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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王三一     人皮面具txt下载     人皮面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六章 王国安(上)

    出口已经触手可及。

    我的身体向上猛地用力,终于冲出了这条漫长无比的隧道。我瘫软在地上,简单打量了一下自己现在的处境。似乎我是从一个地上的“出口”逃出来的,而这个房间不大,只放有两把椅子。

    在其中的一把椅子上,已经坐了一个人。

    通过他标志性的络腮胡子还有杂乱的发型,我忽然想起了王国安。

    由于我俩都带着面具,所以他明显对我带有浓浓的敌意,故作轻松的说道:“原来窟窿的作用是这个,我还以为里面会钻出什么怪物。”

    我站起身来,轻声问道:“王国安?”

    他愣了一下,然后有些惊讶的反问道:“古奇?”

    我微微点头。

    这是我绝对没有想到的场景,失去联系许久的王国安竟然会出现在游戏当中,而且扮演者参与者的角色。这让我不禁感到一些好奇,会不会王国安和孙腾飞一样,也是警方派来的调查员,故意参与游戏寻找线索?

    我张开嘴刚想说话,放在角落里面的电视机突然自行打开了,露出一张带着金色华丽面具的面孔,他悠悠然的说道:“欢迎来到游戏的第二环节,在这里十位参与者将会被分为五组分别进行淘汰游戏。我可以确定的告诉你们,你们在密室中找到的淘汰线索就是现在对手的淘汰线索,所以请用出浑身解数去淘汰他吧!这场游戏限时三十分钟,哦,对了,由于有一位选手未能按时逃离密室,而且一不小心……所以我找了一位替补,祝你们玩的愉快。”

    怎么可能,难道说苏郁还是被迫卷入了这场游戏?

    看着再度关闭的电视机,我愤怒的喊道:“这不公平,替补的参与者没有参加密室游戏,所以根本就不可能知道对手的淘汰线索!”

    然而并没有人对我的抗议做出回应。

    这一刻我突然明白,或许“首脑”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放过苏郁。

    不行,我必须迅速通过这一轮然后去救她!

    可是,应该怎样才能离开呢?

    我仔细打量着房间,发现四周都是墙壁,除了房门和地上的窟窿一无所有,这就像是一个监牢。

    王国安叹道:“不用看了,那扇门已经被锁上了,我们只有按照游戏规则才有可能离开这里。”

    我说:“可是按照规则的话……我们之中……必须淘汰一个。”

    “再想想办法吧。”王国安说。

    无奈之下,我只好坐在另一把椅子上,和王国安大眼瞪小眼,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是好。或许在其他房间,已经上演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大战了吧。

    就在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突然手机响了起来,与此同时,王国安的手机也发出了“嗡嗡”的声音。

    我俩不约而同的打开手机,听见里面传来一阵声音。

    “不要试图反抗游戏规则,否则你们都将死在这里。”电话里的声音说道:“另外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最关心的人已经成功晋级。”

    我还没来得及发问,手机已经挂断。我抬头看向王国安,发现他也默默的收起了手机。

    我问:“怎么办?”

    他摇了摇头,似乎在犹豫。

    为了缓解现在紧张的气氛,我继续问道:“你怎么会参与到这场游戏里来?”

    “我的女儿得了白血病,需要一大笔钱……”王国安嘶哑着喉咙说道,“就在云露的案子之后,我一直请假在家照顾女儿,后来我在医院附近碰到了一个很奇怪的年轻男人,头发是黄色的,身材很瘦弱。”

    我听后心里一惊,心想这不是潘帅吗!

    王国安继续说:“他就像是一个恶魔……竟然能够看穿我心里的所有秘密,他知道我是个落魄警察,也知道我有个重病的女人……所以他告诉我参与这个游戏,一旦能够胜出就能够解决所有问题。”

    我说:“然后他给了你一个u盘?”

    “是的。”王国安反问:“你也是这样参与到游戏里面来的?”

    我点头说道:“没错。”

    “那你又是为了什么?”

    “游戏的‘首脑’告诉我只要胜出就能变成超人。”我自嘲道:“可我压根就对这些没兴趣,却因为一些事情不得不来参加。”

    我又说:“对了,孙腾飞警官也被迫参与了游戏,你知道吗?”

    王国安明显对此一无所知,他有些惊讶的问道:“怎么会这样?”

    我回答说:“上一次游戏中孙警官帮助我解决了其他对手,所以被迫成了参与者,真正参加到了游戏之中。看样子警方已经要针对这个游戏行动了,我猜想或许银座会所外面已经受到了警方的严密控制。”

    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总感觉王国安有些不对劲,他似乎有些事情在瞒着我。

    他听到警方包围这里的时候眼神没有丝毫变化,依然是那副心灰若死的模样,他说:“这些都已经无所谓了……我现在只想让我的女儿平平安安的活下去。”

    我顿时紧张起来,如果王国安抱着这样的念头,那就说明他一定会不择手段的淘汰我。

    我轻声说:“冷静一下,我想总有办法逃出去的。”

    他说:“没机会了,而且我本来就是一个罪人。”

    说到这里,王国安突然站了起来,冲着我喊道:“像我这种双手沾满鲜血的人,已经什么都不害怕了!”

    我依然坐在椅子上,忽然回想起了和王国安的第一次相识。

    那一次我去某户人家做上门咨询,结果鼻子闻到了一股尸臭,于是我凭着直觉迅速离开了那里,并且打电话报警,调查那个案子的人,刚好就是王国安。

    那时候的王国安酗酒、抽烟,脾气非常暴躁,在我看来这已经是典型的躁狂症了。但我没有办法帮助他,因为我不懂警察的生活,也不理解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如果我的感觉没错,王国安本身就患有躁狂症,那么他在经历了大大小小一系列的案件之后,尤其是云露的案子,那么他的心境将会受到极大的冲击。再加上现在他的女儿病重,急需一大笔钱,这更有可能将他推向崩溃的边缘。

    我努力保持冷静,说道:“你的女儿是得了白血病?那应该需要换骨髓的吧?”

    似乎一提起他的女儿,王国安就变得安静下来,他说:“需要,但是找了很多医院都没有合适的配型……”

    我又问:“那怎样才能治好她?”

    王国安忽然叹了口气,他冷冰冰的看着我,那眼神就像是看着一个死人,他说:“你对‘sin’了解多少?”

    怎么警方的人都喜欢问这个问题?

    我摇了摇头,说:“只知道一点点。”

    王国安走到我的身边,冷声说:“因为云露的案子,我偷偷潜入过专案组,偷看了‘sin’的资料。你一定想象不到,这种药物虽然被云露用来害死了不少人,可是它的实际功效远远不是用来犯罪。”

    我问:“那是用来做什么?”

    王国安继续说道:“‘sin’其实不是药物的原本名称,准确来说,它是‘超人计划’的产物,只不过是失败品而已。这个药物最初的生产目的,是为了释放人类身体的潜能,从而达到增强各方面的能力以及延长寿命的作用,总的来讲,如果这个药物是真的,那么它将会颠覆整个人类社会。”

    听到这里,我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同时在心里也对“sin”做出了自己的推断。和我原本料想的一样,“sin”真的和“超人计划”有关,甚至说它本身就是制造超人的那种神奇药物。

    我已经领略过这种药物两次,第一次是云露,第二次则是刚刚。

    如果我猜想的没错,“sin”的第一个作用,就是放大人类感官的功能,让视觉、嗅觉……等等通通得到加强,所以我在服用药物之后能够在几乎没有光线的环境下看清事物。

    这样看来,云露所使用的“sin”应该是大剂量的,所以才会让吸食者产生极为强烈的反应,甚至出现了幻觉。这一点目前有待商榷,因为我两次吸食“sin”都产生了幻觉,不过反应比其他人都要轻很多。

    我说:“你该不会觉得‘sin’能够治好你的女儿吧?”

    王国安低沉着嗓音回答说:“一定可以的,这种药物甚至能够让人变成超人,为什么不能治好我的女儿?”

    这一刻,我终于明白了王国安的动机。

    回想起顾楠曾经说王国安在参与过云露案件之后就对警察这个职业彻底失望,如今看来并非完全如此,他主要是在担心病重的女儿。

    但是云露案件中出现的“sin”打破了他的认知,让他意识到这世界上还存在着一些自己从未听说过也无法理解的东西,于是他想要利用这些来救治女儿。

    可是这个想法真的就是正确的吗?

    到现在为止,或许除了“首脑”,没有人知道“sin”到底是什么。或许告诉云露如何取得“sin”的老罗也知道答案,但是他死了,死的毫无征兆。

第七十七章 王国安(下)

    整件事情就像是一张铺天盖地的巨网向我袭来,原来早在不知不觉中我就已经被它们死死困住——我会参与到游戏中来,根本就不是巧合。

    我问王国安:“可是你怎么就能确定赢得这场游戏就能得到‘sin’?而且,你怎么确定‘sin’一定可以治好你的女儿?万一你的女儿根本无法承受药物的作用呢?”

    我在努力劝说王国安放弃现在的想法,主要原因是我现在的处境非常危险,他已经逐步向我靠近,明显动了杀意。虽然我不知道他的淘汰线索,但是王国安却对我的线索知道的一清二楚,如果为了女儿,谁也无法确定他会做出什么事情。

    王国安说:“我没办法确定这些……但是只要有一丝希望,我就一定要救回女儿!”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已经走到了我的面前,双眼浑浊不堪,似乎内心也在煎熬到底要不要对我下手。

    我依然一动不动,故作冷静的问:“所以你要杀了我?”

    王国安听到我的问题之后明显一愣,然后叹道:“我没有选择……说实话,古奇老弟,我始终觉得你是一个很特殊的人,你的直觉很准而且总能从一团乱麻里面找出头绪。可是,这一次的游戏你还能做到这点吗?”

    “对不起,我做不到。”我遗憾的摇了摇头。

    他说:“你还记不记得有一个溺水小孩的事情?”

    是许超的水鬼案例,我当然记得。

    “那天晚上十二点多,我绝对没有记错,就是你的手机号码给我打了一个电话,让我调查一下死者的死亡原因,最后调查得到他是自杀的关键信息,电话里的你拜托我一定要把这个消息转达给你。”王国安深深的看着我,说:“而事后你却说完全不知道这件事情,那么到底是谁用了你的手机,古奇,难道你不觉得这件事情很怪异吗?”

    我听后陷入沉思,这的确是一直以来困扰着我的问题,有时候我只能猜测说会不会是简小水做的好事,或许她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就会占据我的身体。这种事情对于臆想症和人格障碍的患者来说很常见。

    王国安顿了顿,继续说道:“那件事情其实并没有结束……你的电话像是一个对我的提醒,我之后大半夜的又去了一次自杀现场,也就是那条河,结果我看到河里有一道黑影在动。我当时觉得非常恐怖,甚至在想会不会是‘鬼’。但是更令人疑惑的事情还在后面,当我仔细的看过之后,发现地上扔了一件风衣,如果我没猜错河里应该是一个人……”

    我问:“他是谁?”

    王国安回答:“我不知道,但我觉得这个人很不一般,谁会在大半夜的时候游泳?而且为什么非要在这条死过人的河里游泳?”

    这的确是一个问题,那条河里到底有什么东西,竟然会产生致幻的作用?而且如果河里真的有古怪,为什么许家姐弟却偏偏没事?死去的那位同学,我和王国安,三个人都在河里出现了幻觉,唯独这对姐弟安然无事。

    还有王国安碰到的那个人,又会是谁?为什么一定要在半夜三更在河里游泳,他会不会和幻觉的产生有所联系?

    王国安看着我,一字一句的说:“可以这么说,是古奇你让我接触到了许多怪里怪气的事件。”

    我无奈的说:“除了这件事情以外难道还有其他的?云露的事情严格来讲是你将我扯了进来。”

    他说:“还有一件事情发生在云露的案子之后……从她死后,我一直都在调查‘sin’的事情,最终将目光确认在了一个地方,可是为什么在哪里又会遇见你?”

    回想起那时候的事情,我不可思议的发问道:“道缘堂?”

    王国安忽的笑了,他露出一个奸诈的笑容,说:“你以为道缘堂里那两个老道士所说的灵药是什么?”

    我恍然大悟,“是‘sin’!如果将‘sin’的药力稀释之后绝对可以让人产生幻觉,这就可以让那些无法观落阴的人能够进行观落阴,但同时整个步骤却无声无息,不会有人察觉得到。”

    想到这里,我猛地记起一个严重的问题,问道:“你认为他们有‘sin’,所以你……”

    王国安打断了我的话,他说:“真可惜,我找到他俩的时候,他们说药物已经用光了。”

    我解释说:“他们没有撒谎,就是没有了药物,他们才会三番四次的找苏郁帮忙。”

    王国安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残忍,“可我不相信这些……我认为他们绝对是在骗我!”

    “所以……你杀了他俩?”

    王国安哈哈一笑,说:“除了我这个警察,还有谁能杀了两个人却安然无恙的逃脱?”

    我听到这句话之后陷入了深深的震惊,真的想不到那个在云露案子中用尽全力的警察,竟然会在“sin”的**下走到了这一步。

    他忽然一把掐住了我的脖子,我只能随之站了起来,一脸痛惜的看着王国安。

    我说:“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他说:“来不及,就在我杀掉那两个道士,并且搜遍了他们的全身的时候,就已经注定我无法回头了。幸运的是,‘首脑’找到了我,给了我一个能够得到药物的希望!”

    王国安一只手掐着我的脖子,另一只手也抬了起来,他说:“你知道我得到的淘汰线索是什么吗?”

    我没有回答,只是暗中攥紧双拳,随时准备出手反抗。可是面对着已经可以用丧心病狂四个字来形容的王国安,我真的没法确定自己到底能不能活下去。

    他的另一只手掏出了一把尖刀,说:“我所在的密室很有趣,每一件物品都和离开房间有关……唯独这把刀始终没有派上用场,所以我认为它就是淘汰线索,古奇,你说我是直接将你一刀毙命,还是把你淘汰之后交给‘首脑’处置?”

    我咬紧牙关,大脑飞速思考!

    等等,他说之所以确定这把刀就是淘汰线索的原因是离开密室的时候唯独没有用到它,这么说来这一次的淘汰线索并没有写在纸条上,反而是用了另一种形式来传达。

    我仔细回想着自己在地下室里经历的所有事情,能够逃离地下室的关键在于我找到了那个箱子,服用了“sin”,从而才能发现暗门。

    这样看来,我为什么能够看到孙腾飞那头,以及为什么会给我一个水阀让我选择帮助孙腾飞,就显得毫无意义。

    不对,不应该是毫无意义,或许我能够看到孙腾飞这本身就是一种提示!

    我还记得服用药物之后出现的幻觉,那两个小男孩在玻璃两侧面对着面,但是其中一个就是看不到对面的人。这是因为那层玻璃使用了一种叫做镀膜玻璃的特殊材质,从而使其中一面的人看玻璃的时候反而只能看到自己的脸。

    简单来说,这种技术就是在玻璃的一面贴上了一层膜,能够将光线进行反射,于是看到那一面的人只能把玻璃当成镜子,完全看不到“镜子”另一头的人。

    我最初了解到这些还是源于一个恐怖故事,说的就是自己家里的镜子后来发现是一块镀膜玻璃,原来一直都有一个人在那一头看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我能够看到孙腾飞,但他却看不到我,镀膜玻璃在他眼里就是一面镜子。

    难道说,地下室里隐藏着的淘汰线索其实是……看到自己的脸?

