岂有此理。”郭冰怒骂道。

    林觉忙道:“岳父大人息怒。何必跟这种人生气?”

    郭冰怒道:“你听了他这样的话怎么不当场揪他来见我?”

    林觉苦笑道:“小婿怎么能那么做?他可是四品杭州知府,小婿那么做不是犯上么?况且,您也知道他现在仗着他人之势,风头正劲,得罪不得。”

    郭冰冷声道:“得罪不得?本王偏要得罪得罪他。马上命人备车马,你跟本王一起去他知府衙门闯一闯,跟他去对峙。我倒要瞧瞧他敢不敢拿本王。本王送上门去给他拿人。”

    郭冰说着便要起身吩咐人准备车马动身,林觉刚忙拉住,轻声道:“岳父大人,切莫冲动。康子震不过是无名小卒,王爷犯得著跟他生这么大的气么?他在我面前故意说那番话,其实便是要激的王爷发怒的。您要是真的去找他理论,激愤之下说出什么过激之言,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那岂非正中他的下怀,上了他的当了么?”

    “这话怎么说?何来上他的当之说?”郭冰气呼呼的道。

    “岳父大人,您说康子震是仗着严大人和方先生的势才敢如此放肆,这话可不尽然。说到底,康子震他们这些人现在行事如此激进狂热,目空一切,所仗的其实是……皇上的势才是。新法是皇上力挺的,所以他们才敢肆无忌惮。王爷这一去找他理论,一来自降身份,二来,若是说出什么不当之语,康子震恐怕要大加渲染上奏。传到皇上耳中,那可真成了阻挠新法的大过错了。所以千万不能上他的当。”林觉沉声道。

    郭冰皱眉想了想,觉得此言有理。康子震仗着严方二人之势,严方二人还不是得了皇上的支持么?说到底,这一切都是皇上在后撑腰。自己言行稍有不慎,被抓住把柄,那便可能被皇兄所恼。所以林觉说的还是对的,不能冲动。

    可是,一想起康子震嚣张跋扈的样子,郭冰心里的气便不打一处来。

    “那你的意思是,本王只当捂着耳朵当做没听见?这么下去,他岂非更加的不可一世了。我堂堂王爷,受这小人之辱不敢有所动作么?”郭冰怒道。

    林觉微微一笑道:“岳父大人,今日小婿前来便是来跟你商议商议,该如何杀杀这康子震的气焰的。以小婿之见,对付这种人,其实用不着生气上火,否则反而自己不痛快。”

    “哦?”郭冰皱眉道:“依你之见,该如何杀杀他的气焰?”

    林觉微微一笑道:“岳父大人,康子震现在目空一切,气焰正是嚣张。小婿认为,咱们大可利用其心理,挖个坑给他往里钻。只要抓住他的痛脚,不但可以打击他的气焰,之后还可让他服服帖帖的不至于来烦扰岳父大人。更可以控制其在杭州的行为,免得杭州百姓们受他的粗暴手段凌虐。”

    郭冰直起身子伸长脖子道:“你打算怎么做?详细说来听听。”

    林觉轻声道:“岳父大人,听说您将我万花楼和群芳阁给卖了是么?”

    郭冰皱眉道:“怎地又说起这件事来了?不是说怎么对付康子震么?”

    林觉答非所问,兀自道:“岳父这么做也无可厚非,毕竟万花楼和群芳阁属于王府产业的事情已经不是秘密,岳父大人乃亲王之尊,经营青楼生意,确实有损皇家体面。在目前的局面下,也容易被人当做攻讦的借口。虽然青楼利润颇丰,但忍痛割爱也是应当的。”

    郭冰佯怒道:“谁问你这些了?我只是不想经营而已,你哪来这么多的揣测?”

    林觉一笑道:“岳父大人,跟小婿还这般遮遮掩掩作甚?小婿又不是傻子,明白这当中的关窍。只是,岳父大人这么一转手,原先楼子里的那些姑娘可就倒了霉了。岳父大人听说了么?那接手万花楼和群芳阁的钱忠泽已经完全改变了万花楼和群芳阁的经营方式。原本是个风雅欢愉之所,现在乌烟瘴气,完全以色相皮肉吸引客人。简直大煞风景之极。”

    郭冰瞪着林觉道:“你到底要说什么?万花楼和群芳阁已然易手他人,跟王府已经没什么关系。别人怎么经营是别人的事情,我管那么多的闲事作甚?”

