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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大苹果     大周王侯txt下载     大周王侯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五四章 殒命

    “你不高兴了?呵呵呵,你不是狗是什么?而且你这样的人连条好狗都算不上。好狗对主人忠心,不会对主人不敬。而你这条狗,对主人都敢冒犯。你只能算是一条坏狗,一条疯狗。”郭冰冷笑道。

    “王爷怎可这般说话?我大周乃皇族和士大夫共天下,这天下是郭氏的,也是我们士大夫的。我们辅佐郭氏治理天下。我们不是狗,我们是皇室的帮衬之人。”康子震挺直腰杆大声叫道。

    “我呸!和士大夫共天下?这简直是天下最可笑的一个笑话了。你给我记着,你只是一条狗。我们养你是为我们看家护院的,不是让你反咬主人的。今日你冒犯了主人,冒犯了本王和郡主,那便是你的死期到了。恶犬是必须要被铲除的,今日本王便要除了你这个祸害。”郭冰冷声笑道。

    “什么?”康子震惊呆了,也吓得有些发蒙。郭冰的意思,今日倒要对自己不利不成?

    “王爷,今日之事下官不过是例行公事,具体过程王爷也都知晓了,王爷怎么能怪罪于下官?”康子震叫道。

    “例行公事?你将一桩八竿子打不着的案子硬是往我女儿女婿头上安,你怀着何等居心?莫以为本王不知道你要干什么,你无非是要针对本王,将矛头指向本王罢了。打量着本王不掌实权,你们这些狗东西便蹬鼻子上脸。本王不跟你们计较,你们便越发的猖狂。本王岂能容你们这群狗奴才坏了尊卑纲常,今日本王便要你知道,什么叫尊卑上下,冒犯皇族威严是怎样的下场。”郭冰沉声喝道。

    康子震心中惊惧到了极点,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或许难以脱身了,或许今天的事情会导致一个让自己难以承受的结果。他不敢再抗言,噗通跪地叫道:“王爷息怒,下官并无此意。王爷千万息怒,给下官一万个胆子,下官也不敢有这等心思啊。下官冤枉啊,王爷明察。下官可以对天发誓,下官对王爷的尊崇维护之心天日可表。如若不然,教下官死无葬身之地。”

    “事实俱在,还要抵赖。倘若你直接承认,本王倒是敬你三分。可见你只是条没骨头的狗。朝廷养了你们这群白眼狼,将大周天下折腾的还像样么?皇兄不管,本王替他管一管。今日本王便替朝廷除了个跋扈骄横,目无皇族的奴才。让天下人都知道,你们这帮狗东西并不能为所欲为,有人来治你们。来人,拿下康子震。”郭冰高声喝道。

    郭冰一声令下,王府卫士副统领何超高声应诺跨步而上,伸手抓住了康子震的胳膊,一把拧了过来。康子震哪里有半点反抗的气力,被何超双手反剪着锁住了手臂。

    “王爷……王爷息怒啊,下官冤枉啊,下官并无冒犯之心啊,王爷……息怒啊。”康子震大声叫道。

    郭冰根本不搭理,沉声喝道:“捆起来,帮上沙包,推到河里去。”

    “什么?”所有人都惊愕的张大的嘴巴,谁也没想到王爷会下达这样的命令。这是真的要结果了康子震的性命啊。康子震可是杭州知府啊,王爷这么做太欠考虑了吧。

    林觉也吓了一跳,他知道,今日的事情会闹的不小,那是计划之中的事情。计划中郭冰便是要籍今日之事迫的康子震服软,当着全城百姓的面,让他颜面尽失,再不敢跋扈嚣张。但计划中可没有要帮着康子震沉河这一出。

    林觉认为,这是郭冰临时设计的戏码,也许只是吓唬吓唬康子震而已。可是,当林觉看到何超真的将康子震五花大绑起来,并且绑上了两包船头沉重的沙袋之后,林觉忽然有些担心起来。

    “岳父大人,吓唬吓唬便得了,可千万莫失了手。这厮已经快吓得尿裤子了,着他当众磕头赔罪,您再赏他几十板子便成了。”林觉凑上来在郭冰耳边轻声笑道。

    郭冰转头看了一眼林觉,冷笑道:“本王什么时候说了只吓唬吓唬他了?他冒犯了本王,冒犯了薇儿,居心叵测,想控制你和本王,本王就这么轻易的饶了他?那本王今后还有何威严?还如何立足?”

    林觉愕然道:“不是……岳父大人,咱们可是计划好了的,不将事情闹得太大。您不会真要杀他吧。杀了他可后患无穷。岳父大人,不能冲动啊。”

    郭冰冷哼一声道:“林觉,本王忘了告诉你,那题望潮楼上的计划本王做了点小小的修改,不过没有告知你罢了。本王不想再蛰伏了,也不想在忍耐下去了。大周已经被有些人搞乱了,我身为王爷,不能坐视。本王便以康子震的性命宣告本王重新回归,让那些魑魅魍魉都在本王面前颤抖吧。”

    林觉惊愕的表情之中,郭冰摆手下令:“何超,将康子震给我丢下河去。”

    何超高声应诺,一声令下。三名膀大腰圆的卫士抬起康子震便朝船舷边行去。

    康子震开始还并没有太担心,他认为王爷说的是气话。将自己绑了沙包沉河?开什么玩笑?但此时此刻,康子震却终于明白这好像不是吓唬人了。

    “王爷……王爷你无权处置我。我是朝廷任命的官员,杭州的知府。林觉,你快叫他们住手,要处置我需要朝廷的圣旨,就算下官该死王爷你也无权杀了本官。”康子震剧烈的挣扎起来,大声叫道。

    郭冰看也不看他一眼,负手看着别处,根本不听。

    “王爷,你不能这么做,皇上会怪罪你的。下官是严大人和方大人派来杭州推行新法之事的。下官是有身份之人,不是你想杀便杀的。奉劝王爷三思而行。我若死了,王爷你也是要倒霉的。”康子震兀自叫嚷道。

    “丢下去,本王再也不想听到这厮的声音了。”郭冰怒喝道。

    林觉反应过来,拱手叫道:“岳父大人,还请三思,万莫冲动啊。”

    郭冰扭头不答,林觉的耳朵里听到了‘噗通’一声响,他惊骇转头看时,见卫士们抬着的康子震已经不见了踪迹。船侧水面荡起巨大的水花涟漪。林觉冲到船舷一侧探头去看,正看到康子震的身子沉向黑??的河底之中。

    “拉上来,快将他拉上来。”林觉大声叫道。

    何超看了看林觉耸耸肩,那意思是:没有王爷的命令,恕难从命。

    林觉伸手抓住捆人的绳索,使劲往上拽,可是那里拽的动?但见康子震最后一抹残影消失在浑浊的喝水之中,无数的水泡和泡沫往上翻滚,河底的污泥也往上翻涌。水面之上顿时一片乌黑狼藉。

    岸上河中,远远围观的百姓不下数千。当钱忠泽跳楼的时候,他们已经吓得不知所措了。此刻见到王爷绑了康子震丢入河中时,更是惊惶之声一片,人人侧目悚然。梁王府的凶狠早有其名,传闻得罪了梁王府的人很多都被暗中宰杀了,但那毕竟没有亲见。今日这一幕可是亲眼看见的。梁王爷连杭州知府都捆了沉河,足见其凶横。只是,很多人心里都在想,那可是知府大人啊,王爷说杀便杀,这也太没王法了吧。

    ……

    康子震的身子坠落河水,冰凉的河水将全身僵硬麻痹的康子震瞬间惊醒。腥臭的河水漫过他的脸颊的时候,康子震甚至没有做好屏气的准备,呛了一大口的河水剧烈咳嗽起来。他想竭力挣扎,但绑了两只沙包的身子像个铁秤砣一般径自往河底沉去。康子震惊骇欲死,想挣扎却被捆绑的结结实实,想叫喊时,一张口顿时满口河水灌入,连灌数口入腹。

    “我要死了。”康子震脑海中闪过了这个念头,这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今日的结局。

    “我怎么这么蠢啊,他是王爷啊,我惹他作甚?我这不是白白送了性命么?我太蠢了,人心不足啊。早知如此凶险,我推行什么劳什子新法,还不如在岭南当个小县令呢。虽然官职微小,却也逍遥自在。总好过……送了性命。我真的要死了。”

    康子震念头转完,肺气已然用尽,神智已迷。身子往水底沉下去的最后时刻,他睁开眼睛,看着阳光透过浑浊的河水照下来,河水荡漾着斑斓的光晕,那场面瑰丽好看,此生罕见。透过那光晕,他看到船舷上探出的那些人的头颅,听到沉闷的呼喊。

    康子震长叹一声,吐出最后一串泡泡,沉入河底最深的黑暗之处,远离了尘世中的一切争斗和喧嚣,也舍弃了一切憧憬和希望。

    ……

    甲板上,林觉大声的呼喊着要人将康子震救上来,可是无人搭理他。林觉甚至决定要脱衣下水去救人,但他知道,仅仅自己一人是救不了康子震的。那两只沙包重达两百多斤,加上康子震的身子足有三百五六十斤,自己无论如何也是办不到的。

    足足过了盏茶功夫,郭冰才下达了将康子震拉上来的命令。何超带着数名卫士合力将湿漉漉的滴滴答答流淌着恶臭的河堤淤泥的康子震拉上了船头。康子震早已死的不能再死了。

    湿哒哒的官服皱巴巴的贴在康子震的身上,露出半截鼓得高高的肚皮。官靴掉了一只,另一只也掉了一般。官帽早已不知去向,一头发髻湿漉漉的覆盖在他的脸上。身下,淤泥黑水慢慢的流淌着,此情此景,惨不忍睹。不久之前还神气活现的康子震,此刻就是一团腐臭的**。

    谁能想到,这个躺在甲板上的乱糟糟的尸首便是不久前在杭州发号施令,权力极大威严派头十足的知府大人。

第七五五章 后怕

    林觉皱着眉头静静的站姿康子震的尸体旁,一句话也没有说。郭冰的任性即将带来怎样的后果,林觉不知道,但林觉知道那绝对是一场暴风骤雨。

    郭冰走过来,抬脚将康子震的头踢了踢,啐了一口道:“康子震,休怪本王心狠,你做了不该做的事情,本王便容不得你。”

    林觉在旁叹一口气,郭冰皱眉道:“怎么?你还为这种人惋惜?我真是有些看不透你,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林觉咂嘴道:“岳父大人,您图一时之快杀了康子震,却不知这将带来多大的麻烦。岳父大人难道便一点也没有考虑后果么?”

    郭冰喝道:“有什么好考虑的?他自己找死,本王便成全他。犯上不尊,对我大周皇族不敬本就是死罪,你说他是不是在找死?就算是皇上,也不会怪罪本王。”

    林觉怔怔看着郭冰道:“岳父大人,你当真是这么想的么?康子震此举确实是找死,可岳父大人的行为和康子震何异?岂不是也在主动伸出脖子去?皇上当真不会怪罪您么?”

    郭冰紧皱眉头,似乎有所醒悟。正欲说话时,旁边何超走来,拱手道:“王爷,此人尸首如何处置?”

    郭冰张了张口,却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林觉轻声道:“何统领,将尸首命人送回衙门,交于他家人收敛吧。嗯……他家人倘若问及死因。便说……便说是……失足落水,发生意外。”

    何超看了一眼郭冰,郭冰奇怪的看了一眼林觉,皱眉道:“他要这么说,你便按照他说的去做吧。”

    何超躬身应诺,当下找来一艘小船,将康子震的尸首搬运上船,命船工运往中河知府衙门去。林觉吁了口气,正欲转头跟郭冰说话,忽听得码头上一阵哭喊之声。循声望去,卫士们封锁的码头入口处,一对母女正哭天抢地的喧闹。

    不久后,有卫士来禀报,说钱忠泽的夫人和女儿来到码头,听闻钱忠泽自杀而死,在码头外痛哭。

    林觉叹了口气,命人抬了钱忠泽的尸首下了船,来到码头上。卫士放了赵氏和钱杏儿进来,那母女二人飞奔而至,扑在钱忠泽的尸首上放声痛哭起来。

    林觉静静站在一旁,猛然间,那钱杏儿抬起头来对这林觉叫道:“林觉,你害了我一辈子倒也罢了,这一次连我爹爹的命都害了。你好狠的人,好毒的心。我钱家哪里得罪了你,你要如此对我们?”

    林觉皱眉道:“嫂子……不……钱小姐。令尊之死是个悲剧,我也很难过。关于令尊的死,我只告诉你们,他是自杀的。他既然自杀,自有他自杀的原因。每个人都要为他所做的事情付出代价,令尊这一次玩的太过了,所以他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此事非我所愿。倘若你硬要将此事安在我头上,我也不辩解。我唯一能劝你们的便是赶紧收敛令尊的尸首,赶紧离开杭州,再也不要回来了。”

    “你这个杀人凶手,说什么我都不会信你,这个仇我们都记着。总有一天,我们会找你索命,找你林家索命。”钱杏儿大骂道。

    林觉皱眉道:“随你怎么说,但请你们记住我的话,立刻离开杭州城。要找我报仇,可也得有命才成。快些离开吧,这是我最后的忠告。”

    林觉转身走向大船,身后传来钱杏儿母女的嚎啕之声和恶毒的咒骂之声。林觉心头沉重,长声叹息。今日的结果根本就不是自己想要的结果。可是竟然弄成这种局面,实非林觉所愿。但现在不是多愁善感的时候,现在的情形是,得赶紧做好补救措施。因为这件事非同小可。稍有不慎,梁王府恐要危在旦夕。可自己那个任性的岳父大人还未必意识到这一点。

    ……

    龙首大船船厅之中,梁王郭冰皱着眉头坐在那里,神情有些萧索。就像是**之后的空虚一般,此刻的郭冰没有了之前溺杀康子震之时的气势,反而显得有些忧心忡忡起来。

    林觉和小郡主分坐在他侧首的位置,夫妻二人的眉头也紧紧的皱着,脸上也是一样的忧心忡忡。

    “岳父大人,小婿不是多嘴,今日此事您实在是太冲动了。杀康子震这件事绝非小事,岳父大人……哎!您怎么能不按照我们说好的那般去做呢?本来是一个能让康子震受制于王爷的事情,现在却弄的如此被动了。”林觉轻声叹息道。

    郭冰兀自嘴硬道:“本王杀了他又如何?他冒犯本王和薇儿,本王不能杀他么?谁能拿本王怎么样?一个小小的四品知府罢了,难道要本王替他抵命?大不了受朝廷一番责罚罢了。大不了这亲王不做了,找个山林归隐钓鱼打猎去。”

    林觉皱眉道:“小婿要提醒岳父大人注意,这件事绝对不能掉以轻心。康子震的身份不仅是四品大员,还是变法派的一员。他能来杭州当知府,主导推行变法之事,足见他在变法派中的地位是很高的。岳父也知道,他是深得严大人器重的。现如今正是皇上力挺新法,变法派在朝中占据上风之时。这件事很可能会闹的很大。倘若被人利用了,便很棘手了。”

    郭冰皱眉道:“被人利用?你说明白些。被谁人利用?怎么个利用?”

    林觉沉吟片刻,沉声道:“岳父大人,如今朝中变法一派风头正劲,皇上力挺新法,大周上下都在全力推行落实新法条例。朝廷中虽有反对之声,但在数月前的一番相互弹劾和争论之后,其实反对变法一派已经鲜有声音。此时岳父大人杀了康子震,必会被有心之人利用。如果我是变法派一员,我会将此次王爷杀了康子震的事情扩大到阻挠新法推行的高度。我会上奏皇上说是梁王爷不满新法,打压阻挠新法的推行,对推行新法的中坚之臣肆意残害。我会要求皇上严惩王爷,否则新法便无从推行下去。这些奏折一旦递上去,不知皇上心里会怎么想。”

    郭冰打了个寒战,此时此刻,他在真的意识到麻烦大了。倘若严正肃和方敦孺以及一干变法派如此上奏,那自己确实摊上大麻烦了。光是杀个人,或许惩罚还不至于太重。降爵罚钱申斥,抑或是更重的惩罚,但也不至于要自己去给康子震偿命。倘若上升到阻挠新法推行的角度,那便不是杀了个人而已,而是跟皇上,跟朝廷对着干了。那恰好正是给了皇兄一个除掉自己的理由。

    “岳父大人,变法派如此,另一派人也会如此。吕中天他们难道会放过这个机会?他们也会将此事扩大化,置王爷于死地。不谈个人恩怨,只说朝廷中变法一派和反对变法一派的争斗之事。吕中天他们现在不敢对变法之事说话,但他们可以籍此让王爷死在变法派手里,这样便成功的挑起了变法派和皇亲贵族之间的仇恨。同时也会给变法一派扣上一个荼毒皇族的大帽子,日后更是可以随时拿出来清算。岳父大人是先皇之子,这身份何等尊崇和敏感?每一派都可从中找到切入的角度,但前提便是岳父因为此事而死,水才能搅浑,才能乘乱摸鱼。”

    “丝~”郭冰倒吸了一口凉气,小郡主也面色大变,惊慌失措。

    林觉这一番分析深入浅出,基本上他们都听明白了。基本上林觉的意思便是,今日杀康子震这件事不但可以被变法派利用,也可以被反对派利用,甚至皇上心里也会借题发挥。所有人都希望郭冰死,那种情形下,郭冰还能活么?

