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其他小说疯狂小升初TXT下载疯狂小升初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疯狂小升初全文阅读

作者:盛世唱响     疯狂小升初txt下载     疯狂小升初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九十五章 “我好想见梅老师,我想她……”

    王一薇的举动让所人意外,餐馆里的食客都用着好奇的目光看着他们这一桌。

    “晨晨,你坐这别乱动,豆豆,看好你弟弟。”付华中给两个儿子撂下这句话就赶紧冲出饭馆,一路小跑地去追那个身影,他追到红绿灯下时被拒到红以外,她急躁地跺着脚,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一辆辆被放行的汽车鱼贯而过,马路对面的行人被切割成一个个零落的碎片,那个身影在眼前忽然浮现忽然消失,在浮现与消失之间身影渐行渐远的背影,很快被淹没进车水马龙喧嚣着的城市。

    这个长达100秒的红灯灯时过后,马路的通行模式才得以切换,王一薇赶紧踩着斑马线朝马路对面跑去。“薇薇,薇薇,你怎么啦?你要去哪里?”付华中从身后跑来。

    “我看见梅老师了,梅格玲!”王一薇边说边急急地向前跑着。“你去管孩子,我一找到她就会回来。”付华中没有吱声,继续跟着她一路小跑。

    这是一个十字路口,附近还有几条宽窄不同的巷子,如果从高空俯瞰,会发现这座城市里的每一个人都是在运动着的,他们每天都会按照各自的生活轨迹在属于他们的区域里运动着,永不停息。马路上的行人就跟磁铁上隔纸而放的铁屑一样,虽然杂乱,但细细研究也会发现,它们会朝东倒还是会向西歪,都被一种无形的磁场所决定着。

    王一薇冲到马路对面,眼前的杂乱的行人和胡乱穿梭的电动自行车,一个个从身边经过,每个人像铁屑一样被无形的磁场左右着,时而散成一片时而聚成了疙瘩,但最终都会找准确自己的位置,可是,梅格玲现在的位置在哪里呢?

    身后汽车疾驰而过,眼前行人纷乱嘈杂,在茫茫人海中,王一薇一眼望不到头,梅格玲那熟悉的身影却始终不曾出现在自己的视线里。

    “梅老师会不会去了考场?”付华中的一句话提醒了王一薇。

    “对,是考场方向!”王一薇说,“iap学科特长评估活动全国大赛包括数学和语文两门课,下午这里要考语文,难道梅老师……?”

    他们跑到学校时校门口冷冷清清。王一薇径直上楼来到学校前台。“我已经给你们说过两遍了,我们这里根本就没有什么梅老师,我在这里工作十年了,学校的每一位老师甚至保洁员我都认识,都能叫出他们的名字,你找的人不存在。”前台工作人员说。

    付华中觉得肯定是王一薇看错了人,起初王一薇还确信她不会看错人,可后来,她觉得付华中说的也许有道理,也就不太相信自己了。“难道她不是梅老师?她跟梅老师的背影可像了……”王一薇心还还嘀咕着:“她俩怎么长得这么像?简直跟一个人似的。”

    他们回到餐馆时两个儿子已经吃饱了,付子傲拉着晨晨坐在凳子上,静静地看着窗外,等待着他们归来。“妈妈,你看见什么了,怎么突然就跑了出去?”付子傲问。

    “没,没什么,认错人了……”王一薇给儿子说完后又给丈夫说,“华中,咱们赶紧吃饭吧。”

    王一薇的脑海里浮现着梅格玲老师的身影,那次在医院药房见到梅老师时,她就觉得梅老师好像遇到了什么事,她们偶然相遇后梅老师一脸惊愕,慌里慌张地将药装进口袋。那段时间王一薇天天失眠,是路过医院买药时遇见的梅老师。梅老师说她的一个朋友病了,是来照顾朋友的。直到梅老师辞职后她才知道,她失去了丈夫,那阵子她肯定是在医院里照顾丈夫。

    王一薇至今还记得梅老师在药房大厅里给她说,小升初的难度是针对大家的,又不是针对某一个人,考试考的不是卷子而是6年来的综合学习能力。现在看着付子傲的学习一天天向好,王一薇也越发觉得梅格玲是一位了不起的老师。可是,她辞职后去哪里呢?她现在究竟过得怎么样?

    王一薇打内心非常感谢梅老师前几年对孩子的教育,她对每个学生的情况都了如指掌,要不是她点点滴滴的付出,付子傲就不会打下那么坚实的基础,今天很可能就不会参加iap学科特长评估活动全国大赛。

    “我好想见梅老师一面,我想她……”李雨露吃着残羹剩菜说。

    “梅老师?是我们班主任吗?”付子傲赶紧问。

    “是啊。刚才妈妈看见一个人从餐馆门口走过,我觉得她像你们梅老师……”

    “是吗?我看看去!”付子傲说着就撂下弟弟飞快地跑了出去。

    “已经走了,你快回来!”王一薇满嘴的米饭险些喷了出来。

    “豆豆,快回来!我们找了,不是她!”付华中冲着付子傲的背影说。

    很快,付子傲就耷拉着脑袋走了回来,好不失望。“妈妈,我觉得梅老师可好了,她从不冲着我们发火,同学们做错事了她很生气但她会反反复复地给我们讲道理,大家都说梅老师是一位温柔的老师,我们都很喜欢她。”

    王一薇伸手摸了摸付子傲的脑袋,目光里充满慈爱。

    “妈妈,梅老师为什么要辞职啊?是不是因为她借了家长的钱?”付子傲问。

    “这个我也不知道。但不许你乱说。她肯定是遇到了什么事才向家长借了钱。”王一薇说。

    “梅老师刚辞职那阵子,同学们都说她借了家长的钱,不给家长还,后来被学校知道了,学校就把她开除了。”付子傲说,“妈妈,梅老师以前还给我们说做人要讲信用,借了别人的东西要及时归还,可是她怎么做不到?”

    “别瞎说!谁说人家没还钱?”王一薇生气地说。

    “同学们都是这样说的。她不还钱学校才不让她当老师。赵老师不借家长的钱,学校才让她让了我们的班主任。”付子傲一本正经地说。

    “你这孩子!操心你的学习,以后别乱说话,大人的事小孩别议论!”王一薇瞪了付子傲一眼说:“照看好弟弟!”

    付华中听着母子俩的对话,只顾埋头吃饭。吃毕才冲着付子傲说:“你们学校老师多的是,谁给你当班主任都一样,你只管好好学习就行,再过几个月‘六大名校’的点招就要开始了,你有信心吗?”

    “有!”付子傲不假思索地说。

    “我也有。”看着哥哥底气十足的样子,晨晨也跟着说。

    顿时,他们全家都笑了。

第一百九十六章 取证

    陈渊博摔伤后最终被诊断为:开放性颅脑外伤,左枕部硬膜外血肿、颅骨骨折、颅内积气、头皮挫伤以及左侧基底节腔梗等病症。入院治疗让家里的人手更加捉襟见肘。刚刚做过手术生活还不能完全自理的父亲李明轩,正在病床上治疗的儿子阵渊博,让李雨露忙得不可开交。

    李雨露延长后的假期也一天天临近,她怎么也没想到,原本平静的生活怎么一下子就变得一团糟,自己会如此狼狈?

    她的生命在自己最爱的两个人之间迂回着,交织着。她每天都在医院与家里来回奔波,来回折腾,她感觉自己都要奔溃了,她不再像上班时一样的讲究,把头发揽起来随手一扎,就赶紧急急地出门,撇下胭脂收起口红脱掉高跟鞋,在茫茫人海里她始终低头走自己的路,不是去医院就是回家,不是回家就是去医院。

    婶娘一有时间就在医院和家里两头跑,照顾着两个伤者,陈渊博受伤的消息终究是纸包不住火,一知此事,李明轩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说什么也要去医院看外孙,所有人的劝阻不仅无济于事,还会把温文尔雅的李明轩给彻底激怒。

    “你们好糊涂啊!乐乐是我的命,是我们家的希望,我怎么能不去看他?这孩子从呱呱坠地到现在的3000多个日子里,几乎每天都跟我在一起,孩子眼睛一眨、眉头一皱,我都知道他想什么,要什么……你们不能阻止我?”轮椅上的李明轩老泪纵横:“我走不成路,就算爬,也要爬到医院去看乐乐。”

    李雨露最纠结的不是让不让父亲去看乐乐,而是,这件事情的发生与向日葵补习学校脱不了干系,尽管她已经和托管学校交涉过几次,但学校校长季菲却依辩解说“我们没有责任”,原因是,陈渊博那天从床上跌落下来,是他不遵守学生纪律,玩“跳床游戏”,还有就是,他往下跳时曾被另一个同学扯住了脚,如果有问题可以去找那人扯他脚的同学。

    陈渊博所有的医药费都是由李雨露支付的,托管学校除了那天送孩子来医院,就再也无人问津。季菲态度明确,牙稀唇薄,说起话来就像机关枪一样连发不断,这让心情本来就很难过的李雨露毫无招架之力,有时,一急竟然会哭起来。

    “燕子,我遇到了一件烦心事,我儿子他……”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李雨露自然想起了自己的好闺蜜司马燕。在电话里,她把这事一五一十地告诉她,一说到托管学校的态度,她心里就难过。司机燕在电话里把李雨露安慰了一番,然后告诉她专心陪护老人和孩子,与托管学校交涉的事情由她出面解决。

    第二天上午,司马燕带着一名律师来到向日葵托管学校,问清事发时陈渊博所在的宿舍后,司马燕和律师径直推门而入,二话不说,就对着每一张床铺拍照,闪光灯一道接一道闪过,几名工作老师心里有些害怕,他们甚至还没弄清这两个人是什么身份。他们的理直气壮和大方从容,让工作人员心生畏惧,都不敢询问他们的身份。前台一位老师赶紧给校长季非打通电话。

    宿舍里,司马燕和律师换着角度拍了一阵子后,律师又掏出尺子测量起房间的大小、床的高度,一一拍照记录。

    “司马老师,您记录一下……”这位律师是个年轻小伙,他认真地说:“全是双层床,床铺净长167.5厘米,上铺离地面高度为149.5厘米,护栏高度不足20厘米,长度不足整张床的一半……”

    这时,前台那名工作人员地跑过来,冲着律师说:“先生,你们是哪个单位的?我们校长请您接一下电话……”

    “接电话?”律师看了看她一眼。

    “是,得到前台接电话……”工作人员说。

    律师把工作人员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冷笑一声说:“有这个必要吗?”

    随后律师转身对司马燕说:“司马老师,可以了,我们走吧!”

    “好。”司马燕点了点头,然后他们谁也不理就朝校门口走去,路过前台时司马燕子停了停脚步,在一张纸片上写下了自己的手机号码。“这是我的电话,陈渊博的事就找我谈。”

    司马燕带着律师取证后开车来到医院,在住院部门口的花园里,司马燕拉着李雨露的手说:“露露,孩子的病情现在正一天天好转,你也别太揪心,刚才我和华律师去了托管学校,他们的设施和监管都存在问题。华律师是我的好朋友,他对法律很了解。”说着,她转身给律师说:“华律师,你把情况给露露讲一讲。”

    律师一本正经地说:“李女士,情况是这样……今天我们去查看了现场,托管学校为学生宿舍每层楼安排一个宿管人员,但孩子摔伤时已是托管班叫醒学生的时间,但宿管人员未予发现和制止。客观地讲,孩子的确违反学校管理制度,发生‘跳床’的事实,这也说明我们存在一定过错,但这并不意味着学校就没有过错,只是划分责任时程度不同,校方不会承担全责。”

    华律师停了停看了看李雨露,她的脸上笼罩着疲惫,而疲惫中又夹杂着几缕忧伤。他接着说:“依照《侵权责任法》,教育机构对未成年学生在校学习、生活期间受到人身损害,如果没有尽到教育和管理职责,那么学校就有过错,应当承担责任。《学生伤害事故处理办法》中也规定,教育教学和生活设施、设备不符合国家规定的标准,或者有明显不安全因素的,因此造成学生伤害事故学校应当承担相应的责任。依据这一规定,您孩子所上的托管学校,要是对学生提供的卧具不符合国家规定,学校也应当依法承担相应的责任。”

    司马燕补充说:“露露,判断学校是不是有过错的标准是,他们为陈渊博提供使用的双层床是不是符合国家规定的标准,是不是有排除不安全因素的管理措施。”

    李雨露听着有点蒙,她问:“那学校的双层床合格吗?”

