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其他小说大周王侯TXT下载大周王侯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大周王侯全文阅读

作者:大苹果     大周王侯txt下载     大周王侯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零三九章 猪狗不如

    天字三号监舍里也很快找到了严正肃的绝笔书,两相比较之下,事实确定无疑。www.uu234.cc两位大人心意相通,竟然共同赴死,携手自杀,当真让人扼腕叹息,伤痛唏嘘。

    郭昆看了两封信之后,沉声道:“看来确定无误了,真的是自杀。两位大人……真是刚烈之人,令人佩服。林觉,既是自杀,这件事……恐怕只能不了了之了。我原本以为是遭人杀害的。”

    林觉红着眼,咬着牙沉声道:“自杀?不错,确实是自杀。可他们为何会自杀?好端端便会自杀?这就是谋杀。他们合伙谋杀了两位大人最为看重的东西,所以两位大人才会自杀而去。他们让两位大人生无所望,报国无门,还攻讦折磨,想尽办法的泼脏水,这所有的一切才是他们自杀的原因。”

    郭昆皱眉道:“话虽如此,可是他们毕竟是自杀啊,你可不要轻举妄动,不要冲动行事。”

    林觉不答,缓步来到严正肃和方敦孺的尸体旁边,跪在地上恭敬的磕了三个头。抬头沉声道:“先生、严大人,你们本不必这么做的。皇上明日早朝便要对你们大赦的呀,二位大人便不能多捱一日么?学生理解你们心中的痛苦,你们是被迫无奈,只能以死明志。严大人,方先生,林觉在此立誓,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诬陷迫害的你的人,他们都将会为你们陪葬。先生放心,师母和师妹我会好好的照顾的,您在九泉之下安息吧。先生,严大人,学生带你们回家。”

    林觉说罢,趋近伸手拉起方敦孺的胳膊,用力将方敦孺的尸身背在肩头站起身来。

    “孙大勇,你们将严大人的尸首抬上,咱们送两位大人回府。”林觉沉声喝道。

    孙大勇沉声应诺,几名护院上前便搬起严正肃的尸体,放在一名身材高大的护院背上。

    “小王爷,两位大人的尸首可不能搬走啊。两位大人虽然去世了,但要运走尸身,还需得上面的命令。今晚让你们来此已经是卑职自作主张了,你们带走尸首,回头我怎么交代?”守卫御史台的禁军军官忙向郭昆拱手道。

    郭昆想了想对林觉道:“林觉,这么做确实有些不妥,两位大人的死朝廷肯定要核实的,尸身也不能说搬走便搬走。按照规矩……”

    林觉嗔目打断道:“什么?人都没了,还要留在这监舍之中让那些狗杂种们来侮辱嘲笑?我管他什么规矩不规矩,我要带两位大人回家,谁拦我,便是跟我林觉作对。”

    郭昆咂嘴刚要说话,便听监舍甬道尽头一个冷冷的声音传来:“谁这么大的口气呀?朝廷的规矩都不管了?”

    众人转头看去,甬道尽头几盏灯笼光线明亮,十几名禁军士兵簇拥着一名赭衣官员杂沓而来。那官员身材瘦削,面容清秀,迈着方步,派头十足,不是吴春来更是何人。

    吴春来来到十余步外,忽然间口中大方悲声,高声叫道:“这是怎么了?恩师,恩师,您怎么这么想不开啊。恩师啊,学生虽被您逐出门墙,但学生对恩师依旧尊敬崇拜,期盼着有朝一日能和恩师冰释前嫌啊。恩师啊,您怎么就去了啊。”

    吴春来哭喊着跪地要磕头行礼,林觉冷笑一声,转过身去,将背上的方敦孺的后背留给吴春来,便是不受他这一礼之意。

    吴春来爬起身来看到的是近在咫尺的方敦孺的后背,心中有些惊吓,忙退后一步叫道:“林觉,你干什么?”

    林觉冷声道:“吴大人,我恩师倘若在世,也断不会受你这一拜。你还不配向恩师祭拜,没得让我恩师不能瞑目九泉。”

    “放肆!有你这么跟吴副相说话的么?你算什么东西。”吴春来身旁陪同的新任御史中丞刘胜厉声喝道。

    “吴大人,林觉是我夫君的学生,是我家秋儿的未来夫君,是我方家的女婿,他当然有资格说这样的话。倒是某些人,吃里爬外,猪狗不如,为了名利而欺师灭祖。我夫君在世,断不会受此人祭拜。”一旁的方师母面色惨白,沉声喝道。

    吴春来转头看到方师母,面色有些羞愧,忙上前来行礼道:“原来师母也在,春来给师母见礼,师母节哀……”

    方师母冷声道:“吴大人,不敢受礼,师母也不是你能叫的。你和我方家早已恩断义绝。再不用惺惺作态。”

    吴春来甚为尴尬,干笑道:“师母,您的心情春来能够理解,先生想不开啊,怎么就走了这条路。其实事情交代清楚了,并非没有活路。哎,说什么都晚了。师母,您放心,春来必命人好好的收殓先生的。您和师妹有什么需求,尽管跟春来说,春来必竭力满足。”

    方师母冷声道:“不敢劳你大驾,夫君新丧,我们要带他回家,吴大人倘若无事,便请让开道路,我们要走了。”

    吴春来咂嘴叹息道:“哎,师母啊,这个……按照朝廷规矩,严大人和方大人还是朝廷羁押审讯的要犯,就算是故去了,却也不能任凭你们带走尸首啊。这御史台大牢重地,你们本是不能随意进出的,今晚你们闯入这里,这已经是不妥了。不过,春来当然理解事出有因,也不会怪罪追究你们。你们且离去,春来会查清楚情形,禀报朝廷,之后皇上应该会有旨意的。师母,您看好不好?”

    “滚开,好狗不挡道,我爹爹便是被你们这些狗贼害死的,我爹爹在天之灵保佑,定叫你们一个个不得好死。我爹爹都死了,你们还不肯放过他。你们还是人吗?”一向文静娴雅的方浣秋竟然开口喝骂起来,可见她悲痛愤怒到了何种地步。

    吴春来皱眉道:“小师妹,你怎么能这样?我是一片好意……”

    林觉沉声喝道:“孙大勇,给我听着,头前开路。今晚我们要将两位大人的尸首带回家。谁要是阻拦,便给我杀。管他是人是狗,管他是官是兵。谁拦路谁便是我们的敌人。你们只管打杀,出了事我担着。听清楚了没有。”

    孙大勇闻言低声喝道:“遵大人之命。兄弟们,抄家伙。”

    沧浪浪之声不绝于耳,二十余名林家护院纷纷抽出兵刃来,一时间刀光闪闪,剑影森森。

    “干什么?你们干什么?造反么?”吴春来变色,大声喝道。数十名禁军也纷纷亮出兵刃来。

    林觉冷声喝道:“冲!”,说罢,背着方敦孺迈步向前而去。孙大勇等人护院纵身而上,猛扑向前。

    “哎哎哎,小王爷,你也不管管。你要是不管的话,我可不客气了啊。这林觉是疯了不成?这是造反,这是闹事。皇上降罪下来,他可要倒大霉的。”吴春来大声叫道。

    郭昆虽然觉得林觉这么做有些冲动,但这个时候他岂能帮着外人。于是沉声喝道:“人都死了,你们还想扣着尸首,太不近人情了。皇上未必会降罪,皇上可是仁慈之人。吴春来,我警告你,倘若今天你敢对我妹夫动手,那也莫怪我不客气了。劝你还是识相些,倘若真的伤了吴大人,你那娇妻美妾,万贯家财,锦绣前程可就全化为泡影了。”

    吴春来嗔目咬牙,郭昆沉声喝道:“众兄弟,护送方大人严大人尸首回府。若有人对抗,便给我杀。一切责任,爷来承担。”

    “遵命!”郭昆带来的十几名禁军护卫齐声大喝,又是一阵沧浪浪之声,长刀佩剑纷纷出鞘。

    吴春来骂道:“疯了,疯了,如此目无法纪,简直该死。本官一定要将今晚的事情禀报皇上,你们一个都跑不了。”

    林觉厉声喝道:“冲!”

    单手抱紧方敦孺的身子,另一只手抽出长刀来,踏步向前,瞪着吴春来那张扭曲的脸,双目血红,快步冲上。

    吴春来大惊失色。他是何等精明,对方人数占优,好汉不吃眼前亏。这要是硬来,搞不好真的被捅上几刀死在这里,那可就不值得了。自己可不想给严正肃和方敦孺陪葬。两个老家伙已经自杀了,对己方而言已经大获全胜,明日可以罗织个畏罪自杀以谢天下的奏折,这两个人从此便再不会成为自己和吕相面前的障碍了,犯不着现在跟红了眼的林觉死磕。

    “退,退出去,且让他们去,明日早朝上,必奏请皇上给予严惩。”吴春来大声叫嚷着,转身便跑。一群禁军也纷纷跟着退去。林觉背着方敦孺的尸体,拖着长刀在众人的簇拥之下冲出监舍,直奔御史台外。吴春来带人远远的跟着,却再不敢让人加以阻挠。

    ……

    天气极寒,冷彻骨髓。

    黎明时分,林家前厅正堂之中已经布置好了灵堂。林府上下,全体缟素。白幔绵延,黑幡漫卷。巨大的棺木停在正堂之中,布幔上挂着林觉亲手书写的挽联,联曰:终年未尽平生志,遗言唯斯后来人。棺木前方,白烛摇弋,纸灰飞扬,说不尽的悲戚之感。

    方师母原本是想要在榆林巷设立灵堂,毕竟在林府设置灵堂有些不合规矩,她也担心这么做会引来林家人说话。但林觉告诉她,先生虽无子,自己便是他的儿子。先生生前已经将自己收入门墙,哪怕是作为学生为他送终也是情理之中。林家众人的想法不用考虑,自己为方先生送终,她们理当也随同自己。

    方师母也没怎么太坚持,夫君已死,孤儿寡母万念俱灰,本就心境悲凉,此刻早已没有精力去做任何事,这件事只有交给林觉去操持了。林觉从半夜里带着方敦孺的尸身回来之后便一直没有休息,购置棺木,购买寿衣,亲自为先生擦身穿衣入殓,布置灵堂,守孝在前,所有的事情他都亲力亲为。林觉的心中冲门了愧疚,自己终究没能救下方敦孺和严正肃,实在是愤懑难言,心怀郁结。

第一零四零章 追悔莫及

    方敦孺和严正肃自杀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朝野四方,很多人惊愕的目瞪口呆,不知所措。www.uu234.cc

    有的人弹冠相庆,庆贺这两个搅动大周三年来政坛风云变幻,雷霆风暴一般推行变法之策的政治对手的覆亡。他们死了,在无人能在朝廷中搅动风雨了。朝廷将重归于他们的掌控之中。很多事都好办多了。

    有的人悲痛欲绝。他们敬佩的两位刚正不阿,雷厉风行的官员从此不在。大周朝变法之事无人为继,必将重回老路。那二人就像是漆黑的夜里的两盏明灯,照亮了前方崎岖不平的道路。现在那两盏灯灭了,前方一片漆黑,谁还能引领前行?

    让人可悲的是,街上还有百姓放起了鞭炮,似乎是庆贺严正肃和方敦孺的死。百姓们不可能去顾及什么大局,他们只知道变法给他们带来了伤害,所以这两人的死对他们而言是很解恨的。严方二人三年变法路,朋友没得几个,仇人倒是自上而下不知有多少,不知有多少人咒骂他们,希望他们不得好死。与其说严正肃和方敦孺是政治生命的终结导致了这个结局,莫如说是他们的承受能力已经到了极限。他们的死跟大周上下的这种反对变法,辱骂诅咒诋毁他们个人品行的行为不无干系。他二人虽然豁达坚韧,但谁也无法忍受自己一片为国为民之心,却被上下所误解,所诋毁。

    被朋友家人和自己全力维护的人的指责,远比敌人的攻讦要伤人和痛苦的多。

    郭冲是在凌晨时分得到这个消息的,吃了药丸的他当时睡的正香。事实上这段时间他睡的都很香甜,身子在好转,心情也在好转。狠下心来停了新法之后,他发现朝廷里的麻烦事少多了,他甚至有些怀疑当初自己决定变法是不是一个错误了。当然,那只是他偶尔冒出来的一个心思罢了,他当然知道变法图强的重要性,但是他觉得,也许这件事该交给后来人去做为好。自己也许就是个守成的皇帝,自己能守住这份家业,那便算是个合格的皇上了。在经历一系列的变故和打击之后,郭冲变得不再那么踌躇满志,变得务实起来。特别是自己几乎是从病入膏肓而慢慢康复,他认为自己不能再折腾了,之后的日子他该好好的享受帝王生活才是。

    可是,当方敦孺和严正肃自杀的消息送到了他的寝宫之内的时候,面对钱德禄的禀告,郭冲还是呆呆的坐在龙床上久久不语,怅然若失。

    对于当初踌躇满志的他而言,方敦孺和严正肃的到来就像是给他带来了一股激情,他曾很多次坐在那里,听着方敦孺和严正肃为他描述出一个大周中兴之后的场景来,心中的激动和澎湃之情涌动着。他知道,要变法,只有这两个人能帮自己做到,因为他们比自己还要了解大周,还要为大周着想。无数次面对方敦孺和严正肃的时候,郭冲的心里都是有着惭愧之感的。

    这种惭愧来自于郭冲的内心深处。郭冲想变法,但他不想付出太大的代价。郭冲也不是愚蠢无知之人,他也饱读诗书,道理上的东西他都明白。他知道变法这件事不容易,一定会遭遇挫折。只是,他没料到变法带来的冲击会这么大。或者说,他完全没料到方敦孺和严正肃进行的变法会激烈到如此地步,会涉及面如此之广, 会动到那么多人的利益。

    从变法开始之后,关于各地百姓的民怨的禀报便雪片般的飞到他的龙书案上。郭冲当时还很坚决,他并不以为意。但是当雇役法推行开始之后,郭冲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了。士大夫官员豪绅皇族们的利益统统被撼动。他们天天上奏吵闹,通过各种渠道来诉苦,让郭冲烦不胜烦。郭冲可以不去管百姓们的民怨,但他必须要理会这些人的想法。他担心自己成为孤家寡人,毕竟大周天下是天子和士大夫所共有的。他明白,真要是得罪了这么一群跟自己站在同一利益立场的人,绝对会有大麻烦。

    所以,郭冲其实是暗中做了很多安抚的工作的,他甚至将那些吵闹的凶的人召进宫来,私底下告诉他们,他们的损失自己会想办法给予弥补,希望他们暂时忍耐。郭冲知道,自己这么做是损害了变法的权威性的,对于变法是不利的,但他却又忍不住这么做。郭冲便是在这种矛盾和纠结的心理之中推进着变法。

    在外界看来,皇上是铁了心要变法了,殊不知,郭冲内心里却早就有些后悔了。严方二人有些不体谅人,郭冲好几次暗示他们不要那么着急,不要那么激烈,他们都不听。说出一番让自己无法拒绝他们的大道理来。郭冲不得不在犹豫踌躇之中答应他们的请求。但心中的后悔情绪却在累积,乃至于后来,他见到严方二人联袂而来的时候,都有些怕见他们了。

    这种后悔的情绪在严方二人欲开始对军队变法和青教之乱后达到了顶峰。青教之乱的时候着实让郭冲乱了心神。郭冲忽然意识到,变法真的会惹来大麻烦,他也意识到自己不能承受这将大周搞乱的名声。他可是要当千古一帝的呀,退而求其次,那也得是个圣明的君主,再退一步也是该是个无功无过的君主吧。倘若国家真的乱在自己手里,那自己便是大周的千古罪人了。

    但郭冲也并不希望将变法彻底否定,那毕竟是他主导的东西,打自己嘴巴子的事情他不能做。所以,他决定适可而止,变法到此为止,不再深入,并且做些完善弥补。虽然这么做有些半途而废的感觉,但郭冲觉得自己不能再折腾下去了。加之他的病情加重,更是不想在自己不知还能活多久的情况下再折腾的大周不能安稳,他要平稳的将大周的江山传承下去,便是他作为大周皇帝的职责了。

    对于方敦孺和严正肃,郭冲心里其实对他们还是感激的。郭冲知道他们都是认真做事的人。所以在众人攻讦他们的时候,郭冲决定最后维护他们一次,他并不希望方敦孺和严正肃遭受攻讦,被追究责任。这是他作为皇帝,能给他们最后的庇佑了。当然了,郭冲这么做也有着其他的小心思的。他下罪己诏是以退为进之策,这么做固然对自己的圣名有损,但也会被人视之为勇于担当,直面过失的贤明之举。这么做的坏处其实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大。

    郭冲希望方敦孺和严正肃能够感念他的维护,能够听从他的劝告,变法之事便到此为止。在那件事的处置上,他实际上已经剥夺了这条例司的诸多权力,那已经是一个明显的暗示了。他希望停止变法的话从方敦孺和严正肃口中说出来,那样自己也不必背负一个半途而废的名声了。

    可万万没想到的是,方敦孺居然说出了那样的话来。那三不足的言论着实惊吓到了郭冲。作为一个皇帝,他怎能容忍官员说出这样的言论?无论是私下里还是公开说的这种话,都是不能容忍的。但虽然如此,郭冲也明白方敦孺和严正肃绝非大逆不道之人,他们其实都是忠心耿耿的臣子,只是性子太耿直,说话太冲动。

    但这件事却给了郭冲一个终止变法和处置方敦孺和严正肃的契机。既然方敦孺和严正肃不愿主动罢休,借着方敦孺发出大逆不道之言之事,自己便一了百了的完结此事。那不是自己不肯变法,不是自己半途而废,那是主持变法的人脑子里出了问题,自己不得不将他们拿办。后世人也无法因此责怪自己。

