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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修八荒全文阅读

作者:漫漫路如血     散修八荒txt下载     散修八荒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散修八荒全文阅读

第一章 漫漫长夜

    昏暗的作坊里,十条流水线轰隆隆地运转着,各式法宝零件源源不断地从上面流淌下来。散修们在流水线前或站或坐,全神贯注的准备着。

    每当一个零件经过,旁边的散修便开始行动,前面的负责清洗涂抹,中间的负责拼凑贴合,下面的则是锤炼打磨。在流水线的尽头,女散修们正在检验一个个成型的法宝,凡有一丝瑕疵都会被当场指出,随后按成品价由整条线的散修分担。

    四号线停下了,这引起了附近两条线的散修注意,停线在作坊里是很罕见的事,坊主曾说过他的每条流水线一个刹那都是几千枚灵石,人可死,线不能停。

    从进坊到现在,足足四年,这是韩胜第一次在工作期间违反纪律。

    为了不惊扰附近的管理住处,整个兵器作坊都设计的密不透风,远远望去如同一块巨大的黑砖,半点声音也透不出来。

    但也因为如此,里面的任何动静都会产生回音,只要你认真去听。

    四号线停下的时候,大多数散修都毫无反应,附近两条线的散修则抬头望了一眼,继续麻木工作,只有韩胜悄悄地取下一只耳塞,倾听那边的动静。

    抽泣,哽咽,哀求,四号线负责质量检验的一个女散修捂着脸蹲在地上,任凭她们的组长辱骂。

    “你是猪吗?你眼瞎了啊?那两把赤焰剑的剑纹比其他的少一道你看不出来啊?我是不是说过,每把赤焰剑上的剑纹必须是六百六十六道,除此之外全部报废!这是作坊规定,规定你懂不懂?我管不了那么多,这次损失从你工资里扣,马上卷铺盖走人。”

    韩胜悚然动容,每把赤焰剑至少值五千灵石,两把赤焰剑也就是一万灵石,但她们质检的女散修一个月薪水最多也不过八百灵石!

    这要赔到什么时候?

    何况一旦被作坊开除,履历上便有了污点,没有门派作坊愿意招收被开除的散修。

    周围的散修们也被惊动,纷纷向那个蹲在地上哭泣的女散修投去同情的目光。

    “不……不要……”那个女散修紧紧地抓住她们组长的长袍,秀丽的脸上泪痕斑斑。她断断续续地说:“组长,我……我可能是太累了,这次损失我全部承担,求求你不要开除我,我家里五口人,只有我能挣钱。我保证,我保证不会再犯错了。”

    四号线的组长是一个筑基十余年的胖修士,大庭广众下被人拉住衣服,极力隐藏的肚腩也露了出来,让他的脸色分外难看。

    “关我屁事。”胖修士挥了挥手,“巡查员,把这个女人给我赶出去!”

    “求求你,求求你!”女散修哭喊着,被几个五大三粗的巡查员拖出了大门。

    胖修士把袍子整理好,抬头恶狠狠地喊道:“还愣着干嘛?开工!一群不看着就偷懒的蠢货,就你们这样还想着攒灵石去修仙?先把自己的工作干好再说!”

    砰砰铛铛的声音再度响起,不过十秒整个作坊便回到了正常运转的状态。

    没人能帮助那个哭泣的女散修,生活的压力已经让他们喘不过气来。

    就这样吧,散修们最常说的话,这就是命。

    明月当空,也到了下班的时候。韩胜活动了一下因为长时间挥锤而有些僵硬的肌肉,浑身关节噼里啪啦直响。刚准备收拾东西下楼,一道白影猛不丁的从背后跳出来,一把抱向韩胜腰部,韩胜看也不看,随意往左迈一步,白影顿时扑了空,眼看就要栽到地上。韩胜叹了口气,伸手一捞,那白影摇晃了几下便站稳了,原来是个十二三岁的白衣少年。

    白衣少年嘻嘻笑着,变戏法般从背后掏出几本书来:“韩大哥,这几本书我都看完了,还你。”

    “哦,”韩胜微笑,“看完后感觉如何?喜欢哪一本书?”

    “都不喜欢,”少年干脆利落的回道。看到韩胜皱起的眉头,他急忙改口,“开玩笑啦,《明月心经》偏向阴柔,《狂风决》又过于霸道,本来比较中意《龙虎合身决》,但是它的修炼条件太苛刻了,第三重境界就需要虎肝龙鳞,简直不可思议。”

    “唉,”韩胜摇了摇头,“姜麟你太挑了,随便挑一门功法先练着,等到两年后上山门测试,也能多几分胜算啊。”

    姜麟拍了拍手,满不在乎地道:“我那死鬼老爹说了,像我这么天纵奇才的人,起点必须得高,与其练一堆乱七八糟的地摊功法,还不如坚持呼吸吐纳等到时来运转那一天。”

    韩胜被逗笑了:“你啊你,在作坊都干两年了怎么还是这个坏脾气?”

    姜麟得意洋洋地说道:“我很专一的,要么不练,要练就练一辈子。当然比不得韩大哥的包罗万象,万法皆通。”

    韩胜失笑:“好哇,姜麟你竟然拐着弯骂我。”

    姜麟哈哈大笑:“这可是你自己说的,跟我没有半点关系。”

    两人的笑闹冲淡了附近压抑的气氛。年轻真好,周围的散修嘴角渐渐扬起,仿佛也回到了自己的少年时代。

    在兵器作坊的地下,就是为散修们建的宿舍,许多散修下班后通常都是倒床上就睡,偶尔有精力过人的会跑出去赌博或者双修。但韩胜很少出去过,他除了打坐练气,就是读书悟道。

    上山已四年,一千五百多个日夜,从未变过。

    “韩胜!”下铺的老李喊道:“明天就是发薪水的日子了,忙活了一月,兄弟几个准备下山到镇子潇洒潇洒,一起吧。”

    “不了,”韩胜摇头,“我还有不少事情,你们去玩吧。”

    “有个屁事!”另一侧的老王嗤笑道:“我说小韩啊,你咋还不死心呢?云海宗是咱散修能进的地方?人家云海宗再咋说也是万仙盟里有头有脸的门派,想进的豪门贵族海了去,咋可能会收你个没钱没权没关系的小散修当弟子?”