    当我想到这些的时候,王国安明显已经变得暴躁,不耐烦,他举起手里的尖刀冲着我的喉咙刺了下来。

    下一刻,我的颈动脉就会被割断,鲜血甚至会喷射到天花板上,伴随着我的心跳,不停喷出。

    在这种危急存亡的时候,我再也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思考淘汰线索的事情。我猛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然后把他冲着王国安,我喊道:“快看手机!”

    王国安果然愣了一下,看了手机一眼,却发现手机压根就没有打开屏幕,在上面他只能看到自己的脸。

    突然,他掐住我脖子的那只手松开了。

    “咣当”一声,那把尖刀也掉在了地上。

    王国安噗通一下坐倒在地,他用手抓了一下自己的脸,忽然轻声说道:“婷婷,爸爸一定会救你的。”

    他没说一句,就会狠狠的抓挠一下自己的脸。

    看着他这样疯癫的一举一动,我再也忍受不住,赶紧冲上前去一把扯掉了他脸上的面具,结果在眉心处发现了一个细小的针孔,我的猜测果然没错,“首脑”是通过面具来制裁淘汰者的。

    我用力的按住王国安的双臂,大声喊道:“冷静王国安!一定要挺过去!”

    这一刻似曾相识,在云露的那个案子里,我和王国安也是这样共患难。可是谁能想得到,如今却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我喊道:“王国安!快点清醒过来!”

    他双眼无神,瞳孔上下左右的飞速闪动,到了最后,眼球中只剩下眼白。

    王国安虽然没有变成“无脸人”,但他的生命却永远的消逝了。

第七十八章 危险游戏(上)

    王国安,45岁,职业警察,在职期间破案无数,曾因云露案件怀疑自己的职业和人生,又因女儿换上白血病而走向了另一条不同的道路。

    当我看着他狼狈至极的尸体,突然很痛恨自己为什么无法帮助这位性格暴躁但却本质善良的“大叔”。我没有别的选择,只能轻轻的为他合上死不瞑目的双眼。直到王国安死后,我终于隐隐意识到了这个游戏的目的。

    和上一次游戏的死者状况相同,过了一会儿之后王国安的尸体开始有了异动,就好像是变成了丧尸一样。我咬紧牙关,用尽全身的力气紧紧按住他的双臂,把用力挣扎的王国安死死的按倒在地。

    我说:“安息吧。”

    他睁开眼睛,张大嘴巴,冲着我发出了一阵无声的嘶吼。虽然听不到声音,但我知道从这一刻开始,王国安是真的离开了,现在占据他身体的只是那个尚未完全死亡,只剩下了本能的大脑。

    片刻后,这间密室的门“咯哒”一声悄然打开,而王国安也终于安静下来。

    我捡起他留下的那把尖刀,起身离开了这个房间。

    逝去的人永远不会回来,我必须拯救那些依然活着的人。

    ……

    “欢迎来的最后一场游戏,手枪游戏。现在,我们只剩下了最后五位参与者,并且你们已经成功除掉了唯一知道你们淘汰线索的对手,所以本场游戏将决定最终的赢家,也将给予你们最后的提示——胜利线索!”

    在一间空旷的房间里,五个带着面具的人按照“五角星”的位置站好,面前分别放着一个台子,台上则放有一把手枪。而在这五个人的面前,也就是“五角星”的正中央处,站着一个带有金色华丽面具,穿着漆黑斗篷的人。

    “首脑”终于露面了,在经历了长达一个月的游戏之后,这位神秘人物终于露出了他的踪迹。

    他说:“此次射击游戏,每一位参与者的手中都有一发子弹,你们可以将这发子弹放置在转轮手枪中的任意弹孔之中,换句话说,你们可以选择在任意时机射杀掉其他人。但是请注意,你们只有一次射击机会。另外,当你射杀掉一名参与者的时候,你可以获得他的手枪,但你不可以知道他手枪中子弹的位置。”

    我站在台子后面,自己观察者“首脑”的一举一动,但遗憾的是我看不出任何东西。他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完全没有暴露出丝毫线索。

    这场游戏将会异常残酷,每人一发子弹,也就是说,五个人需要在五发子弹全部射击之后只存活下最后一人。更重要的是,在射击的过程中,游戏的胜利线索将会出现。

    这是一场生与死的博弈!

    “首脑”说完游戏规则之后,就坐在中央的椅子上,低着头颅,似乎睡着了一样。但我确定他一定没有睡着,反而是在观察者现场发生的一切。

    我转头看向身边的苏郁,发现她也在看我。虽然我们都带着面具,但我知道她现在很害怕。这个柔弱至极的女人,经历了密室游戏已经一对一的厮杀之后来到这里,可想而知她需要付出多大的勇气。

    我说:“怎么会被抓到的?”

    苏郁轻声说:“我也不知道……刚刚走到家门口就突然晕了过去,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在这里了。”

    该死的“首脑”,他一定是发现了什么,不然不会无缘无故的把苏郁抓过来。

    我打开转轮手枪,取出手心的子弹,皱紧眉头,开始思考这场游戏。

    苏郁同样如此。

    转轮手枪能够存放五发子弹,也就是说这场游戏最多会射击五次,我可以选择在某一次的射击中射出真正的子弹。

    在我犹豫迟疑的时候,其他的参与者貌似已经完成了装弹。孙腾飞站在离我最远的位置,他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但并没有和我说话。

    其他两位参与者一位是中年女性,身材已经有些发福,看装扮应该是个很暴躁的人物。另一个则是老人家,看样子应该已经有七十岁了吧,想不到他竟然能够走到最后一轮。

    “首脑”说道:“所有人装弹完毕,五分钟后将开始第一轮射击。”

    中年女人突然开口说道:“各位,我看那边的两个人貌似认识,恐怕他俩会联手干掉咱们,不如我们先把他俩淘汰掉吧!”

    孙腾飞冷笑道:“可是我们三个人有三枚子弹,只杀两个人岂不是太浪费了……还是说,你打算偷偷留下自己的子弹,这样我和老先生就成了没有子弹的废物。”

    “你胡说,我才没有这么想!”

    苏郁听到中年女人的话,顿时变得紧张起来,她轻声对我说道:“古奇,怎么办?他们貌似真的打算先除掉我们啊!”

    我摇了摇头,说:“不会的,这场游戏每个人只有一次射击机会,而且在射击的时候会同时进行。没有人有理由率先向你我开枪,反而是那位大姐,太早的暴露了自己的意图。”

    老头从头到尾一言不发,只是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枪。

    一转眼,五分钟已经过去了,首脑说道:“现在,请在我倒数三声之后将你手里的枪指向在场的某一个人,然后就再也不能改变主意了,否则将会直接淘汰。”

    “三。”

    “二。”

    “一。”

    所有人都举起了手枪。

    苏郁将枪口对准了中年女人,孙腾飞和中年女人则将手枪对准了我,老头默默将手枪指向了中年女人。

    而我自己,则将手枪指向了自己的太阳穴。

    “首脑”开口说道,“开枪。”

    随后,所有人都扣下了扳机。然而,枪响过后并没有人倒下。

    如我所料,没有人在第一枪使用子弹。

    中年女人像是一头愤怒的母狮子,喊道:“老东西你听不懂人话吗!为什么要选择杀我!”

    老头没有说话,仍然低头不语,从始至终没有表达过任何观点。

    首脑下令说:“五分钟后,开始第二轮。”

    苏郁偷偷问我说:“怎么办?”

    我不动声色的反问:“你把子弹放在了第几轮?”

    “最后一轮。”

    我微笑,说:“按照第一轮的情况,那个中年女人怂恿其他人向咱俩开枪,那么说明她自己应该把子弹放在比较靠后的位置,这样一来她就可以坐收渔翁之利。但是按照规则来讲,如果有人在她将子弹射出之前将她淘汰,将会拥有她的手枪,所以第二轮这个明显将子弹放在了后面的女人将会成为众矢之的。”

    苏郁点头说:“没错,大家在安装子弹的时候会有两种情况,一种是将子弹藏在最后一轮然后射杀敌人,另一种则是选择将子弹提前安装,夺得先机。”

    我说:“这个游戏早在安装子弹的那一刻,就安排好了结局。”

    距离下一轮还差两分钟,我突然开口对着那个中年女人说道:“这位大姐,既然你处处针对我,为什么不开枪先把我淘汰掉呢?还是说,你把子弹放在了后面?”

    她恶狠狠的对我说:“不用你管,下一轮就干掉你!”

    虽然她带着面具,但是嘴巴、鼻子以及双眼却露在外面,我故意试探道:“恐怕下一轮也杀不掉我吧,因为你将子弹藏在了最后,想要一枪定胜负,不是吗?”

    她故作镇定的说:“少在那里胡说八道!”

    我说:“让我猜猜你把子弹放在了第几轮……第二轮肯定不是,难道是第三轮?第四轮?还是第五轮?”

    我依次说出那些轮次的时候,能够感到中年女人的心理变化,她似乎在我说道第三轮的时候微微有些吃惊。眼神发直,可以隐约看到瞳孔变小,鼻子微微上皱,嘴角有向下的细纹,喉咙处也在动,应该是吞咽口水。

    她在紧张!

    我说:“是第三轮吗?第三轮,那可真不巧,我的在第二轮。”

    说完之后,我向着她举起了手枪。

    中年女人明显慌乱起来,说:“不要这样!我下一轮不杀你了好不好?”

    我说:“你没有谈判的资格,因为你谁都杀不了。”

    在我的心理攻势之下,中年女人已经露出了破绽,证明她的确把子弹藏在了第三轮!这样一来,将子弹安置在第二轮的人无疑抢得了先机!

    只要他杀死中年女人,就可以获得她的子弹,从而在第三轮仍然拥有射杀对手的能力!

    这时候,首脑说道:“第二轮开始。”

    这一次,所有人都将手枪指向了中年女人。

    她甚至吓得瑟瑟发抖,乞求说:“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然而并没有丝毫用处,她最后只能将枪口对准了始作俑者,也就是我。

    她充满怨恨的说:“都是你的错,你一定会下地狱的!”

    我说:“其实这个游戏存在漏洞的……就比如说现在,如果我们全都开枪射出了子弹,那么你的子弹会属于谁?如果你的子弹不属于任何人,那么没有子弹的我们将无法进行游戏。只可惜你贪心太大,一开始就暴露了自己。”

第七十九章 危险游戏(中)

    中年女人最后恶狠狠的瞪着我,说:“人心叵测,谁知道你们会怎样对我!”

    我无奈的摇了摇头——

    随着“首脑”一声令下,枪声纷纷响起。老头率先开了枪,我也开了枪,随后是苏郁按下扳机。出乎意料的是,我们三个人都没有将子弹放在第二轮,中年女人竟然毫发无损!

    她如获新生,哈哈大笑着说:“我就说不会有笨蛋把子弹放在前面几轮,那根本就是自寻死路!”

    然而孙腾飞却发出一声冷哼,说:“可惜,还是有笨蛋的。”

    他开枪,中年女人顿时如遭雷击,一枚子弹重重的打在了她的肩膀上面。

    原来不是真的子弹,而是橡皮弹!这种子弹通常用在军事演习中,杀伤力较小。

    和我预料的一样,“首脑”不会让淘汰者简单的被子弹杀死,反而应该是用子弹确定淘汰人员,最后再用“面具”将其杀害。

    中年女人揉着肩膀,若有所思的说:“我竟然没死……子弹是假的?子弹是假的啊!”

    她说:“我没事了对不对?”

    随后,“首脑”给了她答案。

    中年女人突然疯癫一样摘掉了面具,冲着我诡异的笑了一下。然后,她开始用手抓挠着自己的脸庞。

    她的表情凝固在那诡异的一刻,紧接着她就瘫倒在地,被台子遮挡住再也看不见面容。

    “首脑”说:“很好,已经淘汰一人了,现在她的手枪属于这位击杀者。”说完,他将手枪捡起递给了孙腾飞。

    按照我的计划,在场除了中年女人之外所有人都会向她开枪,但是不确定有谁会将子弹放在第二轮,然而孙腾飞用实际行动告诉了我答案。

    现在的情况是,孙腾飞无疑在第三轮拥有子弹,苏郁的子弹放在第五轮,而那位老人家的子弹放在第几轮仍不确定。他始终低着头,就好像整件事情都与自己无关,所以我打消了说话试探的想法。

    “首脑”下令说:“五分钟后,第三轮开始。”

    这一轮的关键,在于孙腾飞!

    他在这场游戏并未向我表明身份,我认为他是在担心如果过早的表露身份,别人会认为我们三个是一伙的。这样一来,局面就会变得混乱起来,很有可能在第一轮就会有人死亡。

    但是现在,局面已经完全在我的掌控之中。

    在参加这次游戏之前,我做了一些手脚……那就是换掉了自己的面具!

    我换掉了原本暗藏玄机的面具,也就是说我现在脸上的面具是不存在“sin”的,即便我被淘汰了,“首脑”也完全没有办法将我杀掉。

    这就是我想到的解决办法,在确定最后一场游戏之前,我完全没有想到自己换掉面具的举动竟然可以对结局产生至关重要的影响。直到中年女人用生命告诉我们枪里的子弹并不会杀死人,真正杀人的还是面具。

    可以说在最后一轮游戏里面,如果那个中年女人没有擅作主张,他们完全可以将子弹通通打在我的身上。这样一来,至少可以保证苏郁的安全。

    孙腾飞对我打了一个手势,明显是在问我将子弹放在了第几轮。

    为了诱导老头将子弹打在我的身上,我比划了一个“四”的手势。然而想不到就是这个手势,那边的老头子在看到之后竟然身体轻轻发抖,甚至握住枪的手也颤抖起来。最关键的是,他的嘴角微微抽动,就像是在忍着笑意。

    我的一个无心之举,再度试探出了一些东西。

    五分钟的时间已经到了,所有人再次举起了枪。

    在看到“四”的手势之后,老头的反应明显是窃喜,他认为自己知道了我的子弹放在第四轮,于是一定会决定先开枪干掉我。因为他看不懂我和孙腾飞说了什么,只能断章取义的以为是被我看透了内心。

    在这种极度紧张的游戏中,每一个人都像是走在悬崖边缘,丝毫的风吹草动都会让他变得草木皆兵。按照我的计划,如果老头将子弹放在第三轮,那么我将会消耗他的弹药,然后让自己“假死”,而击杀老头的孙腾飞将得不到子弹,这样一来苏郁在我的提醒下已经取出了子弹,这样一来他们两个都可以活下去。

    如果老头将子弹放在了第四轮,那么孙腾飞击杀他后将会再得到一枚子弹,下一轮他可以选择击杀我,然后我再假死。

    “首脑”设计这个游戏的目的明显是让我们自相残杀,到了最后甚至所有人都会死去,没有幸存者。

    而且这个子弹游戏也反映了人类的一个共同心理,“择中”心理!

