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其他小说大周王侯TXT下载大周王侯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大周王侯全文阅读

作者:大苹果     大周王侯txt下载     大周王侯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零八三章 旧事重提

    郭冲静静的皱眉思考着,林觉的判断和他自己的判断基本一致。他从一开始便认为容妃不可能会有如此深的机心,会谋略那般深远。但是,这件事的严重性摆在那里,却又叫郭冲不能不想去查出真相,找到幕后那可能的指使者。

    “林觉,倘若这背后有人指使的话,你认为会是谁呢?”郭冲沉声问道。

    林觉皱了皱眉头,知道这是郭冲对自己的进一步的试探。其实他问出这样的问题,其实便是已经心里有了猜测的人选了,只是要看自己的反应罢了。

    “臣不能回答这个问题。”林觉沉声道。

    “你是何意?什么叫不能回答?”郭冲皱眉道。

    林觉道:“硬是要臣列出所谓的人选来,臣也不是不能够这样做,但这完全是没有事实依据的猜测,臣这么做和攀附他人何异?而且是毫无证据的攀诬。臣前面已经说了,皇上可彻查此事,找到幕后指使者,前提是这个人或者这股势力是存在的。臣表达了自己的观点,臣倾向于是容妃娘娘自己所为。所以臣不能胡言乱语,请皇上恕罪。”

    郭冲冷笑道:“怕就怕你明明知道是谁,却不肯告诉朕吧。”

    林觉撩起袍子跪地,高声道:“皇上此言,臣不敢当。皇上若这么看臣,请赐臣一死。臣岂敢包庇谋逆之人。”

    绿舞也吓得跪倒在地,不知所措。

    郭冲瞪视林觉半晌,皱眉道:“都起来吧,朕只是说说罢了,当年你只是个孩童,跟此事没有干系。哎,朕真是心力交瘁。朕自问待人以诚,对身边的人也照顾的周全,孰料竟出如此背叛朕的事情。林觉,你知道遭人背叛的滋味么?很不好受啊。朕恨不得将背叛朕的人碎尸万段,方消心头之恨。”

    林觉起身来,轻声道:“皇上,出了这样的事情,臣也觉得很遗憾。”

    林觉转向容妃叹道:“容妃娘娘……哎……容妃娘娘,你当年怎么会那么糊涂呢?你怎可做出这等荒唐的事情。你看看皇上这般痛苦,你伤了皇上的心了。然则你又得到了什么呢?三皇子……不……那郭昊也死了,自己的女儿颠沛流离在外,这么多年无父无母,不知根在何方,您说你这么做值得么?”

    容妃流泪叹息道:“是啊,我什么也没得到,反而失去了许多,伤害了很多人。我唯有一死以恕罪了。皇上,您千万莫生气伤了龙体,臣妾不值得你伤心发怒。”

    郭冲沉声道:“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你大错铸成,朕无法宽恕你。你倘若还有一些良心的话,便该什么都不要隐瞒,告诉朕那幕后指使你的是谁?是谁怂恿你行此大逆不道之事的,那才是你真心的悔悟。”

    容妃看了一眼林觉,咬牙答道:“皇上,臣妾不是不肯说,而是根本没有人指使臣妾,臣妾从何说起。正如林觉所说的,臣妾总不能胡乱攀诬他人吧。”

    郭冲怒道:“贱人,死不悔改,死有余辜。”

    容妃脸色发白,垂头不语。

    屋子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之中。忽然林觉开口道:“皇上,臣有一件事想问容妃娘娘,不知皇上可否同意。”

    郭冲疑惑的看着林觉,点头道:“要问什么事?”

    林觉道:“臣忽然想起绿舞跟我说的一件事,绿舞说,娘娘曾告诉她,说三皇子当年的死很是蹊跷,娘娘怀疑其中有诈。臣想问问娘娘是否有此事。”

    郭冲一愣,不知林觉为何忽然提及这件事来。但听他话语,似乎郭昊当年之死有一些蹊跷,这让郭冲生出疑惑来,不觉也疑惑的看向容妃。

    容妃也有些诧异,心中疑惑不解。她不知道林觉此时说出这件事是何用意。确实,郭昊之死一直是她心中的阴影,总觉得事出蹊跷。但是这仅仅是猜测而已,并无确凿证据证明。三皇子死前腹泻不止,太医来诊断的结果也只是类似于痢疾之症,但任何药物都不起作用,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死在怀里。这件事虽然蹊跷,但容妃也只能在心里怀疑,并不敢胡乱猜疑张扬。林觉此刻提及此事,用意何在?

    容妃毕竟是个聪明人,在这种时候,即便不知林觉用意,她也明白林觉一定是有什么目的的。从林觉之前的话来听,林觉正竭力的为自己开脱,所以容妃决定顺着林觉的话回答。

    “哦,这件事么?确实是实情。郭昊的死却是让我刻骨铭心,我也一直心里难以平息。所以跟绿舞闲聊时谈及了此事。”容妃忙道。

    “臣听绿舞说,娘娘告诉他,三皇子郭昊在有一年中秋之夜赏月之后忽然腹泻不止,百般医治无果,拖延一个多月之后亡故,是也不是?娘娘说其中有些疑点,可否跟臣详述?”林觉道。

    容妃看了看郭冲阴沉的脸,那张脸上有些惊讶和期待之意,显然皇上也在等候自己的回答,于是咬了咬银牙,沉声道:“那件事我本不愿提及,但既然林觉问了,我便说说那件事。那是郭昊十岁那年的中秋,当时皇上还是太子,那晚我们在太子府后园赏月。那晚之后,郭昊便腹痛难忍,腹泻不止。太医诊断说是痢疾之症,开了治疗痢疾的方子,却又根本治不好。最后……最后……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他没了。”

    容妃流下了眼泪。想起当年之事,兀自心中伤痛。不仅是因为郭昊之死的伤痛,更因为郭昊的死是她人生的转折。郭昊死后,她便失去了后宫争雄的资本了。从此便只能看着梅妃在面前招摇了。她所冒险所做的一切都化为了泡影。她的眼泪有很大一部分是为了此事而流。

    林觉沉声道:“娘娘确定那是痢疾之症?”

    容妃道:“是太医们说的,本宫也不懂医术,只能听他们诊断。”

    林觉点点头,正要说话,却被郭冲忍不住打断道:“林觉,你问这件事是什么意思?你想说什么?”

    林觉躬身道:“皇上,臣只是觉得很是蹊跷。痢疾之症普通的郎中都可医治,为何三皇子郭昊的痢疾之症连太医都无法治疗?这似乎有些说不通啊。”

    郭冲冷声喝道:“你怕是疯了。此刻朕要处置的是掉包之事,你扯到这上面作甚?是何居心?幸而太医没有治好他,否则让这个西贝货充作朕的儿子,还不知道产生多大为危害。死的好,我郭氏得上天保佑,这是老天在帮我郭氏。”

    容妃娘娘轻声叹息道:“皇上,那好歹也是你曾经最疼爱的儿子啊。”

    郭冲喝道:“什么儿子?那是别人的儿子,跟朕何干?你还有胆子说他是朕的儿子?着实可恶。”

    容妃面色惨白,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发现无话可说。

    林觉忙转移话题,轻声问道:“娘娘还是说说当晚郭昊是如何发病的?怎么突然就腹泻不止了呢?是否是吃了什么不洁之物?”

    容妃惊愕的看着林觉,她看到了林觉的眼神在闪烁。突然之间,她似乎明白了些什么。林觉这是要将郭昊之死的事情也扯出来,这件事关联之人,一旦扯出此事来,后宫这一潭水便更加的浑浊了。容妃想,反正事已至此,自己恐难逃一死。背后上奏此事的吕中天吴春来等人不就是想要自己死,想让太后受到牵连,好重重打击支持郭冕的后宫力量么?他们的根本目的其实便是为了郭旭成为太子罢了。一旦失去太后和自己的支持,皇上又对梁王府生出怀疑,那么郭冕几乎不可能成为太子。说到底,还是为了皇位之争。

    林觉显然是想要自己将梅妃拖下水的,把整件事彻底的搞乱。哪怕是让皇上对梅妃生出怀疑,便对郭旭产生极大的负面影响。在那种情况下,郭旭便不可能顺利的战胜郭冕。

    临死我也要拖着你,要完蛋一起完蛋。这是容妃从林觉的言行中读出的领悟。

    “是了。此事极为蹊跷。那天晚上,郭昊本是跟我坐在一起赏月的,皇上还记得么?皇上还命他作了一首中秋赏月的诗呢。还大大的赞赏了他几句呢……”容妃点头大声道。

    郭冲冷哼一声不语,他当然记得那天的情形。郭昊死之前是他最喜欢的小儿子。聪慧伶俐,机敏过人。郭冲到哪里都喜欢带着他。即便心中对他的相貌有些疑惑,但依旧抑制不住对他的欢喜。就算是现在,想起郭昊当年的伶俐模样,郭冲还是对他恨不起来。作孽的是大人,而非郭昊。自己有什么理由恨这个跟自己极为投缘的孩子。

    那天晚上,郭昊作了一首赏月诗。甚是有些文采。郭冲很是高兴,还赏了郭昊一口桂花酒。赏了他一对玉麒麟的玉佩。可是当晚,郭昊便开始腹泻拉肚子。郭冲一度以为是自己赏了他喝酒的缘故,毕竟郭昊只是个孩童。但很快太医便证实这跟喝酒无关,说是吃坏了肚子,闹了痢疾之症。可是,病情之重让人难以理解。宫中太医束手无策。就这样拖了个把月,郭昊便死了。郭昊死之前,郭冲都不敢看他,因为郭昊已经瘦得皮包骨头,像是一具骨骸一般了。这件事对郭冲的打击很大,因为此事,这么多年来郭冲对容妃一直宠爱,部分原因便是因为郭昊之死带来的伤痛和怜悯。

第一零八四章 帝王的悲哀

    “……那天晚上,郭昊几乎一直在我身边呆着,中间只离开过一次,是被府里的婢女带着去小解。本宫后来回忆到这一点。宫里来的太医们说可能是吃坏了肚子,可是当天赏月席上的点心瓜果我们都吃了,没有一个人吃坏了肚子。那晚还有更小的孩童也吃了,也没事啊。郭昊死后,我一直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后来……后来有一天,我在后花园中遇到了一位浇花的婆子,我问及当晚的事情,她跟我说,当晚她看到梅妃姐姐……给了一只桂花饼给了郭昊吃。就在原来太子府后花园西南角的凉亭里。我一听这话,心中便生了狐疑,难道说……难道说……”容妃轻声继续说道。

    郭冲身子一抖,双目冷厉的看向容妃,冷冷喝道:“你这贱人胡说些什么?怎敢信口开河?你想要诬陷他人?真是死性不改。”

    容妃叫道:“臣妾没有胡说,臣妾说的都是事实。臣妾也没有攀诬他人,臣妾只是怀疑罢了。皇上自己想一想,那晚宴席中途,梅妃说她有些嫌孩儿吵闹,想去兰亭之中去歇息一会儿。皇上准了她。后花园的茅厕就在西南角,去往茅厕必经兰亭之侧。浇花婆子的话完全符合当晚的情形。梅妃倘若看到了郭昊如厕经过,叫他进去给他个桂花饼吃难道不可能么?”

    郭冲皱眉喝道:“你的意思是,梅妃给的桂花饼有问题么?那饼中下了腹泻之药?”

    容妃仰头咬牙道:“不瞒皇上说,臣妾正是有这样的怀疑。这么多年了,这件事一直在我心里压着,臣妾一直如鲠在喉,不吐不快。只苦于没有证据,不敢胡言乱语。但现在,臣妾却要将此事说出来。皇上也许要说我没有证据胡乱攀诬她,是的,我确实没有直接的证据。但是事情不合常理便是证据。更何况没有直接证据,却有间接证据。皇上可知道那浇花婆子头一天跟我说了那晚的情形,第二天便跌入荷花池淹死的事情?那浇花婆子虽说已经有五十多岁,但身子康健的很,干粗笨活计的人比年轻人还要身子好。再说那荷花池秋天水浅,尚不及腰,如何淹的死人?很明显是被人灭口的。臣妾身边有某些人的耳目,她知道那浇花婆子跟我说了话,所以便灭了她的口,死无对证。而且郭昊病重之时,同为皇上的身边人,她一次都没来探望,只派人来探视了两回。那是为何?以梅妃的伶俐,难道连这最基本的礼节都做不到么?那便是因为她心虚,不敢见我,不敢见郭昊。郭昊虽只有十岁,但他很聪明,她定是担心见了郭昊之后会让郭昊想起那晚的事情。会说出那晚的事情来。这么多年来,臣妾无数次回想这件事,越想越觉得可疑。臣妾可以断定,郭昊就是被梅妃给害死的,可怜我实在找不到确凿的证据,不敢将此事说出来。可怜郭昊小小年纪便死因不明,恐怕泉下都难以瞑目……”

    容妃一番话说出,郭冲惊愕的目瞪口呆。这样的事情他从未听说过,也从未怀疑过郭昊的死因。郭冲为自己感到悲哀。曾几何时,他还以为自己身边的女人都很贤惠和睦,和谐共处。她们聚集到一起的时候都是其乐融融相互礼敬有加的。作为男人,这也是值得骄傲之事。作为皇上,这正是为天下臣民之楷模榜样的一面。可是今天,他才明白,这一切都是表象。自己身边的这些女人都只是做给自己看罢了。除了这两人,那些平日在自己面前乖得像个小羊羔一般的妃嫔们还不知有多少不可告人之事呢,只有自己像个傻子一样被她们蒙在鼓里,一无所知。

    被自己看做贤淑的容妃干出了狸猫换太子的大逆不道的调换皇子之事。而娇嗔可爱的梅妃居然有可能是工于心计,暗害郭昊的凶手。这一切对他的打击甚大,颠覆了他之前的种种认知。失望、悲哀、愤怒等诸般情绪交织在脑海里,郭冲的手脚都变得冰冷,肺部抽动着忍不住的要大声的咳嗽。郭冲的头一阵眩晕,伸手扶着桌案方才勉强稳住身子。

    林觉看出来郭冲的不对劲,忙上前扶着郭冲坐下,沏了热茶捧给郭冲喝了两口,郭冲闭目歇息了一会,这才慢慢的恢复了情绪。

    “说来说去,你这一切不过是猜疑不是么?你也并无证据证明此事。再说了,郭昊本就不是朕的儿子,他死了也算不了什么大事。或许这还是一件好事。就算是梅妃所为,她反而杀了一个有可能窃取我大周皇位的毫无干系的外人。你是不是很失望?嘿嘿,老天都帮着朕,死的好啊,死的好啊。”郭冲冷笑着说道。

    容妃呆呆站在那里,心中冰冷。皇上说的是啊,梅妃或许是杀人凶手,但他杀的是假的皇子,这或许还是功劳啊。自己怎么没想掉这一点?这不是适得其反么?

    林觉沉声开口道:“皇上,臣并不这么认为。臣认为这件事极为严重,和容妃娘娘所为一样的严重。倘若郭昊真的是梅妃所害,那梅妃所为便是祸乱宫闱之举。谋害郭昊之时,郭昊的身份可是皇子身份。她的目标是要谋害一名皇子,这样的罪行可严重之极。梅妃如此行为,跟谋逆有何区别?试想一下。倘若皇上只有一位皇子,这不是颠覆江山社稷是什么?”

    郭冲悚然一惊,眉头拧成了一个大疙瘩。是啊,梅妃倘若真是杀了郭昊的凶手,当时她的目标可不是为了除掉一个西贝货,而是一个深得自己喜爱的皇子。争宠倒也罢了,通过这种手段争宠,那可是百死莫赎之罪。自己怎么还能为她说话?这不是助长宫闱内乱么?

    “可是这只是猜测,没有证据。也可能是容妃的攀诬,朕并不相信梅妃会做出这种事来。”郭冲哑声道。

    林觉轻声道:“臣本不该多言,但这种事也必须要查清楚才是。倘若真是如此,则皇上必须要整饬宫闱,严惩凶手。倘若不是事实,也是洗清怀疑,澄清真相。臣建议需要查清楚此事。”

    郭冲怔怔的看着林觉道:“查?怎么查?这事能查么?朕的身边出了容妃这件大逆不道之事,皇家颜面已然无存,再查出宫闱内乱,贵妃毒杀皇子之事,朕岂非要被天下人骂为昏君了。这都是怎么了?你们这些人为何便不能让朕清静?偏偏要搞出这么多事情来?朕难道便这么昏聩么?连自己的后宫都管不好么?”

    “皇上莫要自责,这是他人之过,跟皇上无干。臣本想自告奋勇去查清楚这所有的事情,但臣是外臣,不能替皇上去查。这件事还需皇上自己去查明才好。皇上也不要担心他人眼光和言语,天下人都知道这不是皇上的错。查明之后,再做定夺。”林觉轻声劝解道。

    郭冲皱眉沉吟,缓缓点头道:“朕会查明此事的,朕决定了,这后宫确实该整饬一番了。朕原以为朕无需将精力花在后宫事务上,但现在看来,这后宫已经乱成一团了。”

    顿了顿,郭冲的目光落到容妃身上,忽然眼神凌厉起来,低声道:“无论如何,容妃所犯罪行却是证据确凿。陆非明的遗孀郑氏已然进宫了,她也无可抵赖。朕先要处置了她,方对得起郭氏列祖列宗。”

    容妃满脸哀容,轻声道:“皇上赐臣妾一死吧,臣妾毫无怨言,愿领一死。”

    郭冲冷笑道:“若不是念及多年情分,朕恨不得将你凌迟处死。看在你多年侍奉在朕的身边,看在太后的面子上,朕给你个全尸,赐你白绫一丈,今晚你便上路吧。你不死,朕心中恨意难消。”

    容妃面色惨白,盈盈跪倒道:“谢皇上隆恩浩荡,臣妾感激不尽。”

    “啊!”站在一旁一直默默无语的绿舞忽然惊叫出声。

    郭冲转头看着她,脸上神色稍缓,问道:“怎么了?”

    “皇上……皇上要赐死容妃娘娘么?她……她……可是我的亲生母亲啊。皇上,你要杀了我娘么?”绿舞叫道。

    郭冲皱眉道:“你还不明白她做了什么事么?她做了大逆不道之事,死有余辜。她害的你颠沛流离这么多年,你本是朕的公主,却沦为奴婢妾室,你难道不恨她么?”

    绿舞摇头道:“我恨她,但是我不想她死。她虽然做了许多恶事,但她毕竟是我娘啊。况且她侍奉了你这么多年,皇上难道不念及多年的情分么?皇上,能不能给她一次机会,不要杀了她呢?她……是我的娘啊。”

    郭冲紧紧的皱眉看着绿舞,心中犹豫。这是自己的女儿第一次提出请求,难道自己要拒绝她么?可容妃死有余辜,自己怎可饶恕她?

