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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大苹果     大周王侯txt下载     大周王侯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七四章 烈火封路

    博浪沙驰道建于秦朝,千百年来,历经数个朝代依旧在使用。历朝历代也进行过不断的休整和拓宽,希望这处交通要道更为便捷和通畅。但是受限于地形,却只能做小小的修补。故而这条驰道平坦有余却宽阔不足。最宽处可并行八车,宽达十余丈。但最窄初却只能容两车并行,七八匹马儿便挤得满满当当。

    驰道西入口处是最宽阔的地方,但也仅仅能容三十余骑并列。这种地形看似对骑兵不利,但对于人数众多的教匪则更为不利,因为他们被迫只能以较少的人数和骑兵对战,并不能发挥他们人数众多的优势。一旦正面和骑兵对敌,其结果可想而知。

    骑兵的长刀居高临下起落挥砍,战马毫无顾忌的往人堆里冲。后方骑兵的弓弩毒蛇般的朝着人群施射,几乎一瞬之间,教匪们便已经从心理和局面上崩盘。绷紧了这么久,勉强靠着强力和最后一丝对所谓圣公的信仰所维系的神经,在此刻彻底断了。面对着官兵骑兵的无情杀戮,一场大溃败开始了。

    近万教匪挤在狭长的驰道上,前面往后逃,后面的被驱赶着往前冲,他们像是一群绵羊一般的挤成一团。有人摔倒了,然后便被无数双脚活活的踩死。但这混乱的情形没有持续太久,很快,所有人都达成了共识,那便是:逃!

    无论前方后方,驰道上万名教匪开始沿着驰道往东出口逃窜。他们抱着头,鬼哭狼嚎,像是一群被虎狼追赶的羚羊,一门心思的逃跑,根本不顾及其他。他们丢了手中的兵器,扔了简易的盾牌,扯了榔?钡娜萌诵卸?槐愕暮谂邸7彩怯跋焖?桥苈返亩?鳎??峭惩扯级?龈删弧i踔涟?ㄇ懊媾艿穆?娜耍??嵌己敛涣羟榈囊话淹瓶?p矶嘟谭吮闶潜慌匀送萍匪は侣放缘木<?院湍嗾拥乩铩1淮痰南恃?芾欤?荒嗾酉菝欢?馈?/p>

    孟祥一开始还试图阻止这种溃败的趋势,但很快他便发现根本无法阻止了。于是他只能被人群裹挟着往后逃。他骑着马儿,夹在人群中飞奔,马撞倒了许多人,这些人无一例外都被后面的人踩死。此时此刻,孟祥却也顾不得这些了。

    后方,郭昆带着骑兵一路追杀进来,很多教匪跪地投降,被后面跟进的步兵俘虏。一直追杀出两三里地,见天色昏暗了下来,博浪沙中四野茫茫,郭昆倒也不敢再深入进去。谁知道后面有没有教匪的埋伏,虽然看起来似乎不像,但是天色转黑,马儿已经难辨路径,这样追杀是极其危险的。况且此战的目的只是赶走教匪,对林觉等人进行施救,目的已经达到,更不必冒险穷追了。

    于是郭昆下令停止追击,原地整顿兵马,待教匪撤去,展开搜索救援行动。

    即便追兵已停,但琢突狼奔的教匪们岂敢有片刻停留,他们依旧朝东边入口狂奔不止。人的潜能是无限的,虽然这群教匪自从两天前便没吃过一顿饱饭,又遭受了无情的杀戮,心理上经受了极大的折磨和惊恐,但此刻他们依旧爆发出了无穷的力量。从驰道西边入口到东边入口距离六里多,他们一刻也没停留,一路狂奔而走,显示了超强的耐力。仅仅小半个时辰之后,他们便已经接近了东边的入口。只要冲出这里,便是平畴之地,可四散而逃,逃生的几率便大大的增加了。

    暮色已起,四野一片黑乎乎看不清楚,跑的最快的一群人甚至没有注意到路上的那一堆小山般黑乎乎的杂树堆,几十人闷头扎进了树枝里,撞得鼻青脸肿,刺的满身是血。

    “怎么回事,怎地这里堵住了?”教众们一个急刹车站定,一个个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这座将整个道路堵住的几丈高的小山一般的杂树堆。

    “不知道啊,谁干的?”别人也是大眼瞪小眼。

    “前面的,愣着作甚,爬过去啊,那不过是树枝堆起来的罢了。快爬啊,站着等死啊。”后方拥堵而来的教匪们大声叫骂着。

    “对啊,爬过去啊,快爬。”前方教匪恍然大悟,纷纷开始往树山上攀爬。虽然这杂树堆成的小山中夹杂着大量的荆棘,杂乱的树枝,刺的人鲜血淋漓,但此时此刻,这些算得了什么?命才是最重要的,皮肉之伤根本不算什么。

    一群教匪开始往杂树顶端爬去,密密麻麻的像是一群蝼蚁。这杂树小山并不难爬,很快便有人爬上了顶端。但他们来不及高兴,因为他们看到了在那边道路上高高低低站着一群人,前面几人,手中攥着几只火把。火把的光亮被杂树小山遮挡住了,所以适才根本不知道对面有人。

    “点火。”有人沉声喝道。

    几名手持火把的黑影窜上前来,来到柴山之下,手中火把沿着边缘一路引燃,但听的哔哔啵啵火星四射,明亮的火焰以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烧了起来。几乎只在几息之间,下方的树木尽数点燃,形成了一道火墙。

    爬到顶端的教匪连滚带爬的滚了下来,大声叫道:“对面有人,起火了,快往后撤。”

    众人也看到了杂树山背面烧起的火光,纷纷往后退去。只片刻时间,那火光便已经蹿升到了杂树小山的顶端。浓烟夹杂着火头蹿升起来,空气中还有一股刺鼻的像是火药的味道。整个杂树堆积的超大型柴禾堆在盏茶时间里边熊熊燃烧了起来。

    这正是林觉最终决定的拦阻手段,用火堆阻挡住对方逃跑的路径,这是最为因地制宜的办法。这火堆一定要大,烧的要猛烈,所以需要堆满整个驰道,堆得跟小山一般。一百多人几乎一直没有停歇的砍伐树木,堆积在驰道上。林觉带着十几人专门收集的是干草和枯柴,捆了十几个干柴草捆,用来点燃湿树和藤蔓。

    为了增加火力的迅猛,林觉将所有的火药囊全部戳破,将火药全部倾倒出来洒在柴草上。故而,当火把点起时,火药助燃更加迅猛的起火,也能更快的点燃其他的树枝。

    倘若有人质疑湿树无法燃烧的话,那便是缺少了生活常识。事实上,就算是刚刚砍伐下来的杂树,只要下方助燃之物足够,火力足够迅猛,便能很快的将水分蒸发,成为干柴。这便是为何会发生森林大火的原因。虽然那些都是活着的树木,但在大火炙烤下一样会烧成漫天火势。这里砍伐的杂树只有胳膊粗细,更容易在短时间内炙干,然后迅猛燃烧。

    林觉不惜将火药倾倒在干柴上增加火焰之威,便是为了快速的将这些砍伐下来的杂树引燃。事实证明,大火比想象的还要猛烈,整个火堆在极短的时间内便成了一座爆燃的火山。

    大火迅猛的燃烧着,周围的空气迅速的被席卷,生出一股怪异的热风。淡红色的火焰蹿升十几丈高,照得天地透亮,数十步之内都已经无法站人。

    爆裂的火焰在暮色的幽暗之中飞舞,在空中像火龙一般的扭动,发出巨大的呼啸之声。这景象给人一种末日将至的恐慌感,让人无所适从,胆战心惊。

    所有的教匪都呆呆的看着这一切,他们的身上被烤的炙热,但他们的心却如坠冰窖,一片冰凉。

    孟祥骑在马上夹杂在教众之间往东出口奔逃,虽有坐骑,但人群拥挤杂沓,反而没有跑到前面。在距离出口里许之处的弯道上,拥堵于此的教众让所有人都寸步难行。

    “怎么回事,怎么不走了?”孟祥高声喝道。

    “孟首教,前面起火了,有人在前面点了一把大火,将路全部封住了。完了,大伙儿都出不去了。”有人慌张的叫道。

    “胡说,怎么可能?怎么会有人放火?”孟祥心中吃惊,口中说着话伸着脖子朝前面张望。远处,大火正在升腾,只片刻时间,孟祥便看到了撩天的火焰和将天空都照的发红的景象。哔哔啵啵的火苗燃烧爆裂的声音,夹在热腾腾的空气之中吹了过来,虽相隔甚远,依旧能感到一阵的火烫。

    孟祥心中一凉,意识到事有蹊跷。怎么会在这里起了大火封了后路?极大的可能是官兵所为,这是要封死退路,将自己这些人全部歼灭在这里了。

    “怎么办?怎么办啊。我不想死啊,我还不想死啊。”

    “我也不想死啊,我还没成亲呢。我死了,我家里便绝后了啊。”

    “天杀的啊,我怎么这么蠢啊,怎地便到这里来打仗了啊。以前日子虽辛苦些,可是也不至于送命啊。现在可好,我们都要死在这里了。”

    周围的教众一片哭嚎之声。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到了这个时候,很多人都醒悟了过来,开始后悔,开始痛骂自己愚蠢,开始怀念以前平静的生活。然而,这一切似乎也迟了些。

    孟祥皱眉怒骂道:“哭什么哭?一群废物。为圣公尽忠而死,难道不是你们发过的誓么?再说了,也未必便死。告诉前面的人,冲过大火便是。本人这便请圣公降临,赐予你们避火之身,保证你们安然无恙。冲过去,快!”

    所有人都看着孟祥,像看着一个白痴一般。到这个时候,这家伙还在骗人。当真可恶之极。

第八七五章 覆灭

    “怎么?你们不信?你们敢质疑圣公的神威?”孟祥怒喝道。

    “骗谁呢?还想骗我们么?什么圣公?不过是曾经的海匪海东青罢了。你孟首座也不是什么天龙人,也是海盗罢了。都这个时候了,还想骗我们。”

    “就是,既然有避火之身,孟首座打个样子给大伙儿瞧瞧,大伙儿让出一条路,让孟首座先冲过去。咱们也瞧瞧孟首座如何毫发无损。”

    众教众七嘴八舌的说道,话中满是揶揄讽刺和愤恨。

    “混账,好大的狗胆,你们胆敢如此说话,是要背叛圣教,背叛圣公么?叛教者便该千刀万剐点天灯。”孟祥怒声喝道,手中大环刀指着适才说话的一群人。

    教众们没人敢出声,他们害怕孟祥杀人,所以选择了闭嘴。突然间,孟祥胯下的座骑稀溜溜一声嘶鸣,然后开始蹦跳了起来。孟祥差点摔下马来,忙勒紧马缰口中呵斥道:“畜生,作甚么?畜生,这时候也来跟我作对。”

    那马儿兀自跳个不休,有人在旁骇然叫道:“孟首座,马屁股上,马屁股上有把刀子。”

    孟祥愕然回头,只见一柄砍刀正嵌在马尾上方的骨头上,正咕嘟嘟的冒着血。有人刚才在马屁股上砍了一刀。

    “谁干的,谁干的,老子宰了你们。”孟祥怒吼着瞪视着身旁的教众,举起大环刀来朝着一名教众砍去。那教众躲闪不及,被砍掉了半边脑袋,尸首摔倒在地。孟祥兀自咆哮着挥刀砍杀他人。

    一名教众大声吼道:“大伙儿被这厮害的这么惨,被什么狗屁圣公骗的家破人亡,背上了造反的名声。此刻反正已经没有活路,咱们宰了这狗日的出一口恶气。”

    “对,宰了他,这时候了还胡乱杀人。简直那我们不当人。宰了他,宰了他。”沉默的教众们爆发出怒吼声,一群人挥舞着拳头逼上前来。

    孟祥惊骇叫道:“谁敢,谁敢犯上?老子……老子活劈了他。”

    “左右是个死,我们不怕你。狗贼,宰了你。”一名教众捡起地上的石块朝着孟祥砸去,这一举动提醒了众人,众教众纷纷捡起石头泥巴团土坷垃朝着孟祥砸去。孟祥一边大骂一边护着头脸躲避,两块石头重重的砸在他的头上,砸的他头晕目眩。突然间马匹一跳,他真个人被掀在空中,重重的摔落了下来。

    孟祥摔在地上,习惯性的就地翻滚,想爬起身来。突然间却发现身子下边一空,整个人朝驰道下方的斜坡滚落。荆棘和带刺的藤蔓将他扎的全身疼痛,然而很快他便不用为这些疼痛担心了,因为他整个身子噗通一声落入了驰道旁的泥沼之中。落下的瞬间,半个身子已经陷在了臭泥之中。

    孟祥本能的用力扭转身子,将身子扭正,避免了头上脚下的厄运。然而即便如此,此刻他也已经是半个头埋在泥沼里,半个身子斜躺在泥沼里动弹不得。一股恶臭难闻的气味扑鼻而来,耳朵旁萦绕着嗡嗡的蚊虫飞舞之声。

    驰道上的教众们亲眼看着孟祥被马儿抛到路边,然后他自己滚下了驰道,落入了泥沼之中。纷纷探头观瞧。

    “救我,快救我!”孟祥高声大喊道。

    “孟首座,你不是天龙人么?不是有圣公保佑你么?这时候圣公该来救你才是,我们可没法救你。请圣公降临吧。”有人冷笑揶揄道。

    “圣公……没空。谁来救我,我升他做护法,给他金银财宝,要多少有多少。”孟祥叫道。

    “呸,我们不杀你便已经很给你面子了,青教就是骗人的,圣公就是骗子,你们都是一群骗子。朝廷里也是一群骗子,你们统统都是骗子。最苦的便是咱们这些老百姓,被你们骗的团团转。想安生的活命都不成。我们得罪了谁,惹了谁?你们为何偏偏来骗我们这些穷苦老百姓?我们招你们惹你们了?我们辛苦劳作供你们吃喝,供你们驱使,连安生日子都不让我们过么?”

    一名教众大声的说着,说到激动之处举手向天,猛力捶打着地面,痛苦万分。周围的教众们人人流泪,大放悲声。哭声震天。

    孟祥半边耳朵在外边听的清清楚楚,他想出言辩驳,可嘴巴一张,一股臭水灌入口中,顿时差点窒息。他只能闭嘴,也不敢乱挣扎,只眼巴巴的看着驰道上那些教众们对着他跳脚叫骂,对他指手画脚,却没有一个人来施救。

    ……

    后方数里之外,官兵正准备原地休整。此时郭昆接到了沙丘上警戒的士兵禀报而来的消息,说在东方驰道尽头看到了冲天的火光,似乎发生了什么重大的变故。

    郭昆闻言甚是诧异,忙和魏大奎赵有吉等人爬上左近的沙丘顶端往东观望。果然看见红光照亮天空,火焰腾空的景象。众人都有些纳闷。

    “看起火的方向,倒像是在驰道东出口处,难道是有人在驰道入口放火,拦住了教匪逃跑的道路?”赵有吉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是啊,确实是那个方向。会是谁干的呢?会不会是教匪自己放的火,想阻拦我们追赶他们?”魏大奎眺望着远处的火光沉吟道。

    “不可能,他们逃命还来不及呢,再说这才过去小半个时辰,溃逃之敌恐怕尚未抵达东出口处,放一把火不是自己堵住自己的去路么?”赵有吉摇头道。

    “那能会是谁呢?意图何在呢?”魏大奎咂嘴思索道。

    一旁皱眉思索的郭昆忽然放声大笑起来。

    “哈哈哈,还能是谁呢?肯定是林觉所为了。我了解他,他行事每出人意表,胆大包天。他放这把火的目的是要将所有的教匪都困在博浪沙不得逃脱。他是要我们一口将他们统统吃掉,绝不放他们离开。哎,妹夫啊妹夫,你这胃口也太大了些。我都没敢这么想呢。”

    赵有吉和魏大奎闻言恍然。魏大奎点头叫道:“对啊,定是林大人所为。也只有林大人敢这么做了。他都敢带着三百骑去袭营攻阵,还有什么是他不敢干的。”

    赵有吉道:“都虞候,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咱们是按兵不动还是按照林大人传递的信号行事?”

    郭昆皱眉沉思片刻,缓缓道:“原本我为了稳妥起见,所以不肯在夜晚追杀。但是,我在兵发封丘还是阳武的事情上已经判断失误,这一次我选择相信林觉。他既做出这样的举动,定是认为我们可以歼灭教匪残部。再说了,我们就是为了救他们而来。倘若我们置之不理,大火熄灭之后,他们岂非反而要被教匪围困么?传我命令,即刻整军追杀。”

    数千马步骑兵即刻整队,但为了稳妥起见,采取了以禁军步兵举盾在前搜索前进,马军拖后的阵型。这是防止遭遇对手埋伏的阵型,黑夜里遭遇敌袭,步兵反而比骑兵更加能快速的应对。然而,这一切显然是多余的,大军挺进里许之外,便看见了前方拥堵不堪的黑压压的教匪。这些教匪已然完全丧失了斗志,见官兵追来,根本没有反抗的意思,一个个跪地抱头投降。

    郭昆甚至怀疑这是对方的诡计,哪有这么轻松的事情。之前这伙人还在西边入口处跟自己恶战不休,现在却毫无斗志了,真教人不可思议。但事实就在眼前,教匪们一个个抱着头任凭处置,官兵们用绳索将他们一个个捆起手来压往后方,找了一片驰道旁的空地将他们集中在那里。这当中教匪们温顺如羔羊,没有发生任何不测之事。

    直到官兵再次往前挺进里许,才有青教护教军的死硬分子开始反抗。当然这种反抗已经根本不能改变局面。在马步军的联合绞杀下,在弩箭密集的施射中,护教军死伤惨重,有人不肯为官兵所俘虏,选择冒着巨大的危险下到驰道两侧的荆棘树丛之中逃走。官兵自然不会去追赶他们,夜晚的博浪沙泥沼荆棘之地有多么危险,所有人心知肚明。既然这些人宁愿进入其中,倒也不必去跟着他们冒这样的危险。就算是搜索,也得到天亮才可以。

    无论如何,整个围剿残余教匪的过程还算顺利,付出的代价只有数十人的伤亡而已。绝大多数的教众根本没有反抗,他们甚至连武器都已经全部扔掉了。官兵所到之处,他们纷纷抱头跪地,接受官兵的捆绑,被一个个的押解到后方的空地上看守起来。

    除了少许死硬分子不肯投降被官兵宰杀或者是冒险逃入博浪沙深处之外,其余教匪统统被俘。后方的一片临时被清理出来的荆棘沙地上人满为患。近七千教众抱着头一堆堆的蹲坐在这里,惶然如丧家之犬。至此,孟祥所率的京北五县的两万余教众几乎尽数被歼。死伤者数以万计,被俘者七八千之众。敌我双方可能都没想到,这场战事竟然是以这种一边倒的方式而结束。此战也为后世史家所称颂,被奉为以少胜多的经典战例而载入史册。

第八七六章 受挫

    (二合一)

    三更时分,郭昆和魏大奎赵有吉等人抵达了大火燃起之处。虽然那一堆大火早在一个时辰前便已经熄灭了,但是剧烈燃烧了两个时辰的大火将左近方圆数十步之内的地面烤的滚烫。两侧的树叶和青草都被烤成了焦炭一般。人只要一拐过弯道,直面那余烬通红的大火堆时,便立刻感觉到身入蒸笼之中炙烤一般。

    不过,此时已经对于视线无碍,双方隔着上百步的距离高声对话。

    “是林觉么?”郭昆大声叫道。

    “大舅哥,是我们。哈哈哈,我一猜便知是大舅哥领着骑兵到了。大舅哥,辛苦辛苦啊。”林觉的声音从烟尘萦绕的对面驰道上传来。

    “惭愧,惭愧,早知该听你的建议的。我倒是不辛苦,这一次倘若不是你,我怕是要铸下大错了。”郭昆叫道。

    “不说了,不说了,人非圣贤,岂能无错?这些事回头咱们再说。我想知道的事,教匪可全部歼灭了?我还担心你们不敢进攻呢。”林觉大声笑道。

    “岂能让你的心思白费了?你烧了这么一大堆火,不就是想要我进攻么?如你所愿,教匪尽数歼灭。哈哈哈。”郭昆大笑道。

    “哈哈哈,恭喜大舅哥了,这可是天大的功劳。尚未进军教匪反叛的京北五县,便已经将教匪尽数歼灭。这才出兵短短几日,便已经建功报捷了。之后便可轻松横扫五县了。恭喜恭喜呀。”林觉也大声笑道。

    郭昆愣了愣,这才突然意识到,原来今日这场战斗的胜利居然是五县教匪之事的结束。因为这两三万教匪正是五县集结而来,全部将他们歼灭之后,五县可横扫而过,一举收复了。平息五县叛乱的任务竟然在今晚便已经奠定了完全的胜局。郭昆心中一阵狂喜涌了上来。

    “哈哈哈,你不说,我还没意识到这一点。确实是一举奠定胜局了,这是大伙儿的功劳,特别是你们守城兵马的功劳。回头我会和晋王殿下写报捷奏折,详述你们守城之功。特别是你和三百骑兵兄弟的勇猛无畏,做出了震惊天下的壮举。此战必将天下扬名,朝廷也必大加褒奖。哈哈哈。”郭昆大声笑道。

    林觉大笑点头,他身后站着的一百多名骑兵也笑的很开心。这几天跟做梦似的,完成了一件件不可思议之事。一场大功劳从天而降,这全凭林大人谋划之功。倘若没有林大人领头,给众人做出决定来,指导行事方略,是万万没有这样的结果的。众人对林觉钦佩的五体投地,站在林觉身旁的白冰也是一脸崇敬的看着自己的夫君,悄悄将小手伸进林觉的手掌里攥着。

    林觉高声道:“多谢夸奖,得大舅哥夸奖可不容易呢。对了,孟祥抓到了没有?”

    郭昆愕然道:“孟祥?孟祥是谁?”

    一旁的赵有吉忙低声将前情跟郭昆快速的说了一遍。郭昆惊愕发呆,忽然大笑道:“这个孟祥居然是桃花岛上的海匪么?这可真是离奇了。难不成青教这帮人居然是咱们的老熟人?”

    林觉哈哈笑道:“大舅哥居然现在才知道么?没错,正是当年桃花岛上的一群海匪在蛊惑生事。这青教的教主,自称圣公的便是当年逃走的海匪海东青。这孟祥是当年他座下的八大金刚之首。我也是见到了孟祥才知道此事,简直让我大吃一惊,这帮家伙还真是能搞事。”

    郭昆哈哈大笑道:“简直让人难以置信,这天下也太小了。这帮海匪居然还活着,还闹出这么大的事情来,当真不可思议。孟祥可还没抓到。可能是不肯投降,钻进博浪沙深处了。待我回头问问俘虏,看看他们知不知道其下落。”

    林觉大声道:“这个人不能跑了,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他跑了,后患无穷。这一次咱们不能像当年一样放他们跑了,这一次除恶务尽,否则这伙人指不定又要弄出什么名堂来。”

    郭昆点头叫道:“我知道了。我会全力搜查寻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体。林觉,这地面滚烫,恐怕要到明天早上你才能过来。我看你们就地歇息,明日我们相聚详谈。我这边也要安排一下,兄弟们都累得够呛,我已然两天两夜没有合眼了,今晚可好好的睡一觉了。”

    林觉笑道:“你好歹也送些水和食物给我们,我们可是又饥又渴,饿着肚子可睡不着觉。”

    郭昆伸手击额,笑道:“瞧我,可糊涂了。来人,赶紧的。”

    士兵们将干粮水囊包裹起来,远远的投掷过中间最炙烤的余烬之地,林觉等人终于喝到了干净的水,吃到了几天以来像样的一顿饭。吃饱喝足,众人就倒在路上,放松心神,呼呼大睡过去。

    次日清晨,天光大亮的时候,林觉等人被一阵怪异的臭味和滋啦啦的嘈杂之声惊醒。爬起身来看时,只见几十名士兵正从驰道旁的泥沼水坑中用木桶装水,在驰道上浇水。地面依旧滚烫,水洒在路上顿时发出滋滋的声响,散发出泥沼的恶臭。正是这气味和声音惊醒了众人。

    林觉甚是无语,皱眉叫道:“这是在做什么?”

