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飞越疯人院(上)
弗洛伊德曾经说过,人有三个我。自我,本我和超我,本我最先产生,从呱呱坠地的那一刻便存在,他依据本能而行动。随着人的成长,逐渐接受到了社会,于是生出了一个面对现实的自我,至于超我,则遵循道德原则。
每一个健康的人都具有这三种“我”,并且由他们集合生成一个真正的“我”。这个自己充满*,追求理想,而且遵守社会秩序,懂得在规则下满足自己的私欲。
当我回想起安清竹,当我看到苏郁,我忽然明白了她们为什么没有存在感。
我问道:“苏郁,你有理想吗?”
有些人,无欲无求,故而无存在。
果不其然,她微笑着摇了摇头,看起来就好像生无可恋,“没有……像我这种人,应该没资格追求什么吧……”
这就是苏郁,她的性格和另一个苏晓完全不同,她不懂得追求,只懂得放手,于是迎接她的只有悲剧。
可是今天她还是做了一件非常不凡的事情。
胖花。
苏郁见到胖花身处危险之中的时候,她的第一反应是去救它。这说明苏郁是善良的,而且人性仍在,她只是在自卑,害怕与外界接触。
这一点,安清竹与她有所不同。
安清竹会没有存在感,是因为每天清晨醒来的时候她都会忘记自己。一个人,连自己都不能记得自己是什么模样,什么性格,这才是最可悲的事情。
我永远难忘那**,安清竹躲掉了护士的查房,到了午夜也仍然留在我的房间。
她坐在原本属于我的病**上面,俏皮的晃荡着一对玉足,笑着说:“今天我打算不睡了,你给我讲故事解闷吧。”
我无奈的趴在门口,眼看着查房的护士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并且逐渐走远,心中大石终于落了下来,说道:“为什么不睡了?”
安清竹说:“因为,今天我想记住……一些事情……”
我明白她的意思,在她和我提起“苏萨瓦氏综合症”的时候,我就意识到她很有可能患有这种罕见的疾病。
或许是因为我今天和她讲了许多外面世界的故事,于是她对外界产生了极强的向往,做出了这个决定。
我说:“按理来讲,我每天跟你说的话你都会忘的一干二净,可我怎么觉得你还是有些变化。”
她笑着摸了摸小熊,说:“这里面有一本日记哦,上面记载着昨天发生的重要事情。最有趣的是,最近几天的内容全部都和你有关。”
我有些脸红,心里也有一些欣喜,不知道怎么回事,似乎安清竹对我有着一种非凡的吸引力,甚至连我的呼吸都会随着她的一举一动而变化。
我坐在她的身边,说:“今天讲什么?”
安清竹说:“随便什么都可以……反正你以前说过的事情,我都忘了……”
“其实这样挺好,因为你每天都可以被同一个笑话逗笑。”我安慰道。
她瞪了我一眼,“这一点都不好笑。”
虽然即便和她讲同一个故事也不会被发现,但我还是选择讲一段从未说过的内容。
“你听说过‘彼岸’吗?”
她摇了摇头,“应该没有,就是听过也忘了。”
“那是我祖母和我讲过的地方,她说人死了之后就会去彼岸,那里漫山遍野都是花海,非常美丽。”
安清竹若有所思的说:“我想象不出那种画面。”
我说:“我勉强能想到一点……哪里应该是个没有痛苦的地方,当人类死亡,失去了肉身,他的灵魂或者说意识就会去往彼岸。”
“那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每个人都会飞,可以在那里无限的傲游,感觉就像是灵魂漂浮在空中一样。”
安清竹突然打断了我,说:“你不是学心理学的嘛,怎么还会相信这些?”
我苦笑着说:“这是祖母去世前,告诉我的。”
当时的我,并没有意识到,我的无心之谈,竟然会深深影响到安清竹的命运。
我已经不记得和她说了多少,只记得在月亮即将被太阳取代的时候,她沉沉的睡了过去,头部轻轻放在我的肩上。
她的睡容很恬静,身上透着一股寒气,我情不自禁的拥抱了她。
那**,我一个人等着清晨,却又盼着清晨不要到来。
安清竹睡着时仍然紧紧抱着小熊,就好像这是她最珍贵的至宝。我明白她为什么要这样,因为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她可能会忘记自己,所以必须把重要的东西放在身边,这样方便进行回想。
我按捺不住,轻轻拉开了小熊肚子的拉链,在棉花里取出来了一个小本。
里面的内容密密麻麻,字迹清秀。
“我叫安清竹。”
“我的家在安定医院,212号房间。”
“我能看见鬼,没有人喜欢我。”
我往下翻看着,心里泛起一阵酸涩。
“古奇说,外面的世界很幸福,很温暖。”
“古奇说,外面的世界不会总有消毒水的味道。”
“古奇说,外面的世界人人都会交谈,一点都不寂寞。”
……
不知不觉,安清竹悠悠醒了过来。
她一脸茫然的看着我,然后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和穿着,明显已经忘记了昨天还有很久之前发生了所有事情。
我把笔记递给了她,说:“你好,我叫古奇。”
我微笑。
她沉默。
过了许久,安清竹又变回了那副清冷的模样,说:“我怎么会在你的房间?”
我说:“你昨天晚上想尝试一下不睡觉会不会保留记忆,可惜失败了。”
“不,貌似还是记住了一些……”她揉了揉太阳穴,说:“我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梦见自己会飞,飞到了一个开满鲜花的地方,那里很美很安静,好像是叫……”
我紧紧盯着她的双眼,突然有些紧张。
“我想不起来了。”她叹了口气。
我鼓励说:“总有一天会想起来的。”
“恐怕再也不会了,昨天记得它的时候没有记在本子上,我就再也不会想起来了。”
看着安清竹低落的表情,我忽然很想告诉她那个地方的就叫彼岸。
“古奇……古奇?”忽然,有一阵呼唤声将我拉回了现实。
我眨了眨眼睛,问道:“你叫我?”
苏郁的表情有些担心,说:“你刚刚发呆了好久,就好像睁着眼睛睡着了一样。”
“喵呜。”胖花探出小脑袋好奇的看着我。
我摇了摇头说:“不好意思,突然想起了安清竹,所以就……”
“我明白,她一定是对你很重要很重要的人吧。”苏郁说:“如果不是那么重要,你又怎么会在她离开之后幻想出两个人来替代她,弥补你内心的空虚。”
我说:“是啊,她对我太重要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说错了话,苏郁的眼眶忽然有些泛红,神态举止也变得不太对劲。
她盯着我,一字一句地说:“求求你,不要。”
“求你,别这样……”
什么意思?
下一刻,我忽然回过神来,这一幕似曾相识。
有一次苏晓想要害我,那时候苏郁就会露出这种神态。
难道说?
“既然你有深爱的人了,干嘛还要来招惹苏郁?”她将怀里的胖花一下子扔到旁边,神色冰冷,表情里带着戏谑。
是她,苏晓!
她说:“还有,安清竹最后到底怎么样了?你真的不知道吗?”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她继续说道:“让我猜猜,应该和安安和简小水一样,安清竹该不会也是你臆想出来的人吧,换句话说,她只是你寂寞时候的思想产物?”
我有些生气的说道:“不是!她是真实存在的!”
“那你怎么证明,告诉我,她最后怎么样了?”
苏晓的问题如刀锋一般尖锐,狠狠刺入了我的心里。
她说的没错,如果我会想不起来安清竹最后去了哪里,那我就无法解答她到底是不是臆想的这个问题。
可是,安清竹怎么回事臆想出来的呢?
她是真的啊!
这些天经历了太多的压力,我的精神终于在这一刻崩溃。
“咔嗒。”
我突然隐约听到自己的内心深处发出了声音,就像是,有东西碎掉了。
之后,我在脑海里看到了一个画面。
是安清竹。
她的五官都在往外冒着鲜血。
我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但是周围都是镜子,就好像是一座镜子构建起来的城堡。
我拉着她的手,触感冰凉。
安清竹虚弱至极的看着我,说:“古奇……”
我哭着点头。
她说:“我想起那个地方的名字了……那个能飞的地方……到处都是花……”
泪如雨下。
“那里叫……彼岸……”
我疯癫一般的点着头。
她伸手抚摸着我的脸庞,说:“谢谢你……带我看到了外面的世界……我一定会努力记住的……”
我张开嘴,却哭喊不出声音。
她的手忽然变得温暖起来,全然不像是往日那般冰冷。
安清竹露出一个微笑,嘴角微微上扬,眼睛眯起,眼角处有褶皱。
和我的职业微笑一模一样。
她说:“一定要记得,我叫安清竹。”
第六十二章 飞越疯人院(下)
我不记得自己去过那个地方,也想不起来这件事情发生在什么时候。
那是一个到处都是镜子的地方,上下左右全部都是镜子,你抬起头的时候,只能看到镜子里的倒影,还有镜子倒影里面的倒影,就像是无穷无尽,令人绝望。
我怀里抱着安清竹,奇怪的是,随着她生命的流逝,我感受不到她的身躯逐渐变冷,反而是变得温暖起来。
就好像,死亡……对于她来说,才是一种真正的解脱。
我一直有一个信念,在对苏郁第一次进行催眠的时候曾经说过,“大海是温暖的”。
此时此刻,安清竹就好像回到了大海的拥抱,在海水中翱翔。
我将脆弱的她抱在怀里,已经哭不出声音,我感觉自己的心死了。
心灰若死。
我没有经历过世界末日,但是这一天的这一刻对我来讲就是世界末日。
突然,我感觉有一只手轻轻抚摸着我的脸庞。
下一刻,这个世界开始崩塌!
那些镜子纷纷碎裂,镜子里的安清竹也变成碎片,就像是她真的永远消失在我的世界。
我捂着脸,痛苦不堪的喊道:“求求你,不要走。”
然而,现实终究要回到现实。
苏郁一脸愧疚的对我说:“古奇,对不起。”
我深深呼吸,终于从回忆中解脱出来,但是心脏仍在重度的“砰砰”跳着。
在苏晓的刺激下,我成功回忆起了和安清竹的最后一次见面,是那样的特别而且深刻。
她用死亡,向我做了一次最深刻的告别。
可是,安清竹到底是怎么死的?她又为什么会出现在一间遍布镜子的房间里?而我,又是如何找到她的?
这些,我全都忘了。或许有一些是忘记了,但是还有很多则是压根从未知道过。在意识到安清竹的死亡之后,我终于明白了一个问题,自己的失忆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问题。
就像是简小水绝对不会无缘无故的凭空臆想出来!
这背后,绝对有人在做怪!我虽然不知道他究竟用了什么手段,或许是催眠,甚至可能是类似“sin”的药物,但可以肯定的是,这里面绝对有蹊跷。
苏郁明显对于苏晓的突然出现感到非常愧疚,她都有些不敢直视我的双眼,只能怯生生的说:“真的很对不起……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突然出现……”
对于这个问题,其实我比苏郁本人更加清楚,为什么苏晓会突然出现。
用专业术语说,这叫移情,并且是一种恋爱式情感。
移情对应的英文单词为“empathize”,是精神分析的一个用语。来访者的移情是指在精神分析过程中,来访者对分析者产生的一种强烈的情感。是来访者将自己过去对生活中某些重要人物的情感会太多投射到分析者身上的过程。而恋爱式情感是移情的一大部分,通常指来访者对分析者产生了类似恋爱的情感。
胡乐曾经说过,我和苏郁的关系已经变得不太寻常,现在看来的确如此。
在我和苏郁提起安清竹的时候,她明显变得有些慌张,手足无措。而且在听到我对安清竹的感情之后变得古怪起来,最后导致了苏晓的出现。
苏晓出现之后,立刻针对安清竹的状况对我进行了凌厉的反击,甚至引起了我的心结,使我回忆起了自己最不想要回忆起的画面。
这算是一种报复。
因为苏晓的存在就是为了保护苏郁,所以在苏郁感到受伤的时候她就会出现,对周围人进行无差别的报复攻击,可能是肢体上的暴力攻击,也可能是言语上的攻击。
想到这里,我忽然感到一阵深深的自卑。
我是个心理医生,但是自己本身却也是个病人,我让自己遗忘了太多重要的东西,现在却又不得不面对他们。在这样的情况下,我该怎样治愈苏郁呢,又该如何面对其他病人呢?
有史以来,我对自己产生了如此强烈的怀疑。
由于神智不清,而且刚刚重温过安清竹的死亡,我的意识明显不够清晰。
我对苏郁说道:“对不起……我想一个人静静……”
她听到这句话之后明显神色黯淡下来,而且双眼被泪水覆盖,她站了起来,抱起了躲在墙角里面的小猫,忽然对我深深鞠了一躬,说:“对不起,医生。”
说完,她就转身离开了催眠室。
在她离开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有滚烫的泪水再次从我的眼中溢出。
它划过我的脸颊,从下巴处滴落,落在手背上,最后又顺着手指落在地上。
发出了“啪嗒”一声,很清脆。尤其在寂静的催眠室里,显得异常响亮。
我隐约听到门外传来一些声音,可以现在的我却已经无心去考虑那些。
……
我曾对安清竹说过两个谎言。
当我回想起这两个谎言的时候,会觉得自己非常不是东西,也可以说是我导致了安清竹最终的悲惨人生。
我对她说的第一个谎言是,“你昨天说过要和我一起逃离安定医院。”
她当时抱着小熊,表情很惊讶,似乎完全不相信自己会说出这种话来。不过在我和她讲了一下外面的世界之后,她明显动了心。
我曾经看过一部叫做“飞越疯人院”的电影,男主人公是一个为了逃避监狱劳动而装做精神异常,被送入了精神病院的假患者,和我很相似。
然而,精神病院远远不是男主人公想象中的那样美好,这里不是避难所,而是一个活生生的“地狱”。病院的管理者制定了一系列的秩序针对病患,所以病患不仅需要严格遵守秩序,甚至还随时会受到管理人员的殴打和侮辱。
在这个地方,没有人权,没有道理,只有管理者设定的规矩。和外面的世界相比,精神病院更像是一个极端化的社会,没有丝毫的自由可言。在那部电影的末尾,男主人公和几个患者谋划着逃离疯人院,结果最后却失败了。
他最后被切除了额叶,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白痴。
安定医院并不像是电影里面那样恐怖,但它对于正常人来说,又的确很可怕。在这里的一个月,我接触了各式各样的病人。对待他们的情绪情感,也由最初的好奇变成了厌倦。
所以,我觉得是时候离开了。
但是,我却又舍不得安清竹。
于是我对她说了第一个谎言。
没有出乎意料的是,安清竹真的答应了我。
出乎意料的是,她竟然早就有了逃离疯人院的想法。
想要离开安定医院,首先有一个难题需要解决,那就是每到了夜晚,病房大楼都会上锁,而窗户又通通被铁栅栏围着,所以没有钥匙的话根本不可能出去。
但是这个最大的难题,却被安清竹轻而易举的破解了。
那**刚好是星期五,由粗心大意的小胖护士值班,我用一团卷起来的被子成功瞒天过海,去了安清竹的病房。
她打开了病房的衣柜,然后撬开了衣柜下面的木板,又从小熊肚子里面取出来一个掏耳勺。
看到眼前的这一幕,我顿时想起了另一部电影,肖申克的救赎。
我难以置信的问道:“你该不会是挖了地道吧?”
她将掀起的木板随手搁在一旁,说:“是啊,从日记的内容来看,我应该挖了十多年了。那天安定医院组织病人看了一场电影,于是我就有了灵感,打算随便挖着玩玩儿。而且我在想这种做法,会不会对我的病情有所帮助。”
我有些的艰难的咽下口水,一时间还有点回不过神来。
安清竹笑道:“怎么?你又不想离开这里啦?”
我赶紧摇头。
“那就出发吧,向着充满未知和精彩的世界!”