    绿舞看了一眼泪流满面的容妃,慢慢的跪在了郭冲面前道:“皇上,绿舞恳求您饶她一命,让她悔过便是。这件事也不能全怪她啊,适才我也听到了你们说的话,你身边这些人都太可怕了,天天跟这些人生活在一起,想要活得好好的怕是很不容易。娘她这么做也是为了自保啊。虽然这是大错的事情,可是总有原因的。绿舞有些自不量力,但绿舞还是恳请皇上给她一次机会反省。”

第一零八五章 长贤之论

    (谢:神奇的金甲虫兄弟的赏。月底了,那啥都加加油!)

    郭冲紧皱眉头,沉吟不语。容妃是必须要死的,但当着绿舞的面下达赐死容妃的旨意确实有些欠考虑,自己今晚也是气糊涂了。这么一来,在绿舞心目中定会以为自己是个暴虐之君了。自己还想跟绿舞好好的相处,不该这么快下决定的。

    林觉在旁忽然沉声开口道:“皇上,容妃娘娘确实罪不容赦,但是皇上此刻盛怒之下处死了娘娘怕是有些不妥。很多事尚未查明,比如皇上怀疑此事背后另有主使,还有……三皇子……这个……郭昊离奇死亡之事。娘娘都是当事之人。倘若就这么赐死娘娘,岂非什么也查不出来了?再者……太后那里……总是要禀报一声吧。否则……太后岂不是要怪罪皇上。还请皇上三思而行。起码也得查明真相之后再作定夺。”

    林觉的话算是真正说到了点子上,这才是问题的核心。容妃该死,但她一死便断了线索了,很多事死无对证了。郭冲心中还有诸多的疑惑和谜团等待解开。太后那里也不能毫不知会。倘若先斩后奏,太后一定不会原谅自己。

    当然,林觉这么做也是冒着极大的风险的。容妃娘娘活着,梁王府教唆设计之事便有可能爆出来,那便是大伙儿全完蛋的局面。所以容妃娘娘被处死,其实理智的来看,是了结此事的最为把稳安全的作法。但林觉不得不为容妃娘娘求情。一则容妃娘娘是绿舞的母亲,不管她以前做了什么,自己不能看着绿舞的生母被杀而无动于衷。这对绿舞来说也太残酷了。二则,林觉要扳回眼前劣势,便需要保住容妃娘娘。容妃和太后是后宫中支持郭冕的最大力量,容妃一死,太后怕是也命不久矣,那便是对手大获全胜的局面了。容妃只要不死,便依旧有翻转的可能。自己会和容妃抓住郭昊之死做文章便大有可为。

    郭冲沉思半晌,看着绿舞轻声道:“朕今日第一次和你相见,你既向朕求肯,朕岂能无动于衷?但这一次容妃罪大恶极,实难宽恕。朕只能暂不赐死她,押后再决定。”

    绿舞喜道:“多谢皇上,多谢皇上。”

    郭冲叹了口气,沉声喝道:“容妃!”

    容妃忙磕头道:“臣妾在!”

    郭冲看也不看她一眼,双目看着闪烁的烛火沉声道:“即日起你搬去长春阁居住,不经朕的允许,不得外出,不得见外人,闭门戴罪,等待处置。所有贵妃待遇一概取消,一切规制皆同宫人。你听明白了么?”

    容妃眼泪扑簌簌而下,磕头道:“臣妾明白,臣妾谢皇上隆恩。”

    那长春阁是位于大内后宫西北角的一处破败的院落。那里居住的都是一些犯了大过的妃嫔,还有一些病老疯癫的嫔妃宫女们。简单而言,那里便是所谓的‘冷宫’。偌大一座大内皇宫,所有人最不愿去的地方便是那里。那里每天晚上鬼哭狼嚎,住在那里的人非死即疯,是辉煌的皇宫之中的一处阴暗的角落。容妃是何等样人?今日落得要去长春阁冷宫居住,怎不悔之莫及,泪下如雨。这泪谁一方面是悔恨,另一方面也是害怕和担心。

    林觉却松了口气,起码容妃的命暂时保住了。这件事曝光之后,容妃本难幸免的,暂时保住了性命便是一个小小的胜利。这说明皇上从内心之中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不愿杀容妃的意愿。倘若帝心如铁,那是怎么劝都不成的。

    绿舞含泪看着容妃,心里也很欢喜。她对容妃的感情其实很是复杂。一方面容妃给她带来巨大的伤害,行为狠毒,特别是知道她杀了陆非明之后,绿舞一度对她极为痛恨。但另一方面,她却终归是自己的母亲,自己又怎能看着她死去。实际上容妃在绿舞心中的地位一不及养母陈氏,更和主母王夫人天差地远。绿舞对王夫人才有这那种真正的母女之间的情感,这一点甚至陈氏也有所不及。只是毕竟是真正的母女,虽有怨恨,但在生死攸关之时,怎能无动于衷?

    郭冲高声吩咐人进来,请容妃移居长春阁。容妃含着眼泪简单的收拾了些衣物用品。只带着两名贴身的宫女离开。这个时刻是凄凉的,绿舞也忍不住落泪,但她明白,自己也帮不了容妃。容妃离开时捂着脸哭泣,拜别郭冲的时候更是哭成了泪人。郭冲却负手皱眉,自始至终没有看她一眼。

    容妃离去之后,屋子里再一次静了下来。一段尴尬的沉默之后,所有人的情绪都平复了一些。郭冲的心情似乎也平复了一些,在桌案后坐下,看着绿舞眼中有了一丝慈爱之意。

    “绿舞,你是朕的女儿,朕明日昭告天下,恢复你公主的身份,赐予爵位。你再不是奴婢了。你是林觉侍妾的身份……倒是有些难办。林觉已有正妻,这可如何是好?要不朕让林觉给你一纸休书,朕给你另择良配,你看如何?朕的公主总不能给人当妾室吧。”郭冲皱眉道。

    林觉和绿舞都吓了一跳。郭冲也太离谱了,这是要棒打鸳鸯不成?

    绿舞立刻叫道:“皇上,绿舞不要当什么公主,就这样挺好的。倘要我离开夫君另嫁他人,我便一头撞死便罢。皇上莫要逼我。”

    林觉也道:“皇上,臣从未将绿舞当侍妾来看待。臣早先也不知绿舞的身世。我和绿舞感情甚笃,皇上可不能这样做啊。”

    郭冲搓着手皱眉道:“可这名分不是小事,朕的女儿岂能给你当侧室?岂非成了千古笑话。说到底都是那贱人的错,让此事棘手之极。朕再想想,再想想。”

    郭冲枯坐在灯下沉思着,他的心乱成一团。即便是面对军国大事,郭冲也没有这么烦恼。偏偏是这宫闱之事,让他却手足无措。他为自己感到悲哀,今晚仿佛这世上所有的人都在突然间背弃了他,这让他倍感孤独和愤怒,充满了挫败感。

    良久之后,郭冲看着林觉哑声开口道:“林觉,你是不是觉得朕很失败?”

    林觉忙道:“皇上何出此言?”

    郭冲转头他顾,轻声道:“对外,朕没有治理好大周,我大周日渐衰败,朕有责任。后宫之中,朕的身边人做出了这些大逆不道之事,朕竟然一无所知。曾经朕以为自己英明神武,什么事都难不倒朕。认为朕的身边人对朕也都是忠心耿耿的,朕也能看得透他们。可是现在,朕发现这一切都是朕的一厢情愿和自高自大。朕在外人的眼里,怕是已经是个昏聩之君了吧。”

    林觉忙道:“皇上切不可这么想。皇上想励精图治,想做一番大事,光是这番报负,便是很多古来帝王所不及的。皇上节俭朴素,不耽于享乐。操心国事,殚精竭虑。这正是圣君所为。至于结果如何,其实有时候是天意使然。但尽人事听天命,无愧于心便可。而皇上身边人的所为,那更不是皇上的错了。是他们辜负了皇上的信任,难道他人作恶,皇上要替他们担责不成?”

    郭冲神情一振,轻声道:“是啊,他人作恶,朕何必为他们的不忠而担责?朕想的太多了。”

    林觉想了想,轻声道:“皇上,臣有一句实话也不知当讲不当讲。”

    郭冲沉声道:“但说便是,朕此刻很想跟人交交心。”

    林觉道:“多谢皇上。臣认为,朝廷内宫之中出现的诸多纷扰之事的根本原因,无非是**使然。当有人想要达到某种目的的时候,便会不择手段,兴风作浪。而朝廷正好给了他们这个契机。万事皆有根源,皇上要是能找到这个根源,对症下药,便可免去诸多纷扰之事。”

    郭冲皱眉道:“你这话似有所指,你说的明白些。”

    林觉道:“那臣便直说了。臣所指的便是立太子之事,臣认为这是造成朝中一切动荡事务的根源。立太子之事本来并不复杂,我大周一直有立嫡长之制,而到了本朝,皇上却……似乎有意去破坏此制,所以才有了这么多纷扰。皇上的犹豫和私心给了某些人希望,所以他们便开始为了这些希望而暗中争斗。一旦争斗,便不免派系林立,党同伐异。为了能夺得太子之位,每个人都不惜一切,不择手段。因为一旦开了头,便停不下来了。争斗失败一方后果堪舆,甚至搞不好要掉脑袋。所以臣以为,皇上倘若从一开始便言明立场,一些纷争便可消弭于无形之中。”

    郭冲脸色难看之极,他听出来了,林觉前面说那些过错不是自己的过错,但后面说的话却是将所有的过错归结于自己破坏了定制。暗指自己对郭旭的私心偏爱导致了朝廷中的乱局。郭冲想发怒怒斥林觉,但他却又张不开口。因为他觉得林觉说的是有道理的,这么多天来,他自己也在思索这些问题,也想过这似乎正是问题的症结所在。

    “皇上的态度暧昧,无形中鼓励了这种争斗 。皇上或许以为立贤是为大周江山社稷着想,以为淮王的聪明能干胜过晋王。但其实贤明这个标准并不统一。仁者见仁智者见智而已。皇上以为贤,未必对江山社稷便是贤。雄才大略固然好,但何尝不是好大喜功的另一种说法。平庸无能便是不贤?但何尝不能是个无为而治的贤明之君?贤与不贤并非绝对,角度和心态不同,自有不同的看法。表面看起来,淮王似乎比晋王更为聪慧伶俐,更加的积极向上。晋王爱宴饮诗文,似乎有些纨绔之风。但换个角度来看,晋王在士大夫之中颇有人缘,为人也豪爽开朗。而淮王则似乎没有多少朋友与之交往。敢问皇上,能团结臣下对大周有好处,还是拒人于千里之外,让人不敢与之交谈之君对大周的未来更好呢?”

第一零八六章 反思

    林觉还是第一次正面直接的跟郭冲谈及立太子的事情。以前是根本插不上嘴,后来是为了避讳,不能谈及此事。事实上,在郭冲面前谈论太子的人选也还是不恰当的。然而,今时今日林觉这么做却是极为聪明的作法。

    林觉看出了郭冲此刻情绪低落颓唐,这时候的郭冲充满了挫败和沮丧感,他甚至有些手足无措。此时的话他最容易听进去,也最容易引起他的反思。林觉要抓住这个机会引导郭冲的想法,虽然此时隐晦的指责郭冲有适得其反的危险,但是以林觉对郭冲的了解,他总体上还算是个懂得反思自己的人。不是那种混不讲理之人。正因为如此,林觉才会斗胆说出这些话来。而这贤与不贤的一番论调,也是林觉一直思索的问题。

    在立太子之事上,历朝历代立长立贤之论争执不下,但总体而言立嫡长占据上风,很大程度上便是因为其便于操作,不会生出太多的纠纷。而立贤则不同,贤的标准不一,便会生出变数。这个道理,其实林觉也是思索之后明白的。林觉认为,对于一个国家而言,政权交接的稳定性是第一位的,君主贤明其实反而在某种程度上并不那么重要,因为事情基本上都是臣下做的,主政之臣才需要贤才,君主只要不是那般暴虐昏聩,国家其实也坏不到哪里去。

    郭冲听了这番长篇大论,真的陷入了沉思之中。半晌后,他轻叹道:“这么看来,朕才是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啊。朕的私心才是导致他们你争我夺的原因啊。倘若一切按祖制的话,便也争不起来了。朕真的是希望大周好啊,朕希望求变求贤,原来却是错的。”

    林觉轻声道:“皇上,臣不是指责皇上,皇上的想法其实没有错,只是没有结合当前的局面。当前我大周当以稳定为先,朝廷上下的团结和稳定何等重要。外敌窥伺,国力衰弱,可谓内外交困之时。这时候再内耗,便是大忌。臣反正是这么想的。臣也许说的不对,皇上莫要怪罪,就当臣是胡言乱语吧。”

    郭冲摇头道:“不,朕觉得你说的是中肯之言。起码你还在为朝廷想办法,而很多人则是混日子。罢了,朕累了,你回去吧。朕要好好的歇一歇,想一想。很多事,朕需要下决断了。”

    林觉躬身行礼道:“臣遵旨。不过皇上还有一事没有给臣明示,臣回去也会惶惶不安的。”

    郭冲愣了愣道:“什么事?”

    林觉道:“便是臣隐瞒不报的罪责,皇上还未处罚,臣心中不安。”

    郭冲皱眉想了想道:“你已经解释过了,你虽欺瞒了朕,但其实这件事跟你无关。事情发生的时候,你还是个孩童罢了。欺瞒之罪也情有可原。朕倒是要谢谢你林家,倘若不是林家,朕的女儿怕是不知能不能活下来了。功过相抵,朕也不罚你了。”

    林觉躬身道谢。郭冲转向绿舞道:“朕有心留你在宫中叙话,但此刻朕心绪烦乱。加之你的身份暂时不能公布,朕也不留你了。明日中午你来陪朕吃午饭,如何?”

    绿舞还待犹豫,林觉递了个颜色,绿舞只好无奈的点头道:“遵命。”

    郭冲摆摆手道:“你们去吧。”

    林觉刚要转身离开,却听绿舞道:“皇上,绿舞能不能求您一件事?”

    郭冲本已将身子深深的陷入椅子里神情木然,闻言又直起身来到:“你说。”

    绿舞道:“听闻我那养母被人抓来京城了,绿舞恳请皇上不要为难她,她也是养育了绿舞的人,对绿舞也很好。她其实也可怜的很。绿舞希望皇上能放了她,绿舞很想见她一面。”

    郭冲想了想,点头道:“这妇人虽然也是同谋,但她只是被迫胁从,确实没有大的过错。她是你的养母,朕自然不会为难她。她已经被押解进宫了。朕明日会亲自审问她。明日中午你来,朕让你们见面便是。”

    绿舞盈盈跪拜谢恩,重重的磕了头,方起身随着林觉退出春阁。

    出了春阁,外边春寒清冷。林觉长长的呼吸了一口清冷的空气,心中稍稍安定了下来。今晚本来以为是一个不可收拾的局面,但现在看来,似乎比想象的要好。虽然依旧棘手之极,但起码尚未至失控的地步。

    林觉等人出来,在门口站着的钱德禄便欲掀帘进屋侍奉。林觉拉住了钱德禄的衣角低声道:“钱公公借一步说话。”

    钱德禄愣了愣,随着林觉走到一旁,低声道:“什么事,简短些,咱家还得进去侍奉皇上呢。”

    林觉点头,伸手入怀摸出几张银票塞在钱德禄手里,钱德禄借着廊下的灯笼看了一眼,吓了一跳。那是足足五千两纹银。

    “这是作甚?这是作甚?”钱德禄咂嘴道。

    “恳请钱公公照应照应容妃娘娘。不要让容妃娘娘受罪。我虽不知道长春阁是怎样的地方,但想来必是不宜居住之地。公公倘能关心关心,林某和绿舞感激不尽。”林觉拱手道。

    钱德禄一听,忙低声道:“哎呀,原来是这事儿。便是林大人不招呼,咱家也会照应的。容妃娘娘平素待咱家不薄,咱家岂是那忘恩负义之人?这银子……”

    林觉微笑道:“公公收着,也好上下打点,毕竟娘娘犯了大错,公公这是冒险为之。还需要什么公公尽管说。”

    钱德禄笑道:“倒也有道理,确实需要打点,那些人嘴巴杂,给点银子便闭嘴了。如此,咱家便先收着。咱家想好了,长春阁南角有个小隔院倒也清静,咱家带人去打扫打扫,让娘娘先住着,也没人打搅。再派几个手脚伶俐的内侍去侍奉,要吃用什么东西也方便使唤。”

    林觉点头道:“有劳公公了。”

    一旁的绿舞也忙向钱德禄行礼道谢:“多谢公公了,太感谢了。”

    钱德禄忙还礼道:“哎呦,奴婢怎敢受公主的礼,折煞老奴了。啥也别说了,娘娘的事交给咱家便是,一定不会让娘娘吃苦的。咱家得进去了,不能多耽搁。回头有什么事再通禀公主和林大人便是。”

    林觉拱手点头,看着那钱德禄将银票拢入袖子里,转身离去。这才牵着绿舞冰凉的小手欲行。忽然间,林觉的目光扫到了一个站在不远处廊柱之后的人影,仔细一看,发现那人却是殿前司指挥使赵元康。赵元康站在一根廊柱之下的暗影里,伸着脖子似乎正在偷听着什么,这让林觉心中一凛,头皮发麻。

    ……

    三更时分的大好春夜本是酣眠的最好时候,但在相府花厅之中,几名大周重量级人物正沉默而坐,神色各异。

    脚步声起,一名管家拎着袍子一角快步而来,进入花厅之中吸引了厅中众人的目光。那管家还从未被这么多朝廷重量级官员如此瞩目过,故而心跳加速有些慌张,脚下竟然拌了个蒜,啪嗒一声摔在花厅地面上,疼的他直咧嘴。

    “慌什么?没用的东西。”吕中天怒骂道。

    “是是是。”管家爬起身来,顾不得身上疼痛赶忙快步来到吕中天面前,将一封信双手递上。

    “下去吧。”吕中天喝道。

    管家忙不迭的答应着,躬身退出。忙乱之中,用眼角的余光看了看座上众人,却发现他们的注意力早已不在自己身上,而在吕中天手中的那封信上了。管家心中有些不忿,原来适才他们注意的也不是自己,而是自己带来的消息罢了。

    这边厢,吕中天已经拆开了信封,从里边拿出了一张信笺来。抖了抖斜着身子凑近烛火观看,脸上慢慢的露出笑容来。

    “怎么样,事情怎样了?”坐在侧首的吴春来伸着脖子问道。

    “是啊,外祖父,事情怎样了?”坐在另一侧的淮王郭旭也眼中闪着兴奋的光芒问道。

    其余几名官员都是吕中天和吴春来的嫡系亲信,他们也都期待的等待着吕中天的回答。

    吕中天抚须呵呵而笑,顺手将信递到烛火之上点燃。那信着起了一团火焰,瞬间化为灰烬。

    “好消息,好消息啊。”吕中天道。

    众人一听顿时神色释然。吴春来低声道:“怎样了?容妃被赐死了么?太后什么反应?”

