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五章 电视问政问出“摇号”新政
打击奥数的战役已经打响了，即便是在这种情况下，“六大名校”紧锣密鼓地的招生考试仍然在进行，对生源的争夺越来越激烈，“六大名校”和培训学校组织的许多考试，也都转移到酒店里进行。
“六大名校”疯狂的考试，怎么能不引起教育局的注意？紫华市教育局局长在双休日里又一次召集大家开会。
这一次他们面临的问题是，紫华市电视台的问政节目《问政进行时》将于周一晚上请他们走进直播间，接受市民代表和社会各界代表的问政，所有人员都在准备着如何应对这场牵一发而动全身的问政。
唐大智对局党委班子成员要在电视节目上集体接受问题的事宜进行了安排，生怕出现任何纰漏。特别是对主持人和各界代表可能会问到的问题进行了分析，还让办公室和宣传处共同拟出了一份份发言的题纲，让每位班子成员牢记于心。
尽管教育局每一位领导都觉得他们还没有准备充分，但紫华市电视台的《问政进行时》节目如期而至。
在电视节目里，社会各界代表将矛头直指“六大名校”的招生和各所名校收取的赞助费，一个个问题如同一把把尖刀刺向市华市教育局，对于当前存在的教育问题，现场的问政代表表现出了极大不满，作为新任局长的唐大智连连被主持人“请问局长”的点名，问得满头大汗，紫华的教育问题在全国已非常突出。
接下来，唐大智听到各届代表正轮番发问，问题一个接一个，个个都直戳教育局的软肋
民办教育与公办教育的竞争完全公开化，继而形成了今天公办教育的生源的优秀教师被争夺，渐渐掏空了紫华的公办教育，导致大量公办学校要好生源没好生源，要好老师没好老师，市区里的有些小学一个班里居然只有24名学生……
紫华的学生要择一所好小学，动不动就得缴费几十万元，请问，义务教育为什么要收赞助费？紫华的学校一共收了多少赞助费？这些钱都去了哪里？进市财政了吗？
公办学校之间的差距离大到了云泥之别，进城务工人员的孩子为什么不能到好一点的公办学校上学？这不是教育歧视是什么？紫华的教育公平吗？
几年前，紫华市教育局也通过“两改革两创新”这一温柔渐变的方式进行的教育改革，为什么最终被“六大名校”和这些教育机构所颠覆？
给紫华的公办小学配备教师的标准是什么？为什么名校和普校之间的师资力量不能均衡？
让学习好的学生上更好的学校，难道家长错了吗？除了小升初考试学生还有什么机会进入“六大名校”？为什么“六大名校”全是民办教育？紫华的公办教育为什么就培育不出为“十大名校”、“二十大名校”？
……
在电视问政现场唐大智心里有着一万个理由想去辩解，但因为这些问题都是前几任领导制定的政策，他到任后，经过大量的调研走访，才渐渐形成了紫华教育下一步的改革思路，可是，自己的新政还没有推出，坐在全市电视观众面前，他只能替人受过。
在镜头面前，尽管唐大智一再努力地保持着一个领导应该有的微笑，可是观众都能看见，他的脸色正一点点由红润变得铁青……
电视问政当晚，市教育局所有人员全部回到单位，他们就问政中提出的问题一一进行梳理，并当即通过各种媒体连夜向社会表态。
这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向媒体表明了整改决心后，紫华市教育局又开始召开会议，这时的唐大智才难掩心中的愤怒，坐在会议桌前喘着粗气，铁青的脸渐渐涨得通红。
先是电视问政节目中被曝光的问题，所有涉及的处室领导一一检讨，完后，唐大智才讲话，他显然是要爆炸了。
“这么多的坏虫对我们教育的侵蚀已经非常可怕，我们是政府部门，是要为全市学生提供良好受教育的地方和环境，如果教育都不公平了，尖子生都被民办教育给掐走了，那教育还有什么公平性可言？”唐大智说，“我们这次的改革一定要实务，一定要本着对全市学生负责和对紫华教育负责的态度，大胆依法查处黑校黑班，迅速切断民办教育之间的利益链……”
“奥数班是坏虫中的坏虫！是侵害我们教育的毒物！全社会都在关注我们的教育改革，这么说吧，我们的改革方案将是个一揽子解决紫华教育问题的方案，目前正在专家论证阶段，估计很快就能实施。”唐大智说：“所以，在整体方案实施前期，我们的当务之急就是要严查黑校黑班，消灭奥数班，争取在明年5月，也就是往年的5.20小升初考试前，以雷霆手段斩断他们与‘六大名校’的利益链。”
唐大智的这番讲话已经非常清晰和具体，由于是脱稿讲话，大家生怕落下一个字，都在认真地记录着讲话内容。
“胡局长，文件起草好了吗？”唐大智问。
“好了，好了，现在就可以签发了……”副局长胡杰说。
唐大智点了点头，然后冲着副局长胡杰说，“是这样，先把这份文件给大家宣传一下，会后立刻下发各单位。”
胡杰点点头，下意识清了清嗓子，坐得笔直，字正腔圆地念道
紫华市教育局“关于对停止办学的民办非学历文化教育培训机构的通报”，发布机构：市教育局，发布时间……”念到这里胡杰突然停下来，他扭头小声问唐大智：“唐局长，发布时间是今天吗？”
“往下读……”
“奥。”
胡杰接着往下念
关键字：停止办学民办非学历文化教育培训机构通报主题分类：其他
读到这里时，才真正要读到文件的标题，胡杰再次清清嗓子，脸板得很平：紫华市教育局关于对停止办学的民办非学历文化教育培训机构的通报。
第二百八十六章 我们还谈什么有教无类？
胡杰停了停，把整个会议室环顾了一圈，又看了看坐在身边的局长唐大智，然后，又接着读了起来：各区县教育局、各开发区社会事业局：为进一步做好规范民办培训机构治理工作，净化校外培训机构市场，遏制违法违规办学行为，改善和培育校外培训教育的良好生态，根据教育部等四部门和省、市对校外培训机构治理工作安排部署，即日起，全市将开展校外培训机构专项治理活动……
唐大智说：“有些处室可能还不清楚，其实这段时间，我们已对全市校外培训机构摸过底，在这次治理中要立即先停办这734家培训机构，及时把停办学的民办培训机构名单向社会通报。局里还会要求各区县教育局加强监管，持续保持治理工作高压态势，坚决防止停止办学培训机构“死灰复燃”。当然啦，我们这样重拳出击也是在维护民办培训教育市场健康有序发展。”
说到这里，唐大智的心情似乎才慢慢有所平和，他看了看大家，椭圆形的会议桌前，每个处室的负责人都认真地记录着，他们也若有所思，在这些干部当中，绝大多数人已年过不惑，脸上或多或少都留下了岁月的痕迹，许多人的头发已经斑白，伴随着新中国教育事业的发展，大家对教育都有着特别的感受和理解。
见唐大智不再讲话，他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会场出现了短时的冷清。副局长胡杰看了看局长又看了看大家，然后便借机插话。
“刚才唐局长说得很清楚，对于这些违规的校外民办培训机构的打击，我们绝不能心慈手软，唐局长到了咱们局里以后，我也经常和唐局长交流咱们紫华教育的一些问题，我觉得唐局长对咱们教育的问题看得非常透彻，他也常给我说，‘六大名校’与这些教育培训机构勾结在一起招生，看上去是在选拔学生，而实际上，他们是通过利益联合到一起，来破坏紫华教育的规则，败坏教育的本质。”胡杰将目光移向身边的唐大智，唐大智的眼神里充满了对他讲话内容的认同，鼓励他继续说下去。
胡杰接将脑袋转过来，面向大家接着说：“为什么说他们勾结在一起是败坏教育的本质呢？大家搞了大半辈子教育工作，都算是教育界的行家里手，大家想一想，教育的本质是什么？教育的本质肯定不是小升初，教育的本质就是有教无类。这个观点在几千年前我们伟大的教育家孔子就已经提出了。有教无类指得不是某些特定阶层、特定集团、特定群体的人可教，而是人人可教。人人可教就是说每个人都可学习，就是说教育要针对大众进行教育。咱们国家的九年义务教育的本质是什么？就是通过法律的保障，让每一个适龄学生都有机会接受到国家的义务教育。”
这时，唐大智兴致又起，他呷了口茶接着胡杰的话说：“胡局长说得没错，有教无类不是只给某一部分人提供优质教育资源的问题，而是我们要给所有人提供优质教育的问题，孔圣人教育的理念也不是要让学生将来如何挣大钱、发大财、当大官，而是人如何才称得上是人，是君子，是德才兼备的优秀人才，他的教育观的意义就在于将礼乐教化不分族类、不分老少向所有人敞开，实践有教无类”。
“同志们啊，大家好好想一想，老百姓为什么对紫华教育的怨言这么多这么大？归根结底就是我们的教育资源不均衡，我们的公办教育还不足以满足全市中小学学生的受教育需求。现在，我们的有些公办学校教学水平之差，差到了让人不可想象的地步。坦率地讲，根本就没有一个优秀老师愿意去这些学校任教，就是刚毕业的年轻老师，在这里待不到三年也都会离开，这些学校里现然留下的老师，也大都是些其他学校不要的老师，和一些就要退休的老老师。这样的学校，已完全沦落为外来务工人员子女的学校，学校甚至连一个城里的学生都招不到……在这种情况下，我们还谈什么有教无类？唉！作为教育局局长，这种现状怎么能不叫人心焦？”唐大智的声音变得有些低沉，参会的干部自然明白，在全市的中小学里，这种两级分化的现象非常普遍。
唐大智沉思片刻后说，“恰恰是在这种情况下，‘六大名校’跟这些校外培训机会居然勾结在一起掠夺生源，从公办学校里挖掘优秀老师，要是再这样下去，我们的公办学校怎么可能成长起来？我们还怎么培育起一大批优秀的公办学校？没有一大批优秀公办学校做为支撑，紫华的教育就不可能实现公平。教育都不公平了，我们还谈什么有教无类……”
唐大智说，最近“六大名校”偷偷摸摸的招生又开始了，如果说以前我们的态度还不是太明朗，手段还不是太强硬，那么从现在起我们一律要对这些行为严厉打击，已经偷偷考过试的，成绩一律师作废。在明年，其实也就是几个月后的招生中，一律废除5.20全市小升初统考，一律按片区划定公办上学范围，有意上“六大名校”的学生统一实行‘摇号’，就是由电脑系统随机派发学位。从这一届起，紫华小升初将彻底告别考试时代！
“我们酝酿和准备的这次史无前例的改革也有一阵子时间了，目前，市上已原则同意我们的教育改革方案，本来想着在下一个星期推出，既然电视问政问到了教育局，那么我们也不妨事顺势而为，给全市人民一个交代，也给市政府一个放心。”唐大智说：“从明天起，紫华市将推出小升初‘摇号’新政，所有奥数班一律停办，734家培训机构立即关停，我们还将汇同公安部门执法，对于在执法过程中对抗工作人员甚至打架的，交公安机关依法处置。”
与会人员的目光全部聚集在唐大智身上，目光里满是震惊。他看了看大家，继续说：“另外，纪委要会同市审计局立即彻查各校财务情况，对于违纪甚至违法人员，立即交有关部门处理。不管涉及到什么人决不姑息迁就。”
第二百八十七章 检查组进驻实验小学
两天后，一场以“摇号”为核心的小升初新政占据了紫华市各主要媒体的头条位置。一场声势浩大的教育改革的大幕就此拉开……
紫华市实验小学校长办公室里烟雾缭绕，校领导开完会后，校长吴光赶紧将赵美婷叫进办公室，她一进门就被呛得一连咳嗽了几声。
“美婷，市审计局和市教育局纪委的人下午要来咱们学校检查，你去把胡萍叫来，赶紧把账目处理好。”吴光说，“这个消息不要给任何人说，是教育局的一位老领导刚刚打电话说的。在这件事上千万不能出问题……”