    那帮士兵叫道:“林大人,露面依旧滚烫难行,都虞候叫我们接您过来,说是找到了匪首的尸首。可是这路走不了,我们便想浇点水让路面冷却下来。”

    林觉摆手叫道:“你们这办法可不成。干什么不砍些树枝铺在上面。这地面只是烫,却也不会起火了。”

    士兵们连骂自己愚蠢,弄的臭气熏天的,而且水浇在路上根本就没有多大作用,蒸发之后,地面依旧滚烫难以落脚。还是林大人的主意靠谱。当下众人立刻砍伐了数十根杂树,铺了几十步长的路,林觉这才和众人踩着树干一跳一跳的跑了过来。

    经过中间的路段的时候,林觉发现周围地面都烧成了青灰色,甚至上了一层光滑的釉质。黏土沙道都快被烧成琉璃状了,可见昨天那一堆杂树燃烧的威力之大。这段驰道怕已经成了整条驰道中最为坚固的一段了。从此后水冲不垮,车马压不坏,可保万世不毁了。

    后世有考古者挖掘出博浪沙这段路基,提出这是古博浪城城墙遗址之说,一时为众人所认可。却不知这不过是林觉为了阻挡青教教匪的退路而放了一把火的结果。可见,有些事的真相除非亲身经历,否则推测和揣度甚至是专家学者的话都是不可全信的。(ps:这段是瞎扯,不必当真。)

    林觉等人在士兵们的簇拥下赶到了郭昆等人所在的驰道拐弯处,郭昆等人正站在驰道旁对着下边的泥沼里指指点点,见林觉到来,郭昆赵有吉魏大奎等人忙迎上前来。

    “哈哈哈,妹夫,昨晚睡得可好么?我可是被蚊子咬的满身是包,一晚上没怎么睡着。”郭昆哈哈笑道。

    林觉笑着拱手道:“你该和我一样,睡在那热烘烘的路上的。大火将左近蚊虫都给熏跑了,我昨晚睡得不知道多香呢。”

    郭昆一拍大腿道:“哎呀。怎么不早说?这可失算了。”

    林觉大笑,魏大奎和赵有吉以及几名将领在旁躬身行礼。这帮人看林觉的眼神都是充满的崇拜,魏大奎更是丝毫也不掩饰。

    “林大人呐,林大人呐,我可真是服了。我还没见过像林大人这么厉害的人。林大人文能中状元,武能退万敌,魏大奎此生还没对谁服气过,但这一次,我是真的佩服的五体投地了。请林大人受我一拜。”魏大奎长鞠到地,恭恭敬敬的给林觉行了个大礼。

    林觉呵呵笑道:“魏都头可莫要如此,我可当不起。这一次是我们相互配合的结果,可不是我一人之功。不仅是我,我身后的这群骑兵兄弟才是真正该被佩服的。魏都头,这一次必须给他们全部报军功嘉奖,我可是答应了他们的。”

    魏大奎尚未回答,郭昆呵呵笑道:“这还用说?这些事回头再详说,你先来瞧瞧这是谁?”

    郭昆拉着林觉在众人的簇拥下来到驰道旁,指着下方泥沼中一个黑乎乎的东西道:“你瞧,那是谁?”

    林觉定睛看去,顿时恶心的要吐出来。身旁的白冰只看了一眼便扭头走开,再也不敢看第二眼。但见那泥沼之中僵卧着一具尸体,黑乎乎的身上全是臭泥,他的嘴巴张的老大,眼睛也睁的老大,嘴巴和眼睛上大群的苍蝇爬来爬去,恶心之极。细看之下,林觉更是发现那尸首裸露在外的胳膊和半边脸颊上爬满了蚊子,正自吸血吸的痛快。

    “这是……”林觉皱眉骇然问道。

    “孟祥,你说的那个家伙,就是他。昨晚我回去询问了那些俘虏的教匪,他们告诉我孟祥摔下了泥沼之中。今天一早,手下兄弟便依着他们的指点找到了这里。这家伙昨晚摔下来的时候没死,一夜就这么躺在泥沼里,看起来似乎是被蚊虫叮咬死了。瞧他脸颊和胳膊,都凹陷下去了,必是被吸空了血肉。这里的蚊子可真是毒的很,都是这些长脚花蚊子,个头大的能当菜吃。这一夜过来,还不得吸干了血肉么?”郭昆指点着孟祥的尸体道。

    林觉心中发寒,这种死法可是最凄惨的一种死法了。陷在泥沼之中,被蚊虫叮咬至死,这相当于遭受严刑折磨而死。据林觉知道,有一种刑罚便是虫噬之刑。对于罪大恶极之人,在他身上割出伤口,洒上糖水,将人绑在蚂蚁蚊虫密集的树林里,一夜过来,血肉尽空,比之凌迟也不遑多让。孟祥这家伙居然是这么个死法,倒也是天理昭然。

    “将他弄出来清洗干净吧,这人是匪首之一,可以运往京城向朝廷禀报。哎,可惜了。”林觉皱眉道。

    “可惜?你还为他可惜?”郭昆翻着白眼道。

    林觉道:“我不是为他可惜,我是可惜没能活捉他。如能活捉他,便可以问他一些事情了。他是青教高级头目,他口中必知道青教的秘密的,我很想问问他一些我疑惑不解的事情。”

    “那是什么事?你看来对这青教还挺有兴趣的。这些家伙就该抓到便宰了,还容他活着么?”郭昆道。

    林觉道:“我是想知道,青教如何在短短时间里边能发展如此壮大的,而且青教居然有了大量的武器和装备,起初还听说他们花钱收买人心。那可是需要大量的金银财物的。我不知道海东青如何会有这么多的钱粮。当初他可是被我们像狗一样撵出了桃花岛的。我怀疑有人资助他这么干。这些内情,孟祥一定知道。”

    郭昆微微点头,这确实有些蹊跷。目前所知的是,青教发迹是靠大洒金银钱粮收买人心。这些钱不是小数目,从何而来是个疑问。还有这些装备兵刃,虽然不多,但都非民间土造的工艺,必然是从某处渠道得知。这些事都值得深究。孟祥不死,或许真的问出些内情来。

    “人都死了,那也没法子。我看我们赶紧打扫战场,撤兵回城休整,过几日收复五县才是正经。”郭昆道。

    林觉点头道:“说的是。还有几十名骑兵兄弟困在博浪沙泥沼之中,需要救出来。那些逃进博浪沙的教匪很可能跟他们遭遇,所以需要抓紧搜索。事不宜迟,立刻进行吧。”

    ……

    就在阳武县大战结束,郭昆林觉等人剿灭孟祥所率来犯教匪之时,东南方向九百余里之外的应天府城下,惨烈的攻城战已经进行到了第三天。

    三天前。淮王郭旭率五万禁军和大量攻城器械辎重粮草浩浩荡荡开赴京东西路。在兵不血刃的拿下了襄邑和宁陵之后,兵临应天府城下。

    从一开始,淮王郭旭的目标便是应天府。应天府是京东西路最大的城池,辖数近百万人口之众,乃大周城池之中排名前五的大州府。拿下应天府不但可以大大缓解眼前教匪叛乱的局面,而且可以稳定民心,立竿见影的让朝廷看见平叛的效果。况且,应天府地处京东西路南部,攻占应天府之后,可有效阻止教匪南下,蔓延至淮南东路一带。

    故而,无论是郭旭本人,还是郭旭身边所跟随的由吕中天亲自为他挑选的谋士们都达成了高度的共识,那便是一举拿下应天府,打个漂亮的攻城战。

    对于攻下应天府的作战行动,众人还是信心满满的。所有人都将教匪视作乌合之众,认为他们不堪一击。率领着五万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禁军大军前来,更携带者大批攻城器械,这一战没有一丁点输掉的可能。甚至于,对于整个平叛行动,在很多人心目中都认为,这是白送给郭旭的一场大功劳。因为无论从兵马的素质装备以及物资的保障上,朝廷官兵都没有任何失败的理由。

    三天前的清晨时分,攻城作战正式打响。以三百架投石车的轰击为开端,在投石车的掩护下,上万禁军用大车运载了大量的土石沙包,硬生生的将应天府宽达五丈有余的护城河填出了十几条通道,便于大军攻城。

    这之后,五十余部云霄车满载着近五千名禁军攻向城下。云霄车是大周军中特有的新型攻城利器。是一种高达三丈八,装有十八只巨大轮子的庞然大物。呈长方形的的云霄车内部是一层层的平台,以阶梯相连接。当这样的攻城车抵近城墙时,顶部放下的吊桥可以搭在城墙上,而内部藏匿的士兵可以从梯子爬到顶部,直接沿着吊桥冲到城墙上。这种车辆每部可藏匿兵士百人,一旦靠到城墙边上,不仅是这百人可以迅速登城作战,也相当于架设了一道连接城下城上的通道。这本是大周最新型的攻城武器,原本属于极其机密的攻城重器,此刻却首先被郭旭带来了五十余架。那也是禁军所拥有的全部数量。

    除此之外,上万禁军扛着数百架云梯冲锋在云梯之侧,另有五架巨型冲车驶向应天府西城门,准备砸碎城门。再加上五千弓箭手朝城头射箭压制,新型攻城手段和传统的攻城手段相结合,形成了新旧结合,远近结合的立体的攻城手段。

    除了一万预备队之外,郭旭动用了三万多禁军。他的目标很明确,便是一鼓作气攻破应天府,拿下这座城池。绝不拖泥带水。

    然而,事实却狠狠的打了郭旭一个耳光。他以为能够顺利攻下的应天府之战遭遇了教匪们凶猛的抵抗。在圣公海东青的亲自督战中,城头防守的两万护教军和数万教匪勇猛无比,口中喊着圣公至大的口号,手段层出不穷。

    近六千名装备了弓箭的护教军居高临下射箭,在禁军尚未抵达城墙之前便造成了巨大的杀伤。数千禁军在冲锋的路上便被射杀。面对云霄攻城车的攻城,守方也没有让对手占到便宜。在云霄车抵近城墙时,城头的教匪掷出了火油瓶投入了云霄攻城车庞大的上方出口。二十余架云霄攻城车便是这样被焚毁在城墙附近的位置。熊熊烈火夺去了禁军的性命的同时,也烧毁了极为宝贵的云霄车。

    城头上的护教军死死的钳制住城墙,不让官兵有半点登上城池的机会。而且他们明显做了精心的准备,城头物资充裕,弓箭手数量众多,加之城墙上安装的几十架原本是大周军队所有的床弩,都有效的成为了阻止官兵进攻的利器。

    第一场攻城战持续了一个多时辰,终于以教匪击退官兵的进攻而告终。在大量的伤亡和对形势的眼中的估计不足的情形下,郭旭不得不下令停止进攻,另谋良策。

    这之后的三天时间里,郭旭发动了九次攻城,无一次得手。最有可能的一次是两天前夜晚的那次进攻,一度城墙的一部分已经被拿下,但对方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群教匪,硬是和攻城官兵展开了肉搏战,最终凭借绝对的人数优势鸡腿了城头官兵,重新夺回了城墙的控制权。

第八七七章 危城困局

    (二合一)

    郭旭心中的焦躁可想而知,他当然明白这一次出征平叛对他的意义之大。m.www.uu234.net顶 点 X 23 U S他完全明白外祖父吕中天推荐自己来领军平叛的意图,这是一场可以获取极大功劳,而且几乎是白送给自己的功劳,自己绝对不能搞砸了。更遑论他的哥哥郭冕也在京北五县领军平叛,这其实是一场比试,看看谁会圆满的完成平叛大计,对于将来的大事都将是极有裨益的。

    可是这三天时间,禁军攻城部队死伤了高达七千人的兵马。其中竟有半数阵亡在战场上,其余的受伤难以继续作战。郭旭自己都觉得有些说不过去了,自己可是率领了五万大军啊。这五万大军在自己的手里竟然攻不下这座城池,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不过郭旭并没有恼羞成怒的乱来。相反,他的精明之处便在于他并不因为挫折而着急。一个优秀的指挥官必须有胜不骄败不馁的思想,否则便是无法证明自己是个成熟的指挥官。

    所以郭旭并没有对攻城兵马大家指责,眼前之事反而给他敲响了警钟:原来教匪并非乌合之众,而是有着极强战力的。倘若再不小心谨慎的话,从内心里重新认识教匪的强大的话,恐怕要在应天府遭受惨败。

    郭旭重新召开了军事会议,重新拟定攻城方略。他不能再用这种想当然的方式来攻城了,必须要重新想办法找到突破口,必须要尽快的拿下应天府。

    连续的攻城作战进入了短短的休战状态,双方都为下一波的作战积蓄着力量。

    应天府中,不明真相的狂热的青教教徒们欢欣鼓舞,大肆庆祝着守城的胜利。在海东青等人的刻意夸大宣传之下,三天守城战的战果被夸大到歼敌三万,敌军主帅受重伤。己方教众死伤人数不足三千的夸张的程度。

    更有甚者,城中流传着圣公站在城墙上召唤天神天兵助阵的情形。说天兵天将驾着黄金战车助阵,对着圣公高喊圣公至大。什么圣公呼风唤雨,雷霆狂风大作。天上劈下万道惊雷,瞬间将战场上的上万官兵秒杀当场。什么圣公头顶盘旋五彩祥云,九条黑龙护身,所有射向圣公的箭支和石块都无法近身云云。这些荒诞不羁的谣言稍有理智的人都不会相信,但是处在狂热中的信徒们却深信不疑。谁敢质疑,便是冒了天下之大不韪。

    实际上,守城护教军和教众们的损失远远超过官兵的损失。官兵死伤逾七千之众,守城护教军和教众的死伤是这个数字的两倍,死伤高达一万五千余人。官兵精良的攻城装备可不是摆设,几百架投石车的连续攻城,光是砸死砸伤的人便超过四千人。攻城作战之时,五千弓箭手的密集攒射,云霄车的数度攻上城墙的肉搏战,都让教匪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举个简单的例子。云霄车一次可装运百人以上,倘若一架云霄车登城成功,这百余名登城禁军便需要教众们付出两倍或者两倍以上的代价才能清除。这还是在孤立无援的情形他。禁军的攻城受阻,很大程度上是因为相互的协作没能到位。点的突破没能得到其他方面的支援,导致攻上城池的兵马数量太少,从而最终寡不敌众。但无论从装备还是战力上而言,禁军都高出护教军和教匪一大截。所以,教匪们必须付出更多的代价才能抵消对方装备战力的优势。

    除了人力上的巨大损失之外,城头上的防御设施也基本上被禁军的攻城投石车砸了个七七八八。临时加高的城墙工事被砸毁砸塌,几十座敌楼也尽数被砸毁,城楼塌了半边。城墙上堆积如山的物资也消耗的七七八八。总而言之,能守住这三天,既是禁军久疏战阵配合不利,以及一开始的轻敌之心导致的后果,却也是教匪们靠着前期的准备和大量的人力用尽全力抵抗的结果。但正所谓‘亢龙有悔盈不可久也’。用尽吃奶的气力才能勉强守住,且消耗了大量的人力和资源,接下来的结果便难以预料了。

    正因为如此,为了维持这种亢奋的士气和狂热的气氛,营造出一种护教军不可战胜,圣公无敌的氛围。所以死伤的人数和损失的状况,所有对守城不利的消息都被封锁了。虚假的战损被大肆宣传,甚至有了之前那些荒唐的天兵天将雷电相助,黑龙护体之类的荒诞的流言。这一切其实都是稳住人心,不能造成恐慌的措施。

    但与此同时,海东青下达了征集青壮百姓上城守城的命令。教众人数虽众,但能够作战的却并不多。除了几万护教军之外,应天府中上城协助守城的教众其实只有万余人。在经历前几日的死伤之后,人员缺口巨大,需要的人力也要填补。不但需要在城头作战的人力,大量物资的搬运上城以及战事中间的迅速加固工事也需要人力。这些都需要迅速的补充。

    倘若应天府全城皆为青教教徒,倒也没有这方面的顾虑,偏偏在应天府这个大城池里,市民阶层可没有乡下百姓和偏僻州县的百姓那么好糊弄。去年的大旱虽有影响,但对应天府的市民而言,还不至于到没饭吃的地步。所以,应天府虽是青教总坛老巢所在之地,但城中百万百姓信青教者十中无一。故而,要让这些人协助守城对抗官兵,自愿自觉是绝无可能的,只能是用强制的手段。

    于是,利用短暂的休战时间,大批护教军开始在城中强拉青壮民夫协助守城,一时间应天府城中鸡飞狗跳,全城骚动。市民们谁肯去为教匪卖命,自然都是不肯的,于是便会被强迫捆绑押解前往。更有教匪乘机奸.淫捋掠,杀人放火,闹得城中一片混乱,人人自危。

    大街上,护教军教匪小队呼喝来去,肆无忌惮的大叫大嚷着。有的背着抢来的金银财宝,喝的醉醺醺的到处乱窜。所有的百姓都关门闭户,惶惶不安的躲在家里。但他们却都明白,这并不能阻挡厄运的降临。不知道什么时候便会有凶神恶煞般的教匪砸门而入,抓人杀人,放火洗劫。街头每一拨教匪经过,百姓们都胆战心惊,待他们离去,才稍微松一口气,接下来是祈祷下一波人同样不会破门而入。一切都像是一场赌博,生死命运都像是在碰运气一般。

    ……

    天色昏暗,应天府北街原本繁华的十字路口此刻却人可罗雀,狼藉满地。面东坐西的街道上,一座高大的三层楼宇孤零零的在街口矗立。这本来是一座气派精致的楼宇,但此刻却半边焦黑,气派不在。门楣上的匾额早已碎裂成两半掉落在破损的门前台阶上。红丝绒的背景上遍布杂沓的脚印。隐隐约约可以辨别的是匾额上的五个‘江南大剧院’的烫金大字。

    这里便是江南大剧院应天府的分号所在,自从去年年前开业之后,这里一度成为应天府最为繁华热闹的所在。一处处精美的戏剧在这里上演,城为了应天府百姓们口中常年谈论的谈资。江南大剧院以其精彩的剧本,前所未见的光影舞美手段,再加上专业演员演技,迅速的成为了应天府中的热点。成为了江南大剧院各分号中排名靠前的吸金之所。

    但繁华的大剧院早已成为了青教教徒们的眼中钉肉中刺。之前他们并不敢公然的做些什么,毕竟青教在应天府虽然已经成了规模,连应天府知府都成为了忠诚的青教教徒。但是明面上,他们还不敢轻举妄动。加之在应天府城中,鄙视青教的市民还是主流,他们只能将仇恨放在心里。但当青教起事的那一刻,第一波的烧杀抢掠开始的时候,大剧院便成了首当其冲的受害对象。

    青教起事的当晚,数百青教教匪便闯入了江南大剧院中,他们捣毁了舞台背景,打砸了光影设施,将后台的衣物乐器统统烧毁,临走还在楼里放了一把火。万幸的是,当天晚上郑暖玉和钱柳儿她们正在排演新剧,一直到三更尚未歇息。当城中突变的时候,所有人都迅速躲进了存放金银的密室之中,这才没有被疯狂的青教徒们找到。二十几名乐师杂役和演员幸免于难。否则,那天晚上他们被青教教徒找到了的时候,必是死路一条。

    也万幸的是,当天晚上下了一场雷暴雨,大火烧了一半被倾盆大雨浇灭。这也避免了所有人被活活烧死在楼中的厄运。但这其后的十几天时间里,他们却半步也不敢露面。他们都清楚,但只要露面,便是死路一条。好在楼里还存有些干粮,他们在半夜里偷偷出来取了些水和干粮,捱过了几昼夜。后来随着城中局面的稍微好转,他们也终于能在楼里走动,偶尔朝外窥伺动静,但却始终不敢出来半步。特别是白天,更是一步也不敢走动。

    此时此刻,在二楼一间满是狼藉的屋子里,郑暖玉和钱柳儿等十几名女子正紧张的缩在布幔后的角落里瑟瑟发抖。她们本来是坐在屋子里商量如何脱身的。城外官兵在攻城,郑暖玉她们本来在商量着如何捱到城破,是否应该在夜里离开这里。因为食物都吃完了,她们需要找到新的藏身之所。郑暖玉和钱柳儿在牛车街有住所,那里还有食物和水。

    她们正在商议怎么偷偷前往那所宅子里躲藏。就在此时,一拨教匪突然闯进了大剧院中,并且阻隔了通向一楼剧院后台密室的道路,她们被迫躲在屋子里,胆战心惊的祈祷着那些教匪快些离去。

    进来的是八名喝的醉醺醺的护教军教匪,他们原本是应天府的厢兵,在青教起事的当天,在知府钱德章的率领下,五千应天府厢兵尽数投入青教之中。除了几名反抗的将领和几百名不从的士兵被杀之外,其余人选择了更为明智的方式加入了青教。因为他们武器盔甲齐全,所以迅速成为了主力的护教军成员。

    这八人以前便来过江南大剧院看过戏,他们倒是并不反感女子抛头露面这些事,当初看着台上光彩照人的郑暖玉和钱柳儿等女子,他们只恨自己只是个普通厢兵,没办法一亲芳泽。当成为青教护教军之后,骤然间便成了可以对城中百姓予取予夺的大人物,所以,他们一直想着能找到大剧院中的女子们。第一波来的便有他们在内。

    可是大剧院里的人毫无踪迹,怎么也找不到。他们都觉得很是纳闷。几乎一有空他们便来走一回,可是一直没有看见人影。今日他们在别处抢劫骚扰了一番,喝的醉醺醺的,回营时路过大剧院,便决定再来寻找一回。所以便临时决定闯了进来。

    一楼的大厅里桌椅翻倒,垃圾遍布。过火之后的墙壁都成焦黑之状。几名护教军教匪在大厅里走了一圈,什么也没发现。一名教匪倒是发现了一副挂在墙上的宣传某出戏剧的郑暖玉的剧照画。也不知这张画是怎么保存下来的。

    “他娘的,郑暖玉这小娘子就这么不见了,也不知躲到哪里去了。瞧这身段,这腰腿,当初我在台下瞧着她的时候,满脑子都想着如何睡了她。现在机会来了,人却不见了。他娘的,真是没运气。”一名教匪嘬着牙花盯着郑暖玉那俊俏的面庞说道。

    “嘿嘿嘿,大伙儿可是个个都这么想的。要是找到郑暖玉,咱们可得干死了她才过瘾。可惜找不到了,也不知被哪个狗崽子给得了。说来奇怪的很,当晚咱们冲来的时候,全楼的人便都不见了。二楼还亮着灯呢,怎么就找不到了。”另一名教匪咂嘴道。

    “可不是么?见了鬼了,怎么就不见了。倘若找到了,咱们兄弟倒是可以一偿夙愿。扒光了她叫她给咱们唱戏怎样?嘻嘻嘻。”

    “哈哈哈,这主意好。不过我看到时候咱们可没空让她唱戏,上下两张嘴怕是都不够使的,拿什么唱戏?嘿嘿嘿。”

