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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侣尘劫全文阅读

作者:公子鸽     仙侣尘劫txt下载     仙侣尘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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孽因

    时当深夜,暗云密布,遮星蔽月,天地昏暗,漆黑一片。

    寂静的夜空中,邃然响起尖锐的破空声,两道遁光并肩飞行,星驰电掣般从空中飞过。遁光后面拖着长长的尾光,如匹练长空。

    遁光中簇拥着一男一女两少年,那少年生得长眉入鬓,目若朗星,猿背蜂腰,英姿飒爽。再看那少女星眸粉黛,樱嘴琼鼻,容光照人,美若天仙。男的满脸英姿,凛然正气;女的却是秀面含煞,隐显妖媚。

    两人并驾齐飞,将遁光催到极处,加紧往前飞去。一边飞,一边还不时回望来路,脸上尽是慌惶之色。

    飞不一会儿,遁光照映下,便见前面下方现出一道黑魅魅的山岭,上面树木森森,怪石嶙峋。两人见状,相互一打手式,驾着遁光流星飞坠般往山岭上飞去,晃眼便没了踪影。

    就在两人刚刚隐没之后,又听来路夜空中响起飞遁之声,声音细微,飞到山岭时并未停顿,一掠而过,瞬间便杳无声息。

    山岭上的一处石缝里,那少年待后来那飞遁声从岭上飞过后,才长出一口气,脸色苍白,犹带惧意。

    少女轻轻一笑,悄声道:“你师父并没发现我们,已将他甩脱了,你还怕个什么?等他追得远了,我们再出去,然后去个别人找不到,山清水秀的地方,逍遥地过我俩的生活,岂不更好!”

    少年眼望着外面漆黑的夜空,怅然若失。

    少女见状,微嗔道:“你在想什么?是不是后悔放弃仙业,而与我在一起了?”

    少年摇头道:“对于仙业我并无奢望,我爱你重若性命,只求能与你长久在一起,纵然背师叛道也毫不后悔。”

    少女心里甜甜的,嫣然笑道:“我们已然摆脱了你的师父,他此时也不知追住何处了,我们马上就可以过上二人生活了,你还在担心什么?”

    少年苦笑道:“我师父一向疾恶如仇,而你我正邪有别,与你相恋更为师父所不容,现为了你叛师离道,师父绝不会轻易放过我俩的。”

    少女秀眉一轩,脸含煞气,刚要说话,忽听远空中又隐隐传来之前那熟悉的飞遁声。两人脸色陡变,少年神色慌张,悄声道:“我师父又追回来了。”话音未落,那遁声已然由远及近,飞临头顶。遁光敛去,来人已然落在山岭上。

    只见那人一身道装,年约五十开外,头发蓬轻,乱如草窝,满腮的胡须,根根见肉,身上的道服又旧又破,腰间挂着一个红色的大葫芦,足上穿着一双麻布芒鞋。

    道人站在山岭上,双目精光闪闪,四下打量着,一无所获,微感意外。

    道人立身之处距两人藏身的石缝不过五六丈远,少年在石缝里看得真切,吓得脸色苍白,紧闭双唇,连呼吸都不敢出了。

    少女打了个手势,用传音对少年说道:“我已用法术将这藏身的怪石隐了起来,藏在这里,我们可以看见你师父,他离我们虽近,却是看不到我们。我现用传音之法与你说话,他也不会听见的,你不要害怕。”

    少年闻言,略显放心了些,向少女勉强笑了笑。

    道人目光如电,四下扫寻着,嘴里说道:“孽徒,我知道你就躲在这附近。若你现在肯乖乖出来纳罪,并与那妖女一刀两断,为师念在你也是受了妖女的诱惑,可既往不咎。”

    少年想到师恩深重,自己却有负师恩,心里又愧又悔。

    少女听外面的道人一句一个妖女地骂自己,本已气忿,再看少年神情异样,显已活心,更是气极,想道:“那道人距自己藏身之处不过数丈远,且又背对自己,似无防备,不如趁其不备,抢先下手,或可得手也说不定。”想及此,心里杀机陡现,星眸里凶光闪闪,俏脸泛起一层杀气,将手一晃,掌里现出一柄短剑,青光缭绕,邪气逼人,做势欲起。

    少年熟知少女的禀性,早就防到她欲对师父不利,见状慌忙拦住少女,传音道:“我为你已然叛师背道,忤逆不孝,绝不能容你再伤害我师父。”

    少女气道:“我与你虽有正邪之分,但我俩却是真心相爱,那杂毛老道凭什么强要拆散我们,非不让我们在一起?何况他又左一句妖女右一句妖女骂我,又岂能容他?我对他一让再让,一退再退,全是看在他是你师父的面上,我难道还怕了他不成?”虽也用得传音之法,但言辞激烈,恶态毕露。

    少年正感为难之际,那少女竟趁其分心,暗中将手一张,掌中短剑化作一道青光,穿出裂缝,如疾矢般射向那道人后背,那剑光未及近身,便听道人哈哈大笑声中,身外泛起一幢护身银光,剑光撞到那幢银光上,竟被挡住,前飞不得。

    光幢中那道人转过身来,对着二人躲身之处,说道:“妖女,你又岂能伤得了我,终于原形毕露了!你那些歪门邪道,刁虫小技的隐形之法贫道早已识破,就连你俩用传音之法说的话,贫道一字一句也听得真真切切。我徒儿受了你的媚惑,实是不识你的丑恶真面目,贫道之所以没有当先出手,便为了让你自先露出邪恶面目,以正孽徒视听。”随即又大喝一声,又道:“孽徒,适才妖女欲对为师下手,看你出手相拦,天良未泯,此时你还不悔悟吗?”一边说着,一边将手探出光幢之外,捞住那柄短剑,抵在双掌中互一揉搓,只见掌心中火烟四溅,那柄短剑竟给他搓成了粉沫,如星火纷纷散落地下。

    那少女陡然放出飞剑,本以为万无不中的道理,却不料对方早有防备,飞剑不仅不能伤他,反被他抓去毁了,气急败坏之下,当即跳出裂缝,戟指对着道人骂道:“你个臭老道,好没道理,凭什么拦阻我俩在一起?你虽是他的师父,先阻我二人美好姻缘,现又毁我飞剑,我也绝不再容你?”话音一落,便见她将长发披散开来,把发稍含在嘴里一下咬断,一通乱嚼之后,一口喷出,那些碎发顿作作千万点寒光,直射那道人。

    道人见状,冷哼一声,道:“萤虫之光也敢和晧月争辉?”也不见他有所动作,那千万点寒光撞在道人身外那幢护身银光上,便听得啪啪地一阵连珠爆响,星光四溅,转瞬间便消散不见。再见银光中的道人岿然不动,毫发无损。

    道人嘴里冷笑道:“自来正邪不能两立,何况你乃魔教妖女,更是‘情、欲、疯、痴’四魔中的情魔。平时为恶甚重,今又色诱我徒儿,使他做下叛师之举,实是罪不可赦。今既撞在贫道的手里,岂能放过你。”将脸一沉,随又说道:“妖女纳命来罢!”说话间,将肩头一晃,从身后飞起一柄长有四尺半,略呈弧形,清气缭绕,寒光耀目,冷雾凝辉的长剑。

    少女见到道人身后的长剑,脸色突变,立现惧色,脱口道:“‘清雾剑’!”随即又道:“这剑怎会在你的手里,莫不你就是......”

    道人并没让少女继续说下去,接口道:“你既然认出是我,更加饶你不得。”随即口念剑诀,右手往前一指,清雾剑化作一道清光,蒙蒙光芒,如闪电般直向少女飞去。

    那少女连番受挫之后,本已气馁心怯,再见那剑光来势如电,避也不及,更骇得面色如土,将眼一闭,暗道:“我命休矣!”

    那少年在石缝中见少女欲对师父下手,先将其拦了下来,本以为她会就此罢手,不想还是趁自己分心之时,竟将飞剑发出,见剑光去势如电,且两下相距又短,师父万难躲避,惊骇失色,顿时吓得呆住了。就在他一怔神的工夫,少女竟抢出石缝外与道人动起手来。

    当少年回过神来,乍见少女形势危急,吓得魂飞魄散,大叫道:“师父铙命!”说话间,已然挺身冲出,朝着清雾剑迎了上去。

    道人不想少年为救少女,竟会以身相护,大惊失色之下,再想收剑已是不及。那清雾剑乃前古神兵,仙府奇珍,威力无比,以少年的血肉之躯又岂能抵挡?两下迎个正着,剑身径直射入他的胸膛。剑身力道绝大,正要透体而过,继续飞向那少女,少年剑身入体,间不容发之际,双手紧紧地握住了剑柄,才止住了剑的去势,但剑身已贯穿了少年的身躯,血光迸溅中,少年跌倒在地。

    少女与道人见那少年中剑倒死,俱都骇然变色。少女惨呼一声,向着少年飞扑过去。道人已先她一步到了少年身边,将他抱在了怀里。

    道人与那少年毕竟月十多年的师徒之份,更是情若父子,虽气恨他为美色所惑,做出叛师背道之举,本想杀了少女之后,然后再稍惩罚一下,以作儆戒,并无杀他之心。不料少年情爱已深,对少女更是爱若性命,见少女性命危急之时,竟挺身而出,以死相护。

    道人将少年抱在怀里,见他伤势甚重,神仙难救,终是舐犊情深,不由得眼泪纵横,道:“痴徒儿,你这是何苦呀!”

    少年倚在道人的怀里,强忍着了疼痛,有气无力地对道人道:“徒儿不孝,辜负了师父十多年的养育教诲之恩。徒儿只有以死相谢,但求师父在徒儿死后,能饶她一命,好吗?”说完,用满是殷切的目光盯着道人。

    道人深知少年有今日之祸,全是因少女而起,追根遡源,更加痛恨那少女。

    少女心知少年之所以这样做,只为了能求道人饶自己不死,心里又惊又悲,跪在少年身边,哭泣道:“我与你曾发过誓,生死都要在一起。你死了,我也不会独活。便是来生,我仍是作你的妻子。”随即又向道人道:“他为了我不悉一死,可他死我也不会独活,你现在就连我也一并杀了我吧!”死志已坚,满脸毅色。

    道人眼见爱徒不救,本恨极了少女,此时听那少女说完,倒是大出意料之外,转眼看她脸色平静,知她死意已坚;又想到徒儿眼见性命难存,皆为之一个情字,不禁暗道:“孽缘!”

    少年双眼紧紧地盯着师父,见他脸色变幻不定,始终没有点头,自是不甘咽下最后一口气,但他此时已是无力开口,双目中满是哀求,死盯着道人不放。

    道人见状,不忍使徒儿失望,终于心里一软,点头道:“为师依你就是!”

    少年强挣着最后一口气,出声道:“徒儿今生辜负了师父的养育之恩,死有余辜。但愿来生转世,师父不弃,还让我做你徒儿好吗?”

    道人也不是铁石心肠,早就老泪纵横了,道:“你放心去吧,为师定为你寻个好人家脱胎转世,来生定还收你做我的徒儿。”

    少年听完,脸上绽开满意的笑容,随即转头向着少女吐出几个字“你要好好活着”后,终于咽下最后一口气,缓缓地闭上了双眼。

    道人见到少年已死,魂魄即将出壳,顾不得悲伤,将少年尸身平放地上,便见一条似有似无,蒙蒙胧胧的影子从少年身体脱出,身形容貌无不与真身一模一样。

    少年的魂魄离体之后,便失去了依附,飘荡在空中,几欲随风而去。道人见状,忙解下腰间的葫芦,打开封口,用手一拍葫芦底部,一道清光从葫芦口射出,由细变粗,将少年的魂魄紧紧罩住,然后清光裹着少年的魂魄如长鲸吸水般,缩回到葫芦里。

    道人封好口子,然后对着葫芦说道:“徒儿,为师这便带你去寻那好人家转世去。”随即转眼看了少女一眼,道:“我既答应徒儿饶你不死,便不会再杀你了。你自己好自为之罢!”说完将手一招,收起少年尸身上的清雾剑,又将袍袖一挥,却见少年的尸身火光一闪,化作飞灰飘散无踪了。

    道人再不理会少女,飞起空中,化作一道经天长虹,破空而去,遁光只闪了一闪,便消失在夜空天际不见了。

    少女自少年死后,已万念俱灰,心萌死意,一直都不言不语,不哭不泪。当道人带着少年的魂魄飞走后,她依然跪在原地一动不动,嘴里兀自喃喃道:“哥哥慢走,我这便随你来,我们来世再做夫妻。”

    此时暗云消散,皓月当空,星光熠熠,现出一片清明世界。

第一章 梦仙

    古越之地自来物华天宝,人杰地灵,民风淳朴。

    距越州县城西南百余里,群山合抱中,有处绣野平原,其中座落着一小山村,人家不过三四十户,村民俱都姓楚,故称楚家村。

    时值初春,平原如绣,芳草连绵,处处疏林。不是绿阴如幄,便是繁花满树,嫣红万紫,俪白妃黄,多不知名。远山含翠,近岭凝青,越显得天时融淑,景物幽绝。

    一条溪水绕村而过,宽不过二三丈,深只及膝;溪水明澈,内中白石游鱼历历可数。溪上有一平板石桥,村民早耕晚归,俱要从此桥经过。

    在这人间仙境,世外桃源的乐土中,经村民数代辛勤耕耘,开出了千顷良田。家家都过着丰衣足食,悠哉乐哉的生活。

    村最北头住着一户人家,红墙绿瓦的一进小四合院。男主人名叫楚青云,小时读过几年私塾,知节达理,待人又诚信忠厚,甚得村民敬戴。女主人苏氏,人极贤惠,帮丈夫将家务打理得井井有条。二人婚后,夫唱妇随,互敬互爱,相濡以沫,惹得其他村民都是羡煞不已。

    仗着祖上留下的上百顷田产,却不想坐吃山空,除自己耕种一小部分,自食其力,其余大部分都租给村里人种,自己却只收除十分之一的租粮。此举更是博得了全体村民的衷心钦佩。

    二人也有一件憾事,都已年近四十,仍是膝下无一子女。楚青云倒也豁达,想得开了,有无子女顺其自然。苏氏自婚后二十多年了,腹中一直没有响动,觉得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自己不能为楚家生个一儿半女的,终是亏疚丈夫,终日都是愁眉不展,长吁短叹。

    为使楚家有后,苏氏几次窜掇丈夫再纳个妾室,生个男女都好,自己甘心做小也无怨。这话每次说来,都被楚青云严辞回绝,并道:“我楚家有无子女,上天当是注定了的,我绝不强求。纳妾之说,此后休要再提。”

    苏氏虽感丈夫对自己的情深爱重,但仍为无后耿耿萦怀。

    每当夕阳下山,晚鸦归巢,暮烟四起,暝色苍茫时,丈夫从田里耕作归来。苏氏早将晚饭做好,饭菜精致可口,都是丈夫所喜,并还备上一壶醇酒。

    这一晚如是。夫妻二人饭后,又唠会家常话,便自熄灯睡去。苏氏听着枕边丈夫鼾声渐起,睡得香甜,心起又勾起往日愁虑,转辗不能成寐。

    过了也不知多久,蒙蒙胧胧,似睡似梦中,就见一仙风道骨的道人从外走了进来,到了自己身边轻声道:“观音娘娘念在你夫妻二人一向为善本分,虔心至诚,特命贫道来为你二人送子。汝夫妻定当好生养,此子将来成就非小。要知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汝夫妻不仅能得享暇龄,更有望春华秋实,成就长生不老。”说完,就见道人取下随身携带着的一个葫芦,口念仙诀,便从葫芦口射出一道五彩祥光,罩住自己全身,竟是浑身通泰,说不出的舒服惬意。祥光一闪而灭,那道人已不见踪影。

    苏氏倏忽惊醒,才觉竟是空梦一场,心里好不失意惆怅,随即又一想道:“为了能使楚家有后,我二十年前便在家里供上了观音菩萨,日日焚香祷告,莫不是真感动了观音菩萨,果真派来仙者为已送子来了?”越想越觉可信,心里一高兴,更无睡意。

    好不容易等到天亮,丈夫醒来,苏氏便迫不及待地将夜里的梦景与他说了。但楚青天却不以为意,也没放在心上。

    这般过了三个月后,苏氏身子日渐懒散,并时拌恶心干呕,人也变得清瘦了不少。楚青云见状,认为妻子生了甚病,甚是忧急,便欲延医看病。

    苏氏却笑道:“我已三月没来月事了,加之又恶心想吐,莫不是真得有喜了。你大夫请来也好,正合看看是否真得有孕了。”

    楚青云当是喜为自禁,为求真假,特地走了数十里路,到了镇上将大夫请来。大夫为苏氏扶过脉之后,便向二人拱手贺喜,道:“尊夫人果然有喜了!”然后又开了一些保胎养气之类的药物,便作别而去。

    楚青云付了诊资,并将大夫送走,然后转身回来。想起夫妻二人年过四旬,有望得后,二人不禁相对喜极而泣。

    苏氏有孕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全村,平时夫妻二人本就很受村民的敬佩,俱都纷纷带着各色礼物前来贺喜。夫妻二人自是合不拢嘴,迎来送往,忙得团团转,却也不觉得累。

    到了五个月后,苏氏腹部隆起,行动也越发不便。楚青云既要照顾有孕的妻子,还是忙农活,便觉力有不支。好在这些年来,夫妻二人颇多余钱,家底还算殷实,便与妻子商量请个女佣,好便于照顾。

    苏氏一向勤俭持家,虽觉请女佣便要多花钱,但又不忍丈夫为自己太过劳累,遂也答允了。

    经过一番甄选之后,夫妻二人选中了林氏女子。林氏年岁还大着二人几岁,有着几胎生育,且为人善良贤惠,做事又谨小慎微,很得夫妻二人的赞可,故二人也亲切地称林氏为林嫂。

    苏氏年过四旬才有身孕,楚家后继有望,一家人自是呵护备至。苏氏更是小心翼翼,自林嫂来了之后,便一心养身育胎,只盼腹中胎儿顺利降生。

    一晃过了八个多月,算计日子,苏氏快到临盆。产妇胎儿所用这物,也都准备停当。一家人都是盼生心切,到是足日,又经医诊断,说是日内必生。可又过了数天,苏氏肚皮仍是凸起,毫无动静,一家人只想到可能晚产。

    又过了二三个月,苏氏肚子既疼痛,也无任何朕兆,急得一家人团团转。大夫请来几次,俱说孕妇胎儿正常。后又各处求神还愿,也完全用处。

    楚青云遂怀疑可能是个怪胎,便提议妻子将胎打掉。苏氏当然不允,想起梦里仙人的话,那怕怀上三年五载也要坚决把胎儿生下来。楚青云见妻子心意甚绝,也是无法,只得顺其自然。

    这一日,夫妻二人正是屋中闲聊。林嫂忽从外面进来,道:“阿郞娘子,外面来了一对夫妇,自称是你们的亲戚,是否让进?”