    司马燕说:“我们已经测量过了,陈渊博摔伤时使用的双层床,床铺净长167.5厘米,上铺离地面高度为149.5厘米,护栏高度不足20厘米,长度不足整张床的一半……”

第一百九十七章 病床上抱着外公痛哭

    这时,华律师取下肩头的真皮书包,打开。掏出厚厚一本书,翻开。“根据中国轻工总会提出的《家具床类主要尺寸国家标准》,安全栏板缺口长度为0.5-0.6米、高度大于等于0.2米。教育部、卫生部等发出的《农村寄宿制学校生活卫生设施建设与管理规范》的通知中,为防止学生从床上跌落,双层床防跌落板(或杆)的高度不宜低于0.25米,长度不宜低于床体长度的2/3。这个规定同样适用于我们这起事故。”

    “我怎么没想到这个?华律师,这么说乐乐摔伤和学校的床铺有关?”李雨露问。

    “孩子摔伤时使用的是双层床,床铺净长167.5厘米,护栏高度不足20厘米、长度不足整张床的一半。可见,双层床安全护栏缺口长度和安全护栏高度都没有达到国家规定的标准,更不符合未成年学生的安全需要,不足以防止学生从上铺摔下来,存在明显的安全隐患,学校明显具有过错。”

    “可是学校说乐乐是往下跳时摔伤的……”李雨露说。

    “咱们也不能听托管学校一家说。什么是跳?什么是下床?这个咱们也弄不清……”司马燕说,“露露,你从小就是个善良的人,但这事我们得让学校拿证据,不能由着他们说。”

    “你家孩子刚年满12周岁,属于限制民事行为能力人。对居住上铺可能存在的安全隐患认识能力和控制能力不足。既然学校使用了双层床,就应该提供保证学生安全的更为严格的看管照顾责任,没有尽到这一职责,学校有过错。”华律师说。

    听着司马燕和华律师的分析和讲解,李雨露越发觉得自己肤浅,来本这些事情都应该由陈志豪去办,可是他最近的确太忙,再说,他除了认识一些程序员和软件工程师,也没有几个朋友,生活的压力和一桩桩烦心事压得李雨露抬不起头,她的心里满是孩子的病情。

    “我们的建议是,你先出面和学校去谈,向学校提出赔偿诉求。”司马燕说。

    “我?”李雨露一脸难为情。

    “算了,这样吧,你委托我们去跟学校谈罢,你还是安心照顾孩子。”司马燕说,“露露,我知道你们家最近祸不单行,你要挺住。有我呢!”

    李雨露的眼睛湿润了,心头像打翻了调味瓶,鼻尖也酸溜溜的。她签了委托书送走他们后,独自坐在花园的石凳上一动不动,在她的前半辈子里还从来没有和任何人发生过纠纷,要不是闺蜜的帮助,她真不知道自己怎样才能迈过这一关。

    陈志豪下午一班就把李明轩和轮椅拉到医院,车到停车场后他取出轮椅,打开,将岳父抱上轮椅推着他来到陈渊博的病房。

    瘦小的陈渊博身上盖着的雪白的被子,灯光下,一根明晃晃的输液管从悬空着的吊瓶一直通过到他细细的胳膊,陈渊博头上缠着厚厚的绷带侧躺着,静静看着窗外黑漆漆的夜空。

    李明轩的眼泪无声地流了下来,松驰而布满老年斑的脸上堆满乌云,他赶紧拨弄着轮椅的轮子,急急地朝外孙驶去。“乐乐,乐乐……”粗声粗气地喊声像拉响的板胡颤抖着。

    “外公!”陈渊博一听到外公熟悉亲切的声音,赶紧朝着外公的方向一骨碌爬起。手臂上输液管端头的针头被挣脱,耷拉在床边,白色胶布上立刻渗出一滩鲜红的血。

    “小心!乐乐小心!”李明轩伸出手想阻止,他已经端端地坐在床上,缠在脑袋上的一圈绷带刺痛着李明轩的心。“你别乱动,别乱动!”

    “外公……”在没有任何征兆的情况下,陈渊博瞬间哭了起来。“外公,我想死你了……我天天都在想你,时时刻刻都在想你,做梦都想……外公……呜呜……”

    “快!快叫护士处理一下伤口,吊针针头拔出来了,血都流出来了。”李明轩赶紧回头仰着脖子给陈志豪说。

    李明轩把轮椅划拉到外孙跟前,一把拉住他的小手。“外公也想你,好想你……乐乐,都怪外公,我的脚要是不受伤,也不会把你放在托管班……乐乐,你头还疼吗?”

    “不疼了。”陈渊博懂事的摇摇头。

    “别,别摇头,伤还没好。”李明轩轻轻地将他拥在怀里,久久不愿松开。

    这时,李雨露的婶娘端了一盆热水走进来,看到此情此景沉默不语。

    “乐乐,你哪里还疼?还有哪里受伤了?”李明轩把外公浑身上下拂娑了一遍,“都是外公不好,是外公让妈妈把你送进托管学校的,要不是去那个鬼地方,你也就不用遭这份罪了。从那天下雨我的脚被扭伤到现在,我一闭上眼睛就会想起你,我每天都担心你的学习,担心你受委屈……”

    李雨露回到了病房,她跟霜打的茄子一样,低头纳闷,一语不发。两只眼睛里噙满泪水。婶娘赶紧上前问她怎么了,她摇摇头没有说话。“你刚去找医生,医生没说啥?”婶娘关切地问,眼神里充满期待。

    “没,没说啥。”李雨露的声音很低,但婶娘还是能从她低沉的声音里听出一种悲伤。她还想再问,但一看她怅然若失的样子,到嘴边的话也就咽了下去。“你劳累了一天了,坐这儿歇歇……”婶娘倒了杯温开水递给她。

    李明轩和乐乐正在交谈着,都没有注意到李雨露的状态。

    “外公,那天我本来不想往下跳,可是同学们都嘲笑我,说我是胆小鬼,是懦夫,后来我才跳了下来……外公,当时我很害怕……”陈渊博说,“这些天我都没去上课,我怕老师批评我。”

    “乐乐,你好好养病,等病好了外公的脚也好了,外公给你补课,我们一定能迎头追上。这几天外公每天都在看你们的课本,到时外公给你补……”李明轩说。

    “外公,我不想住在这里,我想回家,我要和以前一样跟你在一起,我不想打针,不想躺在病床上……呜呜……”陈渊博一下子抱着李明轩的脖子,死死不松手。

    和外孙的相处持续到了病房关门,临走时,李明轩给孩子剥了一大堆桔子和瓜子,在护士几次劝离之后,他才依依不舍的离开医院。

    陈志豪给护士说好他还要回来照顾乐乐,到时让她们帮他开一下病区的门,然后,就开车送岳父和妻子李雨露回家。

    城市的夜晚灯火通明,汽车沿着黝黑的柏油马路穿梭在城市里,一座座被点亮的建筑物倒映在反着光的汽车玻璃上,移动着,切换着,扑朔迷离,让人捉摸不定。陈志豪车里静悄悄的,劳累了一天,每个人都很疲惫,他们谁都没有说话,汽车发动机的声音清晰可辩。

    “医生说……说……”坐在副驾驶室的李雨露将目光从窗外收了回来,她转过脸看着陈志豪。“医生说乐乐的病会留下后遗症,可能会,会落下残疾……”

    “什么?残疾!”方向盘在陈志豪手里晃动着,这个词猛烈地刺激到他。坐在后排的李明轩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看着李雨露的背影,一时语噎。

第一百九十八章 10级伤残!

    “医生说乐乐的伤情具有不可逆性,他建议我们出院后申请做伤残鉴定,这样的话,让托管班赔偿时就有了依据。”李雨露怯声怯气地说,“医生还说,以前他们也遇到过孩子从床上摔落下来导致伤残的先例,学校一再推责,后来,患者家长给孩子做了伤残等级鉴定,在赔偿时校方才承担了应有的责任。”

    汽车戛然而止,停放在了马路边上。城市五彩斑斓的灯光投射在车窗,呈现着乱七八糟的图案,那是被拉伸,被扭曲,被撕扯以后的碎片,凌乱、纷杂。引擎盖下汽车发动机像一头患了重病的老黄牛在临断气之前发出的嗡嗡呼呼哼哼的呻吟声。

    “医生说乐乐被摔伤后,跨横窦硬膜外血肿,颅骨骨折,变异。这种情况要是做鉴定的话,伤残等级会构成9级或10级……乐乐真可怜……这孩子才这么小,他的人生还没有真正开始,以后可怎么办啊……”话还没说完,李雨露就泣不成声:“我做了什么亏心事?老天要这样惩罚我的孩子……呜呜……”

    “他妈的!这是什么破托管学校?看我不砸了它!”陈志豪愤怒地拍打着方向盘,怒吼着、叫骂着。突然,他转过脸来,跟一头愤怒的狮子,目光里闪着寒光,有一种可怕的杀气:“你为什么要把乐乐放在托管班?”

    李雨露只是一个劲地哭着,她真的好后悔当初把孩子放进托管班,要是知道会有今天的结果,说什么也不会把孩子送进托管班。面对丈夫的质疑,她本想告诉他那阵子她在医院和家里两头跑,实在累得受不了才把孩子送进了托管班,可是此刻说这些又有什么用?这样的话是多么的苍白无力,而且,每说出一个字,陈志豪的心里就会被扎进一根钢针,这一根根的钢针扎进他心里,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后果。

    尽管陈志豪平时管乐乐的时间不多,但他自然非常喜欢儿子,希望儿子长大后能挤身精英阶层和上流社会。对于乐乐的期望,他和岳父李明轩的想法完全一致,只是,他是战斗在另外一条战线上,高昂的学区房每年的补习费……这些都是陈志豪一人承担。虽然他没有像岳父一样每天与孩子长相厮守,可是全家人能住在紫华最高端的学区房里,没有后顾之忧地生活学习,这一切怎么能少了陈志豪的付出?乐乐是全家人的希望,是大家能够生活下去的精神支柱……父子连心呐!李雨露完全能够理解丈夫此刻的心情。

    “我们管孩子居然能把孩子管成伤残……我……我操!我拼死拼活这么卖命地工作是为什么?孩子都成这样了,我们挣那么多钱有什么用?”陈志豪叫嚣着,咆哮着。脖子上的两根青筋鼓了起来,像马上就要爆裂的水管。

    “我们辛辛苦苦工作挣钱,花那么高的价格在未来之光买房,我还不是为了能让乐乐能接受紫华最好的教育,让他一直上名校让他将来成才……可是,我们的孩子居然要成残疾人?李雨露,都怪你!你是罪人!你这辈子都对不起乐乐,是你断送了孩子的前程,你要毁掉他的一生!”

    “呜呜……”丈夫的话如暴风骤雨,劈头盖脸,一字一句像钢针一样扎向她。委屈、悔恨、伤心吞噬着李雨露,她耷拉着脑袋,把脸深深地埋藏在头发里,眼前一片漆黑。

    “志豪,你别这样说。把乐乐送进托管学校这是我的主意,当时我还没出院,露露一个人既要照顾我还得管乐乐,我看她实在累得受不了,就让她把乐乐送进托管。”李明轩的一只手扶副驾驶靠背上不停地抖动着。

    汽车依旧像患了重病的老黄牛,哼哼唧唧断不了气。这段时间,类似这种声响的呻吟声,在李明轩和陈渊博的病床前早都听得人心烦意乱。陈志豪像一个充满气的气球随时会爆炸,李明轩这才注意到他的面目怎么这么狰狞。突然,陈志豪一把拔掉车钥匙,擎盖下汽车发动机终于断了气。

    “你要埋怨就埋怨我,是我大意了,我没想到乐乐会在托管班里发生这事……乐乐啊!我可怜的外孙,是外公害了你,是外公……”李明轩一个劲地拍打着靠背,一行老泪水流进他纵横在脸上的沟沟壑壑。

    “李雨露!你是猪呀!你还专门请假在家管孩子,你看看,你看看你都管了个啥?你把我们的后代管成了残疾人?你是罪人!我们家的第一罪人!”陈志豪怒不可遏,“作为一个女人,一个母亲,你连孩子都管不了你还能干啥?成天就知道看你的综艺节目,追星!现在儿子成残疾人了,你再追星啊,怎么不追了?窝囊!你真窝囊!”