    对于方敦孺和严正肃的处置,郭冲心里早已有了打算。莫看那些雪片一般飞来的奏折堆成了山,众口一词的要严惩方敦孺和严正肃,但郭冲可没打算杀了严方二人。大周朝也没有杀朝廷重臣的先例,除非是谋逆之臣。他不能开这个口子。另一方面,这两人的才能人所共知,一个是当世大儒,一个是治理府州县井井有条的能吏,更是自己少年时伴读的好友,故老臣之子。杀是不可能杀的,贬斥无偏远之地去当个州官或者知府是郭冲能想到的最佳的选择。当然了,这一切的前提是,严方两人必须承认错误,必须要低头道歉。那三不足的言论决不能姑息,必须遏制这种对人心具有蛊惑和摧毁的言论。倘若两人不肯承认错误,那么,严厉的惩罚是肯定的。就算自己再不愿意,也必须要做出姿态来。

    林觉前来求情,郭冲是很乐见此事的,他需要一个人去劝说严方二人。但林觉的劝说显然没有奏效,郭冲心里是又恼火又焦躁,这两人太不给自己台阶下了,又硬又蠢,着实让人恼恨。但即便如此,杀是不可能的,最多是贬为平民流放千里,这已经是很严厉的惩罚了。他决定利用新年大赦这个契机自己给自己找个台阶下,赦免两人的罪过,让他们告老还乡,既体现自己的仁慈,又对他们做出惩罚。

    至于太后忽然有一天在自己请安的时候提及这两人如何处置的事情,郭冲明白这是有人向太后求情了。原本就没打算杀这两人,郭冲自然是做个顺水人情了。

    但现在,他方敦孺和严正肃居然在牢中自杀了,他们居然连让自己原谅他们的机会都不给。郭冲的心里不是个滋味。回想当初种种,严方二人的种种言行,郭冲深刻的明白自己失去了什么。他失去了两个一心为大周着想的忠臣,他失去了能帮助自己成为一个贤明君主的良臣贤吏。郭冲心中的惆怅和悲伤难以抑制,差点便落下泪来。

第一零四一章 吊唁

    天亮时分,证明方敦孺和严正肃自杀的两份绝命书由吴春来送进宫来。UU小说UU小说吴春来的本意是籍此排除皇上对方敦孺和严正肃自杀的怀疑,并且来告林觉一状,因为林觉私自闯入将严方两人的尸首带走了,这必须得让皇上问他的罪。但吴春来的如意算盘落空了。

    皇上在读绝命书之后竟然落泪了,皇上坐在那里老泪纵横,这让吴春来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果然,郭冲在擦干眼泪之后便对着吴春来厉声呵斥道:“吴春来,人都死了,人家家属去领尸首,你怎可不许?还跑来告状,你的心还是肉长的么?”

    吴春来小声嘀咕道:“可是……他们是硬闯进去的啊,那林觉,不是被方敦孺逐出师门了么?再无关系了,算什么家属?”

    郭冲怒斥道:“林觉有情有义,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他去领尸有何过错?你以为个个像你么?那方敦孺也曾是你的老师,你又是怎么做的?”

    吴春来面色煞白,呆立无语。皇上居然揭了他的伤疤,原来那件事在皇上心里居然是这么想的。吴春来既羞愧难当,又愤怒不已。

    郭冲也意识到自己的话说的重了些,严方二人的死让他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所以说了这些话。平复了一下情绪,郭冲摆手道:“朕不是怪你,朕是说,人死为大,恩怨已了,还要抓着不放作甚?你退下吧,今日早朝朕不上了,朕要去拜祭严正肃和方敦孺,再怎么说,他们也是我大周的臣子,为大周呕心沥血做过事。人已经去了,朕理当去拜祭。”

    ……

    方敦孺和严正肃的讣告发出之后,前来吊唁的人络绎不绝。林觉作为弟子和家属在旁谢礼。人死了,很多恩怨确实也得到了消解,严方二人平素为人方正,虽得罪了不少人,但却也让很多人敬佩。朝中官员络绎不绝前来,纷纷表达哀思。

    很多当初在朝中反对的声音很大,吵得不可开交的官员,前来吊唁时却哭的很惨。看得出他们当中有人是真心的伤痛。大周朝以文治天下,士大夫阶层还是有很多明理之人的。他们知道,政见上的不同应该和人品分开,政见上可以攻讦,但对于严方二人的品行和名望,他们还是佩服的。严方二人的死何尝不是一种失去了朝廷廊柱,失去了文坛官场翘楚的悲哀。

    条例司的人来了小半,也有很多人做贼心虚,之前反水诬陷,现在不敢面对了。让林觉意外的是,吕中天和杨俊以及吴春来都来了,按理说,他们不会来的,林觉可觉不会认为他们是为严方之死而悲哀。他们该弹冠相庆才是。他们前来,更多的是做出一种姿态给外人看而已。林觉当然不会在这种场合失礼,面对众人的一片节哀之声中,拱手行礼,一丝不苟。

    直到巳时时分,宫中有旨意下来,说皇上郭冲要亲自前来拜祭,林觉才真正的明白为何吕中天杨俊和吴春来都会来了,他们定是知道了皇上要来拜祭的事情,所以才选择前来吊唁。皇上都来了,他们不来,便显得和皇上步调不一致,显得小家子气,反而会被皇上所不喜。

    巳时过半,圣驾驾临。林家前庭之中跪满了迎驾之人。郭冲一身黑衣,眼角流着泪水快步来到方敦孺的灵前,长鞠一礼,久久不起。

    谁也不知道皇上心里此刻想的是什么,但所有人都被皇上的举动感动了。能得到皇上亲自前来吊唁的荣耀,方敦孺也该瞑目了吧。这世上有几人能得到这样的尊重?况且到此刻为止,方敦孺和严正肃其实还是犯官身份,外边还在传他们畏罪自杀的流言。

    “皇上,保重身子。”钱德禄担心皇上久立,且悲伤过度,在旁提醒道。

    郭冲擦了眼泪,点头转身,走到方师母和方浣秋以及林觉面前,哑声说道:“朕很悲痛,朕失良臣,汝等失亲人,此时悲痛之心是一样的。你们要节哀顺变。”

    方师母和方浣秋心里虽有所怨愤,但此刻却什么也不能说,只流泪答谢,垂首行礼。

    郭冲走到林觉面前,指着那副‘终年未尽平生志,遗言唯斯后来人’的挽联道:“这挽联是你所写么?”

    林觉点头道:“是我。”

    郭冲点头道:“还是你了解方爱卿,林觉,你很好,至情至义,堪为楷模。方爱卿九泉之下,定欣慰于此,也不会再对你有所抱怨。”

    林觉道:“皇上,蒙恩师厚爱,臣已经被恩师重新收入门墙,恩师早就原谅我了。所以昨晚臣才去将恩师带回家来。臣是恩师的弟子,恩师也将师妹许配于我,我既是学生也是半子,此乃情理之中。”

    郭冲一愣,连连点头道:“好,好,这是好事。方爱卿这是临去时了无牵挂,安排好了后事。难怪他会走这条路。哎,方爱卿啊,你为全自己之名决绝如此,怎不替朕想想?你这一走,朕岂非成了害死你的人了?朕可如何自处?朕能为你做些什么?”

    林觉轻声道:“皇上不要多想,先生是刚烈之人,行事并不多考虑。他不是针对皇上。皇上倘若想为先生做些什么,那么微臣倒有个请求。”

    郭冲忙道:“你说,什么请求。”

    林觉道:“臣恳请皇上能赦免恩师和严大人之罪,人已故去,不看功劳看苦劳,可否恢复两位大人的名誉,让他们瞑目九泉。两位大人最在意的其实还是被攻讦诬陷,被泼了满身脏水。皇上可否为他们平反?”

    郭冲连连点头道:“正是,正是,朕居然忘了此事。岂能不为他们平反?朕原本也没想深责他们。人都已经没了,还计较这些作甚?”

    郭冲快步走到厅门前,对着满院子的人和灵堂内外的人高声道:“方爱卿和严爱卿两人一生为国尽忠,鞠躬尽瘁。虽有过失,但瑕不掩瑜。现斯人已驾鹤西去,岂能再背负污名?传旨,即日起赦免其一切罪行,追授方敦孺文正公之爵,追授太傅。追授严正肃文忠公之爵,追授太师之职。此后不许任何人诋毁两位之名。两位大人丧事,由朝廷拨款操办,林觉主持此事,务必隆重。”

    所有人既惊讶又欣慰,惊讶的是在皇上心目中,严方两位大人居然如此重要,看追授的爵位和官职便知一二。欣慰的是,两位大人背负的所有污名洗清,终于清白而去,荣耀归兮。

    ……

    停灵三日,腊月二十六发丧。严正肃葬于严家祖坟墓地之中。方敦孺本身非京城人士,老家距离京城遥远,按理说要落叶归根,但林觉和方师母一合计,决定就在京城寻找墓地安葬。倒不是怕繁琐,而是方敦孺老家人丁凋零,葬在老家反而无人料理坟墓,逢年过节甚至没人去扫墓烧纸钱,还不如葬在京城左近,便于照料。

    另外,林觉的心中还有另外一个想法,他要让先生就在京城安葬,让他看着自己为他报仇,看着那些迫害他的人的下场。当然,这个想法不足为外人道,没人知道林觉的这一层用意。

    西山翠谷有一片山坡,面阳靠山,前有山涧溪流,是个好所在。林觉花大价钱买下,造了坟墓。二十六日上午,严正肃和方敦孺的灵柩同时发丧,在经过汴河大桥时,两人的灵柩碰了个照面。两位精神上的知己之交在此见了最后一面,这之后便各奔东西,一去东城严家祖坟之地安葬,一去西城翠谷山坡安葬。从此之后,一东一西守着汴梁城。

    葬礼之后,林觉一觉睡到了天黑,醒来之后又钻进书房里呆到天明。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谁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众妻妾只看到灯光亮到了早晨,窗棱上透着林觉坐在椅子上伏案疾书的身影。白冰几次想去瞧瞧,却被绿舞和小郡主制止了。林觉明显是不希望人打搅的,此刻还是让他自己做自己的事情为好。

    腊月二十七一早,林觉便出了门,告诉众妻妾他去上朝。众人都很诧异,年假已经开始了,早已没有早朝了,他去上哪门子早朝?

    然而不久后,宫中朝钟轰鸣,皇上居然真的上朝了。文武官员也很纳闷,得到消息后匆匆上朝而来。到了之后,相互一打听,才知道原来这早朝是皇上临时召开的早朝,据说是根据林觉的请求皇上才决定临时召开早朝的。

    林觉本无要求郭冲早朝的权力,也没那么大的面子。但或许是为了照顾林觉的情绪,又或者是被林觉所说的有一桩要事要当着群臣向皇上禀报所打动。更或者是因为林觉救了他的命,所以给林觉一些面子。总之不管是什么原因,郭冲同意了林觉的求肯。于是敲打朝钟,命内侍和侍卫去通知百官前来上朝。

    官员们因为放年假早已开始放纵自己,这一召唤吓得他们够呛,有的人还懒散的躺在床上搂着小妾呼呼大睡,得到消息立刻穿戴赶进宫来。很多不明底细的还以为是朝中发生了什么大事,以为是爆发了战争或者大乱。一个个魂不守舍的。

    文武百官来了不少,有三十多名并未出席。部分人是放了年假之后出京了。部分人是昨晚宿醉,根本无法出席。这种情形也不好责备。值事官禀报之后,郭冲也不以为意。

    林觉也不在意那些无关紧要之人的缺席,他只需要他希望看到的人列席于朝便可。当吕中天吴春来杨俊等鱼贯而入的时候,林觉便不再关心任何的人的缺席了。

第一零四二章 弹劾

    (谢书友56872834、神奇的金甲虫兄弟的打赏,谢:书友50067224、牧笛狼烟、书友54349957兄弟的票。www.uu234.ccwww.uu234.cc)

    临朝之后,郭冲的第一件事便是询问林觉严方二人的丧葬之事,以示关心。

    “林觉,严爱卿和方爱卿的丧事办的如何了?跟朕和大伙儿说说。昨日出殡安葬了吧。”

    林觉当即详细的禀报了一番,其实也没多少人愿意听,一群人打着阿欠心中焦躁的想:临时召开早朝便是为禀报这些事?谁关心两个死人如何安葬?这林觉搞什么名堂,皇上也由着他胡闹。

    郭冲听完林觉的禀报后,点头道:“林觉,你办的很好,两位爱卿入土为安,朕也安心了。代我转告严爱卿和方爱卿的家人,让他们节哀顺变,有什么需求便告诉朕,朕会对他们加以照顾。”

    林觉点头称是,之后朝堂上忽然陷入了一阵尴尬的沉默。郭冲不知该说些什么,百官也根本没有奏事的想法。林觉只站在那里沉吟不语。这是朝堂上少有的尴尬场面。

    郭冲本等着林觉说他那件要当着自己的面奏议的事情,见林觉站在那里不说话,他有些不耐烦的提醒道:“诸位爱卿可有什么要事要奏议?倘若没有,朕便要退朝了。”

    “臣等无事禀报。”众人都道。

    郭冲看着林觉,林觉依旧站在那里皱眉头。郭冲决定不再等待,抬手道:“那么,便退朝吧。散了吧。”

    “且慢!”林觉终于开口了:“皇上,微臣有事要奏。”

    郭冲咂嘴道:“你有何事?快快奏来。”

    林觉沉声道:“微臣要弹劾三个人。”

    百官大惊,吃惊的看着林觉。吕中天杨俊等人本已经要走了,此刻也瞪大了眼睛。

    “哦?弹劾他人么?你要弹劾谁?”郭冲问道。

    “臣弹劾的是我大周当今宰相吕中天,我大周当今枢密使杨俊,以及皇上您的儿子,淮王郭旭。臣要弹劾的就是这三个人。”林觉沉声道。

    “什么?”所有人都瞠目结舌,愣在当场。

    郭冲震惊的看着林觉,他万没想到林觉今天要求召开早朝禀报的大事居然是要弹劾吕中天和杨俊以及二皇子郭旭,这让郭冲一时间不知说什么。

    吕中天和杨俊也是满脸惊愕,但很快,这种惊愕便化为了冷笑。众官员先是错愕,但很快也都窃窃私语起来。

    “疯了吧,这个林觉?他要干什么?弹劾吕相和杨枢密?外带淮王殿下?一下子咬三个人啊。”

    “可不是么?定是失心疯了。是不是他老师故去了,受了刺激了?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情。”

    “也说不准吧。也许真的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情呢,咱们且听着,必是有缘由的。”

    “对对对,且听着。”

    众人的议论声中,郭冲回过味来。沉声道:“林觉,最近你忙于严正肃和方敦孺的丧事,据说甚是辛劳。加之你和方敦孺师徒情深,方敦孺故去你必心情低落,情绪不佳,朕是能理解的。林觉,你还是回去好好的休息几日,好好的平复一下心境,随着时间的推移,伤痛或稍减,一切会好起来的。不要在此胡言乱语了。”

    郭冲说这话是出于好意,他是给林觉一个台阶和暗示,让林觉能够收回适才的话,不要闹大此事。他虽不知道林觉为何弹劾这三人,但他隐隐觉得,这是林觉的报复,一定跟严方二人的死有关。

    但林觉根本没有接郭冲的话茬,再次重申道:“皇上,臣并不劳累,臣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臣今日就是要弹劾宰相吕中天,枢密使杨俊,以及淮王郭旭三人。臣并没有发疯!”

    郭冲紧皱眉头,身子往后一仰,心道:这个年怕是又过不好了,头疼,真的头疼。朝中怎么会有这么多棘手之事?真是多事之秋。

    吕中天沉声开口道:“皇上,林大人要弹劾老臣和杨枢密以及淮王殿下,皇上应当让他把话说完。否则老臣等可背负不起这个名声。”

    杨俊也上前沉声道:“吕相所言甚是,臣等兢兢业业做事,可不敢背负被人弹劾的名声,总要弄个清楚。就算林大人伤痛于方大人严大人的故去,却也不能因此便胡言乱语,弹劾朝中重臣。务必请皇上允许林大人把话说清楚。”

    郭冲叹了口气,心道:既然你们都不肯让朕过个安稳年,朕也只能看着你们折腾了。朕大不了当看场戏。你们互相咬便是。

    “既如此,林觉,朕准你把话说完。你要弹劾吕爱卿杨爱卿还有郭旭的理由是什么。朕要提醒你,诬告朝中重臣,信口开河可是重罪。你要想清楚了。”郭冲冷声道。

    林觉吁了口气,沉声道:“皇上,微臣清楚的很,微臣既敢出来弹劾这三人,自然是明白后果的,多谢皇上提醒。倘若微臣弹劾不实,愿受任何惩罚。”

    郭冲点头道:“好,既如此,你便说说,你弹劾他们三人的理由是什么。”

    林觉躬身称是,转头来看向吕中天和杨俊二人,目光如电。吕中天和杨俊久历阵仗,但见到林觉的眼神,心中却莫名生出了一丝寒意。

    “臣要弹劾吕中天的是,吕中天身为大周宰相,理当效忠圣上,一心为大周江山社稷着想,辅佐君主,稳定朝纲。在重大事务的决断上,理当思虑周祥。倘不能如此,便是不称其职,或别有用心。”林觉沉声说道。

    吕中天皱眉喝道:“林觉,老夫还以为你能说出什么新意来呢,你这番话说的不明不白,明显是胡乱给老夫一个大罪名。老夫怎么个思虑不周,不称其职了?又是怎样的别有用心?要诬陷老夫,起码也得有具体的案子,而非信口开河。”

    郭冲也皱眉道:“是啊,林觉,朕提醒你,没有证据胡乱安插罪名和不行,朕不可不听这一套。”

    林觉沉声道:“当然有具体的案例。吕宰相,我来问你,青教之乱是因何而起?”