“胡萍今天请假了……”赵美婷说。
“什么？胡闹！”吴光说：“快叫她回来！”
“这……我给她通知吗？这……”赵美婷吞吞吐吐。
“算了算了，我让教务处给她通知吧。”吴光说完就拨通了教务处主任的电话。
吴光的小道消息果然准确，下午一上班检查人员就来到学校，在会议室里简单说明来意后，检验组的人就来到财务室对账目进行审计和检查。一连两天的检查让吴光胆战心惊，赵美婷私下被吴光叫去过几次叮咛。
“这笔费是什么支出项？把账本拿来！”检查组把账目查了个底朝天后又问会计胡萍，胡萍含含糊糊，说这笔账是赵美婷参与协助管理的，她也不太清楚。“这个账本没在我手里，前段时间，六年级（8）班班主任赵美婷把账本拿走了……”胡萍说。
检查组立即派人去叫正在上课的赵美婷接受调查。赵美婷一听是这事脸唰地一下就白了。她给叫她的老师说：“你给检查组说一下，我一下课就去，行吗？”
“不行！检查组太强势了，我看他们还在搜查呢，一本一本地找旧帐本。你还是现在就去吧，接下来的课你让学生们上自习。”
“哦……好，我去……我马上就去……”
赵美婷的心里正七上八下，她知道肯定是国外旅游的账目出了问题，就慌里慌张地跑到办公室，从抽屉里取出那个账本，找了个打火机赶紧朝教工厕所跑去。“没有了账本，再怎么说也找不到证据……没有证据，检查组又能怎么样？”赵美婷的心里咚咚咚在跳，她心里一边默默地想着，一边战战兢兢地打着打火机，开始烧毁账本。
一缕青烟从女厕所里袅袅冒起。
“你在烧什么东西？”一个严厉的声音刺到她的耳膜。话音刚落，只见一位干练的中年女人站在她的面前。赵美婷见过她，她正是检查组工作人员。
“我……我……”赵美婷吓得两腿发软，打火机嘭的一声掉在地上。
“账本！”中年女人一眼看见她手里正在燃烧着的是一个账本，就赶紧上前从赵美婷手里抢过来，在地上将火踩灭。账本几乎已被烧完了，留下的一顶点残纸片上几乎看不出什么内容。
“你叫什么名字？”女人严厉地问。
“赵，赵……赵美婷……”
“什么？你就是赵美婷？不是打发人去叫你了吗？你怎么在这里？”中年女人机敏的意识到她在做什么。“走！去检查组！”
到了检查组后没等工作人员开口，赵美婷的眼泪都流了出来。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赵美婷只是一个劲地哭，检查组的人问她什么她都不说，中年女人也有办法，先是派人专门看着她，一直将她软禁在会议室里。接下来又派人向她说明这件事情的严重性，说要是她再继续对抗组织调查而且情况严重的话，她将会面临法律的制裁……检查人员不断地进行着政策攻心，赵美婷哪里见到过这种架势？渐渐的，她的心理防线完全崩溃了。
直到4个多小时后，这位中年女人第三次走进了会议室。她的脸色阴沉恐怖，有一股子杀气。
“去把会计胡萍叫来！”中年女人吩咐手下说。
“你是老师？”中年女人问。
赵美婷点点头说：“是！”
“你是老师不好好上你的课，怎么还要插手财务？你凭什么拿走财务室的账本？你们学校的管理怎么这么混乱？”
赵美有敢抬头，也不敢做答。
“这是什么账本？”中年女人问。
赵美婷浑身发抖，一句话也不敢说。
“说！”中年突然从拍案而起，拍桌子的声响令她心头颤抖。中年女人严厉地呵道：“我是代表检查组来问你，不准隐瞒实情，我告诉你，你今天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如果你有任何隐瞒，后果是非常严重的，你要是敢对抗调查……”
这种架势一下子把赵美婷吓得不短所措，她吸磁吸磁地哭着，两腿筛糠。
这时胡萍被带了进来。
“胡萍，赵美婷拿走的是什么账本？”中年女人问她。
“领导好！这个……这事都有好一阵子了，我也记不太清了……”胡萍想敷衍过去。
“什么？”女人声音如钟。
“领导您别急，我管了这么多的账，我真的一时记不清了，反正她是拿走过一个账本……我想想……让我再想想……”胡萍趁机看了看惊魂未定的赵美婷，赶紧灵机一动：“赵老师，你让次拿的是哪个账本？我怎么还有点记不清了……”
中年女人的目光一下子移到赵美婷身上。“说！什么账本？涉及多少钱？是不是你贪污了？”
“这……呜呜……”赵美婷的的心理防线崩溃了。“没，没……我没有贪污……呜呜……这是我们暑假旅游的账本……”
“什么？旅游？去哪里旅游？”中年女人问。
“去国外……欧洲五国……”赵美婷头也不敢抬，像一只被猎人围捕的小鹿，浑身颤抖着。
“欧洲五国？”中年女人重复了一遍，然后对着下手说：“请教育局纪委的同志来！”
这时，会计胡萍偷偷地瞟了赵美婷一眼，嘴角挂着一丝不易觉察的笑。
“她作为一名老师，怎么会拿走你们的账本？”中年女人问胡萍。
“领导，我只是一名会计，有领导安排她来取东西，我……我也不能不给啊……起初赵老师向我要过好几次，我都没给她……领导，我也知道财务是有纪律的……”
“不仅仅是纪律，还有法律……”中年女人说。
“对，对，对。不仅仅是纪律，还有法律……可是，毕竟我是学校的会计，既然领导安排了，我推脱了好几次，也就不能再难为赵老师了……我在学校工作了这么多年，以前从来没有领导安排别人介入财务工作。噢，对了，领导，我们以前的王才王校长非常懂财务，那时，我们的工作都是独立的，非财务人员一律不准参与财务工作……”胡萍说着就有点神伤。
“作为审计部门，我们有时也是能理解财务人员的处境的。”中年女人说：“但你要记住，再大的权力也不能代替法律。这件事情你一点责任也没有是不可能的，在接下来调查中，你要配合检查组，明白吗？”
“是。没问题。”胡萍说。
“我看你们学校对赞助费的账目做得还很仔细，收支明确，项目清楚。你们放心，上级之所以派检查组来检查，也是帮助你们各家教育机构能够更规范的管理财务，有些项目的收取和支出，是由当年的客观情况决定的，并不能完全都视为非法收支。但是，账本总得记录清楚，规范管理。”中年女人说：“作为基层财务工作人员，这一点你要明白。”
“是的，谢谢领导指点。”胡萍说。
市教育局纪委的同志赶到后，将赵美婷带到了另外一个房间。中年女人对赵美婷说：“接下来由我们的另外一个工作人员询问你一些情况，特别是要弄清你们出国旅游时的情况和账目，你要配合。”
中年女人说完后正要出去，突然胡萍叫住了她。
“领导……”胡萍把房间里环视了一圈，只有她们两个人。
“领导，尽管赵美婷把账本烧了，但我这里还有一个备份。”
“你有备份？”中年女人问。
“是的。我想亲手交到您手里，上面对旅游期间，每位领导每天的开支和开支的项目都记录得一清二楚。吴校长打发赵美婷掺和这事，就是想让我用其他开支来补漏这些花费……”胡萍说：“领导，您应该是知道的，要是那样做的话我就是在做假账，那可是犯的呀……”
中年女人看了看她说：“账本现在在哪？”
胡萍说：“请您给我一点时间，我这就回家去取。”
第二百八十八章 叶校长的门真难进
“六大名校”在紫华争夺生源的考试成了秃子头上的虱子，刘美艳坐在办公室里，心里想的最多的就是儿子魏宗赫小升初的问题，她从网上把对教育局的电视问政节目看了一遍又一遍，案头《紫华日报》上的新闻标题格外醒目：眉题为：紫华教育改革推出重要举措；主题为：5.20小升初统考全面废止“六大名校”一律摇号入学；副题为：按学区就近入学深得人心新政凸显教育公平。
刘美艳一字一句地研究着新闻里表达的意思，她反复品着“5.20小升初统考全面废止‘六大名校’一律摇号入学”这句话，思索着，反复琢磨着……魏宗赫这段时间已经参加过学校和补习学校的好几次考试，试都考过了，还怎么叫“全面废止”？怎么叫“一律摇号”？
这几天，刘美艳把单位里能推的工作全都推给了别人，自己一进办公室就打开电脑，在各种网站浏览网民对小升初新政的各种评论，还有媒体对教育专家的专访，尽管紫华市教育局推出了改革新政，但她仍觉得这个政策要真正执行起来，恐怕没有那么容易。让学习好的学生不能通过考试的方式进入到好的学校，而是像农民分地时抓阄一样撞大运，这简直是可笑至极！
晚上回家后刘美艳跟魏国涛商量起了孩子小升初的事。她让魏国涛明天就到紫华市高新智达中学去找校长叶必成，她觉得在这个关键时候，能不能确保让儿子上到智达中学，就是叶校长一句话的事。
“如果叶必成拿咱们赫赫的考试成绩说事怎么办？”魏国涛多少有点担心，毕竟他和叶必成没有什么关系，尽管在当时的条件下拿住了他，但时过境迁了，魏国涛不知道叶必成会不会刁难他？
“这个倒不可能，如果能考上还找他做什么？”刘美艳说，“现在的问题是教育局的政策这么一变，他很可能会扯起政策当挡箭牌……”
“是啊，现在不允许再考试招生了，叶必成要是让我们按政策报名摇号，可怎么办？”魏国涛问。
“摇号？这不是笑话吗？按这个政策规定，明年要小升初的全市十万学生假如都愿意上‘六大名校’那都得摇号，如果把学差生全部摇到“六大名校”，这些学校还能算是名校吗？”刘美艳说：“政策还规定，不允许各个学校分什么火箭班、快班慢班、普通班等，这样以来，还不硬生生要把‘六大名校’拉下水？我不看好这相政策。”
“就是！公办学校的发展水平这么低，缺老师，少学生，教育局不从自身找原因，老是眼红人家民办名校！非得把人家好学校也拉下水。你说，尖子生被安排到烂初中，这不是把人家孩子给耽搁了吗？什么均衡资源，什么公平教育，依我看啊这就是懒政！摇号要是能解决问题，那我们交警在治污减霾时也就不用再请专家论证按车号限行了，直接摇号算了，摇到哪个车就限哪个车岂不简单？”
刘美艳没有说话，她觉得魏国涛说得没错。
魏国涛嘲讽着说：“这个摇号是个万能方法，以后大学生毕业后也不用再面试找工作了，直接摇号算了，摇上谁谁就去上班；退休也就有用限制年龄了，也摇号，摇上谁谁就退休回家……哈哈……年轻人也不需要谈恋爱了，直接摇号，摇上谁就跟谁结婚……哈哈……可笑至极啊……哈哈……”魏国涛笑得前仰后合，刘美艳也被他的想像力给逗笑了，越看他越发笑，他们的笑声混合在一起，就跟快乐的二重唱一样旋律明快，从教育新政引起的欢笑，充斥着这个小升初学生的家。
“爸爸妈妈你们怎么了？这么高兴……”魏宗赫从书房跑出来好奇地问。
“还不是你要上‘六大名校’了呗……”魏国涛一边止着笑一边给儿子说。
“真的？”魏宗赫问。
“去，回你房子去，爸爸是逗你玩呢。”刘美艳渐渐止住笑说。
一场捧腹大笑过后他们又开始了这个话题。刘美艳说：“你想想，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摇号这个新政还不硬生生要把‘六大名校’拉下水？”
“是这样的。”
“那你说‘六大名校’愿意吗？”刘美艳问。
“当然不愿意！要是这样，他们招不到好的生源还当什长名校？”魏国涛说。
“没错。既然是这样，那‘六大名校’死活也得跟教育局对着干，摇号可是在革‘六大名校’的命啊……所以，就冲着他们会跟教育局‘对着干’这一点，叶必成也就会有办法……”刘美艳盯着魏国涛问：“‘对着干’是什么意思，你懂吗？”
魏国涛思考了一会儿：“我知道，‘对着干’不一定就是‘硬干’，行，我明天就去找他。他要是不给我面子了，我就……”