    “这可如何是好?夫君,得赶紧想个法子啊。此事如此严重,若不早做安排,恐怕真的会为人所利用啊。”郭采薇在旁焦急道。

    林觉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低声安慰了几句。

    郭冰紧皱眉头,伸手端茶时,手掌竟然有些发抖。林觉的话绝对不是废话。这件事恐怕也绝对不是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

    林觉看着郭冰轻声开口道:“岳父大人,其实我理解你今日所为。您或许想重振王府声威,不肯再隐忍下去,但是你这爆发来的不是时候,针对的也不是理想的对象。在错误的时间,对错误的人做了错误的事。后果当真极为严重,请岳父大人好好的想一想吧。”

    郭冰默然不语,他其实心中已生悔意。今日之所以突然改变计划杀了康子震,其实倒并非是处心积虑之举。郭冰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看到康子震这个小人得志的狗奴才站在自己大船上,堵着自己的女儿指手画脚,强行搜查自己的大船的时候,郭冰便遏制不住自己的愤怒。想他堂堂亲王,如今虎落平阳被这么个狗东西给欺负冒犯,这种感觉简直实在难以容忍。想当年,自己在京城时,便是面对吕中天也是丝毫不惧的。那时的自己,才是真正的大周的王爷做派。可是在皇兄登基之后,自己不得不保持低调,但这却让这些宵小之辈骑在自己头上拉屎拉尿了。

    正因为这种愤怒,才让他决定要杀了康子震。一方面是杀鸡儆猴,让人知道他王爷威严不容冒犯。另一方面,他认为,杀了康子震对于那些狂热的新法推动者而言更是敲响一记警钟。让他们知道他们并不能在大周为所欲为,他梁王要高举反对变法的大旗,要籍此增加影响力……

    究其心理上的深层次的原因,还是在郭冰对于朝廷推行新法的极度不满。对于皇兄支持变法一派弄的大周上下混乱不堪的一种潜意识的反抗。

    当然,郭冰当时脑子发热,没有过多的考虑后果。事后冷静下来,立刻便觉得有些不妥。林觉此刻的一番话,更是让郭冰身上出了一层冷汗。林觉说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这件事很可能成为一个导火索,变法派会籍此上奏弹劾自己,而皇兄或许正苦于抓不住自己的把柄整治自己。抓到了这样的把柄,自然不会放过。

第七五六章 补救

    林觉继续道:“岳父大人倘若你还以为小婿是危言耸听,小婿真的无话可说了。就算事情不至于坏到那样的地步,但有危害梁王府的可能,那也是不能冒这个险的。这个险,岳父大人你冒不起啊。倘若当真后果只是让王爷去山林钓鱼打猎,那倒也罢了。怕只怕,后果比这严重百倍,那便是灭顶之灾了。”

    郭冰静静的沉默了片刻,哑声开口道:“可事已至此,又能如何呢?除非康子震死而复生。杀都已经杀了,后悔也来不及了。”

    林觉点头道:“康子震自然是不能复生了,但事情需要立刻补救,也许可以控制在一定的程度之内,不至于太糟糕。现在要做的便是赶紧补救。”

    郭冰沉吟道:“补救?谈何容易啊,到这个时候,本王却想不出该如何补救了。”

    林觉道:“小婿觉得应该还是有可为的空间的。小婿还得庆幸岳父大人没有一刀砍了康子震的头。否则可真是没有任何的办法了。”

    郭冰嗔目道:“你在取笑我么?”

    林觉忙道:“小婿岂敢,小婿是真的庆幸您溺亡了康子震,这样便可对外宣传康子震是失足落水,抢救不及而亡了。”

    郭冰瞪眼看着林觉,心道:你当朝廷是傻子么?当在场目击者是瞎子么?这等事怎么能骗过去?

    林觉继续说道:“岳父大人,您在杭州经营多年,这一次要看岳父大人在杭州的根系有多深了。在场百姓和官兵都目睹了康子震被杀的经过,朝廷来一查,便隐瞒不住。但是……其实百姓们的证词不足为凭,真正起作用的是杭州府众官员的证词,包括宁海军两位指挥使的证明。我不知道岳父大人跟他们的交情如何。毕竟人员也换了不少。但倘若岳父大人能让这些人证明康子震是失足溺水而死。那么康子震就是失足落水而死的。至于百姓们的言论,大可当做市井流言,不足为凭。当然了,岳父大人也可以放些风声给这些人,警告他们不要多嘴。虽然吓唬百姓的手段有些不齿,但此刻倒也可以一用。”

    郭冰紧皱眉头道:“这个办法恐怕难以实行。正如你所言,杭州府官员换了一茬。宁海军两位指挥使宋延平和王锴早已因剿匪之功调往京城任职,换上来的两位是枢密院直接委派的。本王接触了两次,却是油盐不进之人。他们是不可能为我作证的。倒是百姓可以封口,官员们……怕是难办。”

    林觉暗自叹息,果然王府的影响力退缩的太厉害,本来两浙路在王府的掌握之下,短短两年不到,竟然已经全部流失了。

    林觉思索道:“既然说他失足不成,那便只能说是误杀了。岳父大人。我想了想,这件事现在只能从两方面进行补救。一则,岳父大人不可倔强,即刻向朝廷上奏此事主动请罪。当然,不能说是蓄意杀了康子震,而要向皇上说明白,那康子震藐视皇室,冒犯薇儿,口出不敬之言,冲上王府大船嚣张跋扈。是为不敬皇族犯上在先。王爷一时激愤,本想吓唬吓唬他,给予惩戒的。但没想到失了手,溺死了他。王爷的本意是要将其浸入水中冷静冷静的,并没有杀他。此次康子震之死实为误杀而已。”

    郭冰瞪眼看着林觉,心道:“这不也是把别人当傻子么?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怎么会是误杀?”

    但听林觉道:“不管朝廷相信不相信,王爷只能承认激愤之下的误杀,这很重要。毕竟围观之人并不知道船上发生了什么,也听不到康子震说了些什么,也不知道王爷下达了怎样的命令。您只咬住口说只是下令将他浸入河中冷静冷静,给予小小的惩戒。船上都是王府的人,朝廷盘查,只需统一口供便好。倘若王爷连自家人都控制不住,那小婿便无话可说了。”

    郭冰微微点头,这倒是可以说的通,反正都是自己人,谁也不会去泄密。百姓看到的并非全部,这确实是个可以辩解的办法。虽然显得有些牵强,有些不太令人信服了些。

    “除此之外,还要做的一件事便是要走门路求情。岳父大人要明白一点,此事最终如何,其实看的还是皇上心里是怎么想的。事情可大可小,皇上若是想严惩,那也无可厚非。皇上想要大事化小,那便只是一个普通的误杀人的案子。所以最终的决定权其实大部分是看皇上心里怎么想的。岳父大人觉得皇上心里是怎么想的呢?”林觉轻声问道。

    郭冰脸色煞白,他当然知道皇上心里是怎么想的,皇兄巴不得找个借口对付自己,他又怎么会抱着大事化小的态度。

    “你说的求情,难道要我去向皇上求情么?跪在他面前求他看在兄弟之情的面子上饶我一命?”郭冰沉声道。

    林觉摇头道:“当然不是,岳父大人一定是不肯的,而且就算岳父大人这么做了,恐怕也没用。就像适才康子震向岳父大人求情一般,岳父大人不也没饶了他性命么?心中有杀他之心,怎么求都是没用的,反而徒惹其笑。”

    “那我还能找谁去求情?吕中天?方敦孺严正肃?杨俊?你适才可都说了,他们可都是希望我死的人。”郭冰沉声道。

    “岳父大人糊涂啊,求他们有什么用?他们其实并不能左右皇上内心的想法。要向能左右皇上内心想法的人求情才有用。皇上最听谁的话?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么?”林觉轻声道。

    “夫君的意思是……向太后求情?”郭采薇叫道。

    “哎呀,我怎么忘了太后了?太后只要知道此事,虽然会责骂于我,但绝对不会容许我被人杀了的。对对对,向太后求情。多亏你提醒。我跟你们一起上京,也好去见太后。”郭冰喜道。

    林觉摇头道:“王爷不用去,王爷去了反而不好。王爷去求太后,会给皇上一种通过太后施压的感觉,皇上心里会更加的不痛快。况且太后她老人家也未必会替你说话。因为王爷杀了朝廷高官,这是为律法规矩所不容之事,这是破坏了大周秩序的事情。太后自然要维护江山社稷的秩序,搞不好会大义灭亲。”

    “这……怎么可能?再不济太后也不至于大义灭亲吧。”小郡主惊愕道。

    郭冰沉着脸摆手道:“林觉说的对,倘若我的行为危害了江山社稷的规矩,太后未必维护我。在她老人家的心目中,皇兄才是她最在意的。皇兄的江山才是她需要维护的东西。如果有人告诉她,我的行为破坏了朝廷变法,对江山社稷有极大的损害,她绝不会维护我。”

    林觉点头道:“岳父大人明鉴,正是如此。问题不在于求情这件事,而在于怎么求情。我想必须要让太后明白,王爷杀了康子震不是破坏江山社稷的律法规矩,而是为了维护江山社稷和规矩,是替皇上稳定江山之举,是不顾惜自己为了大周的大义之举,那么太后一定会对王爷大为赞扬,绝对不会让王爷遭受重罚的。”

    “你的意思是……?”郭冰疑惑问道。

    “小婿的意思是,去向太后求情,必须要实话实说。而且要向太后说明王爷诛杀康子震的真正缘由并非仅仅是因为冒犯了自己,同时也是为大周除却一大祸害。小婿建议,立刻搜集康子震在杭州城中的所作所为,推行新法过程中的那些迫害百姓之事。签名画押,最好是万民血书的形势,携带上京。告诉太后,杀康子震是为了解杭州百姓倒悬之苦。告知新法蛮横推行给百姓带来的灾难。告诉太后,王爷是为了大周的江山着想,是已经忍无可忍之举。我想,太后只要明白了王爷的苦心,便不会允许王爷被重罚。”林觉静静说道。

    郭冰看着林觉道:“林觉,你居然建议本王这么做,莫非你对新法的态度也生了变化不成?若我没记错的话,你可是对新法抱着支持态度的。”

    林觉缓缓道:“我之前确实对变法抱着支持的态度,我大周确实到了不变不成的地步了。甚至到现在,我都认为变法势在必行。然而,变则变,却不是眼下这么个急功近利的样子。新法本身存在漏洞,制定条例之时便已经埋下隐患。这还罢了,倘若推行之时不要操之过急,多想些辅助之策,或可勉强推进下去。也必然能有些好的效果。然而,现在这局面,我所见所闻却恰恰相反。新法的推行走上了一条靠着强制手段推行,伴生着诸多的**和恶行。为了朝廷增收的目的已经不顾一切,而众多投机之人如蚊蝇一般涌入变法的队伍中来。他们的所作所为已经和变法初衷相悖,他们不是为了富国强兵,而是为了个人的前途和私利。这新法已经沦为他们攫取这一切的工具。如此新法,已成恶法。但恶的不是法,而是人。我已经开始庆幸能脱离条例司了,倘若要我和这些投机者为伍,将一个变法图强的机会眼睁睁的变成一次祸害百姓的灾难,那我食不下咽睡不安眠。”

    郭冰哈哈大笑起来,指着林觉道:“你这样的话倘若被严正肃和方敦孺听到,不知他们作何感想。难怪方敦孺要将你逐出师门,原来你早已和他不是同路之人。他再留你在条例司,你只会跟他唱反调。”

第七五七章 曲线

    林觉苦笑道:“岳父大人,你何必揭我伤疤。道不同确实是实情,但是我对方先生的敬重之情却是真挚的。一日为师,终身为师,这一点我不会忘。况且,但论严大人和方先生的内心,他们是真正想要变法图强的,只可惜……事与愿违。我其实是替他们感到惋惜的。”

    郭冰点头笑道:“你能这么说,足见你是重情重义之人。方敦孺迟早有一天会后悔的。如果我们在太后面前历数变法之弊端,会不会更让皇上觉得我们在利用太后?更增反感之心?”

    林觉点头道:“皇上当然会不高兴,但是眼下这一关必须要过。只需要让太后她老人家知道你是为了朝廷着想,至于观点的对错其实并不重要。当然,为了避免皇上多心,去求太后的事情不宜王府的人出面,而要通过别人旁敲侧击。如果能让一个太后喜欢的人在太后面前为王爷说话,效果会好很多。既不会让皇上不满,也不会引起太后的警惕。”

    郭冰皱眉道:“哪里有这样的人选?你这要求可难了。”

    林觉微微一笑,端起茶盅喝茶。小郡主眉头紧蹙,忽然间看着林觉道:“夫君,我有个人选,不知合不合适。”

    林觉扭头笑道:“你说说看,看看跟我想的是不是一样?”

    小郡主伸出纤长的手指,蘸了茶水在桌上快速的写了个字,林觉瞧见那个字后,抚掌笑道:“薇儿果然聪明绝顶,这正是我心目中的人选。”

    郭冰皱眉道:“你们打什么哑谜?到底是谁?”

    郭采薇轻声道:“爹爹,太后面前最能说的上话的是谁?太后最不可能迁怒于她的又是谁?”

    郭冰仔细的想了想道:“除了皇上……还能有谁?”

    郭采薇咂嘴道:“爹爹怎么忘了还有个人?容妃娘娘啊。”

    郭冰惊愕片刻,一拍大腿道:“哎呀,倒是忘了她了。她可是太后的侄女儿,太后最喜欢她了。对啊,对啊,容贵妃出面说话,那太后绝对不会多想,比我们去说也好的的多,皇上知道了也不会怪罪她。不过……她未必肯帮我呢。她是皇兄的贵妃,以她的聪明才智,不会不知道为我说情会让皇兄不高兴的。”

    林觉轻笑道:“请岳母大人随我们一同上京吧。岳母大人不是和容妃娘娘有过一段很好的交情么?或许看在岳母大人的面子上,容妃娘娘不会拒绝。”

    郭冰捻须沉思道:“这倒是个办法。可是……她也未必肯给夫人面子啊。虽说之前有一段交情,但似乎未必能到这般地步。倘若她不肯呢?”

    林觉缓缓道:“容妃一定肯的。我相信她肯。她若不肯,小婿自有些办法胁迫她。虽然冒险了些,但是到了这种关头,却也顾不得许多了。就算是冒险,也值得一冒了。”

    郭冰皱眉道:“胁迫?你这话我怎么又听不懂了?你又在打什么哑谜?”

    林觉看着郭冰道:“岳父大人,此时此刻,你还要对容妃当年的事情隐瞒么?小婿身边有个妾室叫绿舞,她的容貌跟容妃娘娘生的有七八成相似。据说容妃娘娘当年生的不是一位皇子……而是一个女娃儿……我话说到这里,岳父大人还要装糊涂么?”

    郭冰悚然而惊,半晌说不出话来。那个多年前埋藏的秘密,终于要公诸于世了么?林觉竟然已经将全部的秘密都查了个水落石出了么?那么他是否也知道了,当年自己在这件事中的所作所为以及不可告人的目的?郭冰忽然间浑身无力起来。

    ……

    晌午时分,大船终于离开了杭州城上了运河水道。而此时,船上多了一人,那便是梁王妃,小郡主的娘亲。王妃被郭冰派人接来,跟随林觉等人一起上京办事。而郭冰则要留在杭州善后。他要为自己的冲动行为擦屁股,要写请罪奏折,要按照林觉的要求搜集康子震在杭州胡作非为的证据,要准备万人血书作为佐证。这些东西将在三天内准备完毕,然后快马送往京城,在林觉等人抵达京城之后一并到达。

    中午,林觉夫妇陪着心绪不宁的王妃简单的吃了些饭食,王妃因为知道发生的事情重大,心情也很不好,也根本没吃几口饭便回房歇息,小郡主跟着进房陪着她劝解她。

    林觉心绪繁杂,也无法安心。于是走出船厅来到甲板上看风景散心。时近五月,正是江南风景绝佳的季节。龙首大船在河道上破浪而行,两岸碧翠横斜,烟柳如画。沿岸之侧,村落参差,屋舍掩映。运河水道之上,白帆点点,碧波微涌。此情此景,当真如身在画中。倘若是平时,林觉见此情形,或可绞尽脑汁作词一首。吟诵一首‘淮左名都,竹西佳处。’之类的佳句来。然而此时此刻,林觉却半点心情也没有。因为眼下这件事确实是太棘手了。

    很久以前,林觉便陷入一个困扰之中。那便是记忆中上一世关于梁王府的兴衰之事。上一世自己虽然对很多事漠不关心,但一些大事还是有印象的。梁王府覆灭这件事,在当时也是轰动天下的大事,林觉岂能不知。只是因为不关世事,对于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并没有太探究。

    重生之后,林觉认真的想过这个问题。作为大周亲王,地位尊崇,梁王府能够遭遇横祸的原因无外乎便是那么几种。林觉认为,只有谋逆篡权这一类的事情才会让皇位上的那人大义灭亲将梁王府彻底抹去。然而在和梁王府的接触中,林觉又并没有看出来梁王父子有多大的野心。即便有,那也是隐藏在心底最深处。外人是无法得知的。他们也没有任何的谋逆造反的动作和准备。所以,林觉觉得困惑,到底是怎样一种原因导致了梁王府的覆灭?

    倘若林觉和梁王府毫无瓜葛便也罢了,就和前世一样,双方八杆子打不着,根本谁都不认识谁,也没有密切的关联。那么林觉倒也不必去深究这件事。毕竟每一天,这大周天下都会有人倒霉有人掉脑袋有人破产败家。起高楼宴宾客楼塌了的事情本就和王朝的兴衰一般有着一种内在的不可控制的规律。然而,林觉却偏偏跟梁王府扯上了干系。而且是最为亲密的哪一种。小郡主下嫁自己,自己成了梁王府的女婿,这件事就是这么发生了。无论林觉之前如何多次的警告自己离梁王府远些,但在上元雪夜林间小屋中的那一夜之后,林觉便已经扯不脱这层关系了。

    既然如此,林觉自然是要警惕梁王府的命运起伏。道理很简单,梁王府会连累到自己,自己也不能坐视小郡主家破人亡。所以,对于这种苗头,林觉是极为谨慎的窥察的。

    今日发生的这件事让林觉警惕性大增。郭冰冲动之下杀了康子震的事情,这是林觉根本没预料到的。那天望潮楼上,林觉个郭冰定下的计策只是,自己营救楚湘湘和顾盼盼时故留破绽,引得康子震上船去搜查。理屈的康子震便无话可说。无端冒犯王爷和郡主的罪名也够他喝一壶的,以此来控制康子震,让他从此不敢造次,这才是最终要达到的目的。

    不必去对康子震做什么,只需引而不发,抓住这件事做文章便可。

    林觉为此花费了很多心力,甚至为了不打草惊蛇,不辞麻烦的利用小郡主的玉镯子为诱饵演戏,偷偷的偷走了楚湘湘和顾盼盼两人的卖身契。这么做的目的自然也是为了计划的顺利实施,倘若强行盗取也不是不成,但那样一来钱忠泽便不会去向康子震求援,也就达不到对付康子震的目的了。

    可是,这一番精心的设计最终却被郭冰的冲动而毁于一旦。若说钱忠泽之死已经出乎意料的话,那康子震被杀则更是林觉压根没想到的结果。问题便在这里,杀了康子震自然可以解一时之气,然而其后果必然是极为严重的。林觉很担心这件事会发酵,会变得不可收拾。如今变法派权大势大,又都处于狂热之中。康子震之死会引发多大的波澜谁也不知道。

    倘若皇上借题发挥,拿此事大做文章,加上变法派和吕中天等人的推波助澜,郭冰搞不好还真的丢了性命也未可知。如果在此事中应对不当。譬如同样冲动的小王爷郭昆再说些什么过激的话,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的话,那更有可能导致山崩海啸般的后果,导致梁王府的覆灭。

    林觉甚至在想。倘若这便是梁王府覆灭的原因,那岂非是自己点燃了这根导火索。因为是自己去向王爷提出了这个针对康子震的计划,岂非也等同于是自己导致了梁王府的覆灭。自己千方百计的要避免王府覆灭悲剧的重演,却又亲手导致了这场悲剧,那岂非是一笔糊涂帐,一个让人无法理解的结局?