    吕中天一愣,抚须冷笑道:“这也来问老夫?青教之乱的原因已有定论,新法之弊导致民怨载道,辽人趁机扶持邪教作乱,酿成大祸。根源便在于这新法之上。好在皇上圣明,已经暂停新法推行,我大周拨乱反正,今后势必会民心趋稳,国泰民安。”

    林觉点头道:“好。也许是我问的方式不对,我换个问题请问吕相。青教坐大的苗头是谁首先发现的?”

    吕中天皱眉想了想道:“这个……跟你弹劾老夫有何关系?”

    林觉道:“关系大了。吕相不愿回答,我来替你回答。是我首先发现了青教坐大之事,当时下官尚在开封府提刑司任职,长恒县报来莫氏夫妇杀亲生女一案,下官派人前去缉拿犯人,结果反被青教教徒扣押。下官这才亲自前往拿人,结果遭遇青教教众阻挠,勉强脱身。回来后,下官觉得此事蹊跷,联系到之前在应天府看到青教当街传教之事,才惊觉青教似有所图。之后下官将此事禀报给了开封府权知朱之荣大人,朱之荣大人才上报给的吕相,是也不是?”

    吕中天皱眉想了想道:“确然如此,那又如何?你是要邀功的么?皇上早已嘉奖了你,你是生恐朝廷不知道此事是么?”

    林觉冷笑道:“邀功?下官在青教之乱上的功劳还用邀么?我所言的不是邀不邀功的事,吕相不要带偏了话题。下官再问你,吕相得知此事之后是如何处置的?”

    吕中天心中一凛,他似乎觉察到了林觉的话意,冷声道:“本相如何处置需要跟你禀报么?真是笑话。”

    林觉呵呵笑道:“吕相不肯说,下官年轻,记性好,倒是记得很清楚。下官替你说。吕相并没有上奏朝廷,告知青教坐大之事,而是以青教教徒袭击官差的名义调动了殿前司的一只五百人的兵马,将下官从长恒县缉拿回京的莫氏夫妇押解前往长恒县召开公审大会,是也不是?”

    吕中天神色变得有些紧张,冷声喝道:“是又如何?本相这么做是为了震慑青教教众,让他们知道对抗朝廷的下场。本相做的不对么?”

    林觉大笑道:“对与不对,结果来论。我来问吕相,你既已经知晓青教坐大,为何还要派人将莫氏夫妇押解往长恒县公审砍头?莫氏夫妇已经被下官缉拿回京,要惩办自可在京城处决,吕相巴巴的派五百禁军护送他们去长恒县处决,那是什么意思?”

    吕中天怒道:“本相说了,那是为了震慑教众。”

    林觉冷笑道:“震慑住了么?五百禁军在长恒县的行为引发了长恒县的暴乱,长恒县被毁于一旦。虽然杀死了上千教众,但回程路上遭遇袭击而全军覆没。此事才是整个青教叛乱的导火索。吕相或者会说,这是教匪之过。但我想问问吕相,明知教匪坐大,还要送莫氏夫妇去长恒县公审挑衅青教教众,这是怎样的行为?身为大周宰相,你难道不知道这么做的后果?任何人在那种局面下都会三思而行,综合考量局面。既然青教已经势众,当在得到朝廷的允许,做好准备的情况下一举将青教扼杀在叛乱未起之时。而吕相所为,打草惊蛇,挑衅青教,导致青教教匪意识到他们已经无所隐藏,故而当即叛乱。反而杀了朝廷一个措手不及。一夜之间,京东西路尽数沦丧,京北五县为教匪所据。甚至一度威胁到京城的安全。平息这场叛乱死了多少人?花了多少银子?吕相,你便没有丝毫的愧疚之意么?”

第一零四三章 弹劾(二)

    所有人都惊愕的看着林觉,他们的脑子跟着林觉的话转动,都有些明白了林觉所要表达的意图。www.uu234.ccwww.uu234.cc林觉要表达的意思是,吕中天似乎是为了激怒教匪,故意激起教匪生乱。这种指控可不是一般的过错,这可是乱臣贼子所为,吕中天怎么会干出这种事来?绝无可能。但林觉的叙述却又丝丝入扣,让人难以反驳。

    郭冲也在宝座上直起了腰,瞪大了眼睛。心中升起了团团的疑惑。虽然他并不相信这是吕中天的故意为之,但他很想知道吕中天如何解释这件事。

    吕中天面色涨红,挥舞着手臂怒道:“林觉,你好大胆子,你的意思是,这青教之乱倒是老夫的责任了?青教本有生乱之心,早已坐大势强,便没有那件事,青教便不会叛乱不成?你这是狡辩诬陷,用心何其歹毒。皇上,皇上,老臣请皇上做主,林觉这厮如此恶毒,这是要将老臣毁了啊。老臣一生勤勉,忠心为国,却不料遭此人如此血口攀诬,老臣心痛如割。皇上,您圣明决断,万不可听此人胡言乱语啊。青教之乱被他硬生生安在老臣身上,皇上,您看的下去么?”

    郭冲沉声安抚道:“吕爱卿,勿要恼怒。朕不会信他的话的。林觉,你不可胡言乱语,怎可将青教之乱归咎于吕爱卿,这不是天大的笑话么?”

    林觉躬身道:“皇上,臣可没说青教之乱是吕相之过。但我想请皇上和诸位大人想一想,若无五百禁军押解莫氏夫妇去长恒公审问斩,若是朝廷换一种处理方式,暗中调集兵马准备,事前并不打草惊蛇,以雷霆一击将青教匪众一网打尽,青教之乱还会造成这么严重的后果么?还会死了数万军民,毁十几座城池,花费巨额款项么?吕相最先得到青教坐大的禀报,作为一国之宰相,作为治国之臣,他的决定就算没有另有目的,那也最起码是个处置不当,能力不足,给朝廷酿成巨大损失,导致我大周经受此浩劫,对我大周的根基产生了动摇。一国之相,无处事之才能,酿成如此严重后果,臣未见吕相有只言片语的谢罪,反而推卸责任无事人一般。人人都不提,臣却要提。德不配才,才不配位,必有灾殃。臣弹劾他难道不对么?”

    林觉很聪明,他并没有将这件事往更大的方向去深入追究,虽然他心里极度的怀疑吕中天的行为有故意引起叛乱之嫌,但这件事他并无证据去支持。林觉只点出来便收手,让皇上和群臣自己去体会。林觉的火力集中在吕中天对这件事的处置不当上,这是最为明智的选择。身为宰相,在这种重大之事上操作失当,进而引申出宰相德才不够,无法胜任,这才是顺理成章之举。而所有人都应该会认可吕中天没有及时处理好此事这个事实。以小博大,高举轻放,这便是林觉今日的策略。

    果然,对于林觉这样的指责,大殿之上竟无丝毫反驳之声。每个人心里都在想:吕相确实失误了,或许吕相的本意没错,希望能震慑宵小。但这确实是激怒了教匪,而且打草惊蛇了。教匪之乱本来也许不会那么早,但在那件事之后,便立刻起事了,这显然是感觉到了危机。倘若换一种处理方式,如林觉所言的调集兵马做好准备,然后雷霆一击,将教匪骨干头目一网打尽,控制局面,岂会有后面的艰苦平叛之举,也不会损失那么惨重,死那么多人。

    吕中天敏锐的感受到了殿中气氛的不同,特别是郭冲的脸色很不好。他果断作出了决定,既然林觉避重就轻,自己便不能强行辩解,否则越描越黑越说越引起皇上的怀疑。在政坛之中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吕中天知道如何去处置这样的情形。

    “皇上,林大人指出的老臣的过错,老臣绝不反驳。老臣为朝廷效力数十年,经受之事成千上万。有大事,也有小事。有复杂纷繁之事,也有很简单的事情。老臣不敢说每件事的处置都能得当,但老臣处置每件事的时候都是用心尽力,不敢有丝毫的马虎。但在这件事上,倘非林大人提出,老臣还没意识到老臣的处置如此不当。虽则青教祸乱之心早已有之,并不会因为某件事便会改变整个局面,但老臣此刻思之,或许应该有更好的选择,而非是采取当初的作法。林大人说老臣德不配位,老臣是不认的,但说老臣无才,老臣不得不认。毕竟结果摆在那里。既如此,老臣向皇上请辞。臣老了,才能耗尽,怕是不能在为国效力了,免得好心办了坏事。臣请辞官归乡,还请皇上恩准。”吕中天语气沉重的说道。

    上下众人都惊愕莫名。吕中天居然认了,居然要辞官?居然不反抗?这可真是让人大跌眼镜。这么轻易的便被林觉的弹劾扳倒了?怎么会这样?

    “什么?吕相您怎可辞官?吕相是我大周群臣的顶梁柱,多少事等着你去定夺。皇上也倚重吕相,怎可轻言辞官?林觉,你今日是失心疯了么?对吕相竟敢血口攀诬。皇上,这种人必须严惩,宵小恶徒攻讦朝中重臣,此风不刹,朝中必乱。臣请皇上下旨,严惩林觉,必须给他教训。”吴春来大声说道。

    “住口,吴大人,老夫一生自省清明,严于律己。既然别人指出了过错,尽管老夫不认同他所言,但事实上确实有别的选择。老夫坐在宰相的位置上,理当为大周选择最佳的解决问题的办法,让国家走在正常的道路上,让皇上免受忧虑。可老夫确实在这件事上没有做好。老夫不能胜任,请有德才者任之,这也不是坏事。对朝廷,对百姓,也都是好事。”吕中天喝道。

    吴春来反被他训斥一顿,有些发愣。杨俊在旁冷笑,心道:老狐狸,话说的比唱的还好听,你肯辞官?太阳打西边出来差不多,你不过是博得皇上的同情罢了。你太了解皇上了。

    果然,郭冲开口道:“吕爱卿,不必如此。卿乃国之重臣,岂能轻言而退?人无完人,爱卿为国忠心耿耿,效力经年。经受之事繁杂万千,就算有些事没有尽善尽美,那也是不可避免的。何况爱卿也是为了大周好,所谓无心之失,怎能算是过错?”

    吕中天脸上悲苦,心中自得,他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皇上怎么会因为这件事便准许自己辞官?自己这个官可不是那么轻易便能辞掉的。

    “皇上,无心之失难道便不是过失么?那为何当初有人列出长长的罪名弹劾严大人和方大人呢?青教叛乱的责任也被安在他们的头上呢?严大人和方大人难道不是一心为国,忠肝义胆?当初有人叫嚣称他们为国贼,众官员众口一词弹劾两位大人,那又怎么说?”林觉高声说道。

    郭冲鼓着眼说不出话来,心道:你这是故意让朕下不了台么?又要翻出那些事来说作甚?

    “林大人,那是两回事。当初严大人和方大人不也没有被弹劾么?何必拿旧事来说?”

    “是啊,一码归一码,吕相的事怎么又扯到以前那些事了?”

    “真是岂有此理,照林大人这么说,多做多错,不做不做咯?吕相做了那么多事,便非要逮着一件事来问责,今后谁还敢做事?”

    一群孝子贤孙的官员们纷纷开始议论起来,在吴春来的示意下,他们纷纷表达着对林觉的不满。

    林觉冷笑不语。今日他本也没有认为真的能弹劾得了吕中天,今日林觉所为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方敦孺去世的事情对林觉打击很大,林觉发了誓要报复,这不过是林觉报复的开始。扳不倒他吕中天,也要恶心他。况且今日的弹劾将具有深远的意义,与其说是弹劾那三人,不如说林觉是吹响了反击的号角,并且要让郭冲这个多疑的人明白一些内幕。引起郭冲的猜疑便是最好的结果。

    “林觉,吕相忠心为国,这一点朕是明白的。你今日之言固然也没错,但是,只因为吕中天的疏忽便弹劾他,这未免有些不公平。朕看,这件事到此为止,你也不要纠缠此事。吕相有错,但错不至要被弹劾,你觉得呢?”郭冲沉声说道。

    这话的言外之意是,你弹劾的没错,但你给朕个面子,这样的事情不至于闹得太大。

    吕中天闻弦歌而知雅意,岂能不知此刻自己该做个表态。于是接着郭冲的话道:“皇上对老臣爱护有加,老臣感激涕零。但此事老臣确实有疏忽,所谓有过便罚,还请皇上给予惩罚。也提醒老臣今后行事要更为谨慎小心,更加的多做思量。依着老臣的意思,自然是要引咎辞官的,否则天下人岂非说老臣恋栈高位。但老臣又想,当朝廷此时正是多事之秋,老臣此刻离去,实有临阵脱逃之嫌。老臣不能这么做,除非皇上命老臣走,否则老臣断不能轻言辞官。”

第一零四四章 弹劾(三)

    (谢:紫罗兰永恒花q、压星河的赏,谢剑舞三千尺的票。UU小说)

    老狐狸就是老狐狸,这话说的滴水不漏。显得极大度又自责,一个一心为朝廷着想,又勇于担当的形象呼之欲出。不知情的怕是要大加赞赏了。

    郭冲点头道:“这才对呢。这样吧,吕爱卿,朕罚你半年俸禄,算是对此事的惩罚。今后爱卿做事,当更为小心谨慎,思虑周祥才是。林觉,你觉得这样如何?”

    林觉冷笑不已,沉声道:“皇上既然都能原谅,下官还能说什么?但愿吕相能吸取教训。造成这样严重的后果,皇上也只给予如此轻的惩罚,吕宰相,我若是你,一定会感激涕零,感念皇恩浩荡。这之后要是再不全力为朝廷效忠,那还是人么?”

    吕中天脸上色变,心中怒骂不休。这厮言语粗鲁,指桑骂槐,今日颜面算是丢尽了。不过好在这厮没有深究下去,否则,自己另外的目的怕是要引起皇上的关注,那可不是好事。自己之所以激起教匪之乱,本就是希望乱起之后让郭旭去平叛捞取功劳,为得太子之位增加决定性的砝码。此事若是被皇上知晓,自己的脑袋怕是都保不住了。

    郭冲松了口气,他还真担心林觉会死咬着不放,现在看来林觉还是有分寸的。不过一想到林觉还弹劾了另外两个人,郭冲的头皮又开始发麻。

    “皇上,臣第二个要弹劾的便是枢密使杨俊。臣弹劾杨俊尸位素餐用人不当,同样在平叛之事上犯了重大的失误。”林觉没有给众人喘息的机会,将矛头又对准了杨俊。

    杨俊跟吕中天可不一样,他的脸上挂着满不在乎的笑容,对着林觉大声道:“林大人的意思是,我大周的宰相和枢密使都不称职了?那么换你林大人来当枢密使便是。莫以为自己立了点小功劳便不可一世。本人像你这个年纪可不输于你,早已领军跟西夏人厮杀数场。我身上的伤疤比你的岁数还多,你倒来指谪我的不是?我大周现在的规矩可乱了,随便什么人都能在朝堂上指手画脚了。皇上,臣建议将此人轰出去,他没有资格在此指手画脚。”

    郭冲咂咂嘴还没说话,林觉便冷笑道:“杨枢密好大的官威啊。我大周朝历来重视言路通畅,无论官员大小,均有奏议之权。凭你杨枢密一句话,便断了我大周的言路不成?下官若弹劾不当,自有朝廷律法处置,也轮不到杨枢密来给下官定罪。杨大人要论资格,无非便是拿你在西夏之事来说。但在我看来,那又有什么光彩的地方?难道杨枢密是为那‘灭绝令’而自豪么?”

    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林觉可不管,一开口便直刺对方软肋,直接拿灭绝令出来说事。要知道,这可是杨俊这么多年来被人诟病不休的地方。已经有很多年没人敢当面那灭绝令说事了,都是忌惮杨俊的睚眦必报。今日林觉挺枪直刺要害,很多人心里既觉得痛快,又为林觉暗自捏了把汗。

    “你!好,好,好!”杨俊气的脸上通红,连说几个好字。

    林觉不依不饶道:“杨大人不开心那也没法子,我可不怕得罪杨大人。下官可不是杨秀,说几句话便被人按在崇政殿说书公房里十余年,堂堂一甲进士弄得比小吏还要落魄。谁要是这么对我,我可不会闭嘴不说话。”

    杨俊气的差点便要暴跳如雷了,他明白,林觉正是因为严方二人的死而迁怒自己。原本自己和林觉之间虽称不上融洽,但自己也算对他有提携之人。这厮突然像个疯狗一样反咬起来,看起来是早已将一切置之度外了。

    “皇上,您瞧瞧。杨大人是我大周堂堂的枢密使,对林大人也有提携举荐之恩。林大人却这般挖苦嘲笑,实在有失体统。这般上蹿下跳,目无上官,忘恩负义,实在教人看不下去了。”吴春来在旁怒声道。

    林觉对着吴春来笑道:“吴副相,你可抬举我了。说到忘恩负义,据我所知,本朝有一人比我可厉害的多了。这般考语我可不敢领受,有那个人在,忘恩负义可轮不到我。吴副相应该知道这个人是谁吧,不用我点出他的名字了吧。”

    “噗嗤!”殿上有人实在忍不住笑出声来。

    吴春来气恼之极,循声看去,看到的是一片一本正经的面孔。那人反应迅速,早已脸色肃然,不知是哪个知道底细的人发出的嘲笑。

    “林觉,有事说事,何涉其他?不得无礼!”郭冲皱着眉头喝道。林觉今日的表现极富攻击性,似乎将一切置之度外,除了要弹劾两位重臣和郭旭之外,他言语中的嘲讽讥笑毫不掩饰,这让郭冲心中甚为不快。他已经有些发怒了。

    林觉躬身行礼道:“皇上,臣之所以弹劾杨大人,便是因为杨大人在此次平叛之事上犯下了重大的过失。臣请问皇上和诸位大人,枢密使的职责是什么?”