说完,她就带头钻到了地洞里头。
说实话,我始终对此觉得云里雾里,一时间无法接受电影里的情节竟然在现实中的得到了重演。
但是当我灰头土脸的钻出地洞,终于看到了病房外的月亮时,还是情不自禁的激动起来。
这里是花园,通常是自由活动的时候才能过来呆一小会儿,也是我和老罗偷吃鸡腿的地方。
我问:“接下来怎么办?”
安清竹看了一眼高大的墙壁,还有墙头布满的电线,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办法。
就在这时候,突然有一阵咳嗽声在我身后响起。
这可真是要吓死人了。
我猛地回头,借着月光看到了一颗大光头。
“老罗?”我问。
他说:“臭小子带着小姑娘私奔?”
我赶紧摇头。
老罗没搭理我,反而是哈哈大笑说:“有意思,有意思,那边儿草丛有个狗洞,想出去从那里走就行!”
果然不愧是精神病院一哥,不禁拥有大半夜出来遛弯的特权,竟然还知道通向外面的捷径。
我说:“老罗你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会知道这么多秘密,而且还愿意放我俩离开?”
他瞥了我一眼,不屑的说道:“生活在安定医院里的病人大多都是逃避外面的世界,所以才会进来,你以为有几个会像你俩一样?”
说完,他突然一把抓住了我的手,对安清竹说:“小丫头你先走,我和他单独说几句话。”
安清竹仍然不忘记抱着小熊,乖巧的率先离开。
第六十三章 时震(上)
老罗问我:“你确定要带小安离开这里?”
我坚定的点头回答说:“你放心,我会保护好她的。”
向来表情都是漫不经心的老罗头一次变得严肃起来,他对我发出了一串连珠炮式的发问:“你是喜欢正常人还是精神病?”
“废话,当然是喜欢正常人。”
“那有一天你知道安清竹是精神病该怎么办?”
我笑着说:“她是例外,而且在我看来她只是患有苏萨克氏综合症的患者。”
老罗说:“知道这种病就好,她是不会记住你的。换句话说,你带着安清竹离开安定医院,只能让某一天的她得到满足,当她睡醒之后绝对不会记得前一天发生的事情。古奇,你现在的所作所为,我可以理解成一种自私吗?”
他的问题很尖锐,每一个问题都直指我的内心深处。
但是我回答说:“我承认自己的确有私心,我希望带着安清竹过正常人的生活,并且希望和她永永远远在一起。你说的也对,安清竹的确不会记得我,也可能不会记得和我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可是只要有一丝一毫的希望,我就会去争取。您看见了安清竹的决心,一个过了今天没有明天的人,竟然挖了一条地道,她想要自由的决心恐怕比肖申克的救赎中男主角还要强烈。”
老罗是个世界观非常与众不同的人,他仍然摇着头,说:“我比你了解小安,她是我看着长大的!你以为她挖地道的事情会没人知道吗?都是我这位精神病一哥在罩着而已。古奇,我只在乎一件事情,你究竟能不能照顾好她?到现在为止,你都不知道自己要面临的东西会是什么,你以为只是简简单单的带心爱的姑娘私奔,可事实上根本不是这样。”
我反问:“那还能有什么?阴谋?背叛?”
老罗说:“小安是个很不一般的孩子,她能看到一些常人看不到的东西,说的玄乎点儿那叫见鬼,说的科学点她就是个‘超人’。你和她相处的时间还太好,根本没有见过她的其他方面,没有体会过她的喜怒哀乐。”
对此我并不赞同,自从那天晚上我陪着安清竹熬到天亮,我就认为自己非常了解这个外表清冷的女人的火热内心。
我反驳道:“她的确是个怪人,但是你无法剥夺她追求自由的权利。老罗,安清竹已经在安定医院呆了二十多年,她的世界里面全部都是疯子**,还有只有她自己才能看见的鬼。你难道想让她一直这样下去吗?”
老罗突然愤怒起来,提高了音量对我吼道:“你个小毛猴子根本屁都不懂,安清竹如果离开了这里对她将是……”
他没有说完话,因为有一根棒子重重的砸在了老罗的脑袋上。
可怜的老光头“噗通”一声倒在地上,我不可思议的看着安清竹,还有她手里那根粗重的棒子。
安清竹轻轻将手里的“凶器”放在地上,对我说:“大喊大叫的,不怕前功尽弃啊。”
说完,她就带着我找到了狗洞,然后钻了出去。
那一次经历,无法形容我当时的心情,就好像是穿越到了另一个世界。
我知道,我和安清竹会有一段崭新的开始。
可是,为什么老罗要放我们走,却又对我说了那么一大堆?
在很久很久以后,我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老罗并不是想要阻止我们,他只是在提醒我,一件不能说但却很重要的事情。
……
天亮了。
我忘了这**是怎么熬过来的,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过去,而过去的记忆则变成了让人沉溺的梦魇,无法自拔。
我回忆起了有关安清竹的点点滴滴,从相识到相知,飞越疯人院,再到她的死亡。
一个又一个偌大的谜团逐渐在我面前展现,而我却像是一个一无所知的傻子。
安定医院的初次相遇,一见钟情。
我不知道老罗那句没说完的话到底是什么,也不知道安清竹到底对我是一种怎样的情感,但是可以肯定的是,我从来没有后悔过。
我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走出了催眠室,忽然回想起昨天晚上对待苏郁的恶劣态度,一时间又感到一阵头昏脑涨。
苏郁明显已经出现了移情的状况,而我却又不经意间伤害到了她,未来和苏郁的相处模式,是否应该做出一个改变?
记得她离开时的模样,又将对我的称呼改成了“医生”,这是不是说明我和她的信赖关系再次被打破,回到了原点?
她的确是一个病人,一个患有双重人格的病人,所以我对待她的态度是不正确的。
可是现在,我真的不知道应该怎样处理这件事情。
神秘“首脑”的欺诈游戏,安清竹的死亡谜团,还有苏郁的双重人格,我感觉有些焦头烂额。
或许,从今天开始,我的诊所又会回到孤孤单单的一个人的处境吧。
“对了,我貌似还没有给苏郁发过工资。”我忽然想到了这一点,却只能苦笑着摇了摇头。
我推开没有锁上的诊所大门,呼吸着早晨的新鲜空气。
突然,看到了一个抱着膝盖坐在大门旁边的身影。
苏郁?
她怎么会在这里?
在苏郁的怀里还抱着胖花她俩的感情还真是不错,竟然一直不离不弃。
这一刻,我忽然感到了一阵内疚。我明白自己的错在哪里,我始终都把苏郁当成半个病人和半个助手的身份来看待,却忽略了她正常人的一面。
其实苏郁也是一个普通的人,她并不是我想象中的那么古怪。她也会像普通人一样去表达歉意,去满怀内疚。
当我唤醒苏郁的时候,她朦朦胧胧的睁开双眼,对我说:“对不起。”
我笑着说道:“没关系。”
就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吧,对她,对我,都好。
清晨转瞬即逝,我和苏郁整理了一下诊所,然后开始了无聊的等待。
最近几天没人预约,可以说我很闲,不过或许偶尔会出现而一个不告而来的病患。
结果在不久之后,真的来了一个男人。
他穿了一件大型风衣,将自己的身体遮掩的严严实实,他的黑眼圈很重,看起来就好像几天几夜没睡觉一样。
除此之外,他的神态给人一种病态的感觉,而且好像对心理诊所这种机构非常熟络,他一屁股就坐在了我对面的椅子上。
他掏出一张信用卡扔在我的面前,说:“心理医生?不信鬼神?相信科学?”
我放下手里的杂志,没有理会他扔来的信用卡,说:“对。”
他问:“我问你,你自己现在生活在几几年?”
什么意思?难道他的话里有陷阱?
我说:“2015年。”
他忽然笑了,说:“又一个傻瓜,你知道吗,地球早在2012年就被毁灭了,现在的我们都在那一年死去了,只不过时间得到了重置,所以……”
这个风衣男滔滔不绝的说着,不过他说话的内容并不是我关注的重点。
更加令我感到好奇的事情是,他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
这就是心理咨询的问题所在,如果他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问题,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或许说,他是想要一份认同感?
可遗憾的是,对于这种理论我无法认同。
他说:“你有没有看过一本书,叫做《时震》?”
我摇了摇头。
这时候,坐在角落的苏郁说道:“这本书的作者是雷特沃克,书里的内容大致是讲世界突然回到了十年之前,所有人经历过的事情都会重新经历一次。”
风衣男拍了一下手,笑道:“没错,就是这个意思。医生,我怀疑我们现在也是回到了很多年前,经历着以前经历过的事情,只不过我们都失忆了而已。”
我讨厌失忆这个词,因为安清竹每天都在失忆。
我说:“我大致能够明白你的意思,可我不懂你的困惑在哪里?”
他又说:“你有没有过这种感觉,明明记得有些人在早些年就被报导已经死了,可是后来却发现他们死而复生了,竟然现在还活的好好的,或者突然又死了一遍。比如曼德拉、午马还有很多人。”
我笑着说:“是的,我曾经以为打网球的威廉姆斯姐妹中的大威廉姆斯去世了,后来发现姐妹俩仍然在打比赛,还吓唬到了我。不过我仔细查了一下相关新闻,才知道是大小威廉姆斯姐妹的一位大姐去世了,只是我理解错了而已。”
风衣男摇了摇头,说:“你的经历只是巧合而已,我可是真的体验过这些的。我经常会对自己经历过的事情,见到的人感到一阵莫名的熟悉感。就在今早我来的路上,碰到了一个啃着煎饼果子的男人,我绝对见过那张脸,而且是在一场葬礼上!”
我说:“你的意思是,死而复生?”
他说:“我的意思是,世界被强行倒流,你们都失忆了,而我却在渐渐觉醒。医生,如果你帮助我彻底苏醒过来,我一定能够回想起所有事情,这样我就可以提前预知到一切。”
我忽的笑了,说:“比如说明天的彩票号码?”
第六十四章 时震(中)
风衣男明显没有听出我话里的嘲讽,反而认真的对我说:“或许有这种可能,如果我能回忆起曾经这个时间段发生的事情,我就可以变成这里的神。”
他的想法真是天马行空,首先,他认为世界被强制倒流过,我们现在所处的时间在过去就曾经发生过。其次,他认为自己能够回忆起所有事情,所以就能成为先知。
我不想和他争论这个想法的正确性,也不知道时间震动是否真的确有其事,作为一名心理医生,我最在乎的另一个问题。
“你到底是为什么而来?”
他盯着我的双眼,说:“我听说催眠可以让人回想起前世今生,所以我需要你的帮助。你懂我的意思,如果你帮助我回想起一切,我给你的酬劳远远不止信用卡里的数字那么简单。”
我说:“催眠可以,不过你需要留下详细资料,否则我是不会同意的。”
他犹豫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
风衣男的名字叫董文,三十一岁,无业游民,不过他坚持认为自己是一名光荣的引路人。他会引导我们这些已经死在2012年的人们苏醒,得到幸福。
催眠室里,我让董文躺在催眠椅上,然后迅速进入状态。
一般来说,心中存在信仰的人往往具有较高的可暗示性,董文也不例外。和其他被催眠者相比,董文很轻易的进入了催眠状态。
就像他说的那样,我引导他去回想过去发生的事情,看他是否真的能够想起一些事情。
我轻声说:“现在,你走过了一条蜿蜒的走廊,在你的面前有一扇门。门后面的内容是你所遗忘的,推开大门,你就能够回想起来。”
他的表情有些兴奋,说:“是的……我看见它了,现在就可以推开吗?”
我说:“当我数到三,你就可以推开它了。”
“一……”
“二……”
“三!”
数到“三”的那一瞬间,董文的手向前微微动了一下,看来是真的在意识中做了推门的动作。
我问:“你看到了什么?”
他的嘴唇忽然颤抖,额头上也冒出了大量冷汗。
我觉得或许发生了一些出乎意料的事情,问:“董文,你看到了什么?”
董文颤抖着回答说:“我正躺在催眠椅上,被一个心理医生进行催眠……”
怎么回事?
我有些惊讶的说:“能够看清那个心理医生的面孔吗?”
“是你……”
这种情况还是头一次见到,被催眠的来访者竟然能够在催眠的状态下看到自己被催眠的情境。
我试探着问:“除此之外呢?还能看到什么?”
董文说:“不对,这个地方有些不一样,我能听到外面传来轰隆声,而且能够闻到一股很难闻的味道,就好像空气变质了一样。”
“什么意思?”
“医生,这是那个经历了世界末日的2012!”
我皱起眉头,觉得事情变得棘手起来,目前我无法从董文的催眠情景中找到任何线索,只能继续引导着他说下去:“那你现在……究竟在哪里?”
“我应该是在……被毁灭的2012里面!”
“被毁灭的2012?能不能和我详细说一下你看到的场景?”
“空气中都是灰尘,光线透着一股阴暗的味道,我看不清外面,但是我能听到外面不停的传来惨叫……”
突然,董文的身体开始扭曲,他说:“好热,这里好热,天哪!医生你已经融化了!”
我努力想象着董文看到的画面,或许那是一个火山爆发,地球高温的2012,甚至连人都无法承受这种高温而融化。奇怪的是,董文竟然在催眠中去了另一个时空,然后来到了被我催眠的场景。
董文脸上的汗水越来越多,就连风衣都湿透了。
看到这一幕,我认为这次催眠应该到此为止。
我说:“当我数到三,你就会醒来!”
出乎意料的是,董文竟然喊道:“不!我还不能醒,我还没有找到她!”
她是谁?
我的脑中出现一个问号,可是看着董文越来越痛苦的表情,我坚持认为这场催眠必须停止!
我说:“一!”
他愤怒的吼道:“不要,我找到她了!”
我说:“二!”
“晴儿,晴儿!不要走啊!”
晴儿是谁?她为什么会出现董文臆想中的2012之中?
我按捺住心头的疑惑,大声说道:“三!”
漫长的一秒钟过去,我甚至觉得时间在这一刻都停止了。催眠室一片寂静,就连时钟也静悄悄的,没有发出“滴答”声。
董文扭曲挣扎的身体终于安静下来,我站在他的身边,静静等待着他的苏醒。
但是……
下一刻,董文忽然再度抽搐起来。
他疯狂的叫喊着:“晴儿!不要走!不要走!”
一边喊着,董文猛的睁开了双眼,眼睛里面遍布血丝,看起来就像是一头恶鬼。
我忽然觉得大事不妙,从专业角度来看,我远远低估了董文的心理疾病严重程度,轻率的为他做了催眠,可是现在却引起了他更强烈的反应。
董文咆哮着站了起来,竟然向我挥起了拳头。
我惊愕的看着他,一时间还没有回过神来。
事情,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他在毁灭的2012里究竟看到了什么?
电光火石之间,我对着疯狂的董文喊道:“晴儿!”
他顿时停了下来。
屋里的温暖貌似都因为他的疯癫而变得炙热,我努力保持着冷静,说道:“董文,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他重重的喘息着,用力眨了眨双眼,深深呼吸,说:“这是哪儿?”
……
我和董文重新回到了咨询室,面对面而坐。
他变得沉默起来,再也不像刚才那样滔滔不绝的说个没完。
我说:“你还记得催眠状态下看到了什么吗?”
董文没有回答我,反而是问道:“这是哪儿?”
无奈之下,我只好回答说:“这是我的心理诊所。”
“不,我知道这是你的心理诊所,可现在是什么时候?”
“2015年。”
他忽然瞪大双眼,说:“还是失败了吗……”
我问道:“为什么要说失败,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董文叹了口气,回答说:“和你说实话吧,我找你做催眠的目的是想回到另一个2012。”
还是头一次见到这种奇特的病患,我突然觉得有些手足无措。
就在这个时候,苏郁终于开口说话了。
“你认为平行宇宙是存在的,而你是来自另一个宇宙?”
董文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说:“你明白我的意思?”