    林觉不能让这一切演变的不可收拾,所以必须要做出补救。为此,林觉认为可以做出许多非常规的应对,甚至包括去威胁容贵妃去帮忙。但不到万不得已,林觉不能这么做。倘若容贵妃真的是绿舞的母亲的话,这么做其实是不恰当的。而且,其实容贵妃的事情自己也只是臆测,也并无凭据。这么做的风险也是极大的。不过林觉从王爷夫妇对此事的反应来看,觉得这件事王爷夫妇一定是知情的。王妃那天说了一些往事,但很明显都是点到为止,并没有太多的干货。这几天在路上,林觉决定要从王妃口中套出关于此事的真相。倘若得到了真正的证据,对于劝说容妃去说情是很有帮助的,而且也可以绿舞的身世进一步的明朗。

第七五八章 安置

    站在船头上,林觉思绪起伏,心中纷乱如麻。清风吹拂,水声清亮,这本是惬意的时光,但林觉却丝毫也没有心情去体味。

    “公子怎么了?”身后有人轻声说话。

    林觉吓了一跳,忙转过身来,白冰正笑盈盈的背着手站在自己身后。

    “吓我一跳,你走路怎么没声音啊。”林觉拍着胸口道。

    “是你自己太入神了,怎能怪我?我不就这么一步步的走来的么?可没刻意吓唬你。想什么呢?那么入神?”

    白冰斜依在船头木栏上,看着前方浩渺宽阔的运河河面。风吹起她长长的鬓发,有几缕在林觉脸上撩动,带着淡淡的清香。

    “我有那么入神么?”林觉苦笑道。

    “不仅入神,还愁眉苦脸,还唉声叹气呢。”白冰瞟了林觉一眼笑道:“是不是因为眼下发生的事情?康子震该死,杀了也就杀了,那有什么?用得着这么忧心忡忡的么?”

    林觉不想多解释此事,白冰用不着知道这其中的凶险,多一个人担心也没什么好处。又不能让整件事变得好些。

    “两位姑娘怎么样了?你一直陪着她们是么?”林觉转换了话题。

    白冰轻撩鬓发,笑道:“挺好的,跟她们聊天挺愉快的。虽然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楚姑娘和顾姑娘还是挺开朗的。她们想见你,托我来找你。你若有空,便去见见她们吧。”

    林觉点点头道:“好,现在便去见她们,我也正有话要跟她们说。”

    两人离开甲板下了舱室,在一间靠着船舷的小船舱里,林觉见到了在昏暗之中坐在那里的楚湘湘和顾盼盼。两人本来托着腮从圆圆的洞口往舱外看风景,见林觉和白冰进来,忙站起身来。

    “两位姑娘,林觉有礼了。”林觉笑着拱手道。

    顾盼盼和楚湘湘对视一眼,两人同时跪在舱板上给林觉磕头,口中叫道:“我姐妹多谢林公子大恩大德,救我姐妹逃脱樊笼。此恩此德,没齿难忘。我姐妹愿当牛做马报答林公子的救助之恩。”

    林觉忙摆手道:“快起来,这是干什么?不用如此。”

    顾盼盼和楚湘湘并没起身,而是恭恭敬敬的给林觉磕了三个响头。这才慢慢的起身来。楚湘湘搬来一只凳子给林觉坐下。又忙着去给林觉沏茶。

    林觉笑着坐在凳子上,摆手道:“莫忙活,都是熟人,还客气什么。这个……我不想让你们抛头露面,故而安排你们住在这小舱里,这里简陋狭小,你们不会怪我吧。”

    楚湘湘忙道:“公子说哪里话?我们知道公子的苦心。由我姐妹而起,闹出这么大的事情来,我姐妹倘若在上边招摇,王妃和郡主瞧见了反而不好。公子这是为我姐妹着想。”

    林觉点头道:“你们明白就好。那我便不用担心了。有什么需求尽管提,这船上什么都有。你二位身子虚弱,这段时间要吃好睡好,将养身子。”

    楚湘湘和顾盼盼齐声道:“是,多谢公子关心。”

    林觉点点头道:“二位姑娘,有件事我要跟你们商量商量。”

    顾盼盼道:“公子吩咐便是,我姐妹岂有不遵。”

    林觉笑道:“二位姑娘不必这么说话,我们是朋友,救你们的事情是朋友应有之义,我就怕你们老是念叨这些。慢说芊芊在我身边,便是没她在,我和二位姑娘也有数面之缘,也是曾经一起做过事情的,自然不会袖手。你们大可不必如此。”

    顾盼盼看了一眼楚湘湘,楚湘湘点点头,顾盼盼伸手入袖,取出两张纸来递给林觉。

    林觉皱眉道:“这是什么?”

    “这是我姐妹的卖身契。请公子收下。”顾盼盼道。

    林觉皱眉道:“这东西还留着作甚?”

    顾盼盼道:“公子救了我姐妹,我姐妹从此便是公子的私产。这卖身契交于公子,我姐妹从此后当牛做马报答公子。”

    林觉吓了一跳,忙摆手道:“使不得,使不得。”

    顾盼盼微笑道:“林公子莫要担心,我们并无他意。我姐妹残花败柳之身,公子怎么会看得上?我们也无意纠缠公子。我和姐姐商议了,我们还有些才艺歌艺,在你家大剧院中或可能帮些忙,做些事。请公子收留我姐妹二人,从此后我们便有了生路。绝非是要公子对我们怎么样。我顾盼盼虽然容貌毁了,但歌艺舞技还在,可以帮着训练一些人手。姐姐自不必说了,身子恢复之后,还是能登台见人的。”

    林觉呵呵笑道:“原来如此。”

    林觉伸手过去,将两张卖身契拿了过去。顾盼盼似乎松了口气,林觉拿了卖身契,那便是表示要收留她们姐妹了。然而,林觉端详了卖身契两眼,忽然双手连动,擦擦擦擦几声,将两张卖身契撕成碎片。然后他站起身来,拉开舷窗窗棱,手一挥,片片纸片宛如白蝶飞舞,随风而去,散落无踪。

    “林公子……”

    “这等限制你们自由的东西,还留着作甚?你们早该将其撕碎,难道你们还没受够奴役么?两位姑娘,我正要跟你们商量你们的去处。我并不打算带你们回京城去。”林觉沉声道。

    “啊?”顾盼盼和楚湘湘惊讶的看着林觉,两人满怀的希望化为泡影,心中充满了自卑之感。身份卑微低贱,容貌也毁了。不但没用,而且还会对林公子的名声有损。想公子收留,确实是痴心妄想。

    林觉继续道:“两位姑娘可有亲眷在世?你们是自由之身,可以去任何地方。二位姑娘积攒的积蓄都在船上,你们拿着这笔银子,也可以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楚湘湘轻叹一声,摇头道:“我们两人哪有什么亲眷?我们家乡在何处都不知道啊。十岁我们便进了楼子了,早不知父母亲人何在了。”

    顾盼盼咬着下唇道:“姐姐,我们找个深山老林去种菜养鸡便是,从此不踏尘世就是了。林公子,是我姐妹痴心妄想了,我们姐妹声名狼藉,岂非污了公子的声誉。我们其实只是很想芊芊,能否让我们见芊芊一面,然后我们姐妹便离开就是,再不叨扰公子了。”

    林觉摇头道:“我可不是那个意思,你们愿意去大剧院我也很欢迎。但是,目前的情况下,你们不宜在京城待着。眼下这件事恐生波澜,我不想你们在京城受到波及。见芊芊简单的很,随时找个机会便能见到,却不急在这一时。我是出于对二位姑娘的保护才这么做的,跟什么声誉毫无干系,你们知道我林觉是不在乎这些的。”

    顾盼盼和楚湘湘这才恍然,林公子是担心去了京城后,杭州的案子引发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会让她们牵扯进去。这是一番好意,却非嫌弃。

    “如果二位姑娘并无落脚之处,我可以送你们去一个地方,让你们再那里安顿。那里是个世外桃源,二位在那里可以得到休养生息,会得到安宁的。当然,你们是自由之身,去不去在于你们自己。”林觉笑道。

    “哦?有这样的地方?我们去……能成么?他们能收留我们么?”楚湘湘皱眉道。

    白冰笑着插嘴道:“他们一定会欢迎的,那里的人都很好。有一条山谷,有一条大河,有大坝水库,有群山连绵,还有野猪豹子老虎鹿群,总之是个好地方。你们去了,可以安家在那边。那里的人跟公子是……是很好的朋友。他们会照顾好你们的。”

    “当真,果真那么好么?”顾盼盼和楚湘湘喜道。

    “那还能有假?我和公子十几天前才从那里经过。很好的地方,我都想一辈子呆在那里。”白冰笑道。

    林觉哈哈笑道:“哪有你说的那么好?不过是山中隔世之地罢了。不管到了哪里,都是有烦恼的,那里又不是天堂。不过确实是个安稳过日子的地方。那里的人都是我的朋友,你们去了一定会得到妥善的安置。”

    “那还等什么?我们当然去。姐姐,我们就是要找这样的地方,咱们一定要去。”顾盼盼叫道。

    楚湘湘连连点头道:“好好,我们去。我们就去那里。”

    林觉微笑道:“二位要是决定了话,等船过楚州的时候,我便命小虎下船送你们去那里安顿。从楚州到那里,也不过五六天的路程。只不过……我的提前告诉你们一声,那里是一处山寨,并非朝廷所辖……你们倘若不愿去,可不要勉强。”

    楚湘湘和顾盼盼惊讶了,原来那里是一处山寨。那可是跟朝廷作对的绿林土匪才是。自己两个弱女子去了那里,岂不是糟糕的很?不过再一想,林公子跟这些人关系融洽,林公子这样的人怎么会跟那些穷凶极恶的匪徒有关系?就凭这一点,那山寨也一定跟想象中的不同。林公子既救了自己,又何必去害自己?

    “去,我们去。”楚湘湘和顾盼盼心意已决,点头齐声道。

    林觉点点头,起身道:“好,那便这么定了。二位姑娘这几日好生休养,到了楚州,我会安排的。二位放心,那里虽是山寨,但纪律严明,人和人之间关系和睦相亲,什么都不必担心。那里夜不闭户路不拾遗,二位将你们积攒的银子都带去也没事,绝对不会有人动你们分毫。”

    楚湘湘个顾盼盼虽然并不完全相信世上会有这样的地方,但林觉既这么说了,倒也充满了期待。

第七五九章 探问

    (二合一。今日小儿办满月酒,多喝了几杯,此刻酒意炫目,难以为继,只能这么点了。见谅!)

    杭州城中,知府康子震之死引发了极大的振动。衙门中的各级官员得知消息之后惊慌失措不知如何是好。很快他们便达成共识,去求见王爷证实此事。毕竟坊间流言如沸,各种版本都有,他们觉得这个时候还是不要轻举妄动,还是去问问当事人才好。这件事太过重大,如若上奏不实,反惹祸端。

    郭冰在王府中接待了众官员,让所有人意外的是,郭冰承认是他杀了康子震。不过却是失手误杀,而非蓄意杀害。郭冰告诉众官员,这件事他会亲自向朝廷解释,朝廷若有责罚,他会一力承担。他告诉众官员,他们要做的便是各司其职,不得生乱。其他的事情无需他们操心。

    众官员巴不得如此,正担心如何上奏朝廷,既然王爷自承杀人,又自愿上奏朝廷此事,其余人倒也省的趟这趟浑水。那康子震自来杭州,跟众人也搞不好团结,本就惹人厌烦。此刻死了,倒有不少人暗自高兴。

    当然,也有一些和康子震交好的官员在回去之后立刻写了奏折上奏朝廷。他们是绝对不信王爷所言的失手误杀的,所以在奏折上列举了杭州城中传言的说法,希望能引起朝廷的重视。

    郭冰倒也做了些姿态,他命人出钱给康子震造了上好的棺木抬去衙门给其家眷收殓尸首。丧葬一应费用一并由王府承担。并暗中派人送去十万两银子给康子震的夫人秦氏,说是表达王爷的歉意,请他们节哀顺变,早日将尸首押送回岭南老家安葬。康子震的夫人秦氏倒是个明白人,她虽然心里明白她丈夫的死绝非误杀和意外,但她却明白,自己的丈夫其实是咎由自取。

    自从康子震发迹之后,他已经完全变了个人。变得目空一切,变得寡情薄义。秦氏劝过多次,要康子震收敛些,不要做那些对百姓不利,被百姓骂的事情,更不要心态膨胀以为自己了不起,要做事留三分余地。若是在以前,在岭南小县时,康子震一定会听她的建议,会很虚心的接受。但现在,康子震回应她的是一顿大骂。

    康子震甚至根本没有征求秦氏的意见便纳了一个十几岁的小妾进门。从此对自己更是横看不顺眼,竖看也不对眼。秦氏早已对康子震心灰意冷。此次康子震被杀,她虽然也很伤痛,但她明白,其实这一天迟早会到来。

    秦氏的聪明之处在于,她知道在这件事上自己绝对不能不识时务。那可是大周的亲王,身份尊崇的皇族。自己难道还能去闹腾?闹腾到让朝廷杀了这个亲王给自己的丈夫报仇?这件事根本不可能。别人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了自己不可一世的,自以为是杭州之王的丈夫,便有可能做出任何事情来。与其不识时务,不如拿着银子带着三个孩子回岭南老家,过平静无争的日子。至于康子震被杀之仇,那可不是她这个妇道人家所能报得了的。

    于是这个妇人做主,遣散了康子震的小妾和家中仆役,带着康子震的三个孩子和灵柩,以及十万两白花花的银子,于次日上午便离开杭州城回岭南而去。从此,再无他们的消息。

    和康子震的夫人秦氏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钱忠泽的夫人赵氏和女儿钱杏儿却犯下了严重的错误。

    郭冰同样派了人去安抚,并给予抚恤。然而这两母女丝毫不领情,当着来人的面大骂郭冰和林觉是杀人凶手。母女两个在街头宣扬钱忠泽是王爷和他女婿林觉害死的,在次日上午,母女两个居然一个去王府门前撒泼,一个去林宅前撒泼,闹得不可开交。

    郭冰派人再次给予忠告,并许诺以厚恤。可这母女两人变本加厉,以为是王府理屈,居然扬言要去京城告御状,将此事让皇上来评评理。这么一来,郭冰当然极为愤怒,再也无人登门跟她们交涉了。

    但这一来,她们更加的愤怒,居然真的在第三天上午,大张旗鼓的准备了车马,让家仆老夏驾车载着她们母女出城上京去告状。这一举动,终于送了她们的命。

    在杭州城北运河渡口上,钱家的马车在渡过渡口登岸时突然马儿受惊,连人带车翻倒在运河码头下。一群人救了起来的时候,钱杏儿和赵氏母女两人以及赶车的老夏一起都已经溺水而亡。一个参加打捞马车的人后来曾经偷偷的跟别人说,那天钱家拉车的那匹马被捞上来的时候少了一只蹄子。简直是咄咄怪事。再怎么失足,哪怕就是扭断了腿,也不至于一只马蹄子没了。那只能是被人用快刀一刀砍断。在从船上上岸的当口,这一刀足可让马儿翻跌入水,酿成大祸。

    那当然是王府卫士下的手,何超派了几名卫士跟随钱家马车出城,跟她们一起上船。在上岸时,一名卫士给了拉车的马腿一刀,砍掉了马儿的一只蹄子,钱家母女和老夏就此送命。

    钱杏儿母女其实根本没有把林觉当日在码头上对她们说的话记在心里。林觉当时跟她们说,让她们立刻收拾细软离开杭州,走得越远越好。她们将这些话当做了耳边风。林觉其实那时候便预料到以钱杏儿的性格,倘若不肯服软的话,恐怕会惹恼郭冰。对于郭冰而言,多杀一两个人又算得了什么?倘若这对母女要是稍有留心,恐怕便会悟出话中之意。或许便不会招致杀身之祸。但一切都已经不可挽回了。

    ……

    大船三日后抵达楚州,按照计划,顾盼盼和楚湘湘下船从陆路前往伏牛山落雁谷。上午巳时,大船靠了楚州北码头,顾盼盼和楚湘湘换了男装下船。

    林觉命人将两人所积蓄的五万多两纹银搬上大车让她们带走,顾盼盼和楚湘湘坚决不肯要,说这银子权当是她们赎身的银子,理应归林觉所有。

    林觉又怎肯要她们的银子,双方推辞了一番,还是林虎出面说了一句话这才解了围。

    “二位姑娘,山中也是要银子的,二位姑娘也不能身无分文的进山。我倒是有个主意。二位姑娘此去山中立足,不如用这银子采购些物资带进山中。山中本就艰苦,很多物资都很紧缺,带了物资进山一来便于立足,二来也缓解山中燃眉之急。这岂不是很好?”

    林虎的话提醒了林觉,林觉笑道:“小虎说的很是。你们两位进山安居,总也不能靠人养活吧。莫如采购些物资进山,开个小店铺什么的倒也不错。我给你们个建议,山中衣物布料紧缺,二位莫如采购一批布匹料子什么的进山,开个缝纫成衣的铺子。山中有数万军民,生意一定好的很。虽说山里未必有什么金银可赚,但是换些生活必需的物资,岂非也是自食其力?如若不然,你们难道还真的要去耕地种田不成?二位姑娘这方面恐怕是外行。”

    顾盼盼和楚湘湘听林觉这么说,才不再坚持。两人这两天也确实私下里商议了,进的山中,虽说林公子说了不必担心生活所需,山寨自会养活她们。但两人也不想无所事事靠人养活。倘能自食其力那是最好。但耕田种地这种事她们显然是无法胜任的,却不知该如何是好。林公子这个建议很不错,女红缝纫这些事那也是她们学过的技艺之一,开个成衣铺子倒是和好主意。倒不是为了赚钱,只需换些粮食柴薪或是劳力,那也算是自食其力了。

    因为携带大批的金银,又要保护两名女子,林虎一人不能胜任。王府卫士也不能随行,毕竟这是去伏牛山寨之中,这个秘密并不能让外人知晓。白冰主动请命,和林虎一起护送楚湘湘和顾盼盼进山。有白冰护送,林觉顿时放心。她一人便可替代一小队王府卫士了。

    送别一行人之后,大船继续启程。过了楚州其实已经走了一小半的路。以大船的航行速度,再有五天便可抵达京城。但随着越是接近京城,林觉的心情也就越复杂,越紧张。因为他知道当康子震被杀的消息传到京城之后,京城恐怕已经一片沸腾。当自己抵达京城之时,搞不好便是难以收拾的局面了。

    林觉做了个决定,在抵达京城之前,必须要从王妃口中问出一些事情来。此刻是最好的时机。

    五月初五,抵达京城的前一天,也是传统的端午佳节。虽然人在船上,但是王妃和小郡主还是按照规矩包粽子洗艾水澡,沿途还看了途径地界上的龙舟赛。当天傍晚,按照传统的习俗将一大盆粽子丢入运河之中之后,林觉张罗了一桌酒席,请王妃入席,共进端午晚宴。

    王妃这几日一直心情低落,思虑忧愁。今日端午节看了些节目,赏了些风俗也算散了散心。所以晚宴时心情稍微好了些。王妃其实原本是个开朗的人,也爱玩爱热闹,酒席上林觉和小郡主又刻意的说些轻松的话题,让她也难得的开心起来。小郡主不能喝酒,林觉便借机捧杯敬了岳母好几杯雄黄酒。

    几杯雄黄酒下肚,王妃明显的有些醉意。脸上也微微泛红了起来。

    “林觉,不能再喝了,我很多年没喝这么多酒了,倘若再喝下去,我怕是要醉倒在船上了。一会儿醉酒出了丑可不好。不能再喝了。”王妃终于挡住了林觉再次举起的酒杯。

    小郡主也笑道:“夫君,娘亲可没你酒量好。喝几杯应应景便好,你还打算把娘喝醉啊。”

    林觉放下酒杯笑道:“我可没这么想,岳母大人年轻的时候不是酒量很好的么?这几杯雄黄酒怎么会喝醉。今儿过节,我不也是想让岳母大人开心开心么?”