    “是啊,”老李劝道:“哥哥我也是过来人,在这兵器作坊里干了十多年,什么都看透了。它云海宗嘴上说得好听,在作坊里干满三年测试一次,实际上呢?”老李对着地面狠狠地吐了一口,“我呸!测试一次三万灵石,拼死拼活在它作坊里挣的钱,几个修士张张嘴就全收走了!我他娘算是看透了,你不去测试还能落俩零钱,去了就是血本无归啊。”

    “没错,”老王也激动起来,“我也干了**年,刚开始也和小韩你一样,整天想着拜山门学仙法一步登天,可是后来就明白了,它云海宗就是坑人的!这些年云海宗录取的散修弟子,有几个是散修?全他娘八大姑九大姨的关系户!不提远的,小韩你去年参加了云海宗的弟子测试,碰见不少有才华的散修吧,但最后进山门的,却是一个小老头。实话告诉你吧,那老头是云海宗首席弟子的姐夫哥!”

    “哦,”韩胜淡淡道,书翻过下一页。

    “你怎么不生气?”老李吃惊地看着他。

    “当然生气,但悲剧既然已经发生了,我所能做的,就是不能让它再重演一次。”韩胜头也不抬,随口答道。

    “这小子没救了,”老王和老李对视一眼,下了结论。

    等到老王和老李的脚步声逐渐远去,韩胜放下手中的书,用力搓了搓脸。

    他的心远没有之前表现的那么平静。

    生气,怎么可能只是生气?

    自从意外来到这个世界,为了能成就仙道遨游万千世界,早日见到家人朋友。韩胜不惜年幼体弱,上山门,进作坊,苦锻体,只求能过测试,一飞冲天。

    本以为体内真气千锤百炼,修行知识倒背如流的自己铁定胜出。

    却被一个连字都不识的老头凭关系顶了下来。

    一想起测试的云海宗弟子说那老头有仙缘,韩胜心底就忍不住狂笑。

    仙缘?何为仙缘?

    你们说有缘,无缘也有缘;你们说无缘,有缘也无缘。

    韩胜已经看透了,测试失败的时候,他曾问过在作坊里待得最久的张叔一个问题:“您还记得从进作坊到现在所有云海宗测试的胜者吗?”

    张叔听到后表情复杂,只说了一句:“何必刨根问底,我们好好干活吧。”

    韩胜当时就明白了,原来作坊里的那些散修,都是一头面前挂着鲜草的拉磨驴。

    拼命奔跑,原地踏步。

    但无论怎样,工作还是要继续下去,毕竟每个月发放的灵石可是实实在在的。

    如今天地灵气不比以前,每天万仙盟的日报头条都在探讨神州大地的灵气,从勤俭节约少用法术,到认真研究可持续发展的新一代灵气,最近更是禁止了昆仑附近的灵石开采工作,直接导致灵石价格一路狂飙,底层修士战斗全靠肉搏,生怕一个法力耗尽,自己立马破产。

    像韩胜这样最底层的修士,九成九都在门派作坊或灵石矿里下苦力。有的是为了混口饭吃,有的是为了老婆孩子,有的是为了将来高升组长。最少的那种,是为了攒灵石,修行。

    韩胜曾经计算过,他现在是练气期,境界大概是中等偏下。只要勤修苦练,不出两年便能达到练气巅峰。他每个月都能拿一千五百块灵石,而一枚筑基丹,大概需要两到五万灵石,价钱越贵的效用自然也就越好。韩胜并不打算在修行上亏待自己,大不了多修炼一会儿,厚积薄发。

    等到他自行筑基的那一刻,看云海宗还有何脸面说仙缘!

    日升月落,转眼半年,散修们的生活并没有太大变化,依旧是浑浑噩噩上班下班,工作睡觉,每个月发放灵石的时候都是一场狂欢。

    他们也只有发灵石那天才会快乐。

    原本日子就这样平淡的过去,如一汪绝望的死水,麻木的沉到水底,不甘的还在挣扎。直到有一天,坊主宣布接到四大仙门的订单,三个月内必须造出八千副紫金耀光铠。于是,在永不停歇的工作中,在铺天盖地的压力下,在死活无论的冷酷前,当一个又一个的散修痛苦倒下时。

    新时代的篇章,开始了。

第二章 逆转筑基

    长夜漫漫,在明亮的灯光下,韩胜敲打着一块又一块方形铁块,直到外表的黑色铁锈脱落,露出里面的紫金色,然后将其放在循环往复的传送带上,让下面的人再次清洗和打磨。

    又一块方形铁块传了过来,韩胜抬头望去,百余丈长的流水线,密密麻麻的黑色铁块,恍惚间变成了一条阴冷的巨蟒,想把他精气神一点一点地吞进肚里。

    眼前的景物开始模糊,声音也逐渐远去。尽管已经做了四年,但连着九天九夜都在岗位上工作,铁打的身体也吃不消。

    “小胜,小胜?”韩胜上面负责腐蚀铁锈的张叔轻轻推了他一把。

    韩胜茫然低头。

    “坊主来视察了”,张叔偷偷眨了眨眼。

    韩胜扯起嘴角,干巴巴的表示感谢,他的神智依旧昏沉,但身体已经开始自动敲打起流下的铁块。

    四号线的一对夫妇被抓到了,男散修在工作的时候故意遮挡住巡查人员的视线,好替自己道侣多做一点工作,让她有休息的时间。

    但这在作坊里是不允许的。

    多做无功,少做必罚。

    韩胜没有关心那边的悲剧,这样的事情忙时每天都有发生。他昏昏沉沉地敲打着身边的铁块。**天没合眼了,一刻不停地敲打着,他甚至忘记自己为什么会站在这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铛铛铛”的敲锣声惊醒了韩胜。

    “休息时间到!”