    二人相觑了一眼,都想不起来访是何亲戚?楚青云更是独枝,近亲也都在本村,本时大家来往都是直来直去,登堂入室。楚氏娘家父母灵数年前便双双亡故,倒是还有一胞弟苏翰青,本时也常有往来。一年多前胞弟苏翰青进京赶考,还是楚青云资助的盘缠。但苏翰青又是独身,走后一年多了杳无音讯。

    苏氏闻讯心里一动,怀疑胞弟来了,急忙拉着丈夫的手出屋。二人到了院中,果见门外站着一双二十左右的少年夫妇。

    男子一副书生气,身材略显削瘦,但温文而雅,英气勃勃。再看那女子云裳雾鬃,星眸皓齿,面如朝霞,容光照人。女的画中天仙美人,男的似潘安再世,好一对璧玉佳人。

    苏氏一眼认出那男子果是胞弟苏翰青,旁边的那女子却是不识。两人自称是夫妇,当是新弟媳。姐弟相见自是喜出望外。

    苏翰青先向姐姐姐夫见礼之后,便向二人介绍自己身边的女子,道:“这是我的娘子,姓萧名飞絮。”说话间,满脸的柔情爱意。

    萧飞絮赶忙给二人敛襟施礼,落落大方地喊声:“姐姐、姐夫!”

    苏氏忙扶起萧飞絮,双手抓住她的纤纤玉手,不停地上下打量,笑不拢嘴。萧飞絮手也不回抽,任苏氏握着,与苏翰青对看一眼,轻轻一笑。

    楚青云见萧飞絮浅笑轻颦,星眼流波,越显得明艳绰约,仪态万方,不禁暗赞妻弟娶到此等美妻,真个好福气。

    楚青云对妻子道:“就不要站在门外了,还没赶快进屋。”苏氏闻言,才如梦初醒,拉着萧飞絮的玉手当先往里走。

    四人进到屋里,分别坐下。苏氏与萧飞絮紧贴而坐,仍是一直拉着她的手不放,满脸的欢喜怜爱,却是不知该说什么话才好。

    林嫂很快端上香茗后,便下厨房去准备饭菜了。

    郞舅二人一边品茗,一边叙说别后之景。楚青云见到妻弟此形回来,虽携得美女归,定是名落孙山,问其恐使尴尬,也没真问,只是道:“你此次进京赶考,一别经年,也不回信,你姐姐与我甚为挂念你。见你不仅平安无事回来,且又携着美妻佳着,甚是为你欣慰。”

    苏翰青心里一热,眼圈不由得红了,道:“弟弟不肖,使姐姐姐夫掂念了。”随即轻轻一叹,又道:“我此次进京赶考,分别一年多,波折甚多,若不是幸遇到爱妻,恐怕弟弟都不能活着回来了。整个经过说来实不是一句二句便能说完的。”

第二章 夜宿荒庙

    苏氏本在一心关注着萧飞絮,但听到胞弟如是说,心里一惊,转头急切问胞弟道:“你此去一年多也没回信,我天天夜夜都为你担心,就怕你有甚意外险阻。你现在就说与我听,倒底都经了那些波折惊险。”

    萧飞絮见状,遂对苏氏道:“姐姐切莫着急,现在他人已然平安回来的,你也无须再担心了,就让他慢慢说与你听好了。”语气温柔,声音更加黄莺出谷,听来悦耳已极。

    苏氏忙不迭点头道:“我不着急,慢慢说。”

    苏翰青整理好思绪,便将此次进京赶考的经过,仔细地说了。

    原来苏翰青少时便喜读书,十年寒窗苦读,便想一朝能金榜题名,光宗耀祖。却不想父母相断去世,自己无了依靠,幸仗姐姐姐夫疼爱,供养着自己继续读书。苏翰青博览群书,经诗子集,无不精通,先后考得秀才和举人之后,便欲趁着今年的制科试上一试。

    楚氏夫妻也盼着苏翰青能一举得中,光宗耀祖,便与他充足的盘缠,送去京城赶考了。

    苏翰青一介书生,弱质公子,平时在家前有父母宠爱,后有姐姐姐夫帮衬,再不觉得怎样。此时一旦孤身出门远行,没了依靠,四下茫然,举步维艰。好在临行前,姐姐姐夫给得盘缠甚足,并且如何行止,姐夫楚青云也都一一交待得清楚。苏翰青依着姐夫的叮嘱,先是到了杭州后坐船顺着运河北上,经长江,入淮河,然后折而西行,一路上倒也平安顺利,只十余天便临近东都洛阳。

    到了洛阳后,苏翰青算计日子,离科试还有很长时间,十余天行船下来,也甚觉乏累,遂在洛阳找家客栈休息了两日。

    两日后,苏翰青离了洛阳,雇辆青蓬马车,经陆路西向京城长安。这一日,车经潼关,苏翰青早闻潼关之险,故揭开车帘亲睹外面景象。果然山峰连接,谷深崖绝,中通羊肠小道,仅容一车一骑,人行其间,俯察黄河,险厄峻极。

    正值深秋日暮,满山枫林映紫,与余霞争辉。空山寂寂,四无人声,时闻泉响,与归林倦鸟互相酬唱,越显得秋高气爽,风物幽丽。

    车过潼关,道路渐宽,车速也渐快。就听车夫一面加紧催马急行,一面对苏翰青道:“公子,天色马上就要黑下来了,离下个宿头还有很远,我们得紧赶一段路,要不然天黑路险,我们只能露野外了。”

    车夫只三十多岁,身材瘦削枯干,满脸苍桑,样子却比实际年纪要老得多。

    苏翰青看着车外苍茫莫色,点头道:“一切随你好了!”

    车夫闻言后一扬手里长鞭,随着一声清响,马儿长嘶,奋鬃扬蹄,一溜小跑起来。车行虽速,苏翰青坐在车里,却不觉得颠簸。

    又行出十多里,天色已然全暗了下来,却还没到驿站宿头。因路险难行,车速也越发慢了下来。又听车夫沮丧地道:“公子,看来我们赶不到驿站宿头了,只能露宿野外了。但公子放心,这条道我赶车十数年了,知道那里有能住宿的地方。再前行不远,有一处土地庙,我们可以在那里过夜。你说可好?”

    苏翰青心里虽然愁急,却也不敢冒险夜行,听车夫都如此说,也是无计,只得叹道:“只得如此了。”

    车夫遂把马车赶上一条叉路,又前行不多远,果见暝色苍茫中现出一座小庙的影子。马车停到庙前,车夫扶着苏翰青下地。苏翰青才仔细打量着眼前的这座土地庙。

    这庙很小,更因年久失修,四下围墙都倒塌了,只剩下一座正殿孤零零地伫立在夜色暝茫之中。正殿木门虚掩,墙皮剥落,窗棂破坏,阵风吹过,窗棂木门吱呀作响,夜色中听来甚是吓人。

    车夫见苏翰青脸都白了,只站在殿外不也进去,遂笑道:“公子勿怕!这土地庙常为来往行人落脚的宿头,安全着呢。”又见苏翰青仍是裹足不前,心里暗笑,暂不去理会他,而是先把马儿缷下,将其栓好,喂上食料,才来招呼苏翰青。

    苏翰青不敢一人就黑时殿,只得站到一旁,等着车夫忙完这些才随着他进殿。此时天已黑透,明月未出。殿里殿外一片漆黑。

    车夫先从车上掏出携带着的蜡烛,晃火折点着后,举着蜡烛若无其事的当先推开殿门,径直走神像前,将蜡烛放在像前的供桌上。

    苏翰青紧跟在车夫的身后,就是烛光打量着眼前的那尊土地像。虽然香火早绝,年久欠修,外彩剥落,其整体形态仍保存完好。苏翰青见那土地公慈眉善目,形像可亲,并不像想象中的狰狞可怖,这才稍稍放下了心。

    殿里除了一像一桌之外,再无别物,到也还算干净,足见车夫所说不假,这里果然常有行来住宿。

    车夫笑道:“公子,出门在外比不得在家,我们只得在这里将就一夜了。”说完,又出殿而去,从车上取下两张草席,进殿后铺在东墙地下,又对苏翰青道:“公子且先坐下歇会,我再去车上将吃食取来。”说着,又出殿去了。

    看着车夫忙进忙出,自己却帮不上手,苏翰青也觉得身体实是乏累了,故倒身躺在草席上,顿觉浑身百髓又酸又痛,如散了架般。这一倒下,烛光摇曳中,双眼皮发沉,头脑发晕,晕晕欲睡。

    正当似睡非睡中,忽听殿中响起一声佛号:“阿弥陀佛!”声音虽不高,但苏翰青入耳清晰,心神都为之一震。苏翰青吓了一跳,倏地地被惊醒,坐起身后双眼扫巡着殿里,都找出声音的来处。烛光晕暗,殿里也看不甚清。

    车夫还在外面忙着吃食,殿里只已一人,更无其他人影。苏翰林青怀疑自己听错,但又觉不对,那佛号声听得真切,绝不可能是幻听。乍着胆子,苏翰青略带颤声问道:“谁?这里还有其他人吗?”心里虽然有些害怕,但因外面有车夫壮胆,起身欲向殿右走去。

    苏翰青刚走出两三步,忽见暗影里现出一人,再一眨眼,那人影已然到了跟前,吓得苏翰青几乎惊叫出声。

    那人向苏翰青揖了一礼,问道:“施主是与老纳说话吗?”

    苏翰青见那人身高体胖,肚大腰圆,一头长发披拂脑后,头上并束一紧箍,身上穿着一身灰色僧衣,脚上一双白色芒脚,却是个头陀。又见他突额凹眼,鹰鼻阔嘴,说话间露出满嘴的黄板牙,目闪精光,胸前还挂着一串佛珠,珠子色作青黑,每颗足有鸡蛋般大。

    苏翰青虽见对方是个活生生的人,但在这荒山野庙里遇到个这么个怪人,心里仍是突突直跳。见那头陀满脸恶像,知其非人,也不敢得罪,连忙合什还礼道:“有礼了!小生赶路到此,天便黑了,无处可栖,只得投宿这里,不想早有大师在此,打扰了大师,还请海涵则个!”

    那头陀上下打量着苏翰青,看出他实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并不是来此与自己争宝做对的,心气稍平,桀桀一笑,道:“无妨!这里本就是无主之庙,只是老衲先来一步罢了!老衲先在墙角里打坐运气,你们进来时老衲也无暇与你们打招呼,你们一时疏忽也没看见而已。

    说话间,车夫在外面弄好吃食端着进来了,忽见里同多出一个头陀,先是一怔。车夫也是见识多广,见头陀面目不善,也不敢轻易得罪,随即陪笑道:“不想这里还住着大师,我们多有打搅了。”一面说,一面将手里吃食放在草席上,又对头陀道:“这些都是粗食鄙饮,大师若不嫌弃,与我们一起吃吧!”

    那关陀见那些吃食只是一盘咸菜,几个粗面窝头,还有一罐清水,虽然粗鄙,但头陀也是一天无食了,肚里正自饥饿着,当下也不客气,盘腿坐在草席上,不管不顾地一手抓起个窝头,一手就着咸菜,大吃大嚼起来。

    苏翰青与车夫本见头陀形容不善,此时又见他的吃相也甚是狼藉,心里虽有不忿,却也不敢发作,更不敢稍显言辞,陪着笑脸在旁吃喝。

    那头陀连吃了几个窝头,一盘咸菜也去了大半,一罐清水更见了底,这才一抹嘴,说道:“老纳吃好了!”随即看了二人一眼,又道:“这顿吃食老纳并不白吃你们的。本来今夜这里将有大事发生,你们突然闯来,恐怕性命难保。但老纳吃了你们的东西,也总算与我有恩,索性平你们今夜平安无事。但明日天一亮,你们需紧快上路,不得留恋。还有一会儿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们都不得理会,明日过后,也不得向外人说起一字,这样才能保你们性命无余。老纳言尽于此,你们且要紧记!”

    二人自见到头陀第一眼,便对其有种莫名的恐惧,本就在担心吊胆,忽听又听头陀这么一说,心里越发害怕,脸色瞬间都白了。

第三章 惊魂

    头陀见状遂笑道:“你们勿怕!老衲既说可保你们无虞,你们便不会有事。只是老纳现在还要打坐调气,你们切不可惊扰了我。”说完,起身又回到西边墙角的暗影里,盘坐在地,闭上双目,不再言动。

    二人也不敢再说话,生怕惊忧了头陀,默默地吃着各自手里的窝头。

    苏翰青在家里一向养尊处优,何曾吃过这等粗食窝头,加之头陀的话又使他心惊胆战,吃不几口,便放下不吃了。那车夫也匆匆吃个半饱,又就瓦罐喝了几口清水,便将所剩吃食急忽收拾下去了。

    车夫很快就从外面回来了,手里抱着一条薄被,与苏翰青说道:“夜里冷,公子便与我合盖这一条被子吧。明早还要赶路呢,快些睡吧!”然后吹熄了蜡烛,便倒在草席上,一会儿鼾声微起,睡着了。

    月光透过窗棂,洒照在地上,清凉如水。

    苏翰青虽身上乏累已极,但心里又惊又怕,鼻里更嗅着身上那条被子发出阵阵作哎的臭味,躺在席上却是怎么也睡不着。侧耳听着另一边,那头陀兀自在入定打坐,更不闻一丝声响。

    渐渐地时至午夜,苏翰青眼皮越发沉重,终于睡去了。又不知过了多会儿,睡梦中的苏翰青忽被一声轻微的破空声惊醒,就见一道银白色的亮光如匹练般地向殿外射去,再见墙角里的那头陀已消失不见了。

    苏翰青顿时睡意全无,虽早看出那头陀非一般之人,不想竟是飞行绝迹的仙侠人物,之前偶有闻说,现却亲见,心里正自惴惴,庆幸之前没有言语得罪之处,要不然还焉有命在?

    随着月影轻移,月至中天。那头陀竟一去没再回转,苏翰青胆气一宽,便宜欲起身。那车夫早已醒转,见状赶忙止住,也不敢出声,把头轻摇,示意苏翰青不可妄动。

    苏翰青只得重又躺下,过有半个时辰,仍不见那头陀回来。苏翰青终于忍不住地轻声道:“那头陀已然去了这久不见回来,想必就此去了,我们还怕他何来?”