    几名教匪口中肆无忌惮,腻声淫笑。

    突然间,一名教匪的脚无意间踩到了侧翻的破桌下一个软乎乎的东西上,那东西发出一声惨叫。

    “什么玩意,他娘的。”众教匪吓了一跳,纷纷后跃,沧浪浪之声大作,兵刃尽皆出鞘,直愣愣的盯着那张破桌子下方的幽暗处。

    “滚出来,什么鬼东西,再不出来老子们可要砍人了。”教匪们大声喝道。

    “饶命,饶命。小人出来,好汉们饶命。”一名身上穿着脏兮兮黑袍子,头发乱蓬蓬的人从桌子底下钻了出来。怯生生的举着手叫道。

    “你是什么人?怎地躲在这里?吓了老子们一跳。吓死人不偿命么?”一名教匪喝道。

    “小人……小人是进来找点吃的,小人……肚子饿的很了,家里没吃的,所以……”那人忙道。

    “找吃的?来大剧院找吃的?这里能找到个屁吃?”另一名教匪喝骂道。

    “小人……也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见门开着,便进来了,还以为是哪个大户人家呢。”那人忙道。

    “他娘的,吓死老子了。可惜你年岁大了些,不然到是可以去帮着守城,吃喝管够。”一名教匪道。

    “走了走了,被这厮这么一吓,酒都醒了。天不早了,咱们得回去了。走吧哥几个。”一名教匪沉声道。

    “走了走了,晦气的紧,吓的我现在心里还噗通噗通的跳。”几名教匪转身欲走。

    “且慢,不对,这个人我有些面熟。你们瞧,他像不像是江南大剧院的林管事?经常站门口作揖的那一位?”一名教匪忽然叫了起来,瞪着眼睛指着面前那蓬头垢面之人。

    众教匪齐齐停步,瞪着眼瞧着那人。那人忙以手遮面,缩着身子,身子抖得厉害。

    “给老子过来。手拿开。不然剁了你的手。”一名教匪窜上前去,一把薅住那人的乱发,将他扯在光亮处。众人拉下他的手仔细看了那张脸,几名教匪齐声叫了起来。

    “林管事,哈哈哈,果然是你。”

    “我不是……”那林管事大声叫道。

    “还他吗犟嘴,当我们是瞎子么?林管事,原来你们活着啊,哈哈哈,躲得挺好啊。这么多天没找到你。还以为你们死了。没想到居然活的好好的。哈哈哈。”众教匪哈哈笑道。

    “兄弟们,咱们好运气来了,这林管事活着,岂非是说,郑暖玉钱柳儿她们也活着?而且也许还就躲在这里某处?”一名教匪恍然叫道。

    “对啊,可不是么?嘿嘿嘿,好运来了。林管事,快说,郑暖玉和你们大剧院那帮女子躲在何处?快说。不说宰了你。”众教匪七嘴八舌的喝问了起来。

    那管事叫林伯方,是杭州林家旁系的一名族叔。原本在林家粮油铺子里当掌柜,林家粮油铺子进行改制的时候,他和许多铺子里的伙计掌柜都接受了培训,转为大剧院的员工。林伯方便是被林伯年派来应天府大剧院当二管事的。他专门负责管理剧院的卖票和茶水伺候的工作,故而经常出现在大剧院门前照应。

    他原本也是躲过了这一劫的,跟着众人在剧院里躲了这么多日子没被发现。不久前他正在为剧院放哨,但这段时间实在是惊魂劳累,所以迷迷糊糊的打起了盹儿来。几名教匪冲进来的时候,他没有提前看到,当被惊醒时已经来不及示警了,所以躲在一张破桌子底下躲藏。却不料被揪了出来。林伯方心里暗叫倒霉。

    “还不说,老子宰了你这老狗。”教匪们大声恐吓道。

    “好汉们,好汉们,哪里有什么其他人啊,只有我一个人罢了。他们都跑的没影子了,咱们这里你们都来过很多回了,若是有人,你们岂非早就看到了。”林伯方当然不肯交代,勉力狡辩道。

    “放屁!还敢骗人。这里失了火,你却活着。定是有地方可以躲藏。咱们来的回数是多,可不也没看见你么?你敢骗爷们,爷们不给你点颜色看看,看来你是不肯说实话了。给我打。”一名教匪破口大骂起来。

    几名教匪揪着林伯方的头发,拳脚交加开始殴打林伯方。林伯方脸上挨了几巴掌,身上中了几拳几脚,浑身疼痛难忍,仿佛散了架一般。

第八七八章 大勇有智

    (二合一)“别打了,别打了,好汉爷们,不要再打了。www.uu234.netwww.uu234.net我这老骨头可经不起你们的拳脚。饶我一命。”林伯方怎熬得过这顿拳脚,哀嚎大叫,但他还是没有招认。

    “还不说,剁了他手掌。”一名教匪大声喝骂,两名教匪拉出林伯方的手臂横在桌上,有人高高举起了刀,对着林伯方的手腕砍来。

    “我说,我说。饶命……”林伯方终于扛不住了,虽然他有责任保护大剧院人员的安全,但这个时候,谁也顾不得谁了。自己要是再不合作,怕是要被这帮教匪给大卸八块了。

    “她们……她们在……”林伯方蚊子哼哼般的说道。

    “在哪里?”众教匪兴奋又凶狠的喝道。

    林伯方长叹一声,朝二楼指了指,低低的道:“西首第二间屋子,门口用破帘子遮住的那间。”

    “哈哈哈哈,可终于找到了。兄弟伙们,咱们今日可是要享福了。”众教匪欣喜狂笑。

    “还等什么?走啊。”一名教匪已经迫不及待的冲向了楼梯,后面的教匪连声呵斥骂道:“狗日的想占先?那可不成。说好了,一会儿掷骰子,谁的点儿最大谁先玩。想先占先可不成。”

    一干教匪口中污言秽语的叫喊着,蹬蹬蹬三步两步冲上了二楼。二楼上的房间里,十几名女子魂飞魄散。她们已经听到了楼下发生的一切。此刻十几名女子个个脸色煞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躲了这么多天,终究还是没躲过去。

    “郑姐姐,怎么办啊,他们来了。怎么办啊。”一名年幼的少女吓得哭了,抱着郑暖玉的胳膊轻声叫道。

    郑暖玉面色煞白,叹了口气道:“终究躲不过去,姐妹们,没法子了,这帮畜生在城里不干人事,他们是一定不肯放过我们的。虽然我们是风尘出身,也不是什么贞洁烈女。但我郑暖玉既然已经离开了花界,便再不能容人随意侵犯。姐妹们,我没打算活着了,一会儿他们冲进来的时候,我便跳楼自尽。事到如今,各位姐妹自求多福吧。小莲,姐姐没法子了,姐姐救不了你。你若能忍一时之辱,便不要反抗,或可留的性命。若不想留下终身之痛,跟我一起跳楼一了百了便是。”

    众人听了郑暖玉的话尽皆心中冰冷。有人低声道:“罢了,我们跟姐姐一起跳楼死了便是,左右是个死,反正也逃不出去了。”

    说话间,外边的狂笑嘈杂之声已近,刺啦一声裂帛声响,半截门帘被一柄雪亮的钢刀划开,紧跟着刀光闪烁,一人挽着刀花闯了进来。这是标准的进门防备的姿势,防止有人在门内偷袭。一名教匪瞪着血红的眼睛,喷着酒气站在门口,目光一扫,便看到躲在角落里的十几名惊恐的像受惊的小鹿一般的女子们。

    “哈哈哈,都在这里了,妞儿多的很,大伙儿足够分。”那教匪大笑着回身叫道。

    郑暖玉猛然起身冲向窗口,她要跳楼自尽,免受教匪之辱。然而就在此时,门口处传来了一阵奇怪的声响。

    “噗通。”

    “咔擦。”

    “哎呦!”

    “啊!”

    “喀拉!”

    嘈杂的声响夹杂说拳脚击打之声和重物倒地,以及人的惨叫声。众人惊愕的看向门口。连郑暖玉也半条腿踩在窗台上,却扭头看个究竟。

    门口那教匪呆呆回望,忽然转身举着刀缓缓后退,大声喝道:“你们……你们是什么人?你们好大的胆子,敢杀我们护教军?你们是那个分坛的人?”

    三名黑袍罩头,和青教教徒的打扮一般无异的人正缓缓的走进屋子里来。三人的手上都攥着滴血的匕首,一步步的逼进房中。

    “你们……你们想干什么?大不了……大不了这些女子归你们便是,老子……老子不要了。闪开,我要走了。”那教匪叫道。

    三人中间那名身材高大的人微微摆了摆脑袋,身侧一名黑袍人纵身而上,冲向那名教匪。

    “老子宰了你。”那教匪怒喝一声,钢刀照着那黑袍人的头脸砍去。那黑袍子身子一拧,躲开这一刀,脚步疾速靠近,手中匕首挥处。一道寒光闪过,那教匪手中钢刀落地,回手紧紧的捂着喉咙。他的喉咙处鲜血狂涌,从他的手缝中汩汩而出。

    “你……你……呃呃。”那教匪呃呃有声,身子噗通摔倒在一张椅子上,那椅子侧翻倾覆,带着他的身子翻滚在地。脖颈处鲜血喷涌的满地都是,腥臭扑鼻。

    “啊!”众女子惊叫了起来。个个捂着眼睛不敢看。

    三名黑袍人转过头来,看着一群娇声惊叫的女子。众女子忽然意识到危险依旧没有解除。这三人穿着青教的黑袍,想必也是青教的人。虽不明白他们为何自相残杀,但现在,危机还未过去。

    三名黑袍人走向众女子。站在窗前的郑暖玉娇声叫道:“你们不要过来,再过来,我便从这里跳下去。”

    三名黑袍人愣了愣,互相看了一眼,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三人取下黑色风帽,露出真容来。齐齐拱手行礼道:“敢问你们那一位是郑暖玉姑娘和钱柳儿姑娘?”

    众女不敢答话,郑暖玉叫道:“你们是什么人?你们休想作恶,我们便是死,也不会依从。”

    中间那名身材高大,相貌堂堂的汉子皱眉道:“你们不要误会,我等并非邪教教徒。我们是奉林觉林大人之命,从京城赶来应天救援你们的。”

    “啊?什么?林公子派来的人?”

    “那可太好了,呜呜呜,林公子派人来救我们了,我们有救了。”

    “是啊,是啊,林公子没有忘了我们,我们终于等到了。”

    众女子面露惊喜之色,七嘴八舌的叫道,有人激动的泪流满面。担惊受怕十余日,逃生遥遥无期。终于有人来搭救自己了,这种感觉如何不令人激动的落泪。

    “是啊,林公子自己本想亲自前来,无奈分身乏术,故而派我等前来保护诸位。事不宜迟,还有其他人在么?赶快一起离开这里。郑姑娘和钱姑娘在这里么?”中间那汉子沉声说道。

    众女子纷纷站起身,准备离开,却听郑暖玉叫道:“且慢!”

    “姑娘,怎么了?”那汉子问道。

    “如何证明你们是林公子派来的?你们穿着青教的衣服闯来,我们又不认识你们。当初在京城的时候,我没看到林公子身边有你们几位。焉知你们不是在诓骗我们?”郑暖玉的警惕性很高,她担心这帮人是怕自己跳楼自杀,所以来个缓兵之计。

    那高大汉子愣了愣,旋即哈哈笑了起来:“姑娘想到哪里去了,我等是林大人不久前招募的林宅护院。在下孙大勇,这两位也是一起进林家的护院兄弟,这一位是严兄弟,那一位是李兄弟。唔……也不能怪你们怀疑,我们身上这衣衫确实是青教的黑袍子,不过那是我们为了便于行事杀了三名教徒,从他们身上扒下来穿着的。这个……如何证明我没有说谎呢?我却也不知道该怎么证明。你说如何才肯信?”

    郑暖玉皱眉道:“那你便说说林公子的相貌,还有……他家里有些什么人。我听听是不是能对的上。”

    孙大勇笑道:“这么简单,罢了。林大人嘛,生的英俊,剑眉薄唇,体态潇洒,亦文亦武。叫我形容男人的长相,我还真是嘴拙的很。他家里除了他的夫人王府的郡主之外,还有……白冰姑娘,那是我们保安队的队长。还有林公子的如夫人谢姑娘,原来是南城大剧院的台柱子,不久前嫁入了林家。还有一位绿舞夫人,不过她现在在江南。对了,最近林大人新得贵子,小公子才刚刚满月不久……”

    “对的对的,他说的全对的。没有骗我们。”钱柳儿大声叫道。

    郑暖玉也终于相信了孙大勇,他说的一点也没错。倒是其中有两件事自己也才知道,那便是谢莺莺嫁入林家和林觉生了儿子的事情。这是不久前才发生的事情,远在应天府的郑暖玉等人并不知情。

    “采薇郡主生了儿子了呵。真是恭喜林公子了。莺莺姑娘终于嫁入林家了啊,真是替她高兴啊。”郑暖玉轻声道。

    “可不是么?小公子生的俊的很。不仅莺莺姑娘嫁了,白姑娘也同时嫁给了林公子呢。这些事回头再详细跟你们说,眼下咱们得赶紧找地方安全的躲起来。官兵在攻城,等城破了,咱们便可得救了。但在此之前,一定要活下来。这是林公子给我们下的死命令。”孙大勇沉声道。

    郑暖玉点头离开窗前,这才带着众女向孙大勇等三人敛裾行礼。通报了名字之后,孙大勇方才知道郑暖玉和钱柳儿分别是谁。

    “一切但凭孙大哥安排,我们这段时间胆战心惊,都以为熬不过去了。现在孙大哥来了,我们有了主心骨了。”郑暖玉道。

    孙大勇拱手道:“都怪我来迟了,教诸位担惊受怕了。实际上我们四天前便赶到应天府了,可是城门紧闭,防备森严,根本没法进城。一直到昨天凌晨,官兵猛攻了一夜,我们才瞅得机会转到东北角防守松懈之处翻越城墙进来。我们又人生地不熟的,在城里乱转,差点被人识破。最终我们扮作教徒模样,这才赶到这里。没想到我们进来的时候看到这群教匪也进来此处,所以我们绕到后方攀上二楼,突然出手将这些家伙给宰了。只是来的迟了,教诸位受惊了。”

    众女连连赞叹,也是连道侥幸。若非孙大勇等人来的及时,恰逢其会,今日自己这些人怕是都要遭难了。

    “三位大哥来的甚是及时,冒着这么大的风险进城来就我们,我等深表感激。我等再拜谢三位救命之恩。”郑暖玉带着众女再次万福道谢。

    孙大勇等人忙拱手道:“不用如此,眼下得赶紧寻找藏身之处。这里怕是不能呆了,这些教匪死在这里,不久便会有人查找来。城中我们人生地不熟,也不知何处能藏身。”

    郑暖玉道:“这里确实也没法逗留了,别的不说,已经没东西吃了,我们已经饿了一天了。距此三条街口我和柳儿置办的小院不知是否完好。之前倒是存有粮食,可对付几日。若能赶到那里,或可躲避一时。不过咱们恐怕很难到那里。城里现在乱糟糟的,匪徒们又在杀人放火了,不知如何是好。”

    孙大勇想了想道:“怎也要拼一拼,留在这里就是等死。你们稍等片刻,我们去去就来。”

    孙大勇一招手,两名护院跟着转身往外走。郑暖玉叫道:“孙大哥你们做什么去?”

    孙大勇道:“杀人去。”

    郑暖玉等人惊骇无语,不知为何孙大勇等人又说要杀人去。不知是杀谁,意图何在。

    但听脚步声响,孙大勇等人快速下了楼梯出了大剧院破败的大门。众女聚集在窗口张望着,见三人用罩袍遮着头脸来到大街上。黄昏的大街上人空无一人,偶尔有一小队教匪背着抢来的东西笑闹经过,见到孙大勇等三人皆无视而过,认为他们是教中成员,并不以为意。

    几十人的队伍经过时,孙大勇三人并不上前,只慢慢的在路边走。当有一股五六人的教匪经过时,孙大勇三人却迎了上去拦住,然后指手画脚朝着二楼窗口处指指点点的不知在说些什么。

    众女惊惶相顾,不知孙大勇他们要做什么。莫非是要向教匪告密不成?郑暖玉秀眉紧蹙,却并不太慌张,只是有些疑惑而已。她虽然对这三人并不了解,但如果是林公子派来的人,绝对不会做出出卖自己这些人的事情,这一点郑暖玉心中笃定。

    五六名教匪似乎被孙大勇他们说动了,跟着三人径自进了大剧院中。众女更是惶然,听的楼梯处脚步声响,一群人叽里呱啦的大声说话声也越来越近,就连郑暖玉也开始紧张了起来。突然间,惨叫之声大作,并有兵刃交击之声和喝骂之声,片刻后一切归于平静。

    众女噤若寒蝉,也不敢出门张望,连大气都不敢出。不久后她们又发现孙大勇三人出现在大街上。不久后又一小股五六人的教匪跟着他们进了大剧院中,一切重新来过。如此这般,连续三回。最后一波嘈杂声归于平静之后,孙大勇三人终于出现在门口处。

    众女不知所措的看着这三人,孙大勇的胳膊上裂开了一道大口子,正往外流血。其余两人也似乎受了伤,一个捂着胳膊,一个走路一瘸一拐。

    “孙大哥,你们这是……”郑暖玉忙问道。

    “没事,我们诱了三拨教匪进来宰了。现在请你们帮忙,将他们的衣服扒下来。让大伙儿都穿上这些袍子。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掩人耳目。”孙大勇喘息着一屁股坐在一张破椅子上,开始低头处理伤口。

    郑暖玉等人惊愕不已,原来孙大勇三人只是为了这些教匪身上的黑袍子便出去诱杀了十几名教匪。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只为了能让众人能伪装出门。郑暖玉心中感动不已,忙让钱柳儿带着十余名女子出去扒死人衣服,又见孙大勇自己笨手笨脚的包扎着胳膊上的伤口,于是走上前来,从衣服上撕下布条替孙大勇包扎。

    孙大勇红着脸道:“不用,不用,怎敢劳动姑娘。”

    郑暖玉轻声道:“孙大哥为了我们去拼命,我们替你做这点小事算得了什么?小莲,秀芳,还不去替另外两位大哥包扎伤口。”

    孙大勇拗不过郑暖玉,只得侧脸伸着胳膊任她包扎。郑暖玉仔仔细细的擦干伤口,用布条紧紧的绑住伤口。那伤口是皮外伤,倒也没什么大碍。绑紧伤口之后不久便会止住血,并不影响动作。

    外边钱柳儿带着十余名女子在那些教匪身上扒下黑袍子。横七竖八的尸体死状甚是恐怖,还有的一时未死彻底,还会手脚抖动。吓得众人惊叫连连。但一群人终于还是将袍子全部扒了下来,抱回房里的时候,所有的女子都软手软脚了。

    “换上袍子,咱们必须要赶紧离开了。天黑之后反而更不方便。”孙大勇道。

    郑暖玉点点头,孙大勇三人出了屋子里,里边的女子纷纷换上黑色罩袍。那些罩袍上满是血污和汗臭味道,闻着都要作呕,但也顾不得了。

    孙大勇进来满意的看着众人的样子点头道:“这便不用担心了。一会出去后不要怕,遇到了教匪也不用怕,千万不可露出马脚来。咱们抵达你说的那处宅院,便万事大吉了。对了,剧院可还有其他人活着?袍子还多五六件,还可带五六人一起走。”

    “林管事和几名乐师杂役都在,林管事在下边大厅里,还有的在密室里躲着,去叫上他们。”郑暖玉道。

    “林管事早跑了。适才我在窗口看着他跑出去了。”钱柳儿道。

    郑暖玉皱眉道:“怎么跑了?这可怎么好?”

    “他贪生怕死,给人指点我们藏身之处,叫林公子知道定要严惩他,跑了也好。省的跟着咱们。被教匪杀了最好。”钱柳儿恨恨的道。

    “柳儿,莫要这么说。他可是林家的人,是林公子的家人。哎,罢了,自求多福吧。密室里的几人要带上。”郑暖玉道。

    众人悉悉索索从二楼下来,来到后台密室墙壁前,打开了密室,里边五六名乐师和杂役吓得要命。以为被教匪找到了。一名杂役攥着棍子便要来拼命,郑暖玉忙喝止了他。他们这才发现原来这一群黑袍人都是假冒了。

    当下几人纷纷换上黑袍子裹得严严实实,密室里还有些金银之物,一并打包背着,这才战战兢兢的走出了剧院大门。

第八七九章 大水冲了龙王庙

    (二合一。跟各位说一下,春节事情多,码字时间肯定会少。我尽量不断更,春节期间尽量保证更新,但字数无法保证。估计初四五左右才会慢慢恢复正常。等的急的可以先攒着,春节过后再看也行。今天小年,各位吃好喝好,养精蓄锐迎接春节吧。)

    天色已暗,大街上空荡荡的,但是嘈杂声哭喊声和狂笑声还是远远的从看不见的地方传来。远处几座房舍起火冒着滚滚的浓烟,不远处有女子撕心裂肺的尖叫声和隐隐传来的哄笑声。一座繁华的城池,此刻却像是地狱般的让人不寒而栗。

    众人低着头裹紧黑袍,在郑暖玉等人的指点下往西边街口走去。一路上虽然耳中听到不寒而栗的各种恐怖的喊叫声和狂笑声,但却并没有碰到什么人。直到走过两道街口,才看到迎面一群数十人的教匪嘻嘻哈哈的杂乱而来。见到这些教匪,几名女子当即吓得连路也走不动了。

    “不要怕,越怕越会露陷。”孙大勇低声吩咐着,当先昂首走去。众人无法做到他那样的大胆,低着头用风帽遮着头脸紧跟在后面快步而走。

    双方错身而过的时候,对方十几名教匪转头瞧过来,更是让之众女差点尿了裤子。突然间,对方人群中有人停步喝道:“你们站住。”

    众人心中一凛,孙大勇伸手攥住了腰间刀柄,女子们更是差一点便瘫倒在地上。

    “干什么?”孙大勇回身问道。

    “你们是怎么了?怎地个个身上都有血迹?遇到什么事情了么?”那名教匪沉声喝道。

    孙大勇冷声道:“我们在城头拼命,你们在这里快活,还好意思问。兄弟们都受了伤,正赶回营疗伤呢。”

    对方一愣,皱眉道:“你们从东边来。东边能有什么战事?西城门现在官兵还没进攻。你们跟谁交的手?”

    孙大勇头皮有些发麻,随口一说居然有了漏洞。于是急中生智喝道:“还问,西边大街上有人作乱,我们恰好碰上了,能不管么?你们倒是逍遥。竟无支援之人。你们还不赶紧去帮忙。若是乱了,圣公必会降罪。”

    “哦,原来如此。兄弟们,赶紧去瞧瞧。圣公说了,严防城中有人捣乱,快走,咱们快去。”那人闻言忙大声叫道。

    一群教匪纷纷擎出兵刃来在那教匪的带领下飞奔而去。

    孙大勇和众人长出一口气,不敢逗留,赶紧快步往前走。过了第三个路口,郑暖玉指着前方一片屋舍密集之处低声道:“宅子就在那座巷子里,但愿还没被教匪洗劫。”

    孙大勇点头,众人加快脚步钻进巷子里,在狭窄阴暗的巷子里走了不到数十步,前方左侧出现了一座小院。院门紧闭,似乎一切完好。

    “就这里了。”郑暖玉低声道。

    孙大勇摆手道:“我进去瞧瞧,你们先在外边猫着。”

    郑暖玉等人点头应了,孙大勇纵跃起身,翻过不高的院墙落在里边。院子里一片狼藉,桌椅盘碟丢的满地都是。这让孙大勇大生警戒之心。院门紧闭且完好,里边却乱成一团糟,这说明什么?