“你就怎么样？”刘美艳说：“他要是不给你面子了就再去找他，再不给就再去找，直到给你面子为止。“
紫华市高新智达中学的校门真不好进，魏国涛给叶必成打了不下6个电话，但每次都会被拒接，后来又连发了两条短信却未见回。在校门口等了两个小时了，魏国涛只好走到门卫室，隔着窗户问保安：“我找叶校长，请让我进去。”
“上课期间，不允许任何人进入校园。”保安说。
“你们叶校长这会在学校吗？”魏国涛问。
“打电话，预约。”
“我打过电话了，没人接……”
“那就等吧！”
“你能不能给我个准信，校长在学校吗？要是不在学校我今天就不等了……”魏国涛说。
“哼！”这名年轻保安说着就走了出来，轻蔑地说：“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是个做什么的？”
等了快一个上午，电话一个劲地被拒接，这会又遇到保安这副德性，保安的几句话，立即把魏国涛的火兜了上来：“我是公安局的！”
“嗨哟！公安局的，你咋不说你是国务院的？”保安冷笑一声，再次轻蔑地看了看魏国涛。“你有证件吗？拿出来瞧瞧。”
魏国涛一上午什么事都没办成，居然还遇到了这么一个不长眼还数落人的小保安。他索性掏出警官证递给他。
保安一看脸色都变了。赶紧轻轻地把证件还给魏国涛。“警官，对不起啊，刚才我是跟你开玩笑呢……我们叶校长这会在学校……他的车还没出去……警官您请进去找吧，他就在办公楼208……”
第二百八十九章 大鱼吃小鱼的兼并
魏国涛瞪了他一眼，然后朝办学校最里头的公楼走去……
这栋小洋楼非常别致，建筑有欧洲复古风格，洋楼下面是一片花园，花园里有假山、亭子、溪流……银杏树上还有几只小鸟叽叽喳喳地叫着，扑腾着翅膀……208是小洋楼二层东南角的一间大房子，里面有好几个套间和一个小会议室，这里便是叶必成办公的地方。
魏国涛打老远就透过雪白的栏杆间隙看见，208房间大门跟他们支队长的房门一样，是个特殊的防盗门，这种门只有通过人脸识别和授权密码才能打开。
魏国涛刚到一楼就被值班人员拦下住，他说明来意后，值班人员先将他请到一楼客厅然后便去禀报。几分钟后值班人员下楼回复：“很不巧，叶校长刚刚出去了，去美国考察了，得一个月。”
魏国涛甚是失望，他坐了没一会也就离开了。
智达中学的校园真是太漂亮了，一栋栋教学楼拔地而起，雄伟气派，窗明几净，不远处的红绿相间的塑胶上，身着校服的同学们正在上体育课，魏国涛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学生时代，不由得站在一边看了起来。
美丽的校园勾起了他对往事的回忆，伴着同学们的朗朗书声，他信步徜徉在校园里，这里没有名利，没有尔虞我诈，和每天繁琐庞杂的工作相比，这里真的是一片净土，站在这里，不由得会让人憧憬理想，憧憬未来，憧憬着一切美好的东西。
一不留神，魏国涛就不知不觉地再次来到那栋漂亮的小洋楼前，他正要离开，突然，打老远处看到208的房门开了，透过白色的栏杆间隙，看见有个人正在下楼。光秃秃的头顶……
叶必成！对，就是叶必成！
魏国涛赶紧朝小洋楼跑去……“叶校长！叶校长！”
魏国涛没有叫住叶必成，从叶必成回头看他与他四目相对的那个瞬间，他很清楚叶必成完完全全知道他来找他了，然而，令魏国涛没想到的是，叶必成居然转了个身，就从一楼后门消失了，他赶紧冲从那个门冲出，一辆奔驰越野车驶出了停车场，他还能看清车牌号是东a80808。
一回到交警支队，魏国涛就翻出夜查酒驾那天晚上的叶必成的卷宗，他把这些卷宗摊开在办公桌上。他没想到叶必成居然不把他放在眼里，不接电话不回短信还谎称出国……这个人简直就是个十足的骗子，言而无信。魏国涛没想到自己作为交警支队的一个堂堂处长，居然这么不被人待见，一种被羞耻、被侮辱的感觉立即升腾了几起……他一屁股坐在靠背椅上，脑子在高速地运转。
原本在教育新政推出前，紫华市的小升初形势已是越来越严峻，在紫华867个是黑校被查处的同时，各个补习机构之间千帆竞发、并驱争先，相互之间的兼并和收购也是短兵相接。付子傲刚刚参加完“六大名校”在智超补习学校的点招考试没几天，按照智超补习学校上一次给家长发的通知内容去报名。王一薇把《通知》仔细看了几遍，上面清楚地写着：按紫华市教育局的统一要求，智超补习学校将立即停止奥数课程，对六年级学生将开设与初一教材配套的《数学思维训练》课程，请各位家长迅速抢购报名名额。
“把奥数改成数学思维训练，这不是把猫叫了个喵吗？这不是换汤不换药吗？”王一薇一边寻思着，心里犯着嘀咕，一边和付子傲来到这里报名。只见学校前台处的工作人员已成了新面孔，前台旁边张贴着一张放大了的喷绘通知，说智超学校的学生，将一律转入旭日东升全国教育机构。
楼道里和教室里工人们正在更换各种宣传牌和标语。一个个暂新的logo被悬挂在墙上。不明情况的家长争相打听这是怎么一回事。王一薇和儿子都很纳闷，他们正要上前询问，付子傲的数学老师李梓萌走了过来。她是专门回来取自己落下的一件东西。
“李老师，李老师……”付子傲赶紧上前，他这才发现老师跟丢了魂似的心心不在焉，怏怏不乐。王一薇赶紧上前询问情况。
“智超学校从此就从紫华消失了，它被旭日东升兼并了。”李梓萌说。
“什么？没了？智超不是咱们紫华最大的培训补习学校吗？”王一薇说。
李梓萌摇摇头无奈地说：“现在教育市场的竞争远比我们想像的要激烈，智超发展到今天也用了好多年，可是，现在的竞争早已不是只在紫华竞争，现在几个全国培训教育机构都来到了紫华，他们对本土学校虎视眈眈，而且这些培训学校有的是实力，他们与‘六大名校’之间的合作更加紧密。我们这些老师也是昨天才知道这件事情的，之前，连一点风声都没听到过。”
李梓萌叹了口气，先是仰面朝天，然后冲着付子傲他们说：“不过，这对你们不会有什么影响，毕竟，旭日东升教育集团是大型综合性教育集团，而且，早在6年前，已在美国纽约证券交易所上市，是我国的一家海外上市的教育机构。无论从哪个方面而言，都要比智超强十倍。”
“太不可思议了，上次智超还发通知说要开初一班……哦，就是与初一同步的数学思维训练课……我们想着赶紧报个名……”王一薇说。
“唉！有什么办法呢？谁叫人家财大气粗！”李梓萌叹了口气说：“这才仅仅是开始，将来紫华根本不可能再有本土的培训补习学校，教育机构就跟企业之间的兼并一样，会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刚听到这个消息时，我们所有老师都觉得很突然，很残酷……”
“那你们杜校长呢？他会在旭日东升吗？”王一薇问。
“怎么可能呢？他把整个学校都卖给人家了。他就是现在不卖，将来也竞争不过人家。我听教务上的人说，杜校长要去互联网行业做什么生意了……”李梓萌说。
“什么？他不当老师了？他的课讲得可好了……家长们都知道杜校长培养了紫华市第一个华杯赛场金牌选手，他代课时班上出现了“六大名校”入学率100%的成绩……”王一薇说。
李梓萌叹叹气没有说话。
“李老师，那你将来是在旭日东升上课吗？”王一薇问。
李梓萌看了看楼道里正在更换宣传板的工人师傅，目光里充满留恋。然后又看看前台，物是人非。
“旭日东升对老师的要求非常严格，他们肯定不会全盘接收智超学校的老师和教务人员，但是会从我们这些人中选择一小部分人继续在他们机构代课。有些业绩差点的老师已经离开这里了，他们这会可能正在找新工作……”李梓萌说着顿生伤感：“作为每个老师来说，我们都想把自己的学生代好，都想让学生能考上名校，有的家长根本不知道，有时，我们老师为了一个差生愁得晚上连觉都睡不着……学生的考试成绩决定着我们的饭碗……我算是暂时被留下了。不过，旭日东升还要根据我以往的代课效果进行面试，然后再综合评判是否录用……”
王一薇见这个话题有些伤感，也就不再说下去，寒暄几句后便和老师道别，然后给付子傲在旭日东升学校数学思维训练课报了名。
第二百九十章 陈志豪的举报信
赵美婷家访陈渊博并劝他回学校上课后，他终究赶上了西民附中的那场校招考试。这几天，脚伤刚刚恢复了的李明轩成天会接到补习学校的电话，每一场考试也都是他送去的。让李明轩纠结的是，外孙每考一次试，外孙的情绪就低落一些，陈渊博说他不想再参加考试了，这些考试题很多他都没见过，太难了。他觉得自己突然什么都不会了，脑子里一片空白。
孩子渐渐长大了，李明轩问了几次也就不再问了，他觉得孩子现在有了自尊心，问得多了也伤孩子。这天，李明轩独自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沉默不语，陈渊博又铺开了一张纸画画。
李雨露开门进来，发现客厅里一片漆黑，只有陈渊博的房间里亮着一束灯光，她一边开灯一边连忙问：“爸，这么黑了怎么不开灯啊？”
客厅的水晶悬灯将屋子里点亮，李雨露将灯光调成暧色调，顿时，房间里一片通明。
“唉……”李明轩没有叹了一口气没说什么。
“爸，又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李雨露脱下外套将换上拖鞋急忙走过来，坐在爸爸跟前拉着他的手问。
“这几天乐乐的情绪不好，都是考试给考的……唉！这可怎么办啊？”
“爸，别担心了，教育要改革了，这下是动了真格。你没看媒体上到处都是这条消息，以后，紫华的孩子们就不用再遭罪了，小升初统考取消了。以后公办学校一律按学区入学，‘六大名校’也不敢再搞什么校招、点招考试了，一律摇号……”李雨露说。
李明轩看了看她反问：“以后不好好学习也能上名校？”
“名校”这个词一下子让李雨露无以应对。
“公办学校有好的吗？老师都不齐火，教室里空着没人去……‘摇号’进名校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教育是培养人的事业，不考试？这能碰运气吗？愚昧！”李明轩说：“这算什么改革？自古以来要想兼济天下，哪个人不是通过十年寒窗考出来的？有摇号摇出来的吗？”
“爸，社会上是有许多家长也是这么说的。但我在政府里听到的消息是，现在全市的教育资源不均衡，下一步，政府要加大对公办学校人才和财力的投入，要培养和引进一批优秀老师，最后，要逐步把全市的公办学校培育起来，各家公办学校的师资力量都会旗鼓相当，要跟‘六大名校’平分天下。”李雨露说，“那时，大家也就不再择校了，在家门口就能上学。”
“幼稚！这得多少年呐？咱们乐乐下学期就要升初中了，能等到那一天吗？”李明轩说，“我搞了一辈子的社会科学研究，就是在寻找解决社会问题的规律，你说说，看似合理的改革，哪一件不是通过十年八年才能改过来？当年向乘客取消机场建设费，人们喊了多少年？打手机时取消双向话费，又喊了多少年？还有，高速度公路还贷收费说贷款期到了就取消，这个又喊了多少年，取消了吗？任何事情都没有那么简单，我不认为免试入学的愿景不好，而是，我们等不到那一天……”
李雨露不再说话了，她觉得爸爸虽然老了，但他对社会问题的思考和分析从来都是有道理的。