    如果让一个人从五个数字里面随机选择一个数字,那么大多数人的选择都是“三”。因为“三”恰好是“一”到“五”的中间那个。

    已经死去的中年女人明显就是这种心理,而孙腾飞则不是,他选择的数字是“二”,这说明他已经发现了这场游戏存在着先声夺人的情况。而苏郁则显得保守许多,将子弹留到了最后。

    至于这个老头,明显也跳不出“大多数人”的这一类,选择了“三”。其实选择“三”并不是没有道理,因为在这场游戏里面选择“三”可以说是最稳妥的办法。一方面不会太早失去子弹,另一方面又不会因为出手太晚而错失先机。

    可惜,他遇到了一群不太正常的人。警官孙腾飞,性格极度敏感的苏郁,还有喜欢洞察人心的我。

    然而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了,孙腾飞的枪口指向了我,而老头却将枪口对准了自己。

    枪声响起。

    老头说:“我再也不想要什么长生不老了……我现在只想赶紧解脱……这个世界,太恐怖了……”

    我和老头同时淘汰。

    这实在是太让人惊讶了,谁都想不到老头竟然因为忍受不了游戏的压力,在第三轮选择了自杀。而孙腾飞,却将枪口对准了我!

    老头明显已经失去意识,开始抓挠自己的脸,而我只能选择装成同样的状态。

    这一刻我的心中是最紧张的,因为我不确定“首脑”能否知道我已经偷偷换掉了面具。

    我给了身边的苏郁一个眼神,她很快就领会了我的意思,做出一副悲伤至极的模样。

    这时候,“首脑”突然说道:“淘汰者的手枪将属于击杀者。”

    “首脑”走到我的身边,捡起了地上的手枪,我用双手捂着自己的脸,做出一副失去狼正在抓挠的模样。幸运的是,竟然真的骗过了“首脑”,他将手枪递给了孙腾飞。

    这时候,孙腾飞忽然笑了起来,他说:“如果我没猜错,你应该将子弹放在了最后一轮吧?”

    苏郁瞪大双眼,没有回答。

    孙腾飞说:“我不懂古奇到底在做什么,他故意打了一个‘四’的手势,将所有人的矛头都指向了自己。难道说,他选择了牺牲自己,成全我们?还是说,其实古奇就是一个赌徒,他故意做那个手势其实为了欺骗别人……真是可恶,无论我怎么想都想不通啊!”

    此时此刻,孙腾飞的状态非常古怪,和以前的他有着天壤之别。

    孙腾飞继续说道:“可能古奇以为……我还是那个帮助他的孙警官吧?所以他想牺牲自己,让我把你救出去?”

    苏郁的身体开始发抖,她说:“你什么意思?”

    孙腾飞笑道:“如果古奇没有骗我,那么现在我的手枪将会在下一轮射出子弹,你将会被淘汰。”

    突然,孙腾飞打了一个响指,说道:“噢,我明白了,其实古奇的意思是,让我把子弹浪费在那个老头身上,这样一来他就会成为最后的赢家!可是他没有想到,他最信赖的孙警官竟然会把枪口对准了他!”

    我躺在地上,听到了孙腾飞的话忽然觉得一阵心寒。

    在绝对的利益面前,王国安和孙腾飞全都背叛了我!

    甚至就在前不久,我为了救孙腾飞还将自己置入了绝境之中,可是现在他还给我的却是冰冷的背叛。

    孙腾飞说:“可怜的古医生可能现在还不知道真相吧……其实我早就参与到了游戏之中,游戏里面从来没有什么无辜者,这一切就像是一个剧本,早就被‘首脑’写好了。”

    说完之后,孙腾飞向着苏郁的方向开了枪。

    可惜,仍然没有子弹。

    那是因为我压根就没有往手枪里面安装子弹!

    “怎么会这样!”孙腾飞怒吼道。

    这时候,沉默许久的“首脑”突然开口了。

    他说:“那你知不知道,在剧本里面,你的结局是什么?”

    孙腾飞瞪着赤红的双眼说:“你说过,你会把‘sin’给我,然后还会给我找一个‘首脑’,让我成为警队的骄傲,让顾楠对我刮目相看!”

    “首脑”忽的笑了,说:“蠢货,我是骗你的!”

    孙腾飞顿时一愣。

    下一刻,他也变得和其他人一样,开始用手抓挠着自己的脸。

    我躺在地上,回味着刚才孙腾飞的话。按照他的意思,孙腾飞早就自愿参加了这场游戏,他一手炮制了“悬崖”,又在看守所制造了“无辜者”的谎言,博取了我的信任。我仔细回想了一下那场游戏,的确除了我俩无人存活,即便是无辜者身份的眼镜男也死于“开门”。

    警方之所以找不到“首脑”,是因为孙腾飞就是卧底!

第八十章 危险游戏(下)

    “首脑”聚集了十三位参与者,其中孙腾飞成为了参与者之中的“内鬼”,也就是内定的获胜人选。在看守所的那场游戏里面,电视机的开启和关闭,其他几个人的死亡,其实都没有那么玄奥,这一切都是“首脑”的安排,而孙腾飞则是那个执行者。

    “参与到这场游戏中的人本身都是罪人,所以他们死的并不冤。”首脑坐在椅子上,看着我的方向,说:“起来吧,别装了。”

    原来他知道我一直都在装死!

    我有些狼狈的站起身来,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装死?”

    “首脑”讽刺的笑了一下,说:“其实你压根不用大费周章的偷换面具,因为我根本就没有在你的面具上面动手脚。古奇,我说过,这场游戏里面只会让那些该死的人死去。而且话说回来,貌似‘sin’根本就杀不掉你。”

    我问:“那你为什么又要把我和苏郁卷进来?”

    “因为我想知道你是谁?”“首脑”说道:“现在,我知道了。”

    他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首脑”脱掉斗篷,露出一头金色头发,看着非常眼熟。

    他说:“二十年前,有些人想要制造‘超人’,于是他们收罗了一批孤儿,对他们做了一系列惨无人道的实验。后来实验失败了,他们也都各奔东西,不过善恶终有报,他们终归是逃不掉的。”

    我攥紧双拳,问道:“你是罗宁?”

    “首脑”没有回答我,而是说道:“其实你很聪明,因为你没有往手枪里面安放子弹,否则现在可能这位小姐已经死了。古奇,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这样做?”

    我回答道:“因为我相信人与人之间的信任,所以为了避免节外生枝,我决定让游戏里面干脆少一枚子弹……只是我没想到,孙腾飞竟会是你安排的卧底。”

    “首脑”得意的笑了起来,说:“十三名参与者,除了孙腾飞是受我**的‘内鬼’,还有你这个被迫入局的人,剩下的十一个人都是该死的人,也是那场实验的研究人员,包括王国安也是那场实验的安保人员。”

    “首脑”到底在说什么,实验,卧底,这些都是什么意思,又和我有什么关系!

    他亲手摘掉了自己的面具,露出来一张苍白至极的脸庞。

    潘帅!

    那个亲手给我u盘的人,就是他将我带入了这场游戏之中!

    潘帅说:“其实你早就料到‘首脑’是我了,不是吗?”

    我说:“的确这样猜过,因为你太可疑了,而且在最后一场游戏中我从来没有看到过你,所以我大致可以确定你不是参与者……那就只能是‘首脑’了。”

    潘帅笑道:“这场游戏真的很有趣,如果只是让一个人平平淡淡的死掉那就太没意思了,反而是让他看一看触手可及的希望,然后再陷入绝望,这才是最有趣的事情。对于你来讲也是一样吧,我故意设置了一个环节让你拯救孙腾飞,结果最后他却背叛了你。你知不知道,我最喜欢你现在的表情了,那种被人背叛的表情真是太好看了!”

    我冷声说道:“可这一切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潘帅说:“我不知道,但是既然有人觉得你有关系,那我也就这样认为喽……古奇,你还记得那些神秘线索吗?”

    我惊讶的问道:“是你给我的?”

    难道说,小深还有杂志里的日记,都是潘帅偷偷给我的?

    他说:“不是,其实我也在找那个给你传递消息的人,既然连他都对你‘另眼相看’,那就说明你肯定很不一般了……果然,你竟然能够免疫‘sin’的副作用,的确很不一般。准确来讲,在云露的案子里孙腾飞偶然发现你可以免疫‘sin’,于是将这个关键信息告诉了我。之后我就在暗中观察你的一举一动,结果发现了你的很多秘密,比如那些线索。”

    这也是我一直以来的疑惑,究竟是谁在给我传递线索,他又为什么要这样做。

    潘帅说:“或许这个人就是我要找的人。”

    他的表情仿佛陷入了沉思,然后忽然对着苏郁说道:“现在,向着你身边的男人开枪吧,不然我将会杀死你!你应该已经看到了那些人的死状,应该不想让自己和他们承受一样的痛苦吧!”

    我没有想到潘帅竟然还留了这么一手,苏郁的确将手枪的子弹留到了最后,可是……

    我说:“你不是说我的面具里面没有玄机吗,那我就算被子弹击中也不会有事了?”

    潘帅冷笑道:“可惜,我给那位小姐的子弹是货真价实的子弹哦。”

    他忽然放声大笑,就像是疯了一样。

    他说:“冲着他的脑袋开枪,或者你死,快点选择吧!”

    直到这一刻,我终于发现了潘帅的**之处,他最喜欢将人置于进退两难的境地,然后被迫做一个选择。如果这个选择是自私的,那就证明他的想法是正确的……人性本恶,每一个人其实都是魔鬼。

    就像是我和他的第一次见面,那个跳楼自杀的女人。

    其实潘帅说的话并不是为了救那个女人,而是为了刺激她跳楼自杀。

    他就是个恶魔!

    苏郁颤抖着双手,举起了枪,她带着哭腔说道:“不要逼我!”

    此时此刻,我也不知道应该如何选择,如果我活下来,那么苏郁就会死。

    突然,我发现苏郁对我挤了一下眼睛,我顿时愣住了。

    潘帅继续怂恿道:“快开枪吧,开枪之后我就会治好你鬼上身的毛病,让你变成一个正常人。”

    苏郁的手在剧烈颤抖,她瞄准我的头部然后闭上了眼睛,忽然大叫一声。

    枪声随之响起。

    然而并没有子弹射出。

    这个女人在最关键的时候果然没有让我失望,她和我一样,都没有往手枪里面安装子弹。

    就是这样一个心理,反而拯救了我们自己。

    伴随着枪声我的身体迅速冲出,一把将潘帅扑倒在地。同时取出了王国安的那把尖刀,用它对准了潘帅的喉咙。

    看着他惊愕无比的表情,我说:“别把所有人都想的和你一样肮脏!”

    他的表情逐渐变得麻木起来,问:“如果人类的本性是善良的,那为什么我会变成现在的样子?”

    他是在说什么,难道是指欧莉莉吗?那个伤害过他的女演员?

    潘帅被我牢牢的控制住,动弹不得,他紧紧的盯着我的眼睛,问:“为什么偏偏是我要经历这些?”

    我不知道应该怎样回答,因为我直到现在都不了解潘帅的经历,也根本就不懂他为什么会变成现在的模样。

    就在这时,苏郁忽然开口喊道:“古奇,不要看他的眼睛,他就是罗宁!”

    我猛地一惊,但是为时已晚,因为“潘帅”的那对眼眸已经牢牢的刻在了我的眼中。

    催眠!

    他的确就是罗宁,仅靠眼睛就能把人催眠!

    他看着我的眼睛,说:“放手吧。”

    下一刻,我的世界变成了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听不到。我置身于黑暗世界之中,不停的呐喊着,希望自己能够苏醒过来。

    否则,我不知道迎接我和苏郁的会是什么。

    就在关键时刻,我突然发现黑暗世界里出现了一面窗,和安定医院的窗户一样。

    透过玻璃窗,我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有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突然出现,和罗宁对峙着。

    我依然看不清他的面孔,但是这个人并不陌生,还记得我被道缘堂的那个老头击倒的时候,也是他出现救了苏郁。

    罗宁说:“你果然出现了。”

    风衣男不张嘴,而是选择用拳头来说话。

    他似乎完全不惧怕罗宁的瞬间催眠!

    想不到的是,罗宁原本坐着的那把椅子貌似有开关,打开之后椅子底下露出了一条长长的暗道。

    他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说:“真正的游戏,终于可以开始了。”说完,罗宁就跳到了暗道里面,转眼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看来他早就做好了逃离银座会所的准备。

    随着罗宁的离开,我的世界再度陷入一片漆黑。

    我抱着膝盖坐在地上,就像是一个无助的孩子,不知道应该怎么逃出这里。

    突然,我感受到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这种感觉,是她。

    安清竹。

    在我的意识世界里,她再度与我重逢。

    安清竹轻声对我说道:“记住,眼前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相,一定要记住。”

    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简小水和神秘人留下的线索都提到过这句话,他们到底是在提醒我什么事情?

    潘帅就是罗宁,那个风衣男应该就是给我留下线索的神秘人,而罗宁又一直在通过我来找他。

    这到底是什么剧情?我已经越来越看不懂了。

    眼前的迷雾越来越浓,真相到底在哪里?

    忽然,这个黑暗的世界下起了雨。奇怪的是,这雨的温度竟然是滚烫的。

    我猛地睁开双眼,发现自己被苏郁抱在怀里。而她,正在流泪。

    苏郁抱着我呢喃道:“求求你,不要死。”人皮面具

第八十一章 沃尔登第二(上)

——    那个如同梦魇一般的夜晚,我记住的最后一眼,是“苏郁”的泪水

    之后,我就感觉意识变得昏昏沉沉,恍惚间去了另一个世界

    或许就像是“时震”案例中,病人所想的那样,平行宇宙是的确存在的,否则我眼前的景象怎么会这样真实

    我现在所处的地方,是一个小镇

    奇怪的是,这个小镇一片死寂,就连丁点生气都没有这个地方对于我来讲应该是陌生的,但我却隐隐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这个镇子雾气蒙蒙,能见度不高,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座死城我沿着道路前行,在路旁看到了一个路标,上面写着“沃尔登镇”

    沃尔登……

    这个名字并不陌生,著名的心理学家斯金纳曾经写过一本书,就叫做《沃尔登第二》

    不得不承认,他的教育理念对于当时的美国来讲是非常前的,他认为利用自己提出的“操作性条件反射”可以把孩子和家庭塑造成任何样子

    于是他寻找了一千户人家组成了沃尔登镇,这个小镇的构成类似合作公社这意味着小镇里不存在私有制,成年人会居住在公寓里面,而儿童则统一住在托儿所,而后转移到集体宿舍这样做的目的在于让儿童不被父母抚养,而父母也没有抚养单独某个孩子的义务,斯金纳认为这样可以让每一个儿童都和每一位父母建立亲密关系

    这是一个乌托邦的世界

    沃尔登第二的世界里面没有金钱,没有监狱,没有事业,没有吸毒者,没有战争,也没有犯罪,这是一个由人类亲手建立起来的完美社会

    但是,真实情况……谁都不得而知

    我所在的沃尔登镇,或许就是来自沃尔登第二?但令我感到疑惑的是,为什么偏偏是这个地方出现在我的潜意识当中

    我按捺住心里的疑惑和淡淡的恐惧,沿着街道继续前行,我能够在街角处看到非常详尽的地图,而且这个小镇的建设也非常整齐,就像是豆腐块一样

    当我将视线放在一片地图上的时候,一个叫做“托儿所”的地方吸引了我的视线

    不知道为什么,我情不自禁的向着托儿所走去不过既然我现在身处意识世界里,那么随着直觉行动也没什么不可以

    不久之后,一栋矮小的房屋映入眼帘通过浓雾,我走到小屋门前敲了敲门,但是并没有人理会我无奈之下,我只好选择擅自闯入托儿所,然而令人惊讶的是,托儿所的门并没有锁

    我轻轻用力就推开了门,看到了一条长廊而在长廊两侧还有着无数间小屋子,眼前的景象顿时让我想起了安定医院

    托儿所,为什么会和安定医院那么像?