    王妃微笑道:“你怎知我年轻的时候酒量好?”

    林觉道:“咦,不是岳母大人自己说的么?当年在京城的时候,和容妃一起到处游玩,说有一次在西北湖中泛舟,两个人喝了一坛子烈酒呢。”

    王妃愕然道:“我说了么?我怎么不记得?”

    小郡主也疑惑的看着林觉。林觉笑道:“小婿还能捏造不成。岳母大人当然说了这些话。”

    王妃笑道:“想是我喝醉了,竟然记不起来了。”

    林觉笑道:“岳母大人那天谈及和容妃当年的事情,小婿听了觉得很有趣。可否再说说那些事情。”

    王妃摆了摆手道:“那天不是全都告诉你们了么?还要说什么?其实我和幼容……嗯……容贵妃交往的时间很短,自我离开杭州之后,便很少来往了。”

    林觉点点头,突然长叹了一口气,转头看着窗外黄昏的落日沉默不语起来。

    郭采薇忙道:“夫君你怎么了?”

    林觉转头勉强笑道:“没什么,没什么。咱们吃菜,吃菜。”

    王妃皱眉道:“林觉,你心里有什么事便说,说一半留一半作甚?让人心里怪堵得慌的。”

    林觉咂嘴道:“小婿是不想煞风景罢了。今日是端午节,本来岳母大人和薇儿都挺开心的,小婿不想破坏气氛。但是适才听了岳母大人的话,小婿实在是开心不起来啊。”

    王妃忙道:“那是为何?”

    林觉叹息道:“岳母大人此次上京的目的是要向容妃娘娘求情的。我本以为岳母大人和容妃娘娘之间情谊颇深。容妃娘娘或可看在当年的情谊上给予援手。但听岳母大人这么一说,似乎你们这么多年都没有交往了,那情感必是已经淡漠了。这么多年下来,就算当年交好,多年未见也消磨干净了。倘若容妃娘娘回绝了岳母大人,那么此行的目的可就泡汤了。”

    王妃闻言,神色郑重起来。轻轻叹息道:“是啊,王爷闹出这样的事情来,着实让人手足无措。此番去求人,我也不知道能否成功。但无论如何,总是要一试的。我觉得,幼容不至于那般绝情吧,毕竟……毕竟……我们之间还是有交情的。”

    林觉轻声道:“岳母大人,恕小婿说一句反驳的话。此次王爷杀了康子震的事情很可能会酿成极大的恶果,甚至有可能让梁王府遭到灭顶之灾。小婿绝非危言耸听,这话一直没跟您说,便是怕您担惊受怕。”

    王妃惶然惊恐道:“此事竟有如此严重么?难道会因为杀了一个人便会有这么严重的后果么?”

    小郡主看着林觉嗔怪的道:“夫君为何说这些话让娘亲担心?不是说好了不要说这些话的么?”

    林觉摆摆手道:“薇儿,这事儿不是藏着掖着的事,我是要岳母大人明白,她此行肩头上的重任。必须要让容妃出面向太后进言,才可能让这件事不会被放大。若不能让皇上大事化小,后果必然堪忧。马上便要到京城了,可现在岳母大人的话却让我觉得心焦,原来以为岳母出马能够成功,但现在看来却并非如此,你说我如何不焦虑?”

    “那……那可怎么办?那可怎么办?”王妃脸色发白,搓手喃喃道:“我可不知道事情会这么严重,要危及整个王府么?我本以为成不成功其实都不至于太严重的,所以才在王爷面前说可以一试的。早知如此,我该更加慎重才是。这下可麻烦了。”

    郭采薇忙安慰道:“娘,您不要太担心,总会有办法的。夫君会想办法的。”

    王妃抬头看着林觉道:“对,对,林觉,你脑子活络,那你说现在该怎么办?”

    林觉道:“岳母大人,我其实也没有太好的办法。要想说服容妃帮忙,自然除了岳母跟她打感情牌这一个办法。咱们也不能强迫人家不是么?除非咱们手里握着什么把柄什么的,倘若容妃不肯答应,那说不得也要强迫她答应,毕竟是关乎王府生死的大事,也顾不得什么了。可是咱们又能有容妃的什么把柄?难道拿他年轻时跟陆侍郎的事来说话,但她可陆侍郎却又并没有什么太深的瓜葛,却也是不成了。那日岳母大人将您知道的那些事都说了,我听着也没什么可借力之处。哎,没办法,真的是没办法。”

    林觉摇头深深的叹息,脸上满是愁云。看起来他也是毫无办法,而且情绪极为低落。

    “如果幼容不肯去太后面前求情,最坏的会是怎样的结果?”王妃呆呆问道。

    林觉皱眉道:“我跟岳父大人已经探讨过此事,最坏的结果是……有人借机发挥,将岳父大人推上死路。皇上倘若为了平息他们的怒火选择不作为的话,岳父大人性命堪忧。梁王府……怕也是难逃覆灭。我最担心的是,此事处理不甚,小王爷若是做出什么举动来被抓住把柄,那可是连根都会被人拔了去。我和薇儿自不必说,自然也没什么好下场。”

    王妃颓然往后坐在椅子上,一张脸白的像纸一般。

    郭采薇忙艰难的移步过去替王妃抹着胸口,口中对林觉嗔怪道:“夫君,你干什么要说的那么吓人?你再要说这些,我便真的生气了。”

    林觉忙道:“薇儿莫要生气,我不该说的。岳母大人千万保重,就当小婿是放屁。这是最坏的结果,并非一定会发生。”

    王妃有气无力的摆着手道:“薇儿,莫要怪他,他不跟我说实话,难道要我蒙在鼓里不成?王爷啊王爷,这回可是通了大篓子了。怎么办才好啊,幼容她,未必肯替我说话啊。”

    林觉轻声道:“岳母大人,容妃当年跟你那么好,便没有什么把柄在您手里么?您现在可不能替她隐瞒,现在可是要逼着她为我们办事的。”

    王妃愣了愣,摇头道:“没有,没有,哪有什么把柄。”

    林觉叹道:“岳母啊,您可莫要犯糊涂。连我都知道容妃娘娘的那些事情,都听到了些风言风语。您和容妃娘娘过从甚密,怎会不知她当年之事?小婿知道有些事确实是犯忌讳,或者不能开口说。但是在这紧要关头,还有什么能保住王府和王爷更重要的?再说了,小婿也不是没脑子的,自会斟酌,不会鲁莽的。”

    王妃紧皱眉头,沉吟不决。她此刻的纠结却让林觉更加相信,王妃是知道一些隐秘之事的。只是这些是太耸人听闻,她不敢乱说而已。

第七六零章 往事

    “岳母大人,您有您的考虑,小婿理解您的苦衷。但您要想一想目前的情形啊。若不用非常手段,眼下之事恐难有好的结果啊。皇上对王爷的态度您一定是心知肚明的,必须要太后说话,皇上才会有所忌惮。您当真要三思而行了。”林觉进一步的施加压力。

    郭采薇哀求般的看着林觉道:“夫君,你莫要逼娘了,娘觉得不能说,那必然是不能说的。否则娘怎么会这样?实在不成,我去向太后求情,太后若不肯说话,我便跪个三天三夜,跪到她老人家愿意宽恕爹爹为止。”

    林觉叹道:“傻话,王府中的任何人出面都会适得其反。反而更加招致皇上的反感。而且太后的心向着谁?难道不是明摆着的么?那日我和岳父的谈话你也在场,你难道不知道其中的关窍?”

    郭采薇沉默不语了。她知道事情难办,但见林觉如此逼迫娘亲,却也心中不忍。夫君执意要探究容妃娘娘当年的那些事的真相,并想以此来达到逼迫容妃娘娘就范的目的,但是这种作法当真是对的么?当真有必要这么做么?郭采薇心中有着一丝怀疑。

    “岳母大人,小婿不多言了,既然岳母大人觉得不能说,那自然是有不能说的道理。小婿是太为此事着急了,故而言语有些急躁唐突,还请岳母大人不要见怪。罢了,薇儿陪着岳母回舱歇息吧,我在这里再喝几杯酒,把自己喝醉了,便什么都不想了。后面的事总之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倘若当真结局不好,那也没法子。大伙儿一起面对便是。大不了一起死就是。”林觉长叹一声,举杯喝干。

    郭采薇嗔怪的瞪着林觉,转头对王妃道:“娘亲,我们回房歇息吧。今晚您早些睡,喝了不少酒的。”

    面色煞白的王妃本来低着头,此刻却忽然抬起头来道:“林觉,给娘斟酒。”

    林觉愕然道:“岳母大人这是……”

    王妃一把抓过酒壶,给自己满满的倒了一大杯雄黄酒,端起来咕咚咚喝了起来。

    小郡主忙道:“娘,慢点喝,这酒还是很有酒劲的,莫喝醉了。”

    王妃不理,几口将酒喝干,又要伸手抓酒壶。郭采薇忙阻止,林觉却伸手抢过酒壶,替王妃再斟满一大杯。同时给自己也斟了一杯。岳母和女婿两人居然碰了一下杯,两人仰脖子再次喝干杯中酒。郭采薇在旁气的直瞪眼,夫君今天真是太过分了。

    两大杯雄黄酒下了肚,王妃惨白的脸上再次通红,身子也摇摇欲倒。双目带着些醉意盯着林觉道:“林觉,岳母的酒量不减当年吧。当年便是王爷也喝不过我。哪一次我二人对饮,不喝得的他求饶不迭?”

    林觉挑指赞道:“岳母大人果然海量。小婿佩服。那么,您准备好了么?”

    王妃点头道:“准备好了,酒壮怂人胆。今日反正我喝醉了,日后出了什么事,也只当是我说醉话。”

    林觉呵呵笑道:“不错,今天说的都是醉话,当不得真。”

    郭采薇愣愣道:“娘,夫君,你们在打什么哑谜?”

    林觉笑道:“薇儿,来,我给你找个靠垫,你舒服的坐着。听你娘给我们讲故事。这个故事一定很精彩,我敢肯定。”

    王妃酒意上头,打了个毫无形象的酒嗝,点头道:“好,我说。你们不知一直想知道么?娘今日便说给你们听。唔……从哪里开始呢?就从上次说到的,我和王爷离开京城,和幼容再无联系说起吧。上一次我说我们再无瓜葛联系,其实是假的。我每年都和王爷去京城住一段时间,怎么可能没有联系?是的,我们一直都很亲密。很难的啊,皇族之间的女眷很少有像我和幼容这么投缘的。我们在一起无话不谈,真的是无话不谈啊。”

    王妃转过头来,看向船厅长窗之外。

    窗外,长河落日,夕阳灿烂。河水翻着粼粼的金光,将水面上的船只,岸边的树木都映射的美轮美奂。天空中的云朵像是一堆燃烧着的火焰,火红火红,灿美无比。光线从船厅的长窗照进来,连船厅中的人和桌椅摆设都镀了一层金光,显得极为不真实。

    对面河道上,一艘楼船缓缓驶来,和大船擦肩而过。船头之上,摆着一桌宴席。几名文士正自饮酒。甲板上,两名歌姬一歌一舞正自表演。歌声隐约传来,林觉仔细一听,唱的竟然是江南大剧院的名剧《桃花扇》的一段唱词。名曰:《哀江南》

    “俺曾见金陵玉殿莺啼晓,秦淮水榭花开早,谁知道容易冰消!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这青苔碧瓦堆,俺曾睡风流觉,将五十年兴亡看饱。那乌衣巷不姓王,莫愁湖鬼夜哭,凤凰台栖枭鸟。残山梦最真,旧境丢难掉,不信这舆图换稿!诌一套《哀江南》,放悲声唱到老。”

    这歌声凄婉幽怨,在夕阳之下,空旷的河道山野之间飘荡甚远,沁入心脾。在大船上三人听来,此时此刻听到这样的曲子,心中更是复杂难言,百般滋味。

    王妃眉头紧蹙着,心境大坏。她吁了口气,慢慢的转过头来,缓缓启唇开口道:“林觉,薇儿,今日我跟你们说的事情……你们万万不能说出去。这比王爷杀了康子震还要恶劣。倘若宣扬出去,梁王府上下全无活路,什么也救不了我们。”

    郭采薇惊愕道:“娘亲。您别吓我。倘若果真干系如此重大,娘还是别说了吧。”

    林觉轻声道:“当然要说。眼下是千钧一发之际,没什么好顾忌的。火烧眉毛了,还想什么?倘眼前这一关都过不去,遑论其他?再说我们都会保密,谁也不会乱说出去。”

    王妃轻轻点头道:“是,火烧眉毛,且顾眼下。我相信林觉会斟酌仔细,知道进退的。”

    小郡主叹了口气不作声了,她知道夫君是铁了心要知道这个秘密了。不过她也相信,林觉不会乱来。王府的命运和自己夫妻的命运其实已经连在一起,林觉知道这一点,所以他才会因为爹爹杀了康子震的事情而愁眉不展,绞尽脑汁。那么,便随他去吧。

    “便从我和王爷离开京城来杭州说起吧。说起来……那应该是十七年前的事情了。之前王爷在京城和吕中天翻了脸,闹得不可开交。大皇子……唔……就是当今的皇上……又因为立太子的事情和王爷起了些芥蒂。王爷在京城待不下去了,皇上便让王爷来杭州剿匪,实际上也是为了王爷好。那年夏天,我们便来了杭州……”王妃仰头陷入了回忆之中。

    林觉自然知道一些当年郭冰的旧事。当年郭冰不但和吕中天闹翻了脸,闹得撩江水泛。还被吕中天设下圈套,说他觊觎太子之位,跟大皇子郭冲也生芥蒂。在那种情形下,先皇为保护王爷放他来杭州,以剿匪的名义镇守于此,便是避免兄弟相残的悲剧发生。

    “……来到杭州后,王爷忙着剿灭海匪,我带着不到两岁的薇儿和九岁的昆儿在府中。人生地不熟,吃饭睡觉都不习惯,甚至本地人的说话都听不大懂。又没有熟人朋友说话。那段时间,过得着实无趣。好在薇儿那时正牙牙学语,生的也粉琢可爱,天天在我身边,倒也解了不少无聊的时光。哎,一眨眼,我薇儿都快当娘了。日子过得可真是快啊。”王妃看着郭采薇感叹道。

    林觉看了小郡主一眼,小郡主朝林觉笑了笑,确实妩媚可爱。林觉心想,这样一个可人儿,小时候的样子必然也是可爱之极。

    “……来杭州后,京城的很多人都断了联系。幼容……哦,就是现在的容贵妃。她前一年嫁给了太子为侧妃,我们也断了联系。倒不是我想这么做,而是……王爷不许我跟她再来往了。这事儿也不怪王爷,毕竟太子对王爷生了猜忌之心,跟吕中天又走的很近。娶了吕中天的女儿吕梅为侧妃。哦,便是现在的梅贵妃,淮王的母亲。王爷说,从此要我不能和幼容来往,免得生出言语,惹来麻烦。尽量不去招惹太子,以免将来生出祸事来。我听了这话自然只能答应。不过,我不找幼容,幼容却主动写信给我了,我便瞒着王爷和幼容书信来往,毕竟幼容是我在京城最好的朋友了,我们之间情同姐妹,我也很是挂念她。”

    郭采薇皱眉道:“男人的事情不应该牵扯女人才是。娘和容妃娘娘关系交好,跟皇上和爹爹之间的关系有什么相干?真是不明白这些事情。”

    王妃微笑道:“傻孩子,你自然是不明白。但你爹爹的担心是对的。倘若掺和太子府中的事情,确实是容易生出事端来的。”

    郭采薇道:“能生出什么事。不过是朋友间的交往罢了。”

    林觉微笑道:“薇儿想的未免简单,岳母大人和容妃之间确实是单纯的姐妹之情朋友交往,但在外人看来却非如此了。太子府中的格局还不一目了然么?袁氏是太子妃,虽是前朝老臣之女,但其实在家世地位上有所欠缺。倘若不是太子照应,她这正妃的身份都难以为继。那吕梅是吕中天的女儿,气势上早已压了袁氏一筹。而太后要她侄女儿嫁给太子为另一侧妃,其实便是起着分庭抗礼之势。太子宫闱之中的格局就像是天下三分之势。袁氏、吕氏、卫氏三家争宠的格局。”

    郭采薇皱眉道:“可是,这跟娘有什么关系呢?”

第七六一章 往事(续)

    林觉微笑道:“一孕傻三年,你可真是变傻了。太子是要当皇上的,这好处还用说么?得宠者娘家权大势大不说,生的子嗣也极有可能成为继位者,你说这值不值争?你以为太后为何要棒打鸳鸯,打散了容妃娘娘和陆侍郎两人,硬是逼着容妃娘娘嫁给皇上?一方面是为了她卫氏一族的荣耀和权势,一方面也是要跟吕家搏一搏这后续的皇位继承的大事。梅妃生的儿子继位为帝和容妃生的儿子继位为帝,哪个更合太后心思?这还用我解释么?王爷不让岳母大人和容妃来往,便是因为这其中的争斗很容易惹火烧身。若是被人认为是有意介入这些事情之中,那不是大麻烦是什么?当时王爷刚刚脱身出来,难道还愿意惹上这些事?”