    孙大勇一步步挨近正房台阶上,正房的们紧闭着,孙大勇伸手轻轻一推,居然纹丝不动。孙大勇顿时意识到屋子里一定有人。院门或许是无意间带上的,但这正屋的大门没理由从里边拴上。

    就在孙大勇疑惑之时,突然间大门哗啦打开,两道刀光从门内朝着孙大勇的头脸猛砍下来。幸亏孙大勇生出警觉之心,才得以反应迅速,身子后跃堪堪躲过。但下一刻,十几条黑影从门内鱼贯窜出,一个粗豪的声音响了起来。

    “守住院门,莫让这教匪跑了,一定要宰了他。”

    说话间,一个高大的人影冲到面前来,刀光闪烁,出手狠辣凌厉,朝着孙大勇连砍三刀。

    孙大勇挥刀连挡三刀,手腕震得酸麻。心中知道遇到了劲敌。对方气力之大让人咂舌,以自己的气力居然都差点没挡住这三刀,可见对方力大无穷。

    对方三刀过后,呼喝着再举刀猛砍。孙大勇忽然大声叫了起来:“且慢!你们……是官兵?”

    “是又如何?宰了他。”那大汉怒声喝道。

    一群人蜂拥而上,兵刃家伙照着孙大勇身前身后招呼过来。

    “慢着,我不是青教的人。”孙大勇叫道。

    那大汉呵呵而笑,骂道:“这时候说不是,却也晚了。”

    “你是……马副使?马斌马副使?”借着微弱的光线,孙大勇认出了面前这个人。

    那大汉愣在当场。哐当一声,院门被人踹开,外边的两名护院听到里边的打斗声踹门冲了进来。见一群人围着孙大勇,立刻举着兵刃冲了上来。

    “两位兄弟住手,他们不是青教的人,是官兵。”孙大勇忙叫道。

    两名林家护院连忙住手,那高大的汉子皱眉看着孙大勇等人,低声喝道:“你们是谁?怎地认识我?”

    孙大勇抬手抹掉头上的斗篷,拱手笑道:“马副使不认识在下,在下却认识您。当年您去杭州,来过我们梁王府。在下那时候便认得你了。只是你不认识我罢了。”

    马斌愕然道:“你们是梁王府的人?”

    孙大勇笑道:“曾经是,现在兄弟几个经沈统领推荐,在林大人府中混差事。在下孙大勇,这一位是严兄弟,那一位是李兄弟,都曾经在王府当值,眼下在林大人府中做事……”

    马斌脸上露出惊喜之色,叫道:“原来你们是林兄弟府中的人,哎呀,这可真是离奇的很了。林兄弟呢?难道也来了?不应该啊,他不是跟着晋王和小王爷去京北五县平叛去了么?”

    孙大勇呵呵笑道:“是啊,林大人没空来。真是没想到,居然在这里碰到了马大人,这话怎么说的?天涯何处不相逢。我可万万没想到。话说马大人你们是怎么进城的?适才倘若不是认出你们手中的武器是禁军的制式长刀,还真是差点大水冲了龙王庙。”

    马斌哈哈笑道:“可不是。走,咱们进屋说话,莫要被那些狗崽子听到了动静便不好了。老王,老陈,带几个兄弟去周围瞧一瞧,别适才一番闹腾惊动了邪教这帮兔崽子。”

    两名官兵拱手应诺,带着七八人往院子外行去,马斌拉着孙大勇往屋里走,口中道:“快给我说说,你们跑这里来作甚?是不是林兄弟叫你们来的?难道林兄弟要你们来应天府当内应么?”

    孙大勇笑道:“马副使且慢,外边还有一帮子人呢,我的叫她们进来。”

    马斌疑惑不已,孙大勇转身对两名护院道:“将郑姑娘钱姑娘她们请进来,估计她们吓坏了吧。”

    两名护院笑着点头,忙出院子在墙根地下将大剧院众人领了进来。马斌见呼啦啦进来了这么多人,诧异不已。

    众人进了屋子,用破布遮了门窗,点起了烛火,这才纷纷坐下。屋子不大,此刻更是满满当当的挨挨挤挤坐了一屋子人。

    这时马斌才开口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啊。这些都是些什么人?这么多女子。”

    孙大勇低声将原委尽数告知了马斌,马斌愣了半晌,哑然失笑道:“林兄弟可真是让人没得说,这也派人来救?我可真是服了。估摸着他自己分身乏术,不然他自己怕都要亲自来了。”

    孙大勇笑道:“可不是,林大人确实说要自己来的,只是被小王爷拉去当随军参军去了。这才嘱咐我来应天救人。可惜我好几天都没进城来,差点辜负了林大人的嘱咐。”

    马斌扫了一眼众人,皱眉道:“你带着这些人到处乱窜,可真是胆子大。这要是露陷了,可不全都得死么?怎地便跑到这里来了?这可真是奇怪。怎么就遇到了我们。”

    孙大勇尚未答话,郑暖玉开口道:“这话得问马大人才是,怎么就来到我家了,这宅子是我的宅子,我们是回来躲藏的。”

    马斌等人惊讶无语,半晌方道:“这有些事还真是邪门,这宅子居然是你家?我们还特意看中了这宅子,在密集的居民巷陌之中,便于藏匿隐藏。没想到误打误撞居然进了郑姑娘的家里来了。可不是邪门的紧。这世上有些事还真是巧合的离奇,有时候不信邪门还不成。”

    孙大勇呵呵而笑,点头道:“是啊,确实有些邪门。话说马大人是怎么在城里的?你们皇城司在此公干?被教匪起事给困在这里了?”

    马斌苦笑道:“兄弟,我早被踢出皇城司了,我现在只不过是侍卫步军司的一名小小的都头罢了。适才你叫我马副使,那可是老皇历了,我现在可不是皇城司的副使了。”

    孙大勇愕然,半晌笑道:“原来如此,不过这也没什么,官职大笑高低都不是主要的,关键是要开心,要有对味的兄弟,做事要心里舒坦。你看看在下,曾经在王府当值,好歹也是个卫士队正,现在不也只是林大人府中的一名护院么?不过我可没觉得有什么丢人的。”

    “哈哈哈,说的好,你这兄弟说话我爱听,难怪林兄弟将你招入府中,看来你也是个豁达之人。我并没有觉得不开心,只要有一帮兄弟在,什么都不重要。功名富贵算个屁么?”马斌大笑道。

    孙大勇点头称是,沉声问道:“大人还没说你们怎么进到城里来了呢。大人既然在侍卫步军司当值,这一次该是随军来平叛的吧。大军在城外啊,你怎么在城里呢?”

    马斌呵呵一笑道:“可不是么?还不是老子倒霉。接了个送命的差事。对了,郑姑娘,你家里有酒喝么?罢了,问了也是白问,我们找了半天,你这屋子里连米缸都被砸烂了,什么都没有。”

    郑暖玉起身道:“厢房有地窖,里边我存有些酒水粮食,就看有没有被他们发现了。我去瞧瞧。”

    郑暖玉和几名女子前去查看,片刻后出来微笑道:“万幸,这帮贼子没发现。着几名军爷下去搬些东西出来。马大人想喝酒,我们这些人可一天一夜没吃饭了。得做些吃的。只是不知道会不会引的教匪们跑来。”

    马斌摆手道:“天已然黑了是么?那便放心大胆了。一会儿城外便要攻城,他们也没空在城里祸害百姓了。放心大胆便是。该吃吃该喝喝。”

    郑暖玉等人听他这么说,便放下心来。当下命众人张罗饭食酒菜。郑暖玉是个没有安全感的人,她在厢房挖了地窖,不但是为了存储金银细软,粮食酒水什么的,紧急时候还用来躲藏灾祸。那地窖里东西塞了不少,几名官兵竟然从里边搬出了十几斤风干的腊羊腿出来。酒水更是有好几坛。

    马斌对菜不讲究,只要有酒喝便好。出征这段时间不能饮酒,早已将他憋坏了。此刻看到有酒,大喜过望,当即便开了酒封,倒了一碗便咕咚咕咚的喝个精光。

    “好酒,只是劲道小了些。”放下碗来,马斌抹着嘴边的酒水叫道。

    “马大人,这是我们女子喝的杏花蜜酒,我这里可没有你们喝的烈酒。这酒确实甜腻了些,那也没法子。这会儿可没处找酒去。”郑暖玉道。

    “无妨无妨,总比没有的喝要好。再说晚上要干事,喝醉了也不好。多谢了,多谢了。”马斌打着哈哈道。

    孙大勇低声道:“马大人,现下可以告诉我们,你们是怎么进到城里来的了吧?”

    马斌咕咚咚再喝一碗酒,笑道:“瞧把你急的,都问几遍了。罢了,告诉你也无妨,虽然这是绝密行动,但你们是自己人,倒也无妨。说起来……还不是因为攻城不力么?淮王攻了三天应天府,却没拿下来。还死伤了不少官兵。所以在军中大发雷霆之怒。这不,有人给他出了个主意,所以我便带着几十名弟兄潜入城中了……”

    马斌开始叙述事情的经过。原来,三天来猛攻应天未果,淮王郭旭焦躁不安。眼看兵马损失严重,攻城未见成效,郭旭不得不暂停进攻,召集众将和谋士商议对策。商量来商量去,最终有人提出了派人潜入城中进行滋扰,行里应外合之策。

    这个办法其实很一般,在这种情形之下,这种计策未必见效。如果在开战之前,事前混进去大批兵马,此刻在城中作为内应,应该会起到不错的效果。但现在,应天府四城戒严,城门紧闭,盘查森严,想混进去人手已经很难了,更遑论在城中搅事生乱。少量的人手即便混进去,其实也没有多大的作用。

    但郭旭也是病急乱投医,但凡觉得对攻城有裨益的法子,他都愿意试一试。所以,他同意了这个办法。具体的计划是,派一支精锐小队潜入城中,之后大军发动攻城时,这只兵马伺机在城中搅局。最好能闹的教匪后方大乱,搅乱其防守的布置,或者是乘乱截杀城中教匪,烧毁粮食物资什么的。总之,但能为攻城稍有助力的事情,都是可以的。

    问题是,这个计划虽然提出来了,派谁去执行却是个难题。这明显是一只敢死队,去了便未必能活着回来。甚至没潜入城中便有可能死翘翘了,潜入城中则危险更大,那可是对方的巢穴。没有人愿意去冒这个险。这时候,有人向郭旭推荐了马斌。

    马斌当初是因为帮林觉而得罪了吕衙内。吕中天跟皇城司指挥使陈玢打了招呼,陈玢不愿得罪吕中天,遂将马斌踢出皇城司调往侍卫步军司当了都头。也正因为这些事,马斌其实在侍卫步军司中也是不受待见的。之所以推荐马斌执行这个计划,实际上是因为马斌的生死没人在乎。当然,马斌也确实有些本事,曾经的皇城司副指挥使自然是有些东西傍身的。别的不说,马斌武艺高强,这是人所共知的。这次任务需要的便是武艺高强且精明的人手。

    郭旭对马斌倒是没什么好恶,他只是出于攻城的考虑。既然众人推荐了马斌,郭旭自然相信这个马斌是合适的人选。于是叫来马斌分派任务,给他配备了三十名挑选出来的武艺高强身手矫健的士兵进城行事。

    马斌虽知这差事不是什么好差事,但却也无可奈何。违抗军令的事情是不能干的,只能率三十名士兵当敢死队。他们是从应天府西北角潜入城中的。教匪们大多集中在西城守城,其余三方城墙上的教匪并不多。马斌率人冒险利用绳索挠钩攀爬城墙成功,潜入城中。但进城后发现城中教匪到处流窜作恶,强征民夫守城,他们差点被发现踪迹。于是潜入一片居民区中,找到了这所宅子躲藏,等待天黑之后行事。

    说是偶然,其实也是必然。之所以选择这所宅子,那是因为这所宅子是个空宅子,没人居住。这是其一。其二是,这宅子被教匪来侵扰过,短时间内教匪不会再来,所以选择此宅也是有原因的。没想到偏偏就这么巧合,这宅子竟然就是郑暖玉的住所,居然遇到了孙大勇等人,倒也是有些冥冥中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蹊跷。

    听完了马斌的话,众人这才恍然。原来马斌等人潜入城中是要伺机里应外合,配合城外官兵攻城的。不过,孙大勇疑惑的是,就凭着马斌和手下的这三十名禁军,又能起到多大的作用?淮王也不知怎么想的,五万精锐大军攻城,居然还需要用这些手段。这说明攻城确实遭受了巨大的阻力,淮王也是病急乱投医了。

    “马大人,在下没有别的意思,在下只是觉得,靠着马大人带来的这么几十名兄弟,恐难有作为啊。城中可到处都是教匪。五万大军攻城不下,却来用这种办法,在下并不看好。”孙大勇沉声道。

第八八零章 已无退路

    (二合一。www.uu234.net二十四,扫房子。该扫地擦窗了。)

    马斌喝光了第五碗酒,脸上微有薰薰之意。他并没有生气,放下碗来叹了口气道:“孙兄弟,我何尝不知道难为?但这一次是剿灭教匪,份当所为之事。你家林大人不都跟着去平教匪了么?既然接了这差事,我定是要竭尽所能的。我心里清楚的很,很可能不会活着出去,但是也不能当贪生怕死之人。我马斌虽不是什么人物,却也不是孬种。事情到了头上,只管去做便是。你可以问问你家林大人,当年我和你家林大人可是携手闯了龙潭虎穴的,他一介读书人,却也从未怕死过。只可惜这一次没有林兄弟在这里,倘若他在这里,没准还真能做出些事情来。他的本事可比我高太多了。”

    孙大勇笑道:“是啊,林大人的谋略自是无人能敌,这一次小王爷请他去参军谋划,我估摸着京北五县的平叛将势如破竹。他若是在这里,断不会三天时间都攻不破城池的。”

    “哈哈哈,没想到你对林兄弟也是这般的崇拜。林兄弟确实让人觉得他身上有些谜团。看着年纪轻轻,倒像是经历很多事,见识了很多事一般。很多事他一看就透,偏偏还看淡生死,干起事来不要命。我谁也不服,就服他。”马斌笑道。

    孙大勇笑道:“在下何尝不是?当初剿海匪,我是亲身参与的,人人都以为林大人去海岛上不会有作为,认为他不会活着出来。然而他不但安然无恙,还搅的桃花岛上天翻地覆。那时起,他在我王府卫士之中便是个传奇人物了。我自然也不例外。所以这次我宁愿当个护院,也要跟着林大人混。”

    马斌一阵大笑,叹息道:“是啊,可惜他不在这里啊,不然必是给我出个好主意了。为今之计,我只能带着兄弟们去尽力制造混乱了。至于结果,我却不想了。来来来,咱们喝一碗,也许今晚之后,我便死在城里了。你回头告诉林大人,叫他逢年过节给我烧些纸钱,祭拜祭拜我。我的儿女着他多照顾。那我便放心了。”

    马斌端起酒碗来,便要喝下。众人听了马斌的话,心中均有些恻然。马大人是抱着必死之心来的,难得的是,明知会有生命危险,他却也一副坦然之态,面不改色。

    孙大勇却伸手按住了马斌端着酒碗的手,沉声道:“马大人,还是少喝些,免得喝多了,晚上行事不便。”

    马斌笑道:“孙兄弟,这可能是我最后一顿酒,你却来扫兴。”

    孙大勇沉声道:“马大人,咱们何不商议商议晚上的行动,也许可以想出法子来。死固然是不怕的,但是于是无补的话,死了岂非白死了。咱们商量商量,看看能否有好的办法。未必便按照淮王他们的安排的那样去做,所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如果有更好的对破城有利的办法,咱们何乐而不为呢?”

    马斌歪着头想了想,放下酒碗皱眉道:“听你这口气,莫非你有什么想法不成?”

    孙大勇道:“想法我倒是没有,不过……我在想,既然咱们都能混进城里来,这说明教匪的防守还是有漏洞的。当然了,因为我们人少,又是越城墙偏僻处而入,可能有投机取巧之嫌。但那也说明,教匪的大批人手都投入西城墙的防守上,其余三面城墙上的防守人手是不足的。否则我们焉有机会进来?”

    马斌想了想道:“这倒也是,我们从东北角进来的时候,凿城墙插铁钎搭了一丈多高的梯子,这才能用挠钩抛上城头。花了一个时辰的时间,期间只有两三波的巡逻教匪从城头经过。确实似乎他们的人手并不充裕。”

    “那还用说?今日城里大肆搜捕青壮百姓守城,不正是因为他们人手不足么?眼下这情形必更为严重。我估摸着,教匪们伤亡也自不小,所以才会到处抓百姓去守城。今晚倘若官兵再攻城的话,估计其他三处城门的教匪人数会更少,因为必定要再抽调人手去防守。这也许是我们的机会呢。”孙大勇轻声道。

    “你的意思是……我们去袭击城门?这恐怕不易吧,城门处无论如何也是不会放松防守的。咱们去袭击城门,这可是送死。”马斌沉吟道。

    孙大勇道:“那可未必。倘若西城吃紧,其他几处城门最多也只有几百人防守巡逻,未必没有机会。倒是去西城,面对茫茫教匪,那才难有作为呢。再说了,反正马大人也抱着必死之心了,又何必担心死不死的事情。倘若能夺下一座城门,那岂非是应天可破?我知道这也许有些异想天开,不过我还是觉得应该试一试。总好过去城西教匪密集处送死。”

    马斌砰然心动,这想法虽然看似荒谬,但确实是破城之策。若能夺一处城门,大军便可涌入城中,应天便即刻可破。虽然觉得这种好事似乎不太可能发生,但却颇有些吸引力。

    “倘若林大人在此,我觉得他定会这么做。我跟林大人聊过当年教匪的事情,林大人说的话令我受益匪浅。他说,当初在桃花岛上,他之所以有所作为,其一自然是看淡生死置之死地而后生。其二则是他选择攻击的是敌之软肋。他们选择捣毁的是海匪的仓库,让其军心混乱,物资供应不及。攻敌之致命软肋,而非是去正面硬来。这才给教匪大军创造了条件。眼下咱们去攻城门,岂非也是其要害之处?应天府百万大城,我们想要破坏其物资粮食是不现实的。就算烧了他们的库房,他们也可以从百姓口中夺食。坚持几个月也是有可能的,反而百姓们遭殃。所以,我想这薄弱之处,应该便是他们防守人数较少的其他城门了。一击可致命。”

    马斌呵呵笑道:“可以啊,孙兄弟,你这一套一套的,很有些想法啊。我不知道林兄弟在这里会做怎样的选择,但你确实打动了我。正如你所言,左右是个死,有什么好担心的。成则破城,败了结果也没有太差。也好,今晚我们便去偷一偷城门。”

    孙大勇笑道:“那好,咱们抓紧喝酒吃饭,外边攻城一开始,我们便去闹他一闹。”

    马斌诧异道:“我们?你是说你也去?”

    孙大勇道:“那是自然,我当然得去助马大人一臂之力。虽然我们只有三个人,但多一个人多一分力。”

    马斌道看着郑暖玉等人道:“可是她们怎么办?林兄弟是要你来保护她们的。”

    郑暖玉站起身来轻声道:“马大人,孙大哥,你们不用管我们。倘若城不能破,我姐妹众人终难免一死。你们去便是,倘若今晚你们都不幸遭难,我姐妹为你们披麻戴孝。倘若匪徒发现了我们,我们便自尽便是。”

    孙大勇和马斌呆呆的看着郑暖玉等人,马斌忽然挑指赞道:“好一个刚烈女子,说的好。孙兄弟,既如此,我们便不必有后顾之忧了。大伙儿吃饱了肚子,准备干事。”

    ……

    西城之外战场上,巨大的篝火照亮了整个战场。三万禁军列队以待,数百架投石车再一次隆隆的推上城墙百步之外。云霄车,冲城车,弩车也已经纷纷就位。一场攻城大战即将再次触发。

    就在傍晚时分,郭冕得到了来自京城的消息。那是吕中天派人用快马星夜兼程送达军中的的。吕中天的信上告知了郭冕一个让他无比烦躁的消息,那便是前往京北五县平叛的大军获得一场决定性的大捷。在阳武城下,官兵全歼了来犯的两万六千余教匪。其中消灭一万多人,俘虏上万。更重要的是,此战是在禁军之力开赴封丘迎敌,阳武守军不足三千的情形下获得的巨大胜利。

    当报捷文书抵达京城时,朝野上下一片震动。朝臣们也纷纷上书赞颂郭冕领军有方,得到了惊人的战果。就连皇上也对郭冕赞扬有加。亲自拟旨命人送往阳武嘉奖郭冕,说他什么大智若愚,不鸣则已一鸣惊天下,说此战足可彪炳史册,为人所传颂。总之,这场大战让皇上欣喜若狂,龙心大悦。朝廷中为郭冕说话的朝臣们也趋之若鹜。

    吕中天信上虽未对郭旭进行责备,但他重申了出征之前对郭旭说的话,他提醒郭旭,这一次平叛行动表面上看是军事行动,但另一层深意是皇上在考验两位皇子。意义极为重大,绝对不能失败。应天府大军受阻的事情,在北路军大捷的背景下是极为尴尬和不利的。朝中已经有人质疑郭旭的领军能力。所以吕中天要郭旭无论如何要拿下应天府,倘若郭旭觉得力有不逮,必须即刻告知他,他将和杨俊商议增兵之事。再调部分兵马前来增援。

    郭旭读了这份信之后,心情大坏。他本自诩领军有力,这次平叛作战,父皇之所以让自己领五万兵马平京东西路,那是对自己格外的照顾,是有意将这场大功劳送给自己。但现在,郭冕居然抢先占得先机,一举歼灭五县全部教匪,不久后必将横扫五县,完成平叛的使命。而自己到今日已经四天四夜时间了,居然还望城兴叹,这简直太丢人,太尴尬了。

    面上无光还是其次,关键是正如外祖父吕中天所说的,这次平叛可不仅是平叛,干系到在朝中的声望,干系到能力和考验,关联的是后面的那件大事。现在情形如此不堪,这是给自己减分,而非加分。

    郭旭对郭冕其实还并没有很恼火,他恼火的是郭昆和林觉。吕中天的信上说,此战是林觉建功,郭昆救援得力。报捷的折子上点出了这一点。若不是这两人,郭冕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本事?虽然这两人也是为了平叛,但他们的行为却直接导致了自己陷入尴尬的境地。郭旭心中对这两人充满了痛恨。

    在对着军中将领和谋士们发了一顿火之后,郭旭冷静了下来。他知道,此刻要赶紧扭转局面,必须要立刻拿下应天府。时间拖得越久,对自己将越是不利。倘若最终不得不换将平叛,那自己将在皇上和群臣心目中的形象大坏,这是绝对不能发生的。

    郭旭下达了死命令,今晚无论如何要攻下应天,不计代价,不计后果。郭旭的原话是:“哪怕所有的兵马都死光了,也要攻下应天府。若攻不下应天,所有将领都军法处置,然后本王自杀以谢朝廷。”

    面对郭旭的这番话,众将士惊愕不已。他们不知道淮王殿下为何会发这么大的火,说出这么狠的话。但他们明白,今晚的攻城怕是一场艰苦之极且惨烈的攻城战了。没有人敢提出任何的异议,就算是禁军中的那些老油条一般的将领们,此刻也不敢有丝毫的怠慢,他们迅速将淮王的命令传达全军。从下午起,各营便开始了作战的准备。既然军令如此严厉,那只能将脑袋掖在裤腰带上干了。

    城下杀气腾腾摆好架势的时候,城中岂能没有感应。傍晚时分,圣公海东青亲自登上西城城墙视察情形。看着城下的架势,海东青也明白对方这是要拼死猛扑了。但对于海东青而言,他同样不容有失。因为他也刚刚接到了来自阳武县的战况。两万多教众兵马全军覆灭的消息让海东青震惊不已。孟祥和一群教中骨干阵亡的消息更是让他既痛心又失望。然而更严重的不是这一次大败,而是这一败,往西去的通道没能打开,阳武没能拿下,接下来的局势便更难了。

    从现在起,自己将被官兵困在京东西路之中。当京北五县被收复之后,包围圈会进一步的缩小。然则应天府的位置之重要便不言而喻了。应天府是抵挡官兵切入京东西路的门户,更是最终不得已南下淮南路的通道,更是教众们心中的总坛所在之地。倘若应天丢了,无论从精神上还是从局面上都是沉重的打击。原本海东青是准备在孟祥夺下阳武之后放弃应天府的,但此刻应天府却不容有失了。

    可是海东青心里清楚,如果官兵猛攻城池,应天府能否守住却是个未知之数。前三天的攻城虽然守住了,但代价之大海东青心里明白。精锐的护教军只剩下不到三万人,而其余教众死伤更多。物资损耗也极为庞大。因为起事仓促,囤积在蛇岛上的大批辽国支援的兵器装备甚至没有全部转运进内陆来。现在无论是人力还是物资都是捉襟见肘的。

    但无论如何,必须要拼命的守住。海东青知道自己不能失败,他的人生虽然经历过太多的起落,每一次都能东山再起,但岁月不饶人,他已经年近花甲,老天也许不会再给他一个东山再起的机会了。所以,他不能轻易的放弃,他要跟对手好好的较量一场。在海东青看来,他的对手可不是城下领军攻城的将领,而是在汴梁城的那个皇帝郭冲,只有郭冲才被他视为对手,其余的人只是一些喽??樟恕k??霉?逯?浪?6?嗟睦骱Γ?阋?プ裢砉俦?慕?ァ?/p>

    当城下的进攻阵型列队完毕之时,城上海东青也认为他做好了准备。城头上,今日从城中强行拉来守城的青壮百姓多达八千人,这有效弥补了三天大战所造成的人员的损失。虽然这些人只是一些百姓而已,但守城的兵马有几个不是百姓?靠的是人多,死了再多人也不怕,城里的百姓多得是。青壮死完了拉老弱男子来,老弱男子死完了拉半大孩童来,拉妇孺来。总之,大不了让全城的百姓陪葬,看看官兵能有多少兵马来交换。

    城头上,从百姓家中搬来的各种能用上的守城的物资也堆积成山。百姓们吃的油、家里的门板、房子里的房梁、舂米的石锤、厨房里的菜刀,商铺里的秤砣。等等等,凡是能用得上的,能挡住对方箭支和石块的,能往下砸的,能协助守城的物资哪怕是拆了房子也得全部搬上来,一切都为了守城之需。

    城头上下,攻守双方人数高达十万余人,但是却在战事开始之前雅雀无声,如坟场般的寂静。直到城下官兵阵中响起了炸雷般的号炮之声,莽莽的号角声响起时,这死一般的寂静终于被打破。

    攻城战正式开始了!!