    车夫却是谨慎持重贯了,一面侧耳听着外面动静,一面小声回道:“那头陀一看便非好人,况又本领高强,之前他有言在先,我们还是小心为妨。”说完,便闭目假寐,不再言语。

    苏翰青双眼炯炯,了无睡意,见旁边车夫又已睡着,暗道:“反正也睡不着,不如到外面观赏月景,只要我也不招惹那头陀,当也无事。”当下起身出了殿门,到了外面。

    仰望苍穹,疏星闪动,月光明亮,清风阵阵,暗影浮动,顿觉心旷神怡,百虑皆忘。青空云净,流光下照,山原林木,如被银装,四围风景清丽如绘。苏翰青俳佪月下,不由看得呆了。

    苏翰青正自留连月色之际,忽见西北山林之中升起一片红光,霞彩映红了大半天空,看得甚是分明。苏翰青见霞彩忽明忽灭,情知有异,暗道:“莫不是那头陀在弄鬼?”心里害怕便欲回殿里,随即又想道:“若那头陀在彼在甚害人的勾当,又当如何?我虽一介书生,但也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不如我悄悄掩过去,若是那头陀果真在干害人坏事,我便偷偷出手。若然不是,我再悄悄回来,不给他发现便是了。”打好主意,便悄悄折着西北山林中去了。

    苏翰青一路分枝拂叶,鹭伏鹤行,更怕被对方发现,走得尽是密林莽丛。行有二三里路,到了一处矮崖上前,再往前走便横着一道涧壑,也不甚深,只有十数丈高下。红光彩霞正是从涧底发出的。

    苏翰青悄悄伏着崖顶探头往下看去,就着月光明亮,加之涧底红光霞彩,看得分外清楚。只见涧谷幽深,洞壑玲珑,清溪飞瀑,映带其间。

    那头陀正跌坐在一块巨石之上,左手掐诀,右手前伸,从指尖上发出一道细若游丝的红芒,随往前伸随展布开来,化成一片亩许方圆的霞幕,罩在十余丈外的一处洞口前。那红霞只似一团轻绢雾彀,彩绢冰纨,清澈透明,能将洞口看得一清二楚。

    就听那头陀一边运用法力,一边对着洞口大声喝道:“孽障,还不快快出来受降。若尔等肯乖乖将内丹献出,老纳念尔等修练不易,可饶尔等不死。若再顽抗,老纳只需弹指间,便可令尔等灰飞烟灭,形神皆亡。”洞里传一男音道:“我兄妹虽为异类,在此隐修已然百年,一向无人无争,更无从做过一件恶事。不知我兄妹那里得罪了大师,一再对我等苦苦相逼?那内丹修练成形,实属不易,乃我兄妹性命所在,岂能轻易献人?还望大师慈悲为怀,饶恕我兄妹罢?”语气哀婉,楚楚动人。

    苏翰青在崖上听得真切,暗道:“恶头陀果然在此做那害人的勾当,万不能被他发现我,若不然性命难保了?”心里一吓,顿连大气都不敢出了。随即又想道:“虽不知洞里那兄妹为何人,但恶头陀欲对他们强取豪夺,定也是一对难人。我当不能袖手,怎样才能助他们一助呢?”目光紧盯着下面,心里却盘算着如何出手。

    那头陀须发皆张,怒眼圆睁,喝道:“老纳一向以慈悲为怀,才只令尔等献出内丹,留得性命,尔等还可继续修练,百年之后,内丹还能再修成。不想尔等如此冥顽不灵,老纳只得用强了。”说完,口念法诀,加紧施为。只见身前那一片红幕,渐渐加厚加大,将那整片山崖都罩得一丝不透。

    洞里又传出那男音道:“你这恶头陀太也可恶,我兄妹一再苦苦相求,你却步步相逼,莫不以为我兄妹真个怕你不成?”声音又尖又厉,显得气愤已极。

    头陀桀桀怪笑道:“尔等的幺么伎俩也敢在老纳面前班弄,真是不自量力。再不悔悟,老纳便要出手了。”目光瞬也不瞬地盯着洞口,谨防对方出其不意跑了。

    洞里那音道:“我们兄妹的内丹如被你得去,无疑以恶济恶,更加助长你的恶行。我兄妹就是拼个玉石俱焚,也不会让你得到内丹的。”

    头陀虽然觊觎对方的内丹,但却无实足把握,闻言果然有所忌惮,目光闪烁,盘算着下步做法。

    苏翰青在崖上将双方的对话听得真切,暗道:“虽不知他们所说的内丹是何物,但听洞里兄妹将其视若性命,必是极珍贵之物。那头陀若将此物得去,必更加为恶世间,故绝不能让他得逞。”又因自己身弱力微,一时也想不出相助之策。

    这时就听洞里又响起一女子声音,道:“哥哥,不如我们就将内丹献与大师吧!我们修练百年,内丹才成,虽说不易,终还是留得性命,大不了我们从头再来罢了。”却是在劝哥哥的话语。

    哥哥也没有回话,显然妹妹所说话使他动了心,故在权衡利弊。

    头陀在洞外闻言不由得喜上眉梢,道:“还是令妹识时务。尔等现在若回心转意,肯乖乖将内丹献出,老纳可依前言,定放尔等一条性命。”

    洞里那男声又道:“我兄妹现在想好了,把内丹献给大师,但还望大师恪守前言,饶我兄妹不死?”语气中满是无奈也失落。

    头陀欣喜若狂,笑道:“当然!”

    洞里那男声又道:“那就有劳大师将洞前的禁制撤去吧,我兄妹也好出洞与你献内丹。”

    头陀见对方之前还欲硬抗到底,自咐用强又殊无把握,见对方口风竟然转变,自是得意,刚要依言撤去禁制,心里忽又一动,暗道:“莫要被他们骗了,禁制不能全撤。”当下口咏法诀,只将那道红幕从中间分开一道径尺大的圆口,随即说道:“为防尔等心口不一,老纳特网开一面,尔等从圆口出来后,乖乖将内丹献出后,老纳绝不再为难尔等,当放尔等离去。若尔等有心诓骗老纳,老纳只需将禁制一合,便能将尔等化为灰烬。”

    又听那女子声音道:“大师勿要相疑,我兄妹自是甘心献丹,这就出来。”话音未落,就见洞口现出一窈窕的身影,先是将头探出洞外,冲头陀微一点头,回头又冲洞里说道:“哥哥,出来吧。”将身缩回洞里,随后现身从那红幕圆口中钻出崖洞。

    随在女子身后,又从红幕圆口里紧跟着出来一男子,再看身后那圆口竟自合弥,复了原状。看那男女二人年纪甚轻。女子云鬟雾鬓,美若天仙。男的丰神挺秀,英姿外现;真似一对金童玉女。

    二人缓缓着朝着头陀面前走去,在身后那片红霞彩幕四边渐渐往中合围,形成一条彩霞光弄,离开洞口,也随着二人缓缓回移,为防二人飞逃,始终不离左右。

    二人走到头陀身前三四丈外,忽停下脚步。头陀见状,道:“尔等还在犹豫什么?还不快快献出内丹。”又见二人形色有异,正自警觉,却见二人倏然将身纵起空中,驾遁光便欲飞走。

第四章 狐仙

    那二人倏地不意,身快如电,一晃眼已然遁到空中。

    那头陀早就防到二人要逃,那片红霞彩幕如影随形,就在二人将身遁起之际,疾如星飞电掣般从二人身后往前一兜一合,将二人围在垓中。

    只见一个巨大的红霞彩球浮动半空,那男女二人在红球里如冻蝇穿窗,左突右撞,红幢看似薄如娟纱,就是冲不出去。

    苏翰青在崖上看得真切,见二人被妖光困住,不能冲出,心里也甚为着急,却也无计可施。

    那头陀虽将二人困住,虽是心头火起,怒不可遏,喝道:“孽障,老纳有心放尔等性命,谁知尔等竟不知好歹,自寻死路,那也怪不得老纳手辣心毒了。内丹老纳也不要了,定将尔等化为劫灰。”说完,右手一招,那巨大的红色彩球逐渐回缩,瞬间便缩成尺径大小,内中二人也随着圆球回缩而变小,随着一声爆音,圆球突然爆开,红光星飞四溅,如洒了满天星雨。再见那男女二人已然影消形灭,不见踪迹了。

    那男女二人已然修练了上百年,功力自是非同小可。头陀自知若与二人正面交手,胜算不多,早就算准今夜月圆,子正时分乃是二人运功紧要关头。先怕打草惊蛇,在土地庙里等到时辰将到,这才悄悄掩来,出其不意,将二人洞口封住,占住了先机。

    后来二人诈降欲逃,被头陀妖光困住,心知二人功力不浅,必有一番挣扎,不想竟一声未吭,也不见挣扎,消灭得如此迅速。

    从那二人出洞,到受困被灭,前后不过瞬间。随着二人消亡,洞口的禁制而去。头陀正觉事太反常,心有所悟之际,倏见从洞里面一前一后飞出两道白光。

    那两道白光飞出洞口,直冲天际,然后忽地分开,一往北一往南,如流星飞驰般,分头遁走了。

    头陀先被二人用代物幻形之术所瞒,直到将二人消灭,才警觉那只是两个幻影。就在这瞬息之间,洞里二人真身已然逃出洞外飞走了。

    头陀又气又恨,如何肯罢休。那两道遁光虽是相背而逃,飞行神速,却是有快有慢。南逃的遁光稍快,北逃遁光好似功力稍弱,故看似较慢些。

    头陀双目如神,两道遁光能分出快慢。但在苏翰青的凡人肉眼来看,竟是一样的快如急星流火,无殊分别。

    头陀见状急急取下胸前那串佛珠,往空中一甩,立化作一个黑圈,光旋飚转,如电般向着往南逃的那道稍快的遁光追去。头陀本人却是将脚一跺,破空而起,化道银色遁光直向北逃较慢的那遁光追去。别看他极肥胖,但飞遁却极是神速,如电闪星掣,瞬间不见。

    数道光华只在夜空闪得一闪,便消失不见了。

    自二人真身出洞遁走,头陀飞身追去,前后也只眨眼的工夫,苏翰青再看碧空云净,皓月西斜,哪里还有三人的踪迹。

    苏翰青看得目眩神迷,直如作了一场梦。随即暗自祷告,道:“最好那兄妹二人就此逃去,千万不能被那恶头陀追上了。”又在崖顶呆怔一会,便欲折身回庙。

    这时,忽听一女子声音,低低地道:“公子救命!”那声音哀啘动人,甚觉耳熟。

    苏翰青乍闻此声,竟被吓了一跳,张惶四顾,道:“你是何人?藏中哪里?”

    那女子地声音又道:“公子,我就在你的脚下,你低下头便能看见了。”

    苏翰青依言循声低头下视,就见脚边伏着一只体形大小如猫,通身雪白的白狐。正抬着头,用一双发着绿幽幽光芒的眼睛看着自己,眼光中满是怜悯与哀求。

    那白狐人语道:“我逃时被那恶头陀的佛珠击了一下,元气大伤,再也无力飞逃。那头陀往北追我哥哥而去,哥哥功力比我深厚,飞遁也比我迅速,逃时之所以飞得显慢,便为引得头陀舍我而去追他。哥哥知我我功力修为不如他,飞得也不如他快,知若恶头陀若追是我,我绝难逃脱。哥哥虽将恶头陀引去追他,但他定能摆脱头陀,全身而退。而我被受了佛珠一击,半空坠下,显了原形。我又知那头陀追我哥不上,必定回头来于丹追我。我实是无计,才得求公子施手相救。我与哥哥虽为异类,但一直都在深密峡中修练,百年以来,从未害过一人,做过一件坏事。还望公子发慈悲,救我一救。”说到最后,声音渐低,断断续续,竟显力有不逮之状。

    苏翰青乍见白狐竟吐人语,吓了一跳,又听出竟是洞中女子声音,已然明白那所谓哥妹二人乃是两只白狐,经过百年修为,已然修练成人。之前见那头陀强取豪夺,苏翰青本就对兄妹二人生了敌忾之心,此时又见那白狐实是可怜,心里畏惧之心顿去,道:“我本有心救你,但我实是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更不会甚会法术,如何才能救你?”

    白狐人语道:“那头陀很快便会回来,公子只需将我藏起,不被头陀发现便可。待我躲过这一劫,必当歇力相报公子的救命之恩。”话音未落,忽听北边空际传来轻微的破空声,由远而近,遥见一道银色遁光正往这里如星驰电掣般地飞来。

    白狐惶恐道:“那恶头陀果然返回来了,公子快救我!”说着,身形陡地变得如老鼠一般小,投到苏翰青的怀里。

    苏翰青急急将白狐藏时怀里后,就听那白狐在怀中道:“公子速离此地。”苏翰青为恐被对方从空中发现,也不敢走明道,专走树林密径,穿枝拂叶,头也不回地往土地庙走。

    那头陀一时失计不察,被洞中二人逃脱,本就气恼。后他见北逃那道遁光飞得稍慢,不知是对方有意相引,本人向北追加去,同时却摘下佛珠朝南逃之人追击过去。本算计那南逃之人绝逃不过自己佛珠的追击,纵不立击而死,也得受伤,自是逃脱不掉。待追到北逃之人后,将其擒下,回头轻易便可将南逃之人擒住,可谓一举两得。

    不想头陀刚刚往北逃出不远,眼见追到离对方不过一二里远了,却见那遁光邃然加快,一下子又将距离拉开数里远。头陀惊气之下兀自穷追不舍。一前一后两道遁光如匹练横空,流星飞驰般从夜空中飞过。

    转瞬间,头陀已追出有百十里远,不仅没能迫近那前逃遁光,反倒距离越拉越大。此时正巧一大片浓云迎面飘来,对方见机投入云中,遁光只一闪,便不见了影踪。

    头陀想也不想地随后追入云里,强烈的遁光过后,将那浓云激荡的翻涌滚滚,四散而去。待头陀冲出浓云,却已不见了对方的踪迹。

    追丢了对方,头陀才知上当,怒不可遏,却也无可奈何。停在空中将手一招,便见南面夜空中,一道黑光飞来,快得不可思议,眨眼间便飞到近前,顺手一抄,抓在手里,却是之前击出的那串佛珠。见其上面血光隐显,知道对方已然被佛珠击中,不死即伤。

    北逃之人虽被逃脱,但南逃之从受了自己佛珠击中,绝再逃不掉,也算是收获。头陀略在空中稍停,狞笑一声,便折身往南飞去。

    头陀算计南逃之人绝飞不远,故飞临谷壑上空时,便入缓了遁光,一面飞行,一面搜寻对方的踪迹。因头陀往南方飞,而翰青回土地庙的方向是往东,故两人越离越远,头陀也没看到苏翰青,就此将其错过。

    苏翰青听得身后头上飞遁声稍一停略,便往南追去,心里稍出了一口长气,加快脚步急匆匆往回走。

    谷壑距土地庙也法这二三里路,苏翰青不一会儿工夫便到了庙前。这时就听身后空中又传来那熟悉的飞遁声,正朝着土地庙的方向飞来。

    苏翰青以为被对方发现了,吓得心里一颤,三步并两步地时到殿里,轻轻地将殿门掩好,悄悄地又走回车夫身旁,倒身躺在他的身边,侧头看去,那车夫睡得正香,并未将他惊动,心里略放了些。紧闭双眼,心头兀自突突地跳个不停。

    就在苏翰青刚刚躺下,便听那飞遁之声已然落到了殿外。紧接着就听殿门咣地一响,就着月光,苏翰青偷眼瞄去,见那头陀已然走进殿里。

    车夫陡地被开门声惊醒,见一条人影走了过来,到了近前,才看清是头陀,坐起身道:“大师有甚事吗?”

    苏翰青也假装醒来,睡眼惺忪地怔怔地看着头陀。

    只见那头陀双眼凶光闪闪,逼视着二人,问道:“刚才你们可有谁出去了吗?”

    苏翰青闻言,心里猛地一震,暗道:“莫不是被恶头陀发现了?”心里虽害怕,脸上却不敢露出来,摇头道:“没出去!”

    车夫也忙不迭地摇头,道:“我俩都睡得甚熟,谁也不曾出去!”

    头陀又道:“你们又可曾看到殿里进来什么东西没有?”二人都一起摇头。

    头陀在殿里仔细找寻了一个遍,却是什么也找到。又回身狐疑地看着二人,却也没发现二人有甚可疑之处,暗道:“那南逃的妖狐显然被我用佛珠击伤了,就是逃也逃不太远。而我往南飞寻出了数十里,又将这周围都找遍了,也没发现它的踪迹,这庙里也没有,哪又会是藏在哪里呢?”心里狐疑,目光闪烁不定。

第五章 怅然若失

    头陀又发了一会儿怔,才对二人道:“最好你二人没有骗老纳,若然过后被老衲知道你们骗我,定会将尔等锉骨扬灰,不得好死。今晚的事,你们谁也不可往处说,知道吗?”说罢,恶恨恨地出殿去了,随后就听遁声一响,已然破空飞去。

    苏翰青强装出镇定的样子,心里实是怕得要死,冷汗都湿透衣服了。好在没被那头陀看出破绽。直到头陀飞走,他才暗舒了一口气。又惊又吓之后,顿觉浑身酸软,顺势便倒在了草席上。又怕那头陀去而复返,也不敢大意,仍装作一副平静如初的样子。

    过了有一盏茶的时间,不见那头陀再回来。车夫这才重新躺下,扭头用一种复杂的眼光看了苏翰青一眼,说道:“头陀不会回来了,你大可放心地睡吧。”说完,闭眼一会儿便又睡着了。

    苏翰青闻言心里一动,暗道:“车夫大哥显然知道我曾出去了,却没在头陀面前说破,还帮我掩饰,真真是个好人。”心里感激,想与对方说几句感谢的话,见对方睡着了,又不不便惊搅,便想到了天亮醒后再说。

    苏翰青经过这么一折腾,那里还睡得着。悄悄地摸摸怀里,那只白狐还在,只是一动不动,不知是死是活,心里正自担心,就听怀里那白狐说话道:“多谢公子的搭救之恩,我现在没事,你尽管放心。”声音虽柔弱,却也能听出并无大碍。

    苏翰青突听白狐开口说话,吓了一跳,暗道:“莫不是它竟然知道我心里所想?但它这一开口说话,岂不也被车夫听去了?”想念及此,刚要开口说话,却又听怀里白狐说道:“公子毋怕,我与你说话用得是密语传音,也只有你一个人能听到我说的话,那车夫虽近在咫尺,却也一字也听不去的。你心里想什么,我也知道,也无需开口,我俩便这般心话交谈即可。”

    苏翰青心里一喜,心语道:“你伤得重不重?”

    那白狐回道:“那头陀的佛珠果然厉害,我被击中虽无性命之忧,却丧失了不少功力,更复了原形,非一时半会不能将伤疗好。在我疗伤其间,我功力全无,更是无法防范外犯之敌,还请公子再加援手,助我疗好伤,过了这次危机才好!”语气娇柔哀求,惹人犹怜。

    苏翰青又怎忍拒绝,心里说道:“你只管放心,我绝不会就此不管你的。”

    白狐感激不已,道:“多谢公子的侠胆仁心,仗意援手。你的大恩,我容后必报。”

    苏翰青心里又问道:“我又能帮你什么吗?”

    白狐犹豫了一下,说道:“公子容我呆在你怀里就好了,借着你的阳刚之气,与我疗伤事半功倍,好得更快。但这样做,却也公子身体有损,不知公子可愿否?”

    苏翰青想也不想于已会有甚损伤,便回道:“这有何不可!你尽可呆在我的怀里,什么时候伤势痊愈了,什么时候再出来好了。”既然救人就要救到底,心里反正升起一股豪情,觉得自己很了不起。

    怀里白狐感动的不知说什么好,竟嘤嘤低泣起来。

    苏翰青反劝道:“你不要哭了,赶快加紧疗伤吧!”随即不再与白狐交谈,恐分它的心。

    白狐果然收到泣声,不出说话,就在苏翰青的怀里,运功疗伤起来。

    这时月已西沉,东方现出鱼肚白。

    苏翰青一夜没睡,一点也不觉得困。又怕搅了怀里白狐运功疗伤,躺在那一动也不动。直到林鸟啼鸣,天已大亮了。

    车夫已然醒转起身,看见苏翰青双眼炯炯,道:“公子一夜未睡?”