“我现在关心的不是今年考不考，考不考咱们还不得学习？知识是学给自己的，是要让自己明志。”李明轩用手指指着自己的太阳穴说：“露露啊，我担心乐乐的这里，这里会不会摔坏出了问题……”
李雨露也陷入了思索不再作声。
“都怪那个破托管学校！”李雨露生气地说。
李明轩说：“露露，我听说了一件事，这个托管学校还真不是什么好学校，前两天，我给乐乐班上那个付子傲妈妈打电话，问他孩子这几次考试考得怎么样，然后就说到了咱家乐乐，她说那个托管学校是实验小学的老师办的……”
“什么？”李雨露眼睛里迸射出愤怒的光芒：“上次他们愣是不愿意赔钱，这下好，我告他们去！是哪个老师办的？”
“露露，我抄了个电话给你，你问问她。”李明轩说着就去房间里找电话号码。不一会儿，他戴老老花镜回到客厅。
“这个人也是六年级（8）班的，王一薇说她是魏宗赫的妈妈，她儿子也在这个托管学校托过，为了孩子的伙食问题，孩子他爸还砸过人家的小饭桌呢……她知道的情况多，你可以问问她，不好好当老师教育学生，还在外面做生意，这种人也真可恶。”李明轩说。
李雨露接过纸条后心里又犯起了嘀咕。“爸，你说这种事情人家愿意给我说吗？”
“露露，你放心吧。我也这样问王一薇，她说魏宗赫妈妈是她的好朋友，她也给人家说过了让帮助一下你，让你也出出气，那个家长倒也爽快，就让王一薇把电话给我们，我们需要什么就直接打电话问魏宗赫妈妈。”李明轩说，“我想了两天，都没有把这个号码给你，我不想让你们生事，可是今天看到乐乐情绪这么低落，想想他们明摆着来欺负我们，我们也不能尽吃哑巴亏。”
陈志豪明天下午要飞往瑞典出差交流，临走前安排了公司许多事情，回家时已经是晚十点多了。
李雨露把她和魏宗赫妈妈刘美艳通话的内容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陈渊博。一听这事，陈志豪一下子就从床上蹦了起来，自己在托管学校被校长撒泼的一幕立刻浮现在眼前。
“原来是这样啊？原来是实验小学的老师在后面撑腰？呸！看我这次饶得了他们！”陈志豪不无气愤地说。
“那我们该怎么办？是举报他们吗？话又说回来，那个幕后老师跟乐乐摔伤也没啥关系啊……”李雨露说。
“这些不好好教书育人，暗地里想挣学生钱的老师算什么好鸟？露露，人在做天在看，我就不相信托管学校赖了我们，他们就有好日子过？报应！做坏事是有报应的！你也别心太善了，你想想我们乐乐都被成了那样，他以后的路还长着哩……”陈志豪说到伤心处便也说不下去了，他顿了顿说：“这事你不用管了，睡吧。”
李雨露深情地看着陈志豪，那张婚纱照在温馨昏暗的灯光下朦朦胧胧。
“你明天不是要去国外吗……”
“我就是飞在地球的那边，也会把这事给他们摊出来……睡吧睡吧！”陈志豪说着将灯熄灭。
第二天下午，陈志豪一直在候机室里玩弄着手机，过了检票点进入廊道时他按下发送键，然后将手机揣进衣兜，昂首阔步地朝机舱走去。正当陈志豪在蓝天上翱翔时，一条让紫华市实验小学雪上加霜的网上举报信也正在紫华渐渐蔓延。
第二百九十一章 恐吓信
王一薇全家都不知道，一场意外竟然是因为付华中办案时冲着媒体通报案情而起。
考试考得还算顺利的付子傲最近这几天心情特别的好，他的内心射进了阳光，王一薇的心里也就会灿烂。从孩子上幼儿园起就开始陪读，屈指算算，马上也就9年时间了。
9年，3000多个日日夜夜，就算任何一个人从0开始去学任何一门技艺，估计也早该出师了，9年，人生能有几个9年？特别是对如花易逝的女人而言，这怎么能不是人生中最美好的一段时光？放学铃声响起了，人群里的王一薇打老远看着自信满满，浑身都充满着正能量的付华中，她不由得露出了幸福的微笑。为了儿子的未来，9年时间算什么？哪怕自己人老珠黄又算什么？王一薇坚信，一份耕耘一份收获，今天她所付出的一切，将来，都会让她感受到母以子为贵的幸福和尊严。经过几次考试，付子傲的现在的表现就是对她最好的回报，冥冥之中，王一薇觉得儿子上“六大名校”应该不会有什么悬念，这不仅仅是回报，而是上天的恩赐。
付子傲刚一出校门，一位瘦瘦的留着八字须的男子立刻上前拦住他问：“小朋友，你爸爸是不是叫付华中？是个警察？”付子傲点点头说：“是。可是叔叔你是谁？我怎么没见过你？”
那男子笑着说：“叔叔是你爸爸的一个好朋友，你爸爸最近在家吗？”
“没有！我爸爸去专案组了，去抓坏人了。”付子傲神气地说。
这时，正在人群里的王一薇看见了就问：“豆豆，你在跟谁讲话呢？”
付子傲说：“是一位叔叔！”说完正要拔腿离开，八字须男子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笑容可掬：“这里有你爸爸的信，麻烦你带回去。”
付子傲看了看八字须，眼睛里满是狐疑。
“豆豆！”王一薇边叫着边朝他走来。
“我妈妈不让我要别人的东西……”付子傲说完就要跑开，八字须赶紧把信塞进他手里转眼就消失了。
“你手里拿的是什么东西？”王一薇上前问。
“是一位叔叔让我捎给爸爸的信。”他说着将牛皮纸信封交给妈妈。王一薇的目光在人群里扫了一圈，再也没有见到八字须。然后转身给豆豆说：“以后不要跟陌生人说话，不能收陌生人的东西。明白吗？”
“噢！”
一路上，王一薇总觉得刚才的情形有些不大对劲，现在的手机多方便，为什么会跑到校门口让孩子捎信呢？她赶紧给付华中打电话，电话占线，她想了想便撕开信封。
白色a4纸上的几个加粗黑体字让她毛骨悚然！内容是
付警官：
立即把证据处理掉，你儿子……
王一薇的手都在颤抖，她知道这是一份恐吓信，便赶紧抓起手机给付华中打电话，电话占线，再打，仍占线，再打……
手机上一连留下了16条已拨电话记录。
这时付子傲才注意到妈妈脸色煞白，嘴唇都在颤抖。“妈妈你怎么了？”
“豆豆！豆豆！”她一把将付子傲手揽进怀里，他跟个小牛犊一样赶紧从妈妈怀里挣脱，极不耐烦地说：“哎呀！你干什么吗？”
这时手机响起，王一薇一把抓起手机：“华，华中！”
“我刚才正给领导汇报案情呢，你一个劲地打什么电话？”手机里传来了付华中的声音。
一听到付华中的声音她心里才踏实了些许，然后拿着手机朝阳台走去。
悬在空中的一轮明月在漆黑的天空里像一只弯弯的小船儿轻轻地漾着，将皎洁的月光撒向大地，紫华这座城市也就跟童话里一样万家灯火，安静祥和。一辆警车缓缓地开过小区停下王一薇楼下，付华中带着两个身着警服的民警回到了家。
听到这些话，王一微悬在嗓子眼的心才放进了肚里。突然，她又担心起了晨晨。“晨晨这么小……”
“你不必担心，我已经给我们中队的几位警察说过了，晨晨的照片和班级信息我都给他们发到手机里了，这几天，他们会轮流在幼儿园门口保护你们。我们队里的人你大都认识，上午入园前他们会在幼儿园门。”付华中说。
两位警察和付子傲在客厅里聊起了天，他向两位叔叔说他长大了也要当警察。见他们聊得开心，王一薇就把付华中叫进房子里。给他讲了些孩子最近考试的情况，最后问：“嫌疑人怎么能知道乐乐的学校？”
“唉！想想都是因为那次在新闻发布会上露过一次脸……”付华中说。
“那天你只是讲了奉劝嫌疑人自首的话，案情不是你们的新闻发言人通报的吗？怎么这些人单单就只盯上了你？”
“接到你的电话后，我们专案组的人结合案情进行了分析，他们也把当天的新闻视频调了出来，一字一句的斟酌，后来发现了一个问题，我在视频中说过这样的一句话：我已经发现了大量证据……，这也怪我不注意怪我没有上镜经验，当时的措辞应该说成‘我们’已经发现了大量证据，而不是‘我’……”付华中说，“专案组还分析到这个嫌疑人每天都在看新闻关注案情，嫌疑人就在紫华并没有跑远……最重要的是大家还分析出，这起肇事逃逸案中肯定会涉及到其他案件甚至是个大案，要不为什么会将错就错，要将一起肇事逃逸案上升到来恐吓案件？”
为了侦破这起案子，他们有一阵子没见面了，王一薇向他讲完她和两个孩子的事情后，劝他办案时也要注意身体，付华中应付地说着。他的心思几乎都在案子上。
“薇薇，你也别担心，这封恐吓信来的正是时候，只要狐狸敢露出半点尾巴，猎人一定就有办法。”付华中说着一把抱起晨晨，在他的小脸上一阵狂亲。
付华中和王一薇从卧室出来招呼两位警察喝了点茶后，就带着那封恐吓信离开了。
“爸爸真神气！妈妈，你说这像不像电影里演的那样，有两个世外高人时刻在暗中保护一位少侠？”付子傲说。
“哎！我说你这孩子还奇怪了？一点都不知道害怕？”王一薇说着在他跟前坐下：“刚才把我可是给吓坏了！”
“妈妈，你害怕什么呀？我长大了，我来保护你，跟武侠小说里写的那样，不管你走到哪里，总有一个世外高人保护着你，那个世外高人就是我！”付子傲说。
一股暖流顿时涌上心头，王一薇觉得鼻子都有一阵酸。
“妈妈，还有我……”晨晨也跑过来凑热闹。
听到这话，王一薇觉得自己好幸福，她一把将晨晨揽在怀里，热泪再也忍不住滴了下来。
第二百九十二章 舆情
检查组在紫华市实验小学的调查还没有结束，赵美婷在厕所里销毁账本的行为已经被教育局纪委呈报到时市教育局局长唐大智的案头。
关于“摇号”新政的一大堆的舆情跟雪花般飘到市教育局。
办公室主任叫人把这些舆情全部打印出来，分成“正面舆情”和“负面舆情”两大类，摆成高高两撂子放在局长办公桌上。办公室主任正要离开，局长唐大智说：“社会上对咱们的新政都是评价的？拣重要的说说。”
“唐局长，这正面舆情说得都比较客观，评价也积极。这些舆情说，新政体现了教育部门壮士断腕、刮骨疗伤的决心，从现在入手来解决紫华教育未来的问题，具有战略眼光。有了这个新政，紫华将会彻底消除名校对生源的争夺，斩断滋生**的土壤和环境，最终会逐步实现公办学校朝优质化方向发展，义务段的学生不需要考试，都可以在家门口的上小学上学，这样的话残酷的竞争将不复存在，无疑会扭转现在的不良风气，把童年真正还给孩子。只有这样才能体现出教育的公平，才能让教育有教无类。进城务工人员的子女与其他同龄学生一样，才能接受到公平的教育资源。”
办公室主任看了看唐局长，见他脸上还挂着一丝微笑，就接着说：“当然，也有一大堆的舆情说得不够中肯，都是在信口开河，散发这些舆情的人大都对我们的教育状况还不了解……而且，他们在网上还用一些很庸俗的词语……”
“没事，兼听则明嘛……你说，拣重要的观点说说。”唐大智说。
“这……是的……”办公室主任从另一撂“负面舆情”里找出了一些内容给局长说：“唐局长，这些舆情直指咱们教育局不作为，说我们推出的‘摇号’是懒政……”
公办室主任停了停，他再一次看看唐局长，见局长并没有生气就接着说：“这些舆情认为，紫华市教育局取消‘六大名校’的考试，完全是一种愚昧之举。让优秀的学生享受到优质的资源，这是一个几千年来的中国传统，也是世界惯例，天经地义。平时不学无术，还想通过‘摇号’的方式碰运气，这是什么心理？而教育局反而居然支持这种投机取巧心理，这就是行政不作为……”
唐大智的脸色渐渐沉了下去，办公室主任见状后也就不再往下说了。“说，继续说下去……我倒想听听整个社会对我们的‘摇号’是怎么评价的……念吧，接往下念……”