    王妃微笑点头道:“还是林觉看的清楚,就是这么一回事。”

    郭采薇点点头,她也听懂了。不过她很快便嗔目对林觉道:“喂,算你是明白人就是了,但也不用说我一孕傻三年吧?我可不爱听。”

    林觉笑着拱手道:“抱歉抱歉,一时嘴快,还是听岳母大人继续说吧。”

    王妃微笑看着他们夫妻斗嘴,心中涌起一股温情来。当年新婚之时,自己和王爷也是好的蜜里调油,互相斗嘴。不知从何时起,自己和王爷之间却是见了面连话都说不到三两句了。这倒也不是什么冷落,而是相互之间足够了解,甚至到了有些话无需说出口的地步了。这也许便是亲情吧。

    “……我们通信的的次数也不多,幼容一个月给我写一封信,我两个月回她一封信。我们回忆在京城时一起结伴游玩的事情,说我们感兴趣的好玩的事情,其他的事情一概不提。直到七月里的一封信上,幼容告诉我她已经怀孕五个多月了,我才知道她怀了孩儿的事情。”

    林觉打起精神来,他知道终于到了正题了。卫幼容怀孕了,这个孩儿究竟是谁?这正是自己一直想知道的答案。

    “……幼容怀孕情绪很不好,这一点我从她的信中能看出来。她的压力很大。信上她说皇后接她去宫里呆了几天,那几天时间,皇后说了很多话,她很迷茫,不知如何是好。她说,皇后告诉她,这一次她无论如何要生个儿子出来,因为太子妃袁氏生的是儿子,侧妃吕氏生的也是儿子,她也一定要生个儿子。只有一个选择,便是生个儿子,其他别无选择。她说,她感到压力很大,她也不知道肚子里的是男是女,一想到倘若生了个女孩儿的场面,她便要急的发疯……”王妃轻声道。

    “这又是为什么?”小郡主终于忍不住插嘴道。

    林觉差点又要说她‘一孕傻三年’。道理还不是和之前的道理一样,生了儿子,将来才是皇子,才有对某些东西的一争之力。后宫宫闱之中的女子,拼到最后拼的是什么?还不是母凭子贵,还不是肚子争不争气。不但是皇家,便是普通人家也大抵如此。

    对于容妃而言,袁氏和吕氏生的都是儿子,她若生的不是儿子,那便身价大跌,也退出了竞争的行列。这是当时还是皇后的卫太后不能容忍的。她自己其实也是不能接受的。也许她并不想卷入其中,但是当她嫁给郭冲的那天之后,她便不得不参与这场竞争之中。必须竭尽全力的争取主动。因为落败者将来的命运一定是很悲惨的。

    “……九月之后,幼容的信便断了,我很为她担心。腊月里,皇上召王爷回京相聚。我对幼容放心不下,忍不住瞒着王爷去太子府瞧她。见到幼容的那一刻,我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那时幼容已近临产,但她整个人全身浮肿,状况极差。因为是怀着孩儿,郎中们也不敢随便用药,只能任她那么熬着。她见了我抱着我大哭,屏退众人之后,她告诉我,她怕是活不成了,她要我救救她。我问她到底怎么了?她说,她肚子里的怀着的是个女娃儿,一个多月前,她偷偷请了应天府一个专门号喜脉的神医来号了脉,那神医说,她怀的十成是个女娃儿。她不敢跟外人说,皇上皇后太子面前,她表现的都像是怀了男孩的样子。她最怕吃酸,但为了掩盖自己肚子里是女孩儿的事情,她拼命吃酸东西。因为人家都说‘酸儿甜女’,爱吃酸便是儿子。总之,她让所有人都以为她怀的是男孩,她不敢告诉他们真相。她已经快要疯了,快要被自己,被皇后逼疯了。”

    王妃呼吸急促起来,她似乎回到了见到卫幼容的那一刻,看到那个在床上挣扎着的,只剩半条命的,快要发疯崩溃了的女子。那是何种压抑和让人惊慌的场景。那时自己差一点便拔脚逃掉,但是她又实在是可怜卫幼容。她们虽然年纪相差了**岁,但却性格相投,脾胃相投。她是王妃唯一可以称得上是闺中密友的豪族女子,她很珍惜卫幼容,她为她而痛心,为她而惋惜。但她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能做的只是抱着她,跟着她一起痛哭一场罢了。

    “那……号脉真的能知道是男孩女孩么?未必便这么准吧。”林觉呆呆说道。

    “你不懂,怀孕后期,孩儿的脉象会反应在娘的脉象上。有经验的郎中都能辨别个六七成。倘若是那些专门钻研的神医,更是足可断定。应天府那神医我知道,他叫喜来乐,专门替人诊喜脉。因为很多人家知道怀的是女孩儿会堕胎流产的。他便是专门替人诊断男女。堕胎下来的孩儿是看的清楚是男是女的,所以他若没有真本事,出了差错的话,岂非早就被人打死了。他一辈子号脉从未出过错。他说是女孩儿,必是女孩儿。”王妃轻声解释道。

    林觉惊愕无语,这世上什么样的奇人奇事都有,林觉早已不像以前那么惊讶。拿后世的那些东西去衡量身处的这个世界是没有意义的。只是这个叫喜来乐的人干的勾当到底是行医还是杀人?他手下鉴定过的女婴怕是死了不知多少。也许这也不是他的错,而是这个男尊女卑的社会的顽疾,才给了这种人冠以神医的名号。

    小郡主开口骂道:“这样的神医简直是伤天害理。倘若被我见到,我必打烂他的狗头。”

    林觉点头道:“我若见到,必帮你打烂他的狗头。”

    小郡主感激的看着林觉,心想:还好我夫君不是那种人,他说我生的是男孩还是女孩都一样,他一样的欢喜。

    王妃皱眉道:“你们两个不要乱说话,那神医早已去世了。”

    林觉和小郡主这才恍然,说的是十七年前的事情,那神医早已不在世了,倒也少了个祸害。

    “岳母大人,情况已经糟糕了这等地步,您有没有想办法去帮帮容妃娘娘呢?”林觉问道。

    王妃沉默了片刻,继续说道:“我能有什么法子,这种事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我知道,她这副样子,倘若生出了女儿来,别人再冷言冷语的说话,皇后再说些什么,她真的会疯掉,会死掉。我不希望她死,我想救她,可是我想不出办法来。从太子府回家后,我实在忍不住将这件事告诉了王爷。王爷对我发了一顿脾气,说我不该偷偷跟幼容来往。我心里难受,在房里哭。王爷当晚在书房里呆了一晚上,我以为他是生我的气,却没料到,第二天一早,他把我叫到房里去,跟我说了一件事情。我差点被王爷的话给吓傻了,王爷怎么会想出那样的主意来。我到现在还记得,那天早上,我听了王爷的话之后,惊慌之下,失手打碎了一只玉净瓶。那是王爷最喜欢的古玩,但王爷没有怪罪我。”

    王妃的眼神闪烁着,慌张的很,似乎直到此刻,她还对此心有余悸。

    小郡主轻声道:“爹爹说了什么了?让娘这么慌张?”

    林觉心中隐隐猜到了些什么,但是他没有说话,只默默的给王妃斟了半杯酒。王妃感激的看了一眼林觉,端起酒杯颤抖着手将酒喝下去。长长的吁了口气,继续说道。

    “王爷说,他想了一夜,既然我想帮一帮幼容,他倒是有个主意。他说……他说……如果幼容生的是个男孩儿,一切便迎刃而解了。所以,要救幼容,必须让她生的是个男孩儿。他说……如果幼容当真生的是个女孩儿,可以……可以在外边找个男孩儿给换了。只要做的够缜密,此事便无人知晓。他说,这是唯一能救幼容的办法。我的天呐,我快喘不过气来了,我……到现在,我提及此事,还是心跳的厉害。”王妃脸色煞白,捧着胸口,面露痛苦之色。

    林觉和小郡主都如泥塑木雕一般的傻在原地。不久前林觉曾经和小郡主猜测过狸猫换太子的可能性,所以对于这样的结果也算是有些心理准备。但他们万万没想到的是,提出这个主意的居然是梁王郭冰,这简直让人难以置信。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郭冰说出这样的话都是不可思议的。皇族血脉的纯正可是头等重要的事情。郭冰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弄个外人当皇族子弟来养,这是绝不可容忍的事情。郭冰难道是昏了头,还是发了疯?居然提出这种疯狂的让人难以相信的计划来,他的用意何在?林觉不相信他会蠢到只是为了救卫幼容便会出这么个馊主意来,但林觉却又完全摸不著头脑,想不出他这么做的深层次的原因。

    “娘……你……莫不是说笑?爹爹的意思居然是……掉……掉包?这怎么可能啊。我不信,我一点也不信。”小郡主叫了起来,满脸的不可置信。

第七六二章 惊魂

    “你现在知道,当时娘为何那么震惊了吧。娘和你一样,完全没想到你爹爹居然会出了这么个馊主意出来。可是,那却是真的。我若说出半句假话,教我天打五雷轰顶,死无葬身之地。”王妃举手向天,咬牙发誓。

    “娘,女儿没认为你说的是假话,女儿只是不能相信,爹爹居然出了这么个主意。娘你一定没有同意是吧?”小郡主轻声道。但她其实似乎已经知道了这件事的结果,林觉早已做出了掉包的推测,否则难以解释绿舞和容妃之间的相貌的相似,以及容妃见到绿舞之后的种种表现。

    王妃没有回答,轻声继续说道:“我听了王爷的这个计划吓得要命,可王爷说,也不必惊慌,那只是他想出来的唯一能解决的办法。王爷说,他也知道此事荒唐,他不过是不忍我伤心,也不忍看着幼容发疯罢了。王爷说,愿不愿意去做,应该由容妃决定,他要我将这个计划告诉容妃,就说是我自己的主意,让容妃自行拿主意。”

    林觉心中叹道:“容妃那时候已经无路可走,但只要有任何办法,她当然都肯一试。郭冰要王妃说出此计划,让容妃自己决定,听起来似乎不是强迫,但其实跟强迫也差不多。”

    “……我考虑了很久,也没敢跟幼容提及此事。直到三天之后,我去见了她一面,看见她的样子,我实在心中不忍,才提及了此事。让我没想到的是,幼容居然一口答应了下来。我本以为她会反对的,她居然答应了,一点也没有犹豫。她央求我替她去办这件事。我很害怕,我……我怎敢做这种事,当时我便后悔了,我起身跑回了家中。我不敢做,我真的不敢做。这样的事情,是要杀头的,是要满门抄斩的,我怎敢这么做。”

    王妃身子微微的发抖,似乎有些发冷。小郡主叹息一声,脱下披风上前,给王妃披上。王妃伸手攥住小郡主的手不松开,整个人颤抖的像秋风中的树叶。

    “岳母大人,但你终究还是做了是么?”林觉轻声问道。

    王妃抬头看了林觉一眼,轻声道:“我没法子。腊月十九那天晚上,我已经上床睡了,太子府来人说,幼容要生产了。说幼容说了,要我去陪她生产,说我生过孩儿,能给她助力。说我在的话,她会安心。我没有办法,临走前,王爷告诉我说,如果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告诉他,他会想想办法,保证不会出差错。我那时还没明白王爷的意思。直到后来我才明白,王爷其实已经猜到了要发生什么。”

    郭采薇搂着王妃的肩头,轻声道:“容妃是要请你去替她……掉包孩子是么?”

    王妃缓缓点头道:“是 ,我说了那件事后再没有去见幼容,可是她自己却做好了安排。她从娘家带来的稳婆和丫鬟,生产时外人一概不准靠近。我进房中之时,孩子已经快生出来了。我去了不久,那个女娃儿便出生了。……是个……挺标致的女娃儿,眉眼生的很好看。很像幼容,长大必是个美人胎子……”

    “那女娃儿左手臂弯处有梅花胎记是么?左胸侧首又一粒朱砂红痣是不是?”林觉沉声打断道。

    “你怎知道?确实如此,那胎记很是显眼,就在臂弯处。胸口确实有朱砂痣。林觉,你是怎么知道的?”王妃起身惊愕问道。

    小郡主轻声道:“娘,你还不知道吧,那个女孩儿便是林觉的侧室,从小跟着他伺候他的小丫鬟绿舞。”

    “啊?有这样巧的事?怎么会这么巧?这真让人吃惊……太奇怪了,那女娃儿居然还活着?”王妃瞪大眼睛,惊的语无伦次。

    林觉轻声道:“岳母大人,您还是先说那晚的事情,关于绿舞的事情,回头我详禀于您便是。那女娃儿出生之后,发生了什么?”

    王妃缓缓坐下,喃喃道:“……女娃儿出生之后,幼容得知是个女娃儿,便跪在我面前求我帮她一次。她说,她已经全都安排好了,她要我将这孩儿抱走,到后门口换个儿子回来。她说,陆侍郎在太子府后门口正等着,她一切都安排妥当了。她说,她能信的只有我还有她以前的情郎陆非明。前几日她写了一份信送给陆非明。让陆非明帮他安排一切。陆非明也带来了回信,说会替她安排好一切的,让她安心将养。今晚,后园门口挂了红灯笼,那是她临盆的信号。陆侍郎会抱着一个买来的男孩儿在后门口等着。之所以请我来,是因为她只信我,只肯将女娃儿给我抱走。她说,这女娃儿由我交到陆非明手中抚养,她便安心了。”

    林觉和小郡主听到这里,两个人都紧张的透不过起来。整件事的发展简直让人无法预料。最终这件事居然是陆非明一手张罗的。这个陆侍郎对卫幼容看来也是余情未了。昔日情人嫁给了太子,在遭遇最大的困境的时候,他毅然挺身而出,甘冒大险,去为她做这种事情。按理说,这种事谁都不敢去做,可是陆非明做了。这足以说明陆非明和卫幼容当年确实情投意合,确实是感情深厚。只可惜造化弄人,最终不得不劳燕分飞。

    不谈这件事的对与错,只谈陆非明此人,倒是令人钦佩。起码这个人有胆量,有担当,有情有义。

    “……事已至此,我也别无选择,于是,我用长衣裹着那女孩儿出来。我是王妃身份,太子府里的人也不敢对我盘查。我假称是要去府中取一味催产的药物,便出了太子府来到后门。陆非明果然等在那里,怀里抱着一个刚出生的男婴。我将女娃儿交给他,他将男婴交给我,我转身离开的时候,他忽然开口跟我说,要我告诉幼容,善待这个孩儿。他说,他在城里没有买到刚出生的男孩儿,他没办法,自己的孩儿恰好今日刚刚出生,是个男孩儿,他只能将自己的孩儿送过来。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一个男人哭,陆非明哭的很伤心。他说,他会将这个女孩儿当成自己的亲骨肉,也请幼容放心。然后他抱着女孩儿哭着便走了。”

    “……我没敢太耽搁,将孩儿抱进房里去,送到幼容身边,我便赶紧离开了。我怕我再待下去,便会露了陷。我走之后不久,太子府便开始放鞭炮,放焰火。不久后皇后的銮驾也去了太子府,总之热热闹闹,欢欢喜喜。可我的心里一片冰冷,回到家中后,我在暖阁里生了几盆炭火,可是都还觉得冷。我知道,那不是冷,那是害怕,那是害怕到骨髓里的那种感觉。”

    王妃抱着肩膀,似乎回到了那个惊心动魄的夜晚,似乎感受到了那天晚上从内到外的恐惧和寒冷。虽然此刻是初夏时节,天气已经有些闷热,但她的身子却似乎在瑟瑟发抖。

    小郡主忙起身,将林觉搭在衣架上的披风拿在手里要给王妃披上,王妃却摆了摆手,坐正了身子。伸手端起酒杯再饮半杯,神态也恢复正常。

    “岳母大人,此事岳父大人是否知晓呢?”林觉轻声问道。

    王妃轻声道:“我当然要告诉他,这么大的事情,我怎么能不告诉他。第二天一早,我便将事情告诉了王爷。我本以为王爷会怪我自作主张的,但王爷只是皱眉沉默了一会儿,说了句:事已至此,当三缄其口。从此后你不能再和卫幼容有丝毫的来往瓜葛,否则……迟早有一天,会招致大祸临头。我知道王爷说的是对了,做了那样的事情,倘若再和幼容多接触,我和她都难免露出破绽来,只有不再来往,她能放心,我也能得到安宁。本来我们那一年是要留在京城过年的,王爷第二天便进宫辞行,以杭州海匪子啊新年欲有动作为名,带着我和昆儿薇儿离开京城冒雪回了杭州。这之后,我们回京城也再不跟幼容来往,幼容也没有再找我。”

    林觉陷入深深的沉思之中。之前在查探绿舞出身的时候,林觉已经隐隐得出了狸猫换太子的猜想。所以,听了王妃所叙述之事,林觉虽然震惊,但其实心里还是有些准备的。然而,当这一切成为事实之后,林觉还是觉得相当的不真实。

    其一,绿舞的身份现在已经基本上能确定下来了。她真的是容妃的女儿。换句话说,她是当今皇上郭冲的女儿,她是一个身上流淌着皇族血脉的公主。林觉脑洞再大,从为绿舞查勘身份开始,也从没想到绿舞居然是一位公主。那个十几年来伺候在自己身边的小丫鬟,那个胆小柔弱却又有些小小任性的可爱少女居然是位公主。即便之前有了一点点的心理建设,但事实在眼前时,林觉还是觉得难以置信。

    其二,这个掉包的计策的提出者居然是郭冰。虽然他看上去似乎只是说出了这个计划而已,并没有亲自参与实施此事。似乎跟最终发生的事情毫无关系。但林觉却认为,这件事中郭冰才是那个始作俑者。正是他打开了魔鬼的盒子,放出了魔鬼。在那种情形之下,这个魔鬼的念头一旦放出,便牢牢的攫取了走投无路的卫幼容的思想。让她不顾一切的这么做了。

    王妃在其中,严格算起来其实只是个工具。郭冰通过王妃之口放出了这个念头,王妃只不过是成为这计划的一环罢了。

    但问题是,郭冰为什么会提出这样的掉包计划?这是最匪夷所思之事。这跟他的身份完全不能相符。卫幼容的生死难道比皇族的血脉纯正更为重要?他这么做难道仅仅是为了救人?这显然是说不过去的。这也是林觉倍感困惑之处。

第七六三章 腾笼换鸟

    “岳母大人,小婿斗胆再问一句。十年前……陆侍郎家中发生的惨案……您可知道内情?还有,容妃膝下的三皇子郭昊是怎么死的?您可否跟小婿谈谈此事。”林觉轻声问道。

    王妃面色煞白,连连摇头道:“不,这些事情我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虽然我听到这些事情的时候,都觉得可能会……和那件事有关。但我不敢胡乱猜测,更不敢去探问。林觉,我所知道的秘密都告诉你了,这一次去求幼容,倘若你觉得必须要拿以前的事情去胁迫她,我也愿意听你的。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啊,如果这一次王爷过不了这一关,我还念什么旧情?我累了,我想回房歇息了,薇儿,扶娘回房去好么?娘要好好的睡一觉,娘太累了。”