    刹那间灯光熄灭,所有的散修齐刷刷坐在那里不动,在窗外星光的映照下,惨白的人脸如僵硬的尸体。

    “你们是聋子吗?像死人一样坐在那干嘛?”各组的组长们呵斥道:“不想休息的话我这就给你们开灯,真是贱到骨头里了。”

    散修们这才反应过来,零零散散地站起身来,排成长队向宿舍走去。

    “哦,原来是十天一次的休息时间啊。”直到走回宿舍,韩胜才反应过来。

    这是云海宗修士们定下的规矩,他们研究发现凡是有练气期修为的人,可以凭一口丹田之气十天不眠不休,之后仅需要一天静养。于是作坊里每逢重大任务时,必然会疯狂加班,直到完成定额为止。

    至于这种加班会对人体造成多大伤害,云海宗从不公布。

    老王和老李刚进门就倒床上睡了,鼾声震天。韩胜默默洗脸刷牙,打坐练气。

    修行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姜麟说他无所不知,万法皆通,也许夸张了些,但并不算过分。

    他借姜麟的每一本修行书籍,自己都有练过。

    从龙虎合体决到狂风心法,从明月心经到莲花手印。

    贪多嚼不烂,何况大部分还都是被那些门派修士嗤之以鼻的地摊秘籍。

    姜麟的话其实很正确,修士们大都相信缘分,一本秘籍练到死,最后以一破万法。

    但他们有师父指点,有同门陪练。哪怕一个人,至少流传下来的秘籍里有筑基以上的修炼方法,可以慢慢摸索。

    但韩胜不同,所遇过的地摊秘籍从来没有筑基期及以上的修炼方法,种类虽多,杂而无用。何况整个作坊的散修最高修为也不过练气上期,他根本找不到可以再往上修行的办法。

    那我该怎么往上修行呢?

    他第一次发出疑问的时候,年龄最长的张叔微笑:“所以大家才要在作坊里卖命的工作啊。”

    想要脱离练气期,成为一个真正的筑基修士,就得去门派测试,测试需要灵石。除非你身家百万,否则只能老老实实的待在作坊里,用青春和汗水去拼那一次跃龙门的机会。

    韩胜已经拼过一次,他不打算再拼第二次,也不打算转投其他门派。整个修仙界的地摊秘籍都没有练气期以上的功法,万仙盟给出的解释是筑基是人族踏上修行路的第一步,必须慎之又慎,为了广大修士的身心安全,严禁一切有关筑基的心法流传。

    天下乌鸦一般黑,这是逼着那些一心向道的散修们要么出钱,要么卖命。

    不过没关系,这条禁令已经有千年之久,期间许多惊才绝艳的散修都自创了各种筑基的法门,尽管他们一筑基就被万仙盟破格录取,甚至有的当了真传弟子,从此再也不看凡俗一眼。但是,总有一些人会把那些散修天才的生平修行话语统统记录下来,印成小册子在私下里流传。

    韩胜正是在看了一本小册子后,才萌生了买筑基丹的念头。

    那本小册子是书摊的黄老板给他的,当时韩胜已经和他很熟了。那天下着大雨,黄老板和韩胜狼狈不堪的躲在作坊内避雨,四下无人,不知道为什么黄老板忽然间把一本《阴阳合欢秘术》塞进他的怀里。

    “你这是做什么?”韩胜瞠目结舌。

    向来奸猾的黄老板一反常态,凝望着外面的大雨,嘴角的笑容颇为苦涩:“我要走了,这本书就当是送你的礼物。”

    “我才十四岁啊!”韩胜惊道。

    黄老板一怔,随后似乎明白了什么,笑出了眼泪。

    韩胜在宿舍打开那本书时,才发现里面原来是一位无名散修的笔记,从练气练体的心得到各种地摊功法的优劣,中间甚至还提出了一种创造性的想法,从高等修士所炼造的筑基丹里,反向推演出该修士炼丹时所用的功法!

    这简直让韩胜对无名修士惊为天人,在小册子的后半部分,全都是无名修士吞服筑基丹后的记录。从药效流动的轨迹到经脉穴位的反应,事无巨细一一记下,竟然真的倒推出了一部至阳至刚的修行心法!

    韩胜看的又惊又喜,隐隐还有几分期待。眼看该心法从筑基大成一路推演至将近筑基,突然最后两页好像被胶水粘住似的,怎么都打不开。韩胜对着书页间的缝隙轻轻呵气,勉强打开了一个小口,他把眼睛凑上去看,里面一片血红。

    这位剑走偏锋的无名散修,终究没能坚持到推演出完整的筑基心法,在他即将大功告成时,体内乱串的筑基丹力,一朝爆发,断了他的性命。

    后来韩胜去找过书摊的黄老板,却不见踪影。他附近的店家说黄老板在作坊里的儿子呕血死了,黄老板心灰意冷,下山前曾说再也不妄求仙道,只想带儿子回家。

    听完后,韩胜在黄老板的书摊门外站了很久。

    “我会带着你那份不甘,继续修行下去的。”韩胜离去时在心底默默说道。

    “咚咚咚!”急促且洪亮的敲鼓声在每个散修宿舍里响起,正在闭目养神的韩胜一个翻身坐起来,惊讶地看向窗外。这才过了三个时辰,怎么就敲集合鼓了呢?