    投石车发出单调黯哑的吱呀声,投臂摆动声发出哐当的声响,无数的石块划破夜空朝着城头砸来,落下时烟尘四起,砸的城头上的守军血肉淋漓哭喊连天。即便重新布置了工事,搭建了门板沙包组成的防护设施,但还是有许多人被乱石砸中,不少工事在漫天石块之雨中被砸成豆腐渣。很多人还没参与战斗,便死在了城头。他们当中更多的是毫无经验的被强压上城的百姓和普通的教众。

    最惨的是这帮教众,他们怀着满腔热血和激情要为圣教出一份力,然而他们到死也不知道,他们只不过是他们敬仰的圣公的炮灰,圣公对他们的死毫不怜惜,他们也根本去不了那个所谓的永享喜乐的云霄圣殿之中。

    城头的床弩还是能反击,虽然数量不多,但是当投石车固定下来之后,床弩便可以逐个摧毁他们。床弩的射程在数百步之外,只是为了节省有限的弩箭,才没有一开始便进行攻击。但现在,它们终于在护教军的操作下朝城下发射。一架又一架的投石车被击中散架,同样床弩也不得不经受石块的攻击。虽然每一架床弩的上下都有保护措施,但这并不能保证它们完全安全。在击毁七十多架投石车之后,所有的床弩也都哑了火,坍塌成一堆无用的木料。

第八八一章 血战到底

    (二合一)这场远距离的猛烈对轰虽然只持续了不到半个时辰,但是其猛烈程度已经让人咂舌。www.uu234.netwww.uu234.net城头上烟尘遮天蔽日,在夜风吹拂之下蔓延整片天空,遮蔽了天空中的一轮皓月。这原本是中秋时节,本是望月抒怀全家团聚的时刻,在应天府内外,却是血腥的杀戮之夜。

    只小半个时辰,城头死伤便达千人。城下官兵也有死伤,那是床弩攻击投石车造成的杀伤波及周围的操作手,数十名官兵被坍塌的投石车砸死,另有一百多人受伤。

    但这一切只是这场大战的序幕而已。城下的人不会因为目前这点战果而沾沾自喜,城头的人也不会因为这些死伤而懊恼惊恐,因为他们知道,真正的大战尚未开始。之前所有的一切不过是一场小小的前戏罢了,真正的大戏是接下来的攻城肉搏战,那才是最终决定成败的关键。

    投石车轰炸结束,隆隆的战鼓却轰然敲响。一万名禁军展开阵型,像是决堤的洪水,向着城下奔涌而来。

    虽然攻城不力,但不能否认郭旭的领军才能,亲身经历的军旅生涯和大量阅读古代战事兵法让郭旭初步具备了指挥兵马的能力。即便是在郭冕抢占先机,此刻急需要攻下应天的清香下,郭旭依旧保持了清醒的头脑,他没有不过脑子的下令所有兵马倾巢而出,而是将三万攻城兵力分为了三个梯队。

    这三个梯队每一队万人,呈散兵阵型布阵。在兵种的结构上,郭旭也做了安排。第一波的万人队以刀盾兵和弓箭手为主,其中夹杂着两千名负责牵引三十架云霄车的攻城敢死队。刀盾兵立起大盾在前方抵挡城头必然汹涌的弓箭袭击,掩护四千名弓箭手抵达城下六十步之内,让弓箭手能够向城头射箭压制。有了弓箭手的掩护,云霄车便可抵近城墙,展开攻城。而刀盾兵则会在云霄车搭通上城通道之后成为从云霄车中登城的攻击主力。

    这是一个相互协作循环掩护互相协同的万人队。郭旭做到了兵种搭配互相协作的基本的领军套路,比之许多只知道狂攻乱攻的将领要高明的多。

    至于后方的第二梯队,他们则是在前队展开攻城之后发动更为迅猛的第二波的进攻。第二梯队基本是只配备兵刃和简易云梯的主力攻城兵马。一旦第一梯队和城头兵马形成焦灼之势,便没有办法阻拦传统云梯攻城部队的抵达。数百架云梯只要挂上城墙边缘,那便是城头守军的噩梦。

    第三梯队是生力军,当兵马阵亡过多,攻城献出疲态,人数不足的时候,他们便可填补空挡,维持攻城的强度。

    其实,后方尚有中军近九千兵马,由郭旭亲自统率。郭旭既然下达了战至一兵一卒的死命令,那么倘若前方战事不力的时候,郭旭会亲自率领这九千兵马展开最后的进攻。当然,如果到了那种地步,其实郭旭已经失败了。耗尽五万大军,即便拿下应天府,那也是一场败仗。

    总之,郭旭现在赌上的是手中的一切,他必须拿下应天,即便是一场惨胜,也比铩羽而归要好太多。他没有别的选择。

    隆隆的鼓点声中,高举大盾的禁军抵近了百步之内。他们像是一群幽灵出现在城头守军的视野之中。没有呐喊冲锋,没有奔跑冲杀,他们只是举着盾牌护着身子,掩护着缩在盾牌后方的弓箭手一步步的朝城下挺进。

    除了他们,一架架高达数丈高的云霄车也在马匹的拖动和士兵们的推动下滚滚而来。巨大的一人多高的木轮子转动之时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让人牙酸恶心。云霄车是前几日攻城作战中威胁最大的攻城器械,虽然被烧毁了数十架,但眼前这三十余架云霄车像个巨大的高塔一般的缓缓迫近,还是让城头的守军感受到了极大的压迫感。

    其实城头守军不知道的是,这三十架云霄车已经做了改装,它们已经不再仅限于成为通向城头的攻城通道之用,他们的顶部已经安装了一人多高的围栏,用铁皮制作的围栏围出了一个方圆丈许的空间。在这个空间里,十几名连弩射手已然就位。如此一来,云霄车其实已经成为了一座座移动的箭塔。

    这么做的原因自然不仅仅是需要这几百名连弩射手的火力增援,那在整个攻城作战中其实算不得什么扭转战局的安排。他们的主要目的其实是为了让云霄车拥有防卫能力,十几名连弩手可以有效的控制住云霄车靠近城墙后的一小段城墙,可以掩护云霄车中攻城的禁军尽量少受干扰的通过吊桥登上城墙。同时,吸取了前几日攻城的经验教训,敌军会用火攻对付云霄车,丢入火油瓶进去会烧毁云霄车。所以,在顶端配备弓弩手便是防止守军这么干,也算是亡羊补牢之举。

    海东青站在尚且部分完好的城楼一侧,面色冷冽。在他看来,对方这种好整以暇的踩着鼓点逼近的作法是对自己的漠视和不尊重。他并没有被这种阵势所吓倒,只目测着距离,缓缓的举起了手中的长刀。

    对方已经迫近到了九十步之内,早已进入了弓箭的射程之中,终于,在所有守城青教教徒们的期盼中,海东青手中的长刀向前划出了一道弧形的寒光。

    “放箭!”宋铣发出了声嘶力竭的大吼声。他的声音落下,城头上无数的人头冒了出来,上万张弓箭拉开了弓弦,但听‘蹦蹦蹦,嗡嗡嗡’弓弦之声大作。成千上万的箭支爆发出一道黑色的烟雾,齐刷刷朝着城下的禁军人群笼罩而去。

    “嗤嗤嗤!噗噗噗!”箭支带着风声划破短短的数十步距离,凶狠的扎入一个个血肉的身体之中,爆发出一朵朵绚烂的血花。

    “笃笃笃。”更多的箭支激射在禁军们手中的大盾上,势大力沉居高临下的箭支的强大力道会让举着盾牌的士兵一屁股坐在地上。很多士兵手中的盾牌上一刻还是空空如也,下一刻却钉满了十几只劲箭,像是攥了个刺猬在手中。大盾都是木质的,有些是有些破损的,在被劲箭击中之后更是会轰然爆裂开来。

    叮叮叮!爆豆一般的连响,那是云霄车高大的车身被密集的箭雨射中。不过云霄车的外皮都是铁皮覆盖,箭支是无法破坏起结构的。但前方拉着云霄车前进的牲口马匹却尽数被射杀。

    嗡嗡嗡!第二轮箭支紧接着射出,这一次造成了更大的破坏和杀伤。下方禁军士兵人仰马翻,死伤无数。激射的箭支在地上激荡起烟尘来,像是在地上爆裂开无数的尘土的花朵。在距城九十步距离的一条宽约二三十步的带状区域内,平整的地面上出现了一条羽箭的丛林。密密麻麻,全是插在地上和死尸上的箭支。

    即便有着盾牌护身,即便有着精致盔甲的保护,但在如此密集的箭雨之下,官兵的伤亡数字还是极为惊人,并且不断的上升。无数的官兵中箭倒下,闷哼声和惨叫声响彻战场。士兵们一个个将盾牌挡在身前,身子缩在盾牌之后,像是暴风雨中颤抖的鸟雀,期望着身前这块小小的盾牌可以替他们遮风挡雨。而在牲口马匹被射杀之后,数十架云霄车也戛然而止,停在了距城八十步的位置。

    面对守城方如此猛烈的阻击,就连后方的郭旭等人也大出意外。这几日攻城,虽然早已知道教匪们手中拥有大量的兵器弓箭,但是今日城头的弓箭阻击的规模还是大大出乎意料之外。这恐怕得有一万多张弓箭的齐射,才有如此恐怖的后果。在这之前,所有人的判断都是,对方的弓箭不会超过五千张,。谁料想,居然发生了如此意料之外的情形。

    这一切自然得益于海东青的战前布置。今日休战一天时间,海东青不仅下达了拉壮丁补充人力的命令,更是要求在战备物资上想尽办法的补充。弓箭是给攻城官兵造成大量杀伤的最直接最有效的东西,所以海东青亲自带人在城中搜罗收集。百姓家中藏有的弓箭自然是全部收缴,除此之外,海东青还从钱德章口中得知应天府军械库中有一大批报废的弓箭。这些弓箭都是已经废弃不用的,因为弓箭本身价值不高,所以也没有什么回收的价值,故而长年累月的堆积在库房之中无人问津。

    海东青带人去将这些废弃的弓箭都搬了出来,将可用的配件全部给挑了出来。三四张破弓箭拼在一起便可成为一张可以使用的完好弓箭,这么一凑合,居然多出了数千张弓弩可用。海东青想的很清楚,这些弓箭无需多么经久耐用,哪怕只能射出两三只箭便断裂废弃,那也是值得花时间去修缮,在城头上哪怕是多射出一只箭,便给守住城池贡献了一份力量,增加了一分希望。

    正因如此,今日城头上陡然增加了四五千张弓箭,这其中五花八门什么都有。有百姓家中自制的简陋的长弓,又富贵人家收藏的精美的弓箭,有长弓,有短弓,有的精致,有的粗陋。有的坚固,有的甚至随时可能绷断。正是这五花八门东拼西凑出来的弓箭,却在第一波对官兵的打击之中造成了巨大的震撼和伤害。

    看到攻城的官兵一个个人仰马翻死伤惨重,更有的缩在盾牌后瑟瑟发抖的狼狈样子,跟之前好整以暇踩着鼓点的进攻态势大相径庭。城头的教匪们发出一阵怪叫声。

    “圣公至大,天下无敌。邪魔外道统统都得死。敢进攻我们,自寻死路。”

    海东青抚须微笑不语,他知道,今日守城算是有了一丝希望。经过这么一轮凶猛的打击,对方死伤人数恐达两成,他们还敢攻么?只要他们一退,今天这场攻城战便算是腰斩了。还没摸到城墙便要退却,这对士气的打击几乎是致命的。而己方,将士气高涨,应天府将固若金汤。

    然而,让他诧异的事情发生了。两轮箭雨之后的间隙里,官兵后方阵中号炮连响,鼓声更为猛烈起来。百步之外,上千骑兵奔驰而出,这些家伙似乎打着赤膊上身,手中抱着鬼头大刀勒马而立。也不前进,也不后退,就那么一字排开的站在战场后方。海东青瞬间明白了:那是督战队。眼看前方的兵马有溃败之势,官兵主帅祭出了督战队在后方督战压阵。

    督战队的出现起到了立竿见影的效果。所有的官兵将士都知道,禁军督战队都是一群刽子手,他们在军中不杀敌人,只杀自己人。所有从战场上退却的人,他们都丝毫不讲情面的全部斩杀。此刻后退必死,只有猛攻城池一途。倘若左右是个死,被督战队杀了反而死后名声不佳,牵扯家人。死在攻城作战中起码能落得个抚恤,落得个为国捐躯的好名声。

    “进攻!”领军的将领从盾牌下站起身来,举刀冲着城头方向大声吼道。

    一个个躲在盾牌后的身影站起身来,开始继续朝城墙推进。数十名士兵充当了骡马的作用,在前方拉动云霄车往城墙挺进。木轮转动的声音再次响起,鼓点伴随着兵士们的脚步一刻未停。咚咚咚,咚咚咚,仿佛敲打在所有人的心里,响彻在整个天地之间。

    无数蝼蚁一般的身影在此刻就是卑微生灵的缩影,古往今来,无数这样的身影前赴后继的在各种战场上奔向死亡,他们无从选择,也无法摆脱这样的命运。他们当中有很多人的儿女子孙将来也要走他们同样卑微赴死的路,虽然悲哀,虽然令人叹息,但谁也不能否认,整个历史的进程便是这些卑微之人死亡的鲜血所铺就,而非是那些高高在上的,驱赶他人赴死的达官贵人,皇族贵胄。

    “给我放箭!”宋铣大吼道。

    “嗖嗖嗖!嗡嗡嗡!呜呜呜!”一蓬蓬的箭雨如瓢泼一般浇在人群之中。血肉纷飞,惨叫连天。一个个生命在箭雨之中消逝,留下血污纵横的躯壳。几乎所有人的盾牌都成了一只只带刺的豪猪,钉满的一只只箭支。死亡已经不再是让人害怕的事情,更让人害怕的是不知道下一刻自己会不会死。这种未知才是最让人恐怖的。

    短短数十息时间,城头教匪连续射出了三轮箭雨,城下官兵死伤人数已逾三成。短短的数十步的挺进距离,一万名攻城先锋队已经死伤三千五百多人。

    但官兵们的反击也终于开始了。

    数十息时间,攻城官兵已经挺进到城下六十步的距离之内。这个位置,禁军弓箭手已经可以将箭支射向城头了。尚存的三千多名弓箭手开始弯弓搭箭,这些专业的弓箭手经受过专业的训练,他们知道该以何种角度将箭支送到城墙上去。他们也知道如何保证对城墙上敌军的杀伤力,他们不是盲目的到处乱射,而是集中攒射,让大量的箭雨将城墙上一个局部的区域覆盖。

    “嗡嗡嗡。”如黄蜂翅膀震动发出的声音一般,好的弓箭射出箭支时发出的声音一点也不刺耳,充满着低沉的带着威慑的嗡嗡声。鼓动着周围的空气产生的共鸣,更是有一种雷霆般的混响。

    黑压压的一朵黑云笼罩了城楼左侧三十步距离的区域。这里集中着大量密集的守城人员。因为城楼是重点防范位置,两侧必须要聚集大量的人手来防守。几乎只在眨眼之间,这三十步城墙范围内的四百多名教匪和被迫上城的百姓根本来不及反应便被箭雨浇了个通透。箭雨过后,这里全是尸体,瞬间被清空。受到波及的还有城墙后方搬运物资的教匪和百姓。部分箭支越过城墙落下来,射杀了他们当中的七八十人。

    除了禁军弓箭手开始施射之外,三十架云霄车顶端的连弩手也进入了攻击距离。他们躲在铁皮围栏之中,从一个个狭长的射击口开始往城墙上施射。他们的位置比城墙还高出丈许,居高临下的连弩施射更是让城墙上密集的守军难以躲避。惨叫声中,城墙上的教匪大量被射杀,这也干扰了教匪们对城下禁军的弓箭压制。一时间城墙上一片混乱。

    “笃笃笃。”一连串爆豆一般的声音响起,城楼前沿的廊柱上,一排弩箭连续钉在上面,崩出的木屑四散而飞,烟尘弥漫。

    “圣公,小心。”几名护法大叫起来。

    海东青身子踉跄着坐在地上,幸亏他还有些警觉,第一支弩箭射在旁边的木栏上的时候他便往侧首纵跃,这才没有被接下来的十几只弩箭射中。但事出仓促,脚下也不太灵便,一下子坐在地上。

    宋铣等人忙上前搀扶,口中惊慌叫道:“圣公无恙否?没有受伤吧。”

    海东青的帽子掉落,露出一头花白散乱的发髻,脸上满是灰尘,样子着实有些狼狈。他有些恼羞成怒,他是圣公,可是有神功护体的,应该不至于被几只弩箭弄的这么狼狈。最好的结果是他站立不动,弩箭从身侧划过钉在廊柱上,那便显示了他毫无畏惧,神功护体,刀箭也主动避让他的身体的神迹。可惜这一切只能想想罢了,他可不能冒这个险。

    “慌什么?我不过是走了神罢了,只是本能的躲避,实际上就算弩箭及身,又怎能伤我?”海东青喝道。

    几名护教护法鼓着眼不出声,心道:都这模样了,何必还来死撑?真当我们是傻子么?

    海东青重新戴上帽子,看向城下局势。因为对方的反击,城头的压制力已经不足了。攻城兵马已经抵达了三十步之内。云霄车只需靠近两丈之外,便可以将长长的吊桥搭上城头,那便是肉搏战的开始。而远处战场后方,官兵的第二梯队的上万兵马已经开始挺进。一旦双方肉搏战开始,后方的官兵便会发动冲锋,将战事拖入残酷的近战。

    “传本尊之命,所有人做好肉搏的准备。所有的物资都准备好,一个官兵也不许让他们活着爬上城墙。”海东青冷声喝道。

    “遵命!”宋铣等人齐声应诺,命令迅速传达到城墙上的每个角落。所有教匪都开始抱起石头,抬起滚木。滚烫的油锅也抬到墙边。准备烧毁云霄车的火油瓶也攥在手中。所有人都紧张的等待着更为惨烈的一刻的到来。

第八八二章 血腥鏖战

    在禁军弓箭手的全力掩护之下,禁军先锋数千刀盾兵冲到了城墙之下。www.uu234.netm.www.uu234.net

    “动手!”海东青高声下达了命令。瞬间,城头上石块原木滚滚而下,滚油、开水也一大锅一大锅的往城下浇去。城下一片撕心裂肺的惨叫之声响起,无数的官兵被石块木头砸中,被滚油开水浇在身上。

    被重物砸中倒也罢了,起码不会有太多的痛苦。最痛苦的莫过于被滚油开水浇在身上,浑身上下烫的皮开肉绽,却一时不会就死,身上的皮肉一块块的脱落,当真是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城头上的守军已经完全不顾云霄车上的连弩射手的威胁,他们只管朝城下砸东西,对于云霄车上那些躲在铁皮外壳工事里的弓弩手,他们既对他们无可奈何,也无暇顾及到他们。

    下方的官兵将领大声的吼叫着,让所有的盾兵将盾牌举在头顶,希望能得到些许的庇护。这办法确实也缓解了大量的死伤。一排排盾牌被举在头顶连成一片,确实起到了保护的作用,但是靠着人力硬抗从数丈高的城墙上扔下来的重物是不现实的。一大片一大片的官兵组成的盾阵被砸塌,巨石落下后,直接将盾牌阵砸出一个大洞来。沉重的原木砸下来,会将成片的士兵连人带盾砸在地面上,盾牌粉碎,人也被砸死。而且盾牌可抵挡不了滚油。从缝隙里洒下的滚油会让下方的士兵皮开肉绽根本无法支撑住盾牌,只要稍有松懈,盾阵立刻便会被瓦解。

    所有的禁军士兵只能咬牙支撑着,因为他们是配合云霄车的攻城,他们自己本身没有任何的攻城能力。冲到城墙下只能被动挨打。唯一的希望便是云霄车抵达城墙攻城的距离,这一切才能改善。而三十架云霄车依旧缓慢的在二十步外慢慢的移动。它们正在通过护城河上搭建的通道。虽然搭建了十几处宽阔的通道,但是一次只能有一辆云霄车通过。否则以沙包和泥石填充的通道有被压塌的危险,更有可能让云霄车陷在泥土里出不来,那反而成了阻挡前进的无法移除的障碍。

    时间显得极为的漫长和煎熬,每一刻都有大量的官兵死伤。但是他们毫无办法,只能苦苦捱着,等待着云霄车的抵达。

    终于,十几架云霄车摇摇晃晃的过了护城河,直奔城墙而来。虽然城头上无数的箭支朝着云霄车射去,将它的外皮射的千疮百孔。但是铁皮外壳加上内里粗大原木组成的框架极为牢固。正面和侧面已经被羽箭插满,成了一个巨型的鸡毛掸子一般。但它还是在后方百余人的推动下缓缓地抵达了城墙外丈许之处。

    “轰隆隆,卡巴巴。”巨大的木轮被原木卡死的声音和惯性之下云霄车的整体摇晃发出的声音响起。看似随时要散架的云霄车终于稳稳的停下在了它该停的位置。

    云霄车内部藏匿的士兵挥动大斧,砍断了内部两根粗大的缆绳,一丈五尺长的吊桥迎面一侧轰然落下,面对城墙的一侧轰然洞开。那吊桥哐当作响,斜斜搭上城墙边缘,一条通向城墙的斜斜坡道瞬间形成。