苏郁低声说道:“大致可以明白……你所在的宇宙,地球已经在2012年毁灭了,可是在它毁灭之后,时间忽然出现了震动,于是你穿越时间来到了应该是2012年之前的时候,但是事实上这里已经是2012之后。就像是有人已经在很多年前死了,但是很多年后却被人发现他并没有死。在你的观点里,地球就是在2012年已经毁灭了,只是现在你突然意识到地球仍未毁灭。”
听着苏郁的长篇大论,我仍然感觉头脑发昏,这真的是一个难以理解的逻辑。
董文说:“没错,时震只能用平行时空来进行解释。我来自那个2012年地球毁灭的宇宙,但是却在地球毁灭之后穿越到了这里,我认为所有人应该都经历了这样一个过程,不同的是只有我自己意识到了这一点。”
我在脑海中努力梳理着董文说过的话。
他认为存在至少两个平行世界,在其中的一个世界里2012年地球毁灭,于是其中的人类意识穿越到了另一个2012年地球没有毁灭的世界。但是所有人的记忆都消失了,他们忘记了2012年地球曾经毁灭的事实。
想到这里,我突然明白了董文的意思。
我说:“你想找晴儿?”
他的神色顿时变得灰败下来,说:“是的……”
我猜测说:“在你的记忆里,地球毁于2012年,之后你就失去了记忆,于是当你苏醒之后你已经找不到晴儿了,是吗?”
“是……”
我又问:“晴儿是谁?”
董文回答说:“我的……妻子……”
我和苏郁对视了一下,突然明白了一些事情。
在心理咨询的过程中,人们往往会对自己的真实情结进行隐藏,这些都是感情问题。但是他们会用一些悖论、科学或是非科学的东西把问题遮盖住,将其变成一种类似于科学难题的东西。
这样一来,咨询只能戛然而止。
不过我现在已经找到了董文的关键病情,他所说的时间震动和平行世界理论其实是一种伪装。撕开这一层外衣,露出了一个叫做“晴儿”的神秘人物。
我说:“简单来说,你让我催眠你的目的是,找到晴儿?”
“不。”董文说:“我知道,晴儿根本不在这个世界,我是想要让你帮助我回到另一个世界。医生,我必须回去,因为她需要我!”
我问:“既然你说在那个世界2012年地球毁灭了,所有人都来到了这个没有毁灭的时空,为什么晴儿没来?”
董文神情痛苦的说道:“因为……”
第六十五章 时震(下)
董文没有把话说完,突然站了起来,狼狈至极的逃出了诊所。
我疑惑的看向苏郁,实在是不明白这个大热天穿着风衣的男人,到底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这时候,苏郁突然将电脑屏幕转向我这头,说:“在你给董文催眠的时候,我翻看了一下他的资料,然后浏览了一下他的博客,发现了一篇很有趣的文章。”
我好奇的看着屏幕。
“这是在没有毁灭的地球生活的记录。
每天清晨被闹钟吵醒时,其实正好刚睡着。
我只能顶着两个浓浓的黑眼圈,挣扎着起**。
洗漱时,习惯性的看了看镜子。突然发现那里的自己正攥着牙刷,握成手枪状对着我的额头。
枪响。
我闭上眼,漱口,吐出带着血丝的白沫。
蹲在厕所的马桶上,不能看杂志,更不能摆弄手机。
我在听桶里的水声,因为害怕,会有手从马桶中冲出。
所以每当水管有水声,我都会不擦屁股便急忙起身。
幸运的是,我在家里一般不穿衣服,所以不会弄脏。
因为那东西很容易被火点燃。
坦白来说,这样的生活很痛苦。
我只套上一件风衣,赤着脚走出了家。
外面的阳光有些晃眼,
行人的眼神有些刺眼。
我的表情变得狰狞起来,眼中的人变成了怪兽,建筑变成了囚笼。
耳边的鸟鸣,汽车隆隆声则成了魔鬼的音乐。
我蹲坐在地上,身子蜷缩成一团。
然后,火焰从身上的每一个毛孔中流出,焚着我的每一寸身体。
我安静的在风衣中,化成了灰。”
我深深呼吸,从董文写的文字中感到了一种深深的孤独。
“苏郁,翻看一下他在2012年写的博客。”我说。
苏郁乖巧的开始搜索,结果发现:“什么都没有,他在整个2012年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我说:“再看看2011年的,从后往前看。”
想不到,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条内容很不寻常微博,“我们分手了。”
苏郁说:“2011年分手了……该不会晴儿就是他的女朋友吧?”
我点了点头,“继续看。”
我和苏郁将董文的博客翻看了一些,得到了很多他未曾透露的信息。比如晴儿是他的女朋友,两个人相处了足足八年但是最后却分手了。但是他没有在博客里留下晴儿为什么分手的原因。
根据这些信息,我推测事情发展是这样的。
2011年末,董文和晴儿分手。2012年,董文无法接受没有晴儿的事实,于是认为他所在的2012被毁灭了,之后他在时间震动的作用下来到了另一个世界,但是晴儿却没来。
简单来说,董文的心理问题就是无法接受晴儿的离开,从而导致的情感问题。
但是他却用世界末日来掩盖这个事实,试图让自己好过一些。
这种做法,就好像我用安安替代了安清竹一样,用谎言来掩饰残忍的真相。
我说:“看一下刚才咨询的录像。”
苏郁打开录像,我仔细打量着董文,发现他的风衣之下露出了皮肤,看起来应该是什么都没穿。
就像他在文章中写的那样,他只穿了一件风衣。
苏郁说:“怎么办,他还会来吗?”
我捡起桌上的那张信用卡,若有所思的说:“一定会来的。”
……
果不其然,当天下午,董文穿着那件风衣来到了诊所。
他说:“医生,我需要催眠。”
我摇头说:“上次的话还没说完,晴儿到底怎么了?”
一听到“晴儿”两个字,董文的表情变得极不自然,他说:“你问这个干什么,晴儿和催眠有什么关系?”
我解释道:“你在催眠的状态下不愿醒来,而且执拗的想要寻找一个叫做晴儿的人,在我将你唤醒之后更是险些把我掐死,你说我应不应该问这个问题?”
董文皱起眉头,犹豫了一下,说道:“晴儿是我的妻子……”
我打断了他,问道:“可是你在博客里写的是我们分手了。”
“或许她没有把我当成丈夫,但是我在心里是把她当成妻子的!”董文焦急的解释道。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点头说:“然后呢?”
“我……我想不起来了……”董文的表情很痛苦,看起来是真的想不起来了。
我能够体会他的感受,因为最初我也回想不起安清竹最后去了哪里,直到昨天,在苏晓的刺激下我才恍然大悟。
我叹了口气,说:“这次催眠的目的是找到晴儿,好吗?”
董文双眼一亮,“好!”
催眠进展的很顺利,董文的身体迅速放松,然后进入了催眠状态。
这一次,他还是来到了另一个世界的心理诊所,同样躺在催眠椅上。
但是与上一次有所不同的是,这一次我告诉董文在那个世界的催眠师就是我,换句话说,这一次我参与到了董文的催眠世界之中。
我努力让自己想象着2012世界毁灭的场景,然后竭力让自己能够和董文进行另一个世界的交谈。
我说:“你催眠的目的是什么?”
董文安安静静的躺在催眠椅上,说:“医生,我必须知道晴儿去了哪里,一会儿世界就要毁灭了,如果她不和我一起离开,一定会死在这里的!”
我说:“好,接下来我会催眠你。”
这是我从未做过的事情!
我竟然在一个病人的催眠世界中,将其再次催眠了!
我说:“现在你感觉自己的手臂很轻很轻,轻的仿佛能够漂浮起来。”
现实中,董文一动不动。但我觉得,在催眠世界中,或者说是那个毁灭的2012中,董文的手臂已经轻轻抬了起来。
我继续说:“在你的面前有一个按钮,只要你按下它,就会回到和晴儿在一起的场景。现在,我数到三,你就按下那个按钮。”
“一。”
“二。”
“三。”
现实之中,董文忽然重重的抬起手臂向下拍去。
我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水,知道这次的双重催眠起效了!
我说:“你看到晴儿了吗?”
“看到了……”董文虚弱至极的回答说。
“她在哪里?”
“病**……”
我皱起眉头,忽然觉得事情的真相或许会很可怕,我问:“你愿意继续进行下去吗?”
董文说:“医生,请让我看清真相吧。”
我说:“你感到晴儿的面孔越来越清晰,你仿佛真的回到了那一天,董文,你在做什么?”
“我在……看着她……”
“董文,你现在穿的是什么衣服,还是风衣吗?”
“不是,是白大褂……”
就在这时,苏郁忽然将一张白纸贴在了催眠室外的玻璃上,上面写着一句话,“董文的职业是医生,晴儿是癌症患者。”
这一刻,我恍然大悟。
我说:“晴儿得病了,是吗?”
董文的眼皮忽然开始颤抖,就好像是在哭泣,他颤抖着说:“是……”
“你是她的主治医生?”
“是……”
“她住院多久了?”
“两年……”
董文一边回答着,一边痛“哭”出声,然而并没有眼泪。
据说,梦里没有眼泪,或许真的是这样吧?
我问:“现在你回想起一切了是吗?”
“是的。”
“那么当我数到三的时候,你就会醒来。”
“一。”
“二。”
“三。”
董文一动不动。
我说:“醒过来了?”
他沉默不语。
突然,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了我的心头,如果说刚才的醒来只是让董文在催眠世界中唤醒,那么他现在的处境应该是?
我大声说道:“董文,你在哪里?看到了什么?”
他虚弱的说道:“医生,我看到了世界末日,我不想活了……就让我陪着晴儿留在这里吧……”
我说:“不可以!晴儿虽然已经死了,但是你的生活还远远没有结束。董文,你现在必须醒过来!”
他再度陷入了沉默。
我罕见的感到慌张,因为不知道如果真的让董文这样陷入催眠状态中,最后的结果会是什么?
万一是,脑死亡?
情急之下,我迅速拉动了催眠椅的一个把手,原本呈30度角的催眠椅顿时倾倒,变成了平整的状态。
董文的身体“咯噔”往下倾斜,这种**感终于让他恢复了清醒。
他睁开双眼,眼睛里满含泪水。
董文是一名穿白大褂的医生,晴儿是他的病人。
后来,晴儿死了,董文觉得自己的世界变成了2012世界末日,即将毁灭。
然而世界并没有毁灭,于是他认为是发生了时间震动,所以自己才没有死去。
他总是跟我说,有些人在好多年前死了,可是后来才发现他没死。
其实这是董文对晴儿的愿望,他多么希望晴儿其实没死,一切都是时间震动带来的错觉。
可是现实终归是现实,既是董文脱下了白大褂,改成了黑风衣,他也改变不了事实。
在他的心里,的确存在着一个已经毁灭的2012,晴儿留在了那里。
我看着泣不成声的董文,安慰道:“其实我也希望能够存在很多不同的时空,在那些时空里面,最重要的人仍然活着。可是董文,至少现在,你是活在这个世界里面的……”
那次治疗没有结果,只有一个看清现实但却无法接受现实的可怜男人。
第六十六章 孤岛(上)
在身穿风衣的忧伤男人离开之后,我当天又遇到了一名患者。
她说自己害怕这座城市,尤其是那些车水马龙,还有钢铁巨兽般的高楼大厦。
她说自己害怕与人交谈,特别是皮笑肉不笑的虚伪客套,还有面红耳赤的叫骂争吵。
她说自己害怕亲情爱情,脸红让她觉得无地自容,失去让她觉得痛不欲生。
她叫芊芊,二十七岁,职业是销售经理。大约从半年前开始,她患上了社交恐惧症,置身人群中时会产生窒息感,这极大的影响了她的工作和正常生活。
我在桌子上摊放着一个本子,手里拿着一根钢笔,轻声问道:“你是自己一个人住吗?我的意思是,还有没有其他人和你一起生活?”
芊芊摇了摇头,说:“没有,只有我一个人。”
她秀气的脸上涂了很多化妆品,呈现出一种惨白的颜色,嘴唇上的血色也很淡,看起来让人觉得有些胆战心惊,就像是面对着一个毫无温度的人偶。
我又问:“那你有没有朋友?那种可以说一说知心话的朋友,可以是男性,也可以是闺蜜?”
“没有。”
“为什么不尝试着找一些朋友呢,是因为你不喜欢和朋友相处吗?”
“不是,我觉得世界上不存在永恒的感情,再好的朋友最后也会分开,与其到时候因为舍不得而痛苦,还不如没有。”
她的回答是生硬而且冰冷的,但是在我看来,这更像是一种伪装。
于是我在本子上写下了第一个词,“面具”。
我让芊芊做了一次沙盘。
沙盘疗法,又名箱庭疗法。需要参与者在沙盘中摆放各种器具,可以是人、物或者其他任何东西。沙盘中摆放的东西往往代表某种意象,反映了参与者内心深处的意识和无意识,从而达到沟通交流的作用。
上一次陈兵母子曾经使用过它,得到了一些出乎意料的信息。
在沙盘室里有很多道具可以选择,但是芊芊什么都没用。她只是用手轻轻的在沙盘中央堆起了一个小土丘,然后又把土丘周围一圈挖深。
看起来就好像她建了一座山丘。
我试探着问:“要不要在沙盘里面再添加一些东西?”
她在柜子上找了一圈,最后拿了一个小女孩,把它放在了土丘上面。
我问:“它代表你,是吗?”
芊芊点头。
我又问:“这个土丘代表什么?”
她说:“这是一个小岛,与世隔绝。”
在沙盘中,芊芊表现出了孤僻的一面,她塑造了一个岛屿让自己藏身。
我说:“可以再往里面添加一些东西吗?咱俩轮流进行,每次只能放一样东西。”
芊芊同意了。
第一轮,我在“岛屿”上面放了一棵树,她在上面放了一匹马。
第二轮,我在土丘外侧被挖深的地方放了一个小桥,她在岛上放了一栋房屋。
树是我的试探,我想知道如果我往她的岛屿里面放一些东西,会不会得到排斥,答案是不会。
马代表的意象非常丰富,它健康、自由,但是小岛对于一匹马来说,还是显得太小了。这或许代表她对外界的向往。
小桥代表岛屿和外界的沟通,也是我的试探,芊芊对此并没有表示排斥,这说明她虽然很孤独,但并不排斥和外界交流。
房屋代表家,安全感,小岛上的房屋代表她在一个人孤孤单单的时候,会觉得安全。
沙盘告一段落,最后芊芊为自己的作品取了一个名字。
我在本上轻轻写下第二个词,“孤岛”。
芊芊的脸上涂着厚厚一层化妆品,几乎看不出她原本的肤色是什么样。
这让我想到了一种症状,它是社交恐惧症的一个子症状,叫做赤面恐惧症。意思是患者害怕脸红,一旦脸红就会觉得心慌气短,必须一个人才能冷静下来。
或许她是用这种方式来掩盖自己的脸色,以免被人发现自己脸红了。
她说社交恐惧症不仅影响了她的工作,还影响到了她的感情生活。有位长相帅气人品也不错的同事曾经向她表白,但是她的反应却是呼吸困难,甚至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结果让对方以为自己是不好意思拒绝,就此作罢。
从那之后,社交恐惧的症状变得更加明显,表现为不敢与人对视,无法当众发言,甚至是害怕异性,说话口齿不清等等。
除此之外,在沙盘游戏的过程中我还发现了一个问题,柜架上的道具种类繁多,都是按照分类整齐摆放的。而芊芊在观察沙盘的时候,始终都没有靠近过其中一个分类,是交通工具。
我猜测她会不会对交通工具感到害怕,可能是害怕其中的某一种。
当我提起这个问题的时候,芊芊表示自己现在没法独自过马路,必须要走地下通道或者是跟着人群移动才行。
我感到有些困惑,为什么社交恐惧却表现出了对交通工具的恐惧?
还是说,她害怕的其实是飞速行驶的车辆?