    吕中天摇头道:“那倒没有。皇上震怒不已,我们去后他便摆驾荣秀宫中。据说皇上大发雷霆之怒,可惜不许外人进去,送消息的人只听到些只言片语。不过容妃已经被贬到冷宫之中,等待发落了。进了长春阁,还有活着出来的人么?容妃必死无疑。”

    “太好了!可算是出了一口恶气。容妃娘娘也不知在皇上面前说了我多少坏话。这一回自作自受,死有余辜。皇上有无旨意?要不要彻查背后元凶?”郭旭兴奋问道。

    “旨意倒是没有。不过那林觉却是被召进宫了,还带着你那位失散的妹妹。皇上和他们在里边说了半天话。”吕中天道。

    “啊?林觉那厮进宫了?皇上召他去作甚?”吴春来皱眉道。

    “这还用问?皇上知晓了容妃所为,必是让林觉带着他那个小妾去验证真伪,当面对质了。林觉这回怕是也跑不了,他应该早知此事的,皇上能绕得了他?他可是欺君隐瞒不报的。”郭旭沉声道。

    吴春来皱着眉没有出声,只沉吟思索。

第一零八七章 推波助澜

    吕中天点头道:“郭旭所言不差。皇上一定不会轻易相信我们的话,他会亲自验证此事。要让容妃无可抵赖。现在的局面对我们大大的有利,只要证实此事,皇上定会严惩容妃的。现在看来,容妃已入冷宫,说明她一定已经承认了这件事。接下来便是等待查个水落石出了。我想明日皇上一定会召我进宫,问老夫的意见的。”

    郭旭点头道:“外祖父说的很是。但不知明日外祖父会跟皇上怎么说?”

    吕中天道:“很简单,这件事据老夫分析,有可能参与这件事的便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太后,一个是梁王爷。太后嘛,可能性不大,毕竟太后应该还不至于糊涂到不顾江山社稷姓什么的地步。梁王郭冰是最有可能的同谋者。他这么做对他是有利的,其中的道理很简单。扰乱皇上的后宫,攥住容妃的秘密作为把柄,对他极为有利。意外之喜便是容妃换来的那个野种会得了皇位,那他便可以名正言顺的拨乱反正,取而代之。这些道理,我都会跟皇上说清楚的。”

    郭旭点头笑道:“太好了,他们的末日要到了。我那皇叔背后为皇兄谋划,处处跟我作对。父皇就是心不够狠,明明知道他有觊觎之心,却下不了狠手。这一回,应该是饶不了他了。那林觉也得完蛋。起码治他个隐瞒不报,丛逆之罪。他们一完蛋,事情便好办多了。外祖父是不是寻个机会跟皇上说说立太子的事情?”

    吕中天皱眉道:“郭旭,你最近总是沉不住气,这可不好。老夫说过,所有的一切得失都不重要,只要夺得皇位,便是最后的赢家。在这之前,要学会隐忍,要学会退让。你以为林觉那般嚣张跋扈,老夫没有办法治他么?老夫有的是办法治他,让他跳不起来。但是老夫没有这个必要。杨俊对他恨之入骨,便让杨俊去跟他死磕,我们只看戏便是。我们要做的便是抓住像现在这样的机会,打蛇打七寸,一击毙命。春来做的很好,倘若不是他查到陈氏的下落,事情可没有这般转机。”

    郭旭笑着向吴春来拱手道:“是啊,没有吴大人可不成啊。吴大人功高劳苦,本王是不会忘记的。吴大人这是怎么了?怎么愁眉苦脸的?心情不好吗?”

    众人看向吴春来,发现吴春来的阴沉着脸,神游天外,竟然似乎没有听到郭旭所说的话。

    “吴大人,吴大人。殿下跟你说话呢。”一名政事堂官员低声呼唤道。

    “哦?什么?”吴春来这才惊醒过来,转头问道。

    郭旭面有不悦,吕中天倒是笑着道:“郭旭适才在感谢你的劳苦功高呢,若不是你找到陈氏,岂有今日这般转机?”

    吴春来忙拱手道:“小事一件,这有什么?不值一提。”

    郭旭道:“吴大人适才在想什么呢?”

    吴春来咂咂嘴道:“下官觉得有些不踏实。那林觉诡计多端,皇上对他又极为宠信,他进宫会不会坏了大事?凭他那三寸不烂之舌,皇上搞不好会被他蛊惑。本来我们的估算是,容妃恐怕活不过今晚,但现在居然只是打入冷宫之中,这有些不太对劲啊。吕相,那信中还说了什么?有没有对林觉的处罚呢?皇上有没有下旨册立公主?太后那里有消息么?”

    吕中天皱眉道:“春来这么一说,倒也有些道理。我们不能低估这个林觉。他有可能会坏了大事。皇上并没有处罚林觉,消息上说,林觉还带那女子出宫了。皇上似乎并未处罚林觉。宫里静悄悄的,皇上似乎是不想大肆宣扬,莫非皇上打算隐瞒此事,不肯公开?皇上若是真的想这么做,怕是真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郭旭闻言怒道:“这怎么成?怎能让此事就此大事化小?这岂非白忙活了?”

    吴春来皱眉道:“皇上是要颜面的人,这件事终归是家丑,皇上不肯公开也在情理之中。那林觉巧舌如簧,在皇上面前一定说了些什么,不但自己脱了罪,而且还让皇上决定暂缓公开此事,皇上今日盛怒之下尚且没有杀容妃,过两日怒气渐消,又想起容妃娘娘的百般好处来,再考虑到太后的想法……对了,还有那个绿舞,她一定会为容妃求情的。这么一来,还真有可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呢。倘若如此,还真是白忙活了。”

    郭旭咬着牙嘴里嘟囔着,拳头攥紧着,不知道在嘀咕些什么。

    吕中天皱着眉头沉吟片刻,缓缓道:“现在消息不明,过多猜测也无用。皇上心里怎么想的,我们都不知道。明日一早老夫去觐见皇上,探听此事口风。倘若皇上欲姑息此事,老夫必是会痛陈利害的。”

    吴春来皱眉道:“吕相,倘若明日皇上下旨要我们对此事保密呢?您怎么办?旨意一下,我们便统统开不得口了。春来觉得,咱们要抢在皇上下旨之前做些什么。否则恐陷入被动之中。我们应该掌握主动才是。”

    吕中天一愣,缓缓抚须道:“春来的意思莫非是……”

    吴春来点头道:“下官正是此意……要把握主动,这一次决不能雷声大雨点小,最后不了了之。”

    吕中天缓缓点头。一旁的郭旭抓耳挠腮的道:“外祖父吴大人,你们又开始打哑谜了,你们到底要什么啊?吴大人,你就不能将话说的明白些?”

    吴春来轻声道:“殿下勿恼。吕相没点头,下官可不敢乱说。你问问吕相能不能说。”

    郭旭心里有些生气,但却也无可奈何。只得转头问吕中天道:“外祖父,到底是怎么回事?要急死我不成?”

    吕中天沉声道:“春来,告诉他吧。”

    吴春来点头,拱手道:“王爷。其实很简单,皇上希望大事化小,希望隐匿此事,那我们便让此事闹得满城风雨。天下人都知晓此事的时候,皇上想瞒也瞒不住了。而且在天下人的瞩目之下,皇上必定要将有个交代。断了皇上想隐瞒此事的念头,便是将主动权抓在我们手里,逼迫皇上处置相关人等。王爷可明白了?”

    “你是说……我们放出消息去?闹得满城风雨天下皆知?”郭旭惊愕道。

    “不是我们,是别人。是知情之人。但一定不是我们。吕相昨日已经在皇上面前建议要销毁证据,维护皇族颜面。我们当然不会干这样的事情。皇上昨日也跟我们说了,此事暂时保密,不得外传,我们岂会抗旨不遵?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知晓此事的也不仅仅是我们而已,别人透露了出去我们也没法子不是么?王爷可明白我说的话?”吴春来微笑道。

    郭旭怎么会不明白吴春来的话。吴春来的意思就是要把消息放出去,闹得尽人皆知,以舆论绑架皇上做出处置相关人等的决定。不能让皇上有所姑息。但做归做,承认是不可能承认的,皇上问起来,必是百般否认了。化被动为主动的意思便是将皇上处置此事的主动权在满城纷扰之中消弭,皇上为了平息事态只能被动做出反应。

    这其实是变相的抗旨不遵和胁迫皇上的行为,但是此时此刻郭旭却一点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这一次是最好的打击郭冕背后支持力量,甚至可以攀扯一大片敌对方之人的时机,也是自己最为接近太子之位的机会,郭旭不但不觉得有什么不好,反而大声的喝起彩来。

    “妙!真是妙啊。就该如此。父皇不是要颜面么?满城皆知,还有何颜面?到那时,父皇便无所顾忌了。逼着他严惩相关之人,逼着他追查幕后指使。就该这么做。”郭旭抚掌大笑道。

    吴春来看了吕中天一眼,吕中天面无表情,抚须不语。

    “天色不早了,我看今晚到此为止吧。诸位回去歇息吧。老夫明日一早还要进宫去,老夫不奉陪了。”吕中天忽而端起了茶盅,淡淡的喝了一口,那是端茶送客之意。

    众人纷纷起身行礼告辞。郭旭讶异道:“怎么就散了?还没商量商量到底怎么做呢。”

    吕中天沉声道:“郭旭,回府吧。今晚你其实不该来的。现在起,你依旧要呆在府中不要露面,我这里你也不要来了。记住我的话,不要招摇。非常时期,你该安安稳稳的呆在你的王府里去。”

    郭旭张口欲言,吕中天袍袖一拂,将郭旭的话堵在肚子里,起身来快步离去。

第一零八八章 御膳

    半夜时分,熟睡的京城百姓们惊喜的听到了天空中滚过的雷声。这是新春的第一声惊雷,预示着春天已经正式来到。雷声滚过之后不久,阴沉的天空中淅淅沥沥的下起了牛毛细雨,将一个多月以来干燥的京城慢慢的滋润湿透。

    春雨如酥,落衣不湿。在春雨的滋润下,京城的桃李杏梨等各种花朵都快速的绽放开来。几乎在一夜之间,竟然出现了‘千树万树梨花开’的美景。细雨润湿的空气中流淌着淡淡的香味,让人神清气爽,心旷神怡。

    这样的天气是一年中最为舒适惬意之时。无论是拥被春眠,还是结伴游玩都是极佳的季节。京城的文人骚客们早就盼望着这一时刻了。有人听到春雷之声,看到春雨落下之时便早已经胸中诗文奔涌,喷薄欲出。忙不迭的呼朋唤友相聚一场。无论是西北湖上荡舟,还是西山翠谷看春雨,可以想象,今日之后,必是有大量的诗词文章涌现,不知多少人因此名声大躁。

    可对某些人而言,这并不是个享受的时候。比如郭冲,比如林家众人,比如容妃和太后。也包括吕中天杨俊等人。此刻,关于容妃一案的博弈已经到了关键时刻。两方人不敢有片刻的松懈,更无欣赏新春细雨,满城花开的心境。他们的目光聚焦在这件案子上,一方要彻底击溃对手,赢得太子之位的绝对主动。一方在遭遇重大危机之后需要全力防守,抵挡住这一次凶猛的攻击。双方其实都已经到了要尽全力的地步。这一场攻守之战即将进入最后的**。

    晌午时分,林觉亲自护送绿舞进宫。绿舞今日要陪郭冲用午膳,郭冲是要叙一叙父女之情。虽然绿舞并不愿意去见郭冲,但昨晚宫中归来之后,林觉毫无保留的跟绿舞解释了目前所面临的严峻的局面,希望绿舞在这个时候一定要和郭冲搞好关系。哪怕和郭冲并无感情,也不能在这个时候拒人于千里之外。

    绿舞明白这一切,虽然她只想成为林觉身边那个永远的小丫鬟,永远陪伴着公子为他洗衣梳头做糖饼儿,但现实却让她无从选择。她知道公子的压力很大,发生的这件事很严重。一个不小心,生母容妃会死,郡主姐姐的娘家会受牵连,公子也要倒霉。而这都是她不能接受的。至于公子跟她说的那些什么太子之位的争夺的事情,绿舞其实并不感兴趣。那些事对她而言很遥远,她并不想去理会。

    几名宫女已经在宫门前等候。绿舞进了宫门后,便被她们立刻簇拥起来,领到一处准备好的院子里,要为绿舞沐浴更衣见驾。绿舞看到那些衣服鞋袜和首饰之后吓了一跳,那些衣服太华丽了,首饰金光闪闪夸张的惊人。自己在容妃的身上看到过这些珠光宝气的凤冠霞帔,看着确实好看,但要自己穿上,却是有些不适。

    领头的女官说,这是皇上的吩咐,皇上说她是公主,必须要穿这些衣服,戴这些首饰。这是礼节,马虎不得。

    绿舞无奈,想起了林觉昨晚劝说自己的话,也只得同意更衣穿戴。当换上了这一套华丽的锦袍,带上了夸张的首饰之后,在周围宫女们啧啧的惊叹声中,绿舞却手足无措起来。即便是跟林觉成婚的时候,她也没有穿的这么隆重过。婚后林觉每看到漂亮首饰都要买来送她,公子从应天府回来的那一趟更是带了一大包的漂亮首饰给自己,可是绿舞从没有戴过,都珍而重之的藏在箱子里。一方面绿舞担心戴出去会被人以为公子对自己偏心,另一方面也是她朴素惯了,头上一根几钱银子的银簪子还是当年在杭州买的。就连林觉也常常说她不懂得打扮自己。

    绿舞拒绝了宫女们要她照镜子看自己的样子的提议,倘若她肯的话,她会发现镜子里的自己像是已经换了一个人一般。那早已不是一个朴素寻常的女子,那是一个浑身珠光宝气,霞帔凤冠之下雍容华贵的皇家公主了。

    穿了这套装扮之后,绿舞连路都不会走了。半晌才适应过来。随后在宫女内侍们的簇拥下前往延和殿西侧御膳阁而来。

    ……

    御膳阁中,郭冲面色苍白的坐在长桌一端,眼袋低垂着,眼眶淡淡的发黑,整个人疲态尽显。

    长桌上琳琅满目摆着几十种菜肴,摆盘精致,色香味均为上品。平素郭冲其实很节俭,吃饭不过数道菜式便对付过去了,御膳房的厨子们反而没了用武之地。今日皇上传旨要大摆筵席,御膳房的御厨自然使尽浑身解数要露一手来,故而菜式做的格外用心精致。

    然而,郭冲半点胃口也没有,昨晚他几乎一夜没有入睡,偶尔打了个几个盹,却又被一点点的响动便惊醒。脑子里想的全是事情。一会儿是辽人的危险,国家的安危,一会儿是朝廷里的事情,一会儿又是眼前这桩让他愤怒而且棘手的事情。任谁在昨天晚上也是睡不着的。

    清晨起来之后,吕中天和杨俊又前来觐见,郭冲不得不见了他们,跟他们说了一会话。吕中天和吴春来是借着禀报朝廷事务的借口来的,但他们其实也没说什么大事,倒是话里话外关注着容妃一案的处置。

    郭冲心中肚明,知道他们关心的是什么。但他并没有正面回答他们,只是告诉他们,自己需要考虑周全再做决定,这之前,暂且保密。

    吕中天和吴春来离去之前的表情是失望的,这让郭冲再一次想起了昨晚林觉对自己说的那些话。林觉昨晚说的话近乎犯忌讳,因为他实际上指责了自己在立太子之事上态度暧昧存有私心,故而导致朝廷混乱的事实。这一点其实郭冲也早有反省。林觉所论的贤与不贤的话给郭冲震动不小。郭冲昨晚一直在脑海里想的便是,是否自己太过于为大周找个优秀的接班人,从而反而陷入了某种误区?就像当初变法一样,自己其实和严方二人一样也都是心急火燎的想要成果的,结果却欲速而不达?

    林觉说,贤与不贤要看从什么角度。继位之人未必需要所谓的英明神武才是真的贤才。无为而治也是一种贤,能团结臣子也是一种贤。自己过于追求能力上的优秀,是不是走入了一个死胡同,反而导致朝中派系分裂,争斗起来不择手段?

    当时林觉说的时候郭冲没有多想,但躺在床上辗转时,却咂摸出了林觉的弦外之音。林觉似乎是暗示这一次吕中天等人将容妃的事情给捅出来的行为也是这种争斗的表现。林觉为自己的罪行辩解的时候说,他宁愿隐瞒不报也要维护大局稳定,维护皇家体面和尊严,所以他知道此事,但却没有禀报。而吕中天等人的说法是,知情不报便为不忠,所以他们前来禀报了此事。

    谁是真忠?谁是假忠?抑或是两种方式都是有道理的?郭冲并不能完全的做出评判。

    对待此事的态度上,林觉的态度明显是大事化小,不要造成混乱。而吕中天和杨俊他们的主张是要严惩涉案之人,不可姑息,这态度的不同又各自是何种目的?

    吕中天等人为了查证实锤,在知晓此事之后进行了一个多月的暗查取证,可谓是想绝对要此案有理有据,无可辩驳。确实,容妃面对铁证也根本没有任何抵赖的余地,她第一时间便承认了所为之事。这固然是为官者行事的态度,但是郭冲怎么感觉这其中似乎有一种不给自己留余地的感觉。在面对这般铁证面前,自己哪怕是想饶了容妃都找不到一丝丝的理由,这种感觉让人觉得怪怪的。

    是否真如林觉所言,这一切都是太子之位惹得祸?他们真的是为了剪除异己,夺太子之位而滴水不漏,势在必得?

    在清晨吕中天和杨俊前来之后,郭冲脑海中这些疑问似乎有了一些模糊的答案。他们表现的太急切了些。林觉可没来,但他们却急着来问了,这似乎是有些过于关切,急不可耐了。

    郭冲烦恼矛盾而且愤怒。此刻他的内心的真实想法其实是拒绝面对这一切的,他宁愿这一切没有发生。他根本不希望面对这样的棘手局面。

    面对满桌的菜式,郭冲一丁点的胃口也没有。他也不喜铺张。但今天是自己突然冒出来的女儿,自己唯一的女儿第一次和自己吃饭。他必须搞得隆重一些。这么多年, 想想自己的女儿在民间受了那么的苦,郭冲必须要给予补偿。这一顿饭当然不算什么补偿,但这一顿饭的丰富与否,却是自己对绿舞的态度。自己要以慈父爱女的心态来接待绿舞,要让绿舞体会到自己对她到来的重视。

    绿舞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郭冲眼睛一亮,双目紧盯在绿舞的身上,心中叹息不已:这一身衣裳上身,可不就活脱脱是年轻时候容妃的模样么?不是容妃所生还会是谁?