    林觉轻叹道:“岳父大人说的是没错。不过,在外人看来,未免有些果决了些。那楼子里的两名花魁楚湘湘和顾盼盼也是为王爷立下了功劳,赚了不少名气和银两的。就算楼子转让他人,我以为这两位姑娘王府会给予安排。或者是单独提留下来,或者是准予赎身从良,那也算是仁义之举。可惜的是,岳父大人并没有这么做。”

    “混账东西,你是骂我不仁义么?两个青楼女子,本王跟她们谈什么仁义?”郭冰嗔目骂道。

    林觉拱手道:“岳父大人息怒,我不是那个意思。小婿的意思是,她们也算是王府有功之人,为王府做了贡献的人,王爷不能这么待她们。诚然,她们身份确实低贱,王爷眼里自不必在意她们的生死。但王爷一向有礼贤下士之名,对她们如此作为,岂非教王爷身边的人寒心么?王爷以下,谁不是身份低微之人,然正是这些人在拥护您,为你办事。就算心里看不起,表面上却也不能表现的太明显吧。要知道这些都是人而非猪狗,都是有自己的想法的。如此待人,恐有不妥。”

    “嘿,你这混账小子,你今日是来教本王做人的么?倒对本王横挑鼻子竖挑眼了?本王怎么待人,倒要你来多嘴。”郭冰指着林觉的鼻子骂道。

    林觉摇头道:“小婿岂敢,小婿只是说出自己的看法罢了。仗义每多屠狗辈,身份低贱者未必心也低贱。岳父大人自然知道小婿在说什么。”

    郭冰心里其实也明白林觉要表达什么意思,实际上郭冰对身边人还是颇为仁义的。比如王府侍卫统领沈昙,曾经便是个江湖人物,出身低贱之人,但郭冰还不是对他信任有加。还有王府中的许多幕僚,郭冰对他们也都很好。他只是对林觉对自己说教的态度有些反感罢了。

    “楼子转让时买家自然要求连带花魁一并转让,否则万花楼和群芳阁岂非成了空壳么?那还能卖得出什么价钱来?本王不是没想过让她两人赎身从良,但是……”

    “但是损失太大是么?岳父不想损失太多的银子是么?”林觉笑道。

    郭冰喝道:“本王跟那钱忠泽打了招呼的,要他善待楚湘湘和顾盼盼的。还能如何?难道本王倒要将她们供起来不成?可是笑话。”

第七三八章 设套

    林觉叹了口气道:“可是岳父大人可知两位姑娘现如今的处境。钱忠泽逼着她们接客,但有银子便要她们侍奉客人。两位姑娘是花魁娘子,自有其尊严,岂会同意?钱忠泽便用强逼迫,顾盼盼性子刚烈,自毁容貌。楚湘湘以自尽相胁。现在钱忠泽将她们两人关押在后院厨下,逼着她们做劈柴刷碗挖粪这些事情。好端端两个花魁娘子,如今已经变得人不人鬼不鬼了。估摸说也活不久了。”

    “什么?有这等事?怎么本王没听到任何的消息?”郭冰愕然道。

    “钱忠泽对外封锁了消息,怕坏了万花楼和群芳阁的名声。还想以两位花魁之名维持万花楼和群芳阁的名气。他怎么可能大肆宣扬此事?”

    “那你是怎么知道此事的?”郭冰问道。

    “小婿回来杭州,顺便想去探望一下故人。毕竟楚湘湘和顾盼盼和小婿也是有些交情的。而且芊芊姑娘现在也在我大剧院中,芊芊跟她们交情颇深,托我探望两人。没想到李有源居然拒绝我见两位姑娘,小婿心中生疑,于是昨夜摸进万花楼中一探究竟,最后在后院柴房之中见到了楚湘湘和顾盼盼。这两人已经形如骷髅,比之大街上的乞丐还不如了。小婿实在心下不忍,今日上午去找钱忠泽想替她们赎身,那钱忠泽跟我林家素有仇隙,我出了高价他却决意不肯,反羞辱了小婿一顿。哎,想想我心中便郁闷之极。”林觉端起酒杯,自顾自一口喝干,摇头叹息道。