    王妃站起身来,扶额皱眉,身子摇摇欲倒。郭采薇忙上前扶住她。林觉起身恭送,王妃在小郡主的陪同下离开船厅,回房而去。

    暮色四合,船厅中光线已经黯淡。仆役进来掌灯,问林觉要不要加酒温菜。林觉摆摆手起身出外,来到船尾甲板上负手而立。

    太阳已经落山,天空中呈现出肃穆的藏青之色,在西方的天际之巅,有最后一抹红色的晚霞依旧灿烂。但这灿烂只是一瞬,下一刻便消失不见。

    起风了,沿海的飓风应该已经登岸,不久便要变天了。从南边吹来的风将大船的风帆鼓荡而起,绷紧的绳索发出了呜呜的嗡鸣之声。风帆猎猎,大船速度加快,船舷两侧水声哗哗,船尾处大船航行的轨迹上波浪翻腾,气势摄人。

    林觉站在船尾甲板上,眼望暮色沉沉的四野,思绪难平。他就这样一直站在哪里,知道天色漆黑之时,方才慢慢的走回船楼二楼的住处。

    小郡主直到初更时分才安抚好王妃回到房中,却发现林觉正坐在灯下出神。郭采薇在林觉身边坐下,怔怔的看着林觉。

    “岳母睡下了?”林觉轻声开口问道。

    小郡主点头道:“睡了,娘喝醉了,回房后吐了。”

    林觉点点头,伸手轻抚小郡主的肚子,轻声道:“对不住,这种时候,不该让你操心劳神的。反要你承受这些事,我很抱歉。”

    小郡主微微一笑道:“我没那么娇贵,再说你也是为了我爹娘着想。爹爹……他冲动了,闹出了这些事来。只是……今日娘说的这些事实在太让人惊叹了,我到现在都觉得难以置信。”

    林觉微笑道:“是啊,谁能想到呢?可是,这却是事实啊。容贵妃远非其外表那般柔弱,却是个果决之人。真是不可思议。”

    小郡主轻声道:“绿舞妹子……原来是公主身份,比我的身份还高呢。”

    林觉看了郭采薇一眼,轻声道:“薇儿不必多想,绿舞只是我身边的小丫鬟,不管她是不是公主,她还是她。况且她的身份也不可能公开。倒是你,不要着了痕迹。待她如昨便是。”

    郭采薇轻轻点头,得知绿舞的真实身份后,她的心里确实有些复杂。不过她知道,以绿舞的脾性,多半不会因此做些什么。只是自己的心中有些异样罢了。

    “薇儿,有件事我还得跟你说一说。虽然我知道,这时候跟你说这些不太合适。但你我夫妻一体,本不该有所隐瞒。加之此事关乎你爹娘兄长,我更不能不说。”林觉拉着郭采薇的手轻声说道。

    郭采薇见林觉说的郑重,手掌反握住林觉的手低声道:“夫君但说便是,无论什么事我们一起面对,无论什么风雨,我们一起扛着便是。薇儿不是那种不能经事之人。”

    林觉微微一笑道:“那是自然,有些话我只会跟你商议,因为我知道你是能经受住的。而其他人,则未必能受得住了。我的薇儿是最能跟我交心的人。”

    郭采薇噗嗤一笑道:“你越是这么说话,我倒是有些紧张了。倒像是你要说的事很重大似的。你也不必绕弯子,直接跟我说便是。”

    林觉点头道:“那好,我不绕弯子了。薇儿今日听了你娘说的往事,心中必是惊诧无比的。我也是如此。但我最感到惊讶的还是你父王当年居然提出了这个掉包的计划,这让我最感到不可置信。这也是我最想不通的一点。以你父王的身份,他怎么会提出这种荒唐的建议来?薇儿,你不觉得奇怪么?”

    郭采薇蹙眉道:“我当然觉得不可思议,之前我便说了,父王这是糊涂了么?怎么可能会提出这样的解决办法?但这是我娘亲口说的,我知道,娘是不会说瞎话的,那么这确实是爹爹的主意。我也没明白爹爹为何这么做。”

    林觉轻声道:“是啊,很诡异是么?所以我适才想了很久,我好像找到了答案。”

    郭采薇瞪大眼睛道:“你找到了答案?快说来听听?”

    林觉咂嘴道:“我也不知道我的答案对不对,我怕说出来会让人觉得耸人听闻。但除了这个答案,我不知道如何去解释岳父当年的举动。所以我想告诉你,和你探讨一下,让你做个评判。”

    郭采薇道:“你说吧,我听着呢。”

    林觉缓缓起身,在屋中踱步。片刻后站在窗口,看着外边黑沉沉的黑暗开口道:“薇儿,皇族之中的权力之争是很残酷的,历朝历代都有发生。宫闱之变的残酷往往比之外界的争斗还要凶残惨烈。远的不说,想想李唐一朝,玄武门之变,李世民杀了哥哥和弟弟,夺了皇位。这可是人人皆知之事。”

    郭采薇皱眉道:“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林觉没有正面回答,兀自轻声续道:“且不论对错,只论事情本身,足可见皇权的争夺有多么的残酷和无情。要知道,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代表了拥有一切的权力。那是值得冒任何风险的东西,为了那个位置,任何匪夷所思的事情都能做的出来。所以,只要想通了这一点,任何觉得不可思议的事情都顺理成章了。薇儿,我的话你可明白么?”

    郭采薇本就聪慧,闻言惊声道:“夫君的意思莫非是……我爹爹此举另有深意?这……我便不懂了。”

    林觉回转身来,静静的看着郭采薇道:“我们来做一个假设。如果容妃娘娘的儿子郭昊没有死的话,现在也已经十八岁了。他是皇子,母亲是皇贵妃,身后又站着老太后。以你之见,他有没有当上太子的可能?”

    郭采薇皱眉道:“当然有可能。梅妃之子淮王都有一争之力,更何况是容妃的儿子?某种程度上而言,他的机会反而比淮王更大些。淮王虽有吕相在后,但和太后比起来还是差了些。”

    林觉点头道:“说的很对。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倘若郭昊在世,三位皇子之中反而是他的机会更大些。因为太后有左右皇上的能力。这便是问题之所在了。”

    郭采薇咬着下唇道:“可是郭昊毕竟是去世了,这种假设有何意义呢?”

    林觉自顾问道:“薇儿,我再问你。你爹爹和你父兄有没有染指皇位的资格?”

    郭采薇悚然道:“你问这个作甚?”

    林觉道:“你我夫妻只是探讨眼前这件事,你只回答我便是。”

    郭采薇想了想道:“按理说,我父王和兄长也是嫡系皇亲,先皇的血脉。资格自然是有的。只是……你也知道,这不是论资格的。皇上是长兄,他即位是按照祖制。除非是……那一脉都断了,我父兄才有可能……”

    林觉轻拍窗棱,点头道:“说的很对,问题便在这里。王爷和小王爷虽然有资格,但染指皇位的机会却是微乎其微,几乎等同于没有。皇上对王爷百般防范,便是要将这最后的一点可能全部扼杀。在皇位的继承上,没有兄弟骨肉之情,只有**裸的利己。你父兄的处境之所以尴尬,其实便是源于这深层次的微妙缘由。”

    小郡主点头表示同意。

    林觉轻声续道:“那么换个角度来想。倘若你父兄要想染指皇位,他们能怎么做?我能想到的便是起兵造反,公然争夺皇位。就像历朝历代皇子夺嫡一般,最佳的机会失去,别人坐了宝座,便只能用武力的手段兵戎相见了。然而,这种办法在却是不现实的,在我大周,拥兵反叛的事情是很难发生的,因为王爷无兵权,地方上的兵权也归于朝廷统辖,也很难发生拥兵自重的情形。这一条路走不通,那么还有什么途径能得到皇位呢?”

    郭采薇瞪着林觉,夫君居然跟自己公然谈论的是如何夺取皇位的事情,这简直让人发疯。还好这是在自家的船上,四周都是湖水。否则郭采薇会冲上去捂住林觉的嘴巴,让他不要再大谈此事了。这种事是能大肆谈论的么?

    “你爹爹,我的岳父大人却另辟蹊径,找到了一个能得到皇位的办法。我疑惑他为何提出那个匪夷所思的建议,置皇族血脉的纯正于不顾。后来我想通了。他要的便是这个结果。薇儿,你想一想,倘若那郭昊活着,他是最有机会得到皇位的那一个。倘若郭昊继承了皇位,大周朝会是怎样的局面。腾笼换鸟,到那时大周朝其实已经不是郭家的天下了,而是外姓的天下。所有人都蒙在鼓里,知道这个秘密的不过是有限的几个人罢了。而王爷便是知情者之一。到那时,这便是王爷手中最大的把柄。他可以用这个把柄做任何事。他可以以此胁迫新皇,谋取大权。他可以通过胁迫那个冒牌皇帝禅位于你父兄,他甚至也可以公开此事,举旗而反。到那时,举旗而反是一定能成功的,因为宝座上的皇上不姓郭,自然得不到支持。总之,他有无数种办法可为之。那时候,主动权在王爷手里,他想怎么干就可以怎么干。最终的结果必然是,皇位易手,你家梁王府这一脉荣登大统。”

第七六十四章 抵京

    郭采薇气都喘不过来了,她的小腹内一阵绞痛,痛的她闷哼出声。她捂着肚子弯下腰来,脸上冷汗淋漓。林觉忙冲上前去扶着她问道:“你怎么了?我去叫医生。是要生了么?都怪我,我怎么能这时候跟你说这些话?你忍耐些,我去叫人。”

    郭采薇伸手制止住他,轻声道:“不用,不用叫人。小东西在肚子里拳打脚踢罢了。没事的,这很正常。”

    林觉闻言往她隆起的腹部瞧去,虽然隔着薄衫,依旧可见郭采薇的小腹的皮肤隆起落下,像是有个怪物在肚子里游走一般。过了一会,一切平息了下来。小郡主擦着汗,脸色也恢复了正常。

    “我扶你上床歇息,咱们不劳神了,不说此事了。”林觉柔声说道。

    小郡主摇摇头轻声道:“不妨事。夫君,你适才所言……我既不愿相信,但却又不得不承认你说的话是很有道理的。我爹爹难道有这般艰深的心机么?竟然心里一直对皇位心存幻想么?我竟不知道他心中会有这样的想法。看起来我爹爹恬淡的很,并没有表现出这方面强烈的意愿啊。”

    林觉苦笑道:“你傻啊,这种事自然只能在心里,表露在外?哪怕是一丁点也要掉脑袋了。王爷深知这一点,这么多年来,他都隐忍在心里,绝不会露出半点。因为只要有一丁点的把柄,皇上岂能容他?但王爷内心所想的东西,谁又能知晓?”

    郭采薇看着林觉道:“如果你是我爹爹,你心里会对皇位有想法么?”

    林觉淡淡一笑道:“当然。那可是皇帝之位啊,拥有至高无上,唯我独尊的权力。富有四海,手握万民的天子之位,谁不觊觎?特别是有资格却不能染指,可望而不可得的煎熬比之那些根本看不见也没有资格的人更为要命。那门缝里的光芒灿烂,但就是推不开那扇门,该有多么的煎熬?当然值得为此而谋划,哪怕机会只有分毫的渺茫,也不能无动于衷。 ”

    郭采薇叹了口气,轻声道:“我懂了,爹爹和兄长其实心有不甘。我也突然明白了为何爹爹和父兄有时候无缘无故的不高兴,两个人有时候躲着我娘和我在一起鬼祟的说话,我想说的话题也必是这些吧。我也明白了,爹爹和兄长为何大肆敛财,甚至连青楼都要开。我家里的银子吃十辈子也吃不完了,可爹爹和哥哥还是觉得少,还是要到处弄银子。怕也是在准备什么吧。府里收留那么多的闲人,三教九流的都有,那些人乱哄哄的,粗鄙的很,爹爹都能容忍。怕也是有什么准备吧。”

    林觉轻轻道:“是啊,这些也许都是王爷为未来打算的一种准备。我敢肯定的是,你父兄绝对不是没有想法的人。当然了,我所猜测的这个答案也许也是错的,但是除此之外,我想不出另外的解释。这个计划虽然耗时甚久,需要很长的时间才能见效,但我说了,为了那个位置,再长的等待也是值得的。这似乎也是你爹爹的立场上唯一可行的触碰到皇位的办法。”

    “腾笼换鸟,再取而代之。爹爹真个是好算计,好算计啊。”郭采薇喃喃自语道:“可惜,他的计划失败了。郭昊死了,他岂非竹篮打水一场空。难怪了,我好像记得郭昊去世的时候,爹爹带着我们去京城奔丧,爹爹好像特别的不开心。那天好像跟我娘还吵了一架。我记得那是唯一一次他们两个吵架。是了,精心安排的计划失败了,自然是不开心的。”

    林觉点头道:“是啊。如果不是郭昊夭折了,这计划还真的能够成功也未可知。郭昊若在世,太子之位的争夺将更为激烈。我敢说,岳父必是支持郭昊的。可惜天算不如人算,岳父大人恐怕也万万想不到郭昊会半路夭折。”

    郭采薇喃喃点头道:“是啊,人算不如天算。夫君,你说我娘知不知道爹爹的意图呢?爹爹会不会跟娘说个清楚呢?”

    林觉苦笑道:“你觉得你娘像是知道岳父计划的样子么?这等事岳父大人怎么会告诉岳母。这是他心底里最隐秘的秘密,就算你岳母大人,他也是不会告知的,也没有必要说出来。”

    郭采薇缓缓道:“是啊,爹爹不会说的。夫君,如果你心底最深处有秘密的话,你 会告诉我么?”

    林觉略一犹豫,竟不知如何回答。自己心底里最深处的秘密又怎能告知他人?自己心底最深处的秘密就是自己是穿越之人又重生一世,这种事说出来岂非危言耸听,自己是绝对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我明白了,你们男人心底里都是有不能说的秘密的,即便是最亲密的人也不成。可我们便不同,我心底最深处的秘密也是愿意跟你分享的。这也许便是男子和女子的不同了。夫君莫怪,我只是随口一问,并无他意。”郭采薇低声说道。

    林觉张张口,最终还是闭上了嘴巴。

    ……

    五月初七夜里,王爷的大船抵达京城,停靠于汴河码头。大船靠岸之时,虽已经是半夜时分,但码头上还是密密麻麻站满了迎接的人群。郭昆和沈昙带着王府卫士在码头迎接王妃的到来,林觉家中绿舞等人也前来迎接林觉和小郡主。

    船只靠岸,跳板刚刚搭好,郭昆便抢先上船拜见王妃。王妃见到儿子心情激动,郭昆早已知道了杭州发生的事情,口中安慰着王妃,吩咐人搀扶王妃下船。

    忙乱中,郭昆将林觉叫到一旁,脸色郑重的低声问道:“你怎么搞的?怎么不拦着爹爹?怎么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林觉皱眉道:“你且稍安勿躁。岳父的折子到了么?还有万人签名的血书都到了么?”

    郭昆道:“傍晚才到,折子已经送进宫了,血书在我这里。爹爹给我的信里说一切听你安排,你告诉我,现在我们该怎么办?我可告诉你,消息前几日便抵达京城了,朝廷里那些官员们吵成一团,一致要求严惩爹爹。皇上也震怒不已。我看这一次真的惹上大麻烦了。林觉,你怎么能不拦着爹爹?”

    林觉轻声道:“兄长先将岳母接回府中歇息,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明日晌午,我去旧王府,咱们再行商议。”

    郭昆跺脚转身便走。林觉轻声叫道:“小王爷。”

    郭昆回头道:“什么?”

    林觉低声道:“你一定不要冲动,此刻切忌节外生枝,万不能有任何出格举动。那些人现在正等着抓你把柄,此刻要稳得住,沉得住气才成。无论你心中现在多么焦躁,都不能失去分寸。”

    郭昆咬牙道:“这个时候,你叫我如何稳的住?难道装作没事人一般?”

    林觉沉声道:“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否则如何做大事?小王爷该长大了。这件事当真非同小可,你若觉得无需我的帮助,你便我行我素。你若觉得需要我,便听我的安排。你做不到跟我协调行动,还不如听天由命。”

    郭昆沉吟片刻,点头道:“罢了,听你的便是。说实话,我本打算冒险的。如果他们要对爹爹动手,我打算鱼死网破。”

    林觉冷声道:“那样做便是作死。你答应了我,便不能反悔。明日我们再商议就是。”

    郭昆叹了口气,转身下船。一行卫士护送着王妃的大车呼啸而去。

    林觉这才带着小郡主等人下船,绿舞早已等的心急如焚,见到林觉,眼圈都要红了。只碍着小郡主的面,否则怕是已经扑进怀中来了。林觉一去数月,真个将绿舞快要想死了。

    “绿舞见过公子和郡主。”绿舞向林觉和小郡主行礼。

    林觉笑道:“等急了吧,这大船太慢。”

    小郡主向着绿舞行礼道:“绿舞妹子,怎好让你大半夜的在这里等着。快来,我瞧瞧妹妹。半年多没见了,我可想死你了。”

    绿舞吓了一跳,郭采薇虽然脾性尚好,但在府中规矩还是有的,自己是侧室,身份地位也自不同,小郡主无需向自己行礼。今日居然正正经经的行礼,让人觉得怪别扭的。

    林觉心里自然知道原因,郭采薇已经知道绿舞可不是一个普通的自己身边的丫头,那是比她身份还高的公主身份。虽然林觉嘱咐她不必公开,也不必有心理负担,但毕竟身份不同,明显对郭采薇还是带来了些心理上的负担的。对待绿舞的态度也有了明显的变化。

    绿舞忙上前,看着郭采薇隆起的大肚子,笑道:“姐姐可辛苦了,挺着这么重的身子,坐这么远的船。不过现在好了,终于到家了。姐姐的房间我已经全部清洗打扫晒透了一遍。姐姐回家便能安心的休息了。”

    郭采薇笑着拉起绿舞的手道:“太谢谢你了。绿舞妹子,一定又是你自己动手的。今后这些事你千万不要做,给下人去做便是。你也得将养身子。我生产之后,便轮到你了。给夫君快些生个大胖小子,以后我们姐妹带着孩儿四处游玩去。岂不是好?”

    绿舞脸上通红,心道:小郡主这是怎么了?今日说话和以前大不相同,也是奇怪。

第七六五章 局势

    林觉在旁笑道:“你两个打算在码头上聊到天亮么?咱们不回家了么?”