    在汽车的封闭空间里,每一句咆哮都如五雷轰顶,轰轰隆隆,回旋在李雨露头顶。在她嘤嘤的哭泣声里陈志豪肆无忌惮地怒吼着,根本无视后排座位上李明轩的存在。李明轩心里难过极了,他想劝劝女婿,可是话没开口,一种深深的自责就涌上心头,一下子从心田漫过,将心淹没。

    李明轩记得,那段时间他在紫华市骨医院住院,李雨露每天都要两头跑,几点叫医生换药,几点扶他上厕所,几点接孩子,几点辅导作业……她已疲惫不堪,好几次趴在病床上睡觉了,他心疼女儿,就让她先把外孙托管起来。那句话他至今还记得一清二楚:“露露,你每天几头跑这样可不行,我觉得你还是把乐乐找个学校先托管起来吧,志豪刚当上领导还得好好表现,我们老靠你婶娘一家也不行。乐乐被托管了你也就省心了。”

    本想着外孙被托管女儿也就省心了。可是突如其来的灾难让李明轩追悔莫及。

    “我成天在外面拼死拼活没黑没明地工作,可你们在家里居然连个小孩都管不了,你说,你还配给乐乐当妈妈吗?连自己儿子都保护不了,你还能干啥?”两道寒光射向埋头哭泣的李雨露,陈志豪终于发作了,他一把揪起她的头发:“哭!哭!哭顶个屁用!你倒是说话啊?”

    “哎呀!”李雨露疼得咧开了嘴,在从汽车风挡玻璃隐隐照射进来的灯光里,一张标致白晰的脸上挂满了晶莹剔透的泪珠,一串一串……

    “志豪!”李明轩呵斥着赶紧从后排座位上挣扎着起来,想去劝阻他,这时,脚踝伤口处一阵外心地疼:“哎呦!”

    陈志豪松开手,蓬乱的头发从李雨露头上散落下来。她赶紧转身急切地问:“爸,你的脚怎么啦?疼吗?”

    父女两人泪眼相对,李雨露转过身来和爸爸紧紧相拥。父亲和女儿的哭声交织在一起,低沉、悲伤、凄凉、哀痛……

    “唉!”陈志豪双手猛地连续拍打着方向盘。然后,一头扎倒在方向盘上,跟老牛一样吸磁吸磁发出粗犷难听的哭声。

第一百九十九章 一脚踹飞校长

    第二天陈志豪没有去上班,他直接从医院来到托管学校要求托管学校赔偿,季菲校长伶牙俐齿,巧舌如簧,他们没说几句就吵了起来,陈志豪气得脸色发紫,不知所措。

    “你们的孩子太调皮了,居然玩‘跳床游戏’,不是我们学校不管,老师根本就管不了,他为什么会摔伤,不,摔残?是因为他太调皮太顽劣,摔成残疾也是他咎由自取,活该!”个子低矮的季菲伸着长长的脖子不依不饶,她站在跟竹竿一样高晃晃的陈志豪面前,像个猴子。

    “谁调皮?谁顽劣?你再说一遍……”陈志豪被这个女人气得浑身颤抖,两只布满血丝的眼珠就要从厚厚的眼镜片下蹦出来。“再说一遍,我废了你!你信不信?”

    现场老师都不敢再开口,也不敢再劝架。看着眼前的情形他们束手无策,心里地跳个不停。

    “我说了怎么啦?一个大男人,你还敢动我不成?有其父必有其子!”季菲干瘪的嘴唇快速地开合着,稀稀拉拉的一排门牙像一把切菜的刀。她双手叉腰,跟泼妇一样故意挑衅:“你们家的陈渊博太调皮!太顽劣!摔成这样子是他咎由自取,关我们学校屁事?活该!活该!就是活该……”

    “啪!”长长的胳膊从空中抡了过来,重重的一记耳光落在季菲脸上,她干瘦的身子打了个趔趄,满头的头发散落下来,遮住她干瘪得跟黄菜叶一样的脸,架在鼻梁上眼镜被打落在地。

    全场一片哗然,几名老师赶紧冲上前扶住季菲。她失魂落魄,战战兢兢,嘴角流出鲜红的血迹。

    “你这家长怎么还打人呢?有话就不能好好说吗?”老师们说。

    “你敢打我?你算什么男人?还敢打女人!你妈的,我跟你拼了……”季菲拉着鬼哭狼嚎的哭腔,颤抖着身子扑向陈志豪,疯了一样对他脚踢、拳打、牙咬……

    “滚开!”陈志豪伸出大长腿,一脚将她踹开。

    “家长打人啦!家长打人啦……”托管学校里传来老师们的叫嚷声。

    一条大长腿一脚将季菲踢出一米开外,她双手捂着腹部蜷缩在地,像一只从水里捞上来的虾,头快要碰到脚了。她表情痛苦,在地上呻吟着,嘴角的血流到了下巴。

    老师们赶紧上前将她扶起,她的身子颤抖得越来越厉害,脸色煞白,一双目光慌乱地游离着。

    “你是什么东西,居然敢打我?呜呜……陈渊博摔伤就是活该!我后悔咋就没把他给摔死……”季菲不依不饶变本加厉。

    “放你妈个屁!就你这德性还在托管班当老师。呸!”陈志豪所有的愤怒被季菲刀子一样的嘴一次次刺激着,挑衅着。“你再说一句,说一句我就废了你!”

    “咋就没把陈渊博给摔死……”围在季菲身边的几位老师此刻也制止不了她。他们知道这句话会让任何一个家长在瞬间爆炸。

    陈志豪一个大步冲上前,一把卡住季菲的脖子将她举在半空,又大又瘦的手卡着她又细又长的脖子,一片苍白的脸这时被憋通红,一双眼睛跟青蛙眼一样向外凸着,鼓了起来,两只脚在空中挣扎着,扑腾着。季菲这下终于看清了陈志豪椭圆形的脑袋和极度扭曲的脸,他的五官几乎错位,面目狰狞。陈志豪的胳膊跟木棍一样机械的举着她,自己的脸一会儿铁青,一会儿紫红,铁了心的铁青,要人命的紫红。季菲成了一只被拎起的鸭子,腿脚还在胡乱地蹬着,脸上了颜色更替着:煞白、通红、深红、青紫……

    “快!快放下来,要出事的……要出事的……”老师们赶紧叫喊着,他们央求着陈志豪。

    陈志豪木棍一样的胳膊终于不能支撑下去,他这才松手,季菲跟落架的鸭子一样,瘫倒在地,青蛙一样向外凸着的鼓起来的眼睛,正渐渐恢复,脸上的颜色也在复原:青紫、深红、通红、煞白……接着,就是一阵磕磕绊绊的咳嗽声。

    “我告诉你,我儿子的事我跟你没完!”陈志豪撂下这话气冲冲地拂袖而去。

    一阵咳嗽过后,几名老师给她喂水喝,另一位老师扯了张餐巾纸要给她擦拭嘴角的血迹,季菲一把抓住她的手有气无力地说:“别,别,先别擦……你们赶紧报警,报警……”

    校长季菲牙尖嘴利,语言句句扎心,跟她在一起理论了快一个早上,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结果,这让陈志豪怒不可遏,他走出向日葵托管学校时心里就像万把钢针在刺。如果今天是男老师,也会像季菲一样胡说八道,他一定会杀了他!陈志豪从来没想想像过自己会杀人,从来没有想像过一个受害者被侮辱和被再次伤害时的感受。谁说男人不会打女人?只是未到伤心处!谁说普通人不敢杀人?要是把人家给逼急了……

    陈志豪走出校门时依旧怒气冲冲,看见x展架上有一张向日葵托管学校招生广告,他扭头将展架踩了个稀巴烂。

    如果今天是在公司的话,这会,明媚的阳光会射进高端写字楼里,斑斑点点洒在自己的办公桌上,穿着工服的男男女女的同事们,也该准备吃午饭了,大家可以一起交流软件开发的心得,展望公司未来的愿景,年轻的员工肯定会计划着他们什么时候去巴厘岛,什么时候去夏威夷,什么时候去马尔代夫……

    陈志豪非常喜欢在这样的高档写字楼里,和来自全国乃至世界的精英们一起工作,他们常常会用各国语言陪客户聊天,从英国伦敦聊到美国华尔街;从北京的中关村聊到加利福尼亚州的硅谷;从李嘉诚聊到比尔盖茨,从马云聊到乔布斯……

    可是此刻陈志豪作为海归,却不得不跟一个粗野的泼妇理论、厮打,他觉得自己简直从天堂坠入了地狱。他的天堂永远只在写字楼里,只在电脑面前,巧取豪夺、野兽般厮杀的现实世界,对他来说无疑就是地狱。

    乐乐马上就要出院了,医药费算下来也不过两万多元,钱不是问题,问题是陈志豪根本接受不了托管学校的态度,他需要的是托管学校真诚的道歉,而不是他们变着法的逃避责任,甚至巧舌如簧,耍赖撒泼。

    天一亮李雨露就去了医院照顾陈渊博,只留下李明轩一个人在家,陈志豪跌跌撞撞回到家的时,外卖员刚刚给岳父李明轩送来了一份米饭和炒菜。见陈志豪进了门,坐在轮椅上的李明轩一脸纳闷。“志豪,你今天没去上班吗?”

    “没!”陈志豪应了一声,端直走进卧室。李明轩这才察觉出女婿的脸拉得很平,堆满阴霾。

    “志豪,你还没吃饭吧,先把这份米饭吃了……”李明轩说着把自己手里的筷子放在餐桌上。

    “”的一声,卧室门关上了。李明轩心头一怔,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两个小时后,坐在轮椅上的李明轩正在打盹,突然有人敲门,他就赶紧拨弄着轮椅打开门。

    “这是陈志豪家吗?”门外站着两名警察,警徽熠熠生辉。

    “你们找志豪?”李明轩怯怯地问。

    “陈志豪在家吗?我们要带他去做调查,让我们进去……”两名警察说着就闯进家门。

第二百章 哈巴虎升职

    期中考试的成绩还没公布,但对于六年级(8)班的同学们来说已经不重要了。按往年惯例,再过两个月“六大名校”的点招就要开始,学习成绩好的同学大都全力以赴准备点招。和“六大名校”的点招以及全市场的“5.20小升初考试”相比,家长都认为校内的考试已经不太重要了。

    魏宗赫家里课桌旁的墙壁上那幅长约1米的“学习计划图”,图左半边已用黑笔、蓝笔、红笔标满了各种各样的符号,这张“学习计划图”上,从左到右以时间为轴线的线段上分出的课内、课外两条平行线上,能清晰地看出魏宗赫每一天的学习进度和要达成的目标。

    刘美艳下班后也不再思考单位的事,她也不再惦记紫华的“蓝天保卫战”,工作就是工作,业余就是业余,她一定要把业余时间全部用在辅导儿子作业上,没时间了,看着儿子认真地做着作业,她心里非常懊悔。要是前几年就这样辅导孩子,儿子也就是会是今天这样子。尽管孩子的学习成绩相比以前几乎天天都在提高,可毕竟他在学习上的欠账实在是太多了。

    刘美艳一遇到问题就给赵美婷打电话,给补习班老师打电话,如同一场长跑比赛,眼看就要到达终点就要冲刺了,对魏宗赫赫来说,他要想在短短的两个月后考“六大名校”可能性是非常渺茫的。魏宗赫的天资非常聪明,许多知识都是一点就通,要是早几年哪怕是早两年来抓儿子的学习,也许,考上“六大名校”就不会有悬念。

    从魏宗赫五年级第二学期起抓儿子学习后,刘美艳把所有的精力和业余时间全都用在孩子身上,当同事利用年假外出旅游时,她却把年假全部用来辅导儿子学习,刘美艳还时不时和王一薇交流心得,她越来越佩服王一薇了,就连王一薇都说她儿子付子傲天资并不聪明,之所以学习成绩好主要是她坚持的结果,如果没有王一薇的坚持,付子傲完全会是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孩子。

    刘美艳知道魏宗赫脑瓜子灵,可是,再灵的脑瓜子也需要时间来积淀啊,想到这里一丝忧伤浮上心头。这孩子万一因为差那么几分而不能进入“六大名校”,那多么遗憾、多么可惜啊……魏宗赫本应该是块学习的苗子,可愣是他们把孩子耽搁了。

    魏华中的事业正一天天上升,他在交警支队如鱼得水,几乎天天都有应酬,管小孩的事情完完全全交给了刘美艳。

    钟表指向了晚上10点半,刘美艳正帮孩子收拾书包,这时魏国涛回到了家,他面色红润,微醉。收拾完书包魏宗赫就去睡觉了。

    “今天怎么又回来这么晚?”刘美艳和往常一样敷上黑黢黢的面膜,从卧室里走了出来,她问。

    “最近一段时间酒驾现象大有抬头的态势,支队准备开展秋季严查酒驾专项行动,今晚,我们听取了大队的建议。”魏国涛说。

    “专项行动需要在酒桌上说?”她一说话,整张面膜都在抽动着,像一张扭曲变形的脸。

    “这是非正式会议嘛,大家先在一起聊聊,我呢,就先以支队的名义听听大家的建议,这也算是个调研。”魏国涛说,“酒驾入刑后紫华市在查处酒驾方面的工作,无论宣传还是执法力度都不大,上级领导对此意见很大,要求支队要以对人民负责的态度和责任心,严厉查处酒后驾车,树立一批反面典型,以儆效尤,迅速在紫华形成高压态势……”

    “好了,好了!你工作上的事就老在家里说了。我啊,现在关心的只是孩子的学习。”刘美艳说着叹了一口气,怅然若失。

    “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心事了?”