    “来啦,朕等你半天了。快来快来,让朕瞧瞧。”郭冲站起身来慈祥的冲着绿舞笑。

第一零**章 重逢

    绿舞快步上前敛裾行礼:“绿舞见过皇上。”

    郭冲把脸一沉,佯怒道:“怎么还叫朕皇上?该叫父皇才是,你是朕的女儿啊。”

    绿舞愣了愣,张不开口。但想起林觉的话,绿舞咬了咬牙,轻声道:“绿舞见过……父皇。”

    郭冲抚须大笑道:“好,好,起来吧,起来吧。朕好高兴啊,没想到临到暮年,还得了个女儿。来来来,坐在父皇身边。今日父皇着他们做了七十二道御膳,专门款待我的女儿。一会儿你慢慢的尝,父皇陪着你。”

    一旁的钱德禄躬身笑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人说女儿是父亲的贴心小棉袄,公主乖巧伶俐,将来必是皇上的贴心人呢。”

    郭冲笑道:“还是你会说话,是啊,朕有了贴心小棉袄了。还站着作甚?坐啊,坐到朕身旁来。”

    郭冲朝着绿舞连连招手。绿舞抬头朝四周看了看,轻声问道:“父皇不是说,今日许我见我的养母的么?她在哪里?”

    郭冲皱了皱眉头道:“先用膳。用了膳再说。父皇答应你的事怎么会骗你。一会儿便着人带她来见。”

    绿舞这才点头,侧身坐在郭冲身旁的椅子上。郭冲亲自起身,用筷子给绿舞夹菜,每一样菜都夹了一筷子,放在一只只小碗里。钱德禄带着几名内侍捧着托盘跟随着,来来回回将这些小碗摆在绿舞面前。绿舞面前的桌上很快便摆满了几十只小碗碟。

    “吃吧,先试一试,哪一样好吃,朕便替你夹来。”郭冲笑道。

    绿舞那里有半点胃口,即便面对这一大堆的山珍海味,有有什么进食的**。但见郭冲带着笑容殷切的看着自己,却又无法抗拒。于是便夹了菜送入口中品尝。

    “怎样?”郭冲问道。

    “很好吃。”绿舞点头道。

    “那就好,多吃些。”郭冲笑道。

    绿舞只得继续吃,菜确实烧的滋味极好,只是绿舞没有心思品尝罢了。加之众目睽睽的看着你吃,更是极为别扭。没吃几筷子,绿舞便停箸不吃了。

    “怎么了?不合口味?”郭冲问道。

    “吃饱啦。”绿舞忙赔笑道。

    郭冲咂嘴道:“哎呦,你这才吃了多少?加起来不足小半碗。想来是菜不合口味。你放心,父皇着他们重新再烧一桌子合口味的。”

    绿舞忙摆手道:“不用不用,确实挺好吃的,可是我饭量不大,每餐只有这么一小碗呢。父皇,绿舞知道你对我好,却是不用麻烦了。”

    郭冲点点头道:“那就罢了。也许是宫里的菜你暂时吃不惯,今后便习惯了。”

    绿舞点头道:“父皇说的是。父皇可否让我和养母相见呢?”

    郭冲点头道:“罢了。钱德禄,去告诉赵元康,提那郑氏来此见公主。”

    钱德禄躬身应了,快步出去传话。绿舞和郭冲坐在诺大的屋子里,绿舞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情形略有些尴尬。倒是郭冲打破尴尬轻声道:“绿舞,你告诉朕,那林觉平素待你如何?”

    绿舞忙道:“公子待我很好。”

    郭冲点点头道:“林家有没有人欺负你?那林觉也是三房庶子,在林家地位也不高,小的时候日子过得艰难吧。”

    绿舞忙道:“倒不觉得,主母对我视同己出,虽然公子是庶子,看法上自然是有些不同的,但是我们过得很开心。真的,一点都没骗您,我们在杭州一餐只吃三样小菜,但过得确实很开心。”

    郭冲点头道:“那就好。但无论如何,你都是身为人家的丫鬟,低人一等的。朕很自责,朕的女儿竟然在朕的眼皮底下沦落民间受苦,朕真的很难过。你若在宫中,在朕的身边,岂会受那些苦楚?都是容妃之过,朕想起来便气愤难平。”

    绿舞轻声道:“真的没什么。其实我还感谢娘呢,如果不是她,绿舞怎会遇到公子?那绿舞这一辈子便再也没机会跟公子相识,并且嫁给他了。绿舞其实很幸运。”

    郭冲白眼翻上了天,他难以理解绿舞对林觉的感情。林觉虽然是人中龙凤,但却也不至于让绿舞说出被换出皇家却觉得幸运的话来。这话可真有些胡言乱语了。

    “绿舞,朕拟让你搬到宫里来住,延福宫里有个丽景阁,宽敞舒适的很。朕已经命人腾出来了,你搬到丽景阁去住,朕可以时时的看到你,你看如何?”郭冲道。

    绿舞忙摆手道:“这怎么可以?绿舞是林家妇,怎能住在宫里?公子还要我侍奉呢。我不能来。”

    郭冲心中不快,沉声道:“你是金枝玉叶之身,怎可为他人侧室,这不是天大的笑话么?朕不知道便罢了,朕既已知道此事,岂能再无视此事?朕倘若赐你女爵,公开你的身份,岂非天下人都知道朕的女儿给人做妾?朕的脸往哪搁?”

    绿舞蹙眉想了想道:“父皇,我想过此事,要我离开公子是不可能的。要不父皇不要公开我的身份好了,这样便没有人知道我的存在了。绿舞只想和以前一样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对什么公主身份倒也没什么渴望。父皇放心,我既是您的女儿,便会尽我的孝道,我会时时的进宫见父皇的。这样不就两全其美了么?”

    郭冲呆呆看着绿舞道:“那林觉给你吃什么**药了?放着公主身份不要?要去给人家做妾?竟不顾皇家体面?自己的身份?”

    绿舞抬头勇敢的看着郭冲道:“父皇,公子并没有给我吃什么**药,绿舞只是因为喜欢他,爱他。林家对我有恩,公子对我有情有义,我潦倒时他们没有嫌弃我,没有看轻我。则我怎能在今日离弃他们。我和林觉已是夫妻,我才不管什么妾不妾的,我只要能天天看到他,跟在他身旁,便是幸福。父皇,很多事绿舞也没法跟您说清楚。”

    郭冲沉吟半晌,叹息道:“我儿有情有义,是朕多心了。也好,此事朕暂且搁下,待朕想个两全之策再作定夺。”

    两人再叙话数句,忽闻外边脚步声响,有人高声道:“犯妇陈氏已奉旨带到。”

    绿舞闻言立刻站起身来,双目圆睁看向门口。郭冲摆了摆手,钱德禄高声道:“带进来。”

    脚步响动,御膳阁门口人影一闪,两名内侍引着一名妇人走了进来。那妇人衣着朴素,不施粉黛,满脸风尘沧桑之色,脸上皱纹纵横,发髻已然斑白。看上去就像街头普通老妇一般。但其举手投足之间,自有一番沉静气质,却又和市井妇人天差万别。

    绿舞先是愣了愣,旋即便从妇人的容貌之中找到了自己熟悉的记忆,那正是自己的养母陈氏。虽然十几年过去了,但儿时的记忆难以磨灭,妇人身上的熟悉的感觉依旧在见面之处便瞬间鲜活起来。

    “娘亲!是你么?”绿舞喃喃的轻呼一声,眼泪便扑簌簌如断线珍珠一般落下,泣不成声了。

    那妇人停了脚步,她开始并没有认出绿舞来,绿舞的容貌和在杭州时并无多大变化,但绿舞着凤冠霞帔之后早已模样大变,所以没有认出来。听的绿舞叫了一声娘,再看绿舞容貌,顿时惊呼出声。

    “萍儿……你是……萍儿?”妇人颤声叫道。

    绿舞飞奔而去,口中哭道:“娘,我是萍儿,我是萍儿。娘,是我啊。”

    妇人眼泪涌出,快步上前,一把搂住绿舞大哭道:“萍儿,真是我的萍儿啊。萍儿,娘可想死你了。”

    钱德禄皱眉欲上前喝止,一个市井妇人搂住公主大声哭叫,成何体统?但郭冲却摆摆手制止了他。

    母女二人抱头痛哭良久,这才分开,相互端详起对方来。

    “娘,萍儿想的你好苦啊,这么多年,萍儿无时无刻不在想念娘。娘,这么多年你都去了哪里了?也不来看我一眼。你不知道萍儿多想念你么?”

    “萍儿,娘也想你啊,可是娘不能去打搅你。娘其实就在杭州,在杭州大街上看到你很多次,你跟着你主母和小公子在街市上,娘很想去认你,可是娘不能啊。娘打听了,你在林家过得很好,娘岂能让你跟着娘受罪?萍儿,你不要怪娘好么?当年娘迫不得已将你卖给林家去,娘不是不要你,而是当时娘和你弟弟妹妹都活不下去了,娘不想让你死,才给你找个好人家活下去。你明白么?”

    “萍儿明白的,萍儿岂会不明白娘的苦心。娘,这么多年,你过得还好么?娘你老了,头发都白了。真是让人心痛的很。可是我还是一眼便认出了娘。”

    “是啊,娘老了。我萍儿却长大了,出落的如此标志。你嫁给了林公子是么?好事啊,好事啊。那林公子一表人才,你嫁给了他,这一生便有了依靠了。”

    “是啊,我和公子已经成婚快三年了。可惜成婚的时候娘不在,娘也没喝到喜酒。回头定要补上。”

    “一定补上,娘还要给你补嫁妆呢,我萍儿嫁人,我这个娘却不在场为她祝福,娘真是愧疚无地。看到你今日这般,娘便真正的放心了。你爹爹在世的时候便跟我说,无论如何不能让你受委屈,要好好的待你。你爹爹若是地下有知,当不会怪我了吧。”

    “……”

    母女二人絮絮叨叨说些往事,又哭又笑,疯疯癫癫。两个人四只手紧紧的攥着,便没有分开过。目光都在对方的脸上挪不开。一旁郭冲钱德禄等人看的真切,都能深切的体会到母女二人之间的情义真挚,心中颇有所感。

第一零九零章 重逢(续)

    (小朋友的节日,带他出去逛逛,今天无更了。月票走一走,活到九十九。)

    然而母女重逢固然让人开心流泪,但现实却是残酷的,很快,陈氏便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她听到了钱德禄大声的咳嗽之后,顿时从重逢的喜悦之中清醒了过来。也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是多么的大不敬。眼前的女儿已经不是当年的萍儿了,她出现在宫中,出现在皇上身边。那件事自己早已招供,那便是说,萍儿已经恢复了公主的身份了。自己还怎能将她当做当年的那个陆家女儿看待?

    “哎呀!”陈氏忽然叫了一声,松开了绿舞的手,撤身后退。

    绿舞诧异道:“娘,怎么了?”

    下一刻,绿舞看到陈氏缓缓跪倒在身前。

    “民妇叩见公主,民妇失礼,万望公主恕罪。”陈氏轻声道。

    “娘,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绿舞不知所措的叫道。

    “民妇不敢,是民妇忘记自己的身份了。还请公主恕罪则个!”陈氏缩了身子,避过绿舞伸过来的手依旧轻声道。

    “娘,你是我的娘啊,你是要折杀我么?快起来,快起来。”绿舞记得都要哭出来了。

    郭冲站起身缓缓走过来,沉声道:“绿舞,她说的没错。她只是个民妇罢了,你是朕的公主,岂能跟你母女相称。她是害的你和朕分离这么多年的犯妇同谋罢了。”

    绿舞摇头叫道:“不不不,她是我的娘啊。她没有害我,她怎么会害我?”

    郭冲皱眉喝道:“不要胡闹,她不过养了你几年罢了,倘若不是因为这一点,朕还容她活着么?陆非明犯下滔天大罪,陆家上下都要被处死才是。倘若不是朕念及她养育了你,朕岂会对她客气。却要以你养母自居,那是妄想。绿舞,你莫要惹的朕生气,知道么?”

    绿舞呆呆无语,她看得出郭冲是真的有些恼怒了。她不敢再倔强顶嘴,因为她担心一旦真的惹怒了皇上,皇上会杀了陈氏。昨晚,他当着自己的面便要赐死自己的亲娘,更何况是眼前这个养母了。而且是个犯了罪的养母。

    郭冲看着跪在面前的陈氏,沉声喝道:“犯妇陈氏,你要自己明白自己的身份。再口出不当之言,做出有悖上下之礼的逾矩言行,朕绝不轻饶。”

    “皇上息怒,皇上息怒。犯妇知罪,再也不敢了。”陈氏连连磕头道。

    郭冲点点头,转向绿舞道:“朕出去花园之中转一转,你们说说话吧。记住你是公主,要自重身份。不要再惹朕不高兴了,朕心里不高兴的事情已经太多了。”

    绿舞无可奈何,无法拒绝。绿舞已经开始明白,不管自己公主的身份公不公开,不管她愿不愿意,她的生活都将发生巨大的变化了。她似乎已经无法再像以前那样,当个公子身边安静的小丫鬟了。她将不得不遵循和适应一些她本不愿面对的规则,这一切甚至连公子都无法帮她,因为这是皇族之事,公子也鞭长莫及。

    不过从郭冲的行为看得出来,他还是给了自己一些面子的,他说出去走走,其实便是给自己和娘亲单独说话的机会。让她们能不受打搅的叙母女之情。这一点,绿舞微有感激。

    郭冲在钱德禄的陪同下离开,御膳阁中只剩下绿舞和陈氏两个人的时候,绿舞忙上前搀扶陈氏。

    “娘,他们走啦,快起来吧。”

    陈氏摇头不肯,摆着手道:“我不能起来,我得守规矩,不然他们会杀了我,也杀了你的弟弟和妹妹的。公主快退回去,不要害了我们的性命。”

    这一句‘不要害了我们的性命’的话,让绿舞的心如遭雷击,呆呆的僵立在那里。原来自己的亲热会带给娘亲这么大的压力,原来自己会送了她和弟妹们的性命,自己这公主的身份反而会带来这么严重的后果么?

    “那么……娘你起来吧。我命你起身的,这总不要紧了吧。”绿舞轻声道。

    “遵命,多谢公主。”陈氏叩谢,缓缓站起身来。

    绿舞叹了口气,指着身边的椅子道:“娘你坐下吧。”

    “民妇不敢。”陈氏忙道。

    绿舞皱眉道:“娘,你真的不用这么怕,你这么着,我很难受。”

    陈氏轻声道:“民妇也不想这样,可是民妇真的害怕啊。你弟弟妹妹的性命我不能不顾,那是你爹爹留下的骨血。我已经对他不忠了,我改嫁了他人,没有为他守节。但他的儿女我一定要帮他保全,否则……他一定不会原谅我的。泉下我也无颜见他的。”

    绿舞呆愣片刻,点头道:“娘,我明白了。弟弟妹妹现在何处?他们都还好么?也和你一起被带到宫中了么?”

    “没有,他们被人看押了起来。在那个叫吴大人的府里。我们就是被人从杭州抓来,押到那个吴大人府里的。你现在是公主了,我可不可以求你救救他们。他们虽不是你的亲弟妹,但你记得么,小时候你可是很喜欢他们的,天天带着他们玩儿。你弟弟现在还记得你的样子。他已经十八了,说合了张家的女儿,原本今年要成婚的。可这么一来,怕是张家要退婚了。”陈氏轻声道。

    绿舞微笑道:“小言已经十八了啊,好快啊。我离开的那年他才六岁,比我小两岁呢,还是个爱哭的小家伙。一转眼都十八了。”

    “是啊,十二年了,岂能不长大?你妹妹嫣儿都十六了,眼看也要嫁人了。他们是你爹爹留下的骨血,我岂能不保全他们。本来……那件往事我是绝对不会说的,可是他们拿嫣儿和言儿的命逼我,我不能不招供了。你……不会怪我吧。”陈氏道。

    绿舞摇头道:“娘,我当然不怪你。落到他们手里,他们会有一千种办法让你开口的。这件事本跟你们无关,你们其实也是受害者。娘你放心,我定去求皇上,让他放了你们。以后你们便留在京城,去我家里住。我夫君人很好,家里人也都很好,他们会好好的待你们的。你在我跟前养老,将来什么也不用担心了。”

    陈氏眼睛一亮,旋即叹息道:“要真能如此便好了。你若能救下你弟妹脱却樊笼,那也是他们的福分造化。倘若不能,万万不要勉强,我也不希望皇上责罚你。这宫里规矩多,稍微不小心便要获罪,你……你……自己也要小心才是。”

    绿舞感动不已,到这个时候,陈氏还考虑自己的安危,她其实应该恨自己才是。若不是自己,她们也不会落得今日的下场。她也应该恨爹爹陆非明才是,那个男人的所为应该给她带来了巨大的伤害,但她没有一句抱怨,反而担心不能保存他的儿女而无颜泉下见他。陈氏的心有多么的宽广,有多么的隐忍。同时,也是多么的可悲可叹!