她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根据我的经验,有时候她不愿意说的事情往往就是症结所在。
在第一次咨询结束之后,我和苏郁这个案例。
苏郁虽然不明白社交恐惧的发病原理,但是她的直觉告诉她社交恐惧的背后必然存在着幕后黑手。
苏郁说:“从精神分析的角度看,社交恐惧的对象肯定不单纯只是陌生人,而应该和过去的经历有关联。她可能是因为经历了某些不愉快,所以才会害怕与人交流。”
我说:“你说的有道理,或许交通工具对她来讲就是一个特殊的意象。”
她说:“从认知的角度来看,社交恐惧肯定有导致恐惧的认知要素,你必须找出这一点,她为什么会害怕和人沟通交流。”
我说:“是的,她的‘面具’是为了遮掩自己的真实面目,而‘孤岛’则是给自己找了一个藏僧处。”
在和苏郁探讨之后,我决定对芊芊施展催眠,尝试着让她坦露出内心最深处的声音。
在心牢疗的过程中,催眠往往能够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我让芊芊坐在舒适的催眠椅上,身子倚靠着柔软的椅背,全身放松。
催眠的第一步是“放松”,我说:“深呼吸,感受空气在你体内的流动,就像是温暖而缓慢蕴动着的水波……放松身体的每一个部位,头部、躯体、胳臂、手指……”
针对不同的来访者,放松阶段的时间长短不一,有些人可以迅速放松,然而有些人却要重复多次才能成功。
大约十分钟后,芊芊几乎是瘫软着躺在椅子上,呼吸沉稳缓慢。
催眠的第二步是“暗示”,我说:“现在,你觉得自己的右手很轻很轻,仿佛是在手腕上绑了氢气球,带着你一点一点的飞了起来。”
随着我的暗示,芊芊的右手缓缓抬起,虽然只有约莫十厘米的高度,但这表示她的受暗示性很强,催眠成功的几率非常大。
我继续说:“在你的面前有一个按钮,当你按下它的时候,你就出现在一个十字路口处。你不需要害怕,因为我会一直陪着你,好吗?”
芊芊微微皱着眉头,看起来有些犹豫,不过还是回答说:“好……”
我说:“我数到三,你就按下按钮,好吗?”
催眠的指导语分为很多种,针对不同情况有着不同的变化。我发现自己近来尤其喜欢“按钮式”催眠指导语,它对于一些受暗示性强的人来说效果非常不错,而且抬起的手臂和按下的动作,也能迅速让他们进入催眠状态。
“一。”
“二。”
“三。”
我看到芊芊的右手落了下去,重新回到了椅子上,就好像她按下了按钮。
我说:“你看到了什么?”
她说:“是一个十字路口,周围全都是车,它们……开的好快。”
我问道:“除了你之外还有人吗?”
“有……我看不清她的脸……她就站在我旁边……医生,我好怕,你在哪里?”
我说:“别怕,我就在你身后保护你,只是你看不到我而已。现在放松你的情绪,深呼吸,看一下你身边的人,看一看她是谁。”
芊芊深深吸气,随后突然发出了一声惨叫。
我被吓了一跳,赶紧问道:“发生了什么?”
“刚刚突然有一辆车开过去,把那个人撞飞了!”芊芊激动的说道。
我说:“你呢?你受伤了吗?”
“没有……但我的身上都是血……”
芊芊的情绪状况已经不适合继续催眠,无奈之下我选择将她唤醒。
她醒来之后神色疲惫,浑身无力的靠着椅背,嘴唇的颜色都有些发青。
我问:“还记得你刚才看到的景象吗?”
她虚弱的点了点头。
我又问:“那件事情是真实发生过的吗?”
芊芊回答说:“不是……虽然我真的很害怕十字路口,但是我没有经历过车祸,也从来没有看到过……”
我继续问道:“被撞飞的人是谁?”
芊芊摇了摇头,“我没看清。”
催眠到此结束,我在本子上写下了第三个词,“车祸”。
第六十七章 孤岛(下)
催眠结束后,苏郁问我:“为什么要让她想象自己置身于十字路口,这太危险了。;”
我说:“我必须鼓励她面对自己不敢面对的事物,这样才能挖掘出背后的东西。”
苏郁问:“那你挖掘出什么来了?”
我回答说:“她说除了自己之外,身边还有一个人,不过这个人却被车辆撞飞了。但是在她醒来之后,我和她确认过这件事情,她从来没有经历过车祸,所以催眠时看到的景象完全都是臆想出来的,应该另有所指。”
“另有所指?”
我分析说:“最一开始我以为她会不会是亲眼见过朋友出车祸死亡的场景,所以才会惧怕交通工具。但是这和她的社交恐惧没有丝毫关系,所以我认为不对。联系起她第一次咨询时候说过的话,‘世界上不存在永恒的感情,再好的朋友最后也会分开,与其到时候因为舍不得而痛苦,还不如没有’,我在想,她会不会因为某些缘故失去过朋友,所以才会形成这种错误信念。”
苏郁忽然“啊”了一声,用一种恍然大悟的语气说道:“我倒是有个想法,会不会十字路口的车辆代表流言蜚语,她身边的人代表她的朋友。后来她的朋友被车撞飞代表,现实中朋友因为流言蜚语而疏远了她?”
我挑起眉毛,赞叹道:“你其实适合做个编剧,我这个小小的心理咨询室还真是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苏郁不要意思的笑了笑。
我不知道她的推测是否正确,因为如果把车辆也当成意象来看未免显得太过大胆。不过苏郁的直觉向来准确,所以我对此持保留态度。
第三次咨询是谈话治疗。
我问:“在你患上社交恐惧症之前,你有没有朋友?或者说,那时候的情况和现在一样吗?”
芊芊的表现和我料想中的一样,一旦谈起过去的事情就会变得沉默起来,这是一种阻抗,她在用沉默拒绝我。
其实人的心结往往是简单而纯粹的,但是“阻抗”才是最难对付的地方。她隐瞒了太多信息,却想要让我治好她的社交恐惧。
我试探着说:“你以前的生活应该很丰富的吧,有很多朋友……不过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才会导致你变得孤单起来,是吗?”
她有些惊讶的看着我,说:“你怎么知道?”
我也有些惊讶,没想到助手的猜测竟然会是真的。我说:“你说过再好的朋友最后也会分开,既然会有这种感悟,应该是经历过才对。不过,我想朋友应该不会轻而易举的离开才对……”
芊芊再度陷入了沉默。
我继续试探着说:“会不会其中有一些误会?比如外面有一些关于你的不好的传言?”
她突然开口说道:“不是误会,是背叛。”
她终于打开了话匣子,我仔细听着她说的每一句话。
“以前有一个同事和我关系很好,我把自己的秘密都告诉了她,包括公司老总追我的这件事情……后来公司里就到处传我和老总**,否则怎么会这么快就当上了销售经理……”
芊芊滔滔不绝的说着,我仔细梳理着她话语中的信息。
她把秘密告诉了好友,随后就传出了有关她的负面消息,于是她认为是朋友背叛了自己。
我问:“你确定是你的朋友传出了消息吗?”
她摇头,回答说:“我后来找她谈过,可她只是说‘没想到你是这种人’。从那之后,我们再也没说过一句话。”
这个社会就是这样,不知道从哪里就会出现一些流言蜚语,恶意中伤,从而影响到每个人的生活。
综合了三次咨询得到的资料,我已经知道了芊芊的错误信念在哪里。
第一,她不信任朋友。
第二,她惧怕流言,而且不敢面对。
这才是导致她社交恐惧的根本原因,她害怕朋友的背叛,害怕外界的流言蜚语,于是选择戴上面具生活,把自己的心放在一座孤岛里面。
那三个关键词,“面具”、“孤岛”和“车祸”,也终于联系到了一起。
针对她的情况,我选择了一个比较具有冲击力的疗法,实际施展起来类似满灌疗法,即冲击疗法。
我让芊芊蒙上眼睛,带上耳塞,然后带着她来到了一个十字路口。
我和她站在十字路口的中央,周围有车辆不断呼啸而过。
而苏郁则负责搞定路旁的交警,尽量拖延时间。
我先是摘除了芊芊的耳塞,能感到她瞬间变得紧张起来。这个十字路口比较混乱,每时每刻都有车辆几乎是擦着你的衣角飞速掠过,让人觉得害怕。
她颤抖着声音说:“这……这是哪里?”
我说:“你最害怕的地方,但是现在请你努力抑制住恐惧。”
随后,我取下了她的眼罩。
瞬间,芊芊发出了一声声凄厉的惨叫,一把将我抱紧,反复喊着:“不要!我要离开这里!”
“不要逃避,请面对现实。”我将她从怀里推了出去,让她背对着我,面对着车辆形成的洪流。
我一只手扶着她的肩膀,另一只手蒙着她的眼睛,说:“深呼吸,保持深呼吸。”
她的确很害怕,已经吓得哭了起来,眼泪沾湿了我的手,也擦花了她脸上的妆,露出了里面最真实的肤色。
我说:“现在你面前的不是汽车,而是一句句的恶意中伤,它们都在说你的坏话,而你被它们吓得瑟瑟发抖。”
芊芊颤抖着说:“我不要呆在这里……”
我继续说:“面对无缘无故的伤害,你应该怎样做?逃避,还是面对?”
她重复说:“我不要呆在这里……”
我说:“你无路可逃的,四面八方都是它们,你就算不呆在这里还能去哪儿?”
听到这句话,芊芊忽然变得冷静了许多,她哽咽着问:“那我……只能面对?”
我说:“是的。”
这就是现实,你经常会遇到无缘无故的困难,这时候你有两个选择,一是知难而退,二是迎难而上。大多数人会选择“一”,最后只能得到遗憾。但是如果选择“二”,或许得到的结果和“一”一样,都是失败,可是至少自己不会后悔。
我又说:“记住,你面对的是无数流言,但是你是坚强的,只要你不害怕,它们就无法伤害到你!芊芊,你必须坚强起来,意识到自己并不会因为流言蜚语而做出任何改变,你就是你!如果让它们真的伤害和改变了你,那才是真正的失败!”
说完,我松开了双手。
芊芊看着面前飞驰的汽车,脸上的妆已经花了,她泪眼朦胧的说:“我该怎么办?”
我说:“穿过它们,不要理会它们,就这么简单。”
她深深吸气,可还是没有足够的勇气,用一种哀求的眼神看着我说:“医生,我不敢……”
我像她伸出了一只手,说:“我可以带你穿过这些,但是,你能信任我吗?或许我会让你被车撞飞,或者我自己也会被车撞飞,这些都是危险,但是,你能信任我吗?”
芊芊犹豫了大约十秒钟,选择拉住了我的手。
我带着她胆战心惊的走向人行道,对她说:“记住,学会信任,学会无视流言。”
在那之后,芊芊还来过咨询室几次。
她脸上的妆容越来越淡,到最后只是涂了一层防晒霜。我发现她是一个爱脸红的女人,很可爱。
她还把沙盘推倒重做了一次,她在沙盘上添放了很多东西,令人感到最赏心悦目的是,她做了一片草原,那匹马儿终于有了驰骋的地方。
她说她和朋友和好如初了,原来那些流言真的不是朋友传出去的,不过究竟是谁传的也已经无所谓了。
至少现在,她已经逐渐恢复了曾经的模样,开朗活泼,不再惧怕与人交谈。
至于原本像是尖刀的流言蜚语,现在则通通变成了橡皮刀。
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对我说:“我终于明白了您的意思,被一些虚无缥缈不存在的东西影响了现实的实际生活,真的很幼稚。”
苏郁说:“你倒是把病治好了,我那天可是被交警训了半天。”
我说:“我的成功,有你的一半嘛。”
苏郁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起来,问道:“可是,你确定真的治好她了吗?”
我随之陷入沉思。
苏郁说:“《易经》里讲过无妄之灾,意思是无来由的灾祸。可是实际上,这世上没有无来由的灾祸,她所经历的一切,必然都有原因。那些关于她和上司的绯闻,也一定是有心人传出来的。除此之外,你确定那些传言真的全部都是假的吗?”
我说:“是啊……而且传出这种消息的人,只有一种可能……”
苏郁又说:“要是想要舒舒服服的活下去,要么学会保密,把自己那些见不得人的弱点藏好。要么学会包容,把那些脏的坏的东西通通一口吞掉,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这也是我经历过相似事情得到的经验。”
我沉默不语。
苏郁说:“她的朋友让她学会了保密和装傻,你让她学会了包容和信任,希望未来她不会再犯社交恐惧症的怪毛病吧。”
第六十八章 笔仙传说(上)
在众多咨询案例当中,高中生占据了不小的份额。这是一个处于青春期,性冲动频繁,性格敏感多疑的时期。
然而,当红旗中学的校长亲自找上门来的时候,我还是惊讶了一下。
他说:“古医生,看来要麻烦您亲自跑一趟了。”
我对此感到相当疑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您让有问题的学生自己过来不就好了嘛?”
老校长叹了口气,和我讲了讲事情原委。
原来红旗中学里最近开始疯狂流传一个“笔仙传说”,据说可以通过某种方法唤出笔仙和自己进行交流。可以问他前世今生,还可以问自己高考最后能得多少分。
然而,在游戏迅速风靡全校之后,有不少学生纷纷说自己身上出现了“撞鬼”事件,导致现在人心惶惶,连上晚自习的时候都胆战心惊,学习效率自然大大受到影响。
真正影响到全校师生的事件发生在昨天,一个名字叫做沈依依的女生突然跑到了楼顶天台上,疯疯癫癫的哭喊,最后在警方的帮助下才将其强行带了下来。同学们都说沈依依一定是撞了邪,搞不好就是笔仙弄得。
老校长提起沈依依的时候,明显情绪波动很大,我有些好奇的问:“沈依依是什么人?看起来您似乎很在意她?”
“沈依依是文科的年级组第一,公认的好苗子,老师们都说她很有可能夺得今年的高考状元,结果却发生了这么一码子事!”
我点头说道:“所以,您这次找我来的目的是……”
老校长说道:“关键是治好沈依依,如果您能把学校的风气整顿一下那就再好不过了。”
我和苏郁跟随着老校长来到了红旗中学,这是市内的超一流重点高中,办校时间悠久。但是在我看来,或许就是由于这所学校的风气太过老旧,才会导致笔仙传说的流行。
老校长问:“接下来怎么做?”
我说:“先不要特意找沈依依,这会让她觉得自己很特殊,对于治疗没有益处。您可以先帮我安排一节沈依依所在班级的课,我来跟他们说说话。”
老校长说:“好吧,不过只能占用艺术课的时间了。”
我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心想这么一来自己算是得罪了不少学生。毕竟我高中那会儿,最讨厌的就是喜欢占用艺术课的老师。
苏郁偷偷问我说:“古奇,你有没有感觉这里不太对劲?”
我挑起眉毛,心想难不成苏郁这是又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赶忙反问道:“没有啊,你看见什么了?”
她的表情有些凝重,这让我微微有些不安。如果在学校里面发生灵异事件,那可不是什么好事情,我可能要花费很多唇舌才能解释的清楚。
想不到,苏郁回答说:“咱们走进校门的时候刚好打了下课铃,可是你看整个学校依然是一片死气沉沉,怎么下课了都没有学生出来?”
的确如此,尤其是那栋教学大楼,就像是一只沉睡的怪兽,里面没有丁点声响。
我问老校长:“现在应该是下课休息时间吧?”
老校长说:“是的,刚好第三节课下课。”
我问:“那怎么没有学生出来活动一下呢?”
“这你就不懂啦,马上就要高考,现在学生们都抓紧时间复习功课呢。至于高一高二的小毛头,也被要求除了上厕所禁止出声打闹,以免影响到高三的学长们。”
呼,还真是地狱一般的高三啊。
沈依依所在的班级是文科一班,刚好第四节课就是艺术课。
于是我在老校长的安排下,很不客气的占用了这一节课。
当上课铃声响起,老校长简单的介绍了一下我和苏郁之后,就匆匆离开了班级。我站在讲台上,饶有兴致的打量着这个班级里的学生,忽然觉得事情开始有点意思。
这些学生虽然不说话,但是其中一部分人眼神中透露着一股不安分的气息。
简单来说,或许这些学生并没有外表看起来那么乖巧。
我还没张口说话,忽然有个男学生率先开口问道:“你凭什么占用艺术课的时间?”