    “唉!也没啥。我在环保局辛辛苦苦干了这么多年,却落到今天这般地步,我心有甘呐……”一缕忧丝从刘美艳眼前掠过,只是在黑黢黢的面膜遮挡下轻易不会让人觉察。“你知道吗?那个王虎今天被调到市环保局了。”

    “王虎?”魏国涛有点疑惑。突然他如梦初醒:“是不是那个哈巴虎?他不是当副局长了吗?”

    “也不知他烧了哪柱高香,当副局长没几个月,今天又被调到市环保局当办公室主任了,你说,他怎么就能爬得这么快?就他整天拍马溜须的……”刘美艳脸上黑黢黢的面膜依旧扭曲着,一排出洁白的牙齿格外醒目。

    “再过几一两个月就要到冬季,也就是治污减霾的关键时期,为什么偏偏要在这个时候把哈巴虎调到市局呢?”自从魏国涛担任交警支队政秘处副处长以后,他对领导和人事的变动非常敏感,他总喜欢分析每个人的升迁的轨迹。“莫非是要重用他?这也不对啊,他才当到副局长,如果没有基层一把手的工作经历,按正常逻辑,他是不可能被重用的啊……”

    “市局工作多难干啊,领导年初时就已经和市政府签了目标责任书,这可是立下军令状了啊……”刘美艳说,“我突然想,这会不会是个坑?”

    “什么坑?”

    “这个我也没依据,我只是在想他凭什么能爬的这么快?他不就是会阳奉阴违,不就会白马溜须,不就会耍嘴皮子吗?他怎么会……”刘美艳越想越疑惑。

    “算了算了,你也别想这事了,谁爱升官就让他们升去,别上心。”魏国涛说。

    “唉!我也就是说说,咱还能把人家咋样?”刘美艳说着就把脸上跟面具一样的黑脸揭去,一张白皙光洁的脸上能显出几分水嫩与滋润。“再过两个月赫赫就要小升初考试了,我真后悔当初没有用心陪孩子,像咱们孩子这智商,要是以前能抓紧点,考‘六大名校’也不是不可能。”

    “小升初考试?”魏国涛心里有点犯迷糊:“小升初考试不是在明年5月20号吗?怎么就剩下两个月了呢?”

    “我说的是点招,‘六大名校’的点招!每年从冬季开始这些学校都要组织考试,我打听了一下每年的招生比例,按赫赫现在的学习成绩估计他考不让,我们该怎么办?”刘美艳说,“错过了这次机会,就会影响孩子以后的学习,影响他的一生。这可怎么办啊?咱们赶紧得想想办法,别把孩子给误了。”

    魏国涛若有所思,他挠了挠了头,应酬后的酒劲也渐渐消失了:“要不,我们找个关系……”

第二百零一章 可憎的“白+黑”

    “这个我当然想过,但我把朋友梳理了一遍,我认识的人跟教育都没关系,他们连个校长也不认识,就只认识环保行业里的人。”刘美艳说,“我听人说‘六大名校’的校长特别牛气,一般人根本就见不到他,他们只认教育局的人。”

    “这个我早都听说了,他们只认教育局局长的条子,就连副局长的条子都没人理睬。”魏国涛说,“我的朋友也都是与交通、汽车、交通基础设施施工单位打交道的人,你说修个车检个车消个违章弄个啥还行,出了这个圈子,他们也是一抹黑啊。”

    秋天的夜晚格外安静,也许是雾霾已经悄悄从周边随风飘来,在紫华的夜空看不见星星,月亮被厚厚的云羁绊在空中,只能露出那么一点点的牙儿。他俩也都不再说话,偶尔能听到远处冷不丁传来宠物狗那么一声两声的叫声。

    第二天,刘美艳把魏宗赫送到学校后就开车到了紫华市环保局静水分局,长期的工作习惯让他还是不由地抬头看看天空,今天又是一个灰蒙蒙的天气,而这种天气对于环保部门来说是个很难过的一天。从她参加工作起天天都在打“蓝天保卫战”,可是这场仗打了这么多年,依然没有取得一劳永逸的战果。

    紫华市对治污减霾工作的考核力度越来越大,根据目标责任书的约定,如果指标未完成将对主要领导当场免职。刘美艳有时也庆幸自己没有被新任领导重用,否则的话,肯定会跟前任局长阮钢铁在任时一样,拼了命地工作,把工作当作家里的事情去干。

    尽管那时工作很辛苦,但却是她成长最快的几年,那时,她浑身都有着使不完的劲,随时觉得自己的前程就在向她招手,她觉得只有工作最重要,只要能在工作中更进一步,让自己谋求到更大的权利,更高的职务,到时,生活中的许多问题都会迎刃而解,让儿子魏宗赫上个好中学根本就不会存在问题。

    “我们家将来存在的问题都是发展中存在的问题,最终都要靠发展来解决。所以我们要分别努力,先让我们自己发展了,职务更高了,权力更大了,到时,我们让赫赫‘拼爹’,这是一个什么时代?拼爹的时代啊……”刘美艳耳边又回荡起这番话,这话不是别人说的,正是她常常告诉魏国涛的话。要是没有这个想法,也许就不会有魏国涛的升升高升,也就不会有自己环保局稽查大队长的职务。

    如果不是那几年自己过于投入地工作,过于想干出点成绩再让自己进步一下,那么,儿子魏宗赫的学习也不至于成为今天这个样子,她相信儿子的智商,可是事到如今,自己前程无望,儿子想考入“六大名校”的可能性也非常小,怎么办呢?

    刘美艳吸了一口气,不再去想这些事了,她端直走进办公大楼,沿着大理石铺就的反着亮光的地面上朝办公室走去,宽敞的楼道里,传来她皮鞋落地时咯噔咯噔的声响。

    刘美艳过了办公室打开饮水机,从抽屉里取出两颗大枣、一块冰糖放进透明的玻璃杯里,金属勺子细细长长的柄闪闪发光,几分钟后,她从饮水机上取出开水,将玻璃杯放在办公桌上,打开电脑。深红色的大枣浸入开水后正一点点的鼓胀起来,在水里漂浮着。

    这时,办公室主任敲门进来,向她口头传达了局长对全体工作人员的要求:由于现在已经进入秋季,治污减霾工作压力巨大,各项检测指标均差于去年同期,从今天起,所有人员一律下班后一律加班到晚上8点,在工作上要打提前量,要和时间赛跑。办公室主任还说,“局长说从这个星期起周六一律不休息,周日是不是休息不一定。要求大家安排好家里的事情,在工作中要‘白+黑’,要日事日毕。”

    “这种加班要持续到什么时候?”刘美艳问。

    “局长说从今天起到明年春季,你也知道,每到秋冬季节咱们环保局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办公室主任说完后就要转身离开。

    “哎!你等等,这个作息时间调整为什么不直接发份通知,还要一个个去跑?”

    “哎呀!我们也不想口头通知,可是领导说这是咱们内部的规定,跟市政府机关事务局公布的公务员上下班时间不一致,咱们要是再发个通知,这样不好看。这样的话不就不成了上下一盘棋嘛。”办公室主任笑了笑说:“咱们加班是悄悄进行的,其他市属机关的工作时间不变。咱们这叫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

    刘闰艳勉强地笑了笑说:“咱们这是看天过日子,蓝天多了,咱们心情就好,雾霾来了,咱们就低头纳闷啊。”

    他们寒暄几句后办公室主任就轻轻地拉了门离开了。

    晚上8点下班后刘美艳还得再开半个小时的车才能到家,而这时距离魏宗赫放学已过去了快4个小时,眼看孩子小升初考试就在眼前,一心想帮孩子搏一把的刘美艳对加班反感至极。一大早就听到这么个消息,她顿时没有了工作的兴致,把鼠标重重地摔在桌子上。

    透明的玻璃杯里大枣已经吸足了水分,彻底鼓了起来,冰糖无影无踪化成了粘稠的蜜汁,晶莹剔透。刘美艳捉起细细长长闪着银光的勺柄在杯子里搅动了几下,顿时,大枣和蜜汁都在杯子里翻腾了起来,起起伏伏。

    突然“啪”的一声,刘美艳使劲的将玻璃杯放在桌面,她鼻孔里喘着粗气,脸上写满不悦。一种说不出来的纠结就跟玻璃杯里的大枣与蜜汁一样,在她心里翻腾着,起起伏伏。

    上班上了这么多年,来来回回还不是一场空?小升初就是孩子人生中第一场最有意义的考试,是孩子六年来最大的事。马上就要小升初考试了,作为孩子的妈妈却不能陪在身边辅导他,居然不得不在单位加班……可憎的“白+黑”!可恶的雾霾……自己这么拼死拼活的工作,最终要是把孩子耽搁了,谁会为此负责?让环保局负责吗?

    刘美艳越想越来气,她一下子将电脑关掉,拿起手机拨通了魏国涛的电话。

第二百零二章 夜查酒驾之前

    环保部门“白+黑”的工作状态是铁腕治污的一项基本要求,每天大量的报表分析和现场检查,让环保部门跟派出所民警一样时时处于动态工作状态,每年秋冬季对他们家而言算是多事之秋,在环保部门治污减霾的同时,交警支队也会在这个季节开展交通专项整治行动,今天,他们的专项行动是严查酒驾。

    “白+黑”的工作要求让刘美艳彻底无法接孩子了,托管班的最晚托管时间到晚上8点,而她回到家还得在半个小时之后,魏国涛显然靠不住,在这种情况下,刘美艳就拜托王一薇帮她先把魏宗赫接到他们家,然后她再从王一薇家去接赫赫。

    魏宗赫跟付子傲从小就在一起玩,魏宗赫要是放学来不及接,原本一直由王一薇代劳,她会给两个孩子做饭、辅导作业。就是因为魏国涛剽窃了付华中对紫华市交通管理思考和建议的稿子,又被总结提升成“魏国涛工作法”以后,魏国涛平步青云,而付华中原地踏步。

    两个男人的关系至此出现裂痕,两个家庭的关系也渐行渐远。

    刘美艳不太在乎这两个男人的恩怨,她和王一薇保持着始终不变的交情,接孩子遇到困难时她就会给王一薇说。

    刘美艳带着一身埋怨和疲惫回到家后,首先要看着魏宗赫课桌旁墙壁上那幅长约1米的“魏宗赫学习进度分析图”,一项项比对。从左到右以时间为轴线的线段上分出很多分支,而今天的“责任人”一栏里写着“魏国涛”三个字。

    在单位忙活了一天的刘美艳浑身像被抽了,有气无力。她坐在魏宗赫旁边,随便翻开了一本书看,不一会儿就有点犯困。

    而此刻,魏国涛正在路上指挥着交警夜查酒驾。按紫华市严查酒驾专项行动领导小组的统一部署,今晚在全市设置了89个检查点夜查酒驾。跟以往的专项行动一样,支队机关各处室必须下沉基层负责包片,政秘处负责的是交警高新大队。

    正在进行着品质提升的紫华市每一天都发生着变化,像刚从深山走出的姑娘一样,正一天天退却着山气和俗气,在精心打扮之下,被埋没的风采也一点点呈现在人们面前,光彩照人,魅力四射。街景提升工程给沿街的老旧建筑齐刷刷换上了新衣,点亮工程又让紫华的夜间流光溢彩,婀娜多姿,风情万种。

    一间间精致别样风格迥异的咖啡馆里,飘散出来的香味和一个个音乐酒吧里同样飘散出来的音乐,会在夜空里微微碰撞、交融,电子屏幕上闪烁着的彩光和一排排街相映成趣,各种光会在一对对从街头经过的情侣身上微微跳跃、闪动。抬头望去城市里万家灯火,星星点点,与满天的繁星遥相呼应,叫人总有一种在天上的还是在人间的错觉,眼前是天上的街灯还是远处城市的光亮?