    “娘不用担心我,我没事。皇上也不会对我怎样。再说我有夫君保护便什么都不怕。”绿舞轻声道。

    陈氏看着绿舞的脸,轻轻点头道:“那林公子一定是很有本事的。看得出来,你对他很是信任。他定也对你疼爱有加。”

    绿舞点头道:“娘,别的不敢说,我可以为夫君去死,倘若我有难,公子也会为我拼命。虽然这些话我们平时没有说过,但我知道,我们心里都是这么想的。”

    陈氏点头叹道:“我相信,我真为你高兴。否极泰来,终得好报。得良人若此,此生无憾了。”

    陈氏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有些悲凉。不知道是想起了自己嫁的那个人,心中做了比较,为自己的命运而哀叹。亦或是对绿舞能得一个有情有义的好夫君而欣慰。在她的心里,不知道有没有诸多的遗憾。

    谈及林觉,绿舞想起来进宫之前林觉嘱咐的话来,林觉要她打听清楚,到底陈氏知道些什么,她又交代了些什么。林觉要做到知己知彼。昨晚虽暂时稳住了局面,但是焉知不会恶化。倘若这陈氏知道的更多,在郭冲的逼迫下极有可能再次招供出些什么,到那时,便什么都完了。也许绿舞可以问出陈氏到底知道些什么。

    “娘,你说你在杭州被人抓来的京城,那位抓你的吴大人可是吴春来?”绿舞问道。

    “吴春来?我不认识什么吴春来。只听到别人喊他副相大人,难道是朝廷的副宰相不成?”陈氏轻声道。

    绿舞点头咬牙道:“那就是了,这个吴大人便是当今朝廷的副相吴春来,这个人忘恩负义,趋炎附势,心肠歹毒。娘和弟妹落到这个人的手里,怕是吃尽了苦头了。这个狗……狗人跟公子也是死对头,他逼死了公子的老师方大人,坏的……坏的很。”

    绿舞本想骂吴春来‘狗贼’,但她不擅骂人,污言秽语说不出口来,所以说出了‘狗人’这个不伦不类的词语来。确定是吴春来抓了陈氏母子三人,绿舞对吴春来的痛恨又加了一层。

    “是啊,他先是劝我招认当年之事,我岂肯招供。他便折磨嫣儿和言儿,当着我的面拿刀子割慎言的肉,还说……还说……要将嫣儿卖到青楼里去。不是我愿意说出当年之时,实在是迫于无奈。倘若是割我的肉,要我的性命,折磨我的话,我都是不会招认的。可那是慎言和嫣儿啊。他们一个才十八岁,一个才十六岁,他们什么都不知道,怎可让他们为此而受折磨,我这个当娘的如何能置之不理?”陈氏身子颤抖着,想起被逼供时的情形,心中既愤恨又恐惧。

    “娘,我明白。我不是怪你,我只是问问情形。你都告诉了吴春来些什么?你对当年的事情知道多少?”绿舞轻声问道。

    “我其实知道的不多,那时我生了一个男孩儿,你爹爹跑来跟我说要拿那孩儿去换太子府里卫幼容所生的女孩儿出来。我当然不肯。我知道你爹爹对那卫幼容依旧念念不忘,当年他们在京城的事情我也是知道的。我嫁给你爹爹也是因为你爹爹确实一表人才,让人爱慕。那卫幼容嫁了人之后,我本想着你爹爹娶了我,我好好的待他,他便会淡忘了别人。但是你爹爹并没有忘了此事。我不肯换,你爹爹便说,这是他最后帮卫幼容一次,帮了她之后,再无想干。他说,他以后再也不会想她,会好好的爱我。他还说,我们的儿子进了太子府中,将来便是皇子,会一辈子享受荣华富贵,总比在我们家里好的多。也算是一种造化。那时候,我刚刚生了孩儿,精疲力竭,脑子也是糊涂的。你爹爹百般求肯,我也无可奈何。我想,倘若能换回你爹爹从此一心一意的对我,便将孩儿跟那卫幼容换了去又如何?当时年轻,什么也不懂,倘若是现在,我绝不会那么做。只可惜当年我却不明白这个道理。于是便让他将那出生才一个多时辰的孩儿抱走了。”

    陈氏哑着嗓子回忆着当年之事,几度因为痛楚而剧烈喘息,但还是用极大的勇气将此事说了出来。当年的她确实太在意陆非明的感受。受不得陆非明在塌旁哀哀恳求的样子。事后想想,她后悔莫及。自己怎么能容丈夫将自己的孩儿送给别人,实在是糊涂之极。

    绿舞还是第一次从当事人的口中听到具体的细节,陆非明在她心目中原本是慈爱和敬重的存在,但现在,这个形象却崩塌了半边。他那些话明显是哄骗之语,娘当时便信以为真。娘怕是还不知道,其后那些年,爹爹一直跟自己的生母是有联系的。娘还以为爹爹当时会回心转意。爹爹直到八年之后才真正的回心转意,那却是因为被容妃娘娘伤透了心之故。

    “后来怎样?”绿舞轻声问道。

    “后来……半夜里,你爹爹便将你抱回来了。那天晚上冷的很,你来时被你爹爹裹在大氅里,浑身冻得冰凉。我当时其实不肯看你的,因为你是卫幼容所生的孩儿。可是你见了我之后居然对我笑了,那么小的孩儿,本不该会笑的,但是你真的笑了。那一笑,让我的心软了下来。我便哭着将你抱在怀里喂奶。你吃的很香甜,我却哭的肝肠寸断。”

    陈氏说着这些,眼里落下泪来,绿舞再也忍不住,上前搂住陈氏的颈项,泣不成声的道:“娘,你虽非我亲生母亲,但我心中将你视若生母。若无你,我怕是早已死了。多谢娘当年的收留。养育之恩,终生不忘。”

    陈氏也忘了郭冲的警告,搂着绿舞,哀声哭泣。

    母女二人再哭一场,抽噎着分开来。绿舞知道也再无询问的必要了,陈氏其实并不知更多内情。也根本不知道容妃调换子嗣的目的和幕后的指使者是谁。所以,林觉所担心的事情会进一步恶化的可能是不存在的。再者绿舞也不忍再询问下去,往事峥嵘,回忆心伤,每一句询问,都要勾起陈氏心中的伤痛,都会让人心中痛楚。

    见郭冲他们还没进来,绿舞替陈氏擦干眼泪,扶着她坐在桌案旁。陈氏看着满桌子的菜发愣,喉头有些动弹。绿舞忙问道:“娘用了饭了么?”

    陈氏苦笑道:“我哪里还吃的下去饭?”

    话虽如此,陈氏却看着菜咽着吐沫,肚子里也发出咕咕的叫声。实际上她早上到中午已然两餐未食。带进宫里之后,虽然郭冲并没有虐待她不给她饭吃,但陈氏忧心如焚,担心自己和儿女的安危,只喝了些水,一点胃口也没有。但此刻,见了绿舞,得了绿舞的许诺会救自己,顿时心情好了许多,肚子也饿了起来。只是出于矜持,不好明说。

    “娘陪我吃些东西吧,我肚子饿了,但我不习惯一个人吃。娘就当陪我吃一点好不好?”绿舞甚解人意,轻声说道。

    陈氏点头笑道:“如此我便陪你吃些。”

    绿舞大喜,亲自动手,给陈氏夹了一大堆的菜肴在碗碟里,双手捧着放在陈氏面前,自己只用小碗夹了一些笋片等素菜,舀了一小碗蛋花汤陪坐在旁。绿舞自己是根本没有胃口的,这只是为了陪陈氏吃饭罢了。

    陈氏吃的甚是香甜,一碗饭菜吃的干干净净,甚至还打了个饱嗝。这时才发现绿舞只喝光了汤水,连小碗中的素菜都没吃完。不仅有些羞臊的道:“我……是不是太失礼了。”

    绿舞没有说话,却怔怔的落下泪来。她可不怪陈氏失礼,她只是心中悲哀。记忆中的小时候,陈氏是个温婉雅致的女子,真可谓笑不露齿,行止端庄之人。自己的记忆虽然模糊,但在见了陈氏之后很多事都回忆了起来。那时候的陈氏美丽而又守礼,是妇人中的典范。可现实粉碎了一切的精致和优雅,际遇的改变让一切都改变了。面前的陈氏早已不在乎什么笑不露齿之类的事了,为了生活,为了挣扎求存,她早已成为了另外一个人。而记忆中那个精致的女子已经烟消云散了。

    陈氏见绿舞落泪,惊愕起身便要询问。此刻郭冲等人归来,陈氏赶忙跪倒在旁,不敢多言了。

    郭冲看着桌上吃过的碗碟,正要说话,绿舞忙解释道:“父皇,我适才没有吃饱,想吃些东西。但我不想一个人吃饭,于是便请我娘陪我吃了些。父皇不会怪我吧。”

    郭冲笑道:“这有何妨。你们话说的差不多了吧。陈氏,你该走了。”

    陈氏低低称是,抬头看了一眼绿舞,起身躬身退下。绿舞追上几步,拉着她的手低低道:“娘你放心,我会救出弟弟和妹妹他们的,你且安心,很快我们便会团聚的。”

    陈氏脸上一喜,却也不敢有所表示,连连点头,轻声道:“多谢公主,民妇告退了。”

第一零九一章 流言

    陈氏离开后,郭冲微笑对绿舞道:“这回你该高兴了吧,朕说了让你见她,自然不会食言。”

    绿舞盈盈跪倒,道谢道:“多谢父皇成全。绿舞还有一个请求。”

    郭冲欠身皱眉道:“还有什么请求?”

    绿舞幽幽道:“父皇当也知道,此时我养母也是受害者,她其实并未参与其中。只是我养父做主……交换了孩儿,她也无法阻止。这么多年来,她担心受怕颠沛流离,着实可怜。我那两个弟妹至今还被扣押在吴副相府中,他们更是跟此事毫无干系。绿舞恳请父皇开恩,能饶恕他们。绿舞打算将他们接到家里,好好的安顿他们。父皇,您能答应么?”

    郭冲皱着眉头道:“你是说陈氏的儿女在吴春来府中?”

    绿舞点头道:“正是。吴副相以我弟妹的性命相逼,我养母担心他们的安危。”

    郭冲点点头。沉吟半晌道:“绿舞,朕可以放了他们,朕昨晚已经想好了,林觉说的对,这件事还是大事化小的好。朕不想将这件事弄的天下皆知。朕决定暂时对此事保密。陈氏和她的儿女,朕可以放了。但是你要接她们去你府中却是不妥,此举岂非告诉别人他们跟你有关联。这么着,朕赦免了她们,但她们必须远离京城,越远越好。否则总有人会挖出此事来,或者她们自己嘴巴不严实,也会走漏风声。你看如何?”

    绿舞虽然心中不甘,但却也知道需得尊重郭冲的意思。能将陈氏和弟妹救出来便已经是天大的好事了。就算不能呆在京城,那也起码可以活命。这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了。

    “多谢父皇恩典,绿舞替养母一家,感谢父皇隆恩。”绿舞叩首道。

    郭冲叹息一声,伸手拉起绿舞,轻抚她手背道:“绿舞,你不用跟朕这般见外,你是朕的女儿,这么多年受了不少苦,朕也会加倍的疼你的。那陈氏本无大过,而且养育了你还有功劳。功过相抵,朕理应宽恕了她。哎……朕也不知道到底这是怎么了?事情忽然变得一团糟了起来。朕昨晚彻夜难眠,就在想该怎么做菜合适。想来想去,还是觉得林觉的话说的对,朕还是不要去深究此事,大事化小小时花了的好。相关人等朕会给予处罚,但却并不想公开。有些事朕会暗中调查出结果来,看结果而定。朕实在不想闹得天下沸然,朕也没脸面不是么?”

    绿舞轻轻点头道:“父皇说的是,夫君也是这个意思。他昨晚出宫时也说,皇上不容易,遭遇这些事情,会大损皇家威严。他说,要是皇上能忍住愤怒,大事化小,便会少了许多纷扰。但这承受最多,最受煎熬的反而是皇上。”

    郭冲愣了愣,拍着大腿叹道:“还是林觉了解朕,朕其实才是最受煎熬的那一个。朕之所以选择大事化小,还不是为了我大周社稷江山着想。我得感谢林觉和你昨晚制止了我赐死容妃,倒不是容妃不该死,她罪孽深重,罪该万死。但朕就这么杀了她,太后知道了之后必然伤心欲绝。倘若太后有个三长两短,朕这不孝之名也将播于天下了。朕也不想去追杀什么幕后之人了,越是追查,朕怕会知道更多的让朕无法接受的事实。或许朕该宽容些,只需让一些人知道,朕明白他们在捣鬼,但朕可以饶恕他们这一回,希望他们能够自省吧。真要是逼得朕不得不出手,朕可就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郭冲这番话看似是说给绿舞听的,但其实是说给林觉听的。或者说是说给其他人听的。虽然林觉不在场,其他人也不在场。但郭冲知道,绿舞会将这些话告诉林觉,林觉也会将这些话转述给可能的幕后之人的。郭冲之所以这么做,自然不是什么隐忍,他是权衡利弊之后做出的决定。在目前的局面下,郭冲必须稳住局面,不要激化局面。郭冲也绝非隐忍之人,他是想将此事暂时冷却下来,而他会在被地里慢慢的暗中调查,直到掌握完全的证据。

    这不仅是掉包子嗣一事,也将包括郭昊之死的事。郭冲其实已经下定决心,在将肩头这副担子卸给他人之前,必须彻底的整饬朝廷和内宫,为继任者扫清障碍。他本已没什么作为,便将此事当做是身在皇帝位上最后的贡献,为郭氏江山多尽一份心力吧。

    ……

    春日午后,正是慵懒之时。吃了午饭之后的京城百姓们习惯于休息那么一小会,为下午的活计积蓄.精力。京城大大小小的茶楼酒馆此时是爆满的。人们在这里聚集喝茶,吹牛聊天,闲谈八卦,休息身心。

    某间热闹的茶馆里,有人神秘兮兮的开始对同桌的人说话。

    “……听说了么?宫里出大事了。”神秘兮兮的某人对着同桌喝茶的陌生人道。

    一桌子人本来都在闲聊别事,闻言都瞪大眼睛转过头来。

    “啊?宫里出事了?我等却不知,说来听听?”

    皇家和宫中之事一向是百姓们最为喜欢的八卦之一,此刻自然是个个侧耳倾听。

    “嘿,你们可真是孤陋寡闻,全城都传开了,偏你们不知。我舅哥的叔公的妹夫的三姨夫有确切的消息来源,说宫里出大事了。知道那个容妃娘娘么?便是当今太后的侄女儿,皇上身边的容贵妃……她犯事了。”那人咂嘴道。

    “啊?犯了什么事?”一群人瞪眼伸脖子宛如逐臭之蝇。

    “我可不说,万一你们跑去官府举报我,我可吃不消。这事儿可了不得,嘿,真是精彩,比江南大剧院的话本演的还离奇。”神头鬼脑的人物一边吊着人的胃口,一边摇头拒绝。

    “你这人,说了一半又不说,真是扫兴。谁有空去官府举报你?闲的没事做不成?谁那么干,谁便是孙子王八蛋。”众人纷纷表达不满,白眼珠在桌上乱飞。

    “得了得了,瞧你们这么有兴趣,咱就跟你们说说。那容贵妃啊,可真是胆大包天啊。十二年前,那容贵妃干了一件大逆不道之事,瞒了皇上这么多年,这不,被人给抖落出来了。你们知道她干了什么吗?”神秘兮兮的汉子说道。

    “哎呦,你卖什么关子啊,急死老子了。她干了什么了?”一群人纷纷叫道,吸引得半茶馆的人都伸着脖子朝这边听来。

    “罢了,直说便是。那容贵妃玩了个狸猫换太子的把戏,为了后宫争宠,她将生下来的公主偷偷跟人换了个儿子进太子府。便是后来的三皇子郭昊了。你说这事是不是大逆不道?换了个外人的儿子给皇上当儿子,简直匪夷所思。”

    茶馆之中鸦雀无声,满屋子眼珠子乱滚,一脚可以踩爆十几个眼球。所有人都呆呆的看着那个口若悬河之人发呆。这个消息简直太劲爆了,劲爆到让人无法相信。

    “怎么可能啊。容妃娘娘能干出这事儿?”

    “就是,这也太离奇了吧。胡说八道这不是么?”

    有人低声议论道。

    “切!一帮傻子,你们懂个屁!生了皇子有用还是生了公主有用?皇后和梅妃都生了儿子,容贵妃是太后的侄女儿,她要是生了个公主,太后心里开心么?以后可怎么跟皇后和梅妃争后宫之位?一看你们便都是些泥腿子,啥也不明白。母凭子贵,后妃生了皇子便从此一飞冲天了。将来倘若皇子当了皇上,你们用你们的猪脑子想想,那是怎样的局面?”神秘兮兮的汉子一脸的鄙夷。

    “哦,哦,哦。”屋子里一片恍然大悟之声。这道理一点便透,倒也不难领悟。

    “容贵妃也忒胆大了些,倘若那换来的皇子当了皇上,岂非连我大周都变天了?这可真是天大的罪过啊。皇上怕不是要气死了。”有人喃喃道。

    所有人身上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这后果可真是太严重了。

    “该死的,听说那三皇子郭昊夭折了,不然还真的有可能发生这样的事。老天开眼。这容贵妃如此胆大包天,皇上岂能容她?”有人轻声道。

    神秘汉子点头道:“那可不?皇上昨晚下旨,将容妃打入冷宫囚禁了起来了。”

    “只是囚禁,那可太便宜她了,得千刀万剐才是啊。”众人纷纷道。

    “这咱就不知道了,或许皇上是暂时留着她性命也未可知,总之,这事儿是爆出来了。还有更离奇的呢,你们知道那换走的公主是谁么?”神秘汉子道。

    “谁呀?”众人忙问道。

    “当今三司使林大人知道么?他有个小妾叫绿舞,这绿舞便是皇上的亲生女儿,当今的公主。劲不劲爆?刺不刺激?”神秘人腻声笑道。

    “啊?”茶馆中众人的眼珠子第三次离眶出走,满地乱滚。

    “这特娘的比江南大剧院的话本还要曲折离奇啊。当今公主在林三司使大人身边做妾?还有比这更离奇的么?这要是真的话,皇上不是要吐血?这林大人可真是派头大,当今公主是他的小妾?特娘的,这算什么回事。”

    “可不是么?皇上居然一无所知,养着别人的儿子当皇子,公主给人做妾,皇家颜面何在,皇上体面何存?这怕是天底下最丢人的事情了。这容妃可真是胆大包天,皇上怎么不将她千刀万剐?”