有学生附和道:“就是,我们难得能休息一下。”
我笑着反问道:“别忽悠我了,刚才从教室里走出去的老师手里拿着语文书,如果我没猜错,她应该打算占用这节课的,对吧?”
顿时几个小毛头哑口无言。
小样儿,我上高三那年就没上过艺术课,节节都被占了,竟然还想忽悠我。
我在黑板上写了两个大字,“笔仙”。
我说:“听说你们最近玩这个玩的很嗨,让我看看,全班都多少人玩过这个?”
差不多有一半的人都举起了手。
苏郁搬了一个凳子坐在靠窗户的位置,她微微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说:“听说你们不少人玩笔仙之后撞了邪?”
这句话刚一说出口,底下顿时沸腾起来,有个女生对我说:“是啊是啊,我前天上厕所的时候,发现镜子上被人贴了一张符咒,看着特别诡异。”
又有女生说:“我有天在宿舍睡觉,总听见下面有人发出声音,可是舍友都说没听到。”
突然,有个学生问我说:“老师,你玩过笔仙吗?”
我笑着回答说:“玩过。”
我的确玩过这个东西,就像是四角游戏那一类的灵异游戏,我都玩过。而且我玩的叫做碟仙,比笔仙还要凶险的。依稀记得那天的确发生了一些诡异的事情,我和三个朋友一起玩碟仙这个游戏,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只要站在东南角的位置,那个人就会嘿嘿的笑,忍不住的笑,导致游戏无法进行。后来我不信邪也去了那个位置,结果刚一过去就没完没了的笑,找不到原因。
后来我猜想,可能这是一种心理暗示,由于第一个人在笑,于是剩下的人都会容易发笑。
同学们听完了我的故事,顿时议论纷纷,有人问:“那老师你相信笔仙吗?”
我摇头,说:“不信。”
下面顿时一片哗然。
有人问:“可是我玩笔仙的时候,那根笔的确可以自己动啊!”
我说:“事先声明,我虽然不信但也没法完全解释,不过可以肯定的是,笔仙绝对没你们传的那么恐怖。我认为你们在玩笔仙的时候需要两个人用手同时抓住笔,而且要求不允许用手肘做支撑。从物理学的角度分析,这种情况下你们需要承受多方面的力,从而导致手臂不稳,于是笔就会在手臂力量的带动下貌似自行移动。”
有个女学生问道:“那为什么笔仙总会朝着我希望的方向动呢?”
我笑了笑,说:“这个很好解释,现在请所有人闭上眼睛,跟着我的话语。”
大多数学生都听话的闭上了眼睛,只有包括沈依依在内的几个人没有听话,他们仍在低头看书做题。
我说:“深呼吸,全身保持放松……放松你的每一处肌肉……”
在简单的放松训练过后,我看到不少学生都瘫软在椅子上,明显已经陷入了深度放松的状态。
我接着说道:“现在,请你们将双臂伸出,平稳的悬在半空中,不能放在课桌上。”
学生们纷纷按照我的话做了。
“继续保持放松……现在,我在你们的左手上放了一个秤砣,有点沉,但是你们能拿得动……记住,我放了一个秤砣哦。”
我像是唐僧一样碎碎念着,差不多过了三十秒,我说:“保持身体不动,睁眼吧。”
学生们睁开双眼,疑惑的问道:“您到底想干什么?”
我说:“你们看看自己的双臂,是不是左臂比右臂的位置要低。”
事实情况的确如此,只有少数几个人例外。
大多数学生都相信我的话,那几个人则自找麻烦问道:“为什么我们的没有变化。”
我不慌不忙,心想这是几个叛逆的小刺头,说道:“好,你们几个单独再来一遍。”
这一次在放松训练之后,我说:“现在,请你们一定不要动左手,记住一定不要动左手。”
在这里,我使了一个诈。
我知道这几个人是在故意使坏,不愿意配合我。所以我说记住一定不要动左手,这样一来如果他们逆反的话,就一定会动左手,我可以说为什么要动左手呢,这就是浅催眠的力量。
如果他们一动不动,我还可以说,我本来就是想要让他们一动不动,仅此而已。
在经历这么一番闹剧之后,学生们终于安静下来,似乎有些相信我了。
我说:“我不能确定笔仙到底是什么,但是我肯定里面一定有心理暗示的因素。你们本身在做游戏之前就想好了问题,而且心中都有一个答案,这就是驱使你们将笔移动的最大动力。”
有个女学生又问:“可是为什么不同的人做笔仙,结果会不一样呢?”
我回答说:“你越是期待什么,自我暗示的作用就越强。”
说到这里,我仔细打量了一下沈依依,发现她的身子微微发抖,但是并没有抬头看我。
苏郁似乎也注意到了这一点。
老校长临走时提醒过我,沈依依才是这一次来学校的主要目的,其他人的事情可以放一放。可是目前看来,沈依依的确成了最大的难题。
第六十九章 笔仙传说(下)
其实早在几千年前,中国古代就出现了类似“笔仙”的招灵法事,那时候叫做“扶乩”。它是中国道教的一种占卜方法,又称扶箕、抬箕、扶鸾、挥鸾、降笔、请仙、卜紫姑、架乩等等,扶,指扶架子;乩,谓卜以问疑。在扶乩中,需要有人扮演被神明附身的角色,这种人被为鸾生或乩身。神明会附身在鸾生身上,写出一些字迹,以传达神明的想法。信徒通过这种方式,与神灵沟通,以了解神灵的意思。
扶乩要准备带有细沙的木盘,没有细沙,可用灰土代替。乩笔插在一个筲箕上,有的地区是用一个竹圈或铁圈,圈上固定一支乩笔。扶乩时乩人拿着乩笔不停地在沙盘上写字,口中念某某神灵附降在身。术士制丁字形木架,其直端顶部悬锥下垂。架放在沙盘上,由两人各以食指分扶横木两端,依法请神,木架的下垂部分即在沙上画成文字,作为神的启示,或与人唱和,或示人吉凶,或与人处方。旧时民间常于农历正月十五夜迎紫姑扶乩。
由此可见,人类对于未知的向往在几千年来一直都存在着。
我跟学生们讲述着关于笔仙的由来和故事,“扶乩的最早纪录见于我国东晋时期,唐时传入日本,由日本传入荷兰,再由荷兰传入欧美各国,在日本叫做‘灵子术’,西方国家称扶乩的板为‘维吉板’,研究扶乩的组织叫‘灵学会’。据说美国前总统威尔逊生前笃信扶乩,有一次乩盘上写出了许多古代希伯来文,当时在场的人都不认识;英国著名生物学家查理·达尔文的哥哥伊拉斯马斯·达尔文坚信扶乩,经常在自己家里组织扶乩会,达尔文曾经参加了一次扶乩会,但中途退场了,达尔文的好朋友、著名生物学家赫胥黎对扶乩虽然持怀疑态度,但经常参加扶乩会,而达尔文的另一位好友、著名科学家华莱士却是扶乩的坚决拥护者。”
学生们听了之后连连点头,总算是弄懂了这个游戏的意义。
笔仙游戏,可以说是扶鸾的一个小小缩影。不过这件事情发生在学校里面,却包含有另外一层含义。
无论笔仙是否招了出来,有一件事情最为重要,那就是——学生们到底问了什么?这也是心理咨询的主要问题,无论来访者做了多么稀奇古怪的事情,永远需要探究的并不是他所做的事情,而是他的动机。
这点在犯罪心理学上同样适用,讨论嫌疑人的犯罪动机往往比讨论作案手法还要重要。
对于一些十八岁左右的孩子来说,他们的问题大多是“高考能考多少分”,“某某喜不喜欢我”诸如此类。
但是为什么偏偏是红旗中学的学生偏偏这么喜欢笔仙游戏?
我认为这是一种压抑导致的必然结果。
这个学校太过看重学习成绩,于是学生们也就极度压抑,只能选择一些其他方式来释放压力。
与其说他们撞了邪,倒不如说他们是想找个理由歇一歇。
我非常理解他们的感受,高三的确是一个压力极大的时间段。不过沈依依一直都在低头做题,貌似并没有听我说什么,这让我感到有些好奇。
利用一节课的时间,我给他们讲了一下笔仙游戏的原理,尽量让他们相信“科学”,也希望他们能够换一种方式来缓解压力。
下课的时候,我说:“其实你们不用太大压力,因为上了大学的人都会后悔四年。”
有人问我:“真的吗?难道大学那么恐怖?”
我说:“不过没上大学的人往往后悔一辈子,少年,好好把握青春吧。”
在老校长的安排下,我和沈依依在校长办公室进行了一次交谈,苏郁在一旁静静听着。
我问:“学业压力很大吧?”
沈依依低着头不说话。
这让我有些不知所措,从一开始沈依依就是这幅模样,看起来似乎对心理咨询完全提不起精神。
我说:“我能不能问个问题,你为什么要去天台呢?”
她的身子微微颤抖,但还是不肯说话。
我继续说:“是不是看到了一些不好的东西,因为玩过笔仙游戏?”
她轻轻摇头。
这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一时间有些摸不清头脑,按理来讲这个年龄段的孩子应该不至于这样,更何况据老校长所说沈依依平时的表现都很正常的,怎么现在变成了这幅样子。
我仔细思考着原因,心想自己从进入学校开始,一直都把话题围绕着“笔仙游戏”展开,而沈依依则一直表现的很冷淡,似乎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难道说?
这时候,苏郁突然开口说道:“你根本没有玩过笔仙游戏,对吗?”
听到这句话的沈依依突然抬头看向苏郁。
她继续说:“如果我猜得没错,班级里玩笔仙的人无非两种,一种是问笔仙感情问题的,还有一种是问笔仙学习成绩的。而你看起来并没有这方面的困惑,所以并不需要玩笔仙游戏,是吗?”
沈依依怔怔看着苏郁,虽然仍然不说话,但是很明显她被苏郁说中了心事。
苏郁说:“我注意到你的座位虽然在班级前面,但是周围的人似乎并没有人和你说话。甚至就连你的同桌,宁可和另一边的人说话,也不理你。你没有朋友,是吗?”
沈依依忽然开口反驳道:“不用你管!”
苏郁耐着性子说:“我不管,也管不了。我说这些是因为我和你经历过同样的事情,或许你不愿意说……”
什么事情,还不愿意说?我顿时一头雾水。
沈依依没有理会我俩,突然站了起来逃了出去。
我看着苏郁,问道:“什么意思?”
苏郁解释说:“古奇,我怀疑沈依依会突然发疯,应该和笔仙游戏没有关系。”
我对此有些好奇,说:“怎么解释?”
“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说,但我觉得她和我小时候很像,或许也正面对着我曾经历过的事情。”
我想象了一下苏郁高中时候的模样,她那时候应该是孤僻的,而且没有朋友。并且因为自己总会出现“鬼上身”的现象,可能还会被同学看成怪胎,遭受恶作剧。
沉默片刻之后,苏郁突然开口说道:“咱们去教学楼的天台看看吧,或许会有一些收获。”
现在正是午休的时间,学生应该已经吃完饭纷纷回到宿舍休息了。我和苏郁在空无一人的教学楼中行走,然后来到了天台。
出乎意料的是,在天台上,我们碰到了沈依依。
还有几个打扮很“成熟”的女同学。
这一刻,我忽然明白了苏郁的意思。红旗中学里根本不存在什么笔仙撞邪的故事,沈依依之所以会“发疯”,纯粹是因为出现了校园欺凌的现象。
果不其然,其中一个女生狠狠的打了沈依依一下,说:“你昨天没事干抽什么风,难道还想自杀吗?还是你觉得把警察引过来,你就能为所欲为了?”
另一个女生也附和道:“就是,你学习成绩那么好,帮我们写点作业又能怎么样?话说回来,你也就只有这点作用了吧。”
沈依依捂着挨打的地方,蹲在地上低头不语。
一如既往的沉默。
我和苏郁对视了一下,我低声说道:“怎么办?”
她没有回答我,只是皱着眉头看向天台那头。
那边的两个女生从书包里掏出来两份卷子,还有一根圆珠笔,说:“赶紧帮我俩把作业做了,不然我就把你给那谁写的情书贴在黑板上。”
我心想,还真是恶劣啊。
沈依依似乎想要反抗,她看着扔在地上的卷子和圆珠笔,一动不动。
她说:“不要。”
“呦呵,你胆子越来越大了,竟然还敢反抗我们?”两个女生开始用手掐沈依依,一边掐还一边骂:“有本事你再叫警察过来啊!”
沈依依没有还手,只是默默的说道:“心理老师说的很对,你们玩笔仙游戏是因为不自信,就像你们现在欺负我,也是因为不自信……因为你们不知道自己的未来会是什么样子,而我确定我一定会比你们过的好!就算我读大学会后悔四年,但是你们一定是后悔一辈子的那种人!”
就在这时候,我身边的苏郁突然冲了过去。
她捡起地上的圆珠笔,猛地一把扯开那两个女生,然后一把揪住其中一个,恶狠狠的说道:“你再碰她一下试试,信不信我用圆珠笔戳瞎你的眼睛!”
这时候苏郁的表情很凶狠,我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这不是苏郁。
是苏晓。
或许是沈依依的话触痛了苏郁的某根神经,让她回想起了自己经历过的事情,于是才会出现这种情况吧。
眼看着事态马上就要失控,我赶紧冲到苏郁旁边,将那两个女学生扯到了自己身后。
苏晓冷声说:“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
说完她就扔掉了手中的笔,拉着沈依依离开了天台。
那两个欺负沈依依的学生明显被吓到了,两个人眼圈通红的看着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叹了口气,说:“都是同学,何苦为难同学。”
校园里面存在很多成年人不知道的事情,比如笔仙游戏,比如欺凌事件。当我长大之后重新面对这些问题的时候,突然发现解决方法很简单。
其实只需要对学生表现出适当的关注,仅此而已。
十八岁的天空,需要有人欣赏。
第七十章 神秘线索(二)
又是悠闲的一天,在接连搞定了社交恐惧症和校园文化的案例之后,我的生活就步入了正轨,突然变得无所事事起来。
这期间唯一发生过一件令我觉得不适的事情,那就是电视播报的一条新闻,说在市外郊区再度发现了一具无脸尸首。
作为参加过游戏的参与者,我很清楚这代表又有游戏结束了。虽然我没有参与到这一场,但是谁也无法确定,我会不会在某一天再度陷入那个如同梦魇一样的情景。
孙腾飞和顾楠没有再来找过我,或许是关于药物泄露的问题已经让他们觉得焦头烂额了吧。
今天的天气很好,晴空万里。我和苏郁呆在诊所里有些无聊,说着一些杂七杂八的事情。
她说自己从小时候出现“鬼上身”的情况之后,就变得孤僻、孤单、孤独。在学校里面,她属于那种总是低着头走路,从来不敢抬头的学生。在老师眼里,她是毫无存在感的。在同学眼里,她是自卑而且敏感脆弱的。
然而事实上,她的确敏感,却并不脆弱。她总是低着头只是害怕看到镜子里面的自己,被“鬼上身”,然后吓到别人。
我说:“你听说过二十四个比利吗?”
苏郁说:“我看过那本书,是有一个人分裂出了二十四个自己对吗?”
我点头,“这叫做解离性人格障碍,也可以叫做多重人格。你目前可以确定至少是双重人格,因为在你体内,有一个你自己也觉察到的苏晓。不过我认为除了苏晓之外,你体内还存在其他人格,那些人格占据你的身体时,就变成了你所说的‘鬼上身’的情况。”
苏郁有些好奇,“可为什么会变成他们呢?我明明和他们不熟。”
“苏郁,你是属于那种共情感极强,受暗示性也极强的人。如果我猜得没错,当你看一些电视剧或者书籍的时候,会经常把自己带入其中,对吗?”