    苏翰青点点头,刚要说感谢的话,车夫好似会意,遂笑道:“公子什么也不必说,我咋夜睡得死死的,什么也不知道。”随即出殿喂马儿去了。

    苏翰青躺在草席上,听着外面鸟鸣莺啼,人语马嘶,想着昨夜的经历,真如做了一场梦般。又想看着一个那么娇美欲滴的佳人,竟会是狐仙,可惜人狐殊途,若她是个真人该多好呀?

    心里正胡思乱想际,忽听怀里白狐的声音道:“公子,想必外面天已亮了吧?”

    苏翰青心里一惊,暗道:“怀里狐仙能听到我心里所想,刚才我那些奇怪的想头岂不也被她知道了?”越想越羞愧,脸上不由得红了。

    白狐忽问道:“公子,你刚才心里都想些什么了?我虽有听心之术,但那时正在运气疗伤,分心不得,自是没听到你心里想些什么!”

    苏翰青闻言,心里一喜,暗道:“没被她听到最好了!”

    白狐更加纳罕,追问道:“公子倒底想了些什么?难道不能被我知道吗?”

    苏翰青道:“没想什么......”急于辩解,不由得脱口而出,忽然惊觉又急收口了。

    白狐也似乎猜出些,故也不再追问了。

    这时,车夫已然在外将马儿喂完草料,手里端着早饭正从殿外进来,用疑问的眼光看着苏翰青,道:“公子刚才是在与谁说话?是我吗?”

    苏翰青装作若无其事地道:“没与谁说话,是在自言自语而已。”

    车夫也未在意,就此带过去了。

    看着车夫忙着早饭一样一样地摆放在草席上,苏翰青虽想起身相帮,但又怕惊搅了怀里运气疗伤的白狐,故一直躺着没敢动。

    又听怀里白狐道:“公子,昨过这半夜的运气疗伤,我伤势已好了大半了。你毋须为我谨慎不动,尽何如常,我藏在你怀里不会有碍的。”

    听其语气充沛,迥乎之前那般柔弱无力之神气,苏翰青心里大慰。经过昨夜之事,苏翰青心有余悸,恨不能马上离开这时在。当下挺身坐起,与车夫匆匆吃过早饭,便催着上路了。

    马车出了崇山峻岭,便驰上了康庄大道,临近傍晚,已然驰距长安只余二三十里路了。这一天时在,那白狐一直都藏在苏翰青的怀里,一句话也没再说。

    这时,车夫回头隔着车帘问道:“公子,这太阳眼见就是下山了,我们是紧赶着直奔长安呢?还是在前头客栈再住一宿?”

    苏翰青急赶了一天的路,身上疲乏已极,却实怕那头陀再追来,寻思只要到了长安,便可无事了,遂道:“我们还是紧赶几步,到长安再夜宿吧!”

    车夫回了声:“得了!”长鞭一甩,随着“吧”地一声脆响,车行更速了。

    这时怀里白狐突然说道:“我不能随公子去长安,还请公子就此住车,我也该与公子分别了。”

    苏翰青闻言一怔,心语道:“你还有伤在身,现在如何能走?”

    忽觉怀里一动,白狐已然脱怀而出,又变回猫形大小,睁着一双萧盈盈的眼睛看着苏翰青,说道:“又经这一天来的运气疗伤,我的伤已然完好了,我们也该就此分手了。”

    苏翰青听到与白狐即将分手,心里竟有些怅然与不舍,心语道:“我们还能再见吗?”

    白狐道:“以后有缘自会再见!”语气也带有些许的惆怅与索然,随后又道:“公子不仅救我脱危,并还拼着身体受损助我疗伤,此等恩情我自铭心难忘,定当容后再报。日间我见公子脸有晦色,或因助我疗伤,以至身体受损,此行赶考恐难如意,怕还会有次大难,还望公子一切小心行事才好。”

    苏翰青方点头应允,就听白狐道:“公子珍重,我去了!”话音未落,化作一道白光如闪般冲窗而出,窜出道边树林中,再一闪便不见了。

    苏翰青不想她说走就走,心里纵有好多话想说,都没有机会了。急忙将头从蓬窗中探出,回望来路白狐消失的树林,却见日薄西山,斜阳影里,树林外现出白衣女子的身影,体态轻盈,貌美若仙,正是那白狐又幻回了人形。

    却见那狐仙正自向自己招手,传音道:“公子一路保重!”车行正疾,忽转过一道山角,来路与那白狐都消失不见了。

    苏翰青兀自将头探在窗外,怅然着望着来路,暗道:“她虽是修练百年的狐仙,既已修成人体,当也有人名。可相处这一夜一日下来,我竟还不知她芳名呢?”心里想着,越发的懊恼失落。

第六章 报恩

    戌初时分,马车行进长安城门。见城里灯火辉煌,人来车往,喧嚣一片。街道两旁店铺林立,旌旗招展,果是一派盛世繁华景象。

    苏翰青初入京城,就些繁华,顿将之前分别之愁抛之脑后了。车夫将苏翰青带到一处客栈外,便自去了。

    自离家以来,这一路上行来倒也顺利,更无甚阻隔,比预计时间早到一个多月。因离明年春考还有数月,苏翰青索性在客栈长住下来。他在长安人生地不熟,平时也很少出门,整日都在客栈里读书温习,准备来年春考一举得中。

    对于此次科举,苏翰青信心满满。到了春考之日,苏翰青两科下来,自觉发挥的比较满意,当无不中之理。不想数日后发下榜单,竟是名落孙山。

    苏翰青失魂落魄地回到客栈,身上所带银两已然剩下无几,回来路上竟又被偷儿偷走了。银两被偷,加之又名落孙山,失望气恼之下,苏翰青竟病倒了。浑身高热不退,因无钱延医,病体越发的沉重,终日晕迷,人势不醒。

    店主恐人死在店里,晦了自己生意,故在一天夜里,命两个店小二将苏翰青抬出客栈,远远地丢到城外荒野中,任其自生自灭。

    苏翰青虽晕迷不醒,但心里还稍清明,见店主竟如此绝情,好不心寒气苦,又经这一折腾,待到了野外时,气若游丝,奄奄待毙了。

    荒野中鬼火幢幢,狼嚎风吼,吓得两个店小二心惊胆战,丢下苏翰青后,头也不回到跑了。

    苏翰青身在荒野中,被凉风一吹,神志渐渐清醒一些,勉强将双眼睁开一线,却见夜空中云遮月暗,星稀色晦,耳边更听得饿狼嚎叫,夜枭惨鸣,心里暗道:“我命休矣!”又急又气,顿时晕死过去。

    时若飘飘欲仙,如上云端;时若万念俱灰,如坠深渊。这样浑浑噩噩中,苏翰青也不知过了多久,神志渐渐清醒,耳际隐听有人语,却又如天外来音,飘渺不定,心里暗道:“我莫不是死了,到了地狱?”

    这时忽听到一个熟悉的女子的声音道:“公子,你没有死,快快醒来!”唤声似真似幻,如绝如缕。苏翰青心道:“这女子的声音竟那么熟悉,莫不是我日夜思念的人?她在哪?我却为何看不到她?”想努力睁开双眼,但是上下眼皮如粘在一起般,怎么也睁不开。

    “公子还不快醒来!”苏翰青耳中又听到一个男子的声音,如春雷震耳,又如醍醐灌顶,瞬间清醒过来。倏地睁开双目,眼前烛光摇曳,人影绰绰,鼻端更嗅到一股似兰似麝的香气。

    又听一女子的声音道:“哥哥,他果然醒转过来了。”语气中满是喜悦和开心。

    听到这女子的声音既熟悉又真实,苏翰青惊喜交加,暗道:“听这声音,真得是她?我不是在做梦吧?”循声看去,果见身侧立着一袭白衣白裙,婷婷玉立,美若仙人的女子,正是自己数月来都日思夜想的狐女。

    只见狐女喜色满面,星眸脉脉,俯下身对着苏翰青款款地唤声道:“公子!”

    二人面面相对,相隔不及尺远。一股处女的幽香直透苏翰青鼻端,心头砰砰直跳。一阵心慌意乱,张口结舌地道:“我是生是死?真是是幻?”

    狐女嫣然一笑,道:“公子死里逃生,劫难已过,你已然活过来了。”

    苏翰青喜不自胜,问道:“你救了我?”

    狐女笑道:“公子能重新活转过来,我哥哥出力最多。”随即用手指着身旁一长身玉立,丰神俊隽的白衣男子,说道:“这就是我哥哥!”

    苏翰青自清醒过来后,全神都贯注在了狐女的身上,并没注意到旁边还有一人。看清那男子的面貌后,正与数月前月夜里所见到那男子容貌相同,自是一眼便认出是狐女的哥哥。

    苏翰青此时已知二人都是狐仙修成的人形,心里不仅没有一丝惧怕,竟还生出一股亲近之意。思起自己这条命若不是因二狐仙所救,恐怕早就死在荒郊野外,被饿狼野狗啃得尸骨无存了。

    当下便欲起身,因病体初愈,浑身绵软无力,挣了几挣,才勉强抬起上半身体,在床上朝着二狐仙略施一礼,道:“在下苏翰青多谢两位狐仙的救欲命之恩。两位狐仙对在下恩同再造,在下无以为报,更有病体未愈,不能下床行礼,实是惶恐不已。还望二位狐仙勿怪失礼?”

    狐女“嗤”地一笑,道:“公子果是一个书呆子,说话都是文诌诌的,又迂腐的可笑。”随即又道:“你死里回生,病体初愈,就不要乱动了,躺在床上好好将养吧!我和哥哥可没那么多的繁纹欲礼。”说罢,又是掩嘴一笑。

    苏翰青见那狐女娇靥如花,楚楚动人,笑起来更是如异花初胎,美玉生晕,明艳无伦,不由看得呆了。

    就听那狐仙哥哥道:“苏公子毋须多礼!数月前,若不是承蒙公子仗义出手相救,小妹的性命早被那恶头陀害了。况且公子此次遇难,也是因救上妹疗伤伤了自己身体而起。我兄妹得知公子遇难,便急急赶来,也是为报公子相救小妹之恩。公子施恩在先,我兄妹只是回报在后,故公子也毋庸耿耿于怀。”

    狐女笑道:“哥哥,你怎么也如苏公子般,说起话来酸里酸气,罗嗦个不休了。”因见苏翰青病体大好,心里喜慰已极,满面春风。

    苏翰青看着眼前这狐妇巧笑嫣然,活泼开朗,一派少女天真,心里暗道:“不明就里的人那会想到她竟会是狐仙成人呢!”因知对方会那听心术,心里也不敢再乱想。

    苏翰青刚才只顾呆看狐女,已觉失礼,此刻也不敢再向狐女多看,遂向男狐道:“承蒙两位狐仙救了在下性命,却还不知两位狐仙的仙名,可否赐告,在下回去后也好给两位狐仙立那长生牌。”

    男狐道:“我兄妹二人的身份苏公子既已知晓,也毋须隐瞒。终是人狐殊途,彼此有别。我们之间的恩情也算扯平了,待公子病体完好后,我们便要分别。我兄妹本是狐类,何来姓名?就算有姓名也怕污了公子的耳朵,还是不说为好。至于长生牌,公子更是毋庸再立,我兄妹二人也承受不起。”神情始终冷淡,语气更是有些不近人情。

    苏翰青虽然不以为然,但却颇觉失望。

    却听那狐女对苏翰青道:“我哥哥一向都这样不近人情,苏公子莫介意!”随即对着男狐一挑嘴角,又笑道:“我哥哥不说,我告诉你好了。”

    对于男狐的名姓听不听倒也无所谓,他最想知道的是狐女的名姓。当下苏翰青喜道:“在下洗耳恭听!”

    狐女笑道:“你们读书人难道说话一直都这么呆里呆气的?”稍一停顿,又道:“你听好了,我兄妹姓萧。我哥哥叫萧飞云,我叫萧飞絮。你可记下了?”

    苏翰青连连点头道:“记下了,再也不会忘了。”终于知道狐女的姓名,心里自是喜悦已极。

    男狐萧飞云看在眼里,自是心如明镜,不禁又愁又急,呆怔了一会儿,便沉着脸转身出去了。

    狐女萧飞絮在哥哥出去之后,越发开朗,与苏翰青有笑有说,更无顾忌。苏翰青止乎于礼,不敢多看对方,却又忍不住,时而偷瞄一眼,便马上将目光移开。见她举止洒脱,笑语盈盈,宛然没有世俗女子的内敛矜持,不苟言笑,娇羞做态的模样;两相比较,自已反倒更喜眼前狐女的开朗性格。

    狐女萧飞絮更不忌男女之嫌,坐在苏翰青的床边,说笑了一会儿,听到他肚里“咕咕”直叫,笑道:“你昏迷有三四日了,一直水米未进,现在一定是饿坏吧?我这出去与你拿吃食来。”说完,娇颦一笑,飘然起身而去。

    苏翰青待狐女萧飞絮出去后,再有心思仔细打量着自己至身所在。原来自己竟处在一座天然洞穴里,并不宽大,四面石壁平滑如镜。洞左右各摆着一张石床,中间还简单陈设着石凳石桌。

    苏翰青再见对面的石床,枕衾被褥都是一色雪白,整齐干净。而自己所躺的石床上,却是锦褥绣被,薰香扑鼻。苏翰青见状,心里一荡,暗道:“显然我所躺的便是狐女平日所睡的石床,对面当然是她哥哥男狐萧飞云的床了。”想及此,心里越发的跳个不停。

    狐女出去足有一个时辰还不见进来,苏翰青却有种久别相盼之感,暗道:“她这时还不进来,不会仍下我不管了吧?”正胡思乱想间,便见狐女萧飞絮手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八宝粥进来了。

    苏翰青开心一笑,道:“你终于回来了!”随即却见狐女脸带愁色,泪痕未开,不禁心里发慌,问道:“你哭了?出什么事了吗?莫不是那恶头陀又寻来了?”心里一急,竟从床上坐了起来。

第七章 仙缘

    狐女摇了摇头,强顔欢笑道:“不是!那恶头陀虽一心要得我与哥哥修练了百年的内丹,但这里甚是隐蔽,他不会轻易便能找到的。”一面说,一面用玉匙给苏翰青喂粥。

    苏翰青心里一定,想接过自己吃,却被狐女拒绝了。见狐女脸带忧愁,自己也带她忧愁,肚里虽饿,却是无法下咽。

    狐女强笑道:“你病体初愈,正该好好补养,这碗粥你要趁热都喝了。”随即幽幽一叹,忽又道:“我真不想离开你!”

    苏翰青被这突兀的一句话吓了一跳,脱口道:“怎么?你要走了?”这一急,嘴里正含着一口粥,险些没噎着。

    狐女见苏翰青咽得满脸涨红的一副窘样,笑道:“你很怕我走吗?”

    苏翰青一阵心慌意乱,怔道:“你真得要走?那我们今后还会再见吗?”说着,眼圈竟不由得红了。

    狐女见到苏翰青的样子,心里一热,暗道:“人狐殊途!哥哥刚才就曾警醒我不可与人产生感情。我虽然在哥哥面前否定了,但心刻得知将要与他分别,心里却有万般不舍与惜痛,莫不是我真得喜欢上他了?”虽想着心事,心上却没停,只到将一碗粥给苏翰青喂完,随又将空碗放在石桌上,对苏翰青说道路:“你现在身体还没完全康复,需要有人照顾。是我一再几哥哥苦求,才同意再照料你几天。待你康复之后,我们当然便要分别了。”

    想着不久便要分别,此一别恐怕再无相见之期,苏翰青心里黯然神伤,却还不死心,期冀地道:“那我们还有再相见之日吗?”

    狐女摇摇头,道:“这里虽隐蔽,终也不是长住之地。要防那恶头陀再次寻来,待你病体康复后,我们便要搬离此地,另觅深山古洞藏身,恐后再无相见之期了。”随即凄然一笑,又道:“好在我们还有数日相聚之期,既然迟早会分别,莫不如我们在这些日里快快乐乐的,岂不比愁眉相对的强?”

    苏翰青想到数日后便要与狐女分别,日短苦长,心里越发的愁闷,又如何能快乐的起来。

    苏翰青本病得甚重,幸是狐女与哥哥相救,并给他服下灵丹,才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命。又有狐女悉心的照料,苏翰青四五日后,身体便康复如初了。

    想着自己身体康复之后,狐女便要与哥哥离此而去,再无相见之期,苏翰青心里直如泣血,恨不能自己病体永远都不要好,这样狐女就会永远都陪在自己身边了。

    狐女自数月前被苏翰青救过之后,被不觉情萦心头。一个是郞有情,妾有意,又经这数日里的耳鬓厮磨,两人已然情根深重,不能自拔了。

    分手的日子终归会到的。这一日,狐女流泪对苏翰青道:“你现在病体已然痊愈,我与哥哥就要走了,此后恐再无相见之日,我永远都会记得公子对我的情义。”说话间,眼圈泛红,泫然欲滴。

    苏翰青早知道终会有这一天,却没想来得竟如此之快,无可挽留,心里一痛,嗓子哽咽,竟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这时男狐萧飞云走了进来,见状脸色一沉,叱狐女道:“我们虽是狐类修成人形,却不能有人的情感,妹妹更不该对人动情的。”睨了苏翰青一眼,却没再说什么。

    狐女哽咽道:“妹妹知道!”