    “有病啊,”老李愤怒地抓起枕头砸向窗户,“老子累的连梦都没做,你他娘的还敲鼓!”

    韩胜沉声道:“集合鼓每月只敲一次,这次突然敲响恐怕是坊主有话要讲,大家赶快起来,不然会扣一天工资的。”

    “扣扣扣!”老王大吼:“老子他娘的不在乎!这简直不把咱们当人看!”

    “散修嘛,”在老王的另一边,张叔揉了揉自己的黑眼圈,无奈道:“吃人家的饭嘴短,拿人家的钱手软,咱既然在这干活,就只能听人家指挥。”

    老李讥讽道:“张哥你这么有觉悟,在这干三十多年怎么还没升组长呢?”

    “你……”

    “够了,”韩胜刻意打断他们的话:“除了坊主,我还看到云海宗的高等修士,他们不是从来都不进作坊的吗?奇怪,这次肯定有大事,你们快点起来。”

    等韩胜一行人在平地上站齐时,稀稀拉拉的散修们还在赶来。坊主和那个宗门修士在台上轻声交谈。各组组长挨个搜查宿舍和厕所,确保每个散修在场。

    “人到齐了吗?”坊主询问身边的一组组长。

    “回禀坊主!云海宗兵器作坊十小组共八百二十七人皆已到齐!”一组组长大声说道。

    “好”,坊主挺直了身子,目光扫过熙熙攘攘的人群,“组长们下去把人群再扩散些,免得他们交头接耳影响讲话。”

    等到终于安定下来,坊主的声音通过扩音法阵在人们耳边响起:“道友们,辛苦了。”

    “噫~”少年打了个寒战,撇嘴道:“好恶心啊,云扒皮竟然会说这话!”

    韩胜无奈地看着身边的姜麟:“你不是六号线的吗?总是跑到五号线做什么?”

    姜麟笑嘻嘻地说:“只要你不说我不说,咱俩就能一直在一块。”

    “那可不一定哦”前面的张叔呵呵笑道。

    “张叔~”姜麟拽着张叔的衣袖撒娇。

    韩胜摇头叹息,这完全是自食其果。姜麟是他带进作坊的,当时韩胜去黄老板的书摊挑书,十一岁的姜麟蹲在他旁边看书,足足两个小时,姜麟的肚子一直咕咕的叫着。最后韩胜听不下去了,带他吃了两碗拉面。

    本打算吃完就走,但看着紧咬着下唇的姜麟,韩胜于心不忍,只好把他带回了作坊,用自己一年的薪水担保这个瘦弱的孩子可以胜任工作。

    就像当年张叔用一年薪水担保他可以在作坊工作一样。

    真是一种传承啊。

    雷鸣般的掌声打断了他的回忆,韩胜抬头望去,坊主身边的高等修士从腰间的芥子袋里拿出两个红木大箱,箱盖大开着,里面全是一颗颗麦黄色的丹药。

    “这是?”韩胜一怔,耳边又传来了坊主激动地大喊:“这就是宗门为我们散修特地炼制的黄金辟谷丹!充饥止渴养神补气!与普通的辟谷丹相比,一颗更比四颗强!”

    台下的掌声更热烈了。

    “现在各组组长走上台来,领取你们组的辟谷丹,每十天发放一颗。作为对宗门如此温暖无私的回报,我们在工作一定要竭尽全力,提前一个月完成宗门的任务!”

    瞬时间台下鸦雀无声,静得让人以为刚才的掌声是幻觉。

    拼死拼活一个多月,足足三十天不眠不休,也才赶出了三千件紫金耀光铠,现在突然减去一个月的工期,要在一个月内赶出五千件紫金耀光铠!

    这怎么可能!

第三章 一生之变

    “没人在意过程。”坊主在台上低声对领丹药的组长们说,“宗门只要结果。”

    “怎么回事?”当五组组长发到张叔那里时,张叔私下问道,他在这个作坊里已经做了三十年,从没见过这样紧急的任务。

    五组组长摇了摇头,他脸色很难看。

    韩胜接过辟谷丹,一股清香扑面而来,他看下左右,许多散修已经就地打坐炼化。姜麟悄悄回了六组,正四处张望,两人视线相触,都笑了起来。

    既然无事,韩胜便吞了那枚辟谷丹,在运功炼化的时候,忽然心头一动,他想试着按照笔记上的方法,能否倒推炼出辟谷丹修士的功法。

    辟谷丹的药力逐步散发出来,顺着经脉游动着,韩胜从丹田里分出一股股真气紧跟不放,他的心神完全沉浸在体内,记下一道又一道的游走路线。

    “原来是这样止饥养神的啊。”韩胜睁开眼睛,他已经完全明白辟谷丹的效用是如何产生的,“也就是说,如果我把真气始终停留在其中三条经脉里,基本上不会感到劳累和饥饿了。”

    “呃,”韩胜猛的一愣,“这不就是封闭五官神识吗?传说中的法术!”

    “铛铛铛”,十天一刻钟的休息时间结束,流水线再度运转起来。

    韩胜漫不经心的工作着,心早已飞到了九霄云外,经过这段时间在辟谷丹上的实验,他确定可以从丹药里学到许多不传之秘,毕竟想要炼出好丹药,需要用到许多手段。丹药是死物,炼丹时为了提高成功率修士们绝不会藏私。韩胜现在已经明白如何炼制辟谷丹,所欠缺只是修为和药材罢了。

    既然这倒推之法的确有效,大可以再想远一些。筑基丹可以推出筑基法门,那养魂丹可以推出修魂之法,至于各大门派特有的丹药,甚至也能借此推出他们的修行法术!