办公室主任只好拿起舆情，继续读了起来：“这么多年了，紫华的公办教育落于民办教育，导致民办的‘六大名校’一马当先，成了紫华优质资源的代表。公不教育没有好学校，居然反对好学生通过考试的形式去上学好校，这是怎样的一种逻辑？公办教育为什么资源不均衡？这些年来国家给了义务教育阶段很大的投入，可是紫华的公办教育师资力量的建设却如此落后，局长一任又一任的换，可问题丝毫都没有解决，而且日渐恶化，时至今日，谁来承担这些责任？难道，政府就不应该问责吗？”
“好一个网民声音啊！真是人言可畏啊！听听，好啊！改革才是八字见一撇，网民都说到问责了……”唐大智说。
“唐局长，这些网民啥也中懂，都是在这里起哄，网上的东西不能信。留言发评论的什么人都有……”办公室主任拿着厚厚的一沓舆情说。
“还有吗？”唐大智一边问着一边将目光落在办公室主任手里厚厚的一沓纸上。“念吧，念！”
“公办学校没有培育和建设好，就拿‘六大名校’说事，这简直是不可理喻。这叫什么？这就叫只许州官放火，不准百姓点灯。取消考试，把学生胡子眉毛一把抓的改革，就是一种愚昧的懒政，就是对紫华市民、对祖国的未来不负责任的表现。应该让新政立刻叫停，让当职者下台……”办公室主任再也念不下去了。
唐大智摆摆手，示意办公室主任出去。他不再念叨去，放下手里的舆情赶紧出去了。
一大早，唐大智听了这些舆情后心里实在烦透了。他走到两撂舆情前，翻看了一通，脸色由红到青、由青到紫、由紫到铁青、由铁青到铁黑，铁了心的铁黑！
“网民懂个屁？什么专家？这都是沽名钓誉的狗屁专家！一派无稽之谈！”唐大智翻看着这些舆情，不无气愤地将一沓纸甩在桌子上，气哄哄地坐在沙发上喘着粗气。
二十几分钟后，唐大智再次把办公室主任叫到他办公室说：“这两天的舆情大都是冲着咱们教育来的，而且负面舆情居多。你们今天立即要求各机构和下属单位，这几天要严格管理，严格遵守工作纪律，不要在这个时间发生不恰当的事情。再就是，你们办公室赶紧与市委网信办和市政府舆情办联系，向他们汇报当前的舆情情况，就说舆情如果再这样下去政府的工作会很被动，让他们及时采取必要的手段和办法控制和引导舆情。然后，再给市政府写一份关于这方面情况的汇报材料，通过工作渠道及时报送。”
“好的。唐局长，我全都记住了，请放心，我这就安排去办。”办公室主任恭敬地说。
“在沟通过程中，需要局党委和我做什么工作就及时说，但你要掌握一点，沟通要有成效，这次的教育改革是市委、市政府的一项工作……”唐大智说着看了看办公室主任，办公室主任立刻领会到了局长的意思，然后表态说：“唐局长，这个我当然明白！”
正在这时突然有人敲门。“请进！”
“唐局长，这是一份检查组入校检查的情况汇报，请您过目……”教育局纪委一位副书记说。
办公室主任识趣地转身离开，临走时轻轻将门拉上。唐大智一边朝办公桌旁边走一边说：“拣要点说说……”
第二百九十三章 彻查实验小学
这位副书记将检查组的情况择要向局长进行了汇报。
而此刻，唐大智的脑子里思考的尽是这些“负面舆情”，有道是人言可谓！在发改委工作时并不需要跟老百姓发生直接关系，离舆情也很远，而突然到了教育局长这个位子后，他才觉得自己怎么一下子就被推到了风口浪尖。让唐大智心里跟吃了苍蝇一样既恶心又无可奈何的是，在这些“负面舆情”里，他的名字被点了很多次，他的形象也一次次被人们所丑化。甚至，还有网民竟然把他的名字了编成了顺口溜：紫华出个唐大智，六大名校全治死，不用考试能上学，学成必是糊涂蛋！
“局长……”副书记小心翼翼地说。
“噢……”唐大智的思绪被拉了回来：“什么……烧什么来着？”
副书记把赵美婷在女厕所销毁账本的事又说了一遍。
“岂有此理！他们把检查的工作当成儿戏？一个普普通通的老师居然会参与到财务管理当中？这是谁给了她这个权利？这个学校的管理怎么就这么混乱？是谁在践踏财务制度？”唐大智突然拍案而起：“调查清楚！查清楚了严肃处理！一定要给全市的老师做出一个瓦样子来，以儆效尤！我们连一个普普通的老师都管不了，还怎么给全市的学生提供师资资源？我们的老师的队伍都存在问题，还怎么构建师资均衡的平行学校？还怎么实现教育公平？难道，我们的教育改革的目标仅仅是为了消灭‘六大名校’吗？”
副书记没料到，他只是轻描淡写地向局长汇报了检查组的情况，这局长怎么就能发这么大的火？
检查组对紫华市实验小学的检查刚一结束，赵美婷就简单地收拾了一下东西准备回家。自从在女厕所销毁账本后，赵美婷一连几天都被软禁在了学校，随时配合检查询问。
在校长办公室里吴光一脸愁云，检查组走的时候他没有去送，还是副校长和工会主席王才将他们送出了校门。透过玻璃窗户，他能看见赵美婷那辆汽车还停在停车场，他也没有想到赵美婷居然会销毁账本，让她保管账本是为了让她协助和督促会计补齐开支项，可她怎么会把账本给销毁了呢？
吴光能想像到赵美婷躲在厕烧毁账本时的情形，面对局纪律和市审计局联合展开的调查给，作为一个平时并不与外界打交道的弱女子，那一刻，她的内心应该是充满了担心、恐惧、害怕，即便这样，她还是战栗着让火苗燃起……吴光很想给赵美婷说声对不起，他知道她深爱着这所学校，也深爱着这个职业，她容不下任何人损害学校的声誉，也容不下任何人给学校脸上抹黑。吴光觉得是他害了赵美婷，要是不让她参与到这笔账务中来的话，她依旧会是一名出色的代课老师和日渐成熟的班主任。可是……
在校长办公室里，呈光听说赵美婷在接受调查时多次泣不成声，一连几天来水米不进，眼睛都哭红了，肿得跟桃子一样……那一刻，他正独自坐在办公桌前流泪。
吴光拿起电话调出“赵美婷”的名字，拨了，赶紧挂断。一行眼泪从他布满皱纹的脸上滑下。窗外的汽车变得模糊了，他仿佛看见赵美婷正怒气冲冲地扭过头去故意不理他，倔强，干练，率真！她越走越远，远来越小，渐渐淹没在泪水里……
半响。
有人敲门。
吴光赶紧抹去眼泪。
“吴校长……市教育局纪委通知您明天上午9点到局里开会……”工作人员怯怯地说。
“知道了。”
那人走后吴光侧手抵着额头，冥思苦想着。
几分钟后，他再次拨通了赵美婷的手机，一阵盲音过后他的电话被拒接，吴光的所有想像被拦腰截断。十几分钟后，吴光站在办公室里，悄悄目送着赵美婷的汽车缓缓离开，驶出校门。
再有一个多星期学校就要放寒假了，冬天里的校园光秃秃的没有一点生气，一阵寒风吹到来就会在地上打起卷来，颇有大漠孤烟直苍凉，时间过得很快，再有几年他也就该退休了，就要离开工作了一辈子的这所学校。
吴光还记得上次去姚老家里看望老人时，老人说过的话，当时姚老对他说：“小吴，你们要把学校办好，把名校的招牌擦亮，这样，我们这些退了休的人也都会感激你们……我们也就知道我们活着还有点价值，别人还会另眼相看……”
吴光心里烦透了，小升初摇号的新政已经推出了，没有了小升初，没有了考试，以后实实小学还凭什么当名校？
这时他的电话铃声响起。手机显示屏幕上出现了市教育局副局长“胡杰”的名字。
“胡局长！你好啊，有什么指示？”吴光说。
“吴校长啊吴校长，你是怎么搞的？你们是不是有个叫第五悦的老师？”胡杰问。
“有啊，她是教计算机的……她表哥还是我们学校总务处主任……怎么啦？”
“你们学校的向日葵托管学校是不是她办的？”胡杰问。
“这个……不可能吧……这个我不知道……”
“不知道！不知道！你倒知道些啥？唐局长已经看见网上的举报信了，震怒了！”胡杰说。
“胡副长……这……”吴光发头稀疏的头上渗出了汗。
“你看看你！都在搞些什么事嘛？检查组刚把情况向局里汇报过了，你们收取赞助费而且支取也有些问题……这些事也给你们挡了，咱们全市小学的体制内教师都不够，这笔钱主要是用来开支聘用制老师，这是历史原因造成的，我还能给你们说的过去，可是，你们的老师怎么会参与财务还要销毁账本呢？糊涂，真是糊涂！”胡杰副局长在电话里显得很焦急。
胡杰说：“这几天局里的压力大的不得了，下午，市委市政府还要给唐局长开个什么会，可能是要控制舆情……你说你们好不好，这会偏偏又冒出了什么老师开托管班的事……我把网上的举报信给你发去，你自己查吧！”
吴光突然觉得自己就是那只在沙漠里跋涉的骆驼，正午的太阳像个火球晒得它又饥又渴，焦躁万分……
第二百九十四章 校长伤感之后的举报
冬天的晚上黑的格外早，紫华市实验小学的校园里被浓浓的夜色笼罩着，一天的喧嚣早已被天真活泼的孩子们带走，电动自动门已经锁上了，这时的校园也已与社会隔开。
和孩子们带走喧嚣一样，检查组的离去也把校长吴光应对检查的那一点点希望带走了，整个办公楼里，只有他的房间还亮着灯光，他静静地坐在办公桌前呆若木鸡。如果赵美婷和会计胡萍能将那份出国旅游的账目处理得当，紫华市实验小学自然会逢凶化吉，可问题偏偏却出在这件事情上。目前，全市的教育新政策正备受诟病，新任教育局局长也是一头雾水，跟火一样烧着他的屁股，学校不偏不倚又出了这么大的纰漏，搁在谁身上谁不生气？对了，还有那个发帖子的学生家长，还有那恼人的老师参与办托管班的事……这几天到底怎么了？真是祸不单行。
吴光的脸色难看极了，他非常的失落和伤感，他越想心里越憋屈，也越来越害怕。他从靠背椅子上起来，抬起沉重的脚步转身走到红木书柜前打开柜门，取出一盒香烟，点着。一口青烟从他嘴里吐出，形成了长长的一道烟雾。自己是多么的热爱教育事业，他所做的一切都是想把学校建设得更好，为什么要出国旅游？还不是想着能激励一下老师的斗志和热情，想在他担任校长期间大家能齐心协力把学校发展好，为中学和社会培养出更多的优秀学生。
担任紫华市实验小学校长一职将是他退休前的最后一次机会，也是他一生教育生涯里的至高点，作为名校的校长，他会为自己骄傲，等他老了，老的哪里也去不了的时候，当下一任，下下一任校长带着年轻老师来家里拜访时，他也会像姚老一样给他们讲自己年轻时的故事，讲起自己是如何把紫华市实验小学的金字招牌擦得更亮，讲起他任教和当校长期间，紫华市实验小学都培养了哪些学生，为社会做出过什么贡献……
他还想跟姚老师一样给后辈们讲他的教育理念，会跟姚老一样劝后辈们要把紫华市实验小学的升学率再往上搞，他还要劝后辈们不要对教育改革过于理想化，因为，他经历了文化大革命后恢复考试制度以来几十来的中国教育，只有让学生学到足够的知识，才对得起学生，对得起家长，对得起社会。现在，我们国家所处的发展阶段还不能一下子就达到以素质教育为基础的情怀教育，如果说，情怀教育是风光无限的山顶，那么，现在我们充其量也就只爬到半山腰，全国的教育还有一段很长的路要走，而这段路绝对不可能在一朝一夕完成，而是需要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
吴光来到窗户跟前咂吧着手里的烟，目光凝视着漆黑的校园，如果是在白天，站在这个位置，他能看到外面的操场和一大半教学楼，也能看到停车场。可此时，目光所及却是一片漆黑。他打开窗户，一阵冷风扑面而来，烟头上的亮光在黑夜里扑朔迷离，一亮一暗。
吴光吸了一口香烟后，就会将云雾吐向窗外，很快，喷出的一道烟雾随风而散，无影无踪。他的脑海里依旧想象着后辈校长和老师来家里拜访他时的场景。到那时，他也会跟姚老一样给大家泡茶，招呼大家吃点水果，当然，他一定会告诉他们，作为一所在全市打拼出为的名校，一定要注重从小培养学生良好的学习习惯，从小就有竞争意识，要让每一位来这里上学的学生，都要能适应高强度的作业量，只有做完万套试题，他们考试时才不会怯场，才会渐渐地把考试视为家常便饭。