    下一刻,车内藏匿的官兵顶着盾牌呐喊着蜂拥而出,沿着斜坡朝城头猛冲而上,直奔城头。

    拥挤在下方受苦受难的禁军士兵们的苦日子也总算熬到了头,他们蜂拥冲向云霄车后侧入口,将后方一人高的隔板掀开,露出旋梯入口。所有人都拼命钻进云霄车中,沿着内部的楼梯往上冲锋。此时此刻,每个人心里想的就是,与其在城下被砸死烫死,还不如冲上城头拼死搏杀,或可有生还的机会。

    这十几座云霄车瞬间化身为通向城头的阶梯通道。成为了攻城的突破口。

    云霄车洞开,官兵蜂拥而出的那一刹那,城头很多教众心中骇然。这一幕在前几日的作战中发生过多次,但这一次和前几次不同。前几次对方显然没有做好准备,他们就这么耿直的冲上城来,却没能防备守城一方向云霄车中投掷火油瓶和火箭的举措。对方的云霄车外表坚固,但内部一旦起火燃烧,便等于阻隔了上城的通道。下边的士兵上不来,冲上城来的官兵也因为得不到支援而被统统格杀。

    但是这一次,明显对方有了防备。数十名举着火油瓶等待云霄车抵达之后投掷火油瓶的教众,在云霄车尚未抵近的时候便被上方的连弩手全部射杀。连弩手们似乎专门对着这一类人进行射杀,将左近数十步城墙上的掷瓶子的人射杀殆尽。所以,他们才能顺利的打开吊桥,往城墙上冲锋。第一批的官兵很快便跃上城墙之中,跟左近的教众站在一处。后方,巨大的云霄车出口处就像是怪物的嘴巴一样不断的吐出兵马来,城头上的官兵数量越来越多,形势变得越来越危急。

    随着后续云霄车的陆续抵达,一座又一座的吊桥搭上墙头,一条又一条通向城头的通道被联通,情形似乎已经变得不可收拾,看起来应天府城池已然岌岌可危了。

    城楼之中,海东青面色铁青的看着眼前的局面,心中也自焦急。目前的局面还不至于崩坏,虽然对方已经凭借云霄车的特殊优势攻上城墙。但也不过是二三十处的城墙段被突破而已,上来的官兵人数也并不多。己方拥有数万守城人手,会很快将他们统统格杀。所以,当务之急是要立刻破坏云霄车,阻断官兵上城的通道。这才是重中之重。

    这件事不能拖延,对方第二梯队的上万兵马已经开始了第二波的冲锋。等他们冲到城下,云梯和云霄车齐头并上,城墙处处被突破,那便真的回天无力了。

    “宋铣,杨安。本尊命你们不惜一切代价摧毁云霄车。不惜一切代价,明白么?”海东青低声吼道。

    宋铣和杨安两人忙拱手应诺,各自冲出城楼南北方向而去。宋铣冲向城楼北边城墙数十步,便看到前方的一段城墙上厮杀声连天。侧首数十步外,高大的云霄车敞着大嘴,像个怪物一般正源源不断的吐出攻城禁军,这些禁军嗷嗷叫着冲上城墙,不断的将占据城墙的距离拓宽,朝两侧挤压过来。

    在数十步宽的城墙上,官兵和教匪纠缠在一起,互相肉搏砍杀,鲜血碎肉断肢到处飞溅,惨烈异常。明显官兵占优,他们装备精良训练有素,守城方是护教军和教众以及百姓组成的杂牌军,如何是他们的对手。靠的只是人数的优势,不断的填充人数以保持对抗之力。饶是如此,官兵还是不断的向两侧的城墙压迫而来。

    宋铣看到这种情形,转头厉声吼道:“负责烧毁云霄车的是谁?”

    一名护法在旁忙道:“宋护教,是小人负责。”

    宋铣转头看了看他,喝道:“怎么不派人去烧毁云霄车?”

    “冲不过去啊,那上面的连弩手专门盯着我们射箭,冲了好几拨了,半路上便被射杀了。只要看到手里拿着点燃的火油瓶的,他们便全部射箭,根本过不去啊。”那护法叫道。

    “蠢货,蠢不可及。不会用盾牌挡着冲锋么?”宋铣骂道。

    “哪有盾牌啊,我们哪里有那玩意啊。”那护法委屈的叫道。

    宋铣抬手扇了他一个嘴巴子,伸手指着城垛旁坍塌工事下的几扇门板骂道:“非要真正的盾牌?这些东西不能用?能挡箭就成,就算是一口锅盖,也足可抵挡那些弩箭了。蠢货。”

    那护法捂着脸不敢说话,其实他早做过尝试,云霄车上的劲弩根本不是门板之类的东西能挡住的。几名手下尝试以门板挡箭,却成了更大的目标,门板被弩箭直接射得爆裂。几个人死的甚惨,身上被洞穿了几十只弩箭。但此刻,他却不敢争辩了,因为他担心宋铣会一刀砍了自己。

    “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前面已经完全被占领了,就算有铁盾护身也冲不过去了。宋护教,得想其他法子了。”宋铣身旁一名护教沉声道。

    宋铣冷笑一声,喝道:“火油桶在哪里?”

    “在这里,三大桶都在这里。”那护法忙指着城墙角落下的木桶道。

    “三桶全部搬来,跟我往前冲。”宋铣高声喝道。

    众人连忙将三大桶火油桶搬来,在宋铣的组织下,五六十名护教军往前猛冲至前方交战之处。哪里双方四五百人正在城墙上胶在一起玩命厮杀。场面惨烈之极。

    宋铣抬脚踹翻一桶火油,挥刀砍开一角,里边粘稠的刺鼻火油顿时流了出来。宋铣猛踹一脚,那火油桶骨碌碌朝前滚去,滚入前方混战的人群之中,沿途洒了一地黑乎乎刺鼻难闻的火油。

    “点火!”宋铣冷声喝道。

    “宋护教,那里有我们的人啊。”身旁众人惊愕道。

    “老子叫你点火。再??拢?献涌沉四恪!彼蜗赤聊坷魃?鹊馈?/p>

    再无人敢多言,一名教匪打着了火折子点燃了火头。一条火线迅速沿着木桶滚动的路线往人群中窜了过去,只眨眼之间,人群中的火油桶便轰然一声爆裂开来。火焰在人群之中四散迸射,下了一场火焰雨。所有在混战之中的双方兵马根本避无可避,许多人身上着了火。那火油本就是地下的石油,稍加提炼而已,并非严格意义上那种火油。极为粘稠,炸裂开来的火焰会附着在身上燃烧,在这种情形下,比之真正的火油还要可怕。浓烈的火焰和刺鼻的烟气让城墙上十几步方圆内烟尘弥漫,宛如地狱一般。禁军士兵和教匪们惊慌失措的喊叫着,拍打着身上的火焰,但却将更多的地方引燃。很快,许多人全身上下都起了火,烧成了火人。

    所有人都胆颤心惊的看着这一切,吓得两股站站。然而宋铣面无表情,抬脚再踹翻一桶火油,以同样的方式将它滚入前方的火海之中。爆燃的火势更加的猛烈,波及到了更多的人。城墙上的火雨往两侧的城墙下落下,像是节日里绚烂的焰火。

    “我青教兄弟有神功护体,水火不侵,刀枪不入。诚心效忠圣公,为青教效力这自不会受烈火焚烧之苦。当然,也许并非人人皆能全心全意,但圣公说了,烈火涤荡之后,他们也都将获得魂灵的涤清,就算死了,也将被接引入云霄圣殿永享极乐。如此就算为本教捐躯,又有何恐惧?”宋铣冷声喝道。

    “是是是,宋护教所言甚是,圣公至大,圣公英明。”所有人都只能点头称是,可是大多数人心里都明白,这一切都是鬼扯。这么多天凡是参与作战的人都目睹了大量教众的死亡,甚至有好几名护教死在城头。教众也许心有杂念,但难道身为护教之尊的他们也不忠心?难道成千上万死去的人里边没有一个是忠心耿耿的?没有一个有刀枪不入的护体神功?这只能说明一件事,所谓的神功护体是不存在的。圣公自己都受了些小伤,难道说他自己对自己都不忠心?

    这些话自然只能在心里想,此时此刻,一切都已经晚了,说什么都是没意义的事情了,只能硬着头皮昧着良心听从这一套了。

    第三桶火油滚入火海之中后,更为迅猛的烈火和浓烟将原本人满为患的双方厮杀之处变成了火狱一般。二三十步范围内的城墙上根本已经无法靠近,随着火焰中数百人被烧殒命,这一段城墙的危机也以这粗暴的自杀般的方式而得到化解。云霄车的吊桥所在为位置正是这一片烈火熊熊之地,云霄车中的禁军士兵根本无法从吊桥上冲上来。因为烈火阻挡了他们上城的道路,他们只能拥堵在出口处望而兴叹。

    宋铣的办法虽然简单粗暴,毫无人性。虽然并没有摧毁云霄车。但却从客观上阻断了对方登城的通道,达到了和摧毁云霄车一样的效果。随着烈火的蔓延,搭在城头的云霄车的跳板也开始起火燃烧,倘若跳板被烧断,整个云霄车便几乎形同于报废无异了。

    宋铣的办法很快得到了推广,城头二三十处被云霄车突破的城墙地段很快都燃起了大火。有些教匪们的表现更为极端。他们有的人在全身上下浇上火油,抱着十几个火油瓶,点起火来,高喊着圣公至大的口号冲进厮杀的人群之中。然后随着火油的爆裂,将所有人拖入火海之中。有的教众甚至带着满身的烈火从吊桥踏板上冲进云霄车里,虽然被迅速格杀,但是烈火和浓烟却让云霄车内部拥堵的禁军士兵们不得不赶紧下撤。

    战场上往往就是如此,懦弱者或许会变得更懦弱,极端者或许会变得更极端。在战场上那种生命如草芥的气氛的刺激下,很多不可思议的举动都会出现。其实,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懦弱者并非懦弱,反而是战场上的清醒者。勇敢者也并非就是勇敢,反而是失去一切放弃希望的人。总之,战场上出现一切的怪异举动都是合情合理的,特别是青教这种邪教组织,教众们做出任何的举动更是不足为奇。

    凭借着这种自杀式的疯狂攻击,云霄车攻城带来的紧迫危机得到消解。十几架云霄车被迫拉起吊桥龟缩成为一座箭塔,一部分云霄车开始转移方位,准备绕开着火的位置重新搭建攻城通道。另有数架云霄车因为没有预料到对方的疯狂,被.自杀式攻击的教匪从吊桥斜坡上冲进了云霄车内部,携带的火油瓶在内部爆裂燃烧。很快便烧成了几个巨大的火炬,烈焰升腾,位于顶部的连弩手逃无可逃,尽数被大火烧死在铁皮栅栏里。

    禁军原本大好的局面顷刻消弭,攻上城头的近千名禁军后退无路,有的被烧死,有的被杀死,有的无路可走,选择跳下城墙去活活摔死。当第二波禁军万人队攻到城下时,所有云霄车上城的通道已经关闭,第一波禁军已经死伤过半。他们不得不使用最为原始的攻城方式来继续进攻,那便是用最普通的云梯来攻城。

    而第一波攻城的失利显然让第二波的攻城受到了巨大的影响,没有云霄车配合兵士冲上城头与敌厮杀的牵制作用,第二波的攻城兵马只能用云梯攻城。但这种原始的攻城方式将和前几日的攻城一样难有结果。后方观战的郭旭和众将领都明白这一点,但是他们却已经没有退路了。

    “第三梯队,给我攻!”郭旭咬牙下达了命令,他已经孤注一掷了,他不能后退,他也无法后退,往往攻城遭遇如此的情形,应该明智的选择退兵休整才是。但他没有这么做,他要加快攻城的节奏,加大力度。虽然他也明白,这么做极有可能也是加快失败的步伐,但他已经别无选择了。

第八八三章 南城门

    应天府中,朦胧的月光之下,城中黑乎乎一片混沌,并如同坟场般的死寂。m.www.uu234.netwww.uu234.net偶尔有灯火闪烁,那是教匪控制的衙门仓库路口街道等要害位置。但那灯光淹没在昏暗之中,宛如坟场中的鬼火在闪烁。

    但这并不表示百姓们都已经熄灯入眠,相反,今夜除非是傻子白痴,但凡是个正常人,都无法入眠。因为西城外正在进行的那场大战牵动了全城所有人的心。几乎绝大多数的百姓都希望官兵能获胜,虽然他们对朝廷有着诸多的不满,但相较于青教的残暴和野蛮而言,朝廷的所为还稍微能接受一些。特别是在经历了应天府陷落之后,青教在应天府中的种种所为之后,百姓们原本对青教的一些好感已经彻底的烟消云散。

    “吃他娘,喝他娘,圣公来了不纳粮。不当差,不纳粮,大家快活过一场。”

    “打开大门迎圣公,圣公来了福无穷。”

    “早早开门迎圣公,管教大小都欢悦。”

    “……”

    曾经关于青教的秘密流传于街市之间的顺口溜在青教起事之后成了天大的笑话。圣公来了不纳粮,圣公来了要纳的是你们的命。打开大门迎圣公?你不开大门圣公也要破门而入。管教大小都欢悦?欢悦的是那些凶神恶煞般的青教教徒罢了。他们将应天府这座富庶豪华的城池糟蹋的不成模样了,奸.淫捋掠杀人放火,他们确实干的极为愉悦,百姓们却是罹遭横祸。

    在漆黑而寂静的夜里,无数的耳朵都支棱着,聆听从城西传来的喊杀声。无数双眼睛盯着西方的天空,看着那天际火光闪耀的红光冲天。希望能听到城破了的消息。大周官兵还从没有那一次如此的被人期盼着能获得胜利,这是朝廷的悲哀,也是百姓们的悲哀。

    城南僻静的小巷里,一队全身漆黑的人影正悄悄穿梭而过。他们避开了大道的关卡,从小巷绕行南行,直抵南城城门内广场之侧。在南城广场东首的一个巷子口的阴影里,众人停下了脚步。

    众人凑在巷子口的暗影里朝南门广场上张望,南门广场空旷寂静,似乎并无人影。城头两侧几串风灯在夜空中飘荡,光线黯淡晦涩,看不清城头情形。

    “看起来似乎没什么人啊,咱们悄悄摸上城楼去,杀他们个措手不及,你们看如何?”黑影中的一人低声说道。

    另一人忙道:“马大人,且慢动手。在下以为,偌大城门所在之地,乃是要害之处,怎么可能城门内没有人手?这有些不太对劲,咱们再等等看。”

    马斌尚未说话,旁边一名禁军队正低声道:“孙兄弟忒也小心,淮王正大举攻城,教匪自然会将兵马尽数调往西城守城。这里人少有什么稀奇?”

    孙大勇摇头道:“再吃紧,城门也不能不顾。城上城下总是应该有人手的,这是基本常识,教匪们不会不懂。在瞧瞧,小心为上,免得徒劳无功。”

    众侍卫禁军并不以为然,但马斌却对孙大勇的意见颇有些看重,低声道:“那便再等等。”

    众人伸着脖子在巷子口张望,四下里寂然无声,西城方向的天空火光冲天,即便隔着小半个城池,依旧可以听到一阵阵喊杀之声传到耳边来。很显然,西城战事正酣,攻城正自激烈。

    众禁军躁动不安,马斌也心急如焚。进城来的任务便是在城内动手协助破城,但此刻却猫在这里无所事事,实在是说不过去。

    马斌终于忍不住了,转头欲对孙大勇说话,忽然间,孙大勇低声急促道:“有动静,噤声。”

    众人忙瞪大眼睛顺着孙大勇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对面广场一角的暗影里,有人影在慢慢的晃动。片刻之后,一队十几人的巡逻队伍出现在黯淡的光线之中。他们沿着广场边缘悄无生息的走来,像是暗夜中的幽灵一般。他们都穿着黑色的袍子,故而在夜色中很难被发现,倘若不是他们走到广场上,根本就不知道他们躲在角落里。

    “那边还有。”一名禁军指着城门洞方向低声道。

    众人看去,果见远处城门洞口一队巡逻教匪正走了出来,沿着城墙慢慢往西。这一队人数更多,足有四五十人之多。他们之前躲在城门洞的黑暗里,距离又太远,所以根本没法发现他们。

    “好险!”众人身上出了一层汗。之前倘若贸然出去,怕是一出巷子口便被发觉了。对方在暗处,只需待自己等人靠近,一顿羽箭袭击,便可将己方三十几人尽数射杀。

    众人心里泛起了嘀咕,这才看到两只巡逻队,已经有六七十人了,应该还有其他的巡逻队在暗处。城下怕是便有一百多教匪。再加上城楼城墙上人数未知的教匪兵马,想攻占南门怕是难了。

    但这还不是眼下最需要考虑的难题,因为众人发现,广场西侧的那只十几人的巡逻队正朝着众人藏匿的小巷入口慢慢走来。如果他们走到巷子口,众人将无所遁形。

    所有人都摒气凝神,几十双眼睛都盯着那十几名教匪,紧张的不敢呼吸。马斌的手握上了刀柄,一旦对方发现己方踪迹,说不得也要先砍翻他们再说。但这么一来,行迹暴露,城头守军也必会被惊动,想偷袭城门的计划怕是要破产了。

    十几名巡逻教匪幽灵般的穿过广场边缘直愣愣的朝着巷子口行来。在走到巷子口外二十余步的时候,他们调转了方向,转向朝着城门方向而去。

    所有人都长长的舒了口气,还好他们没有再走近,否则便麻烦了。马斌刚想说话,突然又紧紧的闭了嘴,眼睛瞪得溜圆看着外边。原来那巡逻队又突然停住了,其中一人转过身来小跑着往巷子口方向而来。众人的神经一下子又绷紧了。难道是被发现了踪迹不成?

    “老马,你他娘的这叫做‘懒驴拉磨屎尿多’,这才多大会儿,撒了几泡尿了?真他娘的没用。”停下的队伍里有人笑骂道。

    “我看他是今天黄汤灌多了,女人玩多了。老马今儿闯了张大户的宅子,日了张大户的两个小妾和女儿,就他这身板,自然是身子亏空的很,哪里能顶得住?估摸着现在大腰子都生疼了,尿自然多的很。没摊在地上已经不错了。”另一名教匪叫道。

    “哈哈哈。说的在理。老马今儿可爽的很呢。本来连个老婆都没有,进了咱们青教,连张大户娇滴滴的小妾水灵灵的女儿都玩了,就算爬在地上起不来也是心甘情愿的。”又有人道。

    “哈哈哈,嘿嘿嘿。”众教匪站在原地放肆的嘲笑调侃。

    那飞奔的教匪老马嘴里咒骂着来到墙根下,忙不迭的解了裤腰掏出家伙什开始尿尿。老马今年四十五了,半辈子没尝过女人味。今日跟着众人拉壮丁闯到张大户家里。见其他人都拼命折腾张大户家的妻女,他借酒劲壮胆也跟着上去轮了一遭,爽的他骨头缝都酥了。活了四十多年第一次尝到肉味,不知节制,弄了好几回,搞得自己身子疲乏的很。回来后才发现下边的东西尿都憋不住了。从傍晚到现在,尿了十几回,一旦有尿意袭来,下边便淋淋漓漓的控制不住。适才便是尿意涌来,所以飞奔来角落里解决。

    “唔!”激流奔涌而出,老马闭眼呻吟出声。仿佛不是尿了泡尿,而是回到了下午那激情万状的时刻,享受那升华成仙的过程中去了。

    全心全意尿尿的老马完全没有注意到就在墙角的另一侧,几十个人恶狠狠的盯着他。虽然他只要一扭头便能看到,或者是细心一些便能听到呼吸声,但是他却丝毫没有在意。

    就在他抖着最后的余沥系着裤子的时候,突然间,墙角一侧探出一双手来,捂住了他的嘴巴。紧跟着身子被人用力拉扯,呼啦一声便被扯到了巷子口里。老马惊惶的睁大眼睛,发现一柄冷森森的刀锋正对着自己的眉心,几双恶狠狠的眼睛睁正瞪着自己。

    “嘘,不要出声,否则便一刀剁了你。明白么?”一个大脸盘张着络腮胡子满脸横肉的人低声说道。

    “呜呜呜。”老马吓得尿意再起,淅淅沥沥裤裆里一片濡湿。

    “你若明白便眨两下眼。”马斌刀尖对着老马的眉心晃了晃,低声再道。

    老马用力的眨了眨眼,本来是眨两下,但因为刀尖晃眼,竟然多眨了一次。

    马斌双目凶光暴涨,老马吓得忙重新眨了两下眼,之后便瞪着眼睛根本也不敢乱眨一次了。

    “很好,我要放开你的嘴巴了,你只要喊得半声,老子这一刀便切下去。莫担心,老子这刀削铁如泥,保管一刀教你人头落地。”马斌低声喝道。

    “呜呜呜。”老马连忙摇头。

    马斌缓缓的松开了老马的嘴巴,突然又紧紧捂住。这只是他的一次试探。见老马没有喊叫的行为,这才再一次松开手。

    不远处,站立等候的巡逻队教匪中有人叫道:“老马,干什么呢?快些着。尿个尿怎地这么久。”

    老马惶然看着马斌,马斌低声道:“叫他们等一会。不要说多余的话,不然你得死。”

    老马忙点头,颤声叫道:“等我一会儿,马上就好。”

    外边的巡逻队中的教匪们纷纷笑骂不已,大肆的对老马调笑起来。

第八八四章 老马带路

    “仔细的回答我的问题,但有一句虚言,便要了你的命。明白么?”马斌低声喝道。

    “好汉饶命,小人一定全说真话,不敢有半句假话。”老马颤声道。

    “好,你们是南城的守军是么?城门上下有多少人把守?城下广场上还有没有其他巡逻队伍了?说。”马斌低声连珠发问。

    老马颤声道:“回禀好汉,小人确实是南城的护教军。城门上下有两百多人驻守。城楼里有八十多人,下边有三支巡逻队,除了我们这一支,有一支在门洞里,还有一支在西边的墙根下。一共一百多人。”

    老马为了活命,倒是回答的详细而且周全,连城上城下分别多少人手都说的清清楚楚。

    “胡说,一座城门怎么可能只有这么点人守着?你不老实。想骗老子?”马斌大声叫道。

    “没有没有,就两百多人而已。这是真的的。原本有六百多人的,但西城官兵在攻城,傍晚抽走了四百人,只剩下我们这两百多人了,小人若有半句假话,叫我不得好死。”老马忙赌咒发誓道。

    马斌举起的刀缓缓放下,沉声道:“好,且信你一回。那么你们这两百多人配的有什么厉害的兵器没?如果这里出事,你们如何通知其他人来救援?”

    老马咂嘴道:“哪有什么厉害兵器啊,一人只配一柄刀罢了。弓箭都被收走了,全部弄到西城墙上守城去了。如果这里出事,便发射焰火弹求救啊。焰火弹在城楼李护法手里。好汉们,你们不会是要攻城门吧。哎呀……你们难道是……官兵?”

    “闭嘴,谁允许你发问的?”马斌用刀背敲了敲老马的头,老马立刻闭嘴,忽然意识到自己还在危险之中,似乎不该这么放松。

    一旁的孙大勇沉声问道:“我问一个问题,你们有口令没有?否则你们都穿着黑袍子如何相互识别?”