    男狐萧飞云暗叹一口气,语气忽柔地道:“哪我们也该走了。”

    狐女脉脉地看了苏翰青一眼,见他呆若木人,心亦碎了,眼泪终于流了下来,说声:“公子保重!”便被男狐拉着一跺脚,顿化作两道银光,如匹练般穿出山洞,冲上云端,晃眼无踪。

    苏翰青冲到洞口,遥望空际,唯见红日当空,碧空如洗,白云悠悠,哪里还是狐女二人的芳影遗踪?心在这一刻仿佛被掏空了一般,天地万物在瞬间都变得空荡荡的,苏翰青呆呆地立在洞口,一动也不动。

    金乌西坠,玉兔东升。清光四射,疏影横斜,月光清幽。苏翰青一直站在洞口不言也不动,脑里都是狐女的一言一笑,一颦一蹙,心更随她一起飞走,那还有心观赏眼前月景。

    云净天空,月明如昼,清辉广被,照得远近峰峦林木,泉石花草,都似铺上了一层轻霜。天空是一望晴碧,偶有片云飞过,映着月光,玉簇锦团,其白如银。

    忽见遥空中银光一闪,其疾如电,眨眼间便到了近处,听得飞遁之声,那银白遁光竟直奔山洞而来。

    苏翰青心神愰惚中听得遁声破空,为之一怔,待见那遁光竟直奔自己而来,心里一动,银光一闪,幽香入鼻,眼前现出一人来。

    待看清来人像貌,苏翰青不禁欣喜若狂,欢道:“真得是你回来了!”几疑作梦,使劲用手揉着双眼,果然玉貌依旧,佳人尤在,正是狐女萧飞絮。

    却见狐女脸色慌急,一句话也来不急说,但拉着苏翰青回到洞里,随即回手向后一挥,就见洞口霞光一闪,便即隐去不现,更看不见外面景物。

    苏翰青初见狐女回转,自是喜出望出,后又见她如此紧张做作,心里一沉,预感不妙。

    狐女施法将洞口隐去,又侧耳倾听了一会儿,外面并无动静,这才长舒一口气,拉着苏翰青并肩坐在闺床上,嫣然一笑,道:“你果然还没走!”

    苏翰青怔怔地看着狐女,直如作梦,却又疑问重重,问道:“你怎会回来?莫不是出什么事了?你哥哥呢?”

    狐女含首轻叹道:“确被你说中了!自与你分别后,我与哥哥飞至半路,便又遇上了那恶头陀。我与哥哥飞逃不掉,只得冒险分逃。我哥哥施计又骗得那头陀追去,我才饶幸逃脱。思量无处可去,便想到这里幽闭,那头陀不一定能找到,故又折了回来。就算他找到这里,洞口已被我被法术隐去,外面只见一面石壁,却看不到洞口。先还盼着你没走,果然你还在。能见到你,甭提我有多高兴了。”先是一喜,又愁容满面,道:“不知我哥哥逃脱与否?我真得很担心他。”

    苏翰青宽慰道:“你哥哥那么高的神通,一定能逃脱头陀魔掌的,你不要太过担心。”

    狐女想起哥哥上次都能从头陀手里逃脱,这次当也无妨,心里一宽,但终究还是骨肉情深,每一想起,终是怏怏。

    狐女发了一会儿怔,忽道:“我与哥哥这一走失,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相见!但愿他平安无事才好!”随即又对苏翰青道:“公子竟然没走,我们还能在这里相见,足见有缘。何况我早知公子对我的情义,此次相会,我们便再也不分开了好吗?”

    苏翰青日前因知终会分别,虽想着与狐女日日相伴,永不分离,而不可得。此时见她回转,并主动说出不再分开,心里自是如闻天纶,喜悦无限,忙不迭点头道:“直到海枯石烂,我们也不再分别了!”

    狐女看着苏翰青,轻叹道:“你会嫌我是狐类吗?你与我在一起不怕吗?”

    苏翰青摇头道:“无论你是人还是狐,我都喜欢你,都要永远与你在一起。”

    狐女心花怒放,喜上眉梢,嘤咛一声,依偎到了苏翰青怀里。

    两人之前虽然心心相属,情根早深,却有男狐在旁,止乎与礼,还能收敛。这时重逢,没了男狐,二人情热痴迷,不能自禁,终于相卧在床,如胶似漆,水乳交融了。

    山洞里顿时风光旖旎,春色无边。

    二人你恩我爱,你侬我侬,在山洞里过着神仙眷侣一般的日子。一晃过了三四个月,情爱浓浓,遣怀难收。

    这一日,忽听洞外空际中隐隐传来轻微的飞遁声,那遁声甚是耳熟,在空中稍一盘旋,便即飞走了。

    二人乍听到那飞遁声,吓得面面相觑,直到那飞遁声远去好久,二人还犹有余悸。狐女长舒一口气,道:“那恶头陀果然可恶,又被他找来了,好在没发现洞口。”此后数天,二人一直都提心吊胆,生怕那头陀再找来。好在再无动静,二人悬着的心渐渐放了下来。

    又过了半了个月,那头陀也没再飞来。二人正自庆幸那头陀不会再来了,却同时感到一阵心惊肉跳,六神无主。狐女变色道:“我们恐有大难!想必那头陀不久便会寻来,此外不能再留,还是速逃为是。”

    苏翰青见自己与狐女恩爱甜蜜的日子被那头陀打破,心里又气恨又怕,欲逃却又有些不舍,怔怔地道:“我们怕是太敏感了吧?头陀去了那么久也不见再寻来,不会再来的。”

    狐女摇头道:“我的感觉很不好,仿佛要大难临头。不是那头陀发现我们藏在此地,便还是甚别的事发生,总之很不好。”话音方落,果听洞外天空传来那耳熟的飞遁声,这次那飞遁声甚低甚近,就在洞前左近盘旋不去。

第八章 降世

    那飞遁声去而复返,几次都从洞口一飞而过,吓得藏在洞里的二人脸色苍白,心口砰砰直跳。虽仗着狐女封洞的法术神妙,常此下去,终会被对方窥破。

    二人正自惶惶无计之时,就听洞外响起一声暴喝,紧接着那飞遁声暴涨,变得尖锐刺耳,如海啸雷鸣般,由近而远,瞬间消失不闻。

    二人看不见外面的情形,也不知发生了什么情况,竟使那头陀急急而去,不禁面面相觑。

    苏翰青惊疑地道:“不会是那头陀使诈,故意离去,好引我们去洞去吧?”

    狐女也觉有理,故二人不敢出洞一步,连大气也不敢出,在洞里又苦苦熬了一天,果然再无动静。

    狐女大悟道:“看那头陀离去时情况,显然不是被人惊走,便是被人引走,以给我二人脱身的机会,想来此人定是我哥哥无疑了。此时再不走,待那头陀返回,我俩定然难以幸免。”随即又面有难色地道:“可是离此后,我二人又该去往何处呢?天地虽大,哪里又有我夫妻二人容身之所?”

    苏翰青略一寻思,脸露喜色,道:“我想起一个绝好的去处。我姐姐与姐夫所在楚家村,是个四山合抱,风景幽绝,如世外桃源一般的地方,我们不妨去投那里,头陀定寻不去。”随即便将楚家村的方向所在详说一遍。

    狐女想想也实是别无可去,只得点头道:“只得如此了!”随即撤去洞口封禁,悄悄走出山洞口,只见月上树梢,万簌俱静,并无朕兆。狐女不敢多耽,伸手扶住苏翰青的虎腰,说道:“把眼闭上!”

    苏翰青依眼闭上双眼,只觉身子一轻,已然腾空而起,但听耳边风声呼呼,罡风袭体,吓得他也不敢睁眼。飞有半个时辰,又觉身子一沉,脚踏实地,就听狐女道:“到了!你可以睁眼了。”

    苏翰青睁开眼来,只见眼前绿树环绕,溪水潺潺,果然到了楚家村。因此时正当深夜,去得太过突然,恐惊到姐姐姐夫,故二人在村外寻个隐蔽处一直呆到了天亮。苏翰青自是轻车熟路,领着狐女过了石板桥,直奔姐姐家。

    姐弟相见之后,叙说完别情,楚青云与苏氏惊叹连连,自是又有一番悲喜。苏翰青因恐惊着姐姐与姐夫,又怕传漏出去,虽将经过说得详细了,但却隐去了狐女本身狐精一情。

    苏氏见到弟弟此次回来竟能娶回一个貌美如仙,温文娴静的佳妻,心里欢喜,更听弟弟说回来后再也不走了,高兴的嘴都合不扰了。手拉着萧飞絮的手直到听苏弟弟说完此行经过也没放开过。

    狐女萧飞絮自第一眼看到苏氏,见她孕肚高突,却又行动自如,满脸红光,心里称奇。待与苏氏把手相握之际,暗下扶脉之后,更是惊讶不已,遂笑谓道:“来时曾听苏郎说起姐姐婚后十数年未孕,姐姐此时却身有深孕,很快便可抱得佳子,真是可喜可贺呀!”

    苏氏却是立现愁容,苦笑道:“弟妹你有所不知,我这身孕都足怀了十二个月了,却还没生产,怕是怀得怪胎,想打去,却又不舍,故心里愁苦坏了。”

    狐女萧飞絮笑慰道:“姐姐尽管放宽心,妹妹也略知歧黄,刚刚暗里下给姐姐扶了一脉,此胎精血甚旺,不仅胎儿福缘深厚,将来成就非凡呢!”

    楚青云与苏氏听得惊喜万分,越发觉得眼见这弟妹神采非凡,绝非一般人。

    苏氏白了丈夫楚青云一眼,佯嗔道:“连弟妹都说我这腹中胎儿福气旺,你却还一直怀疑是怪胎。”楚青云笑笑无语。

    苏氏又对狐女萧飞絮道:“我信妹妹的话,因妹妹的话说得太准了。在我怀孕之前,就曾梦见送子观音座下仙人,言说奉观音之命,给我送子。自那梦后不久,我便得知有孕了。现在想来当是观音娘娘送子呀!只是自怀孕以来,都足了十二个月,却不能生产,也曾延医,可那些医生只说胎儿正常,却也说不出所以然来。现听妹妹这么一说,我终于可以放心了。”

    狐女萧飞絮闻听心里越发的惊奇,更加证实自己所料不错,暗自盘算着心事。

    就听苏翰青笑道:“姐姐姐夫这多年来一直无孕,此时终有孕,当是可喜可贺。弟弟现这也有一喜,说出来姐姐姐夫也定欢喜。”

    苏氏急切地问道:“何喜?快说来给姐姐听!”

    苏翰青看了狐女一眼,却见狐女早已羞红满面,垂头不语。苏翰青笑道:“你弟妹也有喜了,算来快三个月了。这也还是前日她方说与我知道的,当然我高兴坏了。如此一来,我们家里岂不是双喜临门了!”笑容满面,喜不自胜。

    楚青云笑道:“岂是双喜临门,再加上弟弟携弟妹同归,这可是三喜临门,喜上加喜呀!”四人相对欢笑,都是喜悦非常。

    这时林嫂已然整好酒席,众人移身席桌旁,有说有笑,其乐融融。饭后一家人聚在一起,仍觉意犹未尽,言谈叙情。

    就听狐女忽对苏氏笑道:“自与姐姐一见,姐姐便视我如亲妹妹一般,我也视姐姐如亲姐姐一般。现在小妹有一提议,可使我们更能亲上加亲。”

    苏氏与楚青云俱是微微一怔,问道:“何来亲上加亲?”

    狐女笑道:“若姐姐与我腹中胎儿生下后为异性,长大后我们便让他俩结为夫妇,这岂不是亲上加亲?”笑语盈盈,双眼灼灼地看着苏氏二人,要知道他们的回答。

    苏翰青首先拍手笑道:“指腹为婚!亲上加亲!这事我也想到了,只是被絮先提了出来,我是举手赞同的。”

    苏氏也是喜上眉梢,笑道:“这我当然同意了!若我们两家的儿女将来能结为夫妻,我们既是姐弟又是亲家,果是亲上加亲。”随即看着楚青云问道:“你当不会反对吧?”

    楚青云之前一直担心妻子肚里怀得是怪胎,待听弟妹扶脉之后所说过的话后,心里一松,久悬的一块石头也终于落地了。妻子老来有孕,无论是儿是女,都足以慰怀。待又听双方指腹为婚,当无异议,自是欣喜,当下点头笑道:“我当然也同意了!”

    苏氏拍手笑道:“好!这件事就这么定下了!”

    自此苏翰青与狐女夫妻二便在楚家住下了。虽然楚家还有几间空房,但楚青云算计妻弟既然在此常住,终要有自己的家,故计划在自己家旁给二人另筑一院。待说与妻子苏氏后,苏氏也甚是赞成。

    于是楚青云便行动起来,买来物料,还得请村里男丁相助。村民平时受楚青云家恩惠颇多,楚家有事自是责无旁贷。众人一齐动手,齐心协力,月余时间一座两进小院便落成了。与姐姐家也只一墙之隔,且隔墙还开了一道小门,彼此方便往来。

    新房落后之后,苏氏又将家居用具,和日常之物也完都备齐。苏翰青与狐女搬进新房,村民又同来庆贺,自来一番热闹。

    这其间苏氏为弟弟弟媳的新房,挺着大肚忙里忙外,却也不觉得累。几次楚青云等人劝阻,苏氏反不以为意,仍是里里外外忙个不住。那肚皮也是依旧高突,更无动静。狐女也是腹部日隆,行动越发不便。

    一晃又过了四五个月,狐女腹部圆挺,也将到生产日子。而苏氏还是行动如常,毫动征兆。

    这日两家四人正在一起说笑,苏氏突觉腹内疼痛,阵阵发作。

    林嫂曾生育了几胎,又有接生经验,在旁遂言主妇要生。狐女再一扶脉,果然临生迹象,日内必生,遂吩咐林嫂准备。因生孕之物在之前早就备下,很快便准备好了。

    到了当晚,苏氏腹痛更甚,下体已然见红,胎儿不见出来,却是难产了。林嫂却也束手无策,两家人都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乱转。

    如此这般的折腾了一夜,苏氏仍没生产。人却被折磨得面无血色,冷汗直流,几次都疼晕了过去,虚弱不堪了。

    楚青云在屋外直守了一夜,听到里面妻子痛苦的叫声,心如油煎,不停地求神祷告,望保妻儿平安。

    苏翰青与狐女也一直守在屋外,二人的忧急也自不待言。狐女虽有一身法力,此时虽全无用外,心里也自是懊悔不已。

    天色大亮,日出山头。却听林嫂在里屋道:“夫人难产不生,恐怕两者都难保全。”

    楚青云在屋外听得甚清,只觉脑中一沉,几欲晕倒。苏翰青与狐女也容颜失色,惊骇至极。

    正当屋里屋外众人都束手无策,惶恐不已时。忽听空中传来一声喧号:“无量天尊!”声音未落,随着一道金光闪过,院中落下一道者。只见那道者一身道装又破又旧,头发如蓬,满脸的胡须几与头发连成一成,唯见中间一双如电睛眸,腰间还系着个大红葫芦。

第九章 除根

    道者甫一现身,便走进外屋,对几人暨礼,嘻笑道:“贫道有礼了!”

    屋中楚青云正自惶惶无策,忧急万分之际,忽听说话声,回头看去,却见从天而降下一道人,疑是自己的虔诚感动了上天,派仙人下来救妻儿来了。当下慌不迭地抢前几步,跪倒在道人面前道:“仙人救命!我妻生产难下,两者正危,还求仙**发慈悲,救救我的妻儿。”说着,已是热泪横流,涕不成声。

    苏翰青也以为是仙人下凡,心里有了期望,也一同跪地求道:“请仙人救救我姐姐与腹里胎儿!”一面说,一面想起自小得姐姐宠受,打父母双亡后,姐姐待己更是呵护备至,此时骨肉至亲的姐姐却在屋里生死攸关,自己又无能为力,不禁心中大恸,哭出声来。

    自那道人突然现身,狐女萧飞絮面露骇色,心里更是惊恐已极,想要避开,却是不及,索性便装出一副平静的样子,也想上前为姐姐相求,心里实太惧怕,却步不前。

    道人看了一眼狐女,见她也是大腹便便,脸上也露出一丝诧异,却没作理会。

    道人双手往上虚抬,跪在地下的楚苏二人尤觉被一双无形之手托起,轻飘飘地直起身来,抬眼见道人神仪莹莹,目光湛湛,越发料定是仙人无疑,心中大喜。

    道人摇头晃脑地笑道:“两位不必多礼!贫道此来正为屋里母子二人,定保母子平安,两位尽可放心。”状甚滑稽,又不像神仙风范。

    道人随即解下腰间葫芦,从里面倒出一粒大如鸟卵,殷红如血的丹丸,递到楚青云的手里,说道:“快去取温水将此丹丸化开,给你家娘子服下,母子立可无事。”

    楚青云将丹丸接在掌心,顿有一股清香扑鼻,便知是灵药仙丹,妻儿有救,喜不自胜地去了。很快便取来一碗温水,将丹丸放下温水中,入水即化,温水立呈淡红色。

    楚青云双手捧着碗小心翼翼地走到屋门外,对着里面说道:“林嫂快开门,娘子有救了!仙人下丹,特赠来救命仙药,快拿进去给娘子服下。”

    林嫂闻言慌不迭地打半扇屋门,也顾不得细问,接过楚青云手里的碗后,回身又把屋门关严。

    屋内产妇苏氏连经一夜的苦痛折磨,此时已然气血两亏,内息逆行,晕晕欲绝,心内却还清明。觉到林嫂将一碗温水缓缓灌入自已口中,顿觉鼻口生香,一股甘芳之气,由喉间冲入腹内,晃眼布满全身,关窃立通,遍体轻快舒适,痛苦全消。当时神智清明,更觉腹中阵动,产门似要裂开,一股无形之气催着胎儿欲脱体而出。

    楚青云双眼紧盯着屋门,既看不见里面情景,又听不到有何声音,内心如焚。

    等不一会儿,便听屋内林嫂喜悦的声音,道:“娘子生了!是个公子,母子平安!”果听屋内传出清脆的婴儿啼哭之声,音声宏响,尖锐刺耳,迥乎不同一般初生婴童的哭声。

    屋外楚青云乍闻婴儿啼哭,又闻母子平安,高悬的心终于落下了,喜悦无限。当下回身向道人重新跪下,磕头道:“多谢仙人相救!凡民感激不尽......”一阵激动,却不知该是什么好了。

    道人以手虚抬,将楚青云从地上招起,双手乱摆,道:“施主不必如此多礼!贫道与屋内母子有缘,且此子与贫道更有夙缘,贫道当是责无旁贷。”随即又道:“婴儿已产下,可否抱出与贫道一观?”