    郭冲皱眉道:“这还用问?枢密院主兵事,枢密使自然是主官我大周同兵事相关之事务。”

    林觉点头道:“是了,即便是说,枢密使掌兵权,若遇叛乱战事,枢密使必须做出对策,调动兵马任用将领,调拨粮草物资,与敌交战。是也不是?”

    “固当如此。”郭冲皱眉道。

    林觉道:“兵者国之大事,掌兵者国之重臣,一旦乱起,江山社稷便靠枢密使的运筹帷幄调兵遣将去平息事态,故而责任重大之极。倘若枢密使无能,调度无方,将会造成极坏的后果,是也不是?”

    郭冲终于忍不住了,沉声喝道:“林觉,你跟朕兜什么圈子?你到底要说什么?”

    林觉躬身道:“臣要说的是,在此次平息青教叛乱之时,枢密使杨大人在调兵用将上犯下了重大失误。青教乱起,一夜之间京东西路尽落教匪之手,京北五县也全部陷落,这足以说明教匪之势强大。身为大周枢密使,当审时度势知晓此情,当明白平息教匪之乱非同小可。在这种情况下,理当调派重兵良前往。但杨枢密是怎样做的,居然调派两位皇子领军,简直将平叛之事视为儿戏。晋王殿下不识兵事,人所共知。淮王殿下虽在边镇领过兵马打过仗,但据臣所知,那不过是领校尉职衔,参与过几次小的冲突罢了。根本不能算是领军打过仗。这种情况下硬是要两位皇子领军作战,这不得不说是识见不明,草率儿戏之举。这之后产生的严重后果,平叛遭遇的数次重大挫折都跟此事有关。不能知人善用,将如此重大的干系到社稷安稳的事情视同儿戏,这难道不是杨枢密的失职?”

    林觉一番话亮亮堂堂干干脆脆掷地有声,没有任何可以反驳的余地。所有的话都是站在理上的,起码明面上是有理的。

    杨俊皱眉站在那里,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这件事说是他的责任,他确实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但当时的情形之下,是吕中天提议让淮王领军平叛历练,皇上点头允许的。自己不过是为了平衡一下建议让大皇子也领军去平京北之乱。而且自己其实也做了准备,为两位皇子配备了几名良将作为副手。在杨俊看来,即便大皇子郭冕不懂兵事,二皇子郭旭也不能算是统帅兵马的最佳人选,但在强大的助力下和实力的碾压下,平叛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可谁能想到,教匪的反抗出乎意料,中间确实生出了波折,导致死伤了不少禁军将士。

    这件事因为平叛的大获全胜也无人提起,杨俊自己更不可能主动去总结此事,自己认错。可没想到,今天被林觉给抖落出来了。问题的关键在于,杨俊还无言反驳,那是皇上拍的板,他只是顺着皇上的意思做罢了。

    吕中天也不敢有任何的表示,这件事本就跟他挑起青教作乱之事有关。他挑起青教作乱就是为了让郭旭领军去平息乱局挣一份至关重要的大功。此刻他若站出来说话,无异于将刚刚在自己身上熄灭的火又点燃了起来。林觉嘴巴里还不知道要说出怎样的话来,吕中天可不想再次搅合在里边,于是低着头在一旁默不作声。

    郭冲坐在宝座上皱着眉头,他自然明白此事跟杨俊的关系不大,那是当时自己拍板同意的事情,根源在于自己。问题是林觉的弹劾有理有据,若是自己不出来说话,杨俊岂非要担此责任。难道自己还能处罚杨俊不成。

    “林觉啊,你说的这件事……恩……朕是知道的。按道理而言,你的话是没错的。不过……这件事……是有原因的。罢了……朕直说吧,此事是朕同意了的,朕的目的也是想让郭冕和郭旭领军历练一番。青教之乱不是也平息了么?朕看,你便不要在此事上纠结了,好不好?”郭冲语气柔和的说道,话语中倒有些低声下气的恳请的意味。

    林觉冷笑道:“原来如此,原来是皇上的许可的。皇上这一点头,可是送了数万将士的性命。倘若因此出了差错,还不知要死多少人。皇上承认犯下了错误了么?”

第一零四五章 弹劾(四)

    所有人都呆呆的看着林觉,心道:这小子必是疯了,这难道是要追究皇上的罪责不成?难不成你还要弹劾皇上不成?这倒是有趣了,你弹劾大臣倒也罢了,你敢跟皇上叫板,怕是离死不远了。www.uu234.cc

    郭冲皱眉道:“朕有过,朕有过。然则你说,朕该怎么办?要不朕再下道罪己诏?”

    郭冲的话语中已经带着强烈的怒气,嘴角带着冷笑,话语中且带有揶揄之意了。熟悉郭冲的人都知道,皇上这种语气那便是发飙的前兆了。如果林觉再放一句厥词,再说出什么出格的话来,郭冲会立刻翻脸。

    林觉似乎无所察觉,沉声道:“皇上能用于担责,微臣着实感动。但臣认为,此事罪责不在皇上,而在杨大人身上。杨大人身为枢密使明知此举不合适,却不出言反驳。任凭皇上做出错误的决定,这便是罪责。身为臣子,不能为君谋划,不能及时给出正确的建议,不能谏止皇上的不当决策,这便是失职。不光是杨大人,满朝文武都有责任,只不过杨大人身为军事主官,要负主要之责。”

    群臣愕然,这林觉狡猾的很,本来是在说皇上的过错,转眼这些错都是臣子的错了。偏偏这些大道理无可反驳,文武百官都跟着背锅。不过听得出来,他的矛头还是对着杨俊的,其他人倒也没想着出来辩驳,因为毫无必要。

    杨俊忽而呵呵大笑起来道:“这满朝文武个个都有错,连皇上都被你说有错,你还真是像极了你那个老师。方敦孺就是个不敬天地不敬祖宗的人,恩,什么样的老师教出来什么样的学生。不过,今日你的指责老夫也没法辩驳,此事虽是皇上决定的,但确实老夫该负责。那老夫便也辞官了就是。皇上,老臣引咎辞官,恳请皇上奏准。”

    郭冲紧皱眉头,心中烦躁不已。宰相枢密使都要辞官,朝廷岂非大乱。可不能让林觉这么闹下去。虽然林觉今日所言也并非全然的胡言乱语。但这么闹终归不顾大局,必须制止。

    “林觉,朕说了,这件事是朕的责任,杨枢密使充其量也不过是个没有劝解朕的责任,主要责任不在他。你若执意抓着此事不放,朕便下道罪己诏给你个交代。朕不准你对朝中重臣的偶尔过失抨击过甚。朕体念你的一片忠心,你也要体念朝廷,体念朕。”郭冲沉声喝道。

    林觉躬身行礼,道:“皇上既然这么说,那微臣还能说什么?微臣只是尽本分,看出过错来便提出弹劾,否则便是臣的失职。皇上追不追究,那是皇上的事。臣了不敢让皇上下罪己诏。但凡不维护皇上的声誉的臣子都是失职之臣。臣不想失职。微臣只说一句:臣尽了臣子的本分,留着不称职的官员最终坏的是社稷大事。言尽于此,皇上自行决定吧。”

    郭冲点头道:“你的忠心朕知道了,但这件事杨枢密并无大错,朕不准辞官。杨爱卿,此事也要有个交代,朕便也罚你半年俸禄,以示警醒。林觉所言的也有道理,尔等身为重臣,确实当小心谨慎为之。”

    杨俊躬身道:“老臣谢恩,老臣必当反省自己,以后更加的小心谨慎。”

    回过头来,杨俊对林觉投去凶狠的一瞥。虽明知道自己不会被弹劾罢官,但今日之事已经让自己丢尽了脸面。他和吕中天不同,杨俊的脸是丢不得的,今日不但被林觉当众弹劾过错,还被他调侃了灭绝令这伤疤,杨俊岂能容忍。

    很多人为林觉捏了一把汗,他的胆子固然很大,但殊不知却已经接连得罪了两位朝中首臣。这不是自己找死么?今后这位林大人在朝中怕是举步维艰,稍有不慎便要完蛋了。

    郭冲脑瓜子隐隐作痛,他很想宣布就此退朝,但林觉的弹劾名单里还有一个人。这个人是他甚为喜爱的儿子。他又担心林觉真的说出什么自己所不知道的关于郭旭的重大过错来,但同时又很想知道林觉到底以何种理由弹劾郭旭。

    就在他心情矛盾纠结的时候,林觉已经开口了。

    “皇上,臣接下来要弹劾的是淮王郭旭。皇上要不要宣淮王上殿。免得淮王不在场,有些事他无法辩驳,皇上也无法询问清楚。臣希望臣的能让人有理有据心服口服。”

    郭冲皱眉思索了片刻,决定不宣郭旭上殿。他担心郭旭上殿之后,倘若林觉弹劾的事情是真的,那自己反而失去了回旋的余地,必须要做出处罚。郭旭不来,自己还有回旋的余地。

    “郭旭近日身子不适,便不宣他上殿了。林觉,你直接说便是。郭旭有何过失之处?”

    “皇上,臣要弹劾淮王殿下的是淮王殿下在领军平叛时犯下的过失。虽则,此事淮王殿下也已经上奏领责,辞去了官职自省,按理说臣不该再提及。但是臣认为,淮王殿下的请罪折子避重就轻,有蒙混过关之嫌。臣当时就在平叛作战之中,臣有自己直观的感受。臣必须指出来。”林觉沉声道。

    所有人都呆呆的看着林觉,这厮真的是要疯了。疯狗般的咬人不算,连淮王殿下的旧账也要搬出来算清楚,这是已经不顾一切了。不过也有人佩服林觉的勇气,这种事没有通天的胆量是绝不敢做的,可他就是做了。当堂让宰相和枢密使不得不承认过失,无法反驳,现在又要开始扒最有可能成为太子,将来有可能成为皇上的淮王的旧账了。

    郭冲无奈说道:“你说吧,朕和众爱卿听着呢。不过朕还是要提醒你,你最好有理有据,否则便是诬陷,朕不会姑息诬告之人。”

    林觉点点头,沉声道:“淮王殿下之过有三。其一,不自量力,纸上谈兵。淮王殿下自诩有领军之才,常以边镇领军之事自夸。夸大自己的才能。此举误导了朝廷做出决策,在议论平叛人选上,误导了皇上和朝廷的决定。”

    众人默然无语,这一条不能称之为重大过错,但林觉说的也不无道理。特别是郭冲,当初他同意郭旭领军平叛的时候,正是相信郭旭能够胜任此事。这也基于之前郭旭在边镇领军的经历,郭旭曾不止一次的在家宴上谈及此事,说了些在边镇跟辽人遭遇作战的情形,还展示身上的疤痕。正是这潜移默化的影响,在郭冲的脑海里,自己这个二儿子是有领军打仗的本事的。虽然这并非是决定郭旭领军出战的主因,但却是其中的部分原因无疑。倘若郭旭没有给别人这个印象,那么郭冲恐怕便另有考虑了。

    “淮王殿下的第二个过错便是轻敌。这一点无需本人多言。率五万禁军攻应天府之战中,淮王殿下便犯下了轻敌之过。明知应天府乃教匪老巢,攻城不用计谋,只知狂攻猛打,葬送数万禁军性命。身为主帅,不能运筹帷幄,此为首要之责。付出惨重的代价拿下应天府之后,吕相反而携嘉奖圣旨前往,朝廷并无一丝一毫的指责训诫之意,这更是让人不解。臣只能理解为,那是淮王隐瞒其过,欺瞒了朝廷。否则断不至于发生这样的事情。”林觉再道。

    郭冲看着吕中天和杨俊两人,吕中天皱眉不说话,杨俊冷着脸不出声。林觉所言之事确有其事。郭冲当初下那道圣旨正是吕中天和杨俊游说的结果。郭冲本来是不想下嘉奖圣旨的,但吕中天和杨俊两人跑去跟他说什么,拿下应天府便是重大胜利,便是平叛的转折,理当嘉奖。杨俊更是从专业的角度分析说,应天府教匪实力超群,不亚于正规兵马。就算他自己亲自领军,也未必做的有郭旭好云云。在这种情形下,郭冲才下达了嘉奖圣旨。当然有一部分原因也是郭冲处于疼爱郭旭之故,不想自己打自己嘴巴子,也不想让郭旭难堪。

    这内里的原因是无法公开了,郭冲也不能抓着吕中天和杨俊说话,三人只能默认林觉的话。好在这其实也不能算是郭旭的什么大过失。

    “林觉,这一条朕倒是可以解释解释,朕下嘉奖圣旨并非郭旭隐瞒了什么,而是基于当时的局面做出的决定。拿下应天府终究是转折,其时正在平叛关键之时,朕不想让大军士气低落,故而不宜责罚。那嘉奖圣旨是鼓舞士气的。”郭冲大包大揽为此事做出了解释。

    林觉点头,沉声道:“其实这些都不算什么,关键是淮王其后的作为让人不解。臣当时虽不在应天府,但事后据臣所知,应天府城破之时,教匪匪首纠集部分教匪从北门而逃。淮王殿下有骑兵数千,完全可以追击匪首,击杀匪首。然而淮王殿下却并没有这么做,只象征性的做了短暂的追击,坐视匪首逃遁。这件事让军中将士甚是疑惑。这之后,淮王殿下按兵不动,在应天府中休整十余日。此时教匪匪首于单州集结教匪,试图拼死一搏。这时候的教匪已经是强弩之末。然而淮王殿下并没有抓住机会进军。据臣所知,手下将士进言早日进军单州,却被殿下呵退不理。殿下下达了先收复周围城池缓缓推进的命令,花费了近半个月的时间去收复那些早已是囊中之物的无关紧要的州府。从而让教匪在单州完成集结。这件事,更是让人疑惑不解。”

第一零四六章 弹劾 (终)

    吕中天的脸色已经变了,他听出了林觉的口风,林觉这是真的要掀老底了。www.uu234.cc郭旭的计划吕中天是知道的,知道之后他还鼓励郭旭这么干。但这个计划的风险性在于,一旦曝光,郭旭便完了。这个计划很大胆,但也很危险。现在林觉似乎要揭开这个计划了,这可如何是好?不过吕中天很快冷静了下来,林觉是不可能有证据的,他不会蠢到信口说出来,然后拿不出证据来自己找死。但愿他不想找死,他应该没有蠢到这个地步。

    “林觉,这件事郭旭的请罪折子里也说了,他当时是担心一旦进军单州,教匪东奔西突反而难以围剿。所以他决定收复周边州府,以合围之势将教匪困于一处,一网打尽。他承认这是决策失误,也自请降罪了。至于让教匪匪首从应天府逃脱之事,那是担心对方设伏,谨慎小心也是应该的,毕竟在应天府遭受了挫折。”郭冲沉声说道。

    林觉点头道:“皇上,臣可以还原一下当初的局势。当时应天府已经被攻下,教匪已经成丧家之犬之势。南边是淮王殿下的大军,北边是边镇大军,东边是京东东路,三面环海,无路可逃。在这种情形之下,所谓的合围行动,是不是让教匪只有一条路可走?那便是西面。往西一旦突破,可抵西北之地,这就是臣为何在平叛开始的时候死战阳武的原因。教匪集结兵马达四五万之巨,且不说容他们时间集结是个巨大错误,单论这合围之策,殿下难道不知道这是逼着教匪往西逃窜么?西边只有一座坚城可守,那便是兴仁府,城中只有数千厢兵,能不能守得住?兴仁府一旦被破,教匪便可长驱直入涌入京北五县。而当时驻扎在京北五县的是晋王和郭昆以及臣所率领的几千兵马。京北五县无险可守,一旦教匪冲入京北五县之地,晋王所率的这几千兵马能抵挡住数倍于己的穷途末路之敌么?淮王殿下做出这个决策的时候,难道不好好分析这个局面么?就算淮王殿下疏忽了,当教匪往西转向进攻的时候,淮王殿下为何在单州按兵不动,迟迟不增援呢?这些事臣可以将之理解为失误,但这种失误臣觉得匪夷所思。淮王殿下自诩聪明过人,怎么会犯下如此低级的错误?实在让人不解。大大的不解。”

    林觉的话像是一个重磅炸弹一般投在朝堂之上,所有人都惊的目瞪口呆,心中惶然。

    “林觉,你是何意?你说了这么多,是想说什么?莫非你的意思是淮王殿下故意放走匪首,故意拖延进军,让形势恶化不成?”吴春来厉声喝问道。

    吕中天无语的看着吴春来,心中骂道:“蠢材,蠢材,你是怕皇上听不懂林觉的言外之意么?特地给皇上解释不成?你这个蠢货,皇上本来可能并没有听懂林觉的话意,这么一来怕是彻底的明白了。”

    果然,原本皱着眉头神色迷茫的郭冲听了这句话后一下子坐直了身子,眼中露出极为惊愕之色。

    “吴副相,我那句话说了淮王殿下是故意为之。下官一直都说难以理解这样连续的低级失误,可没有说殿下是故意为之。你这一说,倒像是暗示我,淮王殿下另有所图似的。吴副相想的如此深,何不解释一番?”林觉冷笑道。

    吴春来忽然醒悟过来,惊觉自己失言。就算林觉的话中有那一层意思,自己也万不该提炼出来当众问诘。这厮是一定不会承认的,反倒是自己帮他说了出来,当真是愚蠢透顶。

    “林觉,你怕是不知军中的规矩?淮王殿下是统帅平叛大军的将领,领军之时,自由他全权决断。无论他下达的命令是对的也好,还是事后证明是错的也好,都要不折不扣的执行。此其一,其二便是,淮王殿下的决断是他根据当时的情形所作出的判断,从而下达的命令。这是一个主帅的权力。领军打仗没有什么后悔的事可言,对和错都在一念之间。就算淮王殿下的判断有误,那也不是能攻讦他的原因。淮王殿下当时下命令的初衷是为了平息叛乱而考虑的,这便足够了。你说你无法理解淮王殿下做出的决断,那是你不在那个位置上。倘若是你,未必不会做出同样的判断。现在事后跑来找补,说三道四,指手画脚,又有何用?老夫还是那句话,在当时当刻,淮王做出任何决断都有他的合理性,也绝对不容置疑。更何况事后淮王已经上奏反省,自请辞去官职,心中愧疚不已。这事后落井下石的勾当,林大人还是少做一些,否则将来谁还敢为大周尽心尽力的效命?皇子尚且被攻讦,何况他人?”