吴光觉得自己还会告诉这些后辈们，在中国，应试能力就是一个学生必须掌握的技能，应试的心理必须强大。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这是一条谁也无法更改的生存潜在，没有强食弱肉，就没有生物的进化演变，这是再也朴素不过的道理。对小学生谈什么天资？说什么兴趣？没有高强度的训练就不可能锤炼出铁一样的意志，没有铁一样的意志，那还凭什么考上“六大名校”？每一个人的人生舞台只有在一次次哭泣之后才能到达，如果后辈们谈什么情怀教育，那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就是在扯淡！
香烟在一点点燃烧，吴光的思路也一点点飘向远处。他想不明白紫华市教育局为什么要出台小升初“摇号”的新政？五个指头伸出来不一样齐，人的机会怎么可能会均等？要不是这次改革，检查组也就不会来学校检查，不检查，账目问题也就会蒙混过关。而此刻，他就象是被架在了火上一样焦燥不安，为教育事业奉献了这么多年，自己怎么会在遇到这档子事？还有，在这个风口浪尖上，赵美婷无疑面临着严肃的处理，她不会不因此失去老师这个饭碗？
吴光不由得想起了前任校长王才，他在紫华市实验小学当了这么多年的校长，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问题，可是账目问题巧不巧就出在他在任期间。他突然佩服起了王才，王校长在任期间财务工作一直由他一人直管，财权从来不会让任何校领导插手，他确定，王校长在任时毫无疑问也支配过赞助费，但他的账目做得非常严密，滴水不漏。以前，每年也都会有上级审计和检查，但从来没有被发现有什么问题，可偏偏……王才是老狐狸，他肯定有尾巴，但从来没有露出来过。
吴光很清楚胡萍是王才一手培养起来的会计，而且，这些年来赞助费这一项的收支都由她负责，就连财务部部长实际上也被架空了。他真后悔自己当校长后没有及时更换会计？他怕其他老师说他专权，说他独裁，说他不是纯粹的知识分子……
吴光突然加快了抽烟的速度，一口接一口猛吸起来，他的肠子都要悔青了，要是这次不是胡萍故意拖沓，这笔帐肯定早都完善好了，正是她……那个王才校长培养起来的会计把他害惨了！想到这里，吴光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他猛地将烟头扔到窗外，咣当一声，气愤地一把关上窗户，坐在靠背椅子上。
“没错！收赞助费是由历史原因造成的，但对这笔费用的每一笔支取难道都没问题？这些钱要是被装进了私人腰包难道构不成贪污？”吴光心里一边想着，一边拨通了市教育局副局长胡杰的手机。
“胡局长，我要举报，举报紫华市实验小学前任校长王才……”
第二百九十五章 思绪万千
赵美婷拖着沉重的脚步无精打采地回到家时，她丈夫还没回家，她没开灯，独自默默流泪。这些年来，她为了自己所热爱的教师这个职业，付出了太多太多，为了不影响上班，她甚至连孩子都没要，和在紫华市质量技术监督局下面的一所检验所工作的丈夫，一直过着丁克家庭的生活。丈夫是事业编制，工作很稳定，撑不死也饿不死。他们的生活原来平淡而真切。
赵美婷也怀过孩子，但没保住胎，后来她又怀上了，不到三个月又流产了。从那以后，他们决定不再要孩子，就这样两人长相厮守。
没有孩子家里自然会少了些许乐趣，没有孩子，赵美婷也就没有了太多的牵挂，除了回家睡觉以外，她几乎把所有的时间全部用在了工作上，她喜欢她的工作，她也很喜欢林语堂先生说过的一句话：人生最大的快乐莫过于做自己想做的事。
她觉得自己是快乐的，丈夫也快乐的，丈夫做人做事都很严谨，他对检验工作执著和认真，在实验室里待得时间长了也便与世界隔绝，他常常给她说，他喜欢科学，只有科学看上去很复杂但却又很简单，只有科学才是一是一，二是二，里面不会掺杂任何人情关系，它就是一种客观存在，在这个世界上，要说什么最纯粹，那就是通过科学获得的实验的结果。因为，实验结果永远不会因为某个人而改变。
这几天来的遭遇让赵美婷越想越伤心，她非常懊悔当初帮助吴光校长去掺和学校帐目的事。可她知道吴光当上校长后，之所以组织老师去国外旅游，就是想通过这种方式凝聚人心，想着让更多的老师支持他把学校的工作搞好。是啊！紫华市实验小学是一块金字招牌，赵美婷也一直庆幸自己能在这里工作，能和全市最为优秀的小学老师在一起共事。
她觉得只要是为了学校的未来更加辉煌，只要能让实验小学这所“紫华第一校”的名号能保持下去，不论是谁当领导，也不论他们会是什么一种工作方法，只要需要她，她随时会为学校贡献自己的力量。作为全市教学能手又身为名校班主任的梅格玲老师为什么会离开学校？还不是因为她不愿意让自己的行为玷污了紫华实验小学这个招牌？
赵美婷突然想起，她曾经跟梅格玲老师一起聊天时，有一次，聊到了哪一天当自己和自己喜爱的职业发生冲突时应该怎么办时，梅老师还故意学着古人的口气抑扬顿挫地说：“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
真是一语成谶，没想到这事在她身上还真的应验了。
赵美婷的眼前不由得浮起校长吴光，她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对他，她总有一种从骨子里冒出来的敬重和不言而喻的理解。是吴光给了她走上班主任岗位的机会，让她在紫华市实验小学里学会了怎么去管理班级，怎么跟家长打交道，是他给了她数学教研组组长的待遇，而且，一有机会就向上级申报先进人个和教学能手，让她感受到了教师的职业荣誉，是他把她列进了出国旅游的名单，让她感受到了单位的温暖和集体的凝聚力，也是他，让她见到了姚老，零距离地感受着老一辈教育工作者的情怀和他们对教育的理解。
当然，也是他，吴光！把她牵扯进了与教学毫不相干的财务当中……
吴光在她的脑子里一遍又一遍地出现着，他的脸孔也在千变万化着，时而和蔼、时而狰狞；时而阳光，时而阴险；时而和善，时而歹毒……跟他一起共事这么久，她此刻似乎觉得她跟他很陌生，是个熟悉的陌生人。
在渐渐黑了，赵美婷依旧没有开灯。她的思绪漫天飞舞。寂寞、失落、无助连同这房间里的黑暗正一点点将她吞噬，她心里害怕极了。她想去开灯，但陷在沙发里的身体像被抽了筋一样无力，她抓起茶机上的电视遥控器将电视打开，房间里，彩屏的亮光一抹抹迸射出来。五颜六色的光投在她的脸上，像一个魔幻的世界一点点呈现着，变幻着。
赵美婷年轻时一直觉得教师是个高尚而神圣的事业，她跟一般人不一样，她是人类灵魂的工程师，每一天在校园里迎着太阳走向教室的时候，她觉得自己的事业闪烁着金光，给学生上课是这个世界上最光辉的事业。
久而久之，她也就不再这么认为了，她觉得教师就是一种职业，一种可以养家糊口的工作，但与其他任何一个职业都不同的是，当老师很体面。这种体面就是一种尊严，完完全全与工资没有关系。她喜欢这种体面，也正是因为这种体面，她才会义无反顾地将那张账单化为灰烬。她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在这种体面之下，尤其是在体面的紫华市实验小学里，还会存在着老师公费出游五国这种不光彩的事，实验小学就是一块琼琚，哪怕一点点瑕疵也不能有。
也她的思绪很乱，往事一片凌乱地朝她袭来，她还记得自己刚当上班主任后，给同学们调座位时，引起了家长的非议。“我哪里按成绩的高低和学生家庭背景调换座位了？我哪里照顾班干部了？我哪里把学生分成了三六九等……？”当时，她脆弱得就像薄如蝉翼的玻璃……
现在，她特别后悔当初把自己班上的学生林浩然劝退的事，这是多么的残忍！尽管他很调皮，可在这个年龄里孩子必然还是可塑的，魏宗赫不就是一个例子吗？林浩然离开学校后，魏宗赫也正一天天发生着变化，而今，他虽然依然有点调皮，但毕竟不再顽劣，和以前相比，他的学习成绩不正一天天提高吗？如果当初她能向校长吴光据理力争，应该是可以挽留住林浩然的。
是她！断送了林浩然的前程！赵美婷知道是她深深地伤害到了林浩然的胖家长林子祥……她无颜再见他们父子。这些年她把教育，不，是把学生的成绩看得比什么都重，为了让整个班级和全校“六大名校”的升学率能提高，她眼睁睁看着像林浩然这样的差生，被残酷的小升初的车轮无情地碾压，甚至，是她亲手将林浩然推倒在了无情的车轮之下……
想到这里，赵美婷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她脱掉拖鞋将自己蜷缩在沙发里，像一只受伤后独自躲避在黑暗里的猫，她的目光不由得静静地盯向电视屏幕，她的内心在忏悔，在流血……
“梅姐！”突然，她从新闻里看到了梅格玲老师，她正在山村的给学生上课，身上穿的还是几年前的那身衣服，教室里稀稀拉拉，只坐着几个土里土气的孩子。
镜头一闪而过，下面的字幕是：秦岭深处支教情深他们托起了明天的太阳。
这是一档反映秦岭山区支教老师工作生活的新闻，报道里选择了好几位正在秦岭支教的老师，而且，还采访了当地教育部门和学生家长的感受。赵美婷一把抓过遥控器将音量调大，可遗憾的是，刚过了几秒钟，这条新闻就结束了。
第二百九十六章 肇事司机背后的命案
10.28交通肇事逃逸案破了两个多月丝毫没有太大进展，担任专案组组长的紫华市公安局副局长王文龙不甚苦恼，专案组成员都成了霜打的茄子，一个个抬不起头，各级领导无不关注着这起案件的侦破，而嫌疑人就像跟人间蒸发了一样没有踪影。
付子傲收到的这封恐吓信让整个案件的侦破有了转机，只要有任何风吹草动，专案组都跟潜伏在森林里的猎人一样，会迅速从天而降落，降魔除妖。这封恐吓信落在警方手里三天后，“10.28交通肇事逃逸案专案组”告破。付华中和专案组同事将嫌疑人抓捕归案，正如付华中分析的那样，嫌疑人身上还有其他一堆子事，他是公安部正在通缉的b级逃犯。
逃犯名叫朱起澜，生长在东来省北部的革命老区，他爷爷是革命烈士，父亲生退休是当地一家银行的行长，凭借着这种关系，朱起澜在一所银行学校上过大专，后来在父亲的银行当信贷员。朱起澜机敏会过人，很会来事，是个很有能耐的人，31岁辞职下海，在当地开了一家商贸公司经销酒水和当地农副特产，不几年就身家数千万元。有了这些积累后他就开办煤矿赚大钱。
两年前，地处北部的莽龙市发生一起群殴血案，事情就发生在朱起澜与合伙人入股的煤矿，占36%股权的朱起澜嫌煤矿合伙股东王无双只给他数千万元，认为自己吃了亏，双方因此发生纠纷和矛盾。和股东王无双发生股权纠纷后，朱起澜授意手下人持棍棒和铁锹，乘车进入煤矿矿区，阻拦矿区运煤车辆出入、破坏煤矿电线等生产设施。他所指使的8人手持铁锹等物围殴煤矿管理员，将把一人给打死了。
朱起澜负案潜逃。
去年，公安部发布b级通缉令缉拿在逃的朱起澜，他还成为近年来被列入公安部b级逃犯的一个千万富翁。
半年前，朱起澜通过自己在老家的朋友，花钱弄来一套伪造的警用号牌，驾驶挂有“东o”车牌的奔驰越野车远离家乡和案发地，还私自将车的颜色从白色喷成黑色。朱起澜很快在紫华市高新区沁水绿城花园购买了一套房屋，再也没回过老家。