    楚青云当是应允不迭。

    苏翰青听得屋内婴儿降生,母子平安,亦是喜悦无限,也要上前向那道人相谢,却见妻子狐女面有痛色,不禁大惊,问道:“娘子怎么了?”

    狐女紧咬牙关,悄声道:“腹内疼痛非常,怕也是要生了!快扶我回屋。”苏翰青闻言顿觉手足无措,也顾不得与其他打招呼,慌不迭地扶着狐女出了庭屋,穿过墙间小门,回自己屋里去了。

    楚青云见两人急匆匆地去了,正不知何故。这时却听屋内林嫂叫道:“实是怪事!楚家阿郎快来!”语气惊慌,似是发生不妙之事。

    楚青云心里发慌,向道人匆匆说道:“仙人稍等,凡民去去就来。”便急急里屋。到了屋里,却见床上血污狼籍,妻子苏氏产后反倒显得神清气爽,迥然没有一丝疲虚之态,知是那丹丸神效,心里大慰。

    再看林嫂站在床前,手里抱着一个满身血污,体大足有二三尺,尤如两三岁般的婴童。那婴童在林嫂的怀里正手脚乱,口吐呀呀,力气大得异乎寻常,林嫂竟有些难已抱执。

    楚青云走到床前,朝苏氏一点头,道:“娘子辛苦了!”

    苏氏喜极而泣道:“我果然生了个儿子,楚家有后了!”随即又脸放红光,满眼的蜜爱之情地看着林嫂怀里的婴童,又道:“你快看看我们的儿子吧!”

    楚青云这时才转身细打量着林嫂怀里的婴童,只见他头发浓密,又黑又亮。两道弯弯的眉毛下面,大眼炯炯有神;肉嘟嘟的圆脸,红丹丹的嘴唇,煞是惹人怜爱。虽是浑身血污未洗,却也掩不住那一身的细白嫩肉,如粉雕玉琢一般。

    林嫂道:“这婴儿一出娘胎,体形便与寻常婴儿大有一倍,且又力气大得出奇,足像两三岁的孩童,你说怪也不怪?”说话间,怀中那婴童不信地挣扎乱动,抱得也甚是吃力。

    楚青云见苏氏产后身体甚好,那婴童除体大之外也再无出奇之外,便也没再多在意,说道:“庭屋里仙人正等着看这婴童呢,快与他洗净穿衣,抱将出去。”

    屋中早就备好温水,当下帮林嫂一起给那婴童洗去血污,穿上婴儿新衣。因婴儿体大,那些婴儿新衣却显得小了,穿在身上不伦不类。

    楚青云也顾不得许多,接过婴童出屋去了。到了庭屋,那道人果然还在。楚青云恭谨地道:“托仙人援手,内子才平安产下孽子,现抱出来给仙人一看。”说着,到了道人跟人,将怀里婴童递与观看。

    婴童一经洗净之后,又穿上一件红粉婴装,越发显得粉妆玉琢,娇小可爱。

    那婴童看到道人,竟张着两只小手往其怀里挣,显是欲让他抱,力气大得异常,楚青云竟难已相执。

    道人骂声:“孽障!”说着张臂将婴童揽入自怀,先见婴童小嘴一分,笑声晏晏;随即忽又变得手挣脚扎,小面满是狞色。

    道人见状,叱道:“你这孽障,在娘胎里足待了十八个月,且生产时又令你娘受尽苦痛,都因你恶根未尽。再世为人,还不知悔悟吗?”

    婴童在道人怀中仍是狞然厉声,手脚乱动,挣扎不止。

    楚青云在一旁耳闻目睹,如坠云里,满头的雾水,怔怔的不知所措。

    道人抱着婴童,脸有诧异,略一沉思,便伸手透着婴儿衣服将全身一寸一寸地摸个不停。当手摸到婴童后股时,觉得有异,便住了手,若有所悟地道:“果是恶根未除,又如何再世为人!”说话间,去掉婴童外衣,露出一身的粉白细肉,果见婴童后股长有一截细如竹筷,长约一二寸的肉尾。

    道人一手抱着婴童,用另一手指甲,顺着肉尾根轻轻一划,那截肉尾便齐根而断,断处只露出红色鲜肉,却不见有点滴血流。道人随即用手掌在断根处轻轻一抹,那红色鲜肉立马不现,愈合如初,与周围皮肤一样的光滑细嫩。

    那截断尾被道人甩手丢到院里,正巧有一条黑狗窜出院来,一口吞下断尾,然后掉头一溜烟地跑了。

    楚青云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惊骇不已。

    那婴童之前还兀自挣扎不止,待道人去掉后股肉尾后,立马安静下来。小脸上的狞色也不见了,一双小手把住道人的手臂,双瞳炯炯,满是孺慕之色。

    楚青云见状,心里越发的惊奇。忽又心里一动,遂恭谨地道:“仙人既说此子与您有缘,且又有救命再生之恩,现下此子还未起名,不如请仙人赐个名字吧?”

    道人微笑点头,略一沉思,便道:“你本姓楚,出生在秋天,不如便叫楚天秋吧!”

    楚青云喜出望外,重又拜谢,道:“谢仙人给我儿赐字。”

    这时里屋的苏氏早听林嫂说完自己难产,生死关头仙人突然降临,赐灵药神丹,才使自己顺利平安产子。苏氏闻听救命仙人就在外屋,忙催林嫂帮自己脱掉污衣,换上一身干净新衣,然后健步出屋,乍见那仙人容貌,似曾相见,不由得一怔,口里说道:“仙人降凡,赐丹救了我母子双命,民妇拜谢!”随即盈盈拜倒。

    道人笑道:“此子本与贫道有缘,且此子仙根仙骨,福缘深厚,将来成就非凡,你夫妻二人必也能因其得享仙福长寿。还望你夫妻二人好生扶育此子才是!”说话间,将婴童交与林嫂,随即又道:“贫道去了!”一声大笑,状似疯癫。人影一晃,已然出屋,再一眨眼间,便出了院子消失不见。

第十章 孽缘前定

    那道人来得突然,去得也迅速,说走便走。待屋中三人醒过神来时,道人早已杳然无影了。

    苏氏心有所悟,忽道:“我记起来了,那便是在我梦里送子的仙人。”又惊又喜,当下双手合什跪地,望空拜了几拜。

    那婴童小天秋之前被道人抱在怀里,甚是乖巧依恋,当离开其怀,道人去了之后,小天秋立时手舞足蹈,哭闹不停。

    林嫂与苏氏好一阵哄逗,才将小天秋的哭闹哄住。楚青云本就听道人曾说此子与他有缘,此时又见此子孺慕不舍之样,心里也惊异不已。

    小天秋偎抱在苏氏怀里,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扑闪扑闪地盯着苏氏的脸,忽又咧嘴嘻笑出声。

    三人正以逗儿为乐之时,忽见苏翰青匆匆赶来,满脸焦急,拉起林嫂的手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林嫂快与我走,我家娘子也要生了。”说话间,三步并作两步,已然到了自家院里。

    苏氏因难产受尽一夜的痛苦折磨,身心俱疲,性命垂危之时,自喝下道人所赐丹丸后,不仅平安产下儿子,且觉身清体康,瞬间恢复如初。

    当下知道弟妹将要临产,家里也只有林嫂能帮,故在林嫂被苏翰青拉走后,独自一人看护小天秋,并对楚青云道:“弟临也要临产,这里我一人足可应付,你也过去与弟弟一道打打帮手吧。”

    楚青云此时见儿子偎在妻子怀里,甚是乖顺,而妻子也是红光满面,精神旺烁,也甚是放心。妻弟一介书生,恐其临事慌乱,也甚是担心,故当苏氏说后,便急匆匆地出屋去了。

    当楚青云穿过墙间小门,果见妻弟苏翰青站在门外脸色煞白,慌手慌脚,心神不宁的样子。又听屋里传出萧飞絮痛苦的呻吟声,和林嫂接产加油打气声。

    全家人虽然都知萧飞絮产期也就在近这几天,却没想到恰同苏氏一天生产,一前一后,也弄得大家甚是慌乱。

    见苏翰青一副惶急无措的样子,楚青云便问道:“热水可曾备好?”

    苏翰青光顾着着急了,林嫂又急于进屋去照顾产妇,也忘了吩咐,此时听得楚青云提醒,才恍然想起,道:“还没!我这就去烧水。”

    楚青云因刚刚经历过苏氏生产,稍有经验,也不显得如苏翰青那般惶急,遂道:“你姐姐刚才生产时,一直备有热水,现下还剩下许多,足够用了。你且守在这里听林嫂吩咐,我去取热水。”

    当楚青云用木盆将热水打来时,已然听到屋里传出婴儿清脆的啼哭声。随即就听林嫂欢喜的声音道:“苏家娘子生了!是位千金。”随即又听林嫂“咦”了一声,又惊又喜地道:“娘子又生一个,还是位千金,双胞胎!母女三人都平安,可喜可贺!”

    门外楚苏二人听得真切,喜悦无限。楚青云将手里热水交与苏翰青,说道:“恭喜弟弟喜得一双千金!快快将热水送进屋去!”

    苏翰青刚刚见过姐姐难产,还心有余悸,正自也为妻子萧飞絮悬着心。不想妻子竟生产得如此快速顺利,心里的石头也终于落了地。得知妻子竟生下一双千金,更是惊喜交集,随即端着热水欢喜地进屋了。

    楚青云恐苏氏在隔壁家里担心着急,当得知婴儿顺利降生,母女三人平安之后,便过院向苏氏报喜。果见苏氏怀里抱着小天秋,正在屋里翘首企盼,见楚青云进屋,迫不及待地问道:“弟媳现在怎样?生了无?”

    楚青云点头笑道:“生了!且还是一对双胞胎千金!”随即又道:“恐你胆心,所以马上便回来向你报喜了。现下母女三人都甚是平安,你也不必担心了。”

    苏氏喜不自胜,嘴里还一直祷告着“南无观音菩萨”,翻来覆去地念了数十遍,后说道:“今日在危难之际,仙人现灵,才保得我母子平安无事。现在弟媳又顺利产下一双千金,也是上天垂怜。这一切当因楚苏两家平时都与邻与善,忠厚行事,才得上天如此眷顾。自今后,我定当日行一善,并日日烧香还愿,以谢仙人的佑护。”

    当村民得知苏萧二人同日生产,纷纷前来贺喜。有的带来几斤鸡蛋,有的拿来几盒糕点。村民挚朴,礼物虽轻,情义却浓。

    人来送往,直帮知了十余日,才渐安歇下来。

    楚苏两家两个产妇三个婴儿,而楚苏两个男女又帮不了什么事,这其间可就忙坏林嫂一人了,既要帮着两个产妇照顾婴儿,又要为前来贺喜的村民摆酒还礼,忙里忙外,甚是辛苦。

    苏氏因自己服过神丹灵药,身体早就康复,只照顾一个小天秋也还放得开手,遂也帮着弟媳照料那一双女儿,这样林嫂才稍显轻快一些。

    刚过三天,苏翰青便给自己那一双女儿取好了名字。大女名叫苏舜,么女名叫苏卿。

    这苏舜苏卿二女生得一般相貌,双眸又黑又亮,头顶一丝短疏秀发,两道细长秀眉和琼鼻樱嘴,玉雪一般的皮肤,端得是粉滴酥搓,美秀无比。二女相貌形体无不相同,唯独区分之处便是各有一个酒涡。姐姐苏舜生在左颊,妹妹苏卿生在右颊。好似天公唯一恐分辨不出二女次序,故才为她他打出这样的一个记号。

    二女见生人也丝毫不惊,反而餐着一双乌光灼灼的眸子,摇着粉团一般的双手,向人索抱。酒涡呈露,一笑嫣然,越发添了好些天真无邪,引人爱怜已极。

    楚苏两家曾有早言,指腹为婚,若生为异性,双方长大后便结为夫妻。现在苏氏生得男孩,萧飞絮生了一双女儿,恰如了早言。两家当下便定下约誓,尊守前言,不得悔改。

    唯使萧飞絮苦恼的是,自己生了一双儿女,不知将来将那个许给楚家天秋。苏氏笑道:“弟媳如来苦恼,你既然生下一双女儿,索性长大后一并嫁了我儿子,姐妹同侍一夫,效那娥皇女英,也算是一段佳话!”

    萧飞絮打趣笑道:“我虽一胞双胎,生下一对女儿,嫁一个与你家天秋也不算违约。姐姐你却要同娶我两个女儿,可也算贪得无厌了。”

    苏氏笑驳道:“我俩当初指腹为婚时,并未说只娶一个,不能同娶两个呀!我儿同娶你二个女儿也算合理合情。”

    萧飞絮笑道:“当时我们可谁曾料到我会同生两个女儿呀!”

    苏氏道:“依弟妹之言,你生下一双女儿,莫不是也要姐姐我生得一对男儿才对?”

    萧飞絮笑道:“姐姐莫再抢白我了,我便依了你,长大后将二女同嫁了你家天秋就是了。”嘴里虽与苏氏这般说,心里实早就许了二女同嫁一夫之举了。

    这边苏萧二女达成了共识,那边厢楚苏二男也早心有成算,互相提起,竟是同一个心思。两家四人同坐一起,说起此事都是欢笑不已。

    楚天秋在苏氏腹内孕育了十八个月,生下后便迥异常人。更奇的是,半年后便长得五六尺高,更能下地直立行走,八个月开口说话,吐言清晰,如别家四五岁般大的孩童。

    苏家二姐妹虽与楚天秋同天出生,待三孩满周后,相比却似有三四岁的相差。

    苏翰青见楚天秋如此仙根异秉,也甚是惊叹,待之更加钟爱。待楚天秋长到三岁,如别孩七八岁般,苏翰青便开始教他识字读书。

    不想那楚天秋竟是天纵奇材,过目不忘,识字读书俱是一教便会。苏翰青又惊又喜,教得也越发用心。

    苏翰青本是不第秀才,学富五车,满腹经纶,难得的良师。楚天秋也是不世出的奇材美玉,二人亦亲亦师,相得益彰。

    苏翰青科举落第,一直引为憾事,自见楚天秋竟是读书奇材,故把一腔热盼都寄托到他的身上,望他长大后一举得魁,遂了自己心愿,故越发教得兢兢业业。

    待楚天秋到了五岁时,经诗了集无所不通,更能出口成章。引得十里八村的人都惊羡不已,更称之为神童。

    这时苏家二女也同为五岁,渐懂人事,性格初显。二女自生并容貌相同,而萧飞絮更喜将二女打扮成一样,故从小到大,二女都是穿同样同色衣服,梳着同样女式,便连说话声音,兴止到态都一模一样。若二女同站一处,不说不笑,不露出酒涡,就连苏萧夫妇也辨分不出二女谁是舜谁是卿。

第十一章 古洞仙窟

    直长到五岁时,二女性格才有了区分。大女苏舜活泼爱动,外向伶俐;小女苏卿沉稳喜静,内敛安娴。一静一动,一内敛一外向,二女有着迥异相反的性格。

    苏舜虽只有五岁,却会察言识色,逢人说话,遂甚得父母亲朋的喜爱。相比苏卿的寡言内向,狐女萧飞絮自然而然也更喜大女苏舜一些。

    苏父翰青却觉大女苏舜人小鬼大,渐渐更觉她刁钻狡辨,还时常欺负妹妹苏卿,故苏父翰青更加偏爱小女苏舜。

    苏卿性情温婉娴静,虽时常受到姐姐苏舜的欺负,但从不反抗,也从不外说。故更加助长了苏舜的劣性。苏舜有时做出坏事,怕受到大人的责罚,更怕因此引得父母的不喜,故把责任都推到妹妹头上,为此苏卿受了好些莫须有的怨屈,却也从不说一句。

    这些苏父翰青都看在眼里,但由于二女同是自己的骨肉,手心手背都是肉,虽气苏舜这么做不该,却也不忍责罚于她,心里反而更加赞赏小女苏卿的忍辱负重。

    苏舜何等的乖巧,也渐渐觉察出父亲待自己与待妹妹不同,故时常主动向父亲讨好卖乖。有时见父亲生气了,便与妹妹一起站在一起,让父亲辨二人谁是谁,逗父亲开心。二女站在一起,谁也不说话,谁也不笑,苏父却也一时难辨出谁来?二女见此,都忍不住俏然一笑,顿时一个露出左边酒涡,一个露出右力酒涡,俱都是一副娇憨可爱的模样。苏父翰青纵有一肚皮子的气,也被引逗得消散无踪了。

    二女与楚天秋同年同日出生,又是血情至亲,三人同玩同吃,青梅竹马,情厚非常。

    楚天秋也最喜与两个妹妹在一起玩耍,若是有人欺负了两个妹妹,他便会出头替两个妹妹打抱不平,他人虽小力气却大,个头也高出同村同龄孩童一大截,出手也重,往往对方不是鼻青,便是脸肿,渐渐同村的孩童再也不敢惹这三人了,而楚天秋也俨然成了村里的孩子王。

    苏舜更因楚天秋时常替自己出头打抱不平,有此倚仗也越发变得刁狡跋扈,有时便是妹妹苏卿稍不顺自己的气,也强楚天秋给自己出气,楚天秋不仅不会依她,反而责她无理取闹。苏舜惹了个无趣,当着楚天秋的面也不发作,往往在背地里把气变本加利地全撒到了妹妹头上,非打即骂,直到完全出了气才止。而苏卿从来都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默默承受之外,也从不与人说一句。

    出村过了石板桥,往东走出二三里,有一处小矮崖,高不过四五丈,倚山傍岭,还有一道细泉从崖边顶部倾泄而下,形成一面瀑布,飞珠溅玉,轰轰作响。水流在崖下汇聚成一泓潭水,然后蜿蜒穿过树林,汇入小溪中。

    矮崖前面有一块平地,绿草如茵,周围又被绿树繁花掩映,若不深入,觉难发现此外。矮崖下还有一个洞穴,洞口高不及五尺,掩没于杂草之中,更是隐密。

    楚苏三小也是有次因追捕一只又大又美丽的蝴蝶到此,无意中发现此处,发现这个绝妙所在,都是欢喜非常,于是三小便把此处当作游戏天堂,也从不向外人说。

    有一次三小又来此处玩耍,因时常来此,崖前四下都玩遍了,觉得也无甚可玩,便由楚天秋提议爬上崖顶去看看,或许能发现更好玩的所在,苏家二女自是附合同意。

    三小于是从崖旁手脚并用,费尽九天二虎之力才爬到崖顶。三小到了崖顶一看,,只见崖顶丛莽密菁,参天蔽日,险恶无比。三小见无甚好玩,顿觉失望。

    三小在崖顶稍一停留,便打算顺原路下去。不想楚天秋脚下一滑,竟径直从崖顶跌落下去。苏家二女惊叫出声,探头下视,却不见楚天秋的踪影,更是吓得脸无血色。当二女下得崖来,寻到崖根,才见楚天秋正安然无恙地站在那里发怔。

    苏家二女见他从那么高的地下跌落下来,竟没有一丝伤碍,既觉意外,又觉庆幸。见楚天秋只是发怔,对二女视若无睹,误以为他被吓着了,正手足无措之时,却见楚天秋指着前面崖根,道:“你们看,我发现什么了?”