    在整座被点亮的城市里,一串串或红或黄的车灯倒映在黑亮黑亮的柏油马路上,由于前方的车道被交警用隔离桩渐渐压缩隔离成了一条车道,汽车打老远处就排成了长龙,司机不知道前方正在夜查酒驾,还以为又堵车了。对于急剧发展的这座城市,堵车是件再也平常不过的事。

    “执法时大家一律要打开执法记录仪,我们要规范执法、文明执法。大家不要有任何畏难情绪,对酒驾驾驶人的查处也就是我们对城市秩序的负责,是我们对紫华群众人身和财产安全保护的正义之举,明白了吗?”在夜查酒驾之前,魏国涛向参与专项行动的交警训话。

    “明白!”大家齐声说。

    “执法就要严肃,要铁面无私。前段时间,支队专门通过各种媒体向全市市民进行了‘酒驾入刑’的广泛宣传,对那些顶风作案,心存侥幸的驾驶人我们绝不能心慈手软。对他们的心慈手软就是对违法行为的纵容,是对公共安全的不负责任,是我们的失职甚至渎职行为。明白吗?”

    “明白!”整齐划一的回答声高亢有力。

    “坦率地讲,依然敢对酒驾置若罔闻的驾驶人,要么是从不看报从不关心社会的普通人,要么就是位高权重有一定社会关系的有头有脸的人,所以为了避免执法时发生纠纷,我们一旦查出他们涉嫌酒驾,那就要在第一时间给当事人抽血取证,不要留给他们周旋的时间。只要通过酒精测试仪测出达标的数据,那就先立刻采取措施先扣留手机,切断他们与外界的联系,然后立即抽血送检。”魏国涛问:“明白吗?”

    “明白!”

    讲完一番话后,魏国涛转身给交警高新大队带队的一名中队长说:“今天晚上是全市统一行动,支队领导会选点视察,支队宣传处专门组织了媒体记者现场采访,咱们这个点上可千万不能出任何差池。”

    “魏处长你放心,高新区里的白领多高新企业多,这一带的饭店酒吧很密集,在统一行动前,我们大队也组织过几次夜查酒驾的行动,咱们民警对业务一点也不陌生。”这位中队长看了看手表,颇有经验地说:“魏处长,这会已经9点半了,刚好是第一拨吃完酒席散场的时间,我们可以开始了吗?”

    魏国涛看看表欣慰地笑了笑说:“呵呵,还是基层工作锻炼人啊,经验!这就是难能可贵的经验!”

    中队长转身就要发号施令,魏国涛从身后拍了拍他肩膀,不无担心地说:“对酒驾和醉驾的标准大家都清楚吗?咱们的工作对象很杂,什么人都有,本地人外地人都有,而且,也不排除外省外市的官员和法学教授,甚至还有人就是咱们政法系统的,可别让人家一问两问把咱们给问住了。”

    “还是魏处长考虑得周全啊,你看看我这搞基层工作的,有勇无谋啊……”中队长说:“魏处长有什么指示?”

    魏国涛摆摆手,一脸琢磨不透的笑。“我哪敢有什么指示啊?我只是包片负责人不是支队领导……”魏国涛顿了顿说,“先别查,给车放行。”

    中队长愣了愣,赶紧上前给交警们说:“这会先让车好好通行,等会儿再工作!”然后就站在原地摆着手势指挥。“请快速通行,快!跟上……”

    一小会儿过后,中队长赶紧回到魏国涛跟前,其他交警都在指挥疏导现场的车,让它们快速通过,但是隔离桩仍将四个车道压缩成了一个车道。

第二百零三章 检查点堵成长龙

    在魏国涛的要求下,现场几名交警分别向中队长背了一遍相关规定,特别是让每个人都牢牢记下:饮酒驾车指车辆驾驶人员血液中的酒精含量大于或者等于20mg/100ml,小于80mg/100ml的驾驶行为。醉酒驾车指车辆驾驶人员血液中的酒精含量大于或者等于80mg/100ml的驾驶行为。

    这次全市统一开展的严查酒驾专项行动和以往查酒驾时还有一点不同,以前,交警要等现场执法全部结束后,再带涉嫌醉驾的人前往医院抽血化验,而在这段时间中,很容易发生因人体新陈代谢导致嫌疑人血液中酒精浓度降低的情况。

    在以往的查处中,有时会出现现场吹气测试认定为醉驾,到医院抽血后,却发现会有酒精含量低于80mg/100ml醉驾标准的情况。这次,紫华交警在统一行动时,还专门带有随行护士,如果通过酒精测试仪测出有喝酒的现象,将立即在现场抽血化验,这样就能避免这种情况。

    魏国涛知道让护士随行在现场抽血的想法,是副支队长**安提出来的。他还专门与紫华市卫计委多次协商,在全市严查酒驾的统一行动中,由各家医院派出随行护士。

    “震慑!我们主要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来震慑司机,让他们明白一个道理:喝酒不开车,开车不喝酒。酒驾和醉驾影响的不光是司机自己的安全,还会危害到他人的生命和财产安全,酒驾是查不完的但我们总不能不查,总不能仅仅依托于查,我们要打教结合,应该打击处理的要打击处理,但每打击一起酒后驾驶的案例,就要教育更多的人。”在支队严查酒驾的会议上**安这样说。

    他还说,“让护士随从,现场抽血就是对社会的一种教育,通过教育能让更多的人对酒驾望而生畏,也算是我们工没白费,也算是积德行善。”

    魏国涛觉得查酒驾就是在打一场仗,既然是打仗那就一定要有把握,自从他调到支队,在政秘处的工作让他越来越严谨。要是搁在以前当事故民警时,他也会逞一时的匹夫之勇,可是现在他做每一项工作都小心谨慎,有没有成绩不要紧,要紧的是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出错,犯低智商的错。

    他越来越觉得自己的每一天都在如履薄冰,不管是领导还是下属都在盯着他,媒体也在关注着他,他曾经是“魏国涛工作法”的典型人物,曾是紫华小有名气的公众人物。

    几分钟后,魏国涛才让中队长发令,正式开始查酒驾。

    一辆汽车被压缩在唯一的一个车道里,一侧是交警一侧是马路隔离栏杆,汽车只要驶入这个车道将不可逆转。一辆辆汽车从这里鱼贯而过时,都要接受交警的检查。

    “你好!我们在例行检查,请配合!”戴着白手套的交警说这话时,还会礼貌地向车主敬礼,然后将呼气式酒精测试仪放到驾驶人嘴边:“请均匀呼气。”

    呼气式酒精含量会在仪器上显现,一旦达到规定标准,交警会立即指挥让车靠边,然后抽血甚至暂扣通讯设备,情况严重的将立即被控制。一辆辆汽车被指挥靠边停放,一排闪着警灯的警车随时准备将初步查出醉驾的驾驶人先控制在车里,然后立即送往交警大队醒酒。

    每查获一名酒驾都要进行呼气和血检,这无疑会将后方车辆堵在检查关卡。后方驾驶人不时会摁响喇叭,先是一声一声冷不丁地响一下,后来越来越多的车都摁响了喇叭,现场立即奏响了杂乱无章交响乐。现场两名交警立刻沿着车队去追查摁喇叭的驾驶人,他们走到哪里哪里就会安静下来,可是,远处的车依旧咆哮着。

    “谁在摁喇叭?城市里不准鸣喇叭!谁还摁?”中队长怒气冲冲地冲着长长的车队叫嚷。

    魏国涛赶紧走过去对中队长问:“现在查了多少个司机?”

    “13个!”中队长说。

    “怎么这么多?”魏国涛问。

    “这里是高新区,再说了今天是周五,如果查到凌晨1点,还能查出喝酒开车的人……”中队长说,“现在这一拨大多是中年人,都是从饭桌上下来的,等会查出来的主要是年轻人,泡酒吧、k歌、约妹子的什么人都有。”

    魏国涛看了他一眼说:“不要再一个个查了,这样交通堵太很厉害,群众会有意见,让支队领导巡查时发现了会很不好。”

    “设置了路障,通行自然就慢……”中队长不以为是地说:“哪个查检点都一样,设卡执法都是这样子。”

    “还是抽查吧,对领导而言,缓堵保畅远比查酒驾重要得多。”魏国涛眺望着远处一串串亮起红色尾灯的长龙说,“紫华是省会城市,每辆车里的人的来路我们说不准,弄不好,后面的车里没准还有省上或者市上领导。”

    “那好,我们抽查!但这样很可能会让有些人蒙混过关。”中队长说。

    “先让驾驶人往民警手套上呼气,民警闻闻手套,没明显的酒味就直接让走。”魏国涛说。

    “有问题了我们抽血也需要时间……”中队长说。

    “不一定对每个人都抽血,通过体平衡实验就可以测试出驾驶人是否暂丧失驾驶能力,体平衡实验包括步行转实验和单腿直立实验两种。”魏国涛说,“步行转实验就是让驾驶人沿直线走9步,边走边声数步数,再转身按原返,如果走错步数,基本上就可以视为暂丧失驾驶能力。单腿直立实验包括保持平衡单脚跳、放提起脚等4项指标,试员符合两项,也可以视暂丧失驾驶能力……”

    “哎呀!魏处长好厉害!你这土办法……”中队长高兴地说。

    “我这怎么能是土办法?这是科学,明白吗?”魏国涛说。

    “你看我这嘴?对,是科学!是洋办法……”中队长满脸堆笑,他赶紧转身给交警说:“后面车流压力太大,从现在起我们抽查,抽查!”

    周五晚上,从酒店饭店和酒吧里出来的司机明显比平时多了不少,正当他们按魏国涛的说法抽查时,支队领导和媒体记者赶到了现场,魏国涛向领导汇报了现场查处的情况,记者取了一些镜头后领导又去了下一个检查点。

第二百零四章 弃车而逃

    时间一点点流逝,路上的车辆已稀稀拉拉,只有检查点的车还时不时会拥在一起,跟肠根阻一样通行不畅。

    这时魏国涛松了一口气,抬起头仰望星空。秋天的夜晚凉风习习,天空格外蓝,不是天蓝也不是浅蓝而是深蓝和湛蓝,一望无际,洁白的月亮像一只弯弯的船儿漂浮在蓝蓝的大海里,一颗又一颗的星星有调皮地仰着小脸,可能在咯咯咯地笑,只是离得太远听不到罢了。月亮飘荡在星空里不怎么动,小星星一会儿扎在成一堆,一会儿围成一团,在深蓝湛蓝的天空里摆成了这样那样的图案,像勺子,像大理石上的花斑,聚在一起时轮廓像小狗也像狮子……

    “站住!别跑!拦住他!”交警急促的叫喊声打断了魏国涛的万千思绪。他赶紧将目光从星空拉了回来,只见一辆黑色越野车闯了关卡,正歪歪扭扭向前冲去,出了关卡,前方就成了四车道,这辆越野车在前方车辆的间隙间穿梭。

    “停车!停车!赶紧停车!”几名交警拿着荧光棒在半空中挥舞着,身上的荧光背心发着绿黄色的光。

    魏国涛赶紧冲着汽车远去的方向追去。“停车,危险!”