    杨俊不愧是老狐狸,他没有让话题歪的太远,涉及更为隐秘的目的,虽然他也看出了些端倪。当此时此刻,他必须将话题拉回到正道上。于是说出了这番义正辞严之语。一下子将话题给拉了回来。

    “正是,此事淮王殿下早已向朝廷请责,当时他的决定固然有瑕疵,但那是他作为主帅的决定。此刻来算旧账,这怕是不合适吧。皇上,老臣以为,淮王殿下在领军上确实需要多加历练,但于品行上是不亏的。事后勇于承认当时决策的失误,这不是谁都能做到的。拿这件事去弹劾淮王,这是没事找事,这是唯恐天下不乱。还请圣上明断。”吕中天也连忙附和道。

    林觉不住的冷笑,斜眼看着吕中天等人,心中无比的舒畅。他看得出吕中天心里的慌张,他知道这是他们的死穴。自己没必要直言,只需点出来即可。真要说自己怀疑郭旭借刀杀人,驱狼吞虎,反而要拿出证据来。自己只需旧事重提,稍微点那么一点,便会有立竿见影的效果。还是那句话,林觉不会天真的认为自己真的会在今日扳倒吕中天杨俊和郭旭,他只是要恶心他们,让他们丢脸。并且在皇上的心里点燃怀疑的火种。郭冲那多疑的性格,必是会从中嗅到不同的东西,之后的事情便由他自己去想,自己去查。而自己,也不必为此负责任。

    你们害死我的老师,害死严大人,我便让你太子的梦破灭。让你受皇上的猜忌。没有什么比这种报复更加的得力了,这比杀了他们还要让他们难受和煎熬。林觉对此没有任何的顾虑,反正在吕中天和杨俊把持的朝堂之中,自己是休想有立足之地了,索性闹个天翻地覆,闹他个轰轰烈烈。

    郭冲的神色麻木,目光中闪烁着凶厉之光。以他的聪明才智,在林觉叙述的时候他其实便听出了些苗头,只是没有敢往深处想。吴春来的解释一下子让他豁然开朗,后面那些人的话郭冲其实都没听进去。他的脑子里嗡嗡的,一直在想郭旭当初的种种反常之处。虽然他不愿意往那上面去想,但他还是没办法不去怀疑郭旭的用意。一想到那个骇人的答案,郭冲身上起了一层的冷汗,整个人立刻感觉不好了。

    “皇上……臣以为……”杨俊还欲继续为郭旭辩解,便见郭冲赫然站起身来。

    “退朝!”郭冲突然大叫。

    “皇上……”吕中天和杨俊等惊愕叫道。

    “退朝!林觉,即刻去御书房见朕,传郭旭进宫觐见。退朝!”郭冲大步流星冲向偏殿的布幔,不用任何人帮忙,自己撩开布幔冲了出去。

    所有人呆呆的看着那摇晃的布幔发呆,此刻,钱德禄的声音才慌忙响起:“退朝!各位大人散了吧。”

    众人回过神来,无数双眼睛狠狠的钉在林觉身上。杨俊冷声道:“林大人,今日你可风光了。就只怕,你这风光不了许久。”

    “林大人,你今日之所为很不妥当,老夫……老夫原本对你还抱有期待,现在看来,林大人你是太不识时务了。林大人,你好自为之吧。”吕中天也冷声叹道。

    “哈哈哈哈。”林觉大笑起来,高声道:“用不着跟我这么客气,我知道,林某已经是你们的眼中钉肉中刺了。但那又怎样?尽管放马过来,林某可不像是我的恩师方先生,林某是绝不会坐以待毙的。你们也不必藏着掖着,有什么手段尽管来。林某人要是皱个眉头,便不是方先生的弟子,便不配立于这天地之间。”

    大笑声中,林觉阔步而去。吕中天等人嗔目怒视,面孔铁青。殿中有人低声道:“疯了,这林觉怕是真的疯了!”

第一零四七章 单纯幼稚的青楼客

    没有人知道郭冲在御书房又问了林觉些什么, 也没人知道二皇子郭旭被召进宫之后皇上对他说了些什么。人们只知道,郭旭离开皇宫之后的表情是扭曲而惨白的,明显魂不守舍,惊魂不定。而稍早之前出宫的林觉却是面色平静,甚至还带着一丝笑意。但从结果来看,事情仿佛没有演变成为更为糟糕的局面,因为很快,这一切便恢复了平静,皇上没有下任何的旨意,没有任何的表示,就好像从未发生过这些事一般。

    但当事之人却知道,事情绝非那么简单。御书房中,林觉咬紧牙关坚持自己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对郭旭的反常行为难以理解,故而决定弹劾他。林觉当然不会承认自己的言外之意,因为他没有任何证据去佐证这一点。但林觉知道,他已经成功的在郭冲的心中种下了那颗怀疑的种子,这便是林觉今日弹劾的目的。林觉心里明白,自己越是否认,郭冲便越是怀疑,郭旭自己也一定是会竭力辩解的,但这一切都打消不了郭冲心中的狐疑。这便够了。

    只要郭冲对郭旭的行为动机生出怀疑,郭旭的太子梦皇帝梦基本上便在破裂的边缘了。这便达到了自己的目的,这是自己最凶猛的报复。

    林觉当然也明白,今日之后,自己已经彻底的得罪了吕中天杨俊和郭旭,自己的处境将极其危险。但林觉却也早有这样的心理准备。实际上当严正肃和方敦孺一死,林觉面前便已经无路可走。他要么彻底依附于杨俊,成为杨俊的一条走狗。要么便是被排挤,被陷害。就算能熬下去,当郭旭登台的那一刻,自己也是死路一条。故而,林觉必须孤注一掷绝地反击,打破和郭旭之间形成的暂时的默契和平衡。这不能怪林觉不守承诺,因为他们害死严大人和方先生在先,是他们率先打破了这种平衡。

    郭冲虽然大发雷霆之怒,将林觉指着鼻子骂的狗血淋头,林觉只闷头不啃声。待郭冲稍微停息之时,林觉拿出了药丸献出去。郭冲这才猛然想起自己的药快吃完了。同时也想起林觉是救了自己的命的。本来有心对林觉进行惩办,忽然觉得自己似乎不能那么做了。林觉便是有再大的不对,那也是献药救了自己的人。

    郭冲严厉的告诫林觉,倘若他再有出格的言行,将严惩不贷,绝不姑息。林觉乐的借坡下驴,承诺再不提弹劾之事。但林觉知道,他已经成功的在郭冲心中种下了那颗怀疑的种子。剩下的便是等待那种子发芽生长了。

    林觉今日的行为不顾一切匪夷所思,固然是为严正肃方敦孺之死而激愤报复之举,但其实这也是林觉知道自己即将面临绝境的奋力反击。严方二人一死,朝中局面即将剧变。郭旭成为太子也只是时间的问题了,到那时,自己必是死路一条。这种时候,林觉当然要不顾一切的反击。他唯一可利用的便是郭冲的猜忌之心了。挑动郭冲生出猜忌来,事情才有反转的可能。唯有郭冲才能对抗接下来这朝廷中抱成一团的势力。

    昨日林觉在书房之中辗转,便是已经做了一番推演。他反复估算今日自己倘有此作为,郭冲能不能容忍自己的言行。几番思虑,林觉得出的结论是,郭冲一定会容忍自己。倒不是郭冲对自己的器重高于对吕中天杨俊郭旭等人的宠信,而是自己手里攥着一枚王牌,那便是给郭冲治病的药丸。

    当初林觉坚持以种种理由不献出药方之时,便觉得这会是自己的救命稻草。现在,很显然,那药丸绝对是左右郭冲态度的一个巨大的筹码。当然,郭冲心里肯定意识到了这一点,甚至会觉得他受到了自己的要挟。在经过今日之事后,郭冲肯定也对自己极其不满了。那药方既是自己的筹码,也可能是自己的索命绞索,没有任何一个帝王在意识到自己有可能被别人要挟而不做出反应的。但是对于目前的局势而言,林觉别无选择,他只能如此。

    林觉心里做出了决定,这药方自己必须尽快的献上去,以解除郭冲心中的芥蒂。自己既然决定利用郭冲,便必须做的更加的坦诚,让郭冲消除对自己的怀疑之心。药方攥在自己手里越久,其实已经不再是个筹码,而是一枚随时会爆炸的弹药。

    而关于严正肃和方敦孺之死的复仇行动,今日堂上的行为其实只是个小小的开始。真正激烈而直接的复仇还在后面。

    ……

    新年到来,大周上下沉浸在了新年的热烈气氛之中。朝廷中的风雨对于普通百姓而言,大多不过是茶余饭后的谈资,他们很少能意识到朝廷中的变故会极大的影响他们的生活。但其实这些事他们也确实无力改变,还不如在新年到来之时放松身心,享受这难得的欢愉。

    京城之中新年的活动还是很多的,除了几大寺庙的热闹庙会之外,还有各种民间自发组织的欢庆活动。据说今年皇上要去大相国寺进香,这又是一大盛况。

    对于众多商家而言,新年是他们大赚一票的机会。特别是吃喝玩乐的行业。饭馆酒楼青楼歌肆每年新年的时候都是人潮爆满。一年到头的辛劳,到了新年这几天,哪怕是最为普通的百姓,花钱也变得爽快了起来。

    京城的几大青楼也早就为新年的到来未雨绸缪。早在新年还有几个月的时候,几大青楼便已经做好了准备,推出一茬新人来。那些青楼常客们早就等着新年到来的时候尝尝鲜了。

    位于东二厢的惜春楼是京城老牌青楼之一,今年新年惜春楼一口气推出了十几名新人,都是娇嫩欲滴的十五六岁的少女。和往年相比,不但数量上翻了一倍,而且质量上也均属上乘。早在京东西路叛乱平息之后,京城各大青楼便闻风而动,派出人员在当地物色姿色上佳的少女们买入楼中,加以调教训练。

    京东西路在叛乱之后陷入了混乱和困顿之中,即便官府的赈济及时有效,但僧多粥少,不免有疏漏之处。这种情况下给青楼的买人提供了契机。京城的青楼又是肯花钱的,在银子的诱惑下,不少百姓之家选择将他们的女儿推入火坑,以牺牲她们的代价换取一家子能够度过难关。

    惜春楼今年出手早,而且出手豪阔,二十几名少女很早就被挑选送入楼中进行训练。这些都是精挑细选的良家少女,个个生的不错。但这还不够。还需要对她们进行一些必要的训练,教会她们如何取悦客人,如何掏空客人的口袋。不但要一些才艺本事,床上的一些技巧也是要教的,这年头的客人可不太好伺候,不光要色,还要艺。

    一个多月前,惜春楼便邀请了楼中的常客前来‘看货’,作为对贵客常客的一种优待的手段,他们被允许优先预定某一名少女,在新年推出她们的时候,他们有优先享受的权利。当然了,价格自然是不菲的,这种手段本身便是一种竞价抬高的手段,不过对于这些身家丰厚的青楼熟客而言,这不算什么。

    大年初二傍晚,醉醺醺的刘西丁进了惜春楼的大门。楼中妈妈立刻便认出了他,笑盈盈的迎上前来。几名花枝招展的女子也立刻左右围上来,挽住他的胳膊,用高耸的胸脯蹭在他的臂膀上。

    “哎呀,探花郎来了呀,奴家就知道你今晚一定会来的。瞧这红光满面的,又升官了么?”妈妈皱着满脸的鸡皮褶子笑的阳光灿烂。

    “刘大人,去奴家房里吧,您好久没照顾奴家生意了,奴家都想死你了。”

    “刘大人,还是去我房里。奴家最近可学了行花样哦。刘大人喜欢的东西奴家都会。”

    “刘大人……”

    “刘大人……”

    挤在身边的几名女子一阵娇声娇气的叫闹。刘西丁呵呵笑着,身子被几名女子拉扯的左摇右晃。

    “去去去去,一群没眼力的,今儿轮得到你们么?探花郎今天可是来尝鲜的。都一边去,闹腾什么?”妈妈挥舞着手中的花手帕像是驱赶一群苍蝇。

    “哼!”众女子娇嗔着翻着白眼离开,下一刻又同时盯上了一名大腹便便走进来的男子,又如一群苍蝇一般的围拢了过去。

    “探花郎!您怎么今日才来啊?昨日新人便退出了,若不是奴家记挂着你探花郎,小怜姑娘可就要被人给抢走啦。奴家冒着得罪人的危险才硬是留下了小怜姑娘,没让其他人碰她一下。奴家就说嘛,探花郎一定会来的。嘻嘻。”老鸨笑盈盈的对刘西丁道。

    刘西丁是这家青楼的常客,俸禄有一大半都花在了这间楼子里,因为是官员身份,又是探花郎,在这楼子里倒也有些薄面。所以年前的‘看货’,他也是其中之一。那次,他看上了一名叫做小怜的十五岁的少女,待新年她正式入行时成为她人生中的第一位恩客,所以那老鸨才有此一说。

第一零四八章 无耻无德的变态狂

    刘西丁喷着酒气道:“昨日?昨日我倒是想来着?不过本官受吕相所邀,去相府赴新年宴席。www.uu234.cc那可来不了哇。”

    “哎呀呀,探花郎都是吕相府中的贵客了,这可了不得了。探花郎这是又要高升了啊。飞黄腾达之日,可莫忘了庇佑奴家这小楼子啊。”老鸨惊讶的叫道,脸上更多了一层谦卑。

    这正是刘西丁想要的效果,事实上昨日他确实去了吕相府中赴宴,不过却不是吕相特地邀请的,而是跟随吴副相一起去的。跟吕相只敬酒是说了一句话。他对吕相说,祝他福康安满,寿比南山的时候,吕相正和别人说话,正眼也没看自己一眼,只哼了一声。但这也让刘西丁满足了。可不是谁都有资格能给吕相敬酒的,自己能去敬酒已经是很大的荣耀了。

    这段时间,刘西丁的心情很好。吴副相之前给自己好几个选择,一是进政事堂当主事,而是进御史台当御史,三是去三司衙门当三司副使,要刘西丁自己选择。刘西丁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去三司衙门。虽然三司衙门早已不复往年风光,但随着条例司的裁撤,三司衙门将继续成为大周财政主管部门,那里可是富得流油的地方。去三司衙门是最为实际的想法。

    当然,刘西丁也有烦恼。自己的指证让严正肃和方敦孺倒台了,他们都死在了狱中,很多人都骂自己吃里扒外,搞得他有些抬不起头来。特别是那个林觉,虽然从那次大早朝之后自己再没见过林觉,但刘西丁知道,自己和林觉这个梁子是结下了。一想到林觉,刘西丁不知为何总有些头皮发麻,心里发寒。但好在很快那林觉便要完蛋了,严正肃和方敦孺一死,朝廷便是吕相的天下,林觉还有什么活路么?更何况这厮作死,居然在年前弹劾了吕相和杨枢密使,外带得罪了淮王殿下,更是加速了他的完蛋。自己倒也不是那么太担心。

    今日中午,他和吴春来去了淮王府中赴宴,宴席归来后,想起那个叫小怜的少女,心中顿时按捺不住,于是便急匆匆的赶来了。今晚,自己可要好好的享受享受那少女的滋味。

    “那是自然,你赵妈妈的场子,本官岂会不照应?话说,那小怜姑娘在何处?本官想去见见。”刘西丁呵呵笑道。

    “嘻嘻,刘大人可真是急,早给您安排好啦,就在二楼西首的房间里。奴家可花了一番心思呢,那房间布置的跟洞房一般,刘大人今晚便安心的当你的新郎官吧。不过有一样,奴家可要跟刘大人说说,那死妮子脾气有点倔,这几个月也挨了不少打,却就是不肯服软。待会儿倘若伺候不周,刘大人可莫要生气。实在不成,奴家命人将她捆了手脚拔了衣衫,刘大人便可恣意享乐了。”

    刘西丁一听,皱眉道:“那像什么话?怎么可以打骂她?我定下的人,那便是我的人,这算什么?捆绑手脚更是别提,那可有什么意思?她若倔强,本官自有办法对付她,你们可莫来扰我的兴。”

    老鸨子抿嘴笑道:“好好,有您刘大人这句话便成了,不过刘大人可要手下留情啊,毕竟……毕竟是个未经人道的,又是乡下来的女子。刘大人下手温柔些,若是弄坏了可不好,奴家还指望以后靠她赚些银子呢。”

    刘西丁骂道:“呸,我还没碰个手指头,你便来说这种话,当真败兴。”