    原来楚天秋失足从崖顶跌下,崖高数丈,正担心自己纵不跌死,也得重伤。却不想崖下俱是绿草铺地,柔软如绵。人跌落在草地上,只觉如坠绵团中,竟毫发无损。而楚天秋跌落之外恰在洞前,洞口前的杂草被楚天秋压倒一大片,故才现出洞口。

    二女顺着楚天秋手指的方向看去,才见杂草掩映中现出一个黑黑漆的洞口来,也不知里同有多深。

    楚天秋用眼看着二女,一脸跃跃欲试的表情,道:“你俩敢不敢随我里洞去看看?”

    苏卿看着黑漆漆的洞穴,心里有些胆怯,道:“里面那么黑,说不定住着什么可怕的毒蛇猛兽,我们还是不要进去了。”

    苏舜较为胆大,觉得既有楚天秋在旁,竟有什么毒蛇猛兽也不怕,遂道:“我们经常来这里玩耍,也从来没发现有甚毒蛇或是猛兽,这洞里也不会有了。”随即看着妹妹胆怯的样子,讪笑道:“你若害怕不敢进去,留在外面好了,我与秋哥哥起去。”

    楚天秋亦道:“你若害怕就守在洞外好了,我与舜妹一起进去好了。”

    苏卿欲进心怯,想留在外面又有不甘,踌躇了一会儿,点头道:“我也随你俩一起进去。”

    楚天秋笑道:“我曾常听舅舅教我读书时说,仙人都喜欢住在一些隐密的山洞里。说不定这洞里就曾住过仙人,更说不定会有一些好玩的宝贝呢,所以我才好奇想进去看看。有你俩和我一起进那再好不过了。”随即一手一个拉起二女的手,又道:“有我保护你俩,绝不会有事的。”说完,便领着二女进了洞口。

    那洞口刚及楚天秋的头顶,也只略一低头,便进了洞口。二女身材稍矮,进洞时倒不用低头。

    由于洞口被杂草掩映,光亮也照不进。三小进洞没几步,被觉眼前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二女看着眼前黑漆漆的,双眼如瞎了一般,什么也看不到,毕竟年幼胆小,虽有楚天秋相携,也是心怯,裹足不前。

    苏舜怯声道:“秋哥哥,我们还是不要再往前走了,这里黑漆漆的,想必仙人也不会住在这么黑的洞里,并且我也些害怕,我们还是出去吧。”

    苏卿更是小脸煞白,附合道:“这洞里一点也不好玩,我们还是出去吧。”

    楚天秋却不以为然,笑道:“你俩定是害怕不敢进了,若怕现在可以出去,大不了我一个人进去好了。”说话间,放在了二女的手腕。

    二女害怕,兀自紧握着楚天秋的手不放。苏舜道:“你既然都不怕,我也不怕,我随你走。”

    苏卿虽怕黑,但更怕一个人留在外面,乍着胆子道:“我不想一人留在外面,也要随你们一起去。”

    楚天秋笑道:“你俩不就是怕黑吗?好在我今天出来时,偷偷从家里带来了一支火折子。”说话间,从怀里掏出火折子,一晃点着。

    红红的火光照得三小周围一片明亮。火光照映下,却见苏家二女秀脸煞白,显是心里害怕已极。

    楚天秋给二女壮胆打气道:“不要害怕,有我在呢!”随即带领着二女继续往里走。

    那洞口看似又小又窄,但往里走渐渐变宽变高。脚下平整,洞壁更是光滑如镜。那洞甚是曲折,往里走有五六丈,连转了几弯,三小已到了洞的尽头,顿觉眼前豁然开朗。

    原来洞的尽头竟是一处又宽又大的石室,石室呈四方形。地面平滑,四壁石色如玉,光可鉴人。洞顶也不知镶嵌的是何物,遍布洞顶,星星点点,密若繁星,汇为异彩,照得石室通明,耀眼生缬。

    三小站在洞中,看着眼前奇景,顿时呆怔住了。

    石室中竟还有石桌石凳和石床,俱是纤尘不染,显然有人住过。

    楚天秋怔了一会儿,首先缓过神来,欢呼道:“你们看这洞里的石桌石凳石床,果然住有仙人。”因石室光彩通明,也再用不着火折,便熄灭收回怀里。

    楚天秋随即又看了看身旁二女,也见二人满脸的惊谔,又笑道:“我们真得来对了吗?”

    苏舜拍手道:“这里住的仙人想是出去了,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不如我们就在这里等仙来回来,看看仙人长得是何模样。”

    苏卿较为心细,见这石室和那石桌石凳石床,虽是人为修造,但却毫无生气,显然废置已久,遂道:“这里就算有仙人住过,也是旧居久置,仙人恐怕不会再回来了。”

    楚天秋笑道:“我们不妨在这里等等,看仙人会不会回来!”于是三小便俟身坐在石凳上。

    坐等了一会儿,楚天秋便挨捺不住,四下走动起来,东瞧瞧,西看看,好似在找些什么。

    苏舜问道:“秋哥哥,你在找什么?”

    楚天秋一面四下寻瞧,一面回道:“我在找仙人可曾留下宝贝无。”遍寻一圈,一无所获,一脸失望地道:“既然住过仙人,却为何什么宝贝也没留下?”

    这时忽听苏卿惊“咦”了一声,道:“快看!这是什么?”

第十二章 飞灵洞府

    楚天秋一心搜寻仙人遗留的宝物,只顾着往那角落隐蔽之处找寻,反而忽略了最显眼的地方。

    苏卿较为细心,听楚天秋说要寻找仙人是否留有宝物,便留心观瞧。她见楚天秋只围着石室四壁搜寻,自己便把目光注意到了眼前的石桌石凳上。

    那石桌是一方形石块,四边各放一石凳,俱石质坚莹,润如白玉。桌凳十分沉重,苏卿人小力薄,根本推撼不动。再一细看,却见石桌石凳的颜色与地面相同,且桌凳与地面相接之处没有一丝缝隙,石桌石凳与脚下石地竟是浑成一体。

    再看那桌面,平滑如镜,色如白玉,只中间有一处白色较深,曲折勾划,形体倒很像是文字。因苏卿不识字,故才惊“咦”出声,招呼楚天秋与姐姐来看。

    楚天秋闻言急步奔到石桌前,仔细看去,果见桌面中间颜色与周围较深,看得甚是明显。细一辨认,竟是“飞灵洞府”四个字。随即念与二女听了,后又略带失望地道:“这里名叫飞灵洞,虽更确定了是仙人的居所,除此之外却再也没什么发现了。”

    一边说着,一边用手从那四个字的上面轻抚而过,忽觉手指所触之处有异。随即用手指顺着那四个字的笔划重新细细摸过,手指所过之处,那笔划便缓缓升起。升有半尺高便停止不动,随见从四字上各放射出一道耀眼光华,连成一片光幕,色彩纷呈,变幻不定。

    三小突见此状,俱都吓了一跳。

    那片光幕流光益彩,光霞潋滟。随见光幕中隐现出一道人形影子,先是露出一个头部,然后缓缓上升,直至现出全身,如真人一般大小。只见光幕中那人巾羽星冠,神仪莹莹,活灵活现。

    那光幕中的人影忽冲三小微微一笑,嘴角张动,随即便听到不知何处传出的声音,道:“贫道飞灵子,此洞乃我故居。贫道在此已然修练了数百年,直到三年前才功德圆满,飞升灵域。此洞故居才无用处,故留于有缘人。你三人既然能走进这里,便是有缘,那此洞当赐于你三人。贫道身无长物,修练清贫,再无他物相赐,勿怪!勿怪!”

    随着话音说完,光幕中那道道人身影又缓缓上升,没入洞顶,直到消失不现。随即光彩一敛,光幕已收,那“飞灵洞府”四字也缓缓下沉,恢复如初。

    三小这才如梦初醒,面面相觑,都是脸有骇色。

    楚天秋怔道:“我们刚刚看到的那道长便是此洞主人飞灵子仙人了。道长飞升成仙后,此洞便空了下来,无意中被我三人走进,仙人忽显灵说话,把此洞赐给我三人。此等旷古仙缘,千载难逢,我们快向仙人磕头谢恩。”当下领着二女一起跪倒在地,“嗵嗵”叩起头来。

    三小胡乱地叩了一通头,觉得诚心已尽,仙人当知,这才起身。

    三小相视一笑,喜悦无限。苏舜笑道:“仙人既将这洞留给我们三人,自此我们又多了一处好玩的地方。只是这里除了石桌石凳石床,再无别物,也无甚好玩。不如我们明天再来,将家里那些好玩的也带些来。”

    楚天秋点头称是。苏卿拍手笑道:“还是姐姐想得周到,这样最好了。”

    三小觉得终于有了自己的空间,往后可以在这里欢畅玩耍,无拘无束,俱都是喜不自禁。又流连了一会儿,觉得天已不早,再不回家大人定会着急,故才恋恋不舍地出了飞灵洞,回家去了。

    此时日薄西山,斜阳影里,雁阵横空,归鸦噪晚,天色业已向暮。

    回家路上,三小早就商量好了,既然仙人将飞灵洞留赐给三人,三人便是飞灵洞现在的主人,而飞灵洞的秘密也绝不能向别人说起一个字,那怕是自己的父母。

    第二天,三小便从家里悄悄取出各自的心爱玩物,布置到飞灵洞里。三小又在洞里玩耍了一整天,直到天快傍晚,这才离洞回家。

    自此三小常往来于飞灵洞,更都守口如瓶,从无再知还知这么个隐密所在。

    楚天秋之前便常听舅舅说一些奇闻异事,自己也在书上看过一些仙人佚事,心里已然向往。自在飞灵洞中见到仙人显灵后,心里越发羡慕向往,更加坚定了求仙学道的决心。

    如此一来,楚天秋觉得读书已索然无趣,再也无心思读书了,整日价的怔怔发呆。

    苏翰青看出楚天秋读书兴趣大不如前,知事有奇怪,问过几次,俱被楚天秋支吾开了,心里反倒越发的愁急。

    楚天秋天赋异秉,聪明绝顶,读书识字过目不忘,更有“小神童”之称,楚苏两家俱都对他期望甚高。

    苏翰青科举落地,深为恨事,便把希望全都寄托在了楚天秋的身上,望他将来能科举高中,以遂自己心愿。可最近一段时间,总见楚天秋一直都是心不在焉,读书也不再用功,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苏翰青也与姐姐姐夫商量了多次,也没得出结论。楚青云与苏氏中年得子,又是楚家独苗,自是期望他能给楚家光耀门楣。

    这一日,楚父青云将楚天秋叫到跟前,平心静气地问道:“儿啊!听舅舅说,你最近读书也不用功了,一直都心不焉,却是为何?”

    楚天秋因舅舅苏翰青平时对自己太过疼爱,不免娇纵,苏翰青问话,他可以撒娇支吾不说。可楚青云一向管教严厉,不苟言笑,楚天秋对父亲又敬又怕。此时父亲相问,他却不敢不说,脸红胀红,低声回道:“回父亲,孩儿不是不用功读书,实是孩儿不想再读书了?”

    楚父青云一怔之后,强忍怒气,问道:“却是为何?”

    楚天秋怯生生地回道:“书读得再多,读得再好,生老病死,终是不能免。孩儿想学那飞行绝迹,长生不老的仙法,故不想再读什么书了。”虽看到父亲脸色越发铁青,仍壮着胆子将心里所想说出来了。

    楚父青云听完,气得火冒三丈,举手要打,终还是不忍没有落下,跺脚道:“你这孽子,气死了矣!”又气又恨又无法,遂甩手而去。

    旁边苏氏垂泪道:“秋儿,你可是楚家的独苗,爹爹与我一直都期望着你用功读书,学有所成,将来能科举得中,给我们楚家光宗耀祖呢。你现在却说不想读书了,可知这就多么伤爹爹和我的心吗?”语气凄婉,显是伤心已极。

    楚天秋对父母极为孝顺,见母亲哭得如此伤心,心里一慌,遂道:“母亲莫哭,是孩儿错了。孩儿自此定当用功读书,绝不负母亲与爹爹期望就是了。”一边说,一边上前用小手拭着苏氏眼角的泪水。

    苏氏见小天秋如此孝顺听话,心里欣慰,一把将他搂在怀里,破啼为笑道:“你真是母亲的好儿子!”

    经此一来,楚天秋便收起了求仙问道之心,用功读书,发誓将来定要状元及第,以不负父母的期望。

    楚天秋将心思都用在读书上,便很少再玩耍了,就连那飞灵洞也不再多去。苏家二女多次去找楚天秋同自己去飞灵洞玩耍,都被楚天秋以读书回绝了。

    苏卿见楚天秋不去,她也没心思再去,便陪坐在一旁识字读书。而苏舜喜动不喜读书,见二人都不陪自己去飞灵洞玩耍,心里有气,便赌着气自己一人去飞灵洞玩耍。

    一人连去几次后,苏舜也渐觉无趣。再见苏卿与楚天秋二人在一起读书识字,言笑晏晏,唯独自己空在一旁,心里又羡慕又疾妒。

    苏舜便也陪楚天秋一同读书识字,连续几天实觉无趣,有心离去,却又不甘。又过数天,终于苏舜不奈读书的索然无趣,抽身而去。偶有休息玩耍时间,苏舜便要楚天秋独陪自己,却不与妹妹同玩。并在暗地里警告苏卿,不得再与楚天秋玩耍。

    每每这样,苏卿都独自一人默默地坐在一旁,眼睁睁地看着楚天秋与姐姐玩耍,心里也不以为意,有时见二人玩得开心,她也为之开心。二人欢笑,她也为之欢笑。

    这一天,苏舜拉着楚天秋到村外玩耍,苏卿默默地跟在后面。看到二人在野地里又是捕蝴蝶,又是捉蟋蟀,又跑又跳,玩得甚是开心,苏卿知姐姐不喜自己与二人同玩,故只在远外看着,心里好不羡慕。

    楚天秋最近只顾用心读书,很是辛苦,难得这般玩得开心。因一心只顾着与苏舜玩耍,竟忽略了远处的苏卿。当他看到苏卿独自一人呆立远处,招手叫她过来同玩,苏卿欲前却见姐姐向自己怒目而视,遂又却步不前,摇头拒绝了。

第十三章 恶头陀

    野地里奇花异卉,繁簇似锦,碧草如茵。清风徐徐,花香阵阵。

    楚天秋在野地摘了好些五颜六色的花枝,编织成一束花环。苏舜见那花环漂亮已极,误以为他是给自己编的,便开心地走上前,笑道:“秋哥哥,你给我编的这花环好漂亮呀!能帮我戴上吗?”

    楚天秋笑了笑,却没理会她,而是径直向远处的苏卿跑去。跑到苏卿跟前,将那束花环戴在了她的头上。

    苏卿本就生得娇美,秀发如带,翠眉星眸,面如朝霞,再衬头上这束五色花环,越发的聘婷秀雅,清丽脱俗。

    楚天秋也看得两眼发光,啧啧赞道:“卿妹,你戴上这花环更加漂亮了!”

    苏卿面颊红晕,羞涩地笑道:“是秋哥哥编的这花环漂亮,多谢你了!”