    这时,停放在路边的两辆警车打着了火,交警赶紧驾车朝前方追去。

    “不要乱追,给司机喊话!给司机喊话!”魏国涛跑出一阵子后停下脚步,弯着腰,双手扶在腰间气喘吁吁地说。

    乌拉乌拉的警笛划破了紫华的夜空。“前面的越野车赶紧靠边停车!前面的越野车赶紧靠边停车……”交警拿起车载喊话器冲着当事车辆喊话。警笛一声接一声,格外急促。

    黑色越野车司机有些心慌失措,车辆在马路上左右摇摆,晃晃悠悠,俨然一只无头苍蝇或者过街老鼠。

    “咚!”一声巨响传来。

    黑色越野车在仓皇中撞到了左前方一辆白色轿车,令人没有想到的是,黑色越野外根本就没有停,朝右打了一把方向又冲着右前方冲去,完后继续加油向前行驶。

    汽车的行驶早已超出了魏国涛的视线,他根本想像不到,发生在自己视野范围以外的是一场跟美国大片一样惊险刺激的场面。

    “告诉你们的人不要硬追,千万不能出事,安全第一!”魏国涛给中队长说,“现在大街上全是监控,我们还担心司机跑了不成?”

    “是!”中队长立即拨通了驾车交警的手机。一段通话过后他才挂断电话。“魏处长,人不见了,弃车而逃……”

    “什么?”魏国涛一惊。

    中队长说:“那个越野车很疯狂,我们民警追出三四百米后,一辆警车最终将越野车逼停在路边。可是司机居然把越野车撂在路边跑了。对,是跑了!咱们民警来到越野车跟前时,车里根本就没有人,车还没熄火,门也半开着……”

    “司机不会是网上逃犯吧?怎么这么心慌!”魏国涛一边寻思着一边安排:“问一下车牌号,先查查这辆车有没有问题?再就是从网上查查车主信息。”

    中队长再次打电话询问了车辆号牌,并通过手里的设备将信息在网上比对查询。

    “这是一辆宝马最高端的车型,车牌号为是东a80808,资料显示车主名叫叶必成,是辆私家车,车辆没有违法记录,车主本人也不是网上追逃人员。”中队长说,“从车辆登记信息看,车主就住在本市高新区盛世华豪小区,魏处长,这是紫华最豪华的别墅区……”

    魏国涛听着中队长的汇报,他没有说话眼睛注视着前方,尽管他根本看不见那辆车,也看不见闪着警灯的警车,但乌拉乌拉的警笛声还是会隐隐传来。

    “走!我们去看看!”魏国涛说。

    几分钟后魏国涛和中队长来到现场,只见这辆高档宝马越野车歪歪斜斜被逼停在路边,警车的警灯一闪一闪,亮光倒映在高档越野车黝黑发亮的漆面上。越野车左前方车灯周围还沾着白色的漆。

    “先把警笛关掉,别老响个不停,不明白情况的人还以为紫华出了什么命案!”魏国涛说。

    两辆警车的警笛消停后,魏国涛仔细查看着这辆越野车和周围的情况。车厢里弥散着浓浓的酒味。魏国涛钻进车里,他从右侧车门内的杂物槽里发现了一张通行证,上面写着“紫华市高新智达中学”几个字,编号为001。

    魏国涛从车上下来后,以车为原点向四周搜寻逃逸司机,认认真真地查看着周围的环境,像个侦探,一丝不苟,一言不发。

    突然,魏国涛耳边传来“嘎吱”一声,循声看去,一辆白色轿车斜插在宝马越野车的前面,死死地挡住了去路。“这又是怎么回事?”魏国涛问。

    “一看这辆车的屁股就知道,是越野车逃逸时撞的那辆车,车主现在找上门来了。”中队长说。

    魏国涛没有理睬,继续在寻找着蛛丝马迹。到了这个时候路上已少有行人,街灯依旧照耀着这座城市,马路上一辆辆汽车疾驰而过,呼啸着从这辆宝马越野车前经过。距离这辆越野车不远处就是茂密的小树林,树林背后是一个小区。

    魏国涛查看了周边的环境后朝小树林方向走去,这里没有被点亮,黑乎乎的,魏国涛赶紧加快步伐,他断定司机藏匿在树林里。“大家都过来,把小树林围住!”

    没有了车灯的照射,交警身上的荧光背心也不再反光,他们全都消除在树林里。

    树林不远处的小区的门敞开着,一名年轻的保安见有民警围住了小树林,便好奇地围了过来。就在这时,一个身影很快从小区门口闪过,消失在小区里巨大的水景池边。水景池周围每隔几米就种植着硕大的景观绿化带。那个黑影子从大门口闪过后就钻进绿化带的一大簇冬青树下,他拿起手机拨打着电话,声音压得很低很低。

    魏国涛带领交警从几个方向一点点向树林包抄,压缩着搜寻范围。“出来!别藏了,我们已经发现你了!”魏国涛在树林里大声说。

    没有反应。

    “出来,再不出来我们可要采取强制措施了!”魏国涛高声说。

第二百零五章 顶包?

    仍旧没有反应,树林里沙沙地响着交警的脚步声。

    这个树林以前很大,在上世纪下叶曾是这一带标志性的地标,以至于公交站报站时会说:“小树林站到了,请从后门下车……”,后来随着城市的建设和开发,一些树林被损毁,小树林的面积也不得不缩小。小树林是当年苏联援建时种植的,里面的有些树种已被列为紫华市保护树木,政府对这个小树林进行了保护,所以才没有完全被城市吞噬。

    魏国涛的敲山震虎并没有起到作用,几名交警渐渐就在树林中间汇合了。“再找仔细点,难道司机还能插了翅膀不成?大家再抬头看看树上,以防爬到树上……”魏国涛说。

    “是!”

    又一轮搜寻之后魏国涛彻底失望了。他看了看表已是凌晨零点了。按中队长的说法,这会逛完夜场的年轻人也该驾车回家了。

    “给拖车公司打电话,先把车拖进执法停车场。”魏国涛话音刚落中队长就拨通了电话。

    眼看着司机从交警眼皮下溜走,魏国涛心有不甘。他再次来到越野车前,汽车发动机还在嗡嗡作响,他拉开车门将火熄灭。“不可能啊?司机能跑到哪里去?”魏国涛心里非常疑惑。

    “魏处长,会不会跑进小区了?”中队长目光盯着远处的小区说。

    “对!我们再到小区里找找看。”魏国涛说着就要朝小区走去。

    “警官!警官!我的车就是被这辆越野车撞坏的,别以为自己开了辆豪车就不把别人的车当回事,哼!”白色轿车司机气愤地说:“警官,越野车司机肯定是喝酒了!”

    魏国涛没有理他赶紧朝小区走去,一到门口就见到了年轻的保安。这时,小区大门已经紧锁,只有凭卡才能进入。

    “我们正在办案,你刚才看见有陌生人进小区吗?”魏国涛问。

    “陌生人?没有啊!”保安说,“那人长什么样?男的还是女的?”

    男的还是女的?魏国涛也不知道,他只见到了车,根本不知道司机长啥样。

    “应该是个男的吧。”中队长说。

    “没有!”保安说。

    “也可能是个女的……”中队长说。

    “也没有!”保安说。

    在小树林里搜寻司机的几名交警已经来到了小区门口,那辆被撞的白色汽车司机也跟了过来。

    “那个司机长啥样你知道吗?”中队长问被撞汽车的司机。

    “我哪知道?是他的车追了我的车屁股,我们又不是迎面相撞,我怎么能看到司机?”白车司机嘟囔着。

    小区门口的灯光将他们的身影拉得很长,这时的紫华已经变得安静,现场没有人说话,每个人脑子里都在想像着司机可能逃跑的方向。

    “我们正在办案,这是一起交通肇事逃逸案,我们怀疑当事人逃进了你们小区,请把门打开!”魏国涛命令保安。

    保安看了看他,心头一阵紧张。“我来开门,我来开……”他说着赶紧跑进门房按下按钮,小区侧门开了。

    突然,他们身后传来了一阵急促的喇叭声。大家回头看见路灯下宝马越野车旁边站着一个人影。“我自首!我跟你们回去!”

    交警立刻跑过去将他团团围住。

    这是一个不到40岁的男子,五官端正,神情自若,嘴里有着阵阵酒气。

    “你叫什么名字?”中队长问。

    “李光年。”男子回答。

    “你今晚喝酒了吗?为什么逃逸?”交警问。

    “喝了!我怕你们检查,就跑了……”男子说。

    “跑你妈个头!你赔我的车……不要以为你有钱就可以欺侮人,我车屁股都被你撞开花了。”白色轿车车主斥责道。

    “你靠一边去!”中队长一把将他拨开,又问这名男子:“喝了多少?喝的什么酒?”

    “三两白酒,茅台。”男子镇定自若。

    顿时,两名交警将他的胳膊反扭在身后,另一名交警赶紧拿出酒精测试仪。“呼气,呼气时要均匀……”

    “把他带到检查点抽血!”中队长命令。

    “警官,那我的车怎么办?”白车司机急忙问。

    这时,一辆笨重硕大的拖车驶来。

    “给现场拍照,然后把车拖到执法停车场。”中队长说。

    魏国涛看着眼前的一切,总觉得这事有些蹊跷。他二话没说赶紧转身朝小区门口走去。

    小区的门又一次自动锁上了。

    “开门!”魏国涛严厉地说。

    保安再次把门打开。

    魏国涛正进门时手机突然响起,手机上显示着“李局长”三个字。

    “莫非是支队领导又杀了一个回马枪,来到了酒驾检查点?”魏国涛思忖着,生怕自己会说错什么话,他把设点执法的过程快速地从脑子里闪了一遍,赶紧接通了支队长的电话。

    “今天晚上你们查车辛苦了!我问一个情况,在你们高新区的检查点上……”魏国涛认真地听着每一个字,领会着每一个字的意思。

    几分钟后李局长挂断了电话。一团又一团的疑云堆在了魏国涛脸上。这是一个询问执法情况的电话,但他从中听出更多是不要追究这辆宝马越野车责任的暗示。电话里还透露给他,当事人是东来省公安厅聘请的警风监督员,还透露当事人都快退休了……

    “不对!那个年轻人是来顶包的!”魏国涛立刻确定交警被骗了。

    “过来两个人!”魏国涛冲着越野车的方向喊道。中队长带着一个交警赶到。

    小区水景池的假山已不再喷水,但水池里却盛着大半池水。周围的路灯无精打采地照射在水景池周围,一簇一簇断断续续的绿化带下拖着黑黑的阴影。魏国涛放眼看去,这个水景池离小区院子还有一段距离。魏国涛判断车主很可能就藏匿在水池跟前,因为从这里抬头看去,隐约能看到路边的车还有追上来的交警。从一般犯罪心理学讲,车主逃逸后或多或少还会惦记着他的车,当然,更想知道外界交警的情况。

    “司机很可能就在这里,大家好好搜一搜,要找仔细点。”魏国涛说。

    “魏处长,司机不是……不是已经被带回点上抽血了吗?”中队长怯怯地问。

    魏国涛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这次一定要认识些!”

    “是!”交警回答。

    已经过了凌晨零点,秋天的夜晚非常安静,不时还能听到绿化带里虫子的唧唧叫声。

第二百零六章 水池里揪出秃顶

    “听!什么声音?”魏国涛高度警觉。

    “好像有沙沙沙的响声。”这名交警说。

    大家都在听,沙沙声似乎又没了。

    “听,什么在声音?”魏国涛成了一尊雕塑,一动不动,生怕破坏了这种声响。

    “水流的声音。”这名交警说。

    他们的搜寻沿用的还是小树林里的搜寻方法,三个人沿着水景池外围向中间靠拢。小区年轻的保安也颇为好奇地跟在魏国涛身后想一看究竟。跟在警察身后他觉得自己很神气。

    冷色光源的小区景观路灯一泻而下,如月亮从天上洒落着洁白的薄纱,将水景池笼罩着,安静详和。

    “这儿!这儿有个人!警察,你看!对,就是个人!”突然,保安看着水面大叫起来。

    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被集中水面,大家沿着年轻保安手指所指,将目光投向白茫茫的水面,靠近水景池边缘的阴影里,有一个明光光的东西。“看!这是个脑袋!”保安像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一样惊喜,说着就一个箭步冲上前去。

    魏国涛看见这是一个明晃晃的脑袋,一个谢了顶的光光秃秃的脑袋。在灯光下,从另外一个角度看跟镜子一样还反着亮光。

    “你是干什么的?出来!”保案一把揪起蹲在水池里的秃顶男人。秃顶男人跟落汤鸡一样被保安从水里拎起来,狼狈不堪。在水里长时间的憋气让他不由地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大家都惊呆了。

    魏国涛当了这么多年的警察,也抓过很多肇事逃逸的司机,但还是第一次遇到用这种方式逃避打击的人。

    “先带回去吧!”魏国涛说。

    秃顶男人赶紧折身就要向后跑,被保安和交警一起抓住。“你还想跑?”