    “有有有,口令自然有。今晚的口令是:圣公至大,固若金汤。。”老马忙道。

    孙大勇点点头,和马斌对视一眼。固若金汤这样的词,料想这名匪兵编不出来。固若金汤之意自然是寓意应天府不会被攻破。选择这个词作为口令,应该是教匪头目海东青刻意为之,因为这正契合今晚的形势,应该不假。

    “老马,你狗日的磨蹭什么?撒个尿撒半天,莫非对着墙根打个手铳不成?午后还没过瘾么?”广场上等候的教匪有些不耐烦的叫骂起来。

    老马可怜巴巴的看着马斌和孙大勇道:“好汉爷们,我什么都交代了,你们放了我吧。我保证一个字不说出去。倘若我多一句嘴,教我全家死光,教我一辈子孤孤单单而死。”

    老马虽然是个蠢货,但他自己却认为自己是人精。就算此刻发个誓,他也是留有后手的。什么全家死光光孤独一世这样的毒誓看似极为诚恳,但其实他本就是光棍一个,家里人早就死光光了。到时候就算违背了誓言,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可惜马斌等人根本没有放他走的打算,他的这番巧心思却是付诸东流了。

    “放你走么?现在可不成。你将那伙人叫过来,之后我们便饶你一命。”马斌低声道。

    老马哭丧着脸道:“怎么叫过来啊?他们又不听我的。”

    孙大勇冷声喝道:“你就说,巷子里有动静,叫他们来瞧瞧。”

    老马呆呆的看着孙大勇,马斌在旁低喝道:“怎么?你想吃老子一刀?快叫。”

    此时,广场上的人又叫了起来:“老马,你个王八羔子,到底在干什么?误了巡逻,上面要是追究起来,大伙儿活活劈了你。狗东西,你是撒尿还是喝尿?这般磨蹭。”

    老马无可奈何,虽然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劲,但他也别无选择。他并不想被人一刀砍了脑袋。虽明知这些人是要对外边的巡逻兄弟不利,但也顾不上其他了。

    被马斌用长刀顶着后脊梁,老马蹒跚的在巷子口现身,对着不远处众教匪低声叫道:“张教仆,这巷子里似乎有动静,你们来瞧瞧。”

    “什么?有动静?什么情况?”众教匪紧张了起来,纷纷抽出了兵刃。

    “这个……”老马支吾着。马斌用长刀在他身后顶了顶,老马集中生智,忙道:“不要慌张,只是听到了些风吹草动,并没有看到什么。但咱们总得小心为上。兄弟们不要闹得其他人都知道了,倘若是虚惊一场,反而要被骂。大伙儿一起进来瞧瞧便好,我一个人……不敢去瞧。”

    众教匪听着在理,原本准备叫人的众人也打消了这个念头。只抽出刀子慢慢的朝着巷子口走了过来。

    马斌一把将老马拉回了巷子里的暗影里,老马准头看去,吓得浑身一哆嗦。只见身旁的几十人都已经手里拿着一柄弩箭,几十只弩箭对准了巷子口。老马心里默默的想:“张教仆,王二麻子,老赵,老钱,你们千万莫怪我,我也是没法子,我也是被逼无奈啊。”

    十几名教匪慢慢的靠近了巷子口,领队的张教仆有些谨慎,在距离巷子口十余步外站定,朝身前几名教匪道:“你们几个,进去瞧瞧。”

    几名教匪应诺,伸着脖子瞪大眼睛往巷子里走来。马斌见状,知道想将他们全部诱进来击杀的计划落空了,这几人一旦伸进头来,立刻便会发现己方人员。即便可以格杀他们,外边的**人也会立刻警觉,发声示警。

    此时此刻,必须当机立断。马斌大手一挥,巷子里数十支弩箭破空而出。距离又近,光线又暗,连弩劲道又猛,当教匪们听到弓弦响动之声时已经迟了。几十只弩箭噗噗噗直射入肉,十几名教匪无一幸免尽数中箭。弩箭不是中咽喉便是中胸口要害,十几名教匪当即倒地,绝大多数立刻毙命。有两人站在后方,士兵们无法瞄准他们,前面的人倒下之后,他们才暴露了出来,所以弩箭没能正中要害部位,他们倒地之后居然发出了大声的呻吟声。

    孙大勇的身子已经窜出巷子口,手起刀落,将两人砍杀在地。后方马斌等人纷纷窜出,将倒地的众教匪的尸体飞快拖进巷子口中,还不忘在他们的脖子上补上一刀。

    老马怔怔的靠墙站着,裤裆里一片濡热,顺着大腿根流到脚上。这已经是他今晚第二次失禁了。目睹对方如此凶残的杀人手段,老马的心都要停止跳动了。呼噜噜喘息的厉害,差点要晕过去。

    这一切发生的极为快速,眨眼之间,一切归于平静。若不是巷子里横七竖八的尚在抽搐的教匪的尸首摆在眼前,谁也不会想到这里发生了一场杀戮。

    马斌和孙大勇也紧张的有些喘息,倒不是杀了十几名教匪而紧张,他们紧张的是那两名教匪临死前发出的呻吟声。静夜之中,这声音很可能会被城头或者其他地方的巡逻的教匪听到。倘若惊动了他们,那便麻烦了。

    众人紧张的在巷子口屏息聆听着,四周安静的很,天空中一弯被云层遮蔽的月亮昏暗的照着,广场上一点动静也没有。远远的西城方向喊杀声号炮战鼓之声传来,火光照亮了西城方向的天空。那里的战事正如火如荼。

    半晌没有什么动静,马斌和孙大勇等人终于松了口气。看起来是并没有惊动其他教匪。这其实也很好理解,此时此刻,其实所有人的注意力必然是集中在西城方向,一两声短促的呻吟或许并不能让他们警觉。而且真个应天府在经历教匪的蹂躏摧残之后,百姓的宅子里不时会有一惊一乍的哭喊之声,这或许也能混淆视听。总之,那两名教匪临死前的呻吟并没有惊动任何南城门上下的教匪。

    “没有袍子的扒死人的袍子穿上。快。”马斌沉声喝道。十余名士兵立刻动手,将教匪身上的黑袍拔下来套在身上。之前孙大勇已经缴获了二十余件袍子用来伪装,出发之前这些黑袍全部穿在了禁军士兵们的身上,只是还缺十余件。现在算是个个都有了。

    马斌的眼睛扫向了靠在墙上双腿打颤的老马,老马整个人都感觉不好了,他觉得自己要死了。双腿实在撑不住,软软的沿着墙根出溜了下去。

    马斌走到他面前,吸吸鼻子皱眉道:“你吓的尿裤子了?”

    “饶命,饶命。我上有老下有小……”老马哀声求肯着道。

    马斌抬脚踢了他一脚,骂道:“你也配姓马?丢了我们老马家的人。”

    “是是是,饶命,饶命。”老马继续求肯道。

    “饶不饶你,看你的表现。站起身来跟我们走,一会儿你负责给我们打掩护,如果你玩花样,地上这些人的下场就是你的下场。”马斌低喝道。

    老马连连拱手,努力站起身来。马斌转头吩咐两名士兵道:“你们押着他,他但有任何异动,便一刀砍了他。”

    两名士兵低声应诺,上前来一左一右夹住老马。马斌对孙大勇道:“孙兄弟,咱们该动手了。”

    孙大勇点头道:“听从马大人吩咐。”

    马斌微笑点头,摆手低喝道:“将风帽遮住头脸,咱们走。”

    众人出了巷子口来到广场上,沿着广场一侧往西而去,走出数十步距离没有任何的异样。众人折而往南,直奔城门洞西侧的上城楼梯而去。在距离城墙三十步左右,忽然间城门洞方向有人沉声喝问:“口令。圣公至大……”

    众人扭头看去,发现不知何时,城门洞口冒出来数十条黑影,那是藏在城门洞里的教匪。

    “固若金汤……”马斌沉声答道。

    对方见对上了口令,纷纷松懈下来。

    “你们是那一队的?”一名教匪头目喝问道。

    马斌捅了捅老马。老马忙道:“周教仆,是我啊,我是老马。”

第八八五章 夺门

    “老马?你们不是在广场边缘巡逻么?这里是我们的巡逻范围,你们乱走什么?”那人听出了老马的声音,老马这样的人知名度其实还是蛮高的,因为他是全体教匪嘲笑和讽刺的对象,自然人人熟识。顶 点 X 23 U Sm.www.uu234.net

    “这……”老马不知该怎么回答。

    马斌喝道:“我等是圣公派来巡查各城门的情形的,这老马只是带路的。我们哪里去不得?我们正要去城楼上瞧瞧去。怎么?你要阻拦我们?”

    老马忙道:“对对对,他们是上面派来查城门的,张教仆要我给他们带路的周教仆。”

    “巡查城门?我怎么不知道?为何没人通知我们?奇怪了。官兵正在攻城,圣公有空派人来巡查城门?”那周教仆疑惑的道。

    “蠢货,正因为官兵正在攻城,所以圣公才格外重视城门的安全。别西边兄弟们收的固若金汤,其他的城门被细作得了手,那岂非功亏一篑?怎么?还要我给你多解释么?要不要圣公先征询你的意见?可笑之极。”马斌冷声喝道。

    周教仆虽然心中疑惑,却也不敢多问。现在整个护教军中的号令不一,混乱的很。很多事都无法畅通传达,突然冒出人来巡查城门也未必没有可能。对方说的也有些在理。既然是巡查城门,那便让他去巡查,倒也不必管那么多。

    “既如此,你们便查吧。”周教仆道。

    马斌哼了一声,正准备带人走向上城楼的石阶时,孙大勇忽然拉住了他。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马斌愣了愣微微点头。忽然转身对正准备缩进城门洞的周教仆等人道:“城上一会再查,先查查你们。圣公得到消息,说有官兵细作进城,我们要去查查城门情形如何。”

    周教仆皱眉道:“这有什么好查的,我等一直守在这里,。几天几夜了,也没离开过。”

    “到要你说嘴,该不该查倒要你来决定不成?笑话。兄弟们,走,去瞧瞧。”马斌摆了摆手,带着人朝着城门洞走去。

    城头上的人听到动静,有人探头下来叫道:“发生了什么事?护法问你们下边闹腾什么?”

    周教仆仰头叫道:“回禀护法,有人来查城门情形,说是圣公叫他们来查的。怎么办?”

    城头的脑袋缩回去之后片刻又伸了出来:“护法说了, 叫他们查便是。”

    周教仆叫道:“遵命!”

    马斌听着城头对答,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孙大勇说挂着邪教那教主的名头来查城门的办法果然管用。扯虎皮当大旗确实吓唬到了这些人。道现在为止,对方居然没有半点怀疑。

    “叫你们护法在城楼上等着,一会我们上城去查。着城楼上的兄弟们都集中在城楼里等着。”马斌索性仰头朝城楼上叫道。

    众人浑身冒汗,马大人可真是胆大包天,这已经反客为主起来。居然开始吩咐起城楼上的人了。还别说,马斌毕竟当官当惯了,说话的语气中自有一股威严做派,教匪们还真是有些被唬住了。

    众人走向城门洞口,教匪们点起了火把,马斌带着十余名士兵在前,孙大勇带着其他人在后,众人径自往里走。城墙宽达数丈,城门洞里可容数百人,教匪四五十人和禁军的三十余人在里边并不显得拥挤。马斌径自往里走,一直走到紧紧关闭的用数十根原木密密麻麻顶着的城门之后,借着火把伸头张望了半晌,煞有介事的点头。

    “很好,很好。很牢靠。不过略有瑕疵。周教仆呢?过来,我跟你说一说需要改进的地方。”

    周教仆一直皱着眉头走在人群里,闻言不得不站了出来,马斌指指点点道:“诺,这里……应该堆上沙包阻挡,堆到顶上,那样城门就算被人弄开了,官兵也进不来。还有这里,放些巨型拒马,可阻挡对方冲锋。官兵可是有骑兵的,一旦城门开了,他们一下子便冲进来了。还有那里……应该……”

    周教仆皱眉看着马斌不断的指手画脚,忽然问道:“这位兄弟,我怎么看着你眼生。我好像从没见过你。敢问您是在那位护教护法座下?对了,你们这里所有的人我都没见过。你们身上的袍子都有血污。这是怎么回事?老马,你干什么不敢看我?低着头作甚?”

    那周教仆一直心存疑惑,刚才在人群中他一直在观察这帮自称是奉圣公之命来查城门的人。虽然他们也都穿着统一的青教教袍,但是身上的气场明显不同。青教中从未有这些身材魁梧高大,腰杆笔直气势凌厉的护教军,就算是应天府投诚的官兵也没有这伙人的气势。他们背后背着弩.弓,腰间佩戴的长刀都不是普通教众所能拥有的。这些东西护教军中拥有的极少,还大多是靠着缴获而来。护教军中普遍使用的是辽人供给的制式弯刀,无论从形状还是长度都迥异。

    所以,近距离的观察之后,周教仆的心中疑惑加重了许多。但他明显没有往深处去想,也根本没有意识到其他方面。或许是人群中的老马混淆了他的判断,让他没有往其他方面去深想。而且周教仆也耿直了些,心中有疑问就该暗中观察,不要轻易说出口来。或许是出于对自己手下人数占优的自信,他居然当面问了出来。

    马斌闻言哈哈大笑了起来。城门洞里空间封闭,让这笑声显得刺耳之极。

    “周教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怀疑我们的身份不成?”马斌笑道。

    “不敢,只是觉得有些怪异。你们最好能出示圣公令牌,也好解我之惑。”周教仆皱眉道。

    马斌又笑道:“好说,这事怪我,我忘了给你看圣公令牌了。诺,牌子在这里,看清楚了。”

    沧浪一声响,马斌以极快的速度抽出了长刀,寒光一闪,那周教仆只觉得肩颈一痛,下一刻他的头颅已经斜斜飞出,喷着血撞到城门洞的石壁上落地,双目居然还是睁开的,临死还想看个清楚。

    马斌动手的同时,后方孙大勇等人也立刻动手。刀光闪烁,弩箭嗡然,城门洞里掀起了一场杀戮。众教匪还没反应过来,便被撂倒了十多个。剩下的四十余人想跑却发现根本跑不出去,后方孙大勇带着十几名禁军堵着城门洞的去路,用连弩对着众人,前方马斌提刀笑着站立,身旁端着弓箭的十余人正狠狠的瞪着众人。

    “全部抱头蹲下,放下武器投降,否则,格杀勿论。”马斌冷声喝道。

    两名教匪蠢蠢欲动,噗噗噗,几只弩箭射穿了他们的身体,地上又多两具尸体。

    “都给我听好了,三息时间,再不投降,全部格杀。我们是朝廷官兵,应天府已然不保,此刻投降,可免死罪。”马斌喝道。

    倒不是马斌非要逼着他们投降,马斌是不想打斗起来闹得动静太大,惊动城楼上的敌人。适才一番混乱,怕是已经惊动了城楼上的人了,所以需得控制住事态。

    有人慢慢的放下了兵刃,举手抱头蹲了下来。教匪们平日里对百姓个个凶神恶煞一般,但一到关键时候却都是怂包。这些教匪本就是普通教众中招募的,甚至都不是护教军。但凡精锐教兵都已经被拉上了西城血战。他们这些人,只能在这里看看城门罢了。所以他们在地上的死尸和有人带头投降之后纷纷选择了投降。虽然他们的人数比对方还多了十几个,但他们的心气却只是乌合之众的心气。

    “全部捆起来,堵了嘴。”马斌吩咐道。

    众人将蹲在地上的教匪们纷纷用衣衫捆绑手脚,堵住嘴巴。扔到城门后堆了一堆。忙完了这些,马斌回头看了一眼呆呆站在那里的老马,发现老马两脚之间的地面上又多了一滩水渍。

    “废物东西,又吓尿了。”马斌骂道。

    “马大人留在此处,兄弟带人上去解决了城楼之敌。”孙大勇沉声道。

    马斌摆手笑道:“你说反了,你该留在这里才是。给你十名兄弟,负责守住城门洞。还有一队巡逻队在城下,也许一会便会到来。届时你也不轻松。至于那城头的八十名教匪,自然该我去对付。”

    孙大勇本想争辩,但却立刻闭了嘴,点头道:“好,既如此便听大人安排,马大人万万小心,成败在此一举。”

    马斌微微点头,孙大勇是个做事的人,行事果断绝不拖泥带水,他不会在这里为谁上城楼而跟自己争辩浪费时间。

    “刘大可,你带着你的人留在下边,听孙兄弟之命。其余兄弟跟我来。”马斌迅速分派人手,之后带着二十名兄弟快步出了城门洞。

    城门洞中发出的声响确实惊动了城头的教匪,有人探着头朝下问道:“怎么了?怎么了?周教仆,发生什么事了?闹腾的厉害。”

    “没事没事,只是为了城门如何堵得严实争论了几句罢了。”马斌便走向石阶,边仰头道。

    城头士兵哦了一声,将头缩回,想必是去禀报了。马斌一刻不停,带着二十名禁军士兵快步冲上城楼西侧的城墙。高大宽阔的城墙上夜风涤荡,凉爽宜人,一下子将满身的热汗吹得干净。马斌看向城楼处,只见人影瞳瞳,竟有数十人正站在城楼的走廊入口看着自己等人的接近。一名体型高大的青教护法正叉腰站在人前朝着马斌这边看。

    “你们是圣公派来检查城门守卫情形的?”那护法大声问道。

    马斌笑道:“正是。”

    “我怎么不知道有这回事?圣公下令的令牌呢?拿来我瞧。”那人黑乎乎的脸上看不清楚表情,之朝快步走来的马斌等人伸出了一只手。

    马斌正要说话,猛然间下方广场上发出犀利刺耳的竹哨之声,紧接着,从广场东北侧的黑暗里传来了惊骇的叫喊声:“有敌人!有敌人。城上城下都小心,张教仆他们全死了。有敌人!”

    静夜之中,这喊叫声和叫喊声格外的刺耳,格外的让人胆战心惊。马斌心中一紧,知道事情败露了。在巷子里的那些尸体被另一队巡逻的教匪发现了。这一切来得也太快了,也太不巧了。此刻城楼之敌还在二十步之外,早的盏茶功夫来此,恐怕已经交上手了。但现在下边闹了起来,城上这些家伙怕是立刻明白了。

第八八六章 城楼里的绞肉机

    (今日除夕,各位吃好喝好玩好,什么都不要想,享受新年吧。)

    事实正如预料,当城下教匪示警之后,城头的八十余名教匪立刻警觉起来。对面那青教护法也立刻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他指着马斌等人高声喝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停步,停步,不准过来。”

    马斌哪里管他,不但不停,反而脚步加快,带着二十余人开始小跑起来,冲向城楼入口。

    “站住,再不站住便不客气了。”那护法大声喝道。

    “放箭!”马斌吼道。

    嗖嗖嗖!士兵们手中的连弩开始击发。大量弩箭朝着前方人群射去。顿时前方人群一片人仰马翻,惨叫连连。十几人首当其冲,被弩箭射杀仆倒。那护法早有警觉,呼喝的同时身子已经后退回城楼廊柱之下,躲在廊柱后避过几只必杀之箭。口中大声呼喝。

    “他们是敌人,放箭,放箭。拦住他们,杀了他们。”

    嗡嗡嗡,十几支箭零星的射了过来,擦着众人的头顶飞过去。这箭歪歪扭扭毫无力道和准星。这不能怪城楼中的教匪,圣公为了守西城城墙,将所有的弓箭都全部调往西城城墙上,这里只留下了十几柄破烂不堪的弓箭。有的弓箭被虫蛀了箭弓,不能太用力拉动。有的根本没有箭弦,临时用细麻线代替。原本只是做个样子,谁知道真的要用的上。所以射出的箭歪歪扭扭,有两只箭甚至是在空中转着圈飞行。这箭支就算射在人身上,怕是也不能伤及内里穿着甲胄的禁军士兵们。

    反观禁军们的连弩,虽然只有二十只,但连射起来宛如百人齐射一般。箭支疾如暴雨,射在城楼廊柱和侧面的墙壁上笃笃作响。射在毫无装备的教匪身上,基本上便是直接穿透过去。

    二十余步的距离很短,眨眼之间,二十余人便冲到了城楼回廊入口处。短短的时间连弩已经射死射伤三十余人。密集的弩箭逼得对方缩回回廊入口之内。

    “拦住他们。他们人少,我们人多,宰了他们。圣公必有重伤。”守城护法大声叫道。

    七八名手持长枪的教匪冲上回廊口,七八只长枪对着回廊入口乱刺乱捅。他们人缩在两侧的挡板之内,长枪却能够得着入口处,希望以此阻挡对方冲进来。但这又如何能挡得住马斌等人。马斌一个虎吼,连人带长刀卷了进来,砍断数只枪头之后,长刀见人便砍,连杀两人。门口众教匪发一声喊纷纷往后躲,后方众士兵蜂拥而入,人手一柄雪亮长刀,开始在狭窄的回廊和城楼的屋子里和教匪们混战起来。

    此时此刻,之前挑选精锐人手的作用便完全体现出来了。教匪虽还有五十多人,是己方两倍有余。但武装到牙齿,且个个身手非凡的马斌和手下禁军士兵的进攻下毫无招架之力。众人一路砍杀过去,身后留下一具具尸体,终于将三十多名教匪和那名青教护法逼进了城楼中间的高大的屋子里。

    那屋子格外的宽敞,因为中间是一个巨大的木轮机轴。一大圈粗粗的绳索缠在一个巨大的辘轳上,通过斜向下的两条孔洞通向城外。马斌自然知道这是什么东西,这玩意正是控制城外那座长达三四丈宽达两三丈的吊桥的机轴。吊桥太过沉重,必须要通过这样的装置来拉起放下。即便有着这样的机轴,还需要几十人在两侧同时推动机轴才能提升。控制了这吊桥,便等于控制了城门大半。没有吊桥作为通道,是无法跨越数丈宽的护城河抵达城门之下的。

    “放下武器,饶你们不死。谁敢反抗,格杀勿论。”马斌厉声喝道。

    “嘿嘿,你们休想。你们想夺城门,想都别想。”那名护法喘着气冷笑道。忽然大声吼道:“砍了绳索,放下断龙木。”

    几名教匪闻言猛扑向机轴一侧,挥刀朝着一处机轴的位置猛砍。只数下,粗大的绳索便被砍断。机轴下方一个巨大的圆盘机轴迅速的转动,粗大的绳索断头带着劲风朝着周围疯狂挥舞。一名教匪躲闪不及,被绳索抽中,顿时像个布娃娃一般被挥到墙壁上,又像是一坨牛屎粑粑一般贴在上面,洒了一墙壁的血。

    马斌先还有些疑惑,但很快他便明白了过来。一般的城池,吊桥机轴结构简单,只是一个轮盘连接绳索将吊桥绞起放下便可。但是像京城、应天府、江宁府、杭州府这种大城池之地,其城门吊桥装置绝非如小城池那么简单,往往有两道机轴。

    所谓的断龙木便是建造吊桥装置时预留的紧急设施。砍断下方绞盘的绳索,一根重达千斤的巨大原木便会掉落到下方预留的卡槽之中。一旦卡槽被卡死,不但城门门轴会被锁死,而且吊桥的机轴也将被彻底卡死。无论如何绞动上方的盘轴,也无法拉动绳索升起吊桥。说白了,这断龙木的目的便是让整个城门吊桥都处在一种锁死状态,除非是用暴力手段破坏,否则毫无办法。

    断龙木一旦落下,虽然也并非毫无办法,但那样的话便要大费周章了。在已经被教匪们发现踪迹的情形下,已经没有太多的时间花费在这些事上面。所以,这是断然不能允许的。

    马斌大喝一声,身子跃起窜上了庞大的轮轴上方。他的脚下,不断旋转的绳索带着呜呜的风声在重力拉扯之下抽打着周围的空气,只要一个不小心,便会被抽打的筋断骨折。但见马斌脚下用力,纵跃过去,身子直接落在另一侧的教匪群中。教匪们忙乱中用兵刃乱杀乱砍,马斌岂容他们砍中,刀光连闪,叮叮当当之声大作,将几柄兵刃格挡开来。与此同时,他左手伸出,将一名教匪胸口的衣服抓了个正着。