    就在我走神的时候,忽然耳边传来了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似乎是有小孩在嬉戏打闹,他们的笑声回荡在托儿所里面,显得有些渗人

    一时间,笑声回荡在托儿所里面

    我皱起眉头,走到了托儿所门口的登记处,这里没有人上班,只在桌子上放了一个资料簿我看了看周围没有其他人,于是好奇的翻开了资料

    想不到,出现的第一张面孔就几乎让我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安清竹

    我绝对不会认错这张面孔,尤其是在我记忆苏醒之后,这张脸明明就是安安的脸,也是简小水的样貌

    如果说安安是八岁,简小水是十八岁,安清竹是二十三岁,那么这三个的脸就像是阶梯状的成长图一样,虽然有些地方不同,但是一眼就能看出来是同一个人

    为什么在我的意识里面,安清竹会成为沃尔登镇的孩子?

    难道说,有关安清竹的事情我还是忘记了很多关键的地方吗?

    我自己观看着资料,上面写着“安清竹,女,八岁,房间号212”

    我绝对没有记错,安清竹在安定医院的房间号也是212,这些真的只是巧合吗?

    拿起有些厚重的资料簿,我迅沿着楼梯去了二楼,发现这里的房间布置和安定医院几乎一模一样,于是很快就找到了212房间

    房间的小木门上着锁,看起来打不开,但是,我貌似听到门里面有声音

    就好像是心跳声,但却无比清晰

    我感到非常疑惑,不过当我转过身的时候,却看到了加令人惊讶的一幕在212的对面,就是我曾经住过的202

    “嘎吱”一声,202的门并没有锁,我很轻易的就走了进去

    屋里空无一人,到处都是灰尘,看起来已经很久没有人住过了不过这间屋子的布置和我在安定医院居住的202房间很相似,一张简单的**,一个衣柜,一面镜子,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奇怪,为什么202可以打开,而212却偏偏打不开呢?难道是安清竹的缘故?

    我仔细想了想,决定去找一下开门的钥匙,直觉告诉我这扇门一定要打开于是我重回到了一楼前台,在抽屉里面翻到了所有房间的钥匙,之后我就拿着钥匙再度回到了二楼

    遗憾的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手里的这串钥匙完全无法打开212的小木门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冷静的思考着,突然意识到自己现在所处的世界是一个虚构的世界,只存在于自己大脑之中或许这个房间无法打开,是因为时候不到就像是在我记忆失去的时候,胡院长不愿意为我进行催眠,就是害怕我提前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导致精神崩溃

    或许在212那扇门后,隐藏着一些令我震撼的东西

    放弃打开这扇门之后,我又开始翻看资料簿,这一次又有了的发现,在一个叫做501的房间里面,竟然住着一个名字叫潘帅的小男孩

    这个潘帅,会是那个潘帅吗?

    而且在我和潘帅进行搏斗的时候,我清楚记得“苏郁”提醒过我,潘帅就是罗宁

    通过他的眼神催眠,我也大致可以确定,潘帅的确就是罗宁

    那么为什么托儿所的资料簿上,却写着潘帅呢?

    我重仔细翻看了一下资料簿,想要寻找一下罗宁的名字,但却找不到唯一的发现就是,202号房间没有任何人居住,那里是一个非常突兀的存在

    带着心中的疑惑,我沿着楼梯向着五楼走去,但是又有一个难题出现了这个托儿所压根就只有三层,根本没有什么五楼

    这个充满了疑点的地方,到底隐藏着什么呢?

    三楼作为托儿所的最高层,貌似是一个练习舞蹈的教室,里面放着一面偌大的镜子,能够非常清晰的看到自己的面孔

    我盯着镜子里面的自己,却发现越来越不像是自己我的五官开始扭曲,貌似变成了另一个人

    就在关键时候,我的耳边忽然响起了一阵声音

    那是一条广播

    “晚间九点到了,请所有人住户回到公寓,请所有孩子回到托儿所,夜间请勿外出”

    广播不停的播放着,说话的音调越来越快,而且带着迷幻的氛围我感觉眼前突然开始发花,加恐怖的是

    通过眼前的镜子,我看到身边的景象开始发生了改变

    刚刚走上来的那条楼梯,上面的木板忽然开始剥落,露出了一条由铁丝纠缠而成的通道而这间托儿所,也逐渐变得破旧起来

    镜面不再是光滑整洁,而是蒙着一层灰尘地板和墙皮也破碎不堪,屋子的角落里还挂着随处可见的蜘蛛

    除此之外,还有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从我脚下传来

    我突然意识到,或许这阵笑声会是关键,我必须追赶它们

    于是我沿着铁丝阶梯向下奔跑,发现路过的所有地方都变得破旧不堪,就好像已经几十年没有人使用过了一样

    而且当我往下跑了三层之后,按理来讲应该是来到了托儿所的第一层,可是铁丝楼梯却仍然在通往下面

    那下面没有光,只有孩子的笑声

    恐惧,忽然笼罩了我的全身

    “淡定,淡定”我安抚着自己的情绪,鼓起勇气,继续向下走

    托儿所的负一层,是和正一层完全一样的场景,只不过这里陷入了暗之中而负二层也是和正二层完全一样,甚至也有202和212号房间

    走到这里的时候,我忽然想到,会不会我手里拿着的钥匙是能够打开这间“-212”房的?

    想到这里,我把钥匙插入了锁孔里面

    然后,轻轻转动

    门开了

    映入眼帘的,是一间古老破旧的房间,还有一个抱着膝盖蜷缩在角落的小女孩

    我说:“喂”

    她听到声音抬起头来,眼眶通红令我心惊肉跳的是,这张脸再熟悉不过

    安清竹

    我激动的喊道:“清竹?”

    她可怜巴巴的说:“我叫安安……”

    安安?怎么会?

    突然,她冲到我的身边一把拉住了我的手,说:“快关门啊快关门”

    我赶紧将身后的小门关了起来,有些好奇的问:“你看起来在害怕什么?”

    “这里有鬼,好多好多鬼”

第八十二章 沃尔登第二(中)

    怎么会,她明明就是安清竹啊,为什么偏偏要说自己是安安呢?

    回想起我曾经“臆想”出来的安安,她也是个怕鬼的孩子,而现在眼前的这个安安同样如此——我忽然明白了一句话,任何心中所想眼前所见都有原型,换句话说,所有的想象,都是已脑海中原有的东西为基础发展而来的。

    只是有可能想象力会把某些事物扭曲的异常厉害,所以会让人认不出来。但是无论如何,它都是有原型的。

    领悟到这一点,我忽然明白了一件事情,安安的原型就是安清竹,而有关她的案例也不是空穴来风。或许我面前的这个安安,就能给我所有答案。

    我蹲下身子,和小安安肩并着肩,有些好奇的问:“你能看见鬼?”

    她表情认真的盯着小木门,点了点头说:“每到了晚上九点,整个沃尔登镇都会出现恶鬼,所有人都能看见他们的!”

    我说:“是什么样子的鬼呢?”

    “超级恐怖……有的就像是被拔掉了皮,还有一些脑袋特别大,而且他们特别的凶残,看见人就会一个劲儿的追!”

    听起来还真的蛮恐怖的。

    就在这时,忽然有人开始撞门,发出砰砰的声响,这道声音仿佛一柄巨锤敲打在我的心上。

    安安紧紧攥着我的衣袖,说:“怎么办,他们貌似发现这里了!”

    我仔细盘算了一下,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见过那些怪物的模样,不过既然这里是意识世界,那么大可以放开手脚做些事情,于是说道:“走,我带你冲出去。”

    安安难以置信的发问:“冲出去?”

    我点了点头,然后蹲下身子让安安跳了上来,我说:“低着头,一定要紧紧抱着我,绝对不能松手哦。”

    “知道了。”

    下一刻,我猛地打开了房门,眼前出现了一个……“怪人”。

    说是怪人,其实也不太妥当,这个人很高很瘦看起来并没有多大力气,而且他的脸上没有眼睛鼻子和嘴巴,只有一对耳朵,就好像这个人只有听力一样。

    我恍然大悟,或许就是因为他没有官导致听力极强,所以才能找到我和安安所在的212房间。

    鼓起勇气,我狠狠的踹了怪人一脚,身材孱弱的他一下子就被踹翻在地,之后我迅速背着安安往上逃跑。

    一路上我又看到了不少形形色色的怪人,有的脸上只长了一个鼻子,有的则长了两只异常巨大而且几乎覆盖了整张面孔的眼睛。

    我一边用尽全力奔跑着,一边心想:“这些人该不会是沃尔登实验的产物吧……”

    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想法,当我冲出托儿所的时候,已经浑身大汗,筋疲力尽。一口气从负二层冲了上来,一路上被怪人围追堵截,实在不是简简单单就能说清的感受。

    沃尔登镇的夜晚十分安谧,一丁点的声音都没有。

    随着我和安安冲出托儿所,整个小镇反而变得沸腾起来。

    我能够听到无数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貌似正往这边移动过来!

    我将背上的安安用力往上拖了拖,问:“我们去哪里?”

    安安说:“沿着这条路直走,有一个小教堂,那些怪物不会去教堂里面的。”

    “好的。”

    深夜,看不见星空的夜晚,空气中带着一股淡淡的腐臭味道。我背着安安脚步不停,向着教堂的方向狂奔。

    那些怪人的数量很多,几乎在每一条街道上都有十来个,他们漫无目的的行走在道路上,看起来貌似是在寻找什么。

    渐渐地,在我眼前出现了一栋风格带有宗教气息的建筑,看起来就像是一座尖塔,应该就是安安所说的大教堂没错了。

    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我冲出重围,终于一举跑到了大教堂的门口。安安乖巧的从我背上跳下,伸出小手重重拍打着教堂大门。

    里面有人颤抖着声音问道:“是谁?”

    安安回答说:“我是安安啊,叔叔阿姨快放我进去,外面全都是鬼呢!”

    我隐约听到教堂里面传来如下对话。

    “绝对不能开门,万一有怪物趁机冲进来怎么办,咱们岂不是都要跟着遭殃!”

    “没错没错,而且安安那个小女孩本身就是个怪胎,孩子们都不喜欢她,还是不要管她了!”

    “这样不太好吧,就算安安有些奇怪,但她至少也是沃尔登镇的一员啊……”

    “你要是这么同情安安,你就自己去外面陪她吧,反正我们是绝对不会开门的!”

    夜晚的沃尔登镇实在是太过安静,除了细碎的风声和身后怪人的脚步声,教堂里面的说话声实在是太过清晰。既然我能够听到这些,那就说明安安也能够听到。

    我低下头看着安安,发现她表情淡定,就好像完全不在乎一样,只是麻木的敲着门,一个劲的重复说:“求求你们,让我进去吧,让我进去吧!”

    看到这一幕,不知怎么的一股怒火忽然涌上了我的心头,在这一刻,我突然不再将眼前的一切看成普通的意识世界。

    换句话说,我对这个世界发生的事情动了感情。

    我一把抱起安安,说:“咱们不进去了,哥哥带你找一个安全的地方!”

    她有些执拗的说:“可是除了这里没有地方会是安全的……”

    我摸了摸她的小脑袋,说:“有我在的地方就是安全的!”

    说完,我就抱着安安继续在夜里漫无目的的狂奔。奇怪的是,我的耳边总是能够听到那阵银铃般的笑声。

    这笑声好像能够让人着魔,在我跑了许久之后竟然又一次回到了托儿所。我明明记得自己没有往这个方向逃跑的啊,可是竟然又回到了这个地方!

    我心想,或许是这里有我需要解开的谜题。

    然而此时此刻的托儿所里面全是怪人,行动也变得灵活起来,貌似夜晚越深他们的行动就越快。我必须想办法保护好安安,但是没有别的选择,只能重新闯入托儿所。

    我沿着铁丝楼梯向上爬,试图看一看正二层和正三层会不会怪人稍微少一些。出乎意料的是,这里的怪人也很多,但是当我来到202门前的时候,却发现这些怪人仿佛在害怕202,即便是路过这个房间的时候也是绕道而行。

    难不成,202里有什么东西,会让这些怪人害怕?

    这个屋子和我第一次来的时候一样没有锁门,我带着安安很顺利的进到了里面。安置好安安之后,我决定出去调查一下笑声的来源。

    还记得托儿所的地下应该还有未曾探索过的地方,那道铁丝楼梯就像是通往地狱的通道,不知道尽头会是哪里。

    我蹑手蹑脚的离开了这间屋子,临走时对安安说:“不要害怕,我不会走远的。”

    她乖巧的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之后,我就开始和那些怪人周旋起来,令我感到极为疑惑的是,当安安不在我身边的时候,这些怪人貌似根本就意识不到我的存在。

    他们根本就不理会我,更不要说追赶我了。

    难道说,这些怪人只会攻击沃尔登镇的人?或者说,他们其实一直追赶的都是安安?

    怪人都不理会我,这让我心头的大石终于落下,开始沿着楼梯往下走去。

    负一层和负二层都和上面的布置一样,貌似都是普普通通的房间。而负三层则有所不同,这里非常空旷,只有一面大镜子,但是无论怎么看都觉得有些不对。

    这一层给人一种非常不舒服的感觉。

    然而不适的感觉才只是刚刚开始,当我走到负四层的时候,那种难受的感觉几乎让我呕吐。任何人都无法理解我现在的感受,那种从内心深处想要呕吐的感觉,就好像在梦里无论如何也哭不出来。

    负四层摆放着一辆又一辆的小推车,仔细一看很像是医院推送病患的病**。而在这些**上,还躺着很多人,看起来都已经死了。他们之中有的是孩子,有的则是成人,其中大部分的病**都是空的。

    我仔细看了一下那些仍然躺着的人,长相都非常奇怪,和外面的怪人很相似,我恍然大悟,该不会外面的怪人其实是躺在这些病**上的吧?

    忍着恶心,我再也不想多呆在这个地方,于是急急忙忙的去了负层。

    这里是最后一层。

    这一层的情况似曾相识,空旷的房间,一面大玻璃,能够通过玻璃看到另一面。

    那边的房间是幽绿色的,里面坐着一个小男孩,手里摆弄着一个“阶魔方”,其中的一面已经拼成了一个“卍”。

    这个场景绝不陌生,因为我在现实中刚刚经历过这个地方。

    银座会所的地下室!

    和这里一模一样!