    灯光下,秃顶男人战战兢兢,打着寒颤。浑身的水沿着裤管往下流。“我的手机,我的手机……”

    秃顶男人挣扎着从附近的一簇冻青树下捡回手机。

    “手机拿过来!”中队长命令。

    没等交警反应过来,保安动作麻溜的一把夺过手机交给了中队长。

    “你是不是宝马车的司机?刚才那个小伙是不是个顶包货?”中队长以审讯的口气问。

    “带走吧,回去再说。”魏国涛说着就朝小区门口走去。

    保安赶到小区门前,把胳膊从门房窗户伸进去按下开关,将门打开。

    “谢谢你,年轻人!”魏国涛对保安说。

    保安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灯光下,一排整齐的牙齿格外显眼。

    交警将浑身湿漉漉的秃顶男子带到警车前,交警看着这只落汤鸡,呵斥他先把衣服上的水拧干,免得弄湿警车座位。

    几分钟后秃顶男子被带到检查点,交警已无需再让他冲着酒精测试仪呼气,要直接把他带到现场的护士前去抽血。

    “警察同志,我今天是喝了些酒,可是我没开车……”秃顶男子央求着:“你们抓错人了,就放了我吧。”

    “什么?你没喝酒?没喝酒为什么弃车而逃?”中队长将车熄火,他打开驾驶室车门边下车边说:“你给我老实点!你嘴别硬,等会我们就能调查清楚。”说完啪的一声甩门而去,边走边冲着检查点的交警们说,“大家辛苦了,今晚战果怎么样?”

    秃顶男子透过窗户看见,警车两侧还分别站着一名交警,荧光背心在车灯的照射下一时亮时暗。车上,魏国涛坐在副驾驶室座位上一言不发,或许是他这会已有点疲惫,靠着椅背微微闭着眼睛,可他的脑海里却翻腾着,李局长电话里究竟是什么意思?含含糊糊,耐人寻味。

    “这个车主是省公安厅警风监督员,你带着基层民警执法时要高度注意,车主快退休了,不像那种不知天高地厚顶风作案的毛头小伙子,执法时一定要落实好上级‘宽严相济’的思想……”支队长的话言犹在耳。

    “警官,我今天有个非常重要的应酬,实在是不能不喝酒……”秃顶男子对魏国涛说。“我看你像个领导,你看……能不能通融一下……我刚才已经给朋友打过求助电话了……”

    坐在副驾驶位的魏国涛没有吱声,也没有回头看他。

    “下来!”一名交警一把拉开汽车后门。“到这里来抽血。”

    “警官……”秃顶男子语气里充满着央求。“你们不能抽我的血……警官……”

    “你叫叶必成?”魏国尖没有看他,突然问了一句。

    “是,是,我是叶必成……”秃顶男子赶紧应道。

    魏国涛并没有再说什么,交警见他还不下车,就一把将他拽了下来,浑身湿漉漉的秃顶男子在秋风中冷得直打哆嗦,战战兢兢。惊慌失措的表情在煞白煞白的脸上浮现着。

    魏国涛从警车的倒车镜里看见,身材略微有些瘦小的叶必成被交警拎鸭子似的拎到了护士跟前,交警抓住他的手臂,将他挽起袖子的一截胳膊裸露在外,一根针插进他的血管。秃顶男子煞白的惊慌的脸上写满了耻辱,一种强烈的负罪感从他心头蹿了上来,融进脸上极其复杂的表情里。就跟小孩怕打针一样,他不敢去看针头,把脸转向魏国涛坐的警车。

    魏国涛神情淡定。查酒驾抽血时,每个酒驾司机的脸孔他见得实在是太多了,这些脸孔就像一面镜子呈现着不尽相同的人生,也显现着不尽相同的表情符号。有的无助、有的失落、有的绝望、有的沮丧、有的痛苦、有的木然,有的无动于衷,也有的不屑一顾、顽劣不化、玩世不恭……

    抽完血后交警把血样进行封存,然后,将叶必成关进另一辆闪着警灯的车里。

    “收队!”中队长一声令下,当晚的专项行动宣告结束。战果是:分批次共带回了38名涉嫌酒后驾车的司机,虽然他们这个检查点比其他检查点收工完了许多,但这样的战果对交警高新大队而言无疑是大获全胜。

    “警官,我不会有事吗?我没开车……”在警车上,叶必成怯怯地问交警。

    “血液中酒精含量大于或者等于20mg/100ml,小于80mg/100ml的属酒后驾车酒精含量大于或者等于80mg/100ml的驾属于醉酒驾车。如果你没有肇事逃逸行为,你要是达不到标准我们自然会放你回去……”交警又反问,“你没开车?没开车你跑啥跑?冲卡就是妨碍公务……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第二百零七章 私审

    一辆辆汽车一溜烟地驶回交警高新大队,魏国涛直接开车朝家的方向驶去。夜幕下的紫华没有了白天的喧嚣,安静详和。一盏盏灯光在夜色里释放着温柔多情的光,深蓝深蓝的天空里皎洁的月亮仍在微微摇曳。夜晚的道路畅通无阻,一一盏盏路灯成了流动的风景,被抛在汽车之后。

    李支队长的电话仍在魏国涛耳边回荡着,他的思绪顺着通话内容不停地延展着,就像这一望无际的星空一样在头顶延展,漫无边际。突然,魏国涛一脚踩下刹车。汽车嘎吱一声停在了路边,然后,汽车在反着亮光的柏油马路上急速划出了一道弧线,他赶紧调头沿原路返回。

    “叶必成现在什么情况?”魏国涛一来到交警高新大队就问带队检查的那名中队长。

    “叶必成?”中队长恍然大悟,“你说的是那个秃顶吧?”

    “秃顶的化验结果出来了,50mg/100ml,属于酒后驾车。”中队长说,“那个叫李光年的小伙是他的司机,不过晚上不是他开的车,他接了秃顶的电话就赶来顶包。”

    魏国涛没有说话,他看了看中队长,目光里充满杀气。

    “那个秃顶……”中队长看见了魏国涛那逼人的目光,突然不敢再说下去。

    “人呢?”魏国涛问。

    “在醒酒室。”

    “把你办公室的钥匙给我,把叶必成事到办公室来。”魏国涛拿过钥匙打开办公室的门坐在椅子上,劳累了一天他的确有点困了,就把脑袋靠在椅子上眯起双眼。

    手机铃声响起,妻子刘美艳问他什么时候回来,在电话中魏国涛就把今天的事一字一句说给她。

    “什么?紫华市高新智达中学?你真的看见他车上的通行证是这样写的?”电话那头刘美艳惊讶地问。

    “是啊,这个不会错,当了这么多年警察,现场情况我还能记错?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后来李支队还给我打来电话,他既没有说要关人也没有说要放人,只是说什么宽严相济……”魏国涛依旧说着,可电话那头却没有反应。“唉,你到底听没听?”

    魏国涛这才发现刘美艳把电话早都挂断了。

    魏国涛叹了一口气又一次眯起双眼,几分钟后他就渐渐有了睡意。

    “砰!砰!砰!”伴着敲门声中队长将叶必成带进办公室。“魏处长……”

    魏国涛被叫声吵醒了,他赶紧挺起身子在椅子上坐正。眼前的叶必成还穿着那身湿漉漉的衣服,冷得发抖,双腿打颤。

    魏国涛正要开口手机再次响起:“诶,国涛,你知道那个叶必成是谁吗?他是紫华市高新智达中学的校长……”他赶紧用手拢着手机话筒说,“我正在讯问当事人呢,正在办案子,别说了……”

    “诶,那我声音小点,我说,你听就行了。”刘美艳在电话那头说,“你想想,咱家赫赫马上就要小升初考试,智达中学又是‘六大名校’……你明白了吗?听我的,得饶人处且饶人……”

    中队长看着魏国涛但却听不到电话里跟蚊子一样哼哼着的声音。见魏国涛匆匆挂断电话他赶紧说:“魏处长,我们的程序马上就办完了,接下来……”

    “好了,你去吧!”魏国涛向中队长摆摆手示意他离开。中队长看了看魏国涛又瞟了一眼叶必成,他光秃秃的头顶反着电灯的亮光,然后转身拉开办公室的门。

    “你去找一身干衣服让他换上。”魏国涛说。

    “什么?”中队长非常惊讶。他的身子一半在门里一半在门外。

    “执法为民嘛,去吧!总不能让人在我们这里生病吧。”魏国涛说,“对了,把他的血液化验单顺便拿过来。”

    办公室里就只剩下他和叶必成两人,魏国涛主动上前从饮水机上倒了一杯水,递给他。“叶校长,先喝点热水暖暖身子。”

    折腾了大半个晚上,叶必成被保安和交警吆五喝六,突然听到“叶校长”三个字,心里感到了温暖和亲切,尊严和人格一下子回归到了以前,他的眼睛瞬间湿润了。

    “你是?”他看着魏国涛眼睛里期待着他的回答。

    “叶校长,我是交警支队政秘处副长处魏国涛,今晚让您受惊了,不过,你不用担心,你的事我们支队长已经安排过了……”魏国涛借机问,“叶校长认识我们李局长,哦,就是支队长?”

    “李局长?不,不,我不认识。”叶必成说,“我从车上逃到小区水景池旁边时,看见你们正在小树林里找我,我很害怕,你知道我这种身份是不能出这种事情的……所以我就躲在水池边的绿化带里给几个朋友打了电话。”

    魏国涛没有插话,想让他完整地把事情讲完,只是示意他喝点水。

    “对了,我是给省公安厅一位同志打过电话……你们的支队长我不认识。”魏国涛明显的能感受到叶必成和普通的被查处的酒驾司机不同,他很温和,身上没有那种飞扬跋扈的喧嚣和肤浅,而且说起话来也不紧不慢。

    “魏处长,晚上我的确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应酬,就象征性喝了几杯,不是我给自己开脱,希望你能理解一下,像我这种身份是不能被你们抓住的……这不光是我自己的面子问题,而且,也涉及到紫华名校的教育品牌,涉及到紫华市教育局的脸面,还有就是,我们是一所与国内外多家教育机构有合作的学校,要是我酒驾被查的消息一旦走漏,那影响面可就太大了……”

    “这个……我能理解。可是,你明明有司机为什么不让他替你开车?”魏国涛问。

    “今晚的活动不便让他开车……这个,这个你明白吗?”叶必成完全忘记了这里是交警大队,似乎也忘记了自己是酒驾司机,特别是,他也忘记了自己冲卡和肇事逃逸后还指使别人顶包……

    “那司机身上为什么也有一股酒味?”魏国涛有些纳闷。

    “这是我在电话里给他说的,让他来时喝点酒。要不,还怎么替我承担责任?”叶必成说,他一共打过两个电话,一个打给了公安厅的某位同志,一个打给了他的司机。

第二百零八章 交警队里谈教育

    “砰!砰!砰!”一阵敲门声过后,中队长拿着一身新衣服走进来,这是没有警号的警服,是平时发给协警的,从外套到内衣一应俱全。他把血液检测报告单放在魏国涛桌子上。

    “这样吧,你先把干衣服穿上,小心感冒。”魏国涛冲着叶必成说着拍了拍中队长的肩膀,跟他一块出去了。

    “是这样,上面有指示,叶必成这件事你们中队不用管了。当然,撞坏那辆白色轿车的事故处理你们要配合。”魏国涛说。

    “要是白车司机咬定越野车酒驾这事不放怎么办?”中队长问。

    “这事好办,让那个叫李光年的顶包司机跟人家协商,多赔点钱应该很容易解决。”魏国涛说,“今天都辛苦了,忙完了让大家赶紧休息吧。”