苏郁乖巧的点了点头。
我说:“举个例子,人们都会换位思考的本领,但是大多数在换位思考的时候感到有些困难,而且无法站在对方的角度考虑。但是你不会,你能够瞬间将自己变成别人,站在一个完全不同的角度看待世界。所以敏感的你能够很快发现我的问题,还揪出了根本就不存在的安安。”
我顿了顿,继续说道:“这是一种天赋,你这种情况也是我活了小半辈子头一次见到。由于你的这种敏感,使你仅仅只是接触到一些线索,就能推理出一个完整的人,然后将自己变成他们的样子。至于为什么你一看镜子就会出现这种情况,是因为你直到现在都无法认可自己,所以看镜子的时候会陷入自卑,于是给了其他人格可趁之机。”
苏郁若有所悟,问:“按照你的意思,我有……几个人格?”
“无数个。”我微笑着说:“因为你太过敏感,所以你见过的每一个人都有可能成为你的人格……还记得斯德哥尔摩综合症的那个案件吗,你解开了王颖的手机密码,这让人不得不惊叹。”
苏郁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低下了头,小脸通红。
我说:“目前看来你的情况已经逐渐趋于稳定,虽然苏晓偶尔会出现,但你至少不会变成乱七八糟的人了,这可能是因为你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到了某件事情上,在这种情况下你就会无暇自卑了。”
她低着头,嗫嚅着嘴唇,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却没有说出口。
突然,诊所门口传来一声凄惨的“喵”。
我闻声赶忙看了过去,只见胖花想从门里挤过来,结果因为力气不够,只挤过来了半个身子,现在正卡在门上。
自从上一次苏郁救了这个小家伙,它就时不时会来诊所逛一逛,无奈之下我只好为它准备了一些猫粮。
一看到胖花的滑稽模样,苏郁顿时笑了起来,赶紧过去打开门,将胖花抱在怀里。
我看着这一幕,心想之所以苏郁会这样喜欢胖花,应该是因为胖花不会对她产生任何威胁,苏郁最缺少的就是安全感。甚至是在和我相处的过程中,苏郁都会表现出畏首畏尾的举动。或许说,她在害怕我。
或者,她知道我一定在某方面会伤害到她。
我摸了摸胖花的小脑袋,然后走到门前,刚好有送信小哥送来了最新一期的杂志。
《旅行》,我的最爱。
准确来说,应该是安清竹的最爱。
她就像是一条金鱼,只有二十四小时的记忆,所以永远记不住曾经亲眼见过的美景,只能从杂志的插图上寻求安慰。
即便是在她离去之后,我也仍然订阅着《旅行》,应该是因为习惯了吧。
我随手翻开杂志,忽然发现从里面的夹层里调出来一页纸。
纸张很旧,就好像是被人揉成一团之后又铺展开的。
关键在于字迹!
我见过这个字迹!
小深曾经拼凑出一页日记,受神秘人委托送给我,那上面的字迹和这上面的如出一辙!
我有些惊讶的看着上面的内容。
“计划成功了,我的猜测果然没错,只有刚刚出生并且脑细胞异常活跃的孩子才能承受住药力,变成超人。老伙计们都很开心,或许我们真的造出了一个超人!他是个男孩,据说是被母亲生下来后丢在了医院,我们决定领养他。嗯,干脆让这孩子认我当爸爸好了,以后就叫他罗宁吧。像我们这种搞研究的人能拥有一个‘后代’,也算是了却了我的一桩心愿。”
“到目前为止,这个孩子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正常的地方。他和其他婴儿一样,除了睡觉就是吃奶,唯一不同的地方,就是他似乎没有哭闹过。我不确定这是不是因为药物起了作用,按理来讲,婴儿的脑神经元正是迅速发展的阶段,每天都会有大量新生的神经元,所以不太可能出现问题。罗宁,希望你能健康成长起来。”
罗宁,不知道怎么回事,当我看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有一种遥远而又亲切的感觉。
或许是因为他和老罗一样,都姓罗?
我努力回想着上一页日记的内容。
“人类对于成为超人的理想从未停止,但我并不赞成成为超人的观点。在我看来,只有足够大量的弱小才能够衬托出强大,如果人类真的变成超人,其实生活现状和现在并不会有太大差别。但事实上,后来我发现我错了。因为那些人从一开始的理想就是只让自己成为超人,他们并不是为了人类的进化,纯粹是一己私欲。我找到了通往无限未来的道路,那就是人心。人类的潜能十分巨大,但却要受到心理的制约。这既是一种制约,同时也是一种保护。因为没有人知道,也无法想象,在那扇门的背后会有什么?谁也无法确定那会不会是一个潘多拉的盒子,打开之后汹涌而出的却是灾难。谁能告诉我该怎么办?”
写日记的人似乎在研究一种让人成为“超人”的东西,但是他本人并不是特别赞成这个计划。然而这篇日记似乎和上一篇隔了很多时间,在这篇日记里面他们明显已经找到了让普通人变成“超人”的办法,而且成功塑造出了一个取名为罗宁的男婴。
这让我不得不联想起“首脑”,以及他所说的让优胜者变成“超人”。他所说的超人到底指什么,是拥有超能力还是其他的方面。而且“首脑”本身会不会也拥有一些超越常人的能力,否则他是如何做到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的。
似乎一切的谜团,都开始和“超人”两个字联系起来。包括“首脑”,包括“sin”,甚至包括我自己。
我为什么会卷入这样的事件之中,这才是最关键的地方。
还记得东峰药业曾经研发过一种叫做“超人”的药片,会不会就是这些人在研究的东西呢?
还有一个叫做徐逸的大学教授,曾提出“超人理论”,会不会也和这些有关?
我突然有种预感,难不成真的存在能让人变成“超人”的药物,而“首脑”也的确掌握了这种药物。
突然,我回想起上一页日记的背面,还有人用另一种笔迹写了一句话。
他写的是,“眼前看见的不一定是真相。”
这个人又会是谁?他绝对不是写日记的人,那他有没有可能是委托小深给我这页日记的人?
这句话对我来讲意义深刻,这是第一次臆想出简小水的时候,她对我说过的话。我因为这句话才解开了许诺许超姐弟俩的“水鬼事件”,并且最终也是因为这句话想起了安清竹。
那么这个人为什么会给我留下这样一句话呢,真的只是巧合吗?
还是说,这个人和简小水一样,知道我内心最深处的秘密。
我将这一页日记也翻了过去,果不其然在背面也有内容,而且和写下“眼前看见的不一定是真相”这句话是同一个笔迹。
严格来讲,这不算是一句话。
上面的内容是,、m。
很明显,这是一串代号,不过它代表了什么呢?
我不禁陷入了沉思。
第七十一章 罗宁
“c”,“program”,“m”
我疑惑不解的看着这一串字母,总觉得很熟悉很熟悉,但是偏偏想不出来
似乎我每天都会看到它们,但是究竟在哪里呢?
旁边的苏郁看到我手里拿着一页纸发呆,有些好奇的走了过来,她没有看上面的内容,只是问我说:“怎么了?”
我不知道是否应该把这件事情告诉苏郁,但是直觉告诉我说最好不要这样因为到目前为止尚且无法确定到底是谁给我传递的这些线索,如果贸然让苏郁知道的话,或许会把她也卷入危险之中
可是苏郁的性格极其敏感,她虽然没有主动去看信上的内容,是因为她觉得自己现在不可以这样做但如果我拒绝告诉她一切,或许会再度导致她的自卑,这就是女人的胡思乱想,何况苏郁还是一个不太普通的女人
想到这里,我把写有字母的那一面递给了苏郁,说:“有人在杂志里面夹了这张纸,还留下了这些字母,我看不懂是什么意思”
苏郁仔细看着纸上的字母,忽然笑着说:“看起来很眼熟,好像刚刚才看到过和这个很像的东西……”
我问:“哪里?”
她拍了一下双手,说:“是电脑字母‘c’应该是指代‘c’盘的意思,‘program’是每一个盘符里面都会有的文件夹”
苏郁这么一说我顿时回过神来,心想难怪会觉得这串字母如此熟悉,那是因为平常使用电脑会经常见到
不过,他给我一串这样的信息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我回想起潘帅曾经给过我一个u盘,插在电脑上之后竟然能够和“首脑”连接起来,“首脑”说这只是一种简单的小把戏有了那件事情做前车之鉴,我不禁有些担心,会不会这条信息又会引发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
虽然有些犹豫,但我还是鬼使神差的打开了电脑
就当是随手试试,就算字母串代表电脑地址,也不一定就是我的电脑啊
然而,当我点开“c”盘,进入“program”文件夹的时候,一个叫做“m”的子文件夹赫然在目,这让我大吃一惊
怎么回事,这个文件夹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正常来讲,电脑里不可能存在自带名字叫做“m”的文件夹,那说明这个文件夹一定是人为的
我感觉自己的手有些颤抖,但还是打开了这个文件夹
映入眼帘的,是一段视频
苏郁就站在我的身旁,她的怀里抱着胖花,皱着秀气的眉头,看样子和我一样疑惑
我有时候在想,如果自己没有手贱打开潘帅给我的那个u盘,是否就不会卷入“首脑”所设置的游戏之中
所以现在,我有些犹豫,犹豫是否打开这个视频
万一里面的内容很恐怖,那该怎么办?
可是,我隐隐觉得,这段视频一定要看……
我抬头看向苏郁,问:“要打开吗?”
她没有回答我,只是反问:“古奇,你貌似害怕了?”
是啊,我的确在害怕越是知道的越多,我就越觉得害怕,那是一种来自心灵最深处的恐惧
苏郁说:“我觉得应该看看,这件事儿的确有点蹊跷……但我觉得,总不会比我看到‘鬼上身’可怕?”
她说的也有道理
我故作轻松的笑了一下,然后点开了这段视频
在我点击视频之后,心里做出了好多种设想,以此事先给自己做了一个心理防备
比如说这段视频类似“午夜凶铃”,只要看过它的人都会被诅咒,引来怨灵或者这只是一段空白的视频,没有任何内容,从头到尾都只是恶作剧而已再或者,视频又是“首脑”搞的鬼
可是当我真正看到视频里面的内容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设想全部都是错误的
大错特错
这是一段很普通的视频,看起来画质并不好,貌似是在很多年前使用录像机拍下来的
画面最一开始是色的,随后亮了起来,出现了一个小男孩,看起来应该只有一岁左右他还在光着屁股,自己坐在**上玩耍
联想到杂志里面夹着的那封神秘信息,我的脑中突然冒出一个猜想,这个男孩应该就是罗宁
我和苏郁目不转睛的看着录像,并没有发现什么奇特之处男孩一只在自己玩耍,没有人去逗弄他,似乎很寂寞
随便看了一下视频长度,发现足有十分钟
该不会一直都是这个男孩自娱自乐的内容?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画面里突然出现了诡异的地方
由于画面不清晰,并且伴随着滋滋啦啦的雪花,我眯起眼睛仔细盯着屏幕,试图确认一下自己刚才看到的内容到底是真实的,还是眼花了
在男孩的手边有一个玩具,他伸出小手似乎想要把玩具抓过来
就在那一瞬间,短短的一瞬间,我似乎看到那个玩具竟然自己动了
虽然只是动了一点点,但是它的确好像自己有了生命,想要去男孩手里一样
如果不仔细看应该不会注意到这一点,但是我和苏郁看的很仔细,所以都发现了这个蹊跷之处
苏郁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她说:“我眼花了?”
我摇头,说:“没有,我也看到了虽然那个玩具只是动了一丁点,但是觉得是在男孩的手触碰到它之前就移动了”
苏郁说:“能力?”
这个词并不陌生,我第一次见到“简小水”的时候,她就不止一次的问过我,是否相信世界上有人
这是个很难解答的问题
而且简小水是我所臆想出来的人物,她和我说的每一句话应该都有意义,所以她所问的能力或许也指代着什么
我说:“按照理论来讲,人类具有一些不可思议的能力是非常可能的……你也了解这些的,经常有些人被催眠之后做出一些奇妙的事情”
苏郁点头,用手指了一下视频
我看过去,发现视频已经换了内容,里面的小男孩也长大了,似乎有五岁左右
画面里的他正在和其他小朋友玩弹玻璃球,这也是我最喜欢的游戏他们在地上挖了几个小沙坑,远近不一,然后将自己手里的玻璃球弹入坑中,谁弹得多就算获胜
男孩用力弹了一粒弹珠,瞄准了是距离自己最远的那个沙坑,看样子他想获得最高分不过貌似力气不够,弹珠刚好停在了沙坑外侧不远的地方
就差那么一点点,它就可以掉下去了
就在我觉得弹珠不会掉下去的那一瞬间,忽然发生了不可思议的事情
原本已经再也没有动力向前移动的弹珠居然再度动了一小下,就只是一小下,已经足以让它掉入洞中
视频里面的小男孩,再一次展现了他不可思议的一面
我越来越无法确认自己到底是不是眼花了,因为那画面的内容太过诡异
日记里面写过,罗宁是成功的实验体,也就是拥有“人”能力的存在如果说视频里面的这个人就是罗宁,那么他所表现出来的能力也就不足为奇了,这说明他真的拥有了常人所不具有的能力
这样看来,“人计划”的成果令人惊叹
可是如果真的成功了,那么罗宁最后又会去了哪里?像他这样特殊的人,没有理由就这样凭空消失
在视频的最后,我看到了少年罗宁
他的面孔,很眼熟
我很难形容这种感觉,就是你看着一张完全陌生的脸,但却情不自禁的出现了各种情绪这种反应通常说明一件事情,我应该见过这张脸
甚至说,我应该记得这张面孔,只是现在忘了
就像是我忘记了安清竹那样
可是这并不科学,因为我到目前为止不知道自己有什么理由需要忘记这张面孔,不知道我和罗宁会有什么关系
视频的最后,少年罗宁似乎终于发现了这台摄像机
他饶有兴致的趴在摄像机前,看着镜头而在电脑屏幕中看到的这一幕,就是罗宁在看着电脑外的我
我自己的看着他的眼睛,忽然觉得睡意昏沉
这是怎么回事
苏郁的反应比我加强烈,她似乎一瞬间就进入了一种浑浑噩噩的催眠状态
我曾经听说过这种技能,瞬间催眠,能够将一个人在极短的时间内进行催眠但是这种催眠手法受限很多,往往需要借助一些媒介才能施展
比如有一阵子非常流行的“拍肩膀”,这就是借助**进行的瞬间催眠
还有我所擅长使用的“打火机”,也是尽快催眠的一种小手段
然而罗宁并不需要这些,他只需要一个眼神,一个深邃的眼神,仿佛洞,无穷无尽
我就陷入了催眠之中
幸运的是,由于我和催眠打了小半辈子的交道,能够迅的从催眠状态中脱离出来
我看着电脑屏幕里的那张脸,很英俊,虽然年纪还小但是已经能够预见到他未来会是一个英姿飒爽的男人
然后,我关掉了显示器
苏郁深深呼吸,忽然发出了“啊”的一声
第七十二章 第二场游戏
关于瞬间催眠,我曾经有过两次亲身经历
除了海边的一次,我被苏郁瞬间催眠令一个成功将我瞬间催眠的人,是安清竹
带着她从疯人院逃出来之后,我俩一直生活在一起,虽然她仍然在睡一觉过后会忘记之前发生的一切,不过这样的生活也乐在其中
至少我可以带她看一看外面的世界,接触一下和精神病不同的人群
后来,安清竹说自己很羡慕我,能有一份职业,一份安稳的工作,于是我让她成为了我的助理,帮助我记录一些案例信息
在学习心理学的过程中,安清竹展现出了人一等的天赋按理来说,她睡醒之后就会忘记昨天学习过的知识,然而她事实上虽然忘记了,却在第二次第三次学习的时候迅加快,到了最后,她只需要看一眼书上的内容就能无师自通很多心理疗法
瞬间催眠,也是如此
那一天,安清竹抱着一本有关催眠的书籍,看的津津有味她突然问我说:“你觉得瞬间催眠靠谱吗?感觉很玄乎啊”
我说:“从理论上来讲,如果被催眠方积极配合,自身有被催眠的意愿,催眠师使用一些小手段的确能够达到瞬间催眠的效果”
她笑眯眯的凑到我面前,说:“我想试试,你想不想被我催眠呀?”