    我现在所处的位置依然是那个地下室,而小男孩的位置则是孙腾飞的房间。

    看起来这也是个起到监控作用的地方,只有我才能看得到他。

    当我仔细看着小男孩的面孔时,忽然发现,这分明就是罗宁的面孔!我绝对不会认错,因为我曾在电脑里面看到过关于罗宁的视频。

    仔细回想起来,貌似那段视频拍摄的地点,就是这个地方!人皮面具

第八十三章 沃尔登第二(下)

    屋子里的小男孩和视频里的罗宁一样,有着超乎常人的直觉。他明明看不到我,却可以精准的找到我的位置。

    在镀膜玻璃的另一面,我看到他的视线穿过玻璃,落在我的身上。

    他一边摆弄着模仿,一边说:“你终于来了,我还以为你永远都不会回来。”

    这句话弄得我一头雾水,一时间搞不懂这个孩子在说什么。于是我小心翼翼的问道:“你是罗宁?”

    他低下头看了看手里的魔方,漫不经心的回答说:“何必明知故问呢?”

    我又抬起头看了一眼这个房间,发现它的号码刚好是501,在托儿所的资料簿上,潘帅的房间就是501。这样看来,就像是苏郁所说的,潘帅的确就是罗宁。只不过,罗宁和潘帅,到底哪个才是他的真名?

    他又为什么要改名换姓呢?

    我趴在玻璃上,问道:“你既是潘帅,又是罗宁,那你到底是谁?”

    小罗宁的手飞快的动着,很快就将魔方的面都拼出了“卍”字,他说:“你想要的答案,我也一直在找。”

    我说:“一直呆在里面一定和难受吧,要不要出来?”

    他听到这句话之后终于扔掉魔方,抬起头来似笑非笑的看着我,说:“你确定要我出去?”

    我点了点头。

    然而他的身体却一动不动,只是脸上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他说:“你现在应该知道这个地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了吧?”

    我回答说:“大致知道了……这个沃尔登镇应该就是模仿沃尔登第二而建立的地方,不过和料想中的不太一样,这里貌似还存在不少怪人。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这是我的意识世界,所以出现了一些不太对劲的情况。”

    罗宁冷笑了一下,说:“你应该知道,这世界上没有毫无理由的想象,你看到的一切都有根源。”

    我点头赞同道:“我明白这一点,可是我从来都没有来到过沃尔登镇,我无法理解这些场景是怎样出现在我的脑海里面。”

    他说:“你认为人的记忆是什么?”

    我说:“记忆应该包括对过去发生事件的残留印象,对现在的直观感受,还有对未来的想象。这三部分组合起来才能构成完整的人类记忆,缺失掉任何一部分都不能算是完整的记忆。”

    罗宁问:“那这三个部分之中,哪个最重要?”

    我有些疑惑的考虑了片刻,回答说:“应该是过去的记忆吧,它直接影响到一个人的性格特点,也是他成为现在这副模样的原因。”

    玻璃那头的小男孩露出一个与年龄颇为不符的眼神,他说:“过去的都过去了,没什么大不了,关键的在于未来。我问你,如果一条鱼活了十年,它的过去所残留的记忆都是鱼的记忆,可是从第十年后,突然有人用某种方法告诉它,它现在变成了一只狗。古奇,你认为它会变成什么样子?”

    我仔细考虑了一下,回答说:“它会按照一条狗的方式活下去……”

    “没错,所以一个人关于未来的记忆才是最重要的!虽然关于未来的东西不一定会实现,但是人类的劣根性导致他们只会记住那些有利于自己的,或者是预言准确的。”

    我反问:“可是你说这些到底有什么用处?”

    罗宁讥笑道:“古奇,你有没有想过这世界上大多数人的未来都被某种力量所局限住了!他们认为自己的未来就是长大成熟,然后衰老。或者他们认为世界上理所应当有国家,地球之外没有生命……”

    我说:“这不是局限,而是科研究发现得出的结论。”

    他反问:“亲眼所见的都不一定是事实,更何况是耳听得来的东西!”

    他的这句话让我顿时哑口无言。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里也有一个声音在不停的呐喊着,不是所有人生来就会死,也不是所有人都和普普通通的人一模一样……就像是我眼前的这个存在,罗宁,他就与众不同。

    罗宁说:“这个牢笼,我随时都能冲出去,只是我暂时不想出去罢了……古奇,你这些年接触过很多病例,应该清楚他们究竟因为什么才会生病。”

    我回答说:“大多逃不掉一个‘苦’字,因为心里有苦才会……”

    他打断了我的话,说:“为什么会苦?”

    我陷入沉思。

    他说:“因为有甜!”

    我无法反驳罗宁的观点,因为他说的没错,的确要有足够的甜,才能让苦变得更苦。

    他说:“在我看来,现在人类会出现心病,无非是看到那些和他不同,但却生活比他更好的人。在这种对比之下,他会不满自己的现状,然后感到异常痛苦。换句话说,这类人通常会认为自己没有未来!我说的对吗,没有甜,就能没有苦,这世界真正需要的大同,而不是个性!”

    我反驳说:“按照你的的理论,沃尔登镇实质上就是一种抹杀个性的存在……这里没有货币,每个人的生活都大同小异,享受着同等的资源,那他们岂不是应该一点心理问题都没有!”

    罗宁说:“你说的没错,一开始的确是这样的。”

    我问:“那现在为什么会出现那么多的怪人,甚至逼得原住民不得不去教堂寻找藏僧处。”

    罗宁说:“这是人类的天性,他们从出生开始就从未停止对未来的想象,因为会想象到未来,于是会担忧失去现在所拥有的一切,比如亲人,比如健康。就是因为这种天性,沃尔登镇最终出现了一些与众不同的人,他们比起其他人更加勇敢,或者可以称之为觉醒者,就是他们一手将沃尔登镇变成了现在的模样。”

    通过罗宁的话语,我大致可以推测出沃尔登镇的变革。它在最初建立的时候的确是按照绝对的公社化进行的,但是由于人类对未来的畅想和未知的恐惧,于是有少数人“觉醒”,他们不想失去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开始着手做一些实验保留这些事物。

    那些怪人,或许都是实验带来的副产物吧。

    我说:“可是按照你自己的说法,完全是自相矛盾的。你认为没有甜才能没有苦,可是这根本就不可能,因为每个人出生的时候必然有父母,拥有生命的个体从出生的时候就会认为,活下去就是甜,而充满未知的死亡就是苦。”

    罗宁反问道:“你确定吗,你确定对于一些人来说,不应该死亡才是甜吗?因为活下去才需要面对更多的未知,才有更多的恐惧!”

    我摇头,说:“对于活下去的未知,我只有少量的恐惧,更多的而是好奇。”

    他说:“你和我果然是一对截然相反的个体,你崇拜活着,而我信仰死亡。”

    我说:“我从来不认为死亡是一种信仰,他只是一种迟早会来的自然想象而已。”

    罗宁忽然变得有些低落,他说:“可是如果一个人不知道什么是苦,不知道什么是甜,甚至不知道什么是生或死,你觉得他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吗?”

    我说:“只要一个人知道自己是谁,活着就有意义!”

    罗宁最后反驳了一句,“可惜,有些人永远都不知道自己是谁……或者,还有一些人知道不止一个的自己……对于这些人来讲,未来的路,才最痛苦……”

    说完这句话,我眼前屋子里面幽绿色的灯忽然熄灭了,我隐约听到罗宁说了最后一句话,“快去看看安安吧……古奇,再见。”

    我没有和他道别,因为不知道应该叫他罗宁还是潘帅。到目前为止,我只能感到他世界观的与众不同。

    他认为未来是决定一个人的要素,他认为现代人的未来被某种规则所拘束,他还认为死亡是甜而活着是苦……

    通过这场意识世界的交流,我忽然有些懂了潘帅,或者说是罗宁,为什么会置办一场又一场的恐怖游戏。他是在考验人性,也是通过那些参与者来寻找自己。

    当我想到这一刻的时候,我感受到意识世界里的沃尔登镇开始摇晃,马上就要崩塌。

    我迅速跑到了正二层,推开202的房门,找到了安安。她躲在墙角里面瑟瑟发抖,眼眶里全是泪花。

    “不怕,我回来了。”我一把抱起安安,安慰着她。

    她说:“外面还有鬼吗?”

    我说:“还有不少……不过没关系,我会保护你的!”

    世界摇摇欲坠,我怀里抱着童年的安清竹,心里有着一种说不出的滋味。看着安安的脸,我忽然觉得,或许自己和安清竹的缘分,从很久很久以前就注定了。

    我的脚下开始崩塌,已经没有落脚的地方,我只能带着安安迅速离开托儿所,来到了沃尔登镇的大街上。

    出乎意料的,大街上面到处都是怪人,而且地面露出了很多龟裂的痕迹。另一方面,远处的教堂似乎坏掉了,无法成为小镇居民的藏僧处,于是那些人纷纷跑了出来,结果就成了那些怪人的攻击对象。

    安安看着我,说:“我们怎么办?”人皮面具

《双生》----苏郁

    心上的云,是天边的忧愁

    指尖的沙,是海底的孤独

    忘不了棺中的梦,看不清眼前的人

    世间的白与灰,不如你说过的蓝

    如果我让自己努力睡去,你会不会在梦中苏醒

    太可惜,我颠倒了整个世界,

    却还是,摆不正你的倒影

    为苏郁写了一首人物主题的诗,内容包含一些剧透,另外推荐一首轻音乐——always,非常适合苏郁这个人物我在听这首歌的时候,会情不自禁的把钢琴当成苏郁,二胡当成苏晓

第八十四章 余波

    我没有办法回答安安的问题,因为总不能亲口告诉她,现在的一切都只是我的意识世界,只能呆在这里等死?

    而且,虽然以前对于安安的内疚其实是源于安清竹,但是当我看到那张“小安清竹”的脸庞时,还是打心底里涌出一种保护欲

    可是,总要面对现实这里只是我的意识世界,我总不能一直藏在这里其实在和罗宁谈话的过程中,我已经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在经历过云露案件和“首脑”的死亡游戏之后,我已经根据线索在大脑里做出了相应的推测,也就是这个沃尔登镇于是现在我会出现在这里寻找线索,试图用一种意识对话的形式找出答案罗宁已经告诉了我很多,所以这里也随之没有了存在的必要

    唯独安安是个例外,她代表小时候的安清竹,也代表我对安清竹死亡的执念

    无论是数年前,还是找回记忆的现在,我都仍然难以接受她的离去

    所以,我紧紧将安安抱在怀里,无论如何都不愿意松手

    世界崩塌的越来越厉害,就连城镇里的房屋都如同镜子碎裂一样变成破碎状而且镇子里面的居民和那些怪人也越来越多,越来越狂躁,他们终于将目光转移到了我和安安这里,并且向着安安伸出了魔爪

    无论是怪人还是居民,都将矛头指向了安安

    我当然明白这是为什么,如果意识世界结束的时候,唯独安安没有消失反而是留在了我的身边,这不会意味着她得到重生,反而意味着她会成为我的一个子人格,占据着我的大脑

    所以,他们都不允许安安逃离这里

    我没有选择,只能抱紧安安弱小的身躯

    这时候,我在心里反复问自己,“值得吗?如果带安安离开这里,她就会成为你的人格”

    我咬着嘴唇,给出了自己的答案:“值得,就算是让她活在我的身体里,我也绝对不要再失去她一次”

    世界终于完全碎裂,我的面前只剩下一片虚无,只有浓郁到化不开的暗

    我对安安说:“我们会一起活下去的”

    她的脸上仍有泪痕,对我微笑着说:“真的吗?”

    我说:“我这就带你离开这里”

    突然,仿佛有声音从世界之外传来,他说:“古奇?古医生?”

    就是这道声音让我突然失神,空间随之剧变,从暗之中伸出了无数只苍白至极的手臂紧紧拉扯住了安安

    它们,生生将安安扯入了暗之中

    这是个没有做出任何改变的结局

    我只能看着安安离我越来越远,被无边的暗所吞噬与以往不同的是,这一次的安安没有苦恼,她只是带着哭腔喊道:“你一定要自己好好活下去”

    “古医生?古医生?”

    在外界声音的呼喊下,我猛地睁眼,忽然发现自己正坐在地上,靠着冰冷的墙壁刚才的一切貌似只是我打了一个盹儿

    穿着警服的狱警对我说道:“你终于醒了……有家属来探视你了”

    我有些艰难的站起身来,虽然刚才的逃亡都是在大脑中完成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还是感到一阵虚脱

    跟在狱警的身后,我来到了看守所的探望室

    我穿着一套浅蓝色的狱服,透着一股消毒水的味道,经历这种生活差不多已经半个月了在那一次“首脑”逃走之后,我被暴怒的顾楠抓了起来,或许因为没有抓到罪魁祸首,于是我反而成了最大的嫌疑人

    尤其是在孙腾飞死掉的情况下

    幸运的是,我被安排在了一个很安静的房间,而且不知道看守所里有着怎样的传言,其他被关在这里的人貌似对我都有一些……害怕

    或许他们认为我就是“首脑”,并且也会强迫他们参加那些随时有可能丢掉生命的游戏

    “古奇”探望室被一扇能够透过声音的玻璃分割成了两个部分,我在这头,那头的人则是苏郁

    我和她见的最后一面,还是上一次分别时候的眼泪,当我再次苏醒的时候就已经被关进了这里,至于苏郁则完全不知道去向

    我笑道:“这些天过的还好?”

    苏郁看到我之后明显心情也好了许多,乖巧的点头说:“还算可以……我和你一样,都被顾警官关到了看守所”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我有些惊讶,因为苏郁无疑是属于特殊人群的,难以想象把她关在没有人照顾的看守所,会不会发生不好的事情,比如……见鬼

    我有些紧张的问道:“那你没事?”

    苏郁低着头,用手拨弄了一下额前的发丝,说:“还好……那种事情只发生过两次……而且我都熬过去了”

    我不禁有些心疼,说道:“真是难为你了”

    她摇了摇头,而且从脖子到耳根忽然笼罩了一层浅粉色,她转移话题说:“对了,古奇,你最后抓到‘首脑’了吗?”

    怎么会问这个?她明明是知道的啊?

    我反问:“让他跑了……不过,当时还是你提醒我说‘首脑’就是罗宁的啊”

    苏郁说:“不是的,其实早在两两对决的时候,我就紧张到失去了意识……”

    也就是说,其实那天晚上我见到的苏郁,是“苏晓”

    我说:“真是想不到,那天晚上你可帮了我大忙呢”

    的确如此,如果不是苏晓将手枪里的子弹取了出去,恐怕我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了对于苏晓这个人,我始终还是不太了解,只觉得她是一个性格暴躁的女人,现在看来应该是粗中有细才对

    但是有一点比较奇怪,那天晚上苏晓占据了身体的使用权,可我却丝毫没有察觉到这是否意味着苏晓现在已经可以伪装成苏郁的模样,以此来保护自己在最后的手枪游戏里面,也是多亏了苏晓将自己伪装成柔弱的模样,所以始终没有成为众人集火的目标,不得不承认这是一种自我保护

    想到这一点让我不禁有些紧张,因为我意识到或许以后我再也分不清苏晓了

    苏郁说:“我对那一天的记忆特别混乱,只记得最一开始在诊所里面看到了‘罗宁’的视频,之后我就失去了意识后来清醒的时候,我已经到了家门口,结果突然被一个蒙面人给带到了银座会所”

    我试探道:“你知道我是游戏的参与者?”