    苏舜先见花环楚天秋并没自己,本就有气,再见花环竟给了苏卿,更是心头火起,眼若喷火,粉面含煞,几步抢了过去,一把扯下苏卿头上花环,恨恨地丢在地下,兀自不解气,并用双脚跺了稀烂,口里说道:“这花环我得不到,谁也甭想得到。”然后恨恨地瞪了苏卿一眼,气鼓鼓地扬长而去。

    苏卿心里气苦,双眸泫然欲滴。

    楚天秋见到苏舜为一花环竟如此刁蛮任性,不可理喻,也是气愤不已,但见苏舜已去,也是无可奈何。见苏卿气苦欲哭的样子,劝道:“不要生气了,这花环坏了,哥哥我再给你重编一束。”

    苏卿轻叹一声,摇头道:“算了,我不要了!”说完,也转身悻悻地去了。

    楚天秋怔怔地看着二女先后而去,心里兀自想不透,只是一束小小的花环,怎会变成这样?想了一会儿,仍无头绪,索性摇头不再想了。楚天秋心里气闷,当看到四下山环水抱,岩谷幽奇,绿草蒙茸,翠鸟争喧,心情很快又开朗起来。

    楚天秋独自一人往回走,刚走到村头石板桥前,忽听身后响起一声佛号,道:“阿弥陀佛!这位小檀樾请留步!”乍闻此声,楚天秋吓了一跳,慌忙回身,却见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一头陀,正向自己合手施礼。

    那头陀头发如蓬,束着个金箍;体胖腰圆,肚皮高挺,胸前还挂着一串佛珠。楚天秋见头陀生像狞恶,心里害怕,颤声道:“大师是与我说话吧?”

    那头陀咧嘴一笑,道:“这里只有你我二人,老纳当然是与你说话了!”虽想作出慈善模样,但这一笑,越显狞厉。

    楚天秋心里越发害怕,想跑却又不敢,说道:“不知大师有何指教?”

    那头陀见眼前小孩脸色煞白,显是心里害怕至极,见他也没有跑,心里本就暗自赞许,后又闻他出言文雅,谈吐不凡,越发的惊奇。再一仔细打量,又见对方天庭饱满,根骨精奇,竟是个不世出的奇材美质,心里一动,暗道:“竟能在这里遇到一个有如此仙根慧骨奇材,实是幸至,何不将他收作徒弟,正可传我衣钵。”想罢,又笑道:“小檀樾勿怕!老衲云游到此,见到这里山青水秀,景物幽绝,故才驻跸留连,不想与小檀樾相遇,实是有缘。老衲见小檀樾仙根仙骨,福缘菲浅,与我佛有缘。老衲现正缺一衣钵传人,想收小檀樾作徒弟,不可小檀樾可愿否?”越看越爱,极盼对方满口应允了。

    楚天秋心里忽动,一双小眼闪了几闪,问道:“你是仙人吗?”

    头陀闻听对方问得突兀,心里一怔,极想收其为徒,便盘算着显露本领,以使对方心服,诚心相投,遂笑道:“老衲乃佛门中人,普渡众生,得成正果便为佛。虽非小檀樾所说仙人,却是相同的。”

    楚天秋虽又勾起心里寻仙求道之念,但见那头陀像貌狞恶,已然生厌,后又听他并非仙人,更是失望,便想摆脱对方,尽快回家,遂道:“我只想一心读书,将来考中状元,光宗耀祖,可不想与大师般作个头陀。我现在要回去读书了,恕不能奉陪,告辞!”说完,转身一溜烟般地过了石板桥往村里跑去。

    楚天秋过了石板桥,刚没跑出几步,忽觉眼前一晃,那头陀已然显身挡住去路,心里害怕已极,色厉内茬地道:“我并不想作大师的徒弟,大师莫不是还想用强吗?”

    那头陀本意是略显本领,以使小孩折服,心甘情愿拜自己为师,并未想到用强,经对方这么一问,不禁一怔,笑道:“老衲并非用强,只是想使小檀樾知道,与你所说仙人一样,作我佛家弟子,也能飞行绝迹,瞬息千里,长生不死。你看!”最后一个字刚出口,忽见头陀腾空而起,身化一道银色遁光,在空中飞旋一圏,势如闪电,其快无比。然后又落地现身,又对楚天秋说道:“你若作我弟子,也能如我这般在空中飞来飞去,岂不很好?”

    楚天秋心里虽极艳羡,但主意已定,仍不为所动,摇头道:“我还是不能拜你为师,更不想作头陀。我要回去了,你不可再追来。”说完,抢身越过身前的头陀,逃也似地往村里跑。

    头陀一再被拒,心里有气,便想强行将对方摄走,然后强逼对方作自己弟子。回身正想追去,就见从村里跑出一五六岁般大的小女孩,一边向那小孩跑来,一边说道:“秋哥哥,我爹爹喊你回去读书呢!”

    那头陀初见那小女孩便觉眼前一亮,只见她粉妆玉琢,清秀无比,更是神仪内莹,秀外慧中,灵根慧质,心里更加惊奇,暗道:“不想在这小小山村里,竟还有如此良材美质,仙根慧骨的好孩子。”原来来的正是小苏卿。

    就在这一怔间,那小女孩已然与楚天秋汇合,稍一停留,略说几句,那小女孩望了一眼头陀,便与楚天秋手拉手一同跑回村里去了。

    头陀见机已纵,再无下手机会,心里沮丧,又有不甘,遂跟在二小身后缓步往村里走,一边还盘算着怎样能收服男孩作自己的徒弟。纵然男孩不允,收了那小女孩也可。

    头陀进了村子,却见街道平坦整洁,家家户户富足丰盈,心里暗暗惊奇。

    来往村民见到村里忽到一个像貌怪异的头陀,无不投来疑惑的目前光。头陀也不以为忤,仍是大模大样地往里走。

    前面二小回头一看,见那头陀紧追不舍,心里更是害怕,跑得也更加快了。

    那头陀安步当车,四平八稳,走得也不见多快,始终与二小相距十多丈,二小使尽全力前跑,仍是甩不脱。

    二小疾跑着穿过村子,前面家门在望,心里稍稍放下些。刚到门前,忽见门中人影一闪,苏舜从里面出来,沉着小脸,看着妹妹苏卿,冷冷地道:”爹爹让你去找秋哥哥,却为何这久才回来。”随即转向楚天秋,又换上一副笑脸,说道:“我爹爹等你很久了,快些进去叫吧!”

    苏卿气喘吁吁地说道:“姐姐,后面有个怪头陀一直追着我和秋哥哥,你看他又追来了。”随即指着身后跟来的那头陀,一脸的惊慌。

    苏舜远远地看了一眼那头陀,鄙夷地道:“甭理他,我们进去吧!”

    三小刚要迈步进门,就听身后那头陀喊道:“三位小檀樾请留步!”最后一个“步”字未完,人已到了近前。

    苏舜一向胆大喜事,闻言止步回身,打量着头陀,一点也不害怕,问道:“你喊我们做什么?却为何又追我秋哥哥和妹妹?”

    头陀初见苏舜不由得一怔,再见她与之前先见女孩并肩而立,无论高矮胖瘦,衣着形貌,竟都是一模一样,几疑眼花看错。二女都如异花初胎,姿容清丽,娇美难言;更难得都是奇根慧质,千载难逢的好胚子。

    头陀一日之内竟然遇到三个奇材美质,心里欣喜若狂,暗道:“这等仙根奇材遇一已是难得,不想却同遇三个,真是天佑我也!”随即又想道:“看这二女想是双胎姐姐妹,难得都是灵根慧质,与那男孩的根质相较,虽显逊色,却也难得。还是先收那男孩为主,但他脾气倔强,收服恐要费些功夫。若是不成,二女总之也要收服一个,也不枉来这一回。”心里打定主意,遂故作慈祥地笑道:“这里就是你们的家吗?你们父母在吗?”

    楚天秋对他心有厌恶,何况已然到了家门口,便不再怕他,却也反感与他说话,冷哼一声,也不回答。

    苏舜毫无惧色地扬脸问道:“我与你并不相识,又问我父母在不在家干什么?”

    头陀笑道:“老衲并无恶意,因老衲正无弟可传衣钵,更见这位男小檀樾奇材异秉,便有心收他作我衣钵弟子,实无他意。”

    一旁的苏卿忽道:“秋哥哥说了,并不想作你的弟子,更不想作头陀,你就死了这心吧!不要再多做纠缠,快走吧!”

    这时在屋里的苏翰青听到儿女在门外与人争吵,心里纳罕,便欲看个究竟,刚走到院里,从门中往外看去,却看门外站着一个体胖高大的头陀,顿时吓得心胆皆战,魂不附体。

第十四章 恶因

    苏翰青走到院里,听与三小说话那头陀声音竟有些耳熟,心中一动,便停住了脚步,虚眼从门口往外看去,见那头陀的侧影体胖高大,甚是眼熟,吓得倒吸一口冷气,急忙抽身往回走,唯恐被对方看到自己。一边往回走,一边侧耳细听,那头陀仍在与三小说话,显是未看到自己,这才稍稍放心了些。

    苏翰青知道那头陀的厉害,怕三小有失,自己又不也再露头,只得故去寻林嫂代叫回三小,然后自己回屋去与萧飞絮说话了。

    门外那头陀见如法说服三小,心里已然没了奈性,正要自三小中胡乱摄走一个回去逼作弟子,撇眼忽见门里院中一人影稍显即退,虽只是匆匆一眼,却已看法对方面皮白净,青衣方仑,竟有些眼熟。正思索那人在那里见过时,林嫂已然从里面出来,对三小道:“还不回屋去,与陌生争什么嘴?”

    林嫂见多识广,处事谨慎,见那头陀形容不善,知是个游方头陀,这类最是不能怠慢得罪,忙双手合什回礼道:“三个小孩不懂事,若有得罪大师之处还请恕罪则个。”在这说话间,三小已然进门回屋去了。

    头陀被林嫂错过了自己出手的机会,只得眼睁睁地看着三小走了,心里暗叫可惜,随即一双贼眼乱转,打定主意,向林嫂一揖手,也不答话,转身便走,眨眼间便人影不见。

    林嫂见对方一言不发地走了,且走得又那般快,便知绝非常人。又想起对方临去时双眼乱转,显然心怀鬼胎,遂心里也蒙上了一屋忧虑。

    回屋后林嫂便将刚才之事与楚青云夫妇说了,楚青云夫妇想想三小虽与对方有口头上了争论,并未甚得罪之外,遂也没太在意,很快便把这事放过去了。

    狐女萧飞絮正在屋里闲坐,却见苏翰青神色惊慌,脸色煞白地进来了,心里吓了一跳,问道:“看你惊惶的样子,莫不是出甚事了?”

    苏翰青怔怔发了一会儿呆,待将心情稍微平复一些,兀自心在余悸地道:“娘子,我刚刚在门外看到一人,竟是那人寻到这里来了。”

    狐女萧飞絮闻言一怔,问道:“你看到何人了?”见丈夫惊悸害怕的样子,心念电转,顿时也想起一人,秀眉紧皱,玉靥变色,道:“莫不是那头陀又寻到这里来了?”

    苏翰青点了点头,道:“正是五年前的那恶头陀!不知他竟怎会寻到了这里?”

    狐女萧飞絮先是一阵慌乱,很快便镇定下来,秀目含煞,说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他既然寻来这里,索性便与他拼了。”说着,抢身便要出屋。

    苏翰青急忙拦住,道:“那头陀若是有意寻到这里来的,此时早就闯将进来了。这时还会动静,想必是无意中寻到这里,而我与他并未朝面,他当不会知你我二人便住在这。此时你若出去,岂不正与他碰个对头?便想再躲也躲不过了。”

    狐女萧飞絮觉丈夫说得有现,遂点道:“那恶头陀甚是刁滑阴狠,他今日竟能寻到里,绝非偶然。他便知道我们住在这里,白天里众目睽睽之下,他也不敢出手。现在我们正可略作防备,以防对方夜里来下毒手。”

    苏翰青点头称是。两人正说话间,见楚天秋与苏卿有说有笑地走进屋来,嘴里兀自还议论着那个头陀。两人互使眼色,便住了口。

    狐女萧飞絮见只有二小,独少了大女苏舜,恐其有失,遂问道:“舜儿呢?她没与你们在一起吗?”心里慌张,面上并自然显了出来。

    苏卿见母满脸惊慌神情,知是担心姐姐,忙回道:“母亲莫惊!姐姐与我们一起回屋的,但她还在生我的气,说要去姑母屋里玩,故才没与我俩在一起。”她年纪虽小,却也知母亲更喜爱姐姐一些。姐姐嘴甜还讨好人,大家都较喜欢她,自己倒也不以为意。

    狐女萧飞絮听大女苏舜去了姐姐屋,并未被头陀带走,才放下了心。因心里想事,也没多问二女所为何事,才会生气,便就此忽略过了。

    狐女萧飞絮先听二小在谈论那头陀,遂问二小怎会遇见那头陀的。楚天秋便将前后经过,以及他要收自己为徒弟的事说了。

    狐女听那头陀果是无意中到了这里,偶遇楚天秋,见他资质异秉,有心收作徒弟才跟了来,显是并未针对自己而来,心里大定。

    这时见林嫂从姐姐屋里过来,忽想起大女,问道:“林嫂,舜儿在那边屋里吗?”

    林嫂一怔,回道:“在门口我将他们三人叫回屋了,却见舜儿回了这屋,也是刚从那边屋里过来,而舜儿并未在那边屋呀!”用眼自屋里扫了一圈,果不见苏舜的身影,心里一沉,惊啊道:“坏了,不会被那头陀掳走了吧!”随即又将那头陀临走时的鬼祟样子,已及自己心里的担心又说了一遍。

    狐女萧飞絮一直便觉心绪不宁,心惊肉跳,还以为听到那头陀寻到这里,因害怕才会这样。此时闻听此言,顿觉眼前发黑,天旋地转,饶是定力深厚,险些跌倒。

    苏翰青也是两眼发直,失魂落魄一般,呆呆发愣。

    苏卿见父母如此神情,心里害怕,小脸吓得煞白,险些哭出声来。楚天秋却显得较为镇定,说道:“舅舅舅妈不要担心,舜妹妹或许到别外玩去了,我现在就去找她回来。”说完,便转身出屋去了。

    林嫂叨叨道:“但愿舜儿没有被头陀掳去,我现在也去找她!”也怕楚天秋再有甚闪失,一边说着,一边紧随在身后追出屋去了。

    “我也和你们一起去找姐姐。”苏卿回过神后,也追了出去。

    狐女萧飞絮与苏翰青都是心悬爱女安危,。哪里还顾得被那头陀看到自己,也出屋去寻苏舜了。此事已然惊动了楚青云与苏氏,众人合在一起,将两边院子,屋里屋外找了个遍,也没见到苏舜的影子。

    众人心里都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云,越发料定苏舜被那头陀掳走无疑。众人都是心急如焚,略一商议,仍不死心,主张在村里找一找。于是众人分散开去,各分东南西北,在村里挨家挨户地找寻,一直寻了大半日,仍是没有找到苏舜的一丝影子。而村民也皆云没并未见到苏舜。

    几人重聚一起,相对愁眉不展,欲哭无泪。

    此时已近傍晚,夕阳衔山,暝色蒙蒙,炊烟袅袅,薄笼四野。

    狐女萧飞絮心想爱女苏舜被恶头陀掳走,此时恐怕已去了千百里之外,哪里还能找到?想到此后母女再无相见之期,终于嘤嘤出声,哭泣起来。她这一哭,苏氏也陪着垂泪饮泣。苏卿见状也抱着母亲嚎啕大哭。一时愁云惨雾,笼罩在众人的心头。

    楚天秋自小与苏舜一同长大,青梅竹马,情意最是深厚。遍寻苏舜踪影不见,心里也甚忧急,又觉此事甚是奇怪,不禁暗道:“舜妹妹和我们一起进得屋,那头陀并无下手的机会。舜妹妹说生气去我屋里玩,显是借口。她一向鬼机灵,心眼最多,莫不是故意惹我们着急,自己却躲起来不让我们找到?”

    正思咐间,一扭头看到村口从石板桥上走来一条俏小身影,蹦蹦跳跳,两条马尾辫子在脑后飘来荡去,正是找寻不见的苏舜。

    楚天秋大叫道:“那不是舜妹妹吗?她回来了!”手指着走来的苏舜,满脸的喜色。

    众人闻声同向村口看去,果见苏舜一跳一蹦地往村里来,面带喜色,显得非常高兴。众人惊喜交集,顿时如释重负。

    苏舜走到众人近前,见大家愁容未敛,犹带泪痕,心已明了,扑闪着那双大眼睛,笑问道:“你们是在为我担心吗?”明知大家为她担心,并不以为忤,反觉好玩,嘻嘻直笑。

    众人都是气不得恼不得,既然见苏舜平安无事回来,遂也不再与她计较了。

    狐女萧飞絮最是了解苏舜的脾性,她去了这长时间,大家都急得不什么似的,她虽无事人一般,这里一定有事。当着大家的面她也没有问,当下拉着苏舜的小手往家里走。

    众人回到家时在,便各自回到自己的屋里了。狐女萧飞絮径直将苏舜拉时屋,这才寒着脸问道:“你去了这么久,我们为你都担心死了!你倒底干什么去了,还不快快说出来!”说着说着,眼泪又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

    苏舜见母亲为自己哭了,挨上前去,用袖角一边给母亲拭去泪水,一边说道:“母亲莫哭!我什么事也没有,你不就再担心了。”心里却暗道:“我拜师的事,师父曾令我不许向他人说,当然也不能向母亲说了。”知道母亲定然要问,故在回来之前,心里已然想好了说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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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是前世旧侣,娇媚入骨;一个是今生新欢,艳若天仙…… 我欲成仙,斩妖除魔,怎奈情孽纠缠,红尘难断…… 修仙艰途,谁与君同?仙侣尘劫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仙侣尘劫,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仙侣尘劫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