    郭冰心里也有些歉然,不过虽然觉得惊讶,但他的关注点并不在这里。

    “林觉,这件事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去替她们赎身?那算什么?我可警告你,男人三妻四妾倒也无妨,但你若是弄一大堆青楼女子在身边,我可绝不答应。你不怕丢脸,我薇儿和我梁王府却还要脸。这些女子玩玩则可,决不能往家里领。”

    林觉眼珠子都要蹦出来了,郭冰也不知在想什么?居然想到这上面去了。可见他对楚湘湘和顾盼盼的处境是真的一点也不在意的。高高在上的王爷怎么可能去在乎两名青楼女子的命运?在他眼中,楚湘湘和顾盼盼其实就是蝼蚁一般而已。

    “对了,你跟我说这些,跟康子震有什么关系?你不要带跑了话题,你不是说有办法设个圈套教康子震往里钻么?怎地又说起这些事来?”郭冰兀自皱眉道。

    林觉苦笑道:“岳父大人,小婿说的正是这件事。您听我说,小婿计划将楚湘湘和顾盼盼救出来。钱忠泽不是不肯让小婿替她们赎身么?小婿便只能用强了。我要强行救她们出来。”

    郭冰皱眉道:“糊涂,莫非你要冲进万花楼去抢人不成?她们现在可是钱忠泽的私产,有卖身契约在他手里。你想抢人,那不是授人以柄?你可莫想着让我给你调配卫士抢人,这种事本王是不会同意的。本王可不许你这般胡闹。”

    林觉摇头道:“岳父大人误会了,我可不是明抢,小婿是要暗夺。小婿已经摸清了她们所在之处,小婿身边有武技不错之人,夜晚翻墙进去救她们出来便是了。”

    郭冰沉吟点头道:“这倒还差不多,不过你有必要这么做么?本王还是不明白。就为了救那两个女子?”

    林觉道:“救人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却是为了引康子震上钩。我救了人出来,会故意留下线索,让钱忠泽知道人是我救的。钱忠泽和康子震似乎关系亲密,一旦他发现人被我救走,必会禀报康子震。你觉得康子震会不会替他出头?”

    郭冰皱眉想了想道:“我可不知道,这康子震和钱忠泽的关系好到何种地步,本王却是不知。按理说,康子震应该不会草率为他出头。毕竟你是朝廷官员,也是本王的女婿,他应该会有所顾忌。或许他会提前知会本王,让本王出面阻止。”

    林觉微笑摇头道:“岳父大人,小婿的看法和您正好相反。小婿恰恰认为他会出手。而且毫不犹豫的出手。”

    “哦?你说说看?为何这般笃定?”郭冰捻须问道。

    “原因有二。其一,康子震现在的自以为是杭州的王,并没有将任何人放在眼里。倘若他有任何敬畏之心的话,又怎会对您表现出不敬?又怎会在见我时说出威胁之语?这恰恰说明他现在内心膨胀的厉害,自以为是,不可一世。他才不会顾及小婿的身份和王爷的面子呢。您觉得我说的对不对?”

    郭冰缓缓点头道:“有几分道理,这厮现在确实是骄横跋扈的很,没把本王放在眼里。那么其二呢?”

    林觉沉声道:“其二,正因为我是王府的女婿,他才更加会出手。岳父大人请想一想,康子震数次三番来见王爷,不就是为了要王爷缴纳助役银子么?这是他来杭州要做的最重要最迫切的事情。正如岳父大人所言,王府一旦缴纳了此银,便会立刻被大肆宣扬,将王爷绑架上支持变法的大车上。岳父大人不就是看清楚了这一点才不愿缴纳此银的么?否则这二三十万两银子又算得什么?王爷不愿交银子,他的差事便没法交差。在严大人和方先生面前便没法交代。所以他才迫切的想要达成这个目标,甚至不惜通过我来传递威胁之意。现在我倘若公然救出了顾盼盼和楚湘湘两女,便等于公然抢夺了钱忠泽的私产。康子震得知之后岂会不动手拿我?因为拿了我可以要挟王爷啊。我是王府的女婿,王爷能不救我么?难道眼睁睁看着我被治罪?这对康子震而言是个要挟王爷就范的好机会,或者说是和王爷交易的机会,他一定不肯放过。除非他知道王爷不会因为小婿而屈服,但这事儿小婿明白,他可不明白。他可不知道小婿在王爷心目中并不重要,他会以为小婿是王爷的心头肉呢。他一定会出手的。”