    她点了点头,说:“我记得自己被扔在了一个房间里,然后有人还用我要挟你……之后的我就全都忘了”

    我笑着说:“别放在心上,都过去了”

    她突然说:“没有……古奇,顾警官昨天就让我离开了看守所,之后我匆匆忙忙的回家,结果发现家里貌似有人进去过……”

    我顿时再度紧张起来,问道:“有没有丢东西?”

    她说:“没有,但是有人给我留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来领取你的奖励’”

    这应该是“首脑”留下的信息

    苏郁继续说道:“之后我就赶到了这里,想要告诉顾警官……我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也不知道那个奖励是指什么”

    就在这时候,苏郁那边的房间门突然打开,顾楠缓缓的走了进来她的眼圈很严重,一看就知道没有睡好

    顾楠拍了拍苏郁的肩膀,说道:“别担心,警方会保护好你的”

    说完这句话,她就把脸转向了我这头,问道:“古大医生在里面的生活还算滋润?听说你动不动就神游一阵子,谁叫都不搭理?”

    我没好气的说道:“你应该很清楚我不是‘首脑’,之前让你查的潘帅才是你要找的人”

    顾楠摊开双手做了一个无奈的表情,说:“很可惜,潘帅这个人已经死了,警方在会所外面不远处发现了他的尸体”

    我强调说:“潘帅只是他的一个身份,他肯定还有其他身份的”

    顾楠问:“你的意思是,潘帅只是一张人皮面具而已?”

    我点头,说:“没错,他的真实身份应该是罗宁,我的电脑里面有很多线索……”

    顾楠打断了我的话,她说:“这些苏郁已经跟我说过了,不过你电脑里面的东西全部都被清空了,我怀疑是有人动了手脚虽然我也怀疑会不会是你臆想出来的,不过苏郁总不会骗我,所以这一次我暂且就相信你了”

    我说:“那你还不放我出去”

    顾楠说:“古奇,你有没有想过,如果罗宁这个人真的存在,而潘帅又只是他的一个身份,那么谁能够确定他接下来会变成谁?实话跟你说,警方发现的尸体其实是孙腾飞的,只不过被人戴上了潘帅的面具我们谁也不知道摘掉面具的潘帅究竟是什么模样,就算他像是你说的那样,就是罗宁那么谁能保证他接下来不会带上另一个面具出来作案?”

    我无言以对

    顾楠又说:“虽然你的好朋友胡乐很着急,苏郁也很想让你早点出去,不过我还是决定把你留在看守所里一段时间,就算是对你的保护至于苏郁,警方会照顾好她的,请你放心”

第八十五章 余波(下)

    听着顾楠的话,我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就好像她似乎知道了一些事情,但却又没有知道全部

    于是我试探着问道:“那场游戏最后警方是怎么处理的?”

    顾楠回答说:“很遗憾,没有找到任何线索,而且案发现场的物品中,除了你们的手机之外也没有其他有意义的东西”

    想到刚才顾楠提起的孙腾飞,我又问:“除了我和苏郁之外,还有没有其他的幸存者?”

    顾楠摇了摇头,“没有,你应该知道,正常人接触过那种药物之后下场可能是疯癫,可能是死亡,绝对不可能是生还”

    其实顾楠说错了这一点,因为至少我是可以支撑住“sn”的药效的不过到现在为止我为什么能够这样也是一个谜题,或许是因为我的意志力比较强

    我说:“孙警官呢?”

    提起孙腾飞的时候,顾楠的眼中闪过一丝痛苦,虽然只是很细微的表情,但我还是敏锐的捕捉到了这一点这不对按理来讲孙腾飞死亡的话,顾楠的表情应该是一种很矛盾的状况,因为孙腾飞背叛了所有人

    我突然想到了一种情况,如果说那晚的知情者只剩下我和苏晓,那么之后我就昏了过去,而苏晓则“变”成了苏郁,那就说明顾楠根本不知道孙腾飞背叛警局的事情甚至说,她现在还天真的以为孙腾飞是因公殉职

    我觉得不好直接说明孙腾飞的身份,否则很有可能引来顾楠的暴怒,她现在明显对我有些怀疑,于是我问:“死者都确定身份了吗?”

    顾楠说:“大部分都确定了,其中还有一个人是你的老朋友”

    “我知道,王国安”我叹了口气,“而且是我害死了他”

    顾楠听后沉默不语,她能够感受到我此时此刻内心的悲痛,在那样的情况下杀害自己曾经的朋友,换做是谁都会受不了的

    我深深吸气,说:“还记得道缘堂的案子吗,杀人凶手就是王国安”

    苏郁惊讶的掩住了嘴,毕竟她和道缘堂的两个道士还算有些来往,所以得知此事的时候不禁有些惊讶,她并不知道道缘堂的道士已经死了,想不到凶手会是王国安

    顾楠用手扶着自己的额头,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我说:“王国安告诉我的,他说他的女儿得了白血病,在本市找不到合适的配型……所以他想要借助‘sn’的力量”

    顾楠愤怒的骂道:“这个蠢货”

    我说:“或许每一个父亲在面对孩子的问题上都会变得愚蠢……”

    说到这里,我话锋一转,说道:“警方在道缘堂的案子始终毫无头绪,应该就是因为你们压根不会想到,是内部出了问题”

    敏感的顾楠意识到了我的意思,反问道:“你什么意思?”

    我说:“你仔细想一下上一次来到看守所的时候,那场无辜者的游戏……‘首脑’究竟是用什么方式,给警方传递了威胁信息,又是怎样制裁掉被淘汰的人?面具的确有问题,里面藏着含有‘sn’的致命武器可是‘首脑’究竟是怎样触发这一机关的,还有电视机的内容,他又是如何做到在千里之外遥控这边?”

    顾楠皱起眉头,没好气的说道:“有话直说,我脑子没你那么好使”

    我说:“你难道不觉得除非‘首脑’变成了人,否则他一个人是无法完成这些的……”

    顾楠说:“你认为警局内部有内奸?”

    我点头,“而且这个人和你很熟”

    顾楠忽然沉默不语,攥紧了拳头

    我说:“这个人一开始就是参与者,从‘首脑’处完成了悬崖游戏,并且和其达成了某种协定之后他就成了内鬼,一种类似参与者但又不是参与者的人,他借助警方的力量找到了接触过‘sn’的我和王国安,并且设计让我们两人进入到了游戏之中……至于看守所的那场游戏,他扮演的无辜者其实是不合理的,不过游戏的意义单纯的在于让所有参与进来的人统统死掉,所以规则根本就毫无意义”

    顾楠的双拳越攥越紧,很明显内心受着极大的冲击

    我继续说道:“其实顾楠你应该已经早有预感了,为什么他会执着的参加游戏,几乎每一场游戏都有他的身影,而且所有关于‘首脑’的信息也都是通过他来传达的……”

    “够了”顾楠怒吼着打断了我

    她说:“我已经很难承受失去同伴的痛苦了,你何必要让我知道,他不是个烈士,反而是个叛徒”

    我说:“这是真相,你必须知道的真相顾楠,警局内部已经不安全了,罗宁所代表的能量远你的想象,‘sn’的**力对于某些人来讲也相当的大……”

    顾楠怒吼着:“那你认为我们警方算是什么,废物?饭桶?我们难道连这点问题都解决不了吗”

    我努力安抚着顾楠的情绪,冷静的回答说:“你们要对抗的根本就不是罗宁,而是人性人的本性对于未知就有恐惧,当他们知道‘sn’可以摆脱这一切,甚至让他们变成人凌驾于任何人之上,你认为他们还会像是以往一样吗?”

    顾楠渐渐冷静了下来,她的神色有些颓废,说:“按照你的说法,接下来的事情将会棘手”

    我点头,“是的,如果不阻止这一切,还说不定有多少人要受害,到时候的情况会变得加糟糕,至少现在死去的人都只是‘罪有应得’而已”

    顾楠猛地抬起头来,反问:“你说‘罪有应得’?”

    我解释道:“根据我经历过的事情,现在可以大致推测出这样一种情况……罗宁应该是某个实验的产物,并且获得了类似人的能力,而且他手中掌握着大量的‘sn’,但是实验的过程中一定充满了痛苦,于是罗宁成为了复仇者的身份,你可以调查一下参与到游戏里的所有人,几乎每一个都和实验有些关系”

    顾楠明显不太相信这些,她说:“这不可能,那些参加游戏的人来自各行各业,怎么可能……”

    她突然停顿了一下,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说:“之前看守所里死去的三个人,一个是因为贩毒被捕,一个是吸毒,还有一个据说和毒品有关……道缘堂死掉的两个道士,也都和‘sn’有关……难道说?”

    我说:“你明白我的意思了?”

    这时候,顾楠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她皱着眉头赶紧接了电话,随后又将其挂断

    此时此刻她的表情已经恢复了正常,那种冷若冰霜的感觉,她说:“看来你预料的没错,又出现了一具无脸人尸体”

    我说:“如果当初参与过实验的人不死光,罗宁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但是大的问题在于,如果有一天他成功复仇,那么接下来他又会做什么?他有着乎常人的能力,而且是反社会型人格障碍,换句话说,他并不认为自己是人……顾楠,必须找到罗宁”

    我回想着不久前做的那场梦,荒诞至极的梦

    梦里出现了沃尔登镇,还有无数的怪人,如果说那场梦境是真的,那就说明罗宁的确是某种实验的产物,而那些怪人很有可能是实验失败的产物

    “sn”这个神秘药物的背后,还隐藏着惊天的秘密

    顾楠仔细思考了一会儿,终于做出了决定,她说:“看来你说的没错,不过目前警方也并不是没有丝毫线索至少我们可以调查潘帅这个身份,看能不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我说:“有信心就好,我还是很相信你们警方的”

    她冷笑了一下,说:“那你就在看守所再住一阵子”

    我赶忙摆手说道:“跟你说了半天,就是告诉你警局内部也不安全,你怎么这样”

    她说:“可是你确定离开这里之后,你就能够得到安全了吗?”

    回想了一下罗宁曾经说过的话,我坚定的点了点头,说:“虽然不知道他到底为什么要把我卷进来,不过可以确定的是他对我没有杀意,而且也没有杀害我的动机……换而言之,我对于他来说就像是一个玩具,在玩腻之前是不会扔掉的”

    苏郁忧心忡忡的看着我,说:“可是……古奇你真的很危险,罗宁是个很奇特的人,谁也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

    我说:“如果真的因为害怕他而一辈子躲在看守所,我才觉得自己真的是个输家苏郁,顾楠,我必须回到原本应有的生活里,这样才有可能找到多的真相而且和我比起来,苏郁承担的风险也一点不小”

    其实我必须回去的理由还有一个,但是无法告诉她们,那就是神秘人给我留下的神秘线索我必须回到心理诊所,这样才有机会调查神秘人,或者收到神秘线索

    我认为,只要我能够根据已有的线索推理出罗宁的真实身份,以及他所经历过的一切,那么整个战局将会得到颠覆性的转变

第八十六章 海上的毕加索(上)

    或许是我成功说服了顾楠,让她意识到警局内部也不一定就是万无一失的藏僧地,于是当天她就办理手续让我离开了看守所。

    在那之后,我和她还做了一笔交易,准确来说,也算是一个承诺。

    她说:“专案组不能缺少类似孙腾飞这样的人,古奇,不如你来代替他吧……如果你真的是清白的,而且和‘sin’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那也一定能够通过专案组得到一些回报。”

    对于顾楠的这个建议,我选择接受。但是这也就意味着,从现在开始,我将会多出一个警方顾问的身份,也意味着如果罗宁卷土重来,我将会被推上风口浪尖。

    差不多有半个月的时间没有回家,当我进屋的时候,惊讶的发现屋子出奇的干净,我撇了撇嘴,对着身边的苏郁说道:“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胡乐竟然会收拾屋子?”

    苏郁有些脸红,低声说道:“是我……”

    这时候,呆在里屋的胡乐终于听到了外面的动静,穿着标志性的大裤衩子冲了出来,依然蓬头垢面,大咧咧的说:“哎呀呀,古大医生终于被放出来啦!”

    我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说道:“我不在的这段日子里,你自己过得挺滋润啊?”

    他那张胡茬都没刮干净的老脸上堆出一个笑容,说:“哪能啊?没了房东大人,小的是茶饭不思啊。”

    看到胡乐那副无赖嘴脸,就连苏郁都有些受不了,她扯了一下我的衣袖,说:“我先回去了。”

    胡乐嘿嘿笑道:“不留下吃个晚饭啊?”

    苏郁没说话,只是默默转身离开。

    听到苏郁那头房门发出关上的声音之后,胡乐神色忽然变得严肃起来,说:“我还算不算是你的朋友了,发生这么大的事情竟然不告诉我?”

    我有些惊讶的反问道:“你都知道了?”

    他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说道:“老实交代吧,是不是爱上人家小姑娘了。”

    “呸!”

    印象中已经很久没有和胡乐促膝长谈,貌似上一次说话,还是我在向他询问安清竹的事情。从那之后,胡乐貌似也有意无意的消失在我的视野之外,我白天去诊所的时候,他回家呼呼大睡。当我晚上回家的时候,他又出去花天酒地。

    我俩坐在沙发上,从冰箱里掏出了几瓶啤酒,他有意无意的说道:“银座会所半个月前发生火灾,到现在也没找到原因,看样子我以后少了一个找乐子的地方。”

    难道说胡乐知道了一些事情,所以才会提起银座会所,还是说只是巧合?

    虽然我对此感到非常疑惑,但只能满怀着歉意说道:“对不起,有些事情真的不能告诉你……你可以理解成是心理咨询时来访者的**问题,如果告诉你的话,其实对你也是一种伤害。”

    他一口气喝了大半瓶啤酒,说道:“明白,大奇啊,我不在乎你有没有秘密,或者告不告诉我,我只希望你能好好活着。只要你活的开心,有些事情我知不知道根本就无所谓。”

    我感动的点头,说:“你放心……”

    结果“心”字还没说出口,胡乐就又添了一句:“不过苏郁那小姑娘的事情你做的不道德!人家是有心理疾病的病人,你怎么能趁虚而入呢!”

    “我怎么趁虚而入了?”