    “皇上真是可怜啊,我们都替他心痛。身边的贵妃干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估计皇上要气的吐血了。这个容贵妃平素好像还挺本分的,怎么会干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这种事情不像是一个妇人敢做的,搞不好背后有人指使。对了,容贵妃换了谁的儿子啊,那郭昊是谁人之子?搞不好这个送儿子的便是背后的主谋。”

    一群人既兴奋又义愤填膺的议论着。

    神秘人满意的看着这些人的神情,轻声道:“多的我不敢再说了,我只知道三皇子郭昊是原来有个礼部侍郎陆非明之子。那陆非明跟容贵妃之间曾有过一段私情。这事儿很多年没人敢提了,但城里超过四十岁的人都知道这段往事。我可不能再多说了,在下还有事要做,恕在下先告退了。”

    那神秘人起身来一拱手便往外走,一群人纷纷叫道:“哎哎哎,别走啊,还没说清楚呢。”

    神秘人不理,快步出门,消失在街上的来往的人群之中。

    茶馆中众人面面相觑,很快便重新拾起了话题来。

    “原来是陆非明?那这事老汉我可是听说过的,当年的事情可闹得欢呢。真没想到是他的儿子。”

    “老刘,快给我们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啊。陆非明和容妃之间发生过什么事?莫非是陆非明给皇上戴了绿帽子?哎呦,这事儿可越来越有意思了。咱们可怜的皇上怕是不止要吐血了,要呕血三升了。”

    “是啊,倘若容妃不贞,便是又加一项大罪。这贱人可是百死莫赎了。老刘,快给讲讲当年之事。”

    “……”

    “……”

第一零九二章 蜚语

    同样相似的场景不仅是在眼前这个茶馆之中,京城大大小小几十家茶馆之中几乎都出现了自称有消息来源的神秘汉子,他们成功的将宫闱之中发生的这件惊世骇俗之事引爆了舆论的炸弹。这些茶客酒客们个顶个都是传播八卦的好手,仅仅不到一个时辰后,整个京城的街头巷尾,酒楼茶肆之中都已经开始流传着这件案子的始末。

    消息在迅速扩散的同时,也在进一步的挖深和衍生。各种相关的八卦和消息也开始满天飞,各种无端的猜疑和编造也成了谣言的一部分。正所谓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百姓们是宁肯信其有,不肯信其无的,所有人都开始成为这件案子免费的造谣者,将整个案子变成了一个个极为离奇和荒诞的故事来传播开来。

    舆论如沸,在短短半天之内,无数个离奇的版本衍生而出,耸人听闻,不堪入耳。

    版本之一便是容妃和陆非明私通偷情。流言绘声绘色,描述出容妃和陆非明如何余情未了,之后在皇上的眼皮底下暗通款曲。还说公主绿舞其实也非皇上骨血,而是陆非明之女。容妃将女儿换了儿子,其实是换汤不换药,都是陆非明的骨血。所不同的是,陆非明想以这种方式偷梁换柱,将郭氏天下变成姓陆的。而容妃恋奸情热,甘于当帮凶,为奸夫攫取天下。

    版本之二是,幕后指使容妃的另有其人,便是梁王郭冰所为。说梁王觊觎皇位,但无从下手。于是利用容妃急于争宠的心理,从中安排,换了公子为陆非明之子。梁王假装不知,待将来陆非明之子登基之后再一举揭露,取而代之。

    另有衍生版本无数,皆涉及绿舞容妃太后等人,离奇荒诞,脑洞大开。不得不佩服百姓们的脑洞之大,在这种事情上越是约束言辞,他们便越是敢想敢说,什么荒诞不经的言论都敢往外冒。当然,这少不了一些人的推波助澜。每隔一段时间,便有一拨人放出新的消息,然后将事情推入另一个离奇的**之中。

    林觉午后接了绿舞回家,本来和妻妾们在后宅闲聊说话。傍晚时分,消息一**的送进来。一开始林觉还不太在意,直到送进来的消息越来越荒谬,林觉才意识到舆论已经失控了。同时也意识到必是有人在推波助澜故意造成眼下的局面。

    更让林觉恼火的是,林虎来报,府门外有百姓聚集,说要看看大周公主。林觉亲自出府查看,果见一群百姓在林府前指指点点的起哄。林觉大怒,命护院持械出门,一顿乱打乱踢,将数百好事者打的鬼哭狼嚎抱头鼠窜。

    回到后宅之中,林觉冷静的细想事态,心中有了计较。当即决定连夜进宫见驾。然而没等林觉出门,宫中内侍已经传旨前来,要林觉速速进宫面圣,林觉知道,外边的舆论已经被宫中所知了。郭冲肯定已经知道了这一切,所以急召自己前去问询。

    林觉走进延和殿春明阁的时候,却发现已经有人捷足先登了。

    明亮的烛火照耀下,郭冲脸色阴沉的如同天上的乌云一般坐在桌案之后。对面侧首站着三个人,那是吕中天杨俊和吴春来。

    “臣林觉叩见皇上。”林觉快步上前高声唱喏行礼。

    郭冲直起身子沉声道:“起来吧,朕正等着你呢。几位爱卿也等着你呢。”

    林觉高声道谢起身,转身朝吕中天等人拱了拱手,算是打个招呼。出了吕中天,其余两人连手也没抬起来,根本没搭理林觉。

    “林觉来了,朕也可以说事了。几位爱卿可听到外边的流言了?”郭冲没有拖泥带水,开口便直奔主题。

    “朕得了禀报,城中流言四起,舆论如沸。谈及的竟然是朕要你们保密的关于容妃的案子。而且各种诋毁污蔑甚至是辱骂的言辞,各种臆测的胡言乱语简直不堪入耳。朕很恼怒,不知你们听了作何感想?不过朕不是请你们来谈感受的,朕要问的是,是谁违背朕的旨意将此事泄露出去的?知情之人除了朕之外便只有你们几个,朕已经跟你们明确说了,此时暂不张扬,然而还是泄露了出去。你们是否要跟朕做个解释?”郭冲冷声说道。

    “皇上,老臣绝对没有泄露此事。请皇上明察。老臣知道此事重大,岂敢随意散布?必是另有其人。”吕中天躬身说道。

    吴春来也躬身道:“皇上,这等事乃是极为秘密之事,臣岂敢胡乱泄密。不要说皇上还下了旨意,就算皇上没有下旨,臣也必是守口如瓶的。”

    杨俊皱眉大声道:“皇上原来是为这个事召见老臣的?老臣今日在南城军营视察禁军装备,操练队列,天黑刚刚进城便被叫来见驾,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看到城里乱糟糟的问了几句,才知道是那消息泄露了。皇上莫非是怀疑老臣大嘴巴散布谣言么?”

    郭冲面色阴沉,皱眉道:“知情者只有很少的人,你们几个知道,还有便是容妃等数人知晓。容妃已经移居长春阁不能随意外出,朕身边的人知道的也只是钱德禄而已,他是不可能说的。然则,这消息是自己长了翅膀飞出去的?抑或是朕自己跑出去跟百姓们说的不成?”

    众人沉默不语。吴春来忽道:“林大人怎么不说话?林大人是不是回府之后跟身边人说了这件事?还有……公主……会不会不小心泄露了出去?”

    郭冲闻言,目光落在了林觉脸上,沉声道:“是啊,林觉。你怎么不回答朕的问话?莫非是你不小心泄露出去的?”

    林觉皱眉沉吟道:“臣没说话是在思考此事的蹊跷之处罢了。不说话可并不是默认。”

    吕中天淡淡道:“那么林大人可思考出什么结果来了?”

    林觉静静道:“吕相,还真别说,我还真的摸到了一些门道来了。”

    吕中天一愣,不自然的点头道:“林大人智慧超群,但不知有些什么门道。可否说出来给我们听听,也好让我们茅塞顿开。”

    林觉无视他言语中的揶揄之意,转向郭冲拱手道:“皇上,臣自知道街头的流言之后便一直在思索是谁泄露了这件事。此刻臣有了一些想法,请求禀明皇上。”

    郭冲神色稍缓,点头道:“快说,你认为泄露消息的是谁?”

    林觉摇头道:“臣可不知道是谁。”

    郭冲一愣,脸有愠色。吴春来和吕中天两人对视一眼,露出讥讽之色。

    林觉沉声道:“皇上,臣认为,眼下这件事是他人有意为之,是一场有蓄谋有计划的行动。是为了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的。臣无需说出是谁泄露了消息,但只分析一番,便不难得出结论。”

    郭冲瞪大眼睛道:“哦?你是这么看的?你认为这是故意的泄密?”

    林觉道:“当然,皇上您想,上午还风平浪静,到了午后突然便爆发了出来,而且蔓延之迅速,流传消息的内容细节之真实,明显是有人知道内幕,并且有计划有组织的散布了这些流言。便是要将此事闹得满城风雨,世人皆知。倘若只是无意间的泄露,怎么可能在极短的时间内满城爆发?一波一波的消息放出来,并且背后有人推波助澜,才有此效果。这倘若不是有意为之,还能是什么?”

    郭冲皱眉思索,缓缓点头道:“你这么一说,朕倒是想起来了。朕命人去查了,这些消息几乎同时在京城内外城各处开始流传,确实有些蹊跷。确实像是有人故意在各处散布,形成爆发之态。可恶,是谁这么干的?其目的到底是什么?”

    林觉沉声道:“目的其实很简单。容妃娘娘的案子似乎没有按照某些人所想的那般结果去走,有人不希望看到现在这个结果,故而便想出这种办法,散布泄密,以民间舆论来让皇上不得不应对。说白了,他们不喜欢皇上这种大事化小的作法,所以便背后搞这种言论胁迫的办法。”

    林觉此言一出,一旁的吴春来和吕中天尽皆变色。他们万万也想不到林觉的智慧如此超群,事情一出来,便已经得出了这样的结论,将他们的老底子都掀开了。这样的对手简直太可怕了,虽不能称之为事事料敌机先,但很短时间里便能分析出事情的真相,在他面前就像是光着屁股走路一样,似乎什么都看穿了。

    更可怕的是,吕中天和吴春来依旧依稀嗅到了一丝危险。林觉既然已经能分析出自己这么做的目的,那么他必是已经知道此事是自己等人设计所为。他若当场点明此事,该如何是好?吕中天和吴春来绷紧了神经,提高了警惕,心中开始准备如何和林觉进行一场狡辩和交锋。

    郭冲皱眉思索片刻,沉声问道:“林觉,你是说他们希望朕杀了相关人等,不喜欢朕对此事的处理。但杀了容妃等人,对他们又有什么好处呢?”

    林觉沉声道:“皇上,杀不杀容妃其实不是问题的关键。皇上只要听听外边流言的内容便不难得出结论来。外边的舆论已经不仅仅是这些了,臣看到了有人刻意将此事往梁王府身上引趋势。他们不仅要皇上杀了容妃,而且要坐实梁王府是幕后指使者的事情,其目的便是要皇上大动干戈,将所有相关人等一并处置。他们需要激怒皇上,逼迫皇上做出不理智的举动,不希望皇上将此事隐瞒。所以,皇上下旨要求所有知情人噤口不言此事,并没有对这件事大张旗鼓的处置之后,这些人便不开心了,他们便要造出舆论来让此事公开,造出局面大乱,借以逼迫皇上不得不做出反应。”

    郭冲点头道:“有道理,有道理。然则,他们这么做的真正目的何在呢?是谁要朕杀了容妃等相关人等,并将这把火烧到梁王府身上呢?”

    郭冲这么一问,吕中天和吴春来两人心都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了。他们在等待着林觉说出他们的名字来。一旦听到林觉说出自己的名字,他们便会全力发动反击。所有的言辞都已经想好了,就等着林觉开口了。

第一零九三章 谁人得利

    林觉沉声对郭冲道:“皇上,有一个原则叫做‘得利’原则。局面混沌不清之时,只需想一想,这些人为何要这么做?这么做对谁有好处,便可拨云见雾,知晓真相。臣无法告诉皇上是谁泄露了秘密,知道此事的人不外乎便是那十余人。范围就在这其中。臣也有嫌疑,绿舞公主知情,她也有嫌疑。但是以得利原则来看,若是我散布这些谣言的话,对梁王府进行诋毁,岂非把自己也搭进去了,对我有何利益可言?所以臣无需辩解,有脑子的人都不会怀疑我。绿舞便更不会了,这么做害了容妃娘娘,也害了她的夫君,对她更没有任何好处。皇上只需按照臣的这种分析方法,一个个的去想,不难得出结论来。”

    郭冲的手指在桌子上缓缓的敲打着,脑子里飞快的运转着。其实林觉的得利原则一说出来,郭冲立刻便得出了结论。杀了容妃等相关人等,牵扯梁王府进来,整个乱局看似乱糟糟一团,但并非无迹可寻。昨晚林觉和自己关于朝廷乱局的根源的一番话犹言在耳,郭冲事后也认可林觉的结论。一切的根源便在于太子之位的争夺上,那么眼前的乱局必然也脱不开和此事的关系。只要想一想,容妃和太子以及梁王府都是站在郭冕身后的支持者这件事,整个事件便瞬间变得明朗了起来。很显然,那是支持郭旭的一方人所为,也就是说,泄密的人就在这屋子里,就是面前那几位貌似无辜之人中的一个或者是全部。

    郭冲在思忖的该不该当场点明此事,他有些犹豫。按说,这样的事情自己是不能姑息的,可是他不得不有所顾虑。吕中天杨俊吴春来,这都是国之重臣。郭冲必须要考虑点明此事之后的后果。倘若是以前,郭冲会毫不犹豫。但现在的郭冲在经历了许多事情之后,考虑问题的方式已经有所改变。他必须权衡是惩一时之快揭露眼前几人的谎言,还是让自己心知肚明,却给他们一些回旋的余地为好。

    实际上给他们回旋的余地便是给自己回旋的余地。揭露出来之后,反而所有人都没了退路。自己难道将宰相枢密使全部革职?他们都是根深蒂固之人,他们或许会倒下,但朝廷绝对不会安宁。也许更为聪明的作法是,给他们留面子,今日并不揭露此事。或许自己反而会因为此事掌握更大的主动权。或许自己可以单独的约见他们中的一人,告诉他自己其实知道是他所为,将此事当着把柄控制在手里。那么,自己反而占据了更大的主动。

    郭冲的手指在桌上敲打着,咚咚咚的声音在静静的屋子里显得极为的刺耳,让人心中慌乱。吕中天和吴春来故作着镇定,他们并不打算承认此事。就算皇上点名,他们也不会承认。因为皇上并无证据。但他们不能不感到害怕,林觉的分析其实已经很明晰了,也许是做贼心虚,林觉的每一句话他们都觉得是针对自己而来,只是林觉没有最后点明罢了。

    终于,郭冲停止了敲打桌案,沉声开口道:“朕明白了,这件事朕不想多追问了。杨爱卿,朕命你立刻平息此事,必要时可杀鸡儆猴。但凡敢散播谣言,妄议朝政后宫之事者,必须给予严惩。朕给你一天时间,明天天黑之前,朕不想再听到谣言依旧在传播。你可明白?”

    杨俊躬身大声道:“皇上放心,臣即刻去办。谁要是再敢传播谣言,臣便让他永远说不了话。皇上要不要臣趁机追查谣言的来源呢?臣可以抓了他们一个个的询问,总是会找到线索的。”

    郭冲摆手道:“不必了,朕并不想知道谁是散布谣言者,谁是泄露此事者。朕只希望尽快的结束这场混乱便可。”

    杨俊点点头道:“臣遵旨!”

    林觉在旁皱眉沉思,他忽然意识到杨俊也许真的并不知此事,否则他不会说出要查找线索的话。当真要查,也不是没有办法查出来的。谣言的始作俑者也未必追查不出。顺藤摸瓜也未必不能摸到吕中天他们头上。杨俊既然敢问,绝非是故作姿态,而是真的不知道此事是吕中天他们所为。这也符合自己的判断,杨俊和吕中天只是在立太子之事上联手,实际上他们之间的关系并不亲密,甚至还有陈年嫌隙未解。只是他们为了共同的利益而暂时拼凑在了一起。这等泄密造舆论的事情他们又怎会让杨俊知道,岂非给了杨俊一个把柄。

    ……

    杨俊行事的效率还是惊人的,甚至没有用到一天的时间,次日午后,城中的流言便戛然而止了。当然,达到这样的目的自然需要雷霆的手段。杨俊用的办法依旧如他在战场上的手段一样简单而粗暴却绝对有效。

    清晨时分,当汴河大街上一群码头上的苦力在搬运货物的间隙围在一起津津有味的聊起那些话题的时候,绘声绘色的意淫着容妃和陆非明之间的隐秘关系的时候,一群禁军士兵飞骑而至,将几十名苦力尽数捉拿。当场便有人因为擅自逃跑而被强弩射杀。

    “妄议朝廷后宫之事,死有余辜。所有议论此事者一律充军为奴,永不释放。”马上军官冷冷的宣读命令的声音让几十名苦力心中冰凉,同伴仆地的尸体又告诉他们这不是闹着玩的。周围围观的百姓们惊恐不已。他们才明白,正是自己热衷于议论的那件事导致了眼前的悲剧。

    同样的场景在不同的街区上演。酒楼茶肆里酒客茶客们正口沫横飞的议论着昨天的话题,突然间便有官兵冲入开始抓人,但凡反抗逃跑者一律毫不留情的射杀。借着捣毁茶楼抓走掌柜,张贴告示,告知百姓们缘由。

    四城八门,全城各处,一个上午可谓鸡飞狗跳,人人惶然。这些官兵似乎长了千里眼顺风耳一般,只要一说这件事,他们便闻风而至,真是让人不解。百姓们那里知道,昨天从宫中出来之后,杨俊便去见了皇城司指挥使陈玢帮忙,陈玢自然不敢怠慢,于是便商议出一个以皇城司散布在城中的人手为耳目,随时通禀城中消息的计划。皇城司的人手遍布城中犄角旮旯,你以为你邻座的那个茶客是来喝茶的,其实他是竖着耳朵听动静的。你口沫横飞的聊起那件事的时候,这个人便喝了茶出了门,很快便有一群官兵飞骑而来,将一群议论此事的人抓个正着。百姓们那里知道这些手段,一个个还懵头懵脑的不知为何。

    一个上午,杨俊抓了上千人,捣毁了十几家茶肆酒楼,杀了二十多人。兵马纵横来去,告示漫天乱飞,抓人死人的消息不时的传出来,百姓们当然知道赶紧闭嘴为好,那件事再也说不得了。

    一场爆发的舆论风潮,起的快,消失的也快。在雷霆手段之下,很快便销声匿迹。到了午后,百姓们走在街上见面的时候,都已经不敢开口打招呼了,只敢相互用眼神交流,用手势说话。昨天还口若悬河之人,今天一个个都成了哑巴。

    虽然舆论平息了,但人心中的舆论却并没有平息。对于林觉而言,这过去的两天一夜时间的大起大落让他感到心有余悸。傍晚时分,林觉独自在夕阳下的后园漫步的时候,他仔仔细细的回想这两天一夜的经历,得出了如下的结论。

    结论之一,这件事未必是件坏事。看起来,容妃换子之案东窗事发,容妃被囚禁在长春阁中,后续或许还有诸多的不可预料的麻烦事发生。但正所谓毒疮破裂,毒水流出,未必是件坏事。此事其实一直是个定时.炸弹。林觉总为这件事而午夜难眠。现在这件事爆出来了,结果无非也就是如此。倘若容妃真的被皇上杀了,那也确实是因为她的罪行使然。这件事能到现在这个程度,那已经是非常好的结局了。但这个定时.炸弹已然引爆,便再不用为此而担忧了。

    其二,自己的应对还算有效。自己似乎又一次成功的在皇上心中种下了一颗种子。便是关于立长立贤的那番话,林觉知道郭冲是有所反思的。有反思便是好事,只要郭冲去想这件事,便会明白朝廷乱局的根源正是因为他自己的私心和暧昧。郭冲不是那种固执己见的人,他或许会做出改变。

    其三,这次舆论风暴,真相泄露的事情其实是吕中天等人的一个败笔。他们想用这种方式来胁迫事情的走向,结果却注定会适得其反。昨晚自己没有点他们的名字,但那其实跟点名也差不了多少。郭冲心里一定已经明白了是谁在暗中做动作,他虽然也没有当场点明,但在心里,他定已经生出了戒心。郭冲的态度转变是关键,吕中天等人的自作聪明反而会让事情往相反的方向去走。林觉坚信这一点,并且拭目以待。

第一零九四章 意外的平静

    (谢:zp暧昧幸福、神奇的金甲虫、温柔的文乐、紫罗兰永恒花q等兄弟的打赏。谢:叶?丶对你有想法、水手本尊、书友53429525、100个可能、书友54349957、yptse、书友18672397等兄弟的票。)