    老鸨子忙撒娇道歉,陪着刘西丁往二楼上去。老鸨子的话之所以引起刘西丁的反感,那是因为刘西丁是有劣迹的。楼子里陪过刘西丁的女子都知道,这位刘大人男人的本钱是不足的,私底下得了个外号叫做‘毛毛虫’。可能正是因为他能力的不足,办起事来带着一种变态扭曲的心理。又打又骂又扭又咬,满嘴污言秽语,哪里像个朝廷的探花郎。素质之低下,行为之恶劣变态,比之市井粗汉还要不堪。每个陪过他的女子都被他搞的筋疲力竭伤痕累累。若不是他的官员身份,以及刘西丁出手还算阔绰,可没人愿意去接待他。

    老鸨子的话是提醒刘西丁不要太过分,那小怜不过是个雏儿,可经不住他折腾。刘西丁自家人知自家事,自然有些羞恼。不过这里不是外边,骂了几句便也作罢,也没放在心上去。

    东首的一间屋子的门上上了锁,里边亮着灯。老鸨子掏出钥匙开了门锁,领着刘西丁走了进去。屋子里红彤彤的,红蜡烛配着红被褥,倒还真像是个洞房一般。门一开,坐在桌旁的一名少女像是受惊的小鹿一般的跳起身来,惊恐的看着进来的两人,脸上还带着泪痕。

    “小怜,还不来见过刘大人。他可是朝廷的红人,我们楼子里的贵客。你也不知道哪辈子修来的福分,能伺候刘大人这样的贵人。快来,死丫头,又想挨打么?”老鸨子对着那少女喝骂道。

    少女缩着身子后退,满脸的惊恐。

    刘西丁眼睛盯着少女玲珑的身段和秀美的脸蛋,搓着手笑道:“哎,赵妈妈,你这是作甚?怎么开口便骂人?这我可不爱听。今晚小怜姑娘是我的,我可容不得你骂她。你去吧,命人送些酒菜来,然后莫要来打搅。”

    老鸨子赔笑道:“刘大人说的是,奴家还不是怕她惹您生气么?真要是惹恼了您,我们可担不起。”

    “放心便是,本官可不会生气。听好了,今晚这屋子里便是闹翻了天,你们也不用进来。莫扰了我的兴。”刘西丁咂嘴道。

    “得了,奴家也是白操心,奴家这便命人送酒菜来,也不来叨扰了,免得刘大人嫌奴家烦。大人今晚好好乐乐,明儿一早奴家可是要来讨赏的。”老鸨子笑着道。

    刘西丁摆摆手道:“放心,那些都是小事,不会少你们的赏的。”

    老鸨子连声道谢,转头看向那瑟瑟发抖的少女,沉声喝道:“死丫头,好好伺候刘大人,倘若伺候不周,明儿一顿笋炒肉皮蘸水,你仔细着。”

    说罢,老鸨子转身离去。不久后,有人送来酒菜,临走时带上了房门。

    屋子里安静了下来,屋外传来男子女子放荡的笑声,远处有爆竹的噼啪声作响。所有人似乎都很开心,有的享受着新年的气氛,有的沉沦在欢场做戏之中。屋子里的,刘西丁坐在八仙桌旁握着酒壶,眼睛在缩在屋角的少女身上打转,自斟自饮了一杯。

    “你过来,替我斟酒。”刘西丁对着少女笑道。

    “放过我吧,求求你了。求您放过我吧。”少女瑟瑟发抖的哀求着。

    刘西丁嘿嘿笑道:“小怜姑娘,你知道我为了今晚花了多少银子么?八百两啊,你知道八百两是多少银子么?普通人家一年收入不过百两,一家子累死累活不吃不喝八年也不过攒下这么多银子,我在你身上花了这么多银子,你要我放过你?这不合适吧。”

    少女哀求道:“我……我不知道,我没得银子,我也不要银子,我想回家,我想爹娘,想哥哥嫂子弟弟妹妹,求您了,放我走吧。以后我挣银子还给你。”

    刘西丁哈哈笑道:“什么也不懂,这银子你还的起么?你想家?你家里卖了你,你还想他们作甚?你拿什么挣钱还?这世道,你生的一副好相貌,干什么要去过苦日子?八百两银子,你只需伺候我一晚上便成了。干什么还扭扭捏捏的?这世道笑贫不笑娼,你家里都穷的没饭吃,都卖了你了,你还想着回去,不是疯了么?过来,好好伺候本官,伺候好了,本官搞不好还能赎你出去,给本官当个小妾。”

    少女惊慌摆手道:“不不不,我不当小妾,我也不会伺候人,求您了,这位大人,您放了我,奴家做牛做马报答您。”

    “做牛做马?嘿嘿嘿,本官就喜欢把你们当成牛马,本官喜欢用鞭子抽你们,用蜡烛滴你们。你也不用下辈子,便这辈子吧。”刘西丁再也不想多??拢?豢诟闪吮?芯疲?酒鹕砝矗?友?涑槌鲆桓?窒赣中〉男∑け蘩础?/p>

    这是刘西丁随时带在身上的东西,这座青楼中的女子闻此鞭而丧胆,因为她们的白屁股上也不知挨了多少次这只皮鞭的打。刘西丁确实是变态,这皮鞭他不但带在身上,没事拿出来嗅闻,闭目回忆抽打的过程,而且还在皮鞭上缠了些彩色丝线,弄的五彩斑斓。加了这些丝线之后,一鞭子下去,疼的更厉害,疤痕更明显,还带有纹路。刘西丁每每从身下女子的惨叫声中得到莫大的欢愉。

    “过来,要老子亲自抓你过来么?”刘西丁喷着酒气,将皮鞭在八仙桌上抽的啪啪响。

    少女缩在墙角苦苦哀求,刘西丁怒骂一声,起身慢慢逼近,口中道:“到了这种地方,你还想着能保全自己?当真是笑话。遇到我,是你的福气。乖乖听话,否则我可不跟你客气,我刘西丁可非怜香惜玉之人,老子花钱,你伺候好老子,天经地义。我可不管你心里怎么想,这世上日子难过的人多了去了,我可管不着。过来,你他娘的。”

    此刻的刘西丁已经完全本性暴露,口中骂骂咧咧毫无读书人的样子。他走近少女身旁,伸手一把抓住少女的头发提溜了过来。那少女痛的大叫,忽然奋力拳打脚踢的挣扎起来。手脚乱舞之际,一巴掌打到了刘西丁的脸上,刘西丁脸上火辣辣的疼,同时也激起了凶性,怒骂一声,扬手便是一耳光打在少女脸上。

第一零四九章 索命

    “他娘的,还真如赵妈妈所言,是个倔强的小野猫。www.uu234.cc很好,老子就喜欢你这种的,你越是反抗,爷便越是兴奋。”

    刘西丁狞笑着抓着少女的长发拖拽,少女双手护着发根,被他顺着地板拖到床前。刘西丁松了手,皮鞭如雨点般的落在少女身上,同时伸手刺啦刺啦的撕扯,少女身上单薄的衣衫顿时被撕扯破裂,露出雪白丰盈的身子来。

    刘西丁喘着粗气,更加的兴奋,伸手一抱一扔,少女被抛到床上。刘西丁快速脱着衣裤,口中喘息着笑道:“今晚老子让你尝尝手段,保管你这辈子都忘不了。对,你可以叫,可以喊,可以挣扎,你越是闹的欢,老子便越喜欢。”

    刘西丁三把两把已经脱了个精光,一个猫跳窜上床去,压在那少女的身上。那少女大声的哭喊,奋力挣扎,却怎敌刘西丁气力大,被他死死压在身下。只感觉刘西丁臭气熏天的嘴巴在耳边狞笑喘息,只觉末日来临一般的绝望。想反抗,身子越来越没气力,不觉泪流满面。她知道,今日怕是难逃这一劫了,心里想死的心都有了,只可惜此刻欲死不能。

    刘西丁一边笑一边动作,双手在少女光滑的身子上游走,又掐又拧正自兴奋。见少女反抗的动作变小,气力渐弱,刘西丁知道时候已到,于是伸手向下,便要入港。就在此时,忽然间房中烛火一黯,一股冷风吹得他光溜溜的身子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打了个寒战。刘西丁转头回看,只见后窗户不知何时开了。北风吹得床幔正呼啦啦的作响。

    刘西丁骂了一句,伸手在少女的雪白的屁股上狠狠的抽了一巴掌,跳下床来去关窗户。就在他将窗户关上,窗帘拉合之时,只感觉脑后一片冰冷刺痛,同时一个冷冷的声音在耳边道:“刘大人,别来无恙啊。”

    刘西丁身子一僵,他听这声音很熟悉,但一时没有想起来。脑后的刺痛感却很真实,那似乎是刀剑之类的物事顶在脑后。

    “什么人?你……你要干什么?”刘西丁惊骇问道。

    “刘大人,还是先穿上裤子,光着屁股可不雅。”那声音说道。同时一件衣物丢在刘西丁的肩膀上。刘西丁伸手拿下,确实一条内裤。

    刘西丁忙弯腰穿上,边穿裤子边道:“哪路好汉?我和你们远日无怨近日无仇,千万莫要冲动。你要银子的话我可以想办法弄给你们,万莫伤我性命。”

    身后那人呵呵而笑,冷声道:“狗贼,转过头来,看看我是谁。”

    刘西丁慢慢转过头来,这一转身,刘西丁吓得魂飞魄散。只见面前站着一个人披头散发之人,红烛摇弋之下,那面孔忽明忽暗却也看的清晰,不是别人,正是已经死去的方敦孺的相貌。那清俊的面孔,那脸上的皱纹,完完全全就是方敦孺无疑。

    刘西丁吓得惊叫出声,两条腿完全无力,瘫软在地上哀声道:“方大人饶命,方大人饶命啊。”

    “你再看看那一位是谁?”面前的‘方敦孺’指着床边站着的另一人冷笑道。

    刘西丁抬头看去,屎尿都要出来了。那人满面沧桑,不是死去的严正肃还有何人?

    “严大人,方大人,饶命啊,饶命啊。”刘西丁连连磕头叫道。

    “狗贼!吃里扒外,告密害我们性命,今日我们便是特地回来找你索命。狗贼,你这种人死后要下地狱受七七四十九种酷刑,永世不得超生,我们便是送你去地狱的。”那‘方敦孺’冷声喝道。

    刘西丁脑子里一片混沌,已经失去了判断能力,只知道跪在地上磕头,口中辩解道:“饶命,方大人饶命,严大人饶命啊。不是小人要害你们,小人也是没法子啊。是吕中天吴春来他们逼着我为他们办事,让我为他们当细作,搜集严大人和方大人的一言一行的。小人倘若不合作,性命便难保啊。冤有头债有主,你们该恨的是他们才是啊。您二位大人大量,饶了小人,小人回头给你们做法事超度你们托生,逢年过节小人去你们坟头烧纸磕头。方大人呐,念在小人年少无知,被人胁迫的份上,饶了小人吧。”

    “呵呵呵呵呵!”那‘方敦孺’发出了毛骨损然的笑声。“饶了你?你又要害人去。饶了你天理不容呵。”

    刘西丁磕头如捣蒜,无意间看到面前那索面的方敦孺在烛光下的影子,顿时一愣。忽然叫道:“你……你不是……方大人,不是鬼……不对,你是……你是谁?莫非你是……林……林……”

    面前那人哈哈大笑着打断他的话,咬牙道:“狗东西,你的死期到了!”

    寒光从刘西丁眼前闪过,刘西丁本能的想躲避,似乎躲开了,却又似乎没有躲开。因为他感觉到脖子上微微一凉,对方手持的刀尖上似乎在滴血。下一刻,刘西丁的整个头颅歪到了一边,鲜血喷涌而出,宛如喷泉一般。

    刘西丁最后一刻心里想的是:原来砍头并没有那么疼嘛,跟蚊子咬了差不多。

    那‘方敦孺’冷笑一声,将刀上的血在刘西丁身上擦干,还刀入鞘。伸手抓了一团衣物,蘸了地上的鲜血,在刘西丁雪白的肚子上写了十六个大字:吃里扒外,死有余辜,今索尔命,其后何人?

    写罢这四句话,转头看向站在床头的‘严正肃’。严正肃的眼睛看向床上瑟瑟发抖的少女,露出疑问的表情。‘方敦孺’微微摇头。‘严正肃’点头,快步过来,打开窗户。冷风灌入,二人涌身跳出,消失无踪。

    床上,那名叫小怜的少女早已吓的三魂去了两魂半。在目睹刘西丁被砍头的那一瞬间,少女便已经处于半昏厥状态。此刻窗户外的北风吹入,将昏昏沉沉的少女冻得惊醒。爬起身来看着满地的鲜血和身首异处的刘西丁的尸体,再看看窗幔猎猎作响的黑洞洞的窗口,猛然间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声,跌跌撞撞的冲出门外。

    灯火阑珊的大街上,一辆马车疾驰奔行。马车里,林觉和白冰揭去脸上按照方敦孺和严正肃的相貌制作的面具,静静的坐在马车里。两个人都没说话,只盯着长街上流星一般掠过的灯火。忽然间,林觉大笑起来,笑到后来,林觉眼中已经满是泪水。

    “夫君……”白冰握着林觉的手轻声道。

    林觉擦了泪,轻拍白冰的手背道:“我没事。这只是开始,所有害先生的贼子,我会一个个的送他们去严大人和先生面前谢罪。一个都别想活。我不喜欢暴力,但暴力才是解决问题的最快捷的方式,特别是在目前的情形下,在面对一帮毫无原则底线的对手时尤其有效。”

    白冰银牙紧咬,缓缓点头。

    ……

    刘西丁在青楼被杀的消息震惊了朝野。

    刘西丁好歹也是朝廷命官,因检举揭发严正肃和方敦孺有功,最近正春风得意,成为吕相和吴副相身边的红人和座上宾。有消息说他将很快出任三司副使之职,那已经是跻身朝廷大员之列了。

    得知此消息的吴春来在当天夜里便带着人赶到了现场,当他看到刘西丁肚皮上的那十六个大字的时候,心中顿时似乎明白了什么。

    惜春楼被封锁,全体人员被羁押问询。特别是那个小怜姑娘,她全程目睹了行凶的过程。这案子看起来并不难破,但当开堂问审的时候,那小怜姑娘说的话却让审案的几位官员毛骨悚然。

    小怜姑娘说,行凶的是两名身着黑袍的人,进屋的时候悄无声息,冷风这么一吹,人就已经在屋子里了。刘大人临死前称呼那两人叫‘严大人’‘方大人’,还说什么要做法事超度,在他们坟前烧制叩拜之类的话,倒像是那两个人是死人一般。那两个人自己也说是来索命的云云。

    少女小怜的话让整个审案现场陷入了一片死寂,众官员愕然对视,虽然嘴巴上没说出来,但心里想的都是:难道说是严正肃和方敦孺的鬼魂回来索命了?

    加之整个惜春楼的人员和地形勘察之后,没有任何的发现。那房间后窗处是丈许高的墙壁。窗棱完好,墙壁上也无痕迹,地面上更无痕迹。倘若说谁能从后窗进来,那怕真的是鬼魂御风而入,索了刘西丁的命了。

    这结果报给吴春来听时,吴春来将几名审案官员一顿臭骂。这等无稽之谈他们也信,真是岂有此理。世间高手出没两层小楼之上根本就没有难度,也不会留下太明显的痕迹。再说,鬼魂索命难道会带着刀砍头?这种杀人手段明显是人干的。

    吴春来亲自提审,他心中其实早有定论,那杀人者必是为方敦孺和严正肃报仇的,只要明白这一点,这个人便不难猜。所以,他在审讯时刻意的提及林觉的相貌体征以及林觉的名字,希望能从这些人的口中得到一些证据。然而,惜春楼上下,包括那目睹全程的少女都表示没有听到这个名字,杀人的人也绝非是描述的林觉的那种相貌。她百分百肯定,那是两个满脸皱纹的老者。她看的非常清楚。

第一零五零章 如临大敌

    (谢:破坏王、书友54265306、神奇的金甲虫、书友56872834等兄弟的赏。谢:小花斑猫咪、三颗黄牙、asaki0718、奔波劳碌v、andy_lau等兄弟的票。)

    吴春来没有办法,只能暂时搁置此事,心中却也有些发毛。他心里有九成九的把握知道那是林觉所为,林觉本就是个胆大包天之人,他连衙内公子都敢绑架,更何况是杀一个区区的刘西丁?刘西丁死了倒没什么,关键是这件事意味着林觉将不择手段的开始报复。刘西丁肚皮上的那十六个字写的是:吃里扒外,死有余辜,今索尔命,其后何人?那意思很明显,刘西丁只是开始,后面还有目标。吴春来决定,必须加强自身的护卫,保证自己的安全。因为很显然,自己也必是目标之一。而且他必须即刻和吕相商议对策,这个林觉必须铲除,他已经成了目前朝中最为棘手之人,得抓紧除了他。

    事情远远还没有结束,就在刘西丁被杀的消息闹得沸沸扬扬之时,大年初三清晨,京城各处连续发生八起命案,被杀者均为条例司官员,且无一例外都严正肃方敦孺一案有关。这些人都是在严正肃和方敦孺一案之中充当了污点证人,捏造了所谓的证据栽赃严方两人。他们都是被砍了脑袋,无头的尸体绑着手脚跪在地上,胸前挂着牌子,牌子上写着:吃里扒外,忘恩负义,冤魂索命,死有余辜。

    这些命案发生的时间都在半夜时分,数名目击者都指出有两名黑衣幽灵一般的人出现在凶案左近,时间相近。在三更之后的不到半个时辰里,住在京城内外城各处的八人相继被杀。这一切更加佐证了本已经悄悄发散的鬼魂索命之说。这相似的杀人手法明显是同一伙人所为。但倘若不是鬼魂所为,怎么可能在半个时辰的时间里在偌大京城的几处相聚遥远的角落都会出现他们的身影。只有鬼魂才有这般来无影去无踪想去哪里便去哪里的本事吧。

    原本祥和的新年气氛,在这一系列的命案发生之后顿时陷入了恐慌之中。特别是那些在严方两人的案件之中扮演者不光彩的角色的那些人,一个个吓得魂飞魄散,不知所措。

    吕中天和吴春来等人当然依旧不信所谓的鬼魂索命之说,这明显是有人在刻意制造恐慌,报复杀人。那手段其实也不算高明,化妆城严正肃和方敦孺的样子也不是什么难事。同时出现在各处杀人,那明显是一群人所为之。踩好了点,约定好时间,约定好以相同的方式杀人,这并不难。那些被杀的人并无太大的警惕之心,毕竟谁会相信在京城之中,会有人敢公然的做出这等丧心病狂之事呢?