    “你不在的这段时间,她天天来这头打扫屋子,你还敢说你俩没关系?”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我心里有一种非常复杂的滋味,我也不明白那是什么感觉,类似于内疚,类似于爱情到来。

    我忽然想起了安清竹,和她**的那段日子,这个记忆只有二十四小时的女人也是负责打扫卫生,把家里整理的井井有条。

    想到安清竹的时候,我忽然又记起了那天在诊所深夜发生的事情,我对苏郁提起了安清竹,而后苏晓就出现了。

    她为什么会这样,答案显而易见。

    我渐渐感觉到,有一个比心理疾病更加严重的问题正发生在我和苏郁之间,处理不好就是万丈深渊。

    就在我走神的时候,胡乐突然开口说道:“对了,还有一件大事没有告诉你……不过,其实她是让我保密的。”

    我微微挑眉,说:“保密这两个字从你嘴里说出来就像是一个笑话!”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说:“卓文萱回来了。”

    我顿时如遭雷击。

    ……

    好不容易回到了家里,我舒舒服服的睡了一觉,不过起**的时候还是感到一阵疲惫。这种情况很奇怪,在看守所的半个月里很少出现,反而是回了家之后又发生了。我找不到其他原因,只能归因于可能是自己心事过重吧。

    心理诊所已经半个月没有开门,我不禁感觉有些担心,毕竟那是我吃饭的工具,同时也是实现人生目标的地方。

    出乎意料的是,当我来到诊所的时候,发现里面整洁如初,唯一的不同之处在于……

    墙角放了一个猫窝,胖花正躺在里面呼呼大睡,还时不时的发出“呼噜噜”的声音。

    看来苏郁把这里打理的很好。

    苏郁来的比我稍晚一些,当她走进诊所的时候,明显有些尴尬,说:“古奇,我看胖花蛮可怜的,所以就……”

    我摆了摆手,说:“没关系的,正好我也觉得咱们诊所太冷清了。不过如果来访者对猫过敏,那就只能委屈小家伙一下了。”

    苏郁露出一个微笑,点头说:“我会照顾好它的!”

    我原本以为半个月没有开张,诊所这段时间将会很闲,出乎意料的是,当天上午就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之所以说是“不速之客”,有两方面的原因。

    第一方面,这是个表情阴郁的女人,但却穿着有些发旧的格子衬衫和西裤,皮鞋也有些脏,总的来讲打扮的十分男性化。她看起来年纪应该只有二十多岁,眼神犀利,给人的感觉如同芒刺在背。

    第二方面,她是被人介绍到“古奇心理诊所”寻求帮助的。至于是谁介绍她过来的,答案不言而喻。

    她刚一进门,就毫不掩饰自己的攻击性,问道:“谁是医生?”

    我露出职业微笑,说道:“我。”

    这名来访者的名字是邱梨,二十一岁,职业应该说是无业游民,和胡乐一样。她自诩为艺术家,酷爱抽象派。

    毫不客气地说,这是我所接触过的最不客气的来访者。

    她的屁股刚一坐在椅子上,就点燃了一根香烟,开始吞云吐雾。

    我隐晦的告诉她最好不要在诊所吸烟,但却被她瞪了一眼,还回了一句:“心理诊所这种地方不就应该是让人觉得舒服嘛?我不抽烟怎么舒服?”

    苏郁坐在角落里,一言不发的看着这里,不过表情明显不太自然。

    她貌似发现了什么。

    无奈之下,我只能选择在“云雾”之中和邱梨进行谈话,我问道:“问个题外话,是谁介绍你过来的?”

    她深深吸了一口烟,说道:“我也不知道他叫啥,反正是个很有个性的人,打扮也很奇特。他说你这里有我想要的东西,所以我就过来了。”

    我又问:“那你到底想要什么?”

    邱梨吹了一下涂成黑色的指甲,说:“灵感。”

    我有些惊讶的重复道:“灵感?”

    她说:“没错,不过像你这种人应该不会理解我们这些搞艺术的……灵感对于我来讲是一种比生命更神圣的东西!不过很可惜,半年前我就再也没有灵感了。”

    我所理解的她的意思,应该是从半年前就无法作画了吧。

    我说:“能不能和我多说说那个人?”

    她明显有些不耐烦了,说:“来咨询的人是我耶,你总是提别人干什么?”

    我看着邱梨的表情,发现她的眼中透着一丝心虚,这让我突然有种非常不好的感觉,我问道:“你该不会是没有灵感的时候……接触毒品了吧?”

    听我说起“毒品”两个字,邱梨身上的嚣张气焰明显减弱了不少,她说:“不要胡说八道!”

    我说:“好吧,你就当我是胡说八道……现在能和我讲讲那个人了吗?”

    邱梨掐灭了烟,说:“他的头发是黄色的,肤色特别白,就像死人一样。”

    潘帅?

    我顿时惊讶无比,心想不是说警方发现了孙腾飞的尸体,而且套着潘帅的面具吗?怎么罗宁还敢用这个身份到处行动?

    我又问:“他都和你说了什么?”

    邱梨回答道:“他说你一定可以解决我的问题,而且……你这里有一种药,能让人拥有无限的灵感。”

    这个混蛋,他说的药应该就是“sin”,这是故意往我这里引祸水啊!

    大致弄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当前最重要的事情还是解决邱梨的问题。可以看得出来,她现在的心理状况十分焦虑,眼神时不时就会出现“闪移”,即左右或是上下的晃动,而且貌似她自己压根就没有意识到。

    这种表现已经非常不正常了,我感觉这个病人恐怕不会那么简单。

第八十七章 海上的毕加索(中)

——    邱梨,童年生活在南方小镇,家中务农为生,时常泛舟湖心捕鱼或采摘莲藕她小时候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拿着纸笔,坐着爷爷的船,去湖中央随便画些东西她说,湖水倒映的天空,可以变成世间万物

    不得不承认,邱梨口中的自己的确是一个非常有灵性的人当然,只局限于她的小时候详细点说,是她的童年出过一次意外,让同船的人落入水中淹死,从那之后她就开始惧怕水但是离开了水,她却又失去了灵感

    所以现在的邱梨不仅抽烟,而且严重酗酒这可能是因为酒水也算是水,能够勉强给她一些灵感其实这倒是好事,酗酒至少不会死,只会醉如果她像喝酒一样喝水,恐怕离死亡也就不远了

    我说:“你什么时候离开家乡的?”

    她又点燃了一支烟,说:“三年前,考完大学之后,我说我想出来学画画”

    我问:“考上大学了?”

    她说:“没考上……家里的意思是让我老老实实留在镇子里,但我不愿意,所以自己就刨出来了”

    我感慨道:“自己生活一定很辛苦”

    “还好,开始的时候也住过天桥底下,下雨的时候就藏在地铁站的角落里面,后来靠着画画挣了点钱,也就没那么难过了”

    我问:“你不是童年的那件事情发生之后就失去灵感了吗,那后来又是怎么做画的?”

    她说:“烟和酒,这些东西能让我回到小时候,就好像重回到了湖中央……”

    我点头表示明白了,然后问道:“但是你现在即便是利用烟和酒也找不到曾经的状态,这就是你来的真正目的”

    她吐出一个烟圈,说:“和明白人说话就是爽快”

    我看着自己面前的记录,上面简单写了几个关键词分别是“水”、“灵感”还有“恐惧”

    邱梨的情况让我想起了一部电影,名字叫做“海上钢琴师”,电影里面的男主角是一位恐惧外面的世界,所以无法下船的音乐家虽然邱梨的情况与他有些不同,但是她的确像是一位“海上的毕加索”

    我不懂抽象派,但是看过她的作品之后还是不禁为之惊叹她拥有一种独特的能力,就是把复杂的事物用简单的线条进行概括,而你还能看得懂这些线条的含义

    这种能力和心理医生非常相似,因为心理医生的工作职责也是将来访者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情绪情感进行整理,最后找出一条主要的脉络

    关于邱梨的案例,我最终画出了一条主干脉络

    她因为离开了湖水而失去灵感,但是她却又害怕湖水,那是因为曾经发生过令她内疚一生的事情所以我认为,关键就在于这件事情

    我问:“能和我详细说一说童年的事情吗,就是那场意外?”

    她的手指夹着烟,许久没有动弹,就连烟灰都掉落在了地上她说:“我想不起来了……不知道为什么,时间过去越久,我就越是记不清楚”

    我说:“这个可以理解,因为重大事件往往回忆起来仍会给本人带来痛苦,出于自我保护的目的,往往会选择将其淡忘不过这实际上是一种压抑,因为你根本不会真正忘记的”

    邱梨问道:“那该怎么办?”

    我说:“催眠,或许能让你记起来所有事情”

    催眠室

    我让邱梨先一步进入到了屋里,躺在催眠椅上,事先适应一下环境就在我也打算走进去的时候,忽然被苏郁扯了一下衣袖

    她轻声说道:“古奇,你要小心一点”

    我有些疑惑的问道:“什么意思?”

    苏郁说:“我也说不清楚……但是那个女人,给我一种熟悉的感觉……感觉,就好像我们是一类人……”

    到最后我也没弄明白苏郁的意思,当然她自己也是一头雾水,不过我还是决定听从苏郁的意见,在这次催眠过程中做些防备

    其实在上一次的“时震”案例中,我险些让发疯的患者亲手掐死之后,早就对此有了觉悟

    谁也不知道人心最深处隐藏着什么,所以要时刻保持警惕因为那里就像是一个潘多拉的魔盒,一旦打开,或许释放出来的是无穷无尽的灾难

    “放松你的身心,努力排空思绪,什么都不要去想……尽力放松”

    我站在邱梨身旁,看着她的呼吸逐渐变得平稳舒缓,心想还算顺利,她应该是一个受暗示性较强的女人这算是我的一个经验之谈,几乎大部分“艺术家”的受暗示性都比较强,进行催眠的时候也都十分顺利,或许是因为他们的想象力比较丰富

    记得有一位患者曾经跟我说过,催眠像是在心理医生的引导下进行一次艺术创作而他们在平时的创作中,往往也是这种状态

    不得不承认,搞“艺术”的人往往属于一个与众不同的群体

    邱梨的状态越来越放松,明显已经到了催眠的边缘

    我说:“在你的面前有一扇门……推开它,之后你就会回到童年的小镇……”

    “当我数到三,你就会打开那扇门”

    “一、二……三”

    就在我数到“三”的一刹那,并没有发生预料之中的事情

    邱梨,忽然睁开了双眼但是她的眼神茫然无助,就像是一张白纸,丝毫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我选择沉默,只是静静的看着邱梨的一举一动

    过了一会儿,她似乎回忆起了自己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终于开口说话了,她说:“现在几点?”

    我看了一下手表,说:“下午两点”

    她说:“不对,这时候我不应该醒来……”

    我问:“按照你的意思,你应该什么时候醒来?”

    她说:“在‘邱梨’睡着的时候,差不多晚上十二点”

    这一刻,我恍然大悟,为什么苏郁提醒我要小心邱梨,为什么说她对邱梨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那是因为邱梨和苏郁一样,都是双重人格患者

    我早该想到这一点,罗宁绝对不会介绍普普通通的患者给我

    由于我的疏忽,催眠了邱梨的第一人格,从而导致第二人格苏醒接替了身体的管理权这场咨询,恐怕会进入一个我意想不到的状况之中

    我说:“你也是……邱梨?”

    她坐起身来,点了点头,饶有兴致的打量着催眠室

    虽然这个邱梨给人的感觉并不像前一个那么具有攻击性,但是她的身上却多了一种令人畏惧的感觉

    她就像是一个**桶,没有爆炸的时候显得很正常,但是谁都不知道爆炸的时候会有多么恐怖

    我说:“另一个你,知道你的存在吗?”

    她说:“不知道……她对我一无所知,但我却知道有关她的一切”

    邱梨用一种颇为挑衅的目光看着我,说:“怎么?你想帮助她杀了我?”

    我反问道:“为什么会觉得她想杀了你?”

    她说:“因为她早就做过这件事情……七岁那年,就是她亲手将我扔到了湖里,就差那么一点就能够淹死我了”

    邱梨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说童年意外落水的人是她自己?

    还有这两个人格的话,到底哪个可信?

    邱梨说完之后就径自走出了催眠室,来到了咨询室,开始饶有兴致的打量着一切她一边看,一边说:“原来这里就是心理诊所啊,也没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嘛”

    我跟在她的身后,说:“你应该知道,邱梨来这里求助的目的只是寻找灵感,而不是做出对你有害的事情”

    邱梨冷笑道:“不用骗我了,双重人格的治疗结果,应该是只能留下一个只可惜,她能够占据白天的时间,所以才能先登一步,否则找你帮忙的人应该是我才对”

    我强调说:“邱梨从来没有说过要消除另一个人格之类的话”

    她的眼中满是嘲讽,说:“那是因为她从头到尾都在欺骗你,她要让你觉得她是一个人畜无害的人”

    说到这里的时候,她忽然将随手将咨询室书柜上的一本书取了出来,然后摔在地上

    我感到一阵疑惑不解,同时也感到了一些不祥,但还是本能的弯腰捡书

    下一刻,我听到了一声脆响

    我抬头,只见苏郁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了我的身前,而在她身后,邱梨脸上带着令人感到阴冷的笑容

    她竟然把手边的花盆砸在了苏郁的身上

    不对,如果苏郁没有跑来帮我的话,花盆应该砸在的位置……

    是我的头部

    邱梨想要杀了我

    我不可思议的看着邱梨,迅将苏郁护在怀里,发现她的背部全是花盆的土,地上也是一片狼藉看着她痛苦的表情,恐怕这一下砸的不轻

    我张开嘴,刚想要说话,忽然感觉怀里的女人有些不太对劲

    “苏郁”缓缓站直了身体,转过身去,对着邱梨说道:“你找死?”

第八十八章 海上的毕加索(下)

    “苏郁”此时此刻的表情让我感到十分陌生,和以往的她完全不同我很少见到她露出这样的神情,除了那一次……她差点用剪刀把我捅死

    就算是打死我也绝对想不到,自己竟然有一天会同时遇到两个双重人格

    邱梨“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问道:“你说什么?”

    她挑起眉毛,鼻子也轻轻抽动,这种表情明显包含中浓浓的挑衅意味

    苏郁,不,应该说是苏晓,她只是冷冰冰的看着邱梨,然后一步一步的走了过去我站在原地感觉脑子有些不够用,一时间竟然忘记阻拦苏晓

    天知道她会做出什么事情

    下一刻,我再一次领略到了苏晓的源自内心深处的暴力

    她的动作很快,一瞬间揪住了邱梨的头发,然后用力的向下一扯邱梨忍不住疼痛身体随之弯下,而苏郁趁机用一只手按住了邱梨的后脑勺,膝盖用力向上一撞

    那一刻,我仿佛听到了骨头碎裂的声音

    咔擦

    转眼间已经是下午三点,外面的天气不太好,空中满是乌云,看起来不久后会有一场大雨

    邱梨坐在来访者的位置上,也就是我的正前方,她的鼻子已经红肿起来,看样子恐怕鼻梁也歪掉了,鼻孔里面则塞着两条纸巾没错,这就是刚才苏晓送给她的反击

    至于苏晓则回到了属于自己的那个角落,她并没有拉上布帘,反而是抱臂胸前对着这头虎视眈眈,看架势只要邱梨胆敢有丁点动静,她都会冲上来再给她一些教训

    邱梨说:“我看人从来不会看错,医生你的确是个好欺负的角色不过那个臭女人,我倒是没有想到”

    我说:“既然坐下来了,就说说你的想法”

    她问道:“我都做出这种事情来了,你还是想要帮助我吗?”