    “当然回,绿舞妹子,跟我同车。咱们边走边聊。我有很多话想跟你说呢。”小郡主挽着绿舞的手笑道。

    绿舞无奈只能点头,小郡主突然的热情让她有些摸不著头脑。林觉见此情形心中暗叹。这年头身份不同,待遇自然不同。倒不是说小郡主势利,小郡主之前对绿舞也是极好的。只是今日热情的过分了,反而显得有些不自然。这说明小郡主心里是有些失衡的,看来自己需得跟小郡主就这件事好好的聊一聊。林觉可不希望小郡主担心什么,不希望她心理上有过重的负担。

    临上车时,绿舞才想起来没见到小虎他们,于是问道:“小虎和白姑娘他们呢?怎么没见?”

    林觉笑道:“他们两个去替我办事去了,过几日便回来了。”

    绿舞哦了一声道:“芊芊本来今晚要来的,谢姐姐也要来的,都被我劝回去了。她们在排新剧,累得够呛。我不想她们熬夜。”

    林觉点头道:“做的对。大半夜的,折腾这么多人来迎接作甚?明日再见也不迟。”

    绿舞点头,缩回头入车厢里。林觉跨上马儿,摆了摆手。一行人沿着灯火璀璨的大街往北行去。

    ……

    梁王郭冰溺杀康子震的消息其实数日之前便已经传到了京城。得知这个消息,条例司两位大佬惊的目瞪口呆。严正肃和方敦孺最近心情还算不错,在抵挡住反对变法一派的凶猛攻击之后,变法派的春天突然到来。两部新法的推行正如火如荼的展开,以一种似乎无可阻挡的势头扫荡大周全境。

    为了保证新法的顺利推行,严正肃和方敦孺选用了大批的新进官员,采取一刀切的行动。但凡对新法推行不用心或者推行不力者,均进行置换主官。正所谓‘不换思想便换人’,在这种想法的指导之下,大周各地更换了一大批的州府县主官。一大批以前名不见经传的官员得到了提拔重用,登上了政治舞台之上。这当中固然有想为大周富国强兵的目标做事的官员,当然也不乏投机之辈。总之,鱼龙混杂,形形色色都有。

    严正肃并非不知道这种没有经过细致考察而大批提拔任用官员的弊端。但他们暂时没有好的解决办法。两人达成的共识是,只要能推动新法进行下去,待新法的推行基本完成,成为新常态的政策之后,再进行内部的整顿和肃清也是不迟的。目前要做的是利用这股力量全面推进新法的实施。

    成果是喜人的。《常平新法》规定的官贷银子今年春天的第一次发放已经达到一千五百多万两,这意味着到了夏末便将有三百万两的利息滚上来。全年两次发放官贷,光是这一项便有六百万两的利息收入,相较于大周全年的财税收入,这便已经增加了一成多的财税。

    而更为直接的效果是《雇役法》的推行。免役钱和助役钱的收缴简直就像是开发了一个大金矿。推行只短短三个月不到的时间,免役钱和助役钱已经收缴了九百万两之巨。这还是在助役钱收缴不利的情形之下。倘若全部按照新法的规定收缴上来,全年收缴银两将达到一千四五百万两。

    严正肃和方敦孺算了一笔账。今年倘若一切顺利的话,全年的财税收入将在去年六千余万两的基础上增加五成,达到九千万两之巨。这将是近三十年来朝廷的财税收入第一次接近鼎盛时期的大周财税收入的水平。倘若照着这样的速度发展下去,只需三年,大周的财税恶化的情况将大为改观。寅吃卯粮,捉襟见肘的财政状况将全面得到解决。大周的财政状况将得到巨大的改善。很多搁置的想做而不能做的事情都将得到解决。

    严正肃和方敦孺将这笔账算给郭冲听,郭冲听了也极为振奋。倘若能达到严方二人所说的结果,那么自己这一朝的成就将超越上一朝。富国强兵的蓝图能实现的话,自己无疑将成为大周最为杰出英明的皇帝,比肩汉武唐宗甚至超越他们。

    当然,各种不和谐的消息和声音也是存在的。各种变法导致的负.面消息也蜂拥而来。严正肃和方敦孺想堵也是堵不住的。毕竟政事堂依旧把控在吕中天和吴春来手中。他们收集的各地的关于变法的负.面情形也都以汇总奏报的方式送到郭冲手中。郭冲虽然很不愿看到这些消息,但却也不能无视这些消息。所以,每隔三天,这些负面的消息送入宫中时,郭冲的心情在那天都不好。就像是生产的阵痛一般,每隔三天,郭冲都要经历一番阵痛。看上去对他的决心影响不大,但这种影响是潜移默化的,郭冲甚至自己都没意识到。

    严正肃和方敦孺暂时管不了那么多。正如他们一直所举的那个例子一般。所谓重症用猛药,猛药自然会带来一些负面的效果,这是早已预料之中的事情。问题是你是要活命还是为了怕这些负面的效果而送了性命。为了大周能够爱起死回生,代价是必须要付出的。严正肃和方敦孺将这种种的负面效果看作是必须要承受的代价。

    整体而言,新法的推行是基本顺利的。当助役钱这一块硬骨头给攻克之后,两部新法便基本上算是推行成功了。而严方二人都很乐观,觉得这一天很快便会到来。助役钱的突破只在旦夕之间。现在只有一些皇亲官员们硬挺着,那些低级官员和地方豪门大户已经纷纷开始缴纳。而皇亲国戚,高级官员们这里其实都是在互相的观望,只要有一处突破口,便将土崩瓦解。

    然而,万万没想到的是,在这个节骨眼上,突然传来了杭州知府康子震被梁王爷沉河溺毙的消息。这对严正肃和方敦孺两人而言简直是个极为沉重的打击。因为康子震在杭州的政绩斐然,虽然助役钱一项上尚未能攻克梁王府这块硬骨头,但其他方面颇有进展。这让本来对康子震的能力有所怀疑的严正肃和方敦孺很是欣慰。

    杭州这样的大州府,在某种意义上起着标杆和示范作用。也符合新法推行中的‘以点带面’的指导方针。杭州府的功绩也是严正肃和方敦孺在皇上面前不断提及的模范州府。当然,提及杭州,也是从某种程度上保持梁王府的曝光率,让皇上知道梁王府拒不配合的消息。现在,郭冰居然公然溺毙了康子震,这简直是匪夷所思之事。康子震可是朝廷四品大员,牧守一方的命官,且不说郭冰根本没有处置他的权力,就算他有这个权力,也需得禀报朝廷定夺,而非擅自杀人。况且,这岂仅仅是一桩逾职权杀人的案子而已,这明显就是对于新法的一种野蛮的攻击,根本将朝廷和新法视若无物了。

    严正肃和方敦孺岂能容忍。两人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便进宫面圣,向郭冲提出要彻查此事原委,严惩杀人凶手,维护新法的权威和朝廷的权威。

    郭冲当然也很震怒,自己这个兄弟这几年蛰伏不出,乖巧的很,这一次居然一鸣惊人,杀了地方大员,而且是推行新法的干将,难道是终于憋不住了?郭冲的第一反应便是,这一次总算有机会能抓住他的把柄,对其进行处置了。自己这个弟弟虽然看起来无害,但自己总觉得他胸有城府,在谋划着些什么。自己总归是对他不放心。如果有机会去了这个威胁,自己是肯定会做的。

    然而,郭冲认真的想了想,决定暂不做冒失的决定。要动梁王,那可决不能自己下圣旨,否则自己将会留下一个不容亲弟的千古骂名。要动他,必须要以满朝文武的名义,让梁王成为千夫所指,自己不得不处置他以平息天下人之怒,那才是最好的结果。

    郭冲安抚了严方两人,同意方敦孺派出御史台官员前往杭州调查此事的前因后果。于此同时,他也在等待杭州来的正式的消息,然后再组织一场廷议。廷议的导向便定性为郭冰目无法纪,逾矩行权,破坏朝廷百年大计新法的推行。顺便再将以往郭冰在杭州敛财,开青楼等种种小事情都汇总起来,给郭冰来个十几条大罪。那样的话,自己再出面表示不得不处置郭冰,便顺理成章了。

    郭冲知道,这些其实都不难。吕相和郭冰不和,这一次他是绝对不会帮郭冰说话的,所以朝廷廷议上一定是一边倒的批判。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都会被翻腾出来。而严正肃和方敦孺倒不至于人身攻击,但是阻挠新法的罪名是他们最在乎的。故而,自己这个兄弟这一次是没人能救了。

    郭冲甚至已经考虑了该如何处置郭冰。虽然杀了他可以一了百了,但是这弑杀亲弟的千古骂名自己担不起。除非郭冰昏了头,为逃避责罚而做出大逆不道的事情来,那么倒可顺理成章。否则杀是不能杀的。那么便全家贬斥到西北苦寒之地去便是。西夏国被灭后,那里一直不安生,便让他去西夏国,去那些常年弥漫着风雪和黄沙的地方去,让镇守西夏的兵马看着他。那其实跟杀了他也没什么区别。

第七六六章 强颜欢笑

    吕中天和吴春来得到消息的时间也不晚。政事堂的消息一向灵通。杭州的消息一入京,吴春来便得到禀报,即刻前往宰相府向吕中天禀报了此事。

    这几个月以来,吕中天和吴春来表现的很平静。吴春来领衔弹劾严方两人,上奏了《十罪疏》之后。其实吕中天和吴春来同变法派之间已经公开决裂。郭冲从中和稀泥安抚了两方,吴春来升任副相之后,虽然再无表面的冲突,但其实早已老死不相往来。

    吕中天和吴春来知道,倘若想扳倒严方两人,唯一能下手的地方便是在新法一事上。这两个人官声清明,两袖清风,生活作风乃至为官为政上也都没有黑点,故而无从下手。然而,唯一可以下手的这新法之事上,却因为皇上对大力支持而无法下手。所以,吕中天和吴春来只能保持缄默,以静制动。虽然看着变法派风生水起,闹得大周天翻地覆热火朝天,吕中天和吴春来只能保持观望。

    当然,一些小动作还是要做的,比如搜集地方上的关于新法的负面.消息汇总,以三日朝政邸报的形势上奏郭冲并下发政事堂所属京城各衙署,造成部分舆论声势。譬如搜集变法派所提拔的大批官员的老底,找出黑料来弹劾阻止任命,以证明严方二人用人不查等。但这些事情只能算是敲边鼓,根本无法阻止变法的大势。

    吴春来有些消沉,有些气馁。他认为,如果不采取措施的话,严正肃和方敦孺迟早要骑在吕相和自己头上拉屎拉尿。特别是自己,曾经上奏《十罪疏》弹劾两人,到时候秋后算账,自己还不是第一个要挨刀子。所以,他对目前这种局面极为不满。虽然他暗地里在地方上怂恿安排了不少**,专门针对新法的推行,但这些都似乎收效甚微。

    但吕中天却很沉的住气。他告诉吴春来一定要稳住。这种时候就是要拼耐性的时候。这种新锐官员受宠的情形,吕中天见的多了。看起来热热闹闹繁花似锦,但其实经不住一场暴风骤雨的洗礼。他们要等的便是风暴袭来的那一刻。潮水退去,哪些人穿着裤子,哪些人光着身子,一目了然。

    而且吕中天观察新法推行的动向后得出了结论。狂热的变法一派官员如此肆无忌惮的在大周各地推行新法,目空一切的新贵们迟早要惹恼一些人,迟早会出漏子。严正肃和方敦孺没能控制变法派的手段和情绪,不但没有让他们冷静处事,反而有一种利用他们的激情推波助澜的感觉。这是极其错误的。这么做的结果是让手下的这些人越发的不可一世,这一定会出大问题。

    事实证明,吕中天的判断是正确的。当吴春来携带着梁王郭冰溺杀康子震的消息来到吕中天府中时,第一句话便是长鞠到地感叹的说了一句:“姜还是老的辣。吕相之言果然中了。”

    梁王郭冰杀了康子震,无论从哪方面来看,这对于吕中天和吴春来而言都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他们知道,转机已经到了。康子震之死必将掀起波澜,必将导致一系列的后果。

    目前摆在他们面前的有两种选择。一是站在梁王郭冰一方,为其开脱,保住郭冰。那样的话,对于严正肃和方敦孺便是一个巨大的打击。他们连自己变法派的人都保不住,必然威望大减,尊严扫地,手下那些人也必然信心大减,谁还敢再冲锋在前?而且郭冰会因此对吕中天和吴春来感恩戴德,这之后必成为攻击变法派的急先锋。

    第二种选择是,落井下石,乘他病要他命。此次是弄倒梁王府的最好时机。只要推波助澜,给梁王郭冰扣上目无朝廷,阻挠新法的大帽子。配合变法派的激烈反应,合力推倒梁王几成定局。这么做的好处是,一来可以解决这个和吕中天多年不睦的宿敌,二来可以顺应大局,顺应皇上内心的想法。三来更可以让变法派和皇亲贵族彻底决裂,给变法派树上另一个强大的敌人。可谓是一石三鸟之策。

    权衡再三之后,吕中天和吴春来认为,第二种选择无疑是最好的。一石三鸟,杀人不见血。锅是变法派背,己方只需站在所谓的朝廷法度的公正角度上说话便是。最重要的是此举一定是顺应圣上心意的。圣上对梁王的态度瞎子也能看得出来。而变法派看似会因此气焰高张,但却惹上了皇亲国戚这个巨大的对手,朝他们的陌路又近了一步。

    对于吕中天个人而言,消除多年的宿敌其实还不是最令他高兴的,他最高兴的其实还是在将来。很明显,将来太子之位的争夺上,梁王府是要站在自己的对立面上的。在立太子的事情上,皇亲贵族的意见无疑很重要,足以影响很多的意见。能去除这个左右大局的因素,对于自己的外孙淮王郭旭竞争太子之位无疑是大大的前进了一步。这才是吕中天最为开心的。

    总而言之,京城中的各派别,各色人等,在康子震被郭冰溺杀的消息传到京城之后都迅速的找到了自己的立场,做出了最有利于自己的决定。满朝文武近乎一致的认为,这一次必须对梁王的行径有所惩罚。这种看法一边倒,看起来梁王郭冰这一次在劫难逃。

    ……

    清晨时分,林觉浑身舒泰的醒来。数月来的颠沛流离,今日在自己的家里,林觉睡的最为安稳踏实,也睡的最为香甜。

    不过一睁眼,顿时各种事务纷至沓来,脑子里立刻涌满了事情,顿时心情又变得沉郁起来。绿舞进房来伺候林觉起床洗漱,面对绿舞的笑颜,林觉的心情却又重新好了起来。昨晚半夜回京,也没说几句话,看得出绿舞有千言万语要说,不过此刻却不是时候。只在绿舞伺候自己更衣时搂了搂她的腰,算是些许慰藉。

    厅中糖饼小米粥已经摆好,这无疑是绿舞的手笔。林觉抓起糖饼咬了一口,松脆香暖,里边的糖汁流的满口,顿时长叹一口气,满足的闭目摇头。

    “人生能有此刻,夫复何求?吃着绿舞做的糖饼儿,喝着绿舞熬得小米粥,给个神仙都不换啊。”林觉大赞道。

    绿舞捂着嘴咯咯地笑,公子的话虽然明显是夸张,但自己听着就是喜欢。公子还是那个爱吃自己烙的糖饼熬得米粥的公子,即便现在他早已不用吃这些简陋的东西,他还是喜欢吃。其实公子似乎一点也没有变。

    “只要公子爱吃,绿舞给公子做一辈子糖饼,熬一辈子粥。就怕公子吃腻了,不爱吃了。”绿舞笑道。

    林觉哈哈笑道:“怎么可能?一辈子也吃不腻,下辈子还要吃。”

    绿舞更加开心了,正要说话时,小郡主从外边走了进来。一大早小郡主便起床出去去院子里散步了,这是她每日必做的功课,据说是为了孩儿着想。王府的稳婆说了,生孩儿胎位要正,否则会有极大危险。而要想胎位正,每日早起散步是最好的调整办法,所以小郡主早已开始了为生产的准备。

    小郡主进来时笑着道:“一大早的便听你们在这里山盟海誓,甜言蜜语的。还真是教人羡慕呢。”

    绿舞忙红着脸不敢说话,小郡主笑道:“绿舞妹子,我可不是吃醋,你莫多心。只是随口说笑罢了。”

    绿舞忙道:“郡主姐姐的话我怎敢多心,我若言语上有什么不是,郡主姐姐训诫也是应该的。”

    小郡主笑道:“那我可不敢。说什么训诫,今后这话休提。今后咱们有事商量着办就是。”

    绿舞闻言颇有些茫然,自昨晚见面之后,总觉得小郡主说话怪怪的,也不知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总感觉似乎有了些隔阂一般。

    林觉见状笑道:“都坐下吃早饭吧,我得吃了出门去。”

    小郡主嗅着鼻子道:“好香。我倒是真的饿了。”

    林觉上前搀扶她入座,绿舞忙给小郡主盛了一碗粥,又夹了一块糖饼用纱布包着送到小郡主面前。小郡主谢了接过来,秀气的咬了一口连声赞叹不已。

    “好吃,好吃。难怪夫君成天说馋这个,果然很好吃。”

    绿舞笑道:“郡主姐姐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这算什么?”

    林觉笑道:“正是因为山珍海味都吃过,才知道其实这简单的糖饼粗粮更香甜。这叫返璞归真。”

    众人笑了起来,小郡主放下糖饼问道:“夫君今天去衙门么?什么时候去见我娘和哥哥?”

    林觉道:“我必须先去开封府衙门,数月未归,不知衙门怎样了。如无意外,晌午才能脱身前去。你莫要担心。我心里有数。”

    小郡主轻叹一声道:“只能夫君操心了,我心急如焚,可是无能为力。夫君,薇儿拜托你了。”

    林觉笑道:“自家人,说这些客气话作甚?”

    小郡主顿了顿,忽然有些眼眶红润。林觉忙问缘由,小郡主轻声道:“昨晚我做了个噩梦,着实……着实可怕的紧。我见你熟睡便没有叫醒你,我总觉的……似乎是不祥之兆。”

    林觉皱眉道:“梦又不是真的,不过是你日思过甚之故。千万不要多想。你这时候,便要静心休养。”

    小郡主叹息道:“我何尝不知道要静心休养,可是……我怎能静下心来。我心里五内翻腾,焦灼不堪。真不知如何是好。你不知道昨晚那噩梦,实在是……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小郡主紧皱眉头,愁容满面。林觉还是第一次见到小郡主这副模样,就算当初自己和她的事情闹成那般模样,也没见小郡主软弱至此。可见这件事给小郡主带来的心理负担之重。

第七六七章 归衙

    林觉轻声的安慰小郡主,他猜都能猜到小郡主做的噩梦的内容,他不想去问这些。此时此刻,能做的只是安慰。

    绿舞在旁不知所云,怔怔问道:“你们说的是什么事啊?郡主姐姐,出了什么事?”