    “给老子去。”马斌一身大骂,手上用力将教匪掷出,那教匪在空中手脚舞动,哇哇大叫着被掷到盘轴之上,身子从盘轴中间的空处掉落下去。

    “啊!”摔落不见的教匪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紧接着喀拉喀拉之声响起,盘轴下方血肉渗出,被旋转扫动的绳索抽打成漫天的血肉碎末。

    所有人都惊的目瞪口呆,谁都知道下方是绳索松脱之后被断龙木的重力牵引着的旋转的机轴木齿,这人摔落进去之后必是被相向转动的木齿轮给活活的碾的骨碎肉糜了。

    已经染的通红的旋转的粗绳子速度似乎略有减缓,这正是这马斌要的目的。呼的一声,又一名教匪飞在空中,马斌像个投篮高手一般抓着他将他投入了盘轴中间的大洞里。噗嗤喀拉!怪异的声音再次响起,又是一股血肉从盘轴下方渗出,又一名教匪在两盘木齿之间被碾碎。绳索的转头又慢了几分。

    马斌纵起身子,朝缩在木柱后的那名教匪护法冲去。那护法早已明白马斌的想法,见马斌冲来扭身便跑。但可惜他能跑的的范围有限。一侧是敌人,中间是皮鞭一般转动的绳头,他只能朝着角落里跑。马斌两步赶上,伸手去抓他后心。那护法大吼一声,挥刀砍来。马斌长刀挥出,当啷一声格挡住弯刀,左手指间已经抓住了那护法的长袍,用力一扯,那教匪护法被拖的朝后退了半步,口中惊惶大叫起来。

    马斌右手再上,掐住他的腋下,大吼一声:“起。”

    那护法庞大的身躯离地,被马斌举起在头顶。

    “去你娘的。”马斌将人朝盘轴中间的洞口掷出,那护法的身子哐当一声摔落在盘轴上,半截身子落入了洞口里,但却死命的抓住盘轴边缘不松手。

    “你他娘的,还真是倔强。”马斌躲过绳索的横扫跃上盘轴,长刀挥出,将其双手其腕砍断,惨叫声中,那护法庞大的身子落入洞口之中。凄厉的惨叫声响起,一股鲜血像是喷泉一般喷溅而出,喷了马斌一头一脸,染的他全身血红。

    “咔咔咔”。整个绞盘机轴颤抖着发出声响。那护法的身子高大,骨头也健壮,落入木齿之间被搅碎了半个身子,但最终木齿轮没有再转动,而是被他的尸体牢牢的卡住了。断龙木在下方弹动着,故而让木齿轮发出吃力之后咬合的咔咔声。只剩下两尺,断龙木便要落入卡槽之中。幸亏这名护法的骨头够硬,成为了完美的障碍物,避免了断龙木落下。

    剩下的二十余名教匪惊恐的看着站在轮盘上的马斌,那人浑身是血凶神恶煞般的站在高处,像个索命的夜叉一般。

    “弃了兵刃,立刻投降。”众士兵这才冲了上来,高声喝骂道。

    所有的教匪都抛下兵刃,抱着头蹲下。此刻他们哪里还有半点反抗之心。这时候不识时务,一会儿怕是全要被投到那个绞肉机里被活活的搅碎。

    “李正,你带十名兄弟守住城头,我带其余人下去接应孙大勇。让这帮孙子当苦力,升起吊桥。然后你们只管守住城楼便是。”马斌跳下盘轴来连声吩咐道。

    众禁军士兵早已对马斌佩服的五体投地,之前对马斌还有一些轻视和怠慢之感,但现在全部消散,纷纷齐声应诺。

    马斌带着十名兄弟冲出城楼,但听下边广场上已经打斗了起来。孙大勇已经带人冲到广场上,跟那伙示警的巡逻教匪打斗起来。马斌带人冲下去,三下五除二,这伙教匪片刻后便死的死逃的逃,一哄而散。

第八八七章 救命稻草

    (大年初一,给诸位拜年了。顶 点 X 23 U S顶 点 X 23 U S祝猪年行大运,猪事顺遂。)“马大人,城楼得手了么?”孙大勇提着滴血的长刀赶到马斌身边问道。

    “那还用问?龟孙子们就是一群乌合之众。”马斌大笑道。

    “大人这一身血,莫不是受了伤?”孙大勇道。

    “都是教匪的血,不相干。咱们得马上打开城门,放一把大火通知大军赶来。”马斌抹着脸上的血迹道。

    孙大勇皱眉道:“大人,放一把火未必能让大军知道南城门已经被我们占领。毕竟咱们这是临时起意之事。我觉得还是赶紧派人出城去通知的好。适才教匪示警了,又跑了十几个教匪,我估摸着一会儿便有教匪赶来。事不宜迟,得立刻派人去通知大军。”

    马斌想了想点头道:“你说的对,还是孙兄弟考虑的周全。放一把大火淮王他们未必知道南城已破,还是派人去的妥当。这样,孙兄弟跑一趟,我带人在这里守着。”

    孙大勇摇头道:“我可不能去,我又不是军中之人,我去了算什么?淮王也不会信我。派个禁军兄弟去便是。最好弄匹马,可惜没有。”

    马斌拍着脑袋道:“可不是么?我都把你当成是禁军兄弟了。罢了,我派人去,我也不去,咱们要死守这里,决不能丢了城门。”

    马斌吩咐开了城门放下吊桥,一名禁军士兵受命出城赶往西城报信。剩下众人驱赶着几十名教匪俘虏搬运沙包拒马木料,在城门洞两侧搭建工事,准备死守城门。

    ……

    西城外,攻城战进行的异常惨烈。在护教军和教众们的自杀式攻击之下,三十架云霄车已经报废了大半。剩下十余架也只能充当立在城墙边的箭塔使用,根本无法放下吊桥搭建上城通道。在这种情形下,攻城战归于传统的云梯攻城手段。而这种手段却是最为惨烈的。

    从攻城战发起为止,近两个时辰的时间里,攻城一刻未停。三万禁军已经全部派了上去,一**的攀登城墙,一**的又被打退回来。双方的死伤数字直线飙升,死伤人数都已经过万。城墙上下,到处是残肢断臂,到处是纵横散乱的尸体。处处燃着大火,箭矢到处乱飞。

    一开始的战场上还是喊杀声震天,惨叫呻吟之声到处都是。但不久后,整个战场上除了箭矢嗡嗡之声,刀剑交击之声,兵士们粗重的喘息声,大火燃烧的猎猎之声外,便再也没有了其他声音。

    这其实是最令人恐怖的。你能想象到几万人的战场上,双方陷入了白刃肉搏之中,却一个个闷声不语,机器一般的搏杀的情形么?双方的人都咬着牙只顾着相互厮杀,兵刃入体也只是发出闷哼之声,似乎连受伤的惨叫都是一种奢侈行为。这是因为,所有人已经被战场的惨烈而震惊到麻木不仁,加之疲倦的身子已经经不起任何的消耗,甚至呼喊一声都要耗费很大的气力。他们浑身上下也不知有多少伤口,也不知遭受了多少攻击,所以不仅大脑麻木,身上的感官也麻木了。有时候看着兵刃砍在自己身上,半天才明白那是自己的身体。身体的痛感在痛苦的煎熬之中都已经消失了。

    打仗到了某种程度,其实人是不怕死的。甚至他们宁愿快点去死,因为太煎熬,太痛苦了。所以,到了某种程度,其实战力的差距已经在这场攻守之战中起不了太大的影响。就算是那些在城头被强拉来的应天青壮百姓,一旦失去了对死亡的恐惧和敬畏之后,便也变得可怕了起来。在战场惨烈的气氛的刺激下,所有人都成了野兽一般,根本不顾及自己的生死,根本不在意自己该不该参加这场战斗,他们的眼中只有对手,仿佛只有击败了对手,才能让眼前的煎熬和痛苦结束。故而,当战事进行到了这种程度,城头上下的战力差距其实已经不足为道了。

    况且,当云霄车无法发挥作用,战事回归到了原始的攻城手段之后,防守一方反而占据了极大的优势。就像前几天的攻城一般,官兵气势汹汹,但最终还是无法得手。眼下便又陷入了这种死循环之中,一**的官兵被击退,又一**的涌上去,然后再被击退。根本就已经没有了章法和希望,剩下的只是麻木机械的进攻罢了。

    如果说眼下的攻城战和前几天的攻城战有什么不同的话,那只有一点。便是淮王郭旭的心情。前几日攻城失利,郭旭虽然恼火,但还不至于没有退路,所以并没有太在意。因为他知道,迟早会破城,只是时间长短罢了。但现在,他已经没有了退路,郭旭已经下了决心,今日攻城哪怕是战至一兵一卒,也要死战到底,不能退兵。这一退,自己面临的便是要被撤换,要被父皇质疑,名声尽毁,一切也都完了。

    无数的伤兵撤了下来,断胳膊断腿的,浑身是血苟延残喘的,但凡还有行动能力的都不会被撤下来。这些撤下来的,大多数都是命也不长了。撤下来只是出于一种人道而已。一排排,一排排,在战场后方铺满了地面。数千将死的伤兵僵卧在地面上,这场景让人胆寒。

    加上已经阵亡的士兵,死伤人数已经高达一万三千人。城下还在攻城的人数也只有一万六千人了。这其中还有半数以上是轻伤之人,攻城明显已经后劲不足,攻城进度已经大幅度的滞后,兵士已经疲乏不堪,城池已经攻下无望了。

    “殿下,撤兵吧。在这么下去,真要全军覆没了。撤下来休整,像个办法再攻,或者是……向朝廷求援吧。”一名幕僚在旁低声建议道。

    说实在话,幕僚此时的建议是最为清醒明智的建议,说的也都是实情。只可惜,此时此刻,这话在郭旭听来无异于是一种讽刺。而且幕僚也并不知道郭旭接到的吕中天的信上说的是什么,他这话一出口,郭旭本就铁青的脸上便更是黑如锅底了。

    “本王战前怎么说的?今晚要血战到底,哪怕是所有人死光了,也要攻下应天府。不成功,便成仁。本王也已经抱了必死之心。你难道没听到本王的命令?”郭旭转头瞪着那幕僚冷声道。

    “不不不,在下听到了,在下只是基于眼前的局面……”那幕僚吓的要命,忙解释道。

    “闭嘴,眼前的局面本王难道不知?本王没长眼睛?你这是公然无视本王的军令,说出这些动摇军心之言是么?虽则你跟着本王多年,为本王出谋划策也尽心尽力,但此刻你这种话却是公然和本王唱反调。来人,拖到一旁砍了。”郭旭冷声喝道。

    “啊?殿下,殿下,我错了,饶命,饶命。”那幕僚惊慌叫道。

    “砍了!”郭旭冷冷的重复道。

    两名卫士拖着那幕僚便走,片刻后幕僚的喊叫求饶声戛然而止,一名卫士拎着他血淋淋的人头过来复命。所有的将领和参军幕僚们看着那颗人头,人人噤若寒蝉。

    “退兵?绝无可能。本王说了,今日要么攻下城池,要么大伙儿一起死在这里为国捐躯,谁再说这样的话,这便是下场。”郭旭冷声喝道。伸手从旁边的卫士手中接过了自己的长枪。

    “所有人听着,攻城人数已经不足了,本王之前说过,如果需要本王亲自上阵,本王绝不含糊。现在,你们所有人都要跟着本王去冲锋攻城了。传令,全军出击,包括伙夫工匠赶车运粮的,所有人,都跟本王冲。”郭旭举着长枪高声大喝。

    人人脸上惨白,心中均想:淮王这一定是疯了。这小子是真的不要命了。他确实说了,如果三万大军尚不足攻下城池,他将率这最后的八千人顶上去。但大伙儿以为他只是说说而已。贵为皇子怎么可能去送死。但他居然真这么干了。

    “整队,进攻!”郭旭大声喝道。

    千余淮王贴身卫士和四千禁军骑兵齐声大喝,后方数千名从事扎营做饭赶车这些事务的老弱兵卒和随军工匠也不得不提了兵刃列队准备。王爷铁了心了,王爷要去送死,自己这些人也不得不跟着他去送命了。

    八千余最后的人手整队完毕,郭旭上了大黑马,高高的举起了手中的金枪,吸了口气欲下令进攻。突然,侧翼一骑飞驰而来,高声叫道:“大将军,大将军,且慢,有紧急军情。”

    郭旭皱了眉头喝道:“什么事?”

    马上那人是侧翼防守阵型的一名骑兵都头,他飞驰而来,滚鞍下马行礼道:“大将军,跟随马斌进城的一名禁军兄弟赶回禀报,说马斌拿下了南城城门,请大将军即刻派骑兵从南城进城。”

    “什么?”郭旭惊愕的差点从马上跳了起来。他差点忘了那个叫马斌的都头带着人进城捣乱了。

    “马斌拿下了南城门?怎么可能?”郭旭叫道。

    “千真万确,禀报的兄弟就在前面,他一路跑来累得虚脱了。他说马斌带着他们杀了守城的两百多教匪,现在控制了城门。但城中教匪被惊动,恐难拒守太长时间,请大将军立刻发兵。否则恐功亏一篑。”那骑兵都头叫道。

    “好个马斌,果然有些名堂。哈哈哈,真是天不绝我。吴将军,你在此处督战攻城,一刻也不能松懈,所有骑兵跟着我去南城门。立刻出发。”郭旭拍马而走。

    “大将军,小心啊,当心有诈。”几名将领叫道。他们都不相信这件事,怎么可能马斌带去的那点人能拿下一座城门?实在难以置信。

    “有诈?你们以为目前的局面,教匪还需要用这样的诈计么?一群蠢材。”郭旭丢下一句骂人的话,策马飞驰而出。四千骑兵紧随其后,往南边飞驰而去。

第八八八章 救援

    (谢:神奇的金甲虫兄弟的打赏。www.uu234.net顶 点 X 23 U S)

    应天府南门,一场争夺城门控制权的战斗已经打响。

    之前逃走的教匪很快便将消息送达西城海东青手中。海东青闻听南城门失守,惊的半晌没有说出话来。待听明白情形之后,海东青才稍稍缓过神来。

    看起来是混入城中的小股人马作乱,根据教徒的禀报,人数应该只有几十人。而且目前看来,对方并无分兵南城的迹象,这说明城外官兵并不知道南城门已经通畅。

    当务之急是立刻夺回南城门,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原本守城之战已经占据了上风,官兵已现颓势,若是这时候出了漏子,岂非前功尽弃。

    “圣公,属下即刻带人去夺回南城门。城门不容有失啊。”宋铣在旁大声道。

    海东青眉头紧锁沉思着,他并非不想让宋铣去夺回城门,但是此处鏖战正酣,宋铣在这里是自己的左膀右臂,这里少不了宋铣。但除了宋铣,手下居然没有可以用的得力人手,这才是最要命的。

    “圣公,属下愿意领军去夺回南城城门。”身旁一人似乎看出了海东青的心思,躬身说道、

    海东青扭头看去,说话的却是应天府原知府钱德章。钱德章将应天府拱手献给了青教之后,因为功劳巨大被授予天龙护教之职。在护教之中排名第六,地位已然颇高了。

    虽然钱德章是个读过圣贤书的人,也是通过自己的努力考上科举当了官的人。但往往读书多跟智商却未必成正比,钱德章便是那种读书读到脑子里,成了一滩浆糊的那种书呆子。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当青教在应天府大肆行善的时候,他理所当然的认为青教是个好教派,自己应该加以弘扬。

    起初,他只是做做姿态,但不久后,他便被青教教义所洗脑,认为教义之中的所谓救赎,所谓圣殿之类的虚幻之事都是真的,成为了最为虔诚的青教的信徒。这心理过程的转变很是复杂,或许要追溯到他年幼时的家境贫寒,追溯到他酗酒的父亲每天对他的棍棒殴打,追溯到母亲的悬梁自尽,追溯到少年求学时受尽白眼和磨难的过往。在加入青教之后,他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温暖。他感受到了从圣公到下面的教众暖心的关怀和尊重,这是他从未经历过的。

    即便是自己登科之后一路青云之上当上了大周一方大员,这种喜悦也并不能弥补他内心中的卑微之感。相反,朝廷中的一些尔虞我诈却让他感到心寒。但在青教之中,他的感觉截然相反。

    所以说,有时候读书多并不能代表一个人的智商高,见识明。反而因为读了书,更加的固执和自以为是。钱德章便是典型的这一种人,他觉得自己找到了灵魂的归宿,却不知自己上了贼船。

    钱德章的醒悟是从青教起事之前便开始了的,当他看到圣公和护教护法们开始以赐福之名玩弄教众妻女,当看到教众们动辄聚众作乱,如同疯癫了一般。种种教中的行为让他意识到不对劲。当圣公宣布起事,开始正式对抗朝廷之后,当教众们在城中疯狂烧杀淫掠无恶不作之后,青教那伪善的面纱被揭开,露出了**裸的魔鬼般的本质。钱德章幡然醒悟,后悔不迭,但一切已经太迟了。他已经无法回头。

    钱德章除了有些蠢之外,还有些天真的认为,自己或许可以向圣公说些他能听得进去的话。或许能劝说一番,或许自己能做些什么挽回一些青教的过错。所以他对海东青说了一些话,劝说圣公不能让教众欺凌百姓,要争取民心。说了些什么‘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大道理。他以为圣公这样的人应该是胸有大志,智慧超群的,自己的话能让圣公醒悟过来。但他哪里知道,包括圣公在内的这些人其实都一些海匪恶霸裹挟着一些愚昧的百姓,他们岂会明白什么大道理,他们只是随心所欲,想怎么干便怎么干。之前收买人心之时自然是一团和气,此刻战端已起,哪里还有什么底线。所以他的一番慷慨陈词不但没有得到响应,反而被一干护教护法们嘲笑敌视。就连圣公海东青也似乎对他生出嫌隙来了。所以,他明智的选择了闭嘴。

    钱德章算是稍微明白了些自己目前的处境了,当青教起事之后,他这个应天府的知府其实已经毫无价值了。所以他最好闭嘴,最好放聪明些。他亲眼看到几名护法因为在圣公座下大放厥词而被圣公当场处决,他明白了自己其实已经走上了一条错误的道路。但这也是他现在唯一能走下去的路了。朝廷是不会原谅他的,他只能紧紧的跟着圣公,表达他的忠心,让圣公和其他人能原谅他。

    因此,之前的几天,他一直跟在圣公身边。虽然他被攻城的场面吓得半死,但他坚持着跟随在圣公左右,表明他愿意跟圣公共同面对眼前的一切的立场。他甚至提出了很多他之前根本不会提出的建议。譬如他向圣公提出拉青壮壮丁帮助守城,并且将他们的家人羁押起来,倘若有人不出力,便杀了他的家人。譬如他主动提出将几处库房里老旧的弓箭整修备用,将应天府库中的床弩全部修复的建议。这些东西他不说海东青是绝对不知道应天府的库房里还有这些宝贝的。人的堕落是没有底线的,钱德章又是一个人性急遽堕落的极好的案例,他背弃了自己之前的坚守,对曾是他治下的百姓已经没有了丝毫的怜悯和爱护之心,一心只想着能赢回海东青的信任。

    海东青看着主动提出要去夺回南城城门的钱德章,心里有些犹豫。此人能否胜任这件事,他很是有些怀疑。但海东青明白,钱德章是不会背叛自己的,起码在忠诚度上,钱德章是让人放心的。因为钱德章已经没有了其他的退路,他只有跟自己走。恐怕没有人比钱德章更希望自己能战胜官兵了,因为自己一旦失败,他钱德章必死无疑。

    “圣公,给属下一个机会。属下熟悉地形,我可带人抄近道赶到南城城门处。属下发誓,一定夺回南城城门。否则听凭圣公处置。”钱德章躬身再次求肯道。

    海东青终于点了点头道:“钱兄弟,既然如此,这大任便交给你了。你要明白,南城不容有失,否则我们都得完蛋。所以,本尊是将性命交给了你,还有我圣教数十万兄弟姐妹的性命也一并交给了你。一切就看你的了。本尊没有别的话嘱咐你,本尊只跟你说一句话,在本尊心里,你是我最信任的人,你对本教的巨大贡献本尊铭记于心。倘若此番能击退官兵,站稳脚跟。本尊拟提拔你为首席护教之职,因为你读过书,有智有谋,将来必能为本教做出更大的贡献来。所以,本尊希望你做个样子出来,让所有的兄弟姐妹们佩服。我给你八百人手,半个时辰之内,我希望你能夺回南城城门。然则此战我们则必胜。”

    钱德章感激涕零,圣公原谅自己了,圣公委以重任,将如此重大的责任托付给自己,自己一定要做好这件事。首席护教,那其实便是圣教的副教主了。如此重要的职位,圣公都肯授予自己,这是何等的信任。为了这份信任,自己也不能让圣公失望。

    钱德章的智商自从加入圣教之后便基本上归零了,青教之中充满了谎言和欺骗,充满了虚假的承诺,稍微有些头脑的人都会看出这一点,可惜他全部选择性的无视了。带着满腔的感激,他率领着八百名护教军下了城墙,抄近路飞奔往南城而去。

    南城城门上下,马斌和孙大勇已经为即将到来的战斗做好了准备。或者说这种准备是思想上做好了准备,因为他们知道,教匪们很快便会得到消息,也很快便会来夺回城门。至于实际的作战准备,他们却只能以现有的人力来勉强分派。

    包括孙大勇三人在内,总共人手才三十四人,其中还有六人受了伤。这么点人手实在是捉襟见肘。况且还要守城楼和下方的城门,这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事到如今,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也要咬牙坚持了,只要能捱到大军得到消息赶来,一切便都是值得的。

    马斌让十名兄弟留守城楼之上,剩下的二十几人全部在城下防守。驱赶着俘虏的教匪在门洞两侧搭建了沙包工事后,所有人都静静的守候在工事之后,祈祷着教匪慢些到来。

    然而对方来的速度之快出乎意料,搭好工事后一炷香时间过后,广场西侧便有大批的人影从小巷之中冲了出来。不用说,那必是教匪们赶到了。

    唯一让马斌和孙大勇感到欣慰的是,对方的人手并没有从城墙上进攻,倘若他们从城墙上赶过来,城楼立刻便将失守。但显然,对方的人手全部集中在广场上,并没有那样的想法。

    战斗很快便打响了,赶到之后的数百教匪根本连气也没有多喘一口便在钱德章的催促之下朝着城门洞方向猛冲而来。黑压压的人影占据了大半个广场。钱德章知道对方人数不多,他也不想多玩什么花样,只管冲过去近身,便可确保取胜。

    他的思路是没问题的,人数多于对方近三十倍之多,根本无需太过谨慎。加上时间紧迫,最直接的手段便是冲过去,混战一场,将对方全部给杀了。己方死些人手却也没什么好计较的。关键是迅速夺回城门,而非是保存什么实力。

    然而,钱德章却小觑了对方的连弩的威力。三十只连弩城上城下一起齐射,绝对相当于上百弓箭手的火力,恐怕还有过之而无不及。连弩发射,一次性可以将箭匣中的十二只弩箭全部射出。更换也极为方便,是整体箭匣的更换。这三十人每人身上携带着十余只箭匣进城,弩箭数量足够。虽然之前消耗了一部分,但剩下的足以射杀上千人也绰绰有余。在连弩面前,毫无遮挡和防护的冲锋无异于送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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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周王侯介绍:
前世落魄,此生可追。我来了,我已非前世之我。我已修得琉璃之眼,明澈之身,坚韧之躯,无畏之胆,虎狼之心。此番重来,必将踏破荆棘大道,逆转乾道昆仑,坐拥花团锦簇,达济天下苍生。大周王侯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周王侯,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周王侯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