    这是何等逆天的倒推之法啊!

    正当他心潮澎湃情难自抑的时候,张叔忽然低声唤道:“小胜,小胜。”

    韩胜回头,张叔停下了工作,双手紧紧的按压着胸口,脸色发青。

    “我……我想休息一下。”张叔艰难地笑着:“这里好痛。”他的手青筋暴露,用力按压着左边,那里是心脏。

    韩胜从来没有这么慌张过,他用尽全身力气背起张叔,向作坊外跑去。穿过大门,就是山路,山脚下有医馆,医馆里有大夫,大夫可以看病,这样张叔就不会有事。

    但是他被拦在作坊门口,不能前进一步。

    “散修,回到你的岗位上去!”两个巡查员一左一右堵住了门口,手中的赤焰剑开始发红,“你们组长没有说过上班期间走动必罚吗?”

    “我有急事!”韩胜焦急道:“麻烦通融一下,我背上是张叔,他现在心脏不舒服,可能是心脏病,急需去看大夫!”

    “那与我们无关,”巡查员冷冷的回答:“我们的任务就是检查一切违法乱纪行为,并予以处罚。”

    另一个巡查员跟着说道:“现在立刻回到岗位上,我还可以从轻处置,不然被组长看到,你就是下一个典型。”

    韩胜呆呆地看着他们,背上的张叔正在痛苦中挣扎,作坊门就在眼前,可他却不能过去。

    “这人站在这里做什么?”一个声音远远的传了过来。

    “坊主好!”两个巡查员面色一变,对着外面弯腰施礼。

    坊主缓缓走了过来,他那肥胖的脸上,眯成一条缝的眼睛里有阴冷的光。

    韩胜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你是哪个组的成员?”

    “五组,我背上的人……”

    “闭嘴!”

    附近的人同时一个激灵,坊主的嗓门实在吓人。

    “你们组长没教过你工作的时候不准离开岗位吗?”

    “教过,但这是因为……”

    “没那么多的‘但是’!”坊主再次吼道:“不要总给自己找理由,逃避错误!”

    “错误?”

    韩胜突然抬起头来,一反之前的忍让退缩,语气也开始咄咄逼人:“错误?我哪里错了?救人有错吗?”

    “危急关头,擅离岗位,目无纪律,不识大体,冒犯领导……”

    “你他娘给我闭嘴!”

    韩胜同样大吼道:“我现在没时间听你废话,让开!”

    后面的两个巡查员脸色狂变,立刻向前一步拔剑指着韩胜:“坊主面前也敢这样放肆!给我跪下!”

    坊主这才反应过来,气的脸都紫了,他咬牙切齿道:“好哇,你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啊。我告诉你,你会后悔的,哪怕你跪下给我磕一千个响头,也别指望能一了百了。你等着进黑名单吧,就算离了云海宗,也休想在万仙盟混!”

    “你以为我想在这里混吗?”韩胜冷笑:“云三,爷不在乎!”

    “你……你……”被当众叫出自己当下人时的名字,云三的小眼里射出无比恶毒的光,“好啊,我记住你了,你等着!”

    “滚开!”

    韩胜懒得再看他们,背着张叔走出了大门。

    一路狂奔,等韩胜气喘吁吁的到了医馆,馆门虚掩,里面空无一人。

    韩胜放下张叔,大声呼喊:“大夫,大夫!这里有很严重的病人!”

    没有回应,韩胜心里开始有不祥的预感,客厅里的两盏茶水冒着热气,药房里还有半副未包好的草药,但除了他和张叔,一个人都没有。

    人都去哪了?

    韩胜冲出医馆,外面艳阳高照,街道上行人零零散散,路边的布店伙计坐在店里,懒洋洋地摇着蒲扇。

    “小哥,”韩胜急匆匆跑到布店,“我想问下医馆的大夫去哪了?我有个长辈病的很厉害,可是医馆里一个大夫都没有!”

    “哦,”布店的伙计揉揉眼,远远地看了一眼,“不会吧,刚才还有两个作坊里的修士去看病呢,我也没见他们出来啊。”

    好似一瓢冷水从头浇下,韩胜整个人都哆嗦了起来。他好像刹那间被人抽走了全部力气,连站都站不住了,直直地倒在地上。

    他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云三比他想的更可怕。

    “你怎么了?”伙计吓得六神无主,“我的老天爷啊!你怎么就倒了?”

    “没事,”韩胜艰难地坐起身来,“小哥,除了这家医馆,附近还有没有其他的大夫?药店也行。”

    伙计担心地看着他道:“我们这荒山小镇,全靠种地和附近的作坊养活,医馆本镇只有一家,但在隔壁镇还有两家医馆,足有一百多里山路呢。”

    “是吗?”韩胜忽然笑了笑。

    “你们和那两个作坊里的修士有仇吧?”伙计大着胆子说道:“我不知道怎么回事,但现在救人要紧,你去找他们陪个不是。面子都是虚的,只要人活着,不怕挣不回来。”

    “是啊,”韩胜低低地笑,“只要人活着就好。”

    当韩胜起身回到医馆时,一切都来不及了。

    在医馆长椅上,张叔静静躺在那里,面容出奇的安详。

    刚才那股抽走他全身力气的感觉又来了,韩胜死死地抓着医馆的木门,指甲折断,鲜血顺着木板的纹路,流成一片。

    张叔死了。

    那个带他进作坊,教他练气的张叔死了。

    在灼热的阳光下,韩胜背起张叔,向山上走去。

    一如四年前,张叔背着他上山。

    那时候的韩胜,刚刚十二岁,糊里糊涂来到这个世界,一无所长的他妄想着修仙证道,却被人当成傻子骗进矿坑。

    如果不是遇到张叔,只怕已经死在地底。

    背上的身体逐渐冰凉,韩胜紧绷着脸,眼泪却不知不觉流了下来。

    这是他师父啊!