潜逃中朱起澜上网聊天时认识了女网友季娇，时年27岁的季娇是邻省省会城市同渡市人，她大学毕业后在同渡市当了拉丁舞教练，小有名气。
网聊几个月后他们的感情不断升温，朱起澜驾驶挂着“东o”假牌照的奔驰越野车，前往同渡与季娇约会。季娇天生丽质，秋波眼，水蛇腰，妩媚动人，朱起澜是位有钱的主，出手阔绰也很会体贴人，没几天就赢得了季娇的芳心，两人在同渡同居。
案发前的四个月，两人的感情已发展到进入谈婚论嫁阶段，朱起澜出资四百万购买了同渡市高档楼盘的一个200多平方米的居室，房主是季娇。
国庆长假过后，季娇来紫华看未婚夫“王阿欢”，化名“王阿欢”的朱起澜驾着那辆黑色奔驰越野车，载着女友办事、购物、游玩，一直玩到了案发那一天。当天下午，朱起澜驾车将女交警晏然拖倒并碾伤后，驾车仓皇逃逸，汽车行驶到沁水绿城花园专用道路后，他让车内人员先回家，自己更换车牌后将车开到城乡结合部一个停车场里存放。
接下来的日子里，朱起澜就住在沁水绿城花园，躲在家里关注自己闯下大祸的新闻，看到付华中在案情通报中的新报后更是心惊胆战，他反复回忆着案发时的所有细节，他不知道付华中所说的“我已经发现了大量证据……”究竟指的是什么？
一个星期后，同渡的两个朋友驾驶小轿车先将女友季娇送往同渡。而其中一个人正是那个留着八字须的瘦子。
时间一天天过去，警方侦破这起案子的动静越来越小，直到两个月后，朱起澜见自己安然无恙，也就渐渐放松了警惕。这时，那两个朋友又来专程接他去同渡市。留着八字须的瘦子不断地朱起澜宽心说，不要以为警察就神通广大，破不了的案子多的是，就连人命案子也有多少破不了，紫华市前几年的一起连环杀人案还有持枪抢劫案至今不也没破？他说这阵子风头过去了谁还会把这起案子揪着不放弃？
这个八字须正是跟着朱起澜一起从老家发迹，后来又参与过好起煤矿斗殴案的手下。朱起澜调出那段视频给八字须看，说出了自己的担忧。对于这个叫付华中的所说的证据到底会是什么？
八字须明白了朱起澜的顾虑，然后就背地里去打听付华中的情况，搞清了他儿子付子傲的学校，才塞给他一封恐吓信，想着吓唬吓唬一下他，不要把“证据”拿出来。也就是塞给付子傲恐吓信的第二天上午，他们将朱起澜送往同渡市的住所。
正在“10.28交通肇事逃逸案”专案组一筹莫展的时候，八字须的出现让案件的侦破有了突破口，付华中将两位民警带到家里认识付子傲时，另一路民警已调看了实验小学及附近的所有摄像头，并很快锁定了八字须的行踪，按图索骥，一直追到了他所住的宾馆，从宾馆的监控和工作人员的调查中最终锁定了一辆挂着同渡车牌的轿车……几天后，紫华警方会同同渡警方将朱起澜和季娇抓获。
抓捕后，付华中突审时朱起澜说“我本想着开“东o”牌照车没人查，却没想到走在紫华街头却被女交警检查，当时，我很害怕心里很慌，我知道我是在逃人员……想跑，没想到碾伤了她……”
付华中跟专案组的刑警将朱起澜和季娇抓获后，戴着手铐和脚镣的朱起澜和季娇沉默不语，季娇泪流满面，这时，她这才知道了朱起澜的真实身份。
“你看看你这副德性！自己明明是逃犯居然还还骗人家姑娘，你简直坏透顶了。”付华中气愤地说：“现在带路，去找你那个八字须手下！”
所有涉案人员全部归案后，付华中和专案组同事一起将他们押解回到了紫华。连续作战这些天，付华中办理完交接手续后，赶紧朝家里走去。母子三人这段时间里都很辛苦，他现在就想出现在他们面前。
第二百九十七章 “你们再逼我，我就不活了……”
赵美婷老师家访并将陈渊博劝回学校后，陈渊博的学习又成了全家人的心病，他回到学校没几天，就被校内外的作业压得喘不过气来。
这天晚上，陈渊博先是打开补习学校的微信群，把老师发来的奥数试卷打印出来，冥思苦想，抓耳挠腮，心不在焉地做着，做一会玩一会，脑子总像是没有开窍，见了每一道题都胆怯，他把这些题一一做完后还得拍成照片上传给老师李梓萌，李梓萌每天都会在线改作业，发现错题后还要反反复复要求学生当时改正。李梓萌原来只带付子傲那一个班，可学期老师不够用，智超补习学校便让她带了两个班。
李明轩一直陪在身边，看着外孙极不情愿的样子和痛苦的表情，李明轩也不知如何是好。
做完奥数后陈渊博又要做英语作业，英语补习的教材远比课内的教材要超前得多，难度已达到了初中一年级的程度，李明轩没学过英语，他上学时中苏关系很好，那时还没开设英语课，他只学过一段时间的俄语。一看到满书的单词和字母李明轩心里就乱哄哄的。“为什么非要让每个学生学英语？又不是每个人学了英语都能派上用场……”有时李明轩也会抱怨。
可是每次送陈渊博去英语学校时，看到同学们跟打了鸡血一样那样亢奋，也就不再坚持自己的观点了。英语学校墙上的两条标语让他很认同，一个是：正是少年读书时，请让英语成为你的第二母语；另一个是：学好英语让你在全球选大学挑工作。
在台灯下，陈渊博埋头把书上的英文写完后将书扣起来，嘴里跟念经一样噗呲噗呲念些李明轩听不懂的句子，然后再听一遍磁带，拿起手机给老师往群里发语音，直到老师在线纠正完发音后英语作业才算完成。做英语作业时李明轩一点忙都帮不上，一遇到放磁带他就会喊女儿或女婿帮忙，他根本听不懂，也不知道磁带要从哪里放起。
这天晚上，做完这两项作业陈渊博已经筋疲力尽，眼皮都在打架，脸上写着一万个不情愿，他拿着钢笔在本子上一下接下下的戳着，本子上渗出一大堆墨水。
“乐乐，都几点了作业还没做完？成天磨磨叽叽！”这时陈志豪穿着睡衣从卧室走出来，没有好声气地冲着陈渊博呵斥道：“赶紧写！五分钟内写完收摊！我考大学时也没熬过这么晚！”
“今天作业太多了……”陈渊博说。
“做得慢就证明你上课没好好听讲！老师又不是给你一个人布置了作业……”陈志豪说着已来到了陈渊博面前。
陈渊博将目光投向墙壁上的钟表，时间已指向了晚上10点55分，顿时，他的嘴瘪了起来，他课内的作业连一个字还没写。
“还有什么作业？”陈志豪问。
“课内……”
“什么作业？我看！”陈志豪问。
陈渊博把书包翻了个遍也没找到作业题。他一脸沮丧。
“怎么回事？作业呢？”陈志豪咄咄逼人。
“我忘了抄作业题……今天老师没有往群里发试卷，全是抄的作业……”陈渊博怯怯地说：“我的抄作业本落在教室了……”
“什么？都晚上11点了，你还不知道你的课内作业是什么？你成天操的是什么心？你咋不把你丢在教室？”陈志豪有些生气：“没有抄作业就别做了，看赵老师明天怎么收拾你？活该！”
陈志豪丝毫没有顾及到儿子的感受，他边朝卧室走去边说：“露露，你看看乐乐现在都成什么学生了？你看看他。”说完，又给陈渊博撂下一句话：“你要是这样就别上学了，上了一天的课，连个作业都不知道，你将来能有啥出息！”
陈渊博把手头的书本一把推开一头栽倒在桌子不言不语。这时，刚去给陈渊博倒开水的李明轩隐隐听到陈志豪的呵斥声便急急地走来问：“乐乐你怎么了？”
陈渊博没有说话依旧趴在桌子上。
李明轩赶紧扶起他，没等他说话陈渊博就哇地地哭了起来。“我又不是故意忘记的……呜呜……我不上学了……呜呜……”
“乐乐……不上学怎么行啊？不上学长大了可怎么找工作啊……”李明轩轻轻地叫着他的名字，看到台灯下他的那双泪眼心里也不是滋味。
“我不上学！我不上学！我就是不上学！”不再沉默中灭亡就在沉默中爆发，一向乖巧的陈渊博突然勃然大怒，小脸涨得通红，他说着就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一胳膊将桌上的书本扫到地上，台灯也被推倒在桌面，发出很大的声响。
李明轩赶紧轻轻地抓住陈渊博的胳膊说：“乐乐别哭，有什么问题给外公说。”
“我不上学了，真的，我不上学了。从明天起我再也不上学了……呜呜……”陈渊博说着一把甩开李明轩的手。这时，陈志豪和李雨露急忙从卧室冲出来：“乐乐，你怎么了？抄作业本忘了没关系，妈妈正在班级群里给你问今天的作业呢……”
陈渊博伸出手胡乱地抹着眼泪，哭得越发伤心，瘦弱的肩膀一起一伏。李明轩蹲下身子一本一本地从地上拣拾书本，陈渊博见爸爸站在跟前，上前一把推开他说：“我不上学了！死也不去！不去！”完后就冲进自己的卧室“啪”地一声将门关上，哭泣声隔着卧室的门传了出来。
“你看你，就不能好好给孩子说话吗？成天对着孩子发什么火？不就是忘记了抄作业本吗？我还以为是多大的事。”李雨露转身冲着陈志豪说。陈志豪刚才的气势全无，根竹竿一样杵在原地一动不动，李雨露一把推开他没有好声气地瞅了他一眼。
李明轩把所有的书本捡到桌面后把台灯扶起来，然后，找出胶水将摔掉的书皮一点点捋平，涂上胶水小心翼翼地粘连着。李明轩一天比一天衰老，白头发也越发多了，在台灯照射下格外沧桑。他看了一眼女儿女婿叹了口气，想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是微微地摇了摇头，继续着手里的活儿。
李雨露走到陈渊博卧室门前还没敲门，伤心的哭声就传了出来：“乐乐，我是妈妈，你别哭了，其他家长刚回短信了，说今天的作业不多，妈妈帮你一起做作业好吗？”
“呜呜……我不做作业，我不上学……呜呜……你们再逼我我就不活了……”
这句话一下子把李雨露的脸都吓白了。正在粘连书本的李明轩手都不由得抖动着。
第二百九十八章 唉！乐乐！
“乐乐，你可千万别乱说，什么死呀活呀的。‘六大名校’马上就要搞小升初考试了，怎么能不上学呢？快别哭了，妈妈和你一起做好不好？刚才都是爸爸不好，他不应该冲着你发火……”李雨露听到卧室里的哭声渐渐变成了抽泣声。可她心里还是很难受，自从在向日葵托管学校摔伤后她曾暗自发誓以后再也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孩子，哪怕是为了孩子好，只要孩子不愿意就一定不能再勉强。
“妈妈，我不做作业，我也不上学……呜呜……我要跟外公一起待在家里……呜呜……”接下来卧室里又传出一阵抽泣声。
“乐乐，妈妈知道你这会心里难受，妈妈也知道你今天表现得非常棒，已经把奥数和英语都做完了，今晚都怪你爸爸，他不应该对着你指手画脚，不应该冲你发脾气。爸爸这就向你道歉，让他保证以后再也不会用这种态度对待你了。”李雨露说完赶紧用胳膊肘碰了碰陈志豪，示意他给孩子道歉。他赶紧反应了过来接着说：“乐乐，今晚都怪爸爸，是爸爸态度不好……”
隔着卧室的门，母子俩仍旧你一句我一句在对话。李明轩把几本书全部粘连好以后先是默默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但几分钟后还是忍不住走了出来，来到他们跟前。
“乐乐，我是外公，你先把门打开，外公想跟你说说话……”
“我不上学，你们都想劝我做作业，劝我去学校，我不做，也不去！”这时陈渊博卧室里的哭声渐渐停了。可他们三个仍被拒绝在房门之外。
时间已到了晚上11点30分，外面早已是一团漆黑，小区里也都安静了下来。“乐乐啊……你也知道外公是你的好朋友，外公最理解你，你有什么话呢，也就给外公说……”李明轩让李雨露和陈志豪先回房间休息，他一个人站在卧室门给陈渊博做着思想工作也谈着心。