我无奈的解释道:“你要明白,向我这种心理医生成天都在催眠别人,所以自己对于催眠是有一种拒绝的成分的换句话说,你很难催眠我”
她忽然说:“你要是被我催眠了,我就亲你一下”
“呃”我挑眉
她又说:“看着我的眼睛,深深的看着……你看到了什么?”
穿过她漆的瞳仁,我仿佛看到了眼球中密布的血管,还有一片血红色的世界,她的眼中就好像有一片宇宙
我隐约听她说:“把手举起来”
然后,我情不自禁的举起了双手,那模样一定很滑稽
看到这一幕的安清竹哈哈大笑,发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我终于回过神来,埋怨说:“你这么做很危险的”
她说:“喂,把脸凑过来”
我心想难不成要兑现承诺了?赶紧把脸凑了过去
结果,被她用手轻轻的拍了一下,说:“真是个笨蛋”
我心想“呵呵”,你才是笨蛋呢,我骗了你至关重要的两次,可你完全没发现
……
今天看到罗宁的时候,我再度体会到了那种感觉,久违的催眠感
苏郁在我关掉电脑之后终于回过神啦,她似乎有些迷糊,我摇了摇她的肩膀,说:“清醒一下”
对于苏郁这种多重人格患者来说,催眠是非常危险的,因为一旦主人格睡去,谁也无法确定取代身体操控权的会不会是另外一个人格
很早之前,我曾经对“鬼上身”的苏郁进行过催眠,借助打火机迅使其冷静下来那一次之所以成功,是因为我催眠的实际并不是“苏郁”这个人格,而在催眠成功之后,苏郁就因为极度恐慌和疲惫而睡着了
所以说,刚才很危险
我问苏郁:“有没有觉得他的眼神很奇怪?”
苏郁迷迷糊糊的说:“是啊……看到他的眼睛的时候,就感觉有一种力量突然在身体里面……折腾”
我仔细回想了一下刚才的画面,说:“他应该是一位催眠大师,而且的确有一些出常人理解的能力,可能和念力有关”
一个人的眼神,代表着心灵饱经沧桑的中年人才能有的眼神,是二十岁年轻人绝对学不来的同样,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眼神中往往透露着一种天真味道,即便嘴上不说,但在各方各面他们仍然天真
罗宁,拥有一个与年龄不符的眼神那种眼神,我从未见过
就好像他在怜悯你,同情你,因为你是弱小的,需要帮助的
仅从一个眼神,罗宁就给了我一种极度危险的感觉或许这个人从小就把自己不当人看,他没有人类应有的情感,自身的情感反而是**于人类情感之外
再联想到他的能力,能够用念力移动一些很小的物体
虽然看起来这种能力很荒诞,而且貌似没有多大用处,因为它只能移动很小的物体
但是我隐隐觉得,如果这种能力真的存在,将会起到让人意想不到的作用
比如一只即将扣动扳机的手,他只需要一个念头,就可以让那只手扣动扳机,犯下无可挽回的错
比如一个小小的动作,就能够让打火机靠近煤气罐,酿成一场貌似天灾的*
我越想越觉得恐怖,实在难以接受世界上真的存在这种人造“人”
苏郁说:“我觉得我见过那张脸,不对……应该说是那张脸长大之后的模样”
我顿时如遭雷击
苏郁说:“可是很奇怪,我回想不起来到底是什么时候……也不确定到底是否见过……”
怎么会这样,难道苏郁曾和罗宁有过接触,我甚至有了一种可怕的猜想,会不会她的心理问题也和罗宁有关
毕竟那个人太可怕了
就在苏郁仔细思考着这个问题的时候,她的身体忽然开始颤抖,皱起眉头,看起来非常痛苦
我说:“如果想不起来就不要勉强自己,这样只会受伤”
然而,她的古怪举止并没有停下来,反而是持续了半分钟之后,整个人忽的换了一个表情
苏晓
“我记得这个人”她冷声说道,“打开电脑”
苏晓的话里带着一种让人无法抵抗的味道,我乖乖重打开了显示器,画面仍然停在罗宁面对摄像头冷笑的时候
她目不转睛的看着那张脸,说:“我绝对不会认错,那个人就是他”
我疑惑道:“你竟然碰到过罗宁……他跟你说了什么?”
苏晓说:“他要我参加一场游戏,并且说成功之后就可以治好我的人格问题”
我有些慌乱的问:“你答应了?”
“没有,我不会相信那么荒谬的东西”苏晓看着我的脸色,忽然反问:“怎么?你也遇到过他,并且答应了?”
我摇头,赶紧解释说:“我从来没有见过罗宁……”
苏晓继续说:“那你就是参加游戏了?”
她的自觉一如既往的准确,我只能无奈的点头
苏晓冷笑道:“你是小孩子嘛,连那种恶作剧都会相信?”
我说:“第一,我不是主动加入这场游戏的,准确来讲,他根本就没有给我选择的机会第二,这不是恶作剧,已经因此死掉很多人了”
看起来苏晓终于相信了我的话,表情变得严肃起来,说:“如果说罗宁就是安排这场游戏的人……古奇,你现在的处境很微妙啊”
苏晓说的没错
根据她提供的爆炸性信息,那么罗宁很有可能就是“首脑”这样一来,也能够解释“首脑”为什么与众不同,而且能够做到一些常人力所不及的事情
可是这样一来,我貌似距离真相近,却反而坠入了一个大的疑惑之中
给我传递线索的人到底是谁?
可以确定,日记的内容很可能来自一个研究人员,他现在是否还活着都是未知但是日记背面的另一种笔迹,绝对是有人故意留给我的
他怎么会在我的电脑里留下这段视频?他又是谁,竟然知道罗宁而且他绝对知道罗宁就是“首脑”,所以才会给我传递这些信息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这究竟是为什么,罗宁为什么要让我参加游戏,神秘人又为什么要给我传递信息?
就在我愣神的时候,突然有人敲了敲诊所大门
我赶忙转头过去,却发现空无一人,只有在门口放了一个孤零零的塑料袋
“怎么回事?”我疑惑的开门捡起塑料袋,发现里面装了一些东西
是面具
是游戏中那种可以遮住半张脸的面具
塑料袋里还放了另一样东西,是一部手机
我好奇的打开手机,发现这部手机默认打开的是一样应用,只能收到来自某处的信息
现在上面只有一条信息,“晚上八点,银座会所”
看到“银座会所”的时候,我感觉心里咯噔一下,因为这里是云露跳楼的地方,也是我首次接触到“sn”的地方
苏晓看见我表情不对,一把夺走了手机,看着上面的信息,说:“什么意思?”
我指了指袋子里的面具,说:“游戏又要开始了”
她皱起眉头,说:“这个游戏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说:“很难说的清楚,简单来说,就是输掉游戏的人会死”
我若有所思的看着面具,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送苏晓离开诊所之后,我迅联系了顾楠,把我现在的处境告诉了她
想不到,电话那头的顾楠无力的说道:“我已经知道了,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孙腾飞也被迫参与到了游戏之中”
我有些惊讶的问道:“什么意思?”
“‘首脑’说,自愿参加游戏的无辜者将会成为下一场游戏的参与者”
这一刻,忽然有一种深深的不祥预感将我笼罩
第七十三章 密室游戏(上)
银座会所,这个地方对于我来讲并不陌生,因为我在这里经历了一段毕生难忘的事情云露从楼上如蝴蝶一般跳下的场景,至今仍然历历在目而老罗委托她给我传达的两个字“面具”,我也始终没有想出藏在里面的玄机
跟随着手机里面的信息,我在晚八点之前赶到了银座会所,并随后接到了第二条信息,“地下室”在会所工作人员的带领下,我终于找到了这个地方,实在是想不到,在银座会所的地下竟然还建有一片相当规模的场地
工作人员将我送到地下室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明显有些惊恐,他迅转身狼狈的离开了我的身边,就好像仅仅是待在我旁边,即使不说话也会有危险
我沿着一条铁质楼梯往下走,越走越发现眼前事物被暗吞噬,这里空无一人,没有声音,只有我自己的脚步声
突然,从我身后传来一阵刺耳的“咯吱”声,貌似是地下室的大门被关上了
我感觉自己越来越紧张,但是已经没有退路,只能继续前行当我走下楼梯之后,忽然前方露出一盏灯光我眯起眼睛仔细一看,发现原来是一台老旧的电视机
和上一次的游戏一样,电视机里再度出现了带着金色华丽面具的人,我看不清他面具下的表情,但是通过他的眼神却能感到他此时此刻内心的愉悦,他说:“真是让人失望,古奇你是来的最晚的那个参与者呢”
我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说:“我没有迟到”
他笑着说:“你的确没有迟到,不过其他人一听说游戏会在晚上八点开始,他们可是很早就做好准备了似乎在所有参与者里面,你是最不在乎结果的那个”
我说:“没错,对于你所说的变成人,我没有丁点兴趣”
“首脑”说:“别再欺骗自己了,如果你真的是一点兴趣都没有,为什么还要来到这里呢?”
对于他的问题我表示无法解答,因为我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选择我并不想成为人,但我却对这一切未知事物感到越来越好奇这也是我为什么会鬼使神差出现在这里的原因,除此之外还有另一个因素
其实在我心底,我是希望“人”真正存在着的因为如果人存在,或许安清竹就有可能死而复生,虽然这个想法太过天马行空,不过现在我经历的一件件事情正在逐渐刷我的底下,不是吗?
他看我不说话,得意洋洋的说道:“古奇,由于你是第十三位参与者,而且是被某位参与者推荐出来的,所以你现在有权利放弃游戏机会,转身离开这里”
说到这里,他忽然又说:“对了,我发现你没有带面具,不是吗?”
我从口袋里掏出面具,说:“就像你说的那样,我或许对这个游戏还是有一些兴趣……不过,我现在选择退出”
“首脑”似乎早就料到了我会有这样的答案,他说:“见识过了那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你还是不相信我能让你成为人吗?”
我说:“相信,但是不想”
他说:“你可以离开,不过很可惜的是,我今晚精心准备的游戏必须要有十个人你也知道的,到目前为止总共有四名参与者遭到了淘汰,幸运的是我找到了孙腾飞警官来做替补的第十人可是如果你要离开的话,貌似今晚的游戏就会缺少一个人而无法进行了呢”
我冷声回答说:“随你便,我没兴趣”
“首脑”笑了两声,忽然电视机的内容转换到了另一个地方看起来是一个小房间,有个身影被绑在一把椅子上,嘴部也被胶布封死
我感觉自己的心跳都要停止了,因为屏幕里面的人,竟然是苏郁
她低着头,生死未知
我愤怒的喊道:“你想做什么”
“首脑”说:“我不想做什么……只不过如果你退出游戏的话,我就只好让这个小姑娘来做替补喽反正她知道不少关于游戏的事情,所以让她参加最合适不过”
我说:“放了她,我参加游戏”
“首脑”发出一阵刺耳的笑声,说:“哈哈,是人就会有软肋的古奇,带上你的面具,游戏开始”
无奈之下,我只好将面具戴在脸上,顿时觉得自己陷入了生死危机之中
电视机发出一阵滋啦啦的声响,“首脑”的面孔极扭曲然后又恢复了原样
他用一种漫不经心的语调说道:“欢迎来到密室逃脱游戏,在这场游戏中,你可以选择任何方式离开这里友情提示,在密室中隐藏着胜利线索以及淘汰线索,如果你可以找到它们将会对接下来的游戏过程产生帮助另外,密室游戏时间是四个小时,午夜十二点也无法逃脱密室的参与者将自动淘汰,祝你们好运”
电视机戛然而止,整间地下室随后重陷入了漆
这才是最让人感到煎熬的地方
按照手机里的提示,我这次过来没有带任何东西,除了“首脑”发的那部手机现在,它成了我唯一的光源,也是获取时间信息的唯一来源
我打开手机,借着它微弱的光线努力打量着自己目前所处的环境
这个地下室很大,而且不知道以前是做什么用的,里面放有许多乱七八糟的东西比如锯子、木板等等
由于整间地下室里一点灯光都没有,所以我很轻易的就能看到放置在角落的监视器
这里实在是太安静了,我几乎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不对还有一些其他的声音
由于在暗中人的眼睛无法派上用场,这就使得我的听力得到了加强我隐隐听到了从某个方向传出的流水声,我循着这个声音走去,双手摸索着墙壁以此来寻找方向
最终,我感到自己的手摸到了一层厚厚的布
这种手感让我大吃一惊,我敲了敲布后面的“墙壁”,听到了一阵回音令我吃惊的是,这层布竟然可以揪起来,也就是说或许能够扯掉它
虽然不知道布后面会有什么,但我还是鼓起勇气用手一点一点将布扯了下来
随着这块巨大的布被扯下,有一缕绿色顺着缝隙露了出来
我一口气将巨布全部扯下,顿时陷入一片惊慌
在我的面前,有一块透明的玻璃,透过玻璃我能够看到另一边
那边是一个小房间,里面有一个人正在房间里翻找着线索和离开的钥匙与此同时,还有一些貌似是“水”的东西正缓缓流出,一点点在地面上蔓延
最让我感到恐怖的是,身处这样一个房间里面的人,他的面孔,十分熟悉
由于和他参加过一次游戏,我绝对不会认错这张带着面具的脸,孙腾飞
和他的处境相比,我发现自己还算幸运,至少我没有陷入生命危机之中
不对,我突然意识到了自己面临的挑战在哪里
孙腾飞的处境虽然十分危险,但他至少能够看清自己所处情境,而且总有机会找到钥匙逃离密室而我的处境则有所不同,我现在甚至无法看到房间里到底有什么,只能一点一点的摸索
而且看孙腾飞对地面上“水迹”的反应,恐怕那些并不是水,而是强酸之类的东西
这样说来,恐怕地下室的东西也不会那么安全,可我偏偏又看不清它们
未知,才是最大的恐怖
幸运的是,我发现了另一个房间,所以现在可以通过那边传来的淡绿色隐约看到一些东西了
我用手敲了敲玻璃,感觉非常结实,恐怕是防弹玻璃这应该是为了避免我选择打碎玻璃,然后和孙腾飞一起逃离密室
之后,我又去了地下室的入口,发现大门已经被人从外面锁上
这样看来,出口应该在别的地方
我静下心来,仔细思考着现在的处境
如果说地下室的入口不是出口,那么出口会在哪里?
为什么从我这里能够看到孙腾飞那头,但是孙腾飞貌似还没有注意到我这里,这应该是因为我这边一片漆,即便拉开了布帘也是如此,再加上他现在身处危险之中,所以一时半会儿还注意不到我
我认为,或许我离开密室的方法,会和孙腾飞有关
不过目前的当务之急,还是赶紧搜索一下地下室里面到底有什么东西
我迅而仔细的搜查着地下室的每一个地方,最终在角落里发现了一个盒子它貌似是铁质的,不过看起来模样已经有些老旧了我觉得这个箱子有些眼熟,因为它的模样很像是男孩子在小时候会用来藏宝贝的那种小箱子
然而,当我打开箱子之后,瞬间陷入了沉思之中
在我面前,放着一个小小的玻璃瓶,里面盛有蓝色的液体
我不知道这个液体到底会有什么作用,但是既然它是地下室里面唯一的线索,那么肯定和逃离这个地方有关
第七十四章 密室游戏(中)
我该怎么办?