    教他生存,给他工作,传他功法的师父啊!

    散修们的世界分外残酷,好心未必有好报,狗咬吕洞宾的事多如过江之鲫,明哲保身才是不二法则。

    在生存的压力下,没人在意道德。

    但张叔还是救了他,丝毫没有犹豫和怀疑,拿一年的薪水做抵押,完完全全的相信他。

    自己却眼睁睁看着他死在面前。

    韩胜站在作坊的外大门,微笑着说:“呐,到家了。”

    这是张叔第一次带他上山时说的话。

    巡查员们很快围了上来,此时韩胜与坊主的骂战已经传开了。他们狞笑着拿出了绳子和赤焰剑,准备让擅闯作坊的韩胜尝尝厉害。

    韩胜没有理会那些凶恶的巡查员,他一步一步向地下宿舍走去,那里有行李,有灵石,还有许多需要带走的东西。张叔已经死了,但他山下还有家人,虽然他从来没提过,但韩胜知道他经常把一封信翻来覆去的读很久。

    “给我站住!”眼看韩胜根本不在意自己的威胁和恐吓,一个满脸横肉的巡查员发怒了,他拔出赤焰剑狠狠地横在韩胜面前,阻住他前进的步伐。

    “滚!”韩胜猛地抬头盯着那个人,咬牙道:“再拦我杀你!”

    “铛,”巡查员横在半空的赤焰剑落在地上,韩胜一脚踏了上去,留下半只鞋印,走进了地下宿舍。

    后面的巡查员们惊疑不定,没有一个敢追上去的。

    “李蛮子,你平时不是号称坊主老大你老二吗?今个怎么就怂了,连剑都握不住?”后面的一个巡查员质问道。

    “你懂个屁!那小子真不要命了!”李蛮子想起刚才少年那血红的眼睛就毛骨悚然,他毫不怀疑对方杀他的决心。不过是为了拍坊主的马屁,没必要把命压上去。

    等韩胜出来的时候,巡查员们都已经散了,他在宿舍里写了几封信,放在老王的床上,好让他们安心。自己的确冲动了,但并不后悔。韩胜背着张叔,只带了几张钱票,还有怀里的小册子和那封信。

    他走出外大门的时候,忽然感觉很累。于是他转身回去,冷冷的对那个满脸横肉的巡查员说:“回去告诉云三,这次是我输了。但是,等我成功筑基,就是他的死期!”

    此恨绵绵,不死不休!

第四章 准备筑基

    澜沧府荒山镇,在作坊东边的山脚下,韩胜默默站在张叔坟前。

    他没有去找张叔的家人,因为信件里面只有一幅幼稚的毛笔画,小女孩拉着父母的手,在回家的路上蹦蹦跳跳。

    韩胜对张叔的来历知道的很少,他甚至不知道张叔的姓名。只听过一些零散消息,张叔是作坊里工作时间最长的散修,和他同时期进作坊的人,基本上不是被辞,就是高升。他为人温厚,从不抱怨,五组组长和他关系最好。

    也许找到五组组长可以得到张叔家人的消息。

    但在此之前,必须筑基。

    “我走了,”韩胜喃喃道,“我还会回来的。”

    他转身离去,新筑的坟墓前,插着一块木板,上面刻了六个字:“恩师张叔之墓。”

    没有刻立碑人的名字,因为大仇未报。

    等杀了云三,提头来刻名。

    “他真的是这么说的?”在坊主私人的休息室里,云三端着茶,紧盯着面前的巡查员。

    李蛮子在坊主的压力下连呼吸都有些艰难,他在脑海里再度回想一次当时的情形,点头道:“就是这么说的,等他成功筑基,就上门来讨命。”

    “天大的笑话!”云三放声大笑,“一个进坊四年的练气散修,无钱无权无功法,还妄想筑基成功,一步登天!”

    李蛮子顿觉浑身一轻,忙谄媚附和道:“小人也觉得这小子恐怕是得了失心疯,不知道天高地厚。神州修行者何止千万,筑基修士不足千分之一,况且现在末法时代,法则混乱,就算他修炼到老死,也休想筑基!”

    云三挥了挥手:“你回去巡查吧,此人无关紧要,现在宗门催要紫金耀光铠催的厉害,你回作坊的时候,记得隔几天就找个不听话或体弱的散修收拾一顿,省的他们不知天高地厚,蒙混偷懒。”

    “是!”李蛮子狞笑,“小的保证让他们服服帖帖,玩命工作!”

    等李蛮子离开休息室,云三的脸又阴沉下来。过了一会儿,他从桌子下摸出一个雪白的螺壳,犹豫片刻,轻轻吹了起来。

    下一刻休息室的门被直接洞穿,一道灰白飞剑在室内飞舞,里面还有男人的声音:“敌人呢?敌人在哪?”

    云三无奈道:“小四,这里没有敌人,我有事拜托你。”

    飞剑停了下来,里面传来愤怒的咆哮声:“我说过多少次,叫我老四!”

    随着咆哮响起,飞剑猛的爆发出刺眼的白光。白光过后,一个身高不足一米的侏儒恶狠狠地跳上桌子,一把夺过云三手中的茶杯,只喝了一口便呸呸地吐了出来,怒骂道:“老三你有病啊,这是什么鬼茶水,不放蜂蜜冰糖芙蓉糕能喝?”