    由于邱梨公然在咨询室里撒泼,这也罕见的勾起了我的怒火我的脸上再也没有职业性的笑容,冷声说:“你不能走,而且还要多支付一笔费用,两个人的费用加上赔偿”

    邱梨不屑的说道:“切,有什么好赔偿的”

    我说:“你打伤了我的助手,虽然她给了你严重的反击,不过你摔的那盆花,很贵”

    “无所谓,都是小钱而已,只要你能帮助我干掉另一个人格”

    这个邱梨,很奇怪

    她有两个人格,第一个人格寻找我的目的是想要灵感,而第二个人格来找我的目的则是消除另一个人格双重人格本身极为罕见,而像她这种内部两个人格不统一,并且互相敌视,为罕见

    邱梨说起干掉另一个人格的时候,我能感到苏晓的目光放在了我的后背上,这让我不禁感到有些脊背发凉

    苏晓其实对此也一直有着疑问,如果苏郁被我治好了,那么她还是否存在

    所以邱梨这个案例,我必须完美的将其解决

    我问:“为什么要消除另一个人格?”

    邱梨愤怒的说:“她是一个占用了我身体的混蛋,从一开始这具身体就是属于我的,是她后来出现,然后一点一点的挪用了属于我的一切”

    我反问:“既然你是身体的主人,为什么会被她夺取身体的使用权?”

    她说:“因为……我的父亲”

    “父亲?”

    我知道,接下来的谈话内容将会和多年前的那场事故有关

    邱梨说,在她七岁那年,曾经和父亲一起出湖可就是那天发生了意外,父亲下水去采摘莲藕,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身子潜下去之后就再也没能够浮上来

    可怕的是,邱梨对此全然不知她只是抱着画板,一笔一划的勾勒着那天湖水里倒映的天空在她专心致志绘画的时候,并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正在不远处一点一点的走向死亡

    就是这样一件事情,改变了邱梨的一生

    没人知道真相,只知道父女两个人离开的,回来的却只有一个人她不敢说到底发生了什么,因为自责

    从那之后,邱梨变得忧郁寡欢,而她的母亲也因为丈夫的离开而变得性情暴躁,再也没有耐心照顾女儿有一天,邱梨独自划船去了父亲出事的地方,她把自己的头浸在水里,想要把自己淹死

    邱梨说:“就是那个时候,另一个我出现了”

    另一个邱梨占据了她的意识,阻止了她的自杀行为,并且回到了家里,过起了另一种生活

    她说:“我现在一定要取回属于我的……”

    我开口打断了邱梨,说:“可是她就是你,你就是她”

    邱梨愤怒的喊道:“我就是我,我不是她”

    然而就在她喊出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忽然整个人抽搐了一下,然后眼神就有了变化

    她说:“我就是你,你就是我”

    邱梨忽的左右摇头,怒吼道:“凭什么,凭什么你要夺走我的一切”

    她再度变得冷静,说:“因为,是你夺走了我的父亲”

    “他是自己淹死的”

    “可如果你能早些发现,就还有挽回的余地”

    我看着邱梨疯癫一般的状态,一个劲的自问自答,就好像人格已经完全分裂成了两个,互相针锋相对

    苏晓叹道:“至少我没有这样”

    的确如此,苏晓对于苏郁来说,算是一个父母的替代品,她不仅不会伤害苏郁,反而还会照顾她,保护她

    而邱梨的状况,却并非如此

    通过她的自言自语,我很快就将整件事情联系了起来

    七岁那年,邱梨的父亲溺死,而她当时却在画画,于是埋下了内疚的种子

    内疚生根发芽,后来长成了另一个邱梨,这个人格在邱梨想要自杀的时候出现,并且占据了身体这个邱梨,就是找我帮忙寻找灵感的那个邱梨

    这个过程,可以简单的理解为……内疚转移

    邱梨塑造了另一个自己,然后将父亲死亡的责任通通推给了原来的自己,这样她就能活的“洒脱”一些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谎言会变得越来越脆弱,于是两个人格出现了互相推诿责任的情况

    另一方面,越是提起当年的悲剧,她的心就会越乱,再也难以回到当初的那片湖面,从而也就画不出任何东西

    突然,我的脑中仿佛划过一道闪电

    我顿时明白了一件事情,那就是邱梨压根不能算是真正的双重人格她的两个“人格”共享着所有记忆,唯一不同的地方在于,她总是在将责任推卸给另一个,让自己处于一种不用承担责任的状态

    此时此刻,邱梨仍在自言自语,甚至开始用手抓挠自己的身体

    她说:“如果我得不到,那我就要毁了自己”

    她又说:“凭什么,明明是你犯下的错,却要让我来承担一切”

    我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说道:“都闭嘴”

    邱梨猛地抬起头看着我,一脸震惊,或许是从未见过我生气的模样,所以微微有些发呆

    我说:“十多年过去了,还是不愿意接受现实,反而玩这种折磨自己的小把戏,有趣吗?”

    她怔怔坐着,呆立不语

    我说:“你内疚,因为你没能拯救你的父亲所以你很矛盾,你一方面想方法推卸责任,安慰自己,另一方面却又通过这种方式折磨自己折磨自己的时候,你也会觉得轻松,不是吗?”

    邱梨也拍了一下桌子,说道:“不要胡说八道”

    我说:“你现在就好像在演着一出独角戏,将自己的人格强行分裂成两个,但是你忘记了一件事情当其中一个人格伤害另一个人格的时候,其实都是在自残当一个人格将责任推向另一个人格的时候,其实都是自责发生的事情已经发生,无法改,就算是你分裂出二十四个人格,也无济于事”

    邱梨看向我的眼神带着一丝恨意,她说:“你根本就不懂我,凭什么这么评论我”

    我意识到她的话语中开始使用“我”这个字,于是问道:“邱梨,现在的你,还知道自己是谁吗?”

    她只是瞪着我,但是回答不出来

    我说:“你的父亲只有一个女儿,即便是在去世之前,他都知道自己只有一个女儿而你的母亲也拥有一个女儿,作为单身母亲含辛茹苦将其养大所以说,你首先是父母的女儿除此之外,你还是一个画画的人,但是因为父亲的死亡,你对画画的感情变成了既爱又恨,于是分裂了两个自己,一个痛恨画画,一个热爱画画,我说的没错?”

    她默认

    我继续说:“现在的你没有了绘画的灵感,就是因为你再也无法欺骗自己,而你无法欺骗自己的原因是你压根从未接受过现实你总是在逃,但总有一天会逃到死胡同里”

    我放缓了语气,说道:“其实每一个人都是矛盾的个体,他们同时是最坚硬的矛,无坚不摧,同时又是最坚固的盾,永远不会被摧毁但是当这样的矛与盾相遇的时候,就是一切苦痛的开始邱梨,你现在就是在用那根矛攻击着盾,结果会没有任何意义”

    邱梨带着哭腔问道:“那我应该怎么办?”

第八十九章 必须接受的过去

    曲径通幽小街景,菜香酒香意浓浓。流连忘返夕阳落,小雨凉棚酒一盅。

    这是邱梨的催眠世界,她的家乡。

    当我听到她的描述时,忽然明白她为什么会从小酷爱绘画,因为无论是谁看到那样的美景,都会生出一种将其深深刻在心中的冲动。

    突然,她的世界有小雨淅淅沥沥,年幼的邱梨和父亲一起泛舟湖心,父亲光着膀子,戴了一顶草帽,手里拿着工具就下了水。而她则抱着一块画板,蹲坐在小舟一端,抬起头怔怔看着那片被乌云遮住的天空。

    这是一次与众不同的催眠,因为在我的游说之下,邱梨的两个“人格”全部同意接受催眠治疗,于是才能看到唯独梦里才有机会见到的那番景象。

    我问:“不要只顾着看天色,多看一看你父亲,他在做什么?”

    邱梨轻轻闭着双眼,躺在催眠椅上,有气无力的回答说:“父亲还在忙……”

    我说:“你不喜欢这些农活吗?”

    她说:“是的,我从小就不喜欢这些……我觉得自己长大之后就会离开家乡……我应该属于另一个世界。”

    另一个世界?一个充斥着烟酒毒品的空虚世界吗?

    我在心中叹了口气,说:“看见父亲的时候,你是什么感受?”

    她说:“内疚……但是,也有一些不耐烦……我只想安安静静的看风景。”

    邱梨的心理状态并不复杂,也很常见,可以说很多农村成长起来的孩子都会经历这样一个阶段。他们觉得自己应该去往大城市,去一个和现在完全不同的世界,但却未曾想过,自己年轻时候的幼稚想法,会为自己的一生带来多少遗憾。

    突然,她的声音提高了不少,说道:“父亲貌似出事了!”

    我说:“他怎么了?”

    邱梨带着哭腔说道:“我不敢看……”

    “你必须面对这件事情,否则你将会永远无法接受现实。邱梨,鼓起勇气,睁开你的眼睛。”

    我仿佛看到了这样一个场景,一个孤独的小女孩拿开了遮住双眼的小手,但却只能看见湖面上的气泡,那是父亲最后呼吸时留下的痕迹。

    除此之外,一无所有。

    天地渺茫,或许从那一刻开始,邱梨变成了一个从骨子里透着孤单的人。

    她说:“我看到了。”

    当催眠进行到这里的时候,我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对于催眠来说,将来访者擅自催眠回童年,这本身就是一个大忌,但是兵出险招,现在我还要做另一件事情。

    我要在她的意识里埋一粒种子,看看能否长出一棵支撑她精神世界的大树。

    我说:“其实你看到的……全部都是假的,当你回过头的时候,会发现父亲已经回到了船上。”

    邱梨明显对此有些抗拒,她轻声说:“不可能的……”

    我说:“至少给自己一个想象的机会……邱梨,回过头去。”

    她深深吸气,说道:“我看到了。”

    当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忽然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了一个释然的笑容。

    这么多年来,她始终活在父亲去世的痛苦之中,内疚自责,恐怕从来没有这样笑过吧。

    我说:“你的父亲只能停留一会儿,想对他说什么就尽管说吧。”

    说完,我将一只手盖在了她的眼镜上,触手之处一片冰凉。之所以会这么做是因为“观落阴”,我认为对于某些情况,“观落阴”的确也是解决心理问题的一个好方法。

    邱梨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她一味重复着这三个字,眼角开始不停的涌出眼泪,那是一种滚烫的触感。难怪有人说过,只有眼泪才能温暖心灵。

    对于邱梨这颗冰冷至极的心,只有自己的眼泪才能抚慰。

    她说:“爸爸,对不起,我不应该讨厌你……其实在你离开之后,我才知道你对我有多么重要……我宁可永远不画画,也不希望失去你……而且那一天我明明听到了你的呼救声,但是故意装作在画画,所以没有理你,这全部都是我的错……”

    原来如此,那时候的邱梨明明听到了父亲的呼救声,但却因为叛逆还有厌恶故意置之不理,于是导致了悲剧的发生。难怪她的另一个人格会谴责她,说她害死了父亲。

    邱梨继续说道:“在你离开之后,母亲生活的特别累,不仅要养活自己,还要费心思照顾我……后来我就去了大城市,不想再成为家里的负担……我画了很多画,开始被人当成废纸一样,连看都不看……可是后来,终于有人欣赏我了。”

    说完这些,我看见邱梨的脸上忽然变得惨白,甚至有些发青。于是赶紧拿开手,在她耳旁轻声说:“怎么了?”

    她颤抖着说道:“父亲……不是他,不是他……”

    我说:“那是谁?”

    “变成了……我自己……”

    下一刻,只见邱梨的脸色变得越来越差,就好像一个溺水的人。更可怕的是,我将手指放在她的鼻尖处,却感受不到丁点呼吸。

    她的胸口起起伏伏,但是鼻子却没有进行呼吸,这简直匪夷所思。

    我眼看着她的状况越来越糟,恐怕再不终止这一切将会窒息而死,于是立刻喊道:“我数到三,你就会醒过来。”

    “一,二,三!”

    她猛地睁开双眼,张大嘴巴大口的呼吸着,神情慌乱。

    而且她的脸上、头发上全部都是汗水,整个人就好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我轻声问:“发生什么了?”

    她虚弱的回答说:“父亲突然变成了我自己,她把我的头按在水里,想要淹死我……”

    我恍然大悟,在催眠的过程中,她重新经历了童年曾经历过的事情。从父亲溺水身亡,直到她生出了自杀的念头。

    催眠室的大门已经打开,苏晓递过来一条毛巾,看她现在的神情,貌似对于邱梨的情况也感到十分好奇。

    我问:“现在感觉怎么样?”

    邱梨接过毛巾,简单的擦了一下脸,低着头说:“说不出的感觉。”

    她说,她觉得现在的自己才是真正的自己,至于曾经的自己全部都是另一个世界的她。现在的她,是一个接受了童年丧父,坚强长大的女人。

    由于她的精神状况实在是不稳定,这一次的咨询只能到此为止。

    把虚弱不堪的邱梨送走之后,苏晓坐在属于我的位置上,忽然问道:“喂,你说会不会……我也隐瞒了什么?”

    我坐在来访者的位置上,忽然觉得这种感觉还蛮有趣的,说:“答案只有你自己才知道。”

    苏郁说:“我最讨厌心理医生说这种话,如果我自己能找到答案,还找你帮忙干嘛?”

    我说:“解决心理问题就像是解决一道数学难题,你需要顿悟,而不是参照着答案寻找结果。不知道你小时候有没有这种感觉,将勾股定理的时候,一开始只是单纯的背着勾三股四弦五,直到后来才明白它为什么是这样。”

    我津津有味的回味着,苏晓却毫不客气的回答说:“我小时候数学不好!”

    无言以对。

    她问:“邱梨到底是不是双重人格?”

    我回答说:“是,但也不是……一般来讲,双重人格非常罕见,那是因为每一个人格都是独立的。而邱梨的状况更像是,两种理念不同,而不是人格不同。她更像是一个矛盾体,矛与盾在分离之后形成了她现在的状态。”

    苏晓问:“那你觉得她以后会好起来吗?”

    我摇了摇头,说:“没看我连钱都没收嘛……刚才的那场催眠,我只是用她的矛戳破了她的盾,至于结果到底怎样,谁都不知道。”

    苏晓忽然问道:“你觉得我是个矛盾的人吗?”

    我自己的打量着她,这让苏晓感到一些不舒服,没好气的说道:“看什么看!”

    我说:“苏郁,苏晓,的确是水与火的两种性格,但奇怪的是,你们之间没有水火不容,反而是和谐相处。而且你俩和真正的双重人格也有不一样的地方,那就是彼此都能够知道一些对方的事情,这真的很特别。要知道对于真正的双重人格患者来说,他们压根不可能知道另一个人格都做了什么。”

    说这些话的时候,我感觉心里突然有些不太舒服。那种感觉,难以言喻。

    苏晓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从苏郁见到你之后,我的意识就逐渐变得清晰起来。原本我以为你会治好苏郁,到时候我将会不存在了,可是现在看来,我的存在感反而变得更强。”

    我反问:“那苏郁呢?”

    苏晓说:“我不知道,但是觉得她也变得坚强了许多,或许有一天会不再需要我了吧……”

    她的神色有些惆怅。

    我笑着说:“其实这是一件好事。苏晓,你自己发现没有,在这段时间里,其实你所说的那些变化可以用一句话来概括。”

    “那就是,苏郁变得越来越像苏晓,而苏晓也变得有些像是苏郁。”

    她听后怔怔看着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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