    交警队里不像城市街道那样被点各色的灯光点染着,夜色之下,交警高新大队院子里一片漆黑,非常安静,只有楼道里那一两个吸顶灯蔫不拉叽地发着微弱的白光。魏国涛再次进去时叶必成已换上了这身没有警号的警服,特精神,他的气质还有明晃晃的头顶,乍看,还真像一名老公安,像一位高官。

    “叶校长……”魏国涛主动向他打起招呼。

    “魏处长……”叶必成正要从凳子上站起来,魏国涛一把按住他的肩膀连声说:“坐,坐,快请坐。”

    “现在学校的应酬也很多啊……”魏国涛一边发着感慨一边走到办公桌前坐在靠背椅上。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就把椅子朝外拉了拉,坐在办公桌侧面,和叶必成面对面。

    “唉!可不是吗?现在的学校跟十几年几十年以前大不一样了,现在每家学校都在搞联建,搞交流,搞合作,每天的事情多得谈都谈不完。现在咱们紫华‘六大名校’虽然已经彻底打败了东来省其他地市和区县的中学,但是‘六大名校’之间的竞争还是非常激烈,应该说已经到了白热化状态……”一提起教育叶必成眼睛都放着光,兴致**。

    “白热化?”魏国涛问。

    “是啊,这主要表现在生源竞争和校舍联建方面,紫华的教育发展到今天,‘六大名校’的教学质量和师资力量已经没有任何问题。而且,毕业时上名校的升学率也没有问题,六所学校之间的差异已经非常小了。但是,对于学校规模的再扩大是各校竞争的主要方向。”叶必成说,“只有规模扩大了,多建一些分校尽可能多的招生,名校的未来才会发展的更好。而这当中除了教育政策方面的规定的限制外,最重要的是要寻求与有实力的地产开发商进行合作建校。”

    “你们建那多学校,将来能招到那么多学生吗?”魏国涛问。

    “能!当然能!”叶必成喝了一口热水说,“现在紫华市正在急剧发展,三年后经济规模总量要达到1.5万亿元的量级和规模,每年新增人口要过千万,城市的发展必然会促进教育的井喷。现在‘六大名校’都在与开发商合作或者与外来资本合作,只要建一所分校,就火一所分校,招生根本不愁。紫华的生源足够支撑现有的‘六大名校’本校发展20年甚至更久。”

    叶必成饶有兴致地说:“就算是‘六大名校’再扩大5倍,紫华有30所分校同时招生,依然能招到优质生源。人口基数在这里放着呢,你算算,每年的毕业生有10几万人,就算有30所名校同时招才能招多少学生?在尖子里面挑到更出色的尖子这才是‘六大名校’招生的问题。尖子生多得是,但尖子里面的尖子才是‘六大名校’必争的生源。招到尖子中的尖子,也就为三年之后学生升名校完成了90%的工作。你说,老师再厉害,他们能把榆木脑袋的学生教好吗?”

    “教育的竞争这么激烈?”魏国涛听得入神,尽管妻子刘美艳常常给他说这些,可这些事从校长口里说出来他还是觉得震憾。

    “教育是一个产业。你们想想,在市场经济下哪个行业竞争不激烈?制造业?加工业?轻纺工业?建筑业……?多少行业在残酷的竞争中不惜产业链条上普通工人的生命,为多少家庭带来了灾难……哪个行业老大不是用一个个血淋淋的代价换来的?尽管这样,他们许多企业的产值还远远比不上一所名校所创造的经济价值,学校要发展也必然会有竞争,这很正常。”叶必成心底十足地说。

    魏国涛注视着叶必成,他突然觉得穿着警服有点谢顶的叶必成不仅像个老公安,像个高官,也像个企业家。他问:“学校不是非营利性机构吗?学校规模不断扩大,哪有这么多钱?”

    “这个你就不知道了,现在找‘六大名校’合作的开发商和投资公司多的能排成长队,只要是名校,是教育品牌,他们会通过各种方式放大这种教育的效应和价值。”叶必成呷了一口水说:“学校嘛,归根结底还是教书育人,学校哪里有那么多钱?可是这些主儿能从中变钱啊……”

    “对了,你是智达中学初中部的校长?还是高中部的校长?”听他讲了这么多,魏国涛突然想起来问这个问题。

    “初中部!”

    “哦,就是管小升初的?”魏国涛寻思着刘美艳电话里的内容,渐渐跟他攀谈起来。

    “管?谈不上,谈不上。要说管的话应该是教育局在管。我们只是教书育人,教书育人……”叶必成笑着说。这时他的酒劲彻底没了,头脑非常清醒。

    “你是一校之长,你们学校小升初招生,你管不上?”魏国涛这次表达的更加清晰。

    “怎么?你有朋友的孩子今年要小升初?”叶必成问。

    “对!是的。是我的孩子,我孩子明年要小升初……”魏国涛说。

    “那就是说现在上六年级?”

    “对。六年级,六年级!”

    “现在在哪个小学上学?学习怎么样?有没有特长?”校长问。

    “在紫华市实验小学上学,孩子很聪明,但我们前几年没好好管,现在学习成绩处于班中等水平,不算最好……但我和孩子的妈妈都觉得他潜力很大。前几年我们两口上班忙,没有好好抓他……”魏国涛赶紧又补了一句:“他好像没什么特长。”

第二百零九章 心理较量

    “学校不错,实验小学可是‘六大名校’必争的生源地,可他的成绩太差了,在班上排在中等水平,那放在全市的10几万名小学毕业生里,那得排到多少名啊?”叶必成说,“按我们学校的招生条件,你孩子肯定是达不到的,而且,这离分数线实在会相差太远……”

    “叶校长能想点办法吗?这事,我还真有点头疼。”魏国涛说得恳切。

    “魏处长,每年的招生是我们学校的头等大事,录取前几个月,学校招生办就在忙活这事,你也知道,想来我们学校的关系实在是太多了,里面也有许多大领导和社会名流……”叶必成说,“不瞒你说,就算是局级厅级领导学校也不是一定会认,他们的关系想上学,也只有托人托到紫华市教育局主要领导,才有可能给他们网开一面……”

    魏国涛不再说话,又倒了一杯水递给叶必成。然后回到自己的坐椅上,和刚才不一样的是他用脚一蹬,就把座椅滑到办公桌前,脸渐渐地沉了下来。他拿起桌头的血液化验报告单认真地看了起来,余光扫向叶必成。

    魏国涛脑子里有两个电话的内容在碰撞、在交织、在较量。一个是支队长让他“宽严相济”的指示,一个是妻子叫他“抓住机会”的叮咛。什么是宽严相济?怎么济?叶必成的行为不光光是酒后驾车这么简单,强行冲卡、肇事、肇事后逃逸、安排人顶包……这要是捅出去,哪一个还不叫他吃不了兜着走?如果这些行为统统不追究,那么又怎么能体现出刚性执法?怎么又能体现出执法为民?眼看着叶必成已经涉嫌到了危害公共安全,难道警察能将他一放了之?

    而妻子让他抓住机会的叮咛又怎么会错?孩子辛辛苦苦上了六年学,马上就到了人生第一个最重要的时候了,现在拼学习的拼学习,拼爹的拼爹,家长都削进脑袋想往名校里钻,他和妻子工作了这么多年,但他俩都不认识教育系统的关系,如果放弃了这次机会,将来会不会对不起孩子?多年以后自己会不会自责:当年要拼爹的时候,赫赫的爹去哪儿呢?

    再过两个月,“六大名校”的点招就要开始了,这次机会怎么就这么不偏不正,不斜不歪地落在了魏国涛的手里。六年来,从事故处理民警到“魏国涛工作法”,从基层大队到支队机关,他为了工作,根本没有尽过一个做父亲的责任,赫赫学习之所以排不到前面,这和他这个父亲是密不可分的,这些年他欠了孩子很多、很多……

    时间一分分地滑过,魏国涛的思绪在脑子里交织着,缠绕着,纠葛着……他取出一支香烟,点着。

    突然他想起了叶必成,抽出一支烟在手里晃了晃,准备给他扔过去。叶必成明白了什么意思,他赶紧摆摆手,表示自己不会吸烟。

    魏国涛把血液化验报告单看了一遍又一遍,叶必成的眼珠子跟着报告单上上下左右移动着,最后,视线跟着报告单一起落在了办公桌上。

    安静的夜晚里,办公室里的气氛突然变得沉寂。坐在办公桌旁边的是身着警服,警徽熠熠生辉的执法民警,而坐在他对的是穿着没有警号的警服的肇事逃逸司机。他们的心里都已掀起了波浪,思忖着,角逐着,权衡着,较量着……

    叶必成之所以不敢应允这件事倒不是说这事有多么难办,智达中学是紫华市的民办教育机构,这事成不成也就是他一句话的事,可是他不敢说这句话,“行”和“不行”他都不敢说。他心里装着教育局规定的每个班的最高名额的上限人数,现在招生还没开始,通过各种关系和拿着各种条子来找他的人已经络绎不绝,险些把门槛踩平了。

    一个一个的关系都比叶必成位高权重,哪个关系他也惹不起,也不敢怠慢,作为校长,他成天跟做贼似的东躲西藏,即便这样,也总会有人能找到他,应付这些关系是一件让叶必成再头疼不过的事了。每个人来找他时都不会空手,礼品、现金和各种各样的卡要一一拒绝是件多么为难的事?每年就招这么一点学生,而这里面还包括教育局规定的学区内的学生,作为学校一定要从尖子里面挑尖子,那这么下来,哪里还有空缺的名额?

    魏国涛怎么能理解,许多社会关系在孩子一上小学就找校长排队,早早地挂了号,为了给孩子上学,这批家长六年来每到逢年过节都要来拜访他,叶必成自然不想见他们,家长知道想见一次校长不容易,就会搬出这个领导那个老总和中间人一起将他绑架,到了小升初时这些家长还会加大攻势。除了社会关系,还有在校老师七大姑八大姨的孩子,各种各样的关系让叶必成左右为难。

    还是魏国涛打破了房间里的安静。他说:“叶校长,今天查酒驾是属地管理,主要是由高新交警大队负责,我只是按支队的统一部署到基层包片。我们领导在打给我的电话里说,对你的这种行为在办案时要宽严相济……当然,我们也是努力地这样来做,可是,宽严相济是什么意思呢?”

    魏国涛的眼珠在眼眶里咕噜咕噜地转动了向下,继续说:“该严的一定要严,该宽的当然也要宽,这个和上级人性化执法是不矛盾的。叶校长既然是咱们省厅的警风监督员,那么,我想你至少应该是懂法律的吧?”

    “懂,懂,我上大学时学的是法学专业……”叶必成这话还没说完,就立刻意识到不应该这样回答,赶紧改口说:“魏处长,你看领导给你都打过电话了,我的事能不能通融一下?”

    “通融?”魏国涛哈哈大笑了起来。“叶校长可是学过法学的,在法律上有‘通融’这一条吗?”

    说完,魏国涛的脸马上就沉了下来,没等叶必成开口便说:“我们领导在电话里说得很清楚,他把原则和工作方法讲得很透彻,既然是执法,我们一定会遵循领导交代的原则,这和上级的政策要求是完全一致的。”

    “魏处长……你,你不能按法律办……”这下叶必成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慌了神,立刻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脸色煞白。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17625/ 第一时间欣赏疯狂小升初最新章节! 作者:盛世唱响所写的《疯狂小升初》为转载作品,疯狂小升初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疯狂小升初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疯狂小升初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疯狂小升初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疯狂小升初介绍:
一场发生在当下最为现实的“中国式教育”;一个决定着人生命运的“小初升”;一段无法逃避的努力与抗争……小说通过对三个小升初家庭的描写,折射出不尽相同的人生观和价值观。人性与竞争、家族与阶层、教育与公平之间的博弈犬牙交错。强烈的代入感引起群体对教育的思考,彰显着人性中蓬勃向疯狂小升初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疯狂小升初,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疯狂小升初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