隔着这道门，祖孙俩说了很多很多的话，十几分钟后，陈渊博终于打开了房门。李明轩一进房间就一把搂住陈渊博，泪花在布满皱纹的眼睛里闪动着。“乐乐，今天的作业咱不做了，你答应外公去上学，我明天天一亮就给你们赵老师打电话说，她一定不会为难你，你相信外公，要是赵老师批评你，我就第一个把你从学校带回来，以后再也不上学了，好吗？你相信外公……”
陈渊博这才点了点头。李明轩再次将他揽进怀里。李雨露和陈志豪探出脑袋看着祖孙俩，一句话也没说，赶紧将脑袋缩了回去。
无论教育改革新政怎么推进，学校的正常教学依然有在序列地进行着。“鹰爸式教育”、“检测智商”、“看精神心理医生”等一系的训练和治疗似乎在陈渊博身上并未凑效。对于繁重的课内学习和3门补习课程，他完全呈现出了不能兼顾的局面。
“妈妈，我们班有个同学今天最倒霉了……嘻嘻！”付子傲蹦蹦跳跳地边往回走边给身旁的妈妈说，说这话时还诡秘地看看四周，脸上露出天真的笑容。
“不许嘲笑别人！”王一薇说。
“你知道这个同学是谁吗？”他问。
“你这个孩子，怎么现在说话还卖起关子来了，变得像个小大人一样。”王一薇嘴里说着但心里涌上一股幸福的暖流。孩子一天天的成长她历历在目，一个男孩到了这时候，已让她能感觉到男子汉的那么一点点味道。
“妈妈，这个同学是陈渊博……哈哈……”付子傲话没说完已前仰后合，“他真倒霉，先是把作文本忘记带了，被语文老师罚站；第三节课时，他的数学练习册忘了没做，又被数学老师罚站；到了下午，科学信息课上他分神，听课注意力不集中，又被信息老师罚站了……他真倒霉！连喝凉水都会塞牙缝。”
“陈渊博以前学习不是还很好吗？老师还表扬他的字写得好，他是不是还参加过绘画大赛和书法大赛？”连续几年的陪读，王一薇对班上的每一个孩子的情况也都知道。她问儿子。
“他的字一直写得很好，以前老师夸他说他的字就是字帖。原来他考试一直在前面，比我还考得高呢。但从五年级起他就退步了。”付子傲不无高兴地说，“老师也说了，有的同学以前学习好，但这说明不了什么问题，只有小升初考得好才算真得好。今天你不努力，就会被别的同学超越……”
王一薇看见儿子一脸自信，满足感油然而生。
“妈妈，老师今天又表扬我了……说我学习很扎实，还说我要是再认真一点的话，每门课都能考到第一。”付子傲说，“今天可搞笑了，好几个同学都没按要求完成作业。班主任老师说，这些经常欠作业的学生，是家长和她有仇，故意派这些学生来报仇……老师还说以后放学别再说‘老师再见’，要是把我当老师，就应该按时做完作业，让我省点心……”
“哈哈……”听到这话王一薇忍不住大笑。
“看看你们把老师都气成什么样子了？赵老师要管50多个学生，容易吗？我光管你一个都快要累死了。所以你平时要听老师的话，不要惹老师生气，老师对你们要求得越严格，对是对你们越负责，这个道理你懂吗？”王一薇颇为严肃地说。
他点点头。
“妈妈，我觉得陈渊博也挺可怜的，很多同学都不跟他玩。还有，自从他外公在校门口吓唬魏宗赫后，魏宗赫也不跟他玩了。每次课间他都一个人坐在座位上也不跟别的同学说话。”付子傲说话时绘声绘色，“他还从来都不跟女生说话，他还很奇怪，一见到女生就害羞也害怕。”
“那你平时可要多帮助他啊，你们都是同学……”王一薇说。
孩子成长的变化一天天都在发生，王一薇看着他已接近自己的身高和渐渐魁梧起来的身体，久违了的一种成就感在心头激荡。常言母以子贵，她知道儿子就是她的未来。
学校和补习班老师的各种电话李明轩几乎是轮番着接。在这学期里，李明轩在沉重地反思着一个问题：这样的教育到底对还是错？他突然想起了工作时常用来形容基层工作时的一句话，上在千条线，下面一根针。此时，用这句话来形容外孙的学习再也贴切不过。学校各科老师，3位补习班老师，还有爸爸、妈妈、外公，所有的要求都会压在孩子一个人身上。而他毕竟还是个孩子啊，他的寡言少语、他的老成与木讷，他的自卑与懦弱，不正是对现在教育的控诉吗？
第二百九十九章 变故
李明轩想着想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几天后，老人接孩子时王一薇专门把他叫到一边，小声对他讲了她儿子眼中的陈渊博，开导老人一定要多关心外孙性格的形成。
“叔，我们在这个学校接送孩子都六年了，我也很敬重您。你家渊博和我家豆豆又都上同一个补习班，我把这些情况告诉您，就是想让您能多注意孩子的成长。我一直很喜欢你家渊博，但我觉得他成绩下滑肯定是有原因的。孩子长到这个年龄，有些想法不一定会给我们大人说……”
“你真是个好人啊，谢谢你，小王。”李明轩听到她推心置腹的话很是感动。“你太懂孩子了，这一点比我强。这段时间我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我觉得渊博是个好孩子，之所以出现今天的状况，可能也是一种必然。因为，他从来都没有童年，从3岁就开始上学，而真正点燃这个问题的导火索，就是我们走进了奥数班……”
老人脸上一道道皱纹随着说话时表情的变化在蠕动着，像一条条蚯蚓在微微地爬。
“奥数班是超前教育不说而且老师急功近利，生怕影响他们的教学业绩，完全忽略了孩子成长的过程。也就是从这时开始，孩子就被说得一文一值，他的内心受到了创伤。紧接着就引起了一系列的连锁反应，课外非但没帮助到课内反而影响了课内，课内老师又一再给我们说孩子的问题，说成绩下滑了。只要孩子成绩差那么一顶点，突然就变得什么都不是了。老师在电话中还劝我们，不要让孩子把时间花费在练书法上，字写得再好也不能决定成绩……”
不由王一薇接话李明轩继续说：“练书法？我们哪里练过书法嘛……只是四年级以前上过书法和绘画的兴趣班，也参加过比赛。一上四年级书法课就停了，孩子的字写得好，难到这也是错吗？”
“叔，您也别激动，渊博他们年龄还小，可塑造性还很强，这成绩嘛要说想赶很快也能赶上……”王一薇劝说着。
“小王啊你不知道，这学习成绩一但下来了，学生都被猪嫌狗厌。学校、补习班、家里全都把问题推给孩子，在一次次攀比和一声声质疑中，孩子常常顾此失彼……你说他怎么能不忧郁？不自卑？自卑还算小的，我估计他可能都有负罪感了。”李明轩越来越激动，反思了这么久的对外孙的“精英计划”问题，这会让他一股恼发泄了出来。这些话他从来都没告诉女婿甚至女儿。
一阵优美悦耳的下课铃声响起，顿时校门口沸腾了，他们都被淹没在密密麻麻的人群当中。
“咱们班有个同学的爸爸妈妈离婚了，你听说了吗？”一位女家长凑上前问王一薇：“我是从这个学生妈妈的微信朋友圈看到的，孩子上四年级时，我们一起加过一次班务活动，当时互加了微信。她在微信里说，她前几天办了一场很简单的婚礼，就是请了几桌人吃了个饭，说为了孩子，她跟乞丐一样在婚姻的殿堂里苦苦赖了十几年，丈夫常年在外地，心里也早都有了别人，而她却不得不带着孩子死皮赖脸地守在家里，婚姻对她而言算是什么殿堂？就是坟墓……”
这位女家长说，那个离了婚的妈妈写的那段文字很感人，看得她都难过了。微信里还说：本来她想熬到孩子上大学，可时至今日她实在受不了了，从孩子上学到现在，她的生命就跟油灯一样被一点点耗尽……她的爱情早已灰飞烟灭，她强忍着咽下所有的苦水和泪水，每一天都在婚姻的殿堂里挣扎着，在现实的生活里纠结着，在会不会伤害孩子之间徘徊着……她的肩膀终于被压垮了，血淋淋的断裂，钻心的巨疼……孩子就要小升初了，如果再不作出选择，就会影响到孩子的前程，就算拼上自己的性命也要和这个负心汉决裂，也要带着孩子走出这个环境，她一定要陪到孩子中学毕业……
离婚的这位家长王一薇当然也认识，六年来每次都是她来接孩子，给孩子开家长会，参加亲子活动……王一薇从来没有见过孩子的爸爸。有时接孩子聊天时问到了孩子爸爸，她总会轻描淡地说：“他最近在外地呢。”
王一薇唏嘘了一声，神经有点痉挛。她以前常听人说，小学高年级和初中学生家长离婚的很多，而离婚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对孩子教育产生了分歧。当这些事情果真发生在她身边时，她似乎觉得又有些惊讶，突然，她也不知应该说些什么。
“咱班还有两个学生的家长也是这种情况，估计快离了……唉！还不都是让孩子的教育给逼的……教育孩子的事太琐碎了，动不动还会把双方老人卷进来，这能没矛盾吗？“这位女家长说：“我可不是在背后胡乱八卦，他们都住在未来之光小区，跟我住一层楼上，其中一个还是门挨门的邻居呢……”
当晚7点多，王一薇接到李明轩老人的电话，老人在电话里说，今天下午提到外孙时他有点激动，也没能更多的听她讲话，有些不礼貌，请她别往心上去。
王一薇觉得李明轩老人真不愧是退休教授，温润如玉，慈祥友善，他的修养让她赞赏。
六年级上学期眼看就要结束了，陈渊博的学习依旧排在班级中等水平，尽管他参加了几场“六大名校”偷偷举行的招生考试，但李明轩知道陈渊博肯定上不了“六大名校”。他不再关注外孙的学习成绩了，他决定要用实际行动推翻9年前他和女婿一起发起的对陈渊博教育的“精英计划”。他的失眠告诉自己，一个人的身体无力承载生命之重时，一切将子虚乌有。
至于女婿对“精英计划”到底还有多么坚定，李明轩心里没底，他不知道“鹰爸式教育”无果而终后，女婿心里怎么想？
整个寒假假期里李明轩都在思索着关于对外孙陈渊博的教育问题，这也是陈渊博在小学阶段渡过的最后一个寒假了，一个学期后外孙就要上初中了，取消5.20全市统考后怎么摇号上‘六大名校’的细则还都没有出台，李明轩心里七上八下，一直纳闷不考试了学生之间的学习水平还怎么区分？
这学期就要过去了，这六年李轩觉得自己的每一天都在打仗，他的心每天都被陈渊博的学习揪扯着，牵羁着。假期里，他的桥本氏症越发严重，心里一烦躁就焦虑得夜夜失眠，他想了很多很多，几次都想跟女儿女婿谈谈，可是每次话到嘴边就又咽了回去。
新学期开学后，六年级（8）班的同学们再也没有看到赵美婷，他们班又换了一名班主任，赵美婷被调到了偏远的红枣坡小学，新任的班主任不是别人，正是实验小学教务处主任，他是兼任班主任的。
和赵美婷一起被调走的还有校长吴光，他去的是另一所城乡结合部的公办学校，是管后勤的副校长。总务处主任被免职了，在全校教职工大会上做了检查，第五悦被调到一所幼儿园里当科普课老师了。
赵美婷是在开学第二天离的校，那天上午她还给同学们上了课，布置了让大回家后预习课本的作业，下午，教务处长跟她谈完话后，她才知道这是她在紫华市实验小学的最后一天，学校让她抓紧时间办手续……
赵美婷磨磨蹭蹭一直不愿意离开，直到所有老师都回家，她才拖着沉重的脚步独自在校园的角角落落走了一遍。春天天到了，蛰伏了一个冬天的树树花草，正在努力地生长着，眼看就要发出一个个叶芽。校园里一片宁静，她默不作声慢慢地走着，眼睛里噙满泪水。
赵美婷缓缓来到六年级（8）班教室。她没有开灯，在黑漆漆的教室里坐了大半天，抚摸着讲桌一个劲地流泪。临离开时，她拿起粉笔在黑板上要写下点什么，但粉笔在黑板上停留了许久许久，最终还没没有写下一个字，细长的粉笔掉在地上断成两截……
她轻轻拉上门，边走边回首，直到眼泪模糊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