    当然,郭冲此次受到的打击不小,特别是身边人的背叛会让他更加的敏感。这种情形下或许会行为有些不可控。比如郭冲怀疑幕后有人指使的情形,对于梁王郭冰的态度一定会进一步的转冷,甚至会生出更大的猜忌和怨怼,当这种情绪积聚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对于梁王府而言是极为不利的。林觉担心的是,郭冲必然会有所动作,铲除对皇位觊觎的某些人,因为这不仅是他的隐忧,还是即位者的隐忧。郭冲如果决意要让皇位平稳过度,不落于他人之手的话,他是必然要为子孙后代铲除威胁的。换位思考,林觉认为自己如果在郭冲的位置上,也一定会这么做。

    但这件事暂时无解,郭冰也不可能去跟郭冲解释这件事,实际上解释也没有用。在这种事情上,越是解释越是引人怀疑。就像寓言故事中所说的,一旦你怀疑邻居偷了你的斧子,你便看他吃饭走路说话都像个贼,这是心理层面的看法,轻易是无法改变的。更何况梁王郭冰并非无辜之人,他正是那件事的始作俑者。做贼心虚的人去解释这件事,反而会露出更多的疑点。

    跟以上的所有事情相比,绿舞身份的公开倒显得没有那么重要了。公不公开,绿舞本人都不甚在意。自己也并没有因为是皇帝的女婿而沾沾自喜。林觉早已看的明白,在大周的政治生态里,即便是皇族身份,也只是一种虚荣的光环,并不足以保证你高枕无忧。日渐衰败的大周朝廷里,唯有强者立足,而非是你的身份。如果你不能凭借手腕和能力立足,身份再尊贵也不过是边缘人,甚至那皇族的身份反而会让你成为被人攻击的标靶。以自己的亲身经历以及吕中天杨俊等人的经历来看,无不是凭借本事和手腕上位,凭借根深蒂固的权力蔓延扎根于朝廷之中。相反,身为王爷的郭冰反而在朝廷中的影响力很小,甚至屡次为吕中天等人所攻讦。这便是明证。

    鉴于以上的领悟,林觉认为自己还需做的更多。吕中天杨俊等人和自己之间是不可能有共存的关系的。只要找到机会,自己还是会猛攻他们的弱点,直至将他们拉下马来。林觉不愿当沽名钓誉之人,他也绝不会有妇人之仁。对他们的仁慈便是对自己的残酷,他们会不断的给自己制造麻烦,给自己带来威胁,所以无需跟他们客气。下一步,林觉要在郭昊之死上做做文章。林觉已经想好了切入的方向,就看能不能找到确切的线索了。

    时光飞逝,一晃二十余日过去。三月将末,春意更浓。整个京城之中已经繁花似锦,树木的嫩叶也都开始在春阳之中招摇了。

    这二十余日还算平静,在一番混乱之后,朝廷里和后宫之中都呈现出一种**后的疲态。吕中天等人或许是正在酝酿着下一波的攻击,所以暂时按兵不动。后宫之中也没有太大的变故。随着容妃被打入冷宫之中,事态逐渐趋缓。郭冲似乎忘了自己决意要杀容妃的话,似乎态度也在软化。

    知道内情的人自然明白,郭冲在某天黄昏被卫太后请去说话。母子二人关在屋子里说了很久的话,当郭冲出来的时候,脸上平静而且带着笑意。有心人猜测这次见面商谈的结果,必是卫太后和皇上达成了某种妥协。这种妥协或许便是以容妃的性命作为代价,换取的是什么不得而知。也许换取的是卫太后从此以后再不能对宫中和朝廷的事务指手画脚,对郭冲施压。或许换取的是卫太后再也不能用她当年对皇上的爱护作为筹码,一次次的绑架郭冲的感情的行为。总而言之,自那次谈话之后,容妃的际遇缓解了许多。原本寸步不准离开长春阁,现在已经有人看到她在内侍宫女的陪同下,沿着长春阁左近的花道散步了。

    而不许探望容妃的禁令也在那次母子密谈之后被打破。绿舞在三月二十六便被允许去探望容妃了一回。这一次的探望虽然短暂而且有些尴尬。但根据绿舞反馈的情形来看,容妃住处已经是单独的隔间,屋子里的摆设也都像样。原来在荣秀宫的几位贴身伺候的女官也都在身边。陪同容妃用饭时,饭食的标准也是五菜一汤的标准。这已经接近原来在贵妃位置上的标准了。

    知晓这些情形后,林觉也是松了口气。从种种情形来看,郭冲对容妃的愤怒已经慢慢的消减。虽然容妃再无可能恢复原来的地位,再没有被郭冲宠爱的可能。但容妃能活着,对绿舞,对整件事的事态而言都是好事。绿舞不必因为亲生母亲的死而陷入抑郁自责之中。整件事也正朝着平淡发展。这正是林觉主张的大事化小的处理原则。郭冲的胸怀还是大的,换作任何一个人,怕是都很难对此事释怀,但他还是做到了。作为一个男权至上的时代的帝王,这显然很不容易。

    局面的平静,也让林觉将大量的精力投入到三司衙门的事务之中。三司衙门应该是全大周最为忙碌的衙门了。钱税之事的繁杂出乎人的想象,更何况现在多了一桩更为繁琐的事情,那便是成立的善后司对之前已经被暂停的新法处理善后事宜。

    这件事极为重要,林觉不得不亲自督办。一方面林觉是要为恩师和严正肃留下来的事情善后,为了避免两位恩师在死后还要受百姓的辱骂诋毁,他必须做好这件事,让百姓们没有怨言。另一方面,林觉也是想借此机会保留一部分新法中的精华,利用善后处置的机会保全新法中一些真正对百姓有益,对国家有益的规定。虽不能再称之为新法,但这显然是很有意义的。

    实际的处置过程可谓是艰难之极。其中涉及到之前一些官贷银的收缴,田亩重新分配,免役钱和助役银的纠葛。即便林觉已经竭力让天平向百姓方面倾斜,但还是不免生出诸多纠葛来。林觉甚至免除了许多百姓本该全额缴纳的官贷银的利息,毕竟新法虽停止,但是之前借官银还是按照新法的规矩办的。很多百姓拖延了许久,利息也高的惊人。林觉将这些银子连本带利全部免了,只要求收回本金,但这还是引起很多百姓的不满。他们甚至认为,这笔银子就应该连本带息的免了才是。

    林觉免除利息的举动本已经是冒着极大的风险,以三司使的权力行事,并且明显会减少本年度的钱税总额。朝廷中都有了不少非议。而这些百姓反而不领情,还要免除本金,林觉还挨了不少骂。这简直是里外不是人,两头受气。林觉越发深刻的了解到了治理国家之难。国家越大,人越多,便想法越多,便越是众口难调。任何一件事都会有有赞扬声和辱骂声。由此,林觉也终于体会到当初先生和严大人坚持己见,不为外人所动的原因。越是想两位大人的往事,林觉对他们便了解的更为深刻,也对他们更为钦佩。两位大人对世情洞悉的清清楚楚,正因为太了解天下人,所以他们才会坚持自己的想法,不为外人所动。或许正是因为他们明白大周治理之难,众口之难调。

    林觉记得有一次和方敦孺闲谈时,自己曾经有意无意的跟先生谈及一个治理国家的框架。那是所谓的一人一票的明主制度,模板便是林觉所知的地球上的一些西方国家推行的政治模板,所谓的明主制度。那时的林觉还在松山书院读书,脑子里也根本对治理国家没有什么太大的想法。他之所以说这些,不过是迎合和先生聊天的话题,并且带着一些小小的顽皮。他想知道先生知道这世上还有这么一种制度之后会是怎样的反应。

    方敦孺的反应很真实,听了林觉说的话之后,方敦孺先是惊愕,继而陷入了沉思之中。他没有板着脸训斥林觉的大逆不道,所谓的选票选举皇上的话可是大逆不道的言论,但方敦孺却没有拿这一点去训斥林觉。在思索很久之后,方敦孺告诉林觉,他提出的这种所谓的明主制度在大周这样的国家是绝对不可能实现的。大周的人太多,人心太杂,想法也太多。倘若要是按照林觉的想法为之,必是一场大混乱。大周这样的国家,只能是以集权形势存在于世。这和大周百姓的秉性传统和文化有关。如无强力集权约束,便会四分五裂。历史上但凡有机会自立为王者,都无一例外会兴兵而起。春秋战国乱世,南北朝乱局,唐之后的纷纭乱局,都是如此。这片土地上的人虽然勤劳而聪明,但是心眼也多,劣根明显。除非人人都用公心,人人知书达礼,人人才德兼备,才有可能出现林觉说的那种选举出皇上的可能。否则便是乱成一锅粥,遭难的是这片土地上的百姓。

第一零九五章 抓住春天的尾巴

    林觉虽只是抱着顽皮之心提出的此事,但方敦孺的回答却体现了他对于大周天下的认真的思索。且不论对与错,从方敦孺的回答之中,可知方敦孺对于大周百姓了解之深刻,足见其对世情人情的探究之深。若简单将其归为维护皇权的统治的说辞,那便太狭隘了。

    当时的林觉便对方敦孺的态度极为钦佩。一个生于大周,长于大周,从小便研读经史子集熏陶长大的方敦孺,能有这般开明而豁达的思考的态度,这已经是很了不起的一件事了。恐怕也正是方敦孺的这种秉性,才有了他后来变法的雷厉风行和不拘于规矩。某种角度而言,他也是思想超前之人,这或许是他悲剧人生的根源。

    林觉则不同。他认为,自己既然是穿越而来,首要之务不是改变这个世界,而是适应这个时代的规则,并且融入其中。不得不说,林觉的作法是明智和聪明的,想要改变这个时代的规则,那其实是一种错误的想法。个人改变时代那是痴心妄想。绵延了数千年的滚滚历史潮流可以吞没任何一个绝世人物。你或许可以影响十人百人千人,但你绝对改变不了这个时代。

    虽然诸事繁杂,但还是得硬着头皮,顶着压力和骂声一件件的解决。商议妥协为主,实在不成也只能动用强力手段。有时候跟百姓是讲不了道理的,你说的再多,他们还是会有意见。林觉深知这一点,所以恩威并下,多管齐下去解决新法的遗留问题。开始时困难自然重重,但很快便有了一套成熟的作法,事情也变得井井有条起来。

    一晃又一个月过去,忽忽已经是四月将末。眼看暮春将过,春天最为舒适和繁华的时刻也即将过去。正应了那句‘人家四月芳菲尽’的诗,各种春天的花开了一遍之后,剩下来的便是绿肥红瘦了。进入初夏之后,花少了,叶子多了,天气也将要变得炎热。对于京城百姓而言,一年中最为难熬的季节就快要到了。

    为了抓住春天的尾巴,享受暮春的气息,林觉终于应众妻妾之请,抽出一天时间来,准备带着众妻妾去西山翠谷之中游春踏青。说踏青怕是会惹人笑,那本是二三月该做的事情,而林家众人却到了快五月才想起这么做,实在是有些不伦不类不合时宜。

    林家众妻妾今年确实没有出城踏青游春,不是因为林觉的公务繁忙她们便没有兴趣,更多的是出于安全原因。林觉脑子里的那根弦一直绷紧着,他多次跟众妻妾强调安全的重要性。众人也都明白这一点,所以才多次放弃了出游的计划。

    从前一天开始,林家众人便开始准备踏青事宜。次日一早,林觉洗漱完毕来到前院时,发现门口两辆马车堆得满满当当,吃的喝的用的应有尽有。甚至连林战最爱的小木马也带上了。

    “这是要常住么?不过是去踏青罢了。”林觉咂嘴笑道。

    “一大家子人,总得带够了吃喝用具,免得到时候麻烦。”小郡主笑着解释道。

    林觉只是一说,这些事他自然不管。他要管的事此行的安全问题。看似太平无事,却不能掉以轻心。于是叫来孙大勇来询问如何安排此行。

    “公子放心,此行护院精干人员全部出动保护,所去的西山翠谷溪畔地点已经勘察完毕。人手随车保护,前后均派人探查动静。一旦有风吹草动,便会立刻知晓。”孙大勇如是道。

    林觉对孙大勇的安排还是放心的,再问几句,众妻妾都已经准备妥当的来到前庭之中,小郡主催促着动身,林觉便没有多问。于是一声招呼,众人纷纷上马上车。一行百余人的队伍浩浩荡荡的出发,沿着相国寺大街往南上了汴河大街往西而去。

    辰时过半,林家大队车马已经出了京城西万胜门走在宽阔平整的官道上。官道两侧绿野连绵,树木葱葱郁郁,扑面而来的是暮春温暖香馥的风,甚是让人赏心悦目。众妻妾都很高兴,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这样的时刻了,京城景色虽好,宅中后园的春色也是烂漫,但那和山野的春天的景象其实有着天差地别之感。亲近自然乃是人的天性。看到眼前的情形,众妻妾纷纷掀起车帘露出如花容颜来,像是马车车窗里开的一朵朵鲜花一般。众妻妾叽叽喳喳指指点点的对周围的景色评点。隔着马车的距离相互还探身说话。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林觉也很高兴,众人都开心他自然也开心。林觉骑着马驰骋在几辆马车之间,前看花容月貌,后看沉鱼落雁。左看沉静端庄,又看活泼可爱。想一想自己真是人生赢家,不由得仰天一阵大笑,笑的浑身乱抖像是打摆子一般。

    此刻倘若有人凑上来问一句:“大人因何发笑?”的话,那便更加完美了。可惜,身边无哼哈二将,无端的大笑声却换来一堆白眼和娇嗔,倒是有些尴尬。妻妾们怕是将他当成是神经病了。

    西山距城不到二十里,不远不近。车队虽然速度不快,但不知不觉却也到了翠谷入口。此时才刚刚巳时时分,日上三竿之时。山坡两侧树叶草尖上的露水都还没干透,一片绿油油的山树之景,着实喜人。

    说是西山,其实就是两座海拔不到百米的山峰,中间一道山谷。此山俗称奶.头山,便是因为像是女子的双.乳耸立一般。即便不高,这样的小山在汴梁一带也算是很少有了。汴梁所处平原之地,一马平川,甚少有高山峡谷的地形。所以,这西山便也成为汴梁左近的一处景致。来此处游玩的人不少,故而入山的道路经过了休整,虽然崎岖狭窄,但车马却是还能够通过的,只不过颠簸辛苦了些。但这一切都在高涨的情绪之中算不得什么困难。

    这一次踏青的地点没有选择从山口进入谷地之中,人经常去的地方景物破坏的也严重,还修葺了几座凉亭,着实败坏了山景。于是,众人入谷里许,便下了车马,开始向南侧的山坡进发。在山腰处还有一道小小的山梁,只是山坡上的一道褶皱罢了,但却是一片平坦之地,尚且没有太多的人来此,而这里便是选定的踏青地点。

    林家众护院背的背扛得的扛将所有物事都扛上山,林觉将小儿林战架在脖子上,一行人花了小半个时辰终于登上山梁空地之上。莫看西山矮小,这山梁只距平地六七十米高而已,然而此刻往下方看去,居然有了一种一览众山小的观感。山下平畴如毯,河流如带,官道蜿蜒通向远方。东边的汴梁城因为距离太远,极尽目力也才只看到一大片灰蒙蒙的阴影。山风吹拂,清新怡人,静下来之后,鸟雀开始在周围的岩石树木上跳跃鸣叫。蝴蝶蜜蜂在经过短暂的被惊扰之后开始在众人周围飞舞。不久之后,白冰在山梁一侧找到了一股从山上流下来的小溪,更是让众人惊喜不已。

    众妻妾们去玩耍的时候,林觉倒是可以歇息歇息。他搬来小马扎坐在草地上,林虎和孙大勇坐在一旁跟他闲聊天。聊天的内容也都是瞎扯淡,这种纯粹的休息的时间对于林觉而言已经很久没有享受过了。鸟语花香风清气和的环境里,对人的身心还是有很大的放松作用的。

    说了一会话,林觉被溪流旁众女的笑声吸引,又晃悠着去小溪旁闲逛。眼前的景象让林觉更是大翻白眼。只见小溪旁的岩石上小郡主居首,绿舞白冰方浣秋谢莺莺芊芊以及跟随前来的郑暖玉等女子一字排开,都脱了鞋袜,将一双双白的耀眼的脚伸在溪水里,不时的腻声而笑。林觉嗔目细看,才发现溪水里有一群群指甲盖大的小鱼在游动,那些小鱼竟然在女子们的玉足上撞来撞去,似乎是在咬她们的脚。

    “夫君,你也来试试,可好玩了。这些鱼儿似乎很爱吃人脚上的死皮。又麻又痒,嘻嘻嘻。”白冰扬着手朝林觉发出邀请,皓腕上的金镯子在阳光下粲然生辉。

    林觉断然拒绝了她的提议,同时严正告诉她们,她们这种行为是多么的不道德。这溪流流到山下,山下的百姓倘若取用这些水,岂非是喝她们的洗脚水了。这些鱼儿吃了人脚皮,长大之后还能吃么?

    林觉的??卤恍】ぶ饕欢偾腊祝骸胺蚓?饣翱刹欢裕?勖窍锤鼋哦?眩?馑?趺淳驮嗔耍磕袷拊谙?骼锢?豪?虻哪阍趺床还埽科??蚓?饷炊嗍隆o律绞蔽一挂??庑┬∮慊丶夷兀?旁诤笤暗某刈永铮?刻煸勖嵌荚诤笤俺刈永锵唇牛?盟?强薪拧0ミ衔梗?醚靼。?庖蝗盒一镆y轿医诺仔牡难餮魅饬耍?。?。 ?/p>

    小郡主侧着身子一阵颤抖,眯着眼忍不住的笑,身旁的绿舞用肩膀抵着她跟着笑。

    林觉实在看不下去这场面了,赶紧转身逃离。突然心中想到,后世地球上有一种叫足疗鱼的服务项目,便是专门让小鱼替客人啃咬脚上的死皮,该不会便是始于今日吧?难道说眼前众女竟然开创了一种流传后世的足疗方式?