    是你自己有病吧!云三扶额,他实在不想喊出这个活宝。当年下山管理作坊时他就向长老申请过了,能否换一个人协助自己,可惜兄弟六个竟没人愿意和云四搭伙。他性格古怪,除了打打杀杀外各种生活习性都与常人不同,如果不是云三特地给他找了一屋子秘籍丹药格斗人偶,只怕整个作坊都要被掀个底朝天。

    好在云四修为高强,足有筑基巅峰实力,尤擅实战,同境界内以一敌三不成问题,留在身边也算是一张底牌。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云四把茶杯摔在地上,焦躁不安:“我他娘最烦你们这些磨磨蹭蹭的家伙,再不说话我就回去闭关了!”

    “慢着!”云三站起身来,“老四我需要你帮我杀一个人,一个叫韩胜的散修,我这里有他进作坊时的画像和资料。”

    “哦,就这小子啊。”云四接过资料,随意翻看两眼,嗤笑道:“老三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一个进坊四年练气中期的散修?就这垃圾还用我出手?”

    “我这是以防万一,”云三沉声道:“有些人是说不准的,我怕的就是遇到那种人。”

    “你是说天才吗?”云四的眼睛冒出绿油油的光,他的呼吸开始粗重起来。

    “没错,”云三故作悲愤道,“小四你这么努力,怎么能被那些靠天赋在修行上作弊的人赶超!”

    “哈哈哈哈!天才天才!”云四的脸扭曲的可怕,他狠狠一掌拍在桌子上,霎时间整张黄花梨木桌化作木屑,飘飘洒洒落在地上。“什么狗屁天才!统统给我老子死!”云四化身为剑,“嗖”的一声直上云霄,去追杀韩胜。

    离开房间时他留下了一句话:“不要叫我小四,否则下次碎的就不是桌子。”

    “好的老四,”云三从善如流,果断改口。

    等确定云四已经远去,云三缓缓蹲下身子,将韩胜的资料一张张聚拢起来。当他看到资料上的画像时,露出讥讽的笑容:“不管你是不是天才,在疯狗云四面前,都死定了。”

    你以为我会给你成长的机会吗?我云三要么不做,要么做绝,快刀斩乱麻,一举定乾坤。把危险消灭在萌芽时期。

    身为云海宗三大坊主之一,能以筑基实力掌控兵器作坊,云三靠的不是马屁和运气。

    谁敢与我为敌,那是必死无疑!

    澜沧府,神州九省十三府之一,地处西南,依山傍海。云海宗的本部就在澜沧府的北面。

    韩胜刚进澜沧府的时候,被其繁华昌盛的景象震得半晌说不出话来,人人绫罗绸缎,家家生意兴隆。街上行人来去匆匆,路边小厮笑容满面,更有一些花枝招展的女子大庭广众之下强拉着路人进楼喝酒,这一切都让第一次进城的韩胜大开眼界。

    “这位兄弟,清风阁到了,”前面的马夫不耐烦道:“你想看的话大可以下车看个痛快,我这还等着去买柴火呢。”

    “哦,”韩胜这才反应过来,从怀里摸出一张一百灵石的钱票,塞到马夫手上。

    马夫拿着钱票苦笑:“大兄弟,我现在身上找不开,你有五十的灵票吗?”

    “不用找了,”韩胜走向清风阁,“能在路上碰到你也是缘分,只要记得别说拉过我就行。”

    马夫大喜,高声喊道:“大兄弟,你放一百个心,就算被人吊起来打我也不会说一个字!大兄弟这么豪爽,一定会时来运转,多福多贵!”

    韩胜挥了挥手,这马夫是他在出山的路上遇到的,听说他去清风阁便拉上了车,本来说好的三十灵石,只是韩胜付钱时才发现自己身上最低都是一百的面额,也算是充当一次大款。

    不过能在一刻钟内赶到澜沧府,这一百块灵石不亏。

    清风阁,澜沧府最大的丹药市场,形若宝塔,共有七层。越往上走丹药越珍贵,甚至传闻顶层有地级灵丹,可以起死回生延命千年,当然也只是传闻罢了。

    韩胜此刻对地级灵丹没有兴趣,他站在清风阁的大堂内,里面清风徐徐,花香袭人,室内布置颇为雅致。可惜韩胜无心欣赏,他正仔细看着面前的说明牌。

    牌子上是一幅清风阁的平面图,从一层的“鱼跃龙门”到七层的“半步真仙”,每层都有详细说明。这时一位青色道袍的少女悄然走来,向他弯腰施礼,朱唇轻启:“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您的吗?”

    “呃,”韩胜第一次和少女说话,神色局促不安,“那个,我打算买一颗筑基丹,请问在什么地方?”

    “您好,筑基丹在二楼‘道门新秀’区,若您不嫌弃,我这就带您过去,”少女的礼貌无可挑剔。

    “好吧,”韩胜挠了挠脑袋,“麻烦你了。”

    “叫我青玉就好,不知道友如何称呼?”

    “张书。”韩胜淡淡道。

    一路无话,韩胜跟着青玉径直上了二楼。在灵气逼人的竹门外,青玉从长袖里摸出一块玉简来,只在竹门前一晃,门缓缓打开,热火朝天的讨价还价声顿时冲进了韩胜的耳朵。青玉微笑道:“二楼东北角便有专卖筑基丹的店铺,不知张书道友还需要青玉的陪同吗?”

    “不必了,”韩胜摇头,“我想知道等一下该怎么出来?”

    青玉笑道:“清风阁的门难进易出,只要道友想出来,走近门它自然会打开。”

    韩胜点头致谢,走进了二楼。

    “操他娘的!”作坊下的荒山小镇,云四黑着脸悬浮在空中,布店伙计战战兢兢的不敢说话,生怕被这个喜怒无常的修士一剑劈死。

    今天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上午一个年轻修士突然倒在店里,好说歹说把他给哄走了。结果下午就冒出来一个凶神恶煞的矮修士,二话不说就劈了他家的店门!

    “凡人,给我滚过来!”云四吼道:“那小子从你家店里出去后又到哪了?”