    但面对这种情形,吕中天也不得不采取措施。他下令派兵保护那些和严正肃方敦孺一案有关的官员宅邸,防止再有命案发生。同时,他也同意吴春来的意见,他认为此事必是林觉在背后捣鬼,这根本无需证据也能判断得出。必须要对林觉采取措施了,这个人的存在已经成了自己的眼中钉肉中刺,不除掉他是不成了。

    实际上,就算没有这连环的杀人索命案的发生,吕中天也决定要对林觉动手了。那日早朝的弹劾之后,林觉已经撕破了脸皮,故意向皇上暗示了一些东西。事后,皇上召见郭旭,严厉的质问他当时的决策是基于何种考虑。郭旭自然是绝对不会实话实说的,他一口咬定是当时患得患失的心理作祟,生恐再将事情搞砸,这才没敢去追赶教匪,也没敢轻易出兵。但即便如此,郭冲心中的怀疑却已经开始生根发芽了。

    一个很明显的标志便是,今年的年夜饭的时候,郭冲居然没有让郭旭母子参加。大皇子郭冕和她的母后陪同皇上太后和容妃吃了年夜饭。这一举动前所未有。这说明郭旭已经失去了郭冲的信任和偏爱,郭冲对这个二儿子已经生出了嫌隙和厌恶。这一切的根源全由林觉挑起,他成功的引起了郭冲对淮王在平叛作战行动中的行为的怀疑。郭冲这几天经常在各种场合说过,他绝不允许皇室内部发生内乱,这可不是说说而已。

    郭冲曾拿唐朝举过例子,他说人人都说唐太宗李世民是一代明君,开创了大唐盛世。但他却对李世民极为不屑。和所谓的大唐盛世比起来,李世民杀兄弑弟,逼父皇退位的举动给唐朝后世带来的极坏的影响要远大于他的功绩。后世帝王纷纷效仿,造成有唐一代宫闱内乱不休,皇室内部干戈不断,还被一个女子攫取了皇位,简直是奇耻大辱之事。种种乱象的根源便是李世民玄武门之变所带来的极坏的影响。

    由此可见,郭冲对于这一类宫闱乱局的态度。所以,郭冲一旦怀疑郭旭暗中动手脚,试图借刀杀人,在平叛行动中对郭冕有所企图之后,那便是郭旭被他疏远和放弃之时。

    新年年饭事件之后,郭旭来找吕中天哭诉,吕中天也觉得甚为棘手。倘若照这般发展下去,原本在严正肃和方敦孺死后的一片大好形势将会化为泡影。太子之位很可能跟郭旭无缘。这是绝对不能发生的事情。吕中天当然不能坐视不管,在找到办法之前,他当然首先要处置的便是这个引起局势变化的林觉。倘若不能解决林觉,还不知道他会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这厮胆大包天,前段时间绑架吕衙内,又在朝会上大放厥词,现在这连环杀人报复案也必是他所为,这已经到了绝对不能容忍的地步了。

    ……

    正月初四晚上,吴春来,郭旭等人齐聚宰相府,商讨如何解决目前的困局,如何解决林觉的问题。

    郭旭这两天心情很糟糕,他对林觉已经恨到了骨子里,他提出的办法很直接。

    “外祖父,捏死林觉还不是如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还有什么考虑的?明晚,我带人血洗林府,杀他个鸡犬不留。我要亲自将林觉枭首,将他的人头挂在大相国寺前的牌楼上,方消我心头之恨。”

    吴春来闻言点头道:“对,下官赞同淮王的计划,只要做的隐秘些,发动的突然些,做的干净利落些,最多时候会有些麻烦,但只要除了这厮便好。”

    吕中天皱眉喝道:“这也算办法?你们真以为杀林觉那么容易?春来,你最近派人盯梢林府,林觉难道没有任何防备么?”

    吴春来皱眉道:“那倒不是。年前开始,林府便大量的增加护院人手。以前只有数十人,现在恐有上百人之多了。都是从梁王府调去的王府卫士。”

    吕中天冷笑道:“那我问你,这上百护院要想干净利落的绞杀他们,将林家老少全部格杀需要调动多少人手?”

    吴春来咂嘴道:“起码也得四五百人吧。那些王府卫士可都是有武技在身的。”

    吕中天冷哼道:“亏你脑子还算清楚。调动四五百人的行动,你能保证不留下蛛丝马迹?林家那护院百人只要捱得一炷香的时间,便会惊动城中兵马。你们可莫忘了,那林觉可是梁王的女婿,小王爷郭昆现在可是侍卫步军司的都虞候,他能不时刻关注林家的安危?到时候怕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而闹出大乱子。”

    郭旭沉声道:“外祖父,您就是考虑太多,太过小心。百余名护院怕什么?我府中养着七八百人手,到时候势如破竹,用不了多久便可将林家上下全部宰了。您有时候太过谨慎,都这个时候了,还想那么多。”

    吕中天转头瞪着郭旭沉声道:“郭旭,你是觉得外祖父无能是么?”

    郭旭忙道:“外孙不敢,外孙只是觉得不能顾虑太多。”

    吕中天斥道:“老夫倒是曾经果决了一回,激起了青教作乱之事,想让你捞些决定性的功劳,结果如何?你做到了么?你倒是曾经也激进了一回,定下了借刀杀人之计,然而你成功了么?事到如今你们还没重视这个林觉,还以为他是软柿子,还如此轻视他的本事,实在是教老夫失望透顶。”

    郭旭面孔涨红,却无言以对。

    吕中天放缓语气道:“你们都给我听好了,这林觉绝非等闲之辈。你们也不想想他做的这些事情,哪一件不是切中要害,哪一件不是毫无破绽。就算是报复杀人,他也以严正肃和方敦孺的鬼魂索命的方式来混淆视听。按理说,他被严方二人之死激怒,在盛怒之下却并没有乱了任何方寸,这难道不可怕么?那日堂上的弹劾,他故意含而不露,隔靴搔痒,他的目的绝非是要弹劾掉老夫和杨枢密,他知道他做不到。但他的目的便是要皇上生出猜忌之心。对你的弹劾,那其实并非弹劾,他的目的也是要皇上生出怀疑之心。弹劾我们的目的就是为了引起皇上的猜忌,最终破坏皇上的信任,达到毁掉你当上太子的目的。就算我们为你辩解,也会被认为是包庇袒护于你。事后老夫回想起来,他没有正面提出一句指控,所要说的全都在话外之意中。他在明面上提出的弹劾理由都是无可辩驳的。厉害啊,厉害的很。和这个林觉比起来,严正肃和方敦孺差的远了。”

    郭旭和吴春来默然无言,虽然心里觉得吕相过于夸大了林觉的本事,但仔细想想,似乎确实是如此。

第一零五一章 连环毒计

    吕中天沉吟片刻,再道:“你们若还不觉得他的厉害之处的话,便想想皇上治病这件事吧。www.uu234.ccUU小说本来林觉在皇上眼里不过是个小角色,连见皇上一面都不容易。可是他现在却几乎掌握着皇上的生死。这厮的运气确实不错,也不知哪里弄来的药方,居然对皇上的病有效。但他却拒不上交药方,只给皇上供药。其意图何在?那便是关键时候可以控制住皇上。其野心之大,胆子之大都是老夫见过的第一人。皇上投鼠忌器,为了那治病的药不免会妥协。你们说,此事可怕不可怕?”

    郭旭和吴春来重重点头,这件事他们早就分析过。郭旭向林觉讨要药方的举动其实也是为了能控制皇上。以己度人,林觉说不定正也是有着同样的想法的。倘若林觉也抱着这样的想法,那可真的是太可怕了。

    “皇上会不会已经被林觉所胁迫了啊,那日弹劾之后,林觉并没有太多证据,但事后皇上居然没有再提及此事,也没有治他的罪。下官担心,皇上怕是已经被林觉胁迫了啊。”吴春来皱眉道。

    郭旭也道:“是啊,父皇对我的态度转变如此之大,难道便是因为林觉的那些话外之意?又无真凭实据,父皇怎么会如此?会不会这是林觉从中挑拨胁迫所至。”

    吕中天摆手道:“尚不至于如此,依我看,目前无此迹象。皇上也不是轻易受人摆布之人。老夫只是要你们明白,林觉这厮绝非好相与之辈,想要对付他,决不能草率行事。郭旭,不是老夫太过谨慎,而是当此之时,不能走错半步。一旦错了,会让事态变得不可收拾。”

    郭旭点头道:“外祖父所言极是,是郭旭错了,我不该说那样的话。”

    吕中天摆手道:“你的心情我能理解,那也不必说了,越是此时,越要冷静,不能乱了方寸。你说的那种手段,只能作为万不得已之举。真要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冒险派人去血洗林家也不是不成。但现在,得用策略。我们要好好想想,怎样才能兵不血刃的干掉林觉,同时又能让此事不留后患,甚至我们自己都不用动手,借他人之手杀了林觉。如何让事态朝着对我们有利的方向发展,让林觉既完蛋,而郭旭又能重获皇上的信任,消弭皇上心中的猜忌,那才是一个完美的计策。”

    吴春来脸上一喜,惊讶道:“如此看来,吕相似乎是有了应对之策了?”

    郭旭也瞪着眼睛看着吕中天那张皱纹密布的苍老的脸,眼中充满了期待。

    吕中天坐在那里若老僧入定一般,垂眉不语。吴春来和郭旭等了半天也没见吕中天开口。郭旭按捺不住,正要开口说话时,忽听吕中天缓缓开口说道。

    “以下老夫所言,乃是极度机密之事。老夫确实有个计划,但是这计划……风险不小。老夫可以告诉你们,但成与不成,老夫都希望你们明白一件事。老夫对朝廷一片忠心,一心为了大周的将来着想,绝非出于私念。我大周需要明君即位,匡扶社稷,不能再让庸碌之辈继承皇位了。基于此,老夫才会想出这个大胆的计划。”

    吕中天很少这么小心翼翼,在郭旭和吴春来之前,他从未因为一件事而表现的这般谨慎,事前还要先表白心迹。郭旭和吴春来心中凛然,他们意识到,接下来,吕中天这个计划会非同小可。

    “吕相为国之心天日昭然,世人皆颂。下官绝对相信吕相的任何作为都是为了大周着想。下官对此深信不疑。”吴春来沉声道。

    郭旭也轻轻点头道:“外祖父,您便直言吧。这里就我们三人,连我们您还信不过么?外祖父有何良策,便请说出来。当此之时,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好,那老夫便也不绕弯子了。老夫的计策是借刀杀人之计,老夫要让林觉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让他死无葬身之地。不仅如此,还能让皇上对郭旭重拾信心。”吕中天道。

    “太好了,太好了。外祖父当真有此良策的话,那可真是太好了。”郭旭喜道。

    吕中天看着郭旭道:“在说出计划之前,郭旭啊,老夫问你一个问题。倘若此刻太子之议重启的话,你觉得你胜算几何?”

    郭旭一愣,皱眉道:“外祖父,这还用问么?父皇对我生了疑心,此刻要是重启太子之议,我无一丝一毫胜算。”

    “那就是了。你能明白这一点便好。皇上一旦生疑,你便再无胜算。倘若此刻有人提及太子之议,那太子非郭冕莫属。事情已经到了极为危急之时,你们同不同意必须要扭转局面?哪怕是用的手段激烈些?”吕中天淡淡道。

    “若能扭转局面,何事不可为之?孙儿这不正苦于不知怎么办才好么?外祖父,您还是别卖关子了,直接了当的说便是。”郭旭急促的说道。

    “好,老夫的计划是,利用林觉献药给皇上治病这件事做文章。他不是靠献药让皇上的病得到好转而得皇上欢心么?咱们便将计就计。皇上身边有我们的人,我们得利用他得到那种药丸。可仿制一模一样的药丸,找机会混入所服药丸之中。这应该不会是难事吧。”吕中天沉声道。

    吴春来皱眉沉思,郭旭也皱眉道:“外祖的意思是什么?孙儿怎么不太明白?仿制药丸放进去,那是何意?”

    吕中天沉吟不答,一旁的吴春来忽然眉头一挑,身子抖了一下,眼中露出惊骇的表情来。

    吕中天问道:“春来,他不懂,你懂么?”

    吴春来搓着手,喉结滚动着,哑声道:“下官……下官不敢说。”

    “吴副相,有什么不敢说的,你听明白了便解释解释。到底什么意思?你们在打什么哑谜啊?”郭旭焦躁的道。

    吴春来拱手道:“那下官便斗胆猜测一回,倘若猜的不对,吕相淮王便当下官是放屁,千万莫要计较此事。”

    “快说!”郭旭喝道。

    吕中天抚着胡须微笑不语。

    吴春来不再犹豫,沉声道:“下官斗胆猜侧,吕相的意思是,用没有药效的药丸混入林觉所献的药丸之中。这药丸……或许还应该有些副作用……会让皇上身子不适或者是病情加重什么的。皇上一旦察觉此事,便会以为这是林觉在药物上动了手脚,意图谋害皇上。那样的话……林觉便死定了。”

    郭旭大张着嘴巴呆呆的看着吕中天和吴春来,他的脑子里嗡嗡作响,紧张的身上冒汗。

    “这……这……外祖父……您……是这个意思么?吴副相所说的是您要表达的意思么?”郭旭结结巴巴的问道。

    吕中天面色清冷,缓缓道:“大致不差,老夫就是这么想的。混杂入药丸进去,让皇上对林觉生疑,林觉便离死期不远了。这药丸不能无效,必须得有些毒性,事后必须检验出有毒,林觉便百口莫辩了。这种毒必须是我们才能解,这样当事情发生之后,太医无法治疗皇上的时候,郭旭,你便可以带着解药去给皇上解毒了。老夫已经想好了,届时用个苦肉计,请个江湖道士去给皇上瞧病开方,就说唯有亲生儿子的肉作引,方可让皇上的病痊愈。我想大皇子一定不会舍不得身上的几块肉的,可惜他的肉是没有用的,因为那药方之中缺少真正的解毒之药。而郭旭去剜肉救父,则药到病除。这说明什么?”

    吴春来沉声道:“这说明……大皇子根本不是皇上亲生的,淮王才是。那样一来,继承皇位之人只有一个,那便是……淮王殿下了。妙啊,吕相此计,当真绝妙无双,无可挑剔啊。届时林觉固然是死路一条,而大皇子也百口莫辩,事情将会发生决定性的扭转。佩服,佩服,下官实在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啊。”

    郭旭大张着嘴巴呆呆无语,他的心里波涛翻腾,不知何种滋味。这个计策之狠毒周密,确实匪夷所思。倘若真的奏效,那可真是连消带打,不但除了林觉,更是让大皇子郭冕一身污垢,再也洗不清了。

    唯一的问题是,要拿有毒的药丸给父皇吃,然后才能嫁祸于人,完成计划,这在心理上有些过不去。而且,那也绝不是件小事,那可是谋逆大罪,那是要对自己的父皇动手。如此忤逆不孝大逆不道的事情要去做,怎不叫郭旭陷入了犹豫踌躇彷徨恐惧之中。

    吕中天和吴春来明显是看出了这一点。吕中天对吴春来使了个眼色,吴春来会意,低声开口道:“淮王殿下,下官知道这件事让殿下有些担心。毕竟,这似乎有大逆不道之嫌。不过,淮王殿下你要通盘考量才是。一则,目前的局面对殿下已经大大的不利,林觉那厮这么一搅合,殿下得太子即位的可能性大大降低。殿下应该了解皇上的为人,恕下官直言,皇上最忌讳的便是宫闱内部相争,倘若他对殿下当初的行为生出猜忌,那么事情只会越来越糟糕。吕相此计正是基于此而谋划,也是为了淮王殿下着想。”

    郭旭紧皱眉头不说话,心中忐忑不安,踌躇难决。

第一零五二章 杀人名单

    吴春来低声续道:“殿下,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有些事当断则断,否则后患无穷。www.uu234.cc殿下本意并非不孝,待殿下将来得了皇位之后,再好好的尽孝也不迟。况此事也非是针对陛下而为,换的药丸也会控制剂量,不会让陛下有危险的。事后殿下便去解了毒,皇上也会康复如初的。殿下也不用为此而自责担心,只是利用此事达到目的罢了。殿下好好想想,倘不下定决心,行非常之策,形势怎能逆转?难道殿下要眼睁睁的看着晋王继承皇位,看着林觉等人弹冠相庆?而殿下您将来又将何去何从?晋王倘若登基,淮王殿下您还有活路吗?林觉都知道淮王殿下在平叛之时对晋王所做的事情,晋王能不知道么?他会怎样待你?还请殿下好好的想一想啊。仁孝固然重要,但也不能妇人之仁,坐而待毙啊。”

    吴春来的话如醍醐灌顶一般的惊醒了郭旭,特别是后面的几句话,切中要害,也击中了郭旭心中的软肋。这种时候了,还犹豫什么?但有任何能扭转局面的办法,自己都应该去尝试才是。倘若郭冕得了皇位,自己曾借教匪之力欲诛杀他的事情必会被翻出来算账,郭冕还会让自己活么?这种时候的犹豫简直太愚蠢了。

    “外祖父,吴大人,你们说的很对。行大事者不可拘于小节。况且我心中对父皇是尊敬的,并非是要对父皇不利,问心无愧是么?”郭旭沉声道。

    “对对对,问心无愧,问心无愧。”吴春来点头叫道。

    问心无愧这个词自打造出来怕还是第一次被人如此曲解,为了达到目的不惜给自己的父皇下毒,这倘若叫做问心无愧的话,天下还有问心有愧之事么?