第一零九六章 荒野贼踪

    林觉愣了半天,告诫自己不要多想。自己好端端的怎么想起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了,真是无聊的很。还是去和孙大勇林虎他们闲聊去的好。这些女人们闲极无聊,什么事都能玩的出来,还是少去招惹她们的好。

    中午时分,林觉兑现之前的承诺,要为众妻妾做一顿野外的烧烤。炉子架起来,木炭点起来,带来的肉串蔬菜佐料都是现成的。大周三司使换身为烧烤大师,开始烤串。撒盐的时候还特意学土耳其烤肉撒盐的那位兄弟,手呈勾爪之形,身子扭曲成s型,洒下一把风骚的盐粒。火焰升腾,肉香扑鼻,林觉烧烤的本事还是有些的,或者说这其实用不着什么特别的本事,只是林觉熟稔于此罢了。啤酒烧烤曾经是林觉在某一世的最爱,所以那一世他有个大肚腩,形象丑的像个脑满肠肥的中年大叔。

    烧烤供不应求,就连孙大勇吃了一串之后也赞叹不已。偷偷抓了一大把去给周围的护院们吃。那些兄弟吃了之后便有了将手中干粮扔掉的冲动。

    这一顿吃的众女齐声赞扬,连叫满意。林觉也心满意足。虽然满头大汗,烟熏火燎的,但只要她们爱吃,便也值了。林觉去溪边洗了一把,见溪水里那些鱼儿游来游去似乎在期待着什么,于是心中一动,脱了鞋袜将一双修长的脚探入水中去。小鱼们蜂拥而上,就像是等待多时的饕餮客一般冲上来,围着林觉的脚丫子便开始啃咬。林觉只觉一股麻痒直冲脑海,整个身子都缩了起来,嘴里丝丝的抽着气。这感觉简直和做某件事有的一拼。

    “原来这么舒坦啊,怪不得呢,这会得告诉采薇,这些鱼儿必须抓回去养在家里,后园鱼池之侧必须得有我一个位置。”林觉一边龇牙咧嘴的享受,一边想道。

    午饭过后,众人围坐小憩。小郡主有午后小睡的习惯,虽来到山野之间,却也没有改变。吃了饭之后几名婢女在后侧支起屏风,铺上毡毯,罩起纱帐来,伺候小郡主带着林战歇息。这等富贵人家小姐的毛病林觉的其余妻妾是没有的,不过谢莺莺身怀有孕,今日登山已然有些疲乏,当下也用屏风围了简易的歇息之处休养。

    其余人等坐在铺在草地上的毡毯上看着白云悠悠绿树葱郁的景色,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

    林觉注意到本来言笑晏晏的方浣秋似乎话少了许多,不再参与众人的话题,目光老是往隔着翠谷的北边山坡上瞄,不觉有些奇怪。于是趁着方浣秋起身去喝水的机会走到她身旁询问。

    “师妹这是怎么了?今日玩的还尽兴么?怎地我感觉你似乎不太高兴的样子。”

    方浣秋忙道:“不不,我玩的很开心。师兄莫要多想。”

    林觉道:“不对,你有心事。莫要憋在心里,有什么话连我也不能说么?”

    方浣秋想了想,低声道:“浣秋是想起了爹爹罢了。”

    林觉皱眉道:“怎地又想起了先生了,又伤心想念他了?”

    方浣秋点头道:“本来是没有的,但适才我忽然想起了这西山不是我爹爹的坟所在的地方么?就在对面的北坡之上。想到这些,我便再无心玩乐了。”

    林觉一拍脑门道:“哎,就知道会这样。我已经让孙大勇不要在北坡找踏青之处了,就是担心会引起你的伤感。但还是让你不开心的,这西山翠谷本就不该来。来到这里,又怎会不想起先生来。是我的疏忽。”

    方浣秋忙道:“师兄别这么说,也莫要跟她们说,我可不想让大伙儿扫兴。你假作不知便好。”

    林觉想了想道:“既然来了,我陪你去先生的墓上去看看吧。清明之后便再没来了,咱们去送些酒水跪拜一番。也许先生坟头上生了不少野草,也搭理打理,尽尽孝心。”

    方浣秋喜道:“好啊好啊。”但旋即又摇头道:“不好,你是陪她们出来玩的,我怎好叫你跟我一起去。莫若我一人独去便好。”

    林觉笑道:“何必说假话,你想要我陪,我便陪你去。你看看她们,一个个心情好的很,哪里有半点需要我陪同的样子。也只有师妹你需要我了,我索性丢了她们,跟你一起去。”

    方浣秋心中甜蜜,林觉这话好像是说自己在他心里最重一般,这可胜过任何的甜言蜜语。于是嗔道:“我可不敢这样,公主郡主我可都惹不起。”

    林觉轻声叹道:“你知道在我心里,没有什么郡主公主的区别。若论先后,你才是我第一个想要娶的人。以后可不要说这种话。”

    方浣秋微笑点头。当下林觉去跟众人说了一声,说要陪着方浣秋去老师的墓上去看看。众女这才意识到方先生的墓就在山谷对面的山坡上。连说应该去扫一扫。孙大勇要派人陪同,林觉觉得没有太大的必要。他想跟浣秋同处一段时间,也不希望别人跟着打搅。于是乎收拾了些酒水之物和方浣秋下了山梁往谷中走去。

    虽只是一座山谷之隔,但抵达方敦孺的坟墓所在的那片山坡上还是花了近一个时辰的时间。方浣秋行动缓慢,山路又难行。加上两人再一次单独的行走在山野之间,免不了情话绵绵耳鬓厮磨一番耽搁了很多功夫。待抵达方敦孺的坟墓处一看,两人都傻了眼。方敦孺的坟头一片潦乱,杂草丛生,荆棘纵横。摆在墓碑前的清明时上的供品一塌糊涂。地面上散布着野兽的粪便,还有一只腐烂的野狗的尸体。很显然,这山坡上有野物出没,可能是为了争抢坟前供品撕咬起来,一只野狗死在这里。

    林觉恼怒不已,恼火道:“早该修个石头坟的,师母硬是不让。瞧瞧,被野物毁成什么样子了。”

    方浣秋忙道:“是爹爹的说的,他死了就黄土埋身,不用修葺什么华丽的坟墓。娘也是听爹爹的意愿行事。”

    林觉叹息着将酒水等物摆在坟前,跪拜之后叹道:“先生一声清贫,潇洒自在,又何必拘于外物。回头我做主给您修好坟墓,免受野物打搅。先生要怪便怪学生便是。”

    方浣秋也跪在一旁低声道:“爹爹要责怪师兄,便先责怪女儿吧,女儿也希望如此,不希望爹爹被野物打搅。”

    两人磕头起身来,林觉挽起袖子开始干活。将野狗的尸体拖的远远的埋起来,再用随身携带的长剑开始除掉坟头疯长的野草和荆棘,休补坟墓上被雨水和野兽弄的坑洼之处。最后沿着坟墓一圈砍了一大丛荆棘围成一个大圈,防止野物进来。方浣秋在旁也跟着帮忙,两人忙活了很长一段时间,方才将乱七八糟的墓地弄的像个样子。

    待直起身来之时,两人才惊讶的发现夕阳竟然已经西斜,时候已经不早了。

    “浣秋,我们得回去了,还要赶回城中呢,采薇他们一定等的着急了。没想到整饬这些这么费时间。”林觉笑道。

    方浣秋因为忙碌,脸上红扑扑的,鬓角还沾着一根青草。点头笑道:“师兄可辛苦了。满头大汗的。”

    林觉笑道:“这算什么,这是应该的。先生也是我的岳父,我当尽兴尽力。效半子之力。”

    方浣秋抿嘴微笑,心中欢喜。两人整理衣衫,叩别方敦孺之幕,沿着山道往谷中行去。

    夕阳西下,天高云淡。微风轻吹,四野碧翠,景色甚是迷人。两人心情都很好,边走边说话。忽然间,方浣秋看到下方山谷之中似乎有一大群的人影在岩石树木之间出没着。

    “咦?难道他们下到了山谷里等着咱们不成?看来确实是等不及了。咱们出来的太久了。”方浣秋笑道。

    林觉闻言一愣,顺着方浣秋的目光看去,果见不少人在山谷下方的绿树岩石之间慢慢的移动。林觉眯眼看了片刻,皱眉道:“不对,他们是往山上去的,绝不是咱们家的人。而且这人数……似乎有两三百人之多。咱们哪有这么多人?”

    说到这里,下方人群之中不知何物在夕阳下一闪,一道金光刺眼。林觉悚然一惊,吸了口冷气,一把将浣秋拉住,缩在了一株大树之后。

    “师兄,怎么了?”方浣秋惊慌问道。

    “有古怪,那些人带着兵刃!怕是……怕是……来者不善。”林觉冷声说道,声音中带着微微的颤抖。

    方浣秋也吓了一跳,她还从未见过林觉如此紧张的样子,脸色发白,额头上大滴大滴的往下流着汗。在她的印象中,林觉很少会如此失态。

    林觉没法不紧张,在意识到那是一大群带着兵刃往南边山坡上攀爬的人之后,林觉的第一反应便是那是针对自己而来。否则在这荒山野岭之间,为何会出现这么一大群的人,为何会带着兵刃前来。这一次出来游玩,林觉本警惕性已经很高了。孙大勇带着家中七八十名精干护院全程保护,事前也没有宣扬。就是怕安全上出什么问题。林觉也想过这么做的安全系数有多高,会不会出问题,林觉也并没有觉得很踏实。但是他终究还是没能敌过妻妾们热情期盼,说白了,他自己其实也存了侥幸之心,被这一个多月的安静迷惑了眼睛。

    现在看来,问题很严重。这些人的人数众多,明显是有备而来。自己的侥幸之心很可能会造成极为严重的后果。对方大批人手前来,想必是要将自己全家都灭在这里。他们的身份用脚指头也能想出来,必是吕中天和淮王府中的人。也只有他们才能在不调动兵马的情况下抽调出大批人手前来。

第一零九七章 诱敌

    林觉悔之莫及,自己早该拒绝这次踏春行动的,自己也早该想到林家上下现在是某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他们恨不得将自己千刀万剐,恨不得杀光自己全家人,而自己居然愚蠢的给他们制造了机会。

    “师兄!你是说……这群人是冲着我们而来?”方浣秋也吓的脸色发白,颤声问道。

    林觉咬牙道:“一定是如此,否则这里怎么会出现这么多的人手。定是贼子们知道我们全家来此春游,故而调集人手想将我们全部杀死在这里。”

    “好狠毒的贼子们!胆子真的太大了。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方浣秋惊骇道。

    林觉凝视着那一大群在岩石树木之间往上摸进的人群,思索片刻沉声道:“看样子孙大勇他们尚未发现这群人,他们那个角度反而看不见山坡下的人。天可怜见,你爹爹冥冥之中似乎保护了我们。若不是我们来扫墓,怕是他们摸到山坡上我们也不知道。而且倘若我们没有在先生墓地中耽搁时间,此刻我们怕是已经下到谷地里,这伙人便更容易得手了,因为他们只需在谷中设伏,突然射杀我们,那我们将死伤惨重。他们之所以往山坡上去,恐怕是等不及之故,以为我们今晚不会回城,故而决定主动进攻。天意啊,天意啊。”

    方浣秋也明白了过来,林觉说的话她也能听懂。如果不是耽搁了,林家众人现在怕是在回家的路上了。这伙人无需冒险往上爬,只要找个有利地点埋伏,待车队经过时伏击,那便一切糟糕了。正是因为自己和师兄在爹爹坟前的耽搁,让他们最有利的进攻方式失效。他们不得不选择往山坡上摸上去。这其实是很勉强的进攻方式。

    “当务之急,立刻示警,让孙大勇他们知道有敌来袭。”林觉沉声道。

    “对对对,得立刻通知他们做好防备。咱们……咱们……放把火,对面应该能看得到的。我去拔草。”方浣秋忙不迭的要去拔草准备。

    林觉拉住了她,轻声道:“那也不用如此麻烦,我自有通知他们的法子。只是……浣秋,你想过没有,我们一旦有所动作,那些人便会看到我们在这里了。他们会来找我们的麻烦。你怕不怕?”

    方浣秋一愣,她倒是没想到这一点,但旋即便摇头道:“我不怕。”

    林觉微笑道:“我们两个势单力薄,有可能会死的,你真不怕?”

    方浣秋看着林觉的眼睛道:“跟你在一起,死了又如何?浣秋一点也不怕。”

    林觉点点头,将她搂在怀里,咬着她的耳朵低声道:“你放心,我们不会死的。一会儿我通知山坡上的人防备,敌人定然会派人来追杀我们。我会引开他们,你躲在草丛里,待我将他们引开之后,你便下到谷地里。我们的车马在山谷的林子里,你知道地方的。你骑我那匹五花马,那马儿性子温顺,也认识你。你便直冲出谷,回京城找小王爷报信。让小王爷派兵来救。你能做到么?”

    方浣秋呆呆的看着林觉,皱眉道:“那……那你怎么办?还是我引开他们,师兄去搬救兵。”

    林觉苦笑道:“你傻啊,这山上你能逃得过他们的追杀?不是枉自送了性命。我知道你是关心我,但此刻别无选择。我知道让你去骑马搬救兵也是勉为其难,但此刻唯有你能救我们。我只要一现身,便是他们最大的目标,他们只会追我,不会注意到你的。切记,见到小王爷之前,什么话都别说。有人询问,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明白么?还好你最近学会了骑马,否则我都不知道这会该怎么办了。”

    方浣秋也明白,此刻不宜过多纠缠,林觉的办法是最好的应对了。她本想说要和林觉生死不离,不愿离开。但是那么做又有什么意义?一想到林觉和林家众人的生死肩负在自己身上,方浣秋便觉得责任重大,不容推辞了。

    “好,我听师兄的。”方浣秋道。

    林觉点点头,亲自为她将裙据下摆扎紧在小腿上,替她将发髻上的首饰全部摘下来揣在怀里。将她身上所有的榔?敝?锒既∠拢?律雷Ы簦?丛谏砩稀u饷匆焕此淙槐纠慈咕萜??姆戒角锏淖笆?行┎宦撞焕嗔耍??馊词潜阌谒?寂苄凶摺?/p>

    然后,林觉从靴筒里抽出一柄匕首来,插在方浣秋的红色小皮靴里,扶着方浣秋的肩膀道:“浣秋,一切小心。山谷之中的车马有可能被这些人全部控制了,你若是发现情况有异,便不要勉强。找个隐秘之处躲起来,千万不要出来送死。若是被人发现,这匕首……哎!若被人发现,怕是匕首也无用,但总好过手无寸铁。只给你防身用。”

    方浣秋咬牙点头道:“我明白,实在不成,我便用匕首自尽。免受凌辱。”

    林觉吓了一跳,忙准备说自己不是那个意思,但张了张口,却又忍住。只道:“就这么着了,时间紧迫,你先去那边岩石后躲起来。”

    方浣秋点点头,将头靠在林觉怀里,搂住林觉轻声道:“师兄……保重!”

    说罢转身来猫着腰奔到二十丈外的一块大岩石之后,躲在了岩石之后。

    林觉目送她消失在岩石后方,吁了口气,伸手从怀中掏出王八盒子来,手法快捷的上了药囊。然后跳到身旁一块岩石上方,举枪朝天扣动了扳机。

    “轰隆”一声巨响,山谷轰鸣,回声阵阵。周围草丛中飞起几只山鸟,惊跑了数只野兔。

    王八盒子的特点之一便是动静太大,火药的成分不好,不但响声大而且黑烟多。这一枪别说只隔着一道山谷,便是在山背后怕是都能听得见。更何况,林觉紧接着又补了一枪。

    “轰隆!”

    ……

    南山山坡上,林家众人本来已经收拾好了东西,就等着林觉和方浣秋归来便动身回家。等的心焦火燎之时,这两声轰鸣让所有人都站起了身来,聚集到北侧山梁上方张望。

    “孙大勇,怎么了?”小郡主紧张的问道。

    孙大勇快速从下方跑上来,高声叫道:“禀夫人,好像是大人的火器声。请诸位夫人稍安勿躁,在下立刻查清楚是怎么回事。”

    众人一片狐疑,孙大勇即刻命众护院做好警戒,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对面山坡上腾起的黑烟所吸引。几乎所有人都看到了站在对面山坡的一块岩石上的林觉的身影。虽然相隔遥远,但还是能看到林觉挥舞着手臂的样子。

    “夫君这是在干什么?”谢莺莺皱眉道。

    “好像是在示意什么,他指着咱们下方的山坡呢。莫非是要我们下山去?”小郡主皱眉道。

    “不对,夫君轻易不动火器,怎么会凭空发射火器?必有缘由。”白冰沉吟道。

    就在此时,下方传来护院们的大声叫嚷:“敌袭,有敌人!”

    所有人都愣在原地,惊愕的张大嘴巴,说不出话来。

    正是林觉的两声火器的示警,让下方往山坡上摸去的一干敌人意识到了踪迹败露。领头的人知道踪迹已败露,便下令火速往上进攻。正因如此,已然保持警惕的林家护院们发现了他们的踪迹,发出了示警之声。

    孙大勇冲上山梁,快速禀报了事态,随即请众家眷往后撤离到小溪之畔的岩石遮蔽处。于此同时,三十余名护院已经开始搬运石块堆积在山梁侧首。孙大勇之前便来踩点,选择了这一处踏青之所,不仅是看重了风景绝佳,而且也是因为地势不错。山梁上居高临下,就算遭遇不测,也有防守的地利。虽然孙大勇无法预料到今日这般情形,但是身为林家护院之首,他必须考虑的事无巨细,万无一失。故而在形势陡变之后,孙大勇并没有慌乱,而是立刻按照自己之前的预案行事。

    林觉举着王八盒子在岩石上大喊大叫,同时连开数枪,拉扯仇恨。

    其实不用他拉仇恨和自报家门,在他示警之后,对方已经有二三十人掉头朝北边的山坡冲来。当他们不再掩饰身形的时候,你会发现他们一个个身形矫健,在山地中纵跃如飞。手中兵刃闪闪发亮,发出刺目之光。

    “林觉在此,鼠辈前来受死!”林觉大声朝着奔到山坡下方的几十人叫道。那些家伙显然受了刺激,不知道是因为他们的最大目标便是林觉,还是被林觉的狂妄激怒,一群人纵跃而上,直奔林觉立足的岩石而来。

    林觉待他们距离数百步距离时跳下岩石,朝上方岩石后方浣秋的躲藏处看了一眼,然后拔脚便往山上退去。那数十人岂肯罢休,大骂鸹噪,疾追而至。林觉故意不隐藏身形,身子在岩石山道上跳跃,不时的回身嘲讽大喊。引得这群人无暇顾及左右,径自追赶下去。

    方浣秋缩在岩石后躲藏着,当那数十人大喊大叫着从下方冲上山道的时候,方浣秋的心都要蹦到嗓子眼了。待他们经过岩石之侧追上去的时候,方浣秋知道不能耽搁时间,于是猫着腰从岩石后现身,朝山下快速奔去。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16858/ 第一时间欣赏大周王侯最新章节! 作者:大苹果所写的《大周王侯》为转载作品,大周王侯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大周王侯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大周王侯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大周王侯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大周王侯介绍:
前世落魄,此生可追。我来了,我已非前世之我。我已修得琉璃之眼,明澈之身,坚韧之躯,无畏之胆,虎狼之心。此番重来,必将踏破荆棘大道,逆转乾道昆仑,坐拥花团锦簇,达济天下苍生。大周王侯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周王侯,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周王侯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