    “有道理啊,很有道理啊。这厮定会以此来要挟的,他一定会出手的。哎哎哎,不对……你最后的话是什么意思?发牢骚抱怨本王么?本王对你不够好么?本王连宝贝女儿都被你骗到手了,你还想怎样?换做别人,跟薇儿出了那档子事的话,本王早将他碎尸万段了。你可别不知好歹,本王对你可是宽容之极了。”郭冰指着林觉的鼻子道。

    林觉哈哈一笑道:“岳父大人何必认真,小婿不过是随口这么一说罢了。岳父大人,你现在也认为他一定会出手的是么?那么事情便有趣了。”

    郭冰皱眉道:“你说了半天,这不是把你自己绕进去了么?你抢了人,留下线索,然后康子震出手,将你人赃并获。这不是送尾巴上去给人揪么?不是说好了对付康子震么?怎地变成坑自己了?”

    林觉呵呵一笑,动手给郭冰和自己斟了酒,举杯道:“敬岳父大人一杯,喝了之后,小婿告知详情。”

    “鬼花样多。”郭冰咕噜一句,举起酒杯喝了酒。

    林觉一饮而尽,起身来走到郭冰身旁,躬身在他耳边道:“岳父大人,计划是这样的。我假意露出破绽,让康子震对我动手。然后我便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届时岳父大人出面,那康子震岂不糟糕?岳父大人到时候尽可一王爷的身份责其不敬之罪,还不是想怎么惩罚他便怎么惩罚他?便是皇上,恐怕也不会容忍他的举动吧。他想不受罚,便只能乖乖听话。从此以后,他还敢对岳父大人不敬么?还敢在杭州胡作非为么?岳父大人觉得这个计策如何?”

    郭冰起先皱着眉听着,听着听着整个眉头舒展开来,脸上也露出笑容来。

    “不错不错,这个计策甚妙。好好,果然是诡计多端的很,没让我失望。哈哈哈。”郭冰大笑起来。

    林觉微笑道:“多谢岳父大人夸奖。岳父大人倘若同意了此计,小婿便开始动手实行了。”

    郭冰重重点头道:“去做吧,小心些,别搞砸了就是。倘要人手什么的,我派何超给你帮忙。”

    林觉摇头道:“那可不必,人多口杂,反而不好。就是要他们没有防备,决不能引起他们的怀疑。王府的人一旦出动,那还不立刻让康子震警觉起来。康子震的眼睛恐怕是成天盯着您呢。”

    郭冰点头想了想道:“也罢,既如此,一切便你去安排,不过你需得小心些,可莫要真把自己装进去。毕竟这强行救人夺人私产的事情也不小。更是眼下特殊时期,你若出事,难免连累本王麻烦。”

    林觉笑道:“岳父大人放心便是,小婿什么时候会做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事情。”

    郭冰点头,举杯道:“那好,来来来,再陪我喝几杯。倘若此计能成,倒也出了我心头一口恶气。康子震这个混账,我早就对他不满了。这一次叫他吃不了兜着走。”

    林觉点头上前斟酒,又命人将菜式重新热了热。翁婿两人对着暮色下的山景觥筹交饮,又低声说了一会话,直到初更时分,林觉方告辞离去。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16858/ 第一时间欣赏大周王侯最新章节! 作者:大苹果所写的《大周王侯》为转载作品,大周王侯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大周王侯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大周王侯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大周王侯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大周王侯介绍:
前世落魄,此生可追。我来了,我已非前世之我。我已修得琉璃之眼,明澈之身,坚韧之躯,无畏之胆,虎狼之心。此番重来,必将踏破荆棘大道,逆转乾道昆仑,坐拥花团锦簇,达济天下苍生。大周王侯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周王侯,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周王侯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