    “郭旭,你下定决心了?”吕中天问道。

    郭旭缓缓点头道:“我意已决,便按照外祖谋划的去办。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吕中天缓缓点头,慢慢的站起身来,突然朝着北边皇宫方向跪倒在地,伏地磕头。吴春来和郭旭不知其意,惊讶的看着他,尚未询问缘由,便听吕中天缓缓的开口了。

    “皇上,老臣有罪,老臣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老臣是为了大周的江山社稷着想,我大周不能再让庸碌之人即位,郭旭才能比大皇子强过百倍。为了大周江山社稷黎明百姓,老臣只能不忠不义一回了。此事完全是老臣谋划,将来上天要是有什么惩罚的话,便请降于老夫身上,与他人无赦。皇上,您要理解老臣的一片拳拳之心啊。”

    郭旭和吴春来面面相觑,终于也离座跪地磕头。即便有着千种的理由来麻痹自己,他们心里也都明白,此计是栽赃陷害,大逆不道之举。心中总是有些愧疚,需要来用忏悔来排解的。但愧疚归愧疚,事情还是要办的。

    吕中天起身后重归坐上,三人开始详细的探讨整个计划的细节。这样的计划必须毫无破绽,一旦任何一个环节出了问题,便是毁灭性的灾难降临,他们都将死无葬身之地。谁能想到,在这样一个寒冷的正月的冬夜里,大周朝中三个举足轻重的人物聚集在一起,谋划出了一个惊天动地的阴谋,一个毫无底线狠毒无比的计划。

    ……

    京城的连环杀人案正是林觉策划所为。方敦孺和严正肃下葬之后,林觉约见了两位义兄前来密商,并且向他们展示了一份死亡名单。那名单上列着十五个名字,每个人的名字都用黑框框起来,表示他们都必须死。

    马斌和沈昙看到这份名单都惊讶的说不出话来。那名单第一行的几个名字是吕中天、吴春来、郭旭、杨俊。两大核心衙门的首脑人物和当今淮王殿下都在林觉要杀的人之列。

    马斌和沈昙无言以对,林觉这是要将所有关于方敦孺和严正肃的死亡的相关人等都杀了,方能消其心头之恨。沈昙试探性的问了问林觉有无具体的计划时,林觉却让人无语的摇了摇头。

    沈昙和马斌不得不提醒林觉,那头部四人不是轻易便能得手的,吕中天身边高手如云,多年来罗织了众多江湖高手作为府中护卫,来去前呼后拥,保卫严密,根本没有得手的机会。杨俊便更别谈了,杨俊身边有卫士营,都是他千挑万选出来的,高头大马,来去如风,别说是刺杀,便是带着兵马去围杀,也未必能得手。淮王郭旭是王爷,府中上千卫士,也无得手的可能。吴春来好歹是副相,身边也是护院众多,不易得手。两人都认为,要想暗杀这四人,恐怕是个无法完成的想法。

    林觉当然知道这当中的难度,他告诉马斌和沈昙,这是他的目标,无论是用哪种手段,自己都要杀了他们为方敦孺和严正肃报仇。自己也并没有被愤怒冲昏头脑,他绝不会贸然做出冲动的举动,他自会寻找机会。请他们来的目的其实是为了名单下边的那些人的。那下边列举的是包括刘西丁等十余名条例司中的官员。刘西丁自不必说,其余的官员也都是反水诬陷严方两位大人的贼子,林觉是要先拿他们开刀。

    以林觉自己的力量,其实杀他们也很简单轻松,但林觉并不想露出破绽。所以请马斌和沈昙前来,是想让马斌为他查清楚这些人的住处和日常行为轨迹。请沈昙来,则是将两张严正肃和方敦孺的画像交给他,请他在三天内制作十几张和两位大人相貌相似的面具。

    林觉从来不是盲目行动的人,虽然有的时候有些急躁冒进,但在这件事上,他并没有被愤怒和悲伤冲昏头脑。他这么做的目的便是伪造出鬼魂索命的现场借以混淆视听。当然了,林觉并不会蠢到认为人人都会相信鬼魂索命之事,他知道,只要这些人一死,自己便是第一嫌疑人,会被死死的盯住。但这么做起码会让他们恐慌疑惑,造成混乱和恐惧。让所有参与过诋毁严方两位大人的朝廷官员们惊恐担心。虽然他们大多不在林觉的死亡名单上,但林觉也不会让他们好过,要让他们惶惶不可终日,不敢行走在黑暗之处,不能夜间安眠。

    简单来说,林觉要杀人,既是为了为方先生和严正肃复仇,也是要制造混乱。他要将吕中天等人的目光吸引在自己身上,让他们无暇顾及其他。而自己则可以想办法搜寻一些证据,彻底的说服郭冲相信在青教叛乱之时吕中天杨俊和郭旭等人的行为是多么的大逆不道,无耻无底线。只要郭冲相信了这一点,一旦立了郭冕为太子,吕中天杨俊郭旭等人便将彻底失败。

    马斌和沈昙当然无法拒绝林觉的要求,事实上他们主动请求帮林觉去解决这几人。但林觉并没有答应他们,他还不想将马斌和沈昙拉下水。他需要的是情报的帮助,其他的事他要自己来。

    马斌花了三天时间,将名单上的十余名条例司官员的住处摸了清清楚楚。刘西丁那晚被杀其实并不在计划之中,林觉本来是想着同时行动,将刘西丁和其他人在同一天晚上宰了。但根据刘西丁新年前两天的活动轨迹,他一直出没在宰相府和吴春来府中并不回家,倘若之后几日他还是如此,林觉可没法再等下去。

    所以,那天刘西丁去往惜春楼的时候,消息送到林觉手里之时,林觉果断的决定动手,先宰了这个无耻告密的贼子。当晚,林觉和白冰从楼后潜入房间里,那二层小楼后墙虽然光滑,但对白冰而言却没有太多的难度。白冰站在窗台上用绳索将林觉拉了上来,两人从窗口进入屋子里,将正心无旁骛风流快活的刘西丁枭首。屋子里的少女正好是见证人,否则林觉还要想办法留下是严正肃和方敦孺的鬼魂前来索命的证据来。

    当然,先杀刘西丁会打草惊蛇,会让其他人生出警觉,也会让吕中天吴春来他们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事实上,第二天晚上的行动林觉便没有亲自参与,而是孙大勇带着护院所为。林觉为了混淆视听不得不高调带着妻妾们去大街上看花灯亮相,将自己暴露在吴春来等人派来监视的眼线的目光里。林觉当然不会认为这样的不在场证据会让吴春来相信那晚的死者不是自己所为,他只是以此来掩护行动的顺利进行。

    事实上,先杀刘西丁确实让行动遇到了阻碍。原本要杀的十一人当中有三人成了漏网之鱼。去杀人的兄弟扑了个空,那三名精明的官员在得知刘西丁被索命之后果断的选择了搬离藏匿,得以逃脱性命。剩下的八人以同样跪立谢罪的方式被枭首。

第一零五三章 小发明

    杀了这九人,林觉并没有太多的开心。www.uu234.ccwww.uu234.cc包括刘西丁在内的这帮人不过是小喽??樟恕u嬲?淖锟?闶敲?ザザ说哪撬娜恕q羁〉挂舶樟耍?乐刑欤?獯豪矗??裾馊?耸窃斐裳险?嗪头蕉厝嬷?赖淖锟?鍪住k?且惶觳凰溃?志跻坏阋裁挥写蟪鸬帽u目煲狻?/p>

    而在吕中天郭旭和吴春来之中,林觉最想杀的便是吴春来,此人卑鄙无耻,欺师灭祖倒也罢了,反过头来咬的方先生最凶,最为疯狂,让林觉恨之入骨。事实上林觉之前曾考虑过先对吴春来动手。但吴春来确实谨慎的很,他的身边护卫确实不少,而且吴春来的行迹简单,并无什么贪花好酒,喜欢去青楼歌肆酒楼宴饮的习惯。要对他动手,还真是不太容易。

    权衡再三,林觉还是决定先拿刘西丁等人开刀,将吴春来往后挪一挪。先易后难,那些吃里扒外的狗东西先送去阴间让严大人和方先生走的安心些,剩下的这些硬骨头则慢慢的啃。而且这也符合自己制造混乱的初衷。

    连环索命杀人案闹得沸沸扬扬,满城轰动。这给本是祥和欢乐的新年气氛蒙上了一层阴影。京城百姓们议论纷纷,有的说严正肃和方敦孺阴魂不散,死了还要出来害人,着实可恶。还有的说,人死之后鬼魂不散,大多是因为冤屈之故。所以严正肃和方敦孺应该是冤屈至死,所以回来索命。

    百姓们不过是议论议论,但对于很多官员而言,却不仅仅是嘴巴上说说而已了。那些曾参与弹劾陷害严正肃和方敦孺的官员们惶惶不安,如惊弓之鸟一般。虽然吕中天吴春来等人早已通过发布政事堂告示的形式说明了案情,否定了所谓鬼魂出没索命的流言,但是这并不能打消这些人的疑虑和惊恐。

    这年头,佛道鬼神之说盛行,就算是官员们在这个问题上也并不比百姓们的脑子清醒多少,毕竟有着时代和科学上的局限性。所以,官员们纷纷开始请道士和尚来家中布置禁制,做法事道场忏悔超度,以求心安。一时间,各大寺庙道观的和尚道士们供不应求,连一些道观的女姑子们都被请走作法。而在民间,则掀起了购买铜镜桃木剑等辟邪之物的风潮。一时间,商家积压的这一类货物价格飞涨,却也快速售罄。和尚道士道姑和部分商家们在此事上倒是受惠,狠狠的赚了一笔。

    命案发生之后,在林家府宅周围,明显的探头探脑的人多了起来。林觉知道,这都是吕中天吴春来派来监视自己的眼线。那些鬼魂索命的把戏和骗不了吕中天他们,他们第一时间便会将怀疑的焦点聚集在自己身上。林觉也不去惊动他们,这都是意料之中的事情。除了进一步加强家中护院力量,通过沈昙和孙大勇又吸收了数十名护院加强守卫之外,林觉并没有和外边的那些人生出丝毫的冲突。

    按理说,在这种情形之下,林觉应该按兵不动等事态平息下来才是。然而,林觉并没有这么想。林觉将目标锁定在了吴春来身上。此人不死,林觉认为这一轮的报复便不算结束。虽然此时此刻吴春来已经被打草惊蛇,很难再寻找他的破绽,找到杀他的机会,但林觉还是决定去试一试。

    根据沈昙和马斌提供的最新情报,吴春来府中的护院原本只有六十余人。但最近,一队禁军小队开始在吴春来家宅之旁护卫,人数有六七十人。也就是说,吴春来无论居家还是出行,其守卫力量都增加了一倍。出门时殿前司的骑兵会随行护卫,杀他的机会渺茫,大白天也不利于行动,所以林觉认为,唯一的机会便是潜入吴春来的府中,看看能否有机会得手。

    在林觉看来,机会并非没有。虽然看似已经守备森严,但有的时候,正是因为守卫严密,所以才会生出麻痹大意的想法。当真要是人手不足,反倒如惊弓之鸟,会更加的小心谨慎。任何人都会认为,这种紧张的情形之下,严密的守卫之下,杀人者应该会蛰伏不出,等待局面平静,不会蠢到再出来犯案。但林觉正是要打个反心理,越是这种情形之下,反倒提供了一种可能。

    当然了,林觉也不会蠢到不顾局面的硬要去送死,林觉知道,这种情形下想要动手,需要更加的周密计划,更加的小心谨慎。采用的手段也只能是潜入刺杀的方式。能得手便得手,无法得手也要保证全身而退。

    所以,林觉叫来白冰和孙大勇两人到书房之中,商议潜入吴春来府中行事的可能性和行动的细节。孙大勇听到林觉居然还要去刺杀吴春来,惊愕的半晌也无语。白冰也是呆呆的看着林觉发愣。

    “怎么了你们?觉得我是疯了?我可没疯。莫以为现在毫无机会,机会永远都在,就看你怎么谋划。”林觉微笑道。

    白冰皱眉道:“夫君,我相信你的判断,你说此刻有机会,那必是有机会的。潜入吴春来府中行刺的计划我赞同。不过,这个计划只能由我和孙大勇去完成。夫君不能去。”

    孙大勇点头道:“我同意白姑娘的话,我和白姑娘一起去,有个照应。倘若事情不顺利,我们还能全身而退。此行太过凶险,大人绝不能去。”

    林觉哈哈大笑道:“我懂,你们是说我武功低微,去了反而是累赘,反而会坏事,是不是这个意思?”

    孙大勇咂嘴不说话,白冰倒是干脆的道:“没错,妾身就是这个意思。吴春来府中现在一定是戒备森严。要悄悄潜入已经不太容易了,夫君说要一起去,我和孙大勇还要照顾夫君,这恐怕不成。倘若出了差错,想全身而退都很难。妾非看轻夫君,而是此事太过凶险,夫君跟着冒险实为不智。”

    林觉点了点头道:“我明白,哎,我武技低微,确实是个累赘。不过,如此凶险的事情,让你们两个去我却更加不放心。武技不能决定一切,遇事还得靠机变谋略。武功再高,也敌不过人多。我跟着去可以随机应变,这方面的本事倘若我说你们不如我,没人反对吧。”

    孙大勇和白冰倒也无语,论机变智谋,谁能比得过林觉。不过,这并不能成为理由。这种事还得有武技上的真本事,否则进去都难,还谈什么其他的事情。

    见孙大勇和白冰不置可否的模样,林觉笑着起身来走到书架旁,用力从书架顶上拖下来一只木箱子来,笑着招呼道:“你们跟我来,给你们瞧几样东西。”

    白冰和孙大勇心中狐疑,跟着林觉走到院子里。林觉将木箱放在地上,打开了箱子。箱子里琳琅满目摆着一堆奇形怪状的东西。林觉哗啦啦一阵翻找,取出了一只精巧的弓弩。嘁哩喀嚓的上了弦,再将一只带着精钢八角挠钩的弩箭装好。

    “冰儿,孙兄弟,瞧好了。”林觉举手朝屋檐方向扣动扳机,蓬的一声轻响,弩箭射出。孙大勇和白冰这才发现那弩箭后方带着一根细细的绳索,在空中划出一条长长的弧线。叮的一声,弩箭落在屋檐之上。林觉抓住绳索拉扯,咔的一声,弩箭的挠钩勾住了屋檐突出之处,卡在那里。

    “这是射索弩,我经过改造,射程可及十余丈高远。精钢挠钩可勾住任何物事。哪怕是青石墙,只要有缝隙或者突出之处,钩爪都可牢牢抓住,不会松脱。”林觉得意的介绍道。

    白冰和孙大勇无语的看着林觉,这东西并无特异之处。这不就是钩索么?江湖上人人会用,普遍之极的东西。唯一的不同便是,这是用弩.弓发射,距离比人的抛掷要远些高些,精度也似乎更高些。但总体而言却是一样的东西,并没有什么都大用。

    “公子搞这东西作甚?有啥用?我们可不用这东西。”孙大勇道。

    林觉无语道:“这东西你居然说无用?也是,你们都是直接纵跃攀爬,确实对你们没用。但这东西对我可有用了。你们瞧好了。”

    林觉稀里哗啦的在木箱子里翻找了片刻,取出两个环状之物出来,走到那随风飘荡的绳索之旁,将那物一上一下卡在绳索上。然后双手各抓一只圆环,也不知他怎么动作,居然双手交替快速的顺着绳索爬上了五六尺高处。

    孙大勇和白冰惊讶的瞪大眼睛看着林觉,着实有些吃惊。

    林觉在绳索上往下看着两人,笑道:“如何?我的身手够利索吧。凭此我可以爬上屋顶。”

    林觉手上一松,环状卡槽放松,刺溜一声顺着身子滑下来,在落地的瞬间手上用力捏紧环状物内侧的手柄,猛然定住身子,脚离地只有尺许。潇洒利落之极。

    见孙大勇和白冰呆愣的样子,林觉得意的道:“知道这东西的妙用了吧。这东西叫做绳索攀爬器。这两个圆环便于抓握,里边镶嵌着两块天然橡胶凝固之物。攀爬之时,握紧圆环内侧这小柄,两片橡胶可卡死绳索,让人借力上爬。松脱手柄之后,便可往上移动。有了这东西,我上房上树可不用你们操心了。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16858/ 第一时间欣赏大周王侯最新章节! 作者:大苹果所写的《大周王侯》为转载作品,大周王侯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大周王侯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大周王侯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大周王侯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大周王侯介绍:
前世落魄,此生可追。我来了,我已非前世之我。我已修得琉璃之眼,明澈之身,坚韧之躯,无畏之胆,虎狼之心。此番重来,必将踏破荆棘大道,逆转乾道昆仑,坐拥花团锦簇,达济天下苍生。大周王侯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周王侯,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周王侯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