    小郡主看了绿舞一眼,欲言又止。林觉微笑道:“绿舞,本来昨晚便要跟你说的,只是夜太深了,便没有告诉你。确实出了些事情,是小郡主的爹爹在杭州杀了一名官员,朝廷现在正在追究。嗯,其实也不算什么大事,薇儿是担心过甚罢了。”

    绿舞惊愕无语,林觉又道:“对了,绿舞。这几个月,你和容贵妃的关系如何?还是经常受邀进宫陪她说话么?”

    绿舞点头道:“是啊,基本上几天便进一次宫。有时候我没空也只能拒绝。容妃娘娘对我很好,赏了很多吃的穿的,我都觉得很不好意思。公子,这么着是不是很不好?是不是有些太奇怪了?”

    林觉摇头笑道:“她待你好,那是你们投缘,这是缘分,别人求还求不得呢。我这正有一件事要求你替我办。你不是说南城大剧院新剧目要上演么?你今日能不能去宫里请容妃娘娘出来看新戏,就当是我们答谢她。她久居深宫之中,出来散散心也是不错的。”

    绿舞喜道:“好呀好呀,容妃娘娘也说过要有机会要来看看我们家的戏,她听我说我家的剧院演的戏很好看,很想瞧瞧。我怕公子怪我自作主张,毕竟娘娘出宫会很麻烦,所以推辞说等你回来再说。公子既这么说,娘娘肯定会答应的。”

    林觉点头道:“那不是正好么?不过你跟娘娘说一声,若是排场太大,反而不好。演员们知道娘娘驾临,反而会紧张,也演不好戏。问问娘娘可否微服出宫,这样可以欣赏到原汁原味的剧目。安全方面,只要不暴露身份便没有什么可担心的。娘娘也可以带几个侍卫微服跟着保护。看一场戏两三个时辰最多了,不会有事的。倘若娘娘愿意,便来瞧戏,我们给娘娘准备一个最好的包厢。倘若不肯,也不勉强。”

    绿舞点头道:“好,我便这么跟她说。我也怕排场太大,反而闹得乱哄哄的。莺莺姐和芊芊准备这剧目很长时间了,首演我也怕弄砸了她们的剧目。我这便去请娘娘,明日首演,那便是明日午后了是么?”

    林觉笑道:“对,明日午后。你能进得去宫么?”

    绿舞一笑,伸手从腰间取出一只玉牌来,笑道:“娘娘给了我一个出入宫禁的牌子,我随时可以进宫呢。”

    林觉哈哈笑道:“了不得,这待遇,便是朝廷一品大员也未必有。厉害厉害。”

    绿舞嫣然一笑,转身朝外走。林觉叫道:“绿舞!”

    绿舞转身来,微笑问道:“怎么?”

    林觉张了张口,欲言又止,半晌才轻声道:“上下车小心些,莫着急。”

    绿舞笑道:“公子什么时候变得婆婆妈妈了?”

    绿舞走后,小郡主轻声道:“你是打算告诉她真相的是么?”

    林觉点点头道:“是啊,我觉得将她蒙在鼓里不太好。容妃是她的母亲,我要她去请她的母亲出宫,而这一次搞不好要逼迫容妃,我总觉得对不住绿舞。我这么做绿舞以后知道真相后心里一定很难过。”

    小郡主点头道:“是啊,我们应该告诉她的。”

    林觉摇头道:“此刻告诉她,她一定会很诧异,事儿也办不成。此刻除了绿舞,没人能请得动容妃出宫。我不能让你娘进宫去找容妃,那样便太着痕迹了。南城大剧院包厢里才是你娘和容妃谈话的地方。一切都不能为人所察觉。不能让皇上知道你娘通过容妃求情,免得皇上反感。总之,任何不利于事情解决的因素都要摒弃。”

    小郡主微微点头。林觉继续道:“其实,昨晚你兄长大张旗鼓的来码头接船便已经不是我所希望的了。我让人通知小王爷一定要低调行事,还特别选择了半夜进城,便是希望你娘进京的消息能够稍有保密。我是的打算将岳母接到这里来住的,甚至都不想让她去王府安顿。可是没法子,你兄长带着那么多人接船,想必岳母来京城的消息必是已经很多人知晓了。所以,这次和容妃的见面则必须要隐秘,不能为人所知晓。”

    小郡主忽然起身来,朝着林觉拜下去。林觉慌忙扶起,皱眉道:“你这又是作甚?”

    小郡主流泪道:“夫君为我家的事情操心劳神,我父兄以前那么对你,你都毫不计较。薇儿当真是……当真是感激不尽。这一次要全凭夫君安排,兄长那边,我会跟他说的。我希望夫君莫要怪兄长不听你的安排。我想他也很是着急之故。”

    林觉温柔的替小郡主擦干眼泪,笑道:“你怎说这些傻话?你父兄对我再不好,不还是将你嫁给了我么?那可是你们家最珍贵的宝物。再说,这件事不仅仅是你家的事,也是我们的事情,我们都是一条船上的人,我难道还能不上心么?倒是你这状况叫我揪心。你必须振作起来,要坚强,要相信我。还有,对绿舞,你也不用如此。不管身份如何,你们都是好姐妹,是我林觉的女人,难不成以后在家里还要分个三六九等不成?绿舞就算知道自己公主的身份,也不会有什么异常。反倒是你有心魔,大可不必。”

    小郡主重重点头,轻声道:“多谢夫君教诲,薇儿记住了。”

    ……

    辰时过半,林觉打马去往衙门。路过开封府衙门时,林觉本想先去拜见朱之荣。但一想,此刻正是上朝时间,朱之荣必是不在衙门中,于是便直接前往开封府提刑司公房而去。

    提刑司大院门前,两名守门的老衙役正自聊天说话,见到林觉策马而来,两人惊的连忙上前行礼。其中一人便要进去禀报,却被林觉制止了。

    林觉下了马,将马缰递给一名衙役牵走,自己整顿了衣冠举步迈入院子里。院子里静悄悄的,离开仅仅两个多月,原本萧索杂乱的大院已经大变模样。院子里显然经过人力平整,走道也换成了青砖盘磨的平整道路。两侧原本杂草丛生的地面此刻也都平整出了几道花坛,沿着小道两旁栽种了不少花草。此时此刻正开的姹紫嫣红甚至热闹。

    院子两侧的角落里,葡萄架搭起来了,花草树木也栽种了不少,整个院子已经变得生机勃勃,焕然一新。林觉微笑点头,想必这是杨秀的手笔。临行前他说要休整一番院子,果然是下了功夫了。

    林觉进入公房正屋的时候,里边正在做事的几名小吏和两名师爷都惊讶的叫出声来。知事官于得水忙起身来,带着老秦老梁两位师爷和众小吏给林觉行礼。

    “下官等给林大人见礼,大人何时回京的?怎么不知会一声。适才我们还在说,林大人去了这么久,该回来了。这不,大人这便到了。”

    林觉呵呵笑着还礼道:“昨夜回京,夜半三更的,便没知会诸位。各位辛苦了,我不在这段时间,一切可好?”

    “好。好。有杨大人安排呢,那还能出什么差错?都好着呢。只是大人不在,大伙儿少了些主心骨。很多事儿杨大人也不敢做主,大人回来了便好了。太好了。”于得水笑着道。看起来是由衷的高兴,暗自松了好几口长气。

    林觉左右看了看,问道:“杨大人呢?”

    于得水朝西首公房努努嘴道:“在里边忙活呢。这几天为了一件案子已经忙的昏天黑地的了。昨晚又是一个通宵,请他歇息歇息,却又不肯。下官去叫他,他怕是还不知道大人回来了呢。”

    林觉摆手道:“不用,我去见他便是。你们且忙,不用管我。一会儿我自召集你们说话。”

    于得水忙笑道:“好好,大人有何吩咐便叫下官。”

    林觉点头称是,举步往西厢房中而去。掀了竹帘子进去,只听得里边纸上哗啦啦的作响,地面上到处是一叠叠的卷宗和公文。一张桌案上,卷宗公文堆得小山一般高,都看不见桌案后坐着的那个人了,只看到一团乱糟糟的发髻和纸张哗啦啦的翻动声。

    “杨兄!”林觉叫道。

    “……”

    “杨兄!”林觉又叫了一声。

    “什么?”桌案后,一个发髻蓬松散乱的头和一张倦容满面的脸探了出来。只一瞬间,那张倦意慢慢的脸上便荡起了笑意,迷茫的眼神也变成了惊喜。

    “哎呀!”杨秀大叫着站起身来,忽然间身子摇晃,整个人往后便倒。

    林觉吓了一跳,冲上去扶住他,带翻了桌上一堆卷宗,哗啦啦的滑落一地。

    “怎么了?怎么了?”林觉叫道。

    杨秀站定身子,忙道:“没事没事,就有点儿头晕。昨晚通宵未眠。哎呀,林兄,你回来了啊,太好了,可回来了。”

    林觉放下心来,不过是疲劳过度加上或许有些贫血罢了。

    “没事便好,用不着这么拼命吧。瞧你这模样,哪里还有个人样子?”林觉埋怨道。

    “无妨无妨,快坐,快坐。我去命人给你沏茶去。”杨秀抬脚便走。

    林觉笑道:“不用了,外边人在沏茶呢。咱们坐下说话。”

第七六八章 压力

    杨秀这才喜滋滋的坐下,双目盯着林觉笑道:“林兄,你可真行,一去便是数月,衙门里的事情一概不管。你这个甩手掌柜当的倒是惬意。”

    林觉拱手笑道:“辛苦杨兄了,若不是有你杨兄坐镇,我也不敢这么干。衙门里一切都还好吧。”

    杨秀道:“还好,只是忙的很。上面催的紧,要求加快破案速度,全衙门的人都连轴转。也不是我一个人,所有人都累的够呛。你去这两个月,我们破了三起大案。算是有个交代了。”

    林觉挑指赞道:“厉害,厉害,我就知道交给你准没错。朱大人……有没有来问过我?”

    “别提了,来了好几次了,恼怒的很。说你一去不回,不成体统。说回来后倒要问问你到底查出了什么线索。破了什么大案子。说若要是你假公济私荒废公务,他可不答应。反正说了些难听的话。”杨秀道。

    林觉皱了皱眉头,自己离开京城是以查案为名的,朱之荣倘若真的要询问自己去查的什么案子,有些什么线索,自己还真是无从回答。自己可没做半点跟查案有关的事情。

    杨秀笑道:“林兄也不用担心,我都替你准备好了。这几日我估摸着你要回京了,所以将东明县前年的那件灭门案子仔细的查阅卷宗勘察了一番。找到了不少有用的线索。朱大人如果询问,你便将这些线索拿去回禀,他便也没话可说了。”

    林觉讶异道:“你熬夜做事便是为了我回来后能交差?”

    杨秀笑道:“也不全是,不也是为了破案么?”

    林觉心中感动,沉声道:“杨兄,你可真是我的好兄弟,这些事都替我想到了。我真是惭愧的很。”

    杨秀笑道:“莫说这样的话,我虽不知林兄离京是为了何事,但林兄是绝不会不顾公务去游山玩水的。一定是有必须要做的事情。尊夫人可接回京城了?路上一切都安好么?”

    林觉点头道:“回京了,一切安好。杨兄挂心了。”

    杨秀看着林觉,突然压低声音道:“在杭州是不是出了些事情,林兄,京里传的沸沸扬扬的。此事跟林兄当无干系吧。不论如何,林兄还得小心应对啊。林兄你尽管去忙你要做的事情,衙门的事情我担着便是,免得你分心。”

    林觉微微点头,杨秀所指的必然是康子震被郭冰溺杀之事了。这种事在京城怕是早已传开了。京城大小衙门之中早已纷扬如沸,开封府提刑司衙门自然也不例外,必是已经知晓了。从杨秀的口气中可知,关于此事恐怕也不止是康子震和郭冰两个名字流传,自己显然也是在这个故事里边的一个人物,故而杨秀才有此一问。

    “杨兄不要担心,这件事我会小心处置的。杨兄,你这样可不成,会累坏身子的。看来我要定下个规矩,衙门里一律不准熬夜,特别是你杨大人。这样,你去洗漱一下,换身衣服。一会儿我召集众人说几句话,也知道一些走后破获的案件的情形和一些进展。今晚我做东,去茶楼喝酒去,慰劳大伙儿这段时间的辛苦。”林觉笑道。

    一个时辰后,林觉已经正襟危坐在开封府衙门的大堂之中。上朝归来的开封府权知朱之荣得到了林觉回来的消息,立刻派人去提刑司衙门里叫了林觉来衙门回话,林觉不得不结束召开的会议赶到衙门里。

    朱之荣在后堂换了衣衫,重新洗漱,又特地慢慢的喝了一杯热茶,任由林觉坐在大堂里等了一会儿,这才施施然出来见他。来到堂上时,朱之荣面沉如水,满脸寒意。

    “下官林觉见过朱大人。”林觉起身拱手行礼。

    朱之荣一屁股坐在大椅上,冷哼一声道:“林觉,你还知道回来啊,这几个月在外边游山玩水,从京城跑到杭州,大好春光,纵情游乐,可舒坦的很呢。你怕是忘了你还是我开封府提刑司衙门的代理提刑官了吧。”

    林觉忙道:“大人息怒,下官正要解释。下官确实是顺道办了些私事,不过下官确实是查案去的。查的是东明县的灭门大案。跟着凶嫌的逃走轨迹一路南下的。不敢有懈怠。”

    “那可查出什么了?”朱之荣皱眉道。

    林觉将手中卷宗递上道:“基本查清了罪行,凶嫌已经被锁定,不久后便可拿人结案。这件案子是审刑院重点督办案件,破了此案,算是有个交代了。”

    朱之荣诧异的接过卷宗翻开查看,上面密密麻麻的记载着作案的推测以及凶嫌的动机附带各种人证口供和物证证据。居然是真的要破案了。朱之荣倒是有些意外,本想着如果林觉无以应对的话,他会大骂林觉一顿,并且给予严厉的警告的,结果他居然真的去查案了。东明县的戚家一十三口灭门大案也是轰动一时的恶性案件,此案告破,确实是可以值得松口气的大事。

    “哦。很好,这件案子破了的话,你也算没辜负朝廷的期望。不过,你这一去便是数月,杳无音讯。而且夹带了私人之事,这在外人看来影响很恶劣。本官执掌开封府,你们这些人的行为都是会让人说到本官头上的,本官不希望被人背后言语。此事下不为例,以后再不许如此。出外勘察案件最多月余,就算是必须逗留,手下人可以用。你是提刑司主官,怎可一去多日,你那衙门里岂非是乱了套么?据我所知,便有些事积压至今,没能解决。便是因为你主官不在,他们无法擅自做主之故。”

    朱之荣口气缓和了些,但还是找到了角度训斥了一番。

    林觉点头称是,心中对杨秀更是感激。倘若不是他心细如发,早为自己考虑了,花了大量功夫破获了这件案子的线索,今日这朱之荣绝不会善罢甘休。

    “林觉,你自来开封府提刑司之后,确实也破了不少大案,这一点无论是朝廷还是本官都是有目共睹的。朝廷也给予了嘉奖。但是,这还远远不够。还有不少京中大案未破,朝廷也接连询问这些事。比如京北二十里桥破庙的数十人被杀的大案,京城十余名郎中失踪的案子,都是既轰动一时,又牵扯甚多的案子。至今却是毫无进展。所以,本官希望你能抓紧破获这一类案件,给朝廷和百姓一个交代。”朱之荣沉声道。

    林觉心道:你说的这些案子我可破不了,除非我自首投案,否则这案子在我手里永远是悬案。不过嘴上却只能唯唯诺诺。

    “下官自知所做的还不够,或许是能力有限。但下官不会松懈,提刑司衙门上下现在心气甚高,一定会破获这些朝廷关注的案子,给朝廷一个交代。下官也必竭尽全力,请大人放心。”

    “很好,你这么说,我便安心了。对了,有件事我得提醒你,本来这件事我不该多言的,但你既然是我衙门的人,我便不得不说出来。你此次从杭州回来,杭州发生的事情……确切的说,便是梁王爷和康大人的那件事你应该是知道的清清楚楚的吧。据我所知,王爷和康大人起了争执闹出命案的事情,你也是当事之人。今日早朝上,皇上拿了王爷写的请罪折子宣读,王爷折子上说他是气不过康子震犯上,目无皇族,不分尊卑的举动,故而绑了康子震沉河,借以吓唬吓唬康子震,让他有所收敛。不了却操作失当,误将康子震溺杀而亡的。我说实话吧,包括本官在内,朝中九成以上的官员都觉得这个理由太牵强。这不是哄三岁孩儿么?哪有这么误杀人命的?”朱之荣一边说,一边细细的观察林觉的脸色。

    林觉心知肚明,今天的早朝上的情形不问自知。王爷的折子昨晚送到了宫里,今早皇上必然是要拿出来给众人计议的。这误杀的借口本就不严谨,林觉之所以提出来误杀这一说,其实就是要王爷狡赖罪行,倒也并没有寄希望于朝廷能认可。但承认蓄意杀害康子震却是绝不可能的,这可是轻重等级截然不同的两回事。

    “朱大人,这件案子,下官不好多嘴。一来,王爷是我的岳父,为了避嫌我也不能在此事上多嘴多舌。二来,朝廷一定会彻查此事,届时会有人前来询问下官具体情形。事情我是全程目睹的,但在朝廷问话之前,我不能多嘴。这也是规矩。朱大人应该明了。”林觉沉声道。

    朱之荣皱眉道:“我可不是探问你的口风,我的意思是,正因为你牵扯此事,你又是我开封府的官员,所以本官有必要提醒你,在此事上一定要对朝廷坦诚实情,决不能做伪证,或者隐瞒什么。虽然王爷是你的外父,但你是明白人,知道这件事现在已经引起了上下一致的重视。本官只是不希望你犯糊涂,不希望你毁了你自己。本来此事跟你没什么太大的关系,那康子震拦截你上船搜查你还稍有些过错。但如果你包庇了什么罪行,或者是欺瞒朝廷,那反而你的罪过便大了。明白么?我是提醒你,不想你犯糊涂。”

    林觉想了想道:“多谢朱大人提点。要不这样,在这件事水落石出之前,我自请离职待查。以免让朱大人为难,也让开封府衙门受到压力。待事情查清了,我再回来做事。提刑司衙门的事情交给杨秀杨大人主持便是。这样可好?”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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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周王侯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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