整间地下室都已经被我搜索过了,得到的线索只有这个破旧的箱子,还有里面装着的玻璃瓶我看了一眼手机,发现电量已经消耗大半,应该是我在搜索的过程中一直打开着画面的缘故
我看向另一个绿色的房间,孙腾飞一直对着那扇打不开的门苦苦思索,地面上的酸液越积越多,眼看着就要蔓延到他的脚下
越是慌乱的时候,就越要让自己冷静下来,否则你永远找不到解决办法
我努力冷静,思考着“首脑”设计这个密室游戏的目的他说过淘汰线索就藏在密室里面,但是与此同时,参与者需要在四个小时的时间里逃出密室,否则就会默认淘汰
按照他的逻辑,让参与者死在密室里面绝对不是自己的目的,他最想要看到的还是人性的丑恶一面他想把我们十个人当成猎物一样戏弄,掌控生死
想到这里,我忽然灵机一动,将手机的屏幕贴在了玻璃上面
如果孙腾飞的房间看向我这头只能看到一片漆,那么我将比灯光亮的手机贴在玻璃上,他应该能够觉察到这头
果不其然,过了一会儿孙腾飞终于意识到了这边有些异样这时候,酸液已经铺满了那头房间的地面,我看见孙腾飞只能选择将屋里的一些东西铺在地上,把自己脚下垫高
我看见他趴在玻璃上,张大嘴喊着什么,但我听不太清
而且,他似乎根本看不到我的位置,双眼一直盯着手机屏幕的位置
这一刻我恍然大悟,这面玻璃应该是特制的那种,只有在我这边才能看到另一边的场景然而孙腾飞那头却是看不清我的,他只能看到一些模糊的画面,可能手机屏幕贴在上面的朦胧光亮吸引了他的注意
可是,为什么我能够听到流水声?
我就是因为听到了水声,才发现了这块巨大的玻璃,已经那头的孙腾飞现在为什么我能听到水声,但却听不到他的说话声呢
我看到孙腾飞举起一把凳子狠狠的砸在玻璃上,但是在我这边甚至听不到“咚”的响声这说明我们两个人是完全无法沟通的
“首脑”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他应该是故意将我和孙腾飞安排在一起,让我看到他所处的困境
我竭力站在“首脑”的角度,用一种**的想法去思考这个游戏如果我是他,会故意把孙腾飞安排在充满酸液的绝境,但同时又给予我自己一种拯救孙腾飞的方法,不过这种方法需要付出一些代价
这才是最考验人的地方
可是到目前为止,我根本找不到任何其他线索,也不确定“首脑”的想法到底是不是这样,或许他只是想让我体验一下看着朋友死去的感觉?
我现在没有丝毫头绪,唯一的线索,只有那瓶蓝色药水
回想起云露的案件,她没有说过自己究竟是从哪里找到“sn”的,但我有种怀疑,会不会和银座会所有关,所以“首脑”选择在这里进行这场游戏
那么,玻璃瓶里面的东西,或许就是?
我感到无比纠结,根本无法确定自己的想法是否正确,如果是错误的话,那么我的下场不堪设想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我看见孙腾飞重回到了门口,在他脚下那些未知液体越来越多,看起来马上就要侵蚀到他
在这种紧急关头,我再也没有时间多做考虑,只能迅打破玻璃瓶的头部,然后将里面的液体一饮而尽
瞬间,我的世界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和上一次遭到云露暗算的感觉很相似,我能感到自己的感觉器官变得极度灵敏,甚至觉得自己的心跳声都变得有些刺耳
与此同时,我还出现了幻觉
我看到了一个和我现在处境相似的地方
那是一个很很大的房间,在房间的另一头有一面巨大的落地玻璃,玻璃的那一端是另一个房间,里面是幽幽的绿色
有个小男孩站在玻璃前,看着那个泛着绿色的房间
同样的,在那个绿色的房间里也有一个小男孩,看着玻璃
这两个小男孩,我看不清他们的五官,只能朦朦胧胧的看到他们的轮廓
这个场景像是一个观察室,而幽绿色的房间则是实验室观察室的人可以看到实验室里状况,但是实验室的人却察觉不到外界的变化
我看到实验室里的小男孩很瘦弱,但是看不清他的脸,我能感受到他的悲伤,他想要离开这间屋子,但却只能永远的呆在里面
观察室的小男孩趴在玻璃上,他说:“你要不要和我一起玩?”
实验室的男孩一个劲的摇头
这个幻觉一样的场景到底是什么意思,又为什么会无缘无故的出现?
画面一闪而过,下一刻我的意识就回到了现实此时此刻,可能是药效已经减弱了不少,我的感觉变得清晰起来
我趴在玻璃上,感受着那种冰凉的触感,忽然发现自己竟然能够听到那头的声音了
我听到孙腾飞在说:“可恶,钥匙究竟在哪儿”
难道是“sn”起了作用,所以我的感觉器官变得灵敏,于是能够听到刚才听不到的声音
不仅如此,我甚至还能看清暗中的物体
人的眼睛会有光适应和暗适应,光适应往往只需要很短的时间,而暗适应则需要漫长的时间当一个人经历了长时间的暗之后,就能够适应这种暗并且能够看到暗中的事物
可我确定自己现在能够看见暗中的事物绝对不是暗适应的缘故,或许真的是“sn”的药力,我现在竟然能够看清地面上的东西,还有地下室的所有角落
突然,我发现在玻璃墙面的旁边,貌似有一道暗门差不多是个一米高,半米宽的矩形,缝隙很细,即便是在有光亮的情况下也非常不容易发现
我把手放上去推了推,发现是活动的,于是手上稍稍用力,竟然真的把它推开了
映入眼帘的,是一条又粗又长的水管,里面发出哗啦啦的声音原来如此,我原先听到的流水声是来自这里,如果我猜得没错,这条水管应该和孙腾飞的房间相连,并且往那头输送着酸液
我必须关掉它
可是,开关会在哪里?
我弯着腰钻进了这道暗门,里面非常拥挤,除了一条又粗又长的水管之外只有非常狭小的空间,不过我隐约能够看到水管的尽头
多亏了“sn”,我才能找到这道暗门如果我猜得没错,“首脑”的目的就是设置一个药品,同时考研参与者是否会把它喝下去,如果不喝那就永远找不到出口
我沿着这条极其狭窄的隧道往里面走去,差不多走了三四米之后终于看到了一个水阀这个应该就是水管的开关,关掉之后孙腾飞的房间就不会再有酸液继续蔓延了
不过在水阀旁边的墙壁上却有人刻下了一行字
“水阀将与暗门同时关闭”
这句话的意思是,如果我关闭水阀,那么进来的暗门也会同时关闭从“首脑”的一贯作风来看,这是一道两难的选择题关闭水阀意味着孙腾飞会暂时得到安全,但却锁死了我来时的路可如果不关闭水阀,或许孙腾飞会在酸液的干扰下,最终无法找到钥匙,只能死在密室之中
我必须做出选择
在第一次游戏里面,孙腾飞那时候还是无辜者,但却伪装成了参与者对我进行保护,这让我十分感动所以,这一次我很快就做出了决定,关闭水阀
随着我的手拧动水阀,水管里面的流水声停歇下来,而我进来的暗门也随之关闭了现在,我唯一的选择就是沿着这条狭窄的幽暗空间继续前行
有一种恐惧症叫做幽闭空间恐惧症,它是对封闭空间的一种恐惧,往往患病者无法进入电梯、车厢或者机舱产生幽闭恐惧症的原因有很多,大多是心理因素
一般来讲,我是不害怕幽闭空间的但是现在,我不得不承认,自己已经感到心跳加,头脑发慌因为我不确定前面到底有没有出口,万一是死胡同,很有可能意味着我会憋死在这里
我深深呼吸平稳心情,继续向里面探索这里的空间很狭小,我能感到墙壁摩擦着后背,而且我只能一直弯着腰
可是,人一般无法控制自己的想象能力,越是身处充满未知危险的地方,就越容易胡思乱想
我现在的状态就是这样,就像是那句“不要去想粉红色的大象”,我现在也在反复对自己说不要胡思乱想,但我还是忍不住想到一些可怕的画面
比如隧道变得越来越窄,我最后被活生生的困在里面
比如隧道里面有一些可怕的东西冲出来,而我根本无路可逃
这种想象,再加上“sn”尚未完全消失药力,足以让我产生幻觉
我只能咬紧牙关,闭上双眼,鼓起勇气继续前进
第七十五章 密室游戏(下)
这将会是一段永生难忘的经历
我趴在一条窄小的隧道之中,只能俯下身子,甚至将自己变成一只“爬行动物”我的身旁有一条粗壮的水管,传来阵阵铁锈的味道,其中还混杂着一些说不清的气息而我的后背还有肩膀则通通卡在了隧道的墙壁上
浑身冰凉
我甚至产生了一种幻觉,那就是我被一条巨蟒吞到了肚子里面
现在我已经没有机会回头,因为这个极为狭小的空间根本不足以让我转过身体,如果我想回去那就只能倒着走可是如果我选择倒着走,那么将无法看到身后有什么,或者发生了什么,那将会是一种为恐怖的体验
药效一点一滴的蒸发,我能感到服用“sn”之后带来的恐慌感变得逐渐衰弱,但可怕的是,我也在一点一点的失去视觉我原本的感觉能力是完全不足以在这种环境中看见事物的
现在我只有两个选择,向前爬直到出去,或是累死亦或是被活生生的困死在这条隧道之中
我向前艰难的移动了半米,感到肩膀上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痛,应该是被墙壁磨破皮了疼痛感让我回过神来,终于勉强克服恐惧,开始仔细思考自己现在的处境
我所在的密室是银座会所的地下室,而孙腾飞则是在地下室旁边的另一个房间,那里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监控室而我既然能够在地下室中找到通往隧道的暗门,那说明这条隧道应该不会太长
我估计了一下地下室的面积,差不多有一百多平米,那么这条隧道应该只有十米,再多那就说明它通往了其他地方
努力回想了一下自己刚才移动的距离,我发现这有些困难,由于身处一片暗之中,而且心理状况又是极度的焦虑和恐慌,我根本无法回想刚才爬行的距离是多少
我只记得自己最一开始仍是弯着腰走进暗门的,可是移动了几步就不得不趴下身子
恐怕任何人都无法体会我现在的处境,我被困在隧道里,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无法后退,只能前行,可是前进的越远,也就意味着我回来的时候要耗费大的力气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非常大胆的假设出现在我脑中那个水阀旁边的墙壁上写着,“水阀将与暗门一同关闭”,那这是否意味着两者也会一同打开?
我的心底仍有一丝期待,那就是能够退回去打开水阀,看一看是否暗门也会打开
眼前的事物越来越,我发现自己已经难以看清前进的道路了,而且我无法确定前方还会不会有其他危险
最终,恐惧占据了我的大脑
我开始向后移动,膝盖和双臂用力将自己的身子退后,我就这样一点一点的往后蹭着
此时此刻,我已经失去了狼,心里只剩下了不想死的念头我害怕死亡,害怕活生生困死在这样一个地方
不知道往后退了多久,我终于再次看到了那个水阀,已经无暇顾及孙腾飞现状的我,立刻将水阀重打开,顿时水管里面再度传出了流水声
令我感到欣喜的是,在我身后不远处传来“咣当”一声,我确定是暗门打开了
于是我疯狂的向后退,最后终于够到了暗门,双腿最先离开了这条隧道
我瘫坐在地上,看向另一个房间,那里的大门已经打开了,我想孙腾飞现在应该已经安全了这样也好,至少我不会因为自己重打开水阀,导致孙腾飞被酸液害死而感到内疚
可是就在我看着那扇打开的门不久后,突然心里再度被恐惧所笼罩
我的确离开了隧道,可是地下室呢?我依然没有逃离这里的办法
令人绝望的是,我的视力终于恢复了正常,只能看清玻璃那头房间的景象
绝望
我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去做了,打开手机,发现时间已经是十点多,距离游戏结束只剩下两个小时
突然,我想起了苏郁,她不知道为什么会被“首脑”抓过来,而且现在正被困在银座会所的某处
如果我逃脱失败,那么迎接我的将是死亡而游戏的人数无法凑够十个,迎接苏郁的将是替代我进行游戏的噩梦
我必须阻止这一切
当人陷入绝望的时候,总会不免想到一些人和事,他们能在最绝望的时候给予力量这一刻,我想到了安清竹,想到了胡乐,想到了苏郁,也想到了许久没见的父母……
我鼓起勇气,再度进入了暗门之中
这一次,我选择闭上双眼,与其需要感受看不到的暗带来的恐怖,还不如自己将自己封闭起来闭上眼睛的那一刻,我忽然真正体会到了很多精神病人的世界,或许他们就将自己困在了一条进退维谷的隧道,始终无法脱身,所以在现实生活中他们的表现才会那么偏激,与众不同
呵呵,我果然是个心理医生,竟然在这种绝境之中仍在思考病人的问题
我在心中嘲弄着自己,同时艰难的向前爬去不知不觉,我的肩膀、膝盖还有双手都磨破了皮,有些地方还有鲜血流了下来奇怪的是,我已经感受不到疼痛,或许心中的恐惧和对死亡的抗拒已经让我变得麻木起来了
回想起王颖的那个案例,我将她困在衣柜里面,里面没有一丝一毫的光线,那是为了让她觉得自己已经死了我故意让她觉得死亡就是一片漆,从而感到绝望但之后又让她听到了家人和丈夫的深情告白,又让她重获得了希望,有了想要活下去的冲动于是她疯狂的捶打着衣柜,想要冲出这片暗,在最关键的时候,是她的丈夫为她打开了枷锁
我在想自己的处境或许就和王颖一样,也陷入了死亡的暗世界,但是会不会有人愿意为我打开一扇门呢?
一定会有的,就算没有人为我打开大门,我也会自己冲出这里
我艰难无比的向前爬行,突然发现平常能够站着身体是多么幸福
突然,我感觉手指触碰到了障碍,我试着推了推,发现面前是一面墙壁与此同时,我感到背部顿时轻松了不少
死胡同?
我用手摸着水管,沿着水管的方向摸索道路,终于发现原来我接下来已经不需要前进了我需要的是,向上爬
我抬起头,看见在我的头顶不远处,有一个小小的亮点
那里一定就是出口
这条水管应该是从地下室上方通下来的,而暗门和隧道实际上就是逃离地下室的真正通道
“首脑”在地下室设置了一瓶“sn”,如果没有它的帮助我绝对无法发现暗门并且找到这里这样说来,会不会他的真正目的就是让我服用这种药物呢?
我还记云露案件中,那些死者的惨状,还有王国安吸食药物之后的发疯模样我突然心想如果不是自己能够抵抗住药力,恐怕现在早就自杀在空无一人的地下室里面了
我站起身来,抬起头,发现周围空间依旧狭小,我只不过是从一个趴着的姿态变成了站立
但是这样最好不过,空间越小我就越容易向上爬
虽然看不清那个光点,但我确信它离我不会太远,或许就在五六米的位置
在往上爬的过程中,我努力催眠自己,告诉自己不累,同时分析着这一次的游戏来分散注意力
上一次的游戏以“欺诈”为主,加入了“无辜者”的元素回想起那一次游戏的具体细节,我感受不到里面有丝毫斗智斗勇的成分,似乎“首脑”设计这个游戏只是想要看一看,当人们置身绝境的时候,会变成什么样的野兽
而这一次的游戏则多了“密室”元素,我需要逃出密室才能进行下一个部分,然而遗憾的是,我在地下室里并没有找到任何线索,无论是淘汰线索,还是胜利线索这意味着即便我逃出了密室,接下来也会面临严峻的挑战
还有另外一点,就是孙腾飞我猜测“首脑”之所以让我能够看到孙腾飞的状况,是因为在上一场游戏里面孙腾飞作为“无辜者”却伪装成“参与者”,从而间接救了我一命于是“首脑”作为报复,将干扰游戏进城的孙腾飞强制变成了真正的“参与者”,并且给他设置了一个可能会被酸液腐蚀掉的恐怖密室
而且,“首脑”还要让我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发生,让我看着“恩人”被活生生腐蚀掉
但是,或许他觉得这样还不够好玩,就在暗门里面设置了一个“水阀将与暗门同时关闭”的小机关他是在考验我,在这种极度危险的情境下,我还会不会关闭水阀来拯救孙腾飞
这的确是一个关于人性的游戏,每一个参与者的人性都会在游戏里面遭到极大的考验
保持着人性不变,还是沦落成失去人性的野兽,全在一念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