    伙计哆哆嗦嗦地挪了过来,连说话都结巴起来:“大……大仙,我……我真的不知道,他好像……好像上山找大夫去了。”

    “好像?”云四咆哮:“再模棱两可老子就把你抽魂夺魄!”

    伙计扑通跪在地上,嚎啕大哭:“大仙饶命啊!那人的确上山去了,不,是肯定!他肯定上山去了!”

    哭了一阵,没见什么动静,伙计偷偷瞄了一眼,那矮修士已经走了。

    云四在山路上焦躁地飞来飞去,他只知道韩胜背着一个老头下山上山又下山,可是第二次下山却没人看到。

    无论如何,不能回去找云三求助,他拉不下面子。

    “他娘的!”云四气的呼哧呼哧响,眼看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拖得越久丢的脸越大。他咬咬牙,右手飞速掐着法印,一道白光在他身体内部亮起,云四整个人都缩成一团,等白光消散,他变成了一条灰白色的土狗。

    “小子我要杀了你啊!”云四咆哮道,随后鼻子用力嗅了嗅空气,转身向澜沧府狂奔。

    此刻在澜沧府内,韩胜走进一家客栈,在吩咐过不许任何人打扰后,他松开了一路紧握的右手。拇指大的透明玉瓶里,有枚如太极一般的蓝色丹药。

    这就是他花尽全身积蓄,七万灵石买来的一颗筑基丹。

    看着那枚筑基丹,韩胜再也按捺不住心头的狂喜,大笑起来。

    这可是,万仙盟盟主,昆仑山掌门炼的筑基丹!

第五章 筑基初战

    韩胜刚进清风阁二楼时,着实被里面琳琅满目的商品吸引了视线。楼层两侧的店铺里,法宝符咒丹药秘籍,无所不有。正中的大厅里,一位位修士在地摊前盘膝打坐,静候顾客。每件商品都明码标价,韩胜只看一眼,就被震得说不出话来。标牌上的价格动辄成千上万,十万百万的物品也不罕见。

    在韩胜面前的右手边,就有一个酒红道袍的老修士,安静地看着自己出售的东西,一副金黄色的盔甲,霸气绝伦。韩胜瞟了一眼价格,八十六万灵石,他触电般收回视线,默默走开了。

    还是去买筑基丹吧。

    二楼东北角,十多家各大门派的丹药铺并成一排,铺门大开,任君采购。每家丹药铺都有自己的特点,看门口悬挂的广告牌就知道了。蜀山的丹药铺专治跌打损伤,峨眉的丹药铺主攻美容养颜,昆仑山的则是温补养生,除此还有一些二流门派也在门口大打广告,什么龙虎壮阳散,金枪不倒丸,乱七八糟的让人头疼。

    韩胜慢慢走着,路过一家又一家店铺,里面的景象让他失望,这就是号称无所不有的清风阁?

    有几个药铺的小厮极度热情地招呼他进去,韩胜快步走开,他不相信里面会有好的丹药。

    直到尽头,也没找到心仪的药铺,倒是看见了云海宗的招牌。韩胜并不讶异,云海宗有三大作坊,兵器丹药灵石矿,这三样是云海宗称霸澜沧的经济支柱,不过最出名还是物美价廉的云海神兵。

    他远远看了一眼云海宗的药铺,门前的广告上写着:“驱除疲劳,提神醒脑,让我们永不停息!”

    写得真好,韩胜嘲讽的神色一闪即逝,扭头走进了大厅中央的交易市场。

    交易市场里大部分卖家和买家都是散修,他们在这里试图用身上的宝物,去和其他修士交换。

    每一个卖家的前面都有出售的东西,旁边则写上自己所需要的东西,以物易物。如果你不想到处跑来跑去,可以直接抬头看天花板,上面是用巨型灵石打造的一块投影屏幕,日夜不停的滚动着卖家们的商品和需求。

    这就是修仙界啊。

    韩胜在心底叹息,不出作坊,不知天地之大;不到澜沧,不知世间繁华。

    屏幕上面的一条出售信息引起了韩胜的注意,“高价出售筑基丹、培元丹、养神丹,市场西南角,非诚勿扰。”

    有意思,别人都是泣血大甩卖,跳楼带包邮,怎么这位偏偏与众不同?

    韩胜在人群中穿插游走,好不容易挤到了西南角。在花草市场的边缘,看到一个土黄道袍,戴着斗笠的年轻修士,躲在最偏僻的角落里,百般无聊地咬着狗尾巴草。

    “道友好,”韩胜走到跟前,稽首施礼,年轻修士见状急忙起身回礼,他的斗笠前有遮挡面容的黑纱,寻常修士不能看破。

    “不知道友这些丹药是从何而来,又准备怎样交换呢?”韩胜皱眉道,年轻修士的摊子上只有三四瓶丹药,地上写了一个大大的“钱”字。

    “给我四十万灵石,这些全送你了。”年轻修士搓着手,显得颇为激动。

    韩胜当场怔住了,年轻修士看这个少年不回话,生怕他走掉,急忙凑了过来低声说道:“小兄弟,实话实说,我这几瓶丹药可不得了,是昆仑山的长老们炼出来的。要不是我刚下山钱他娘的就被偷了,肯定不会卖的!”

    韩胜嘴角微微抽搐,堂堂昆仑山,天下第一道门的弟子,被凡间的窃贼给偷了?他指了指东北角的昆仑丹药铺,问道:“你怎么不把丹药给他们卖呢?”

    “给个屁啊,”年轻修士骂道,“只要我被发现,就是抓回山关禁闭的命,还没玩够呢。小兄弟我真是昆仑山的人,你看,我会三昧真火!昆仑独家秘术!”

    年轻修士左手在空中一晃,食指猛地燃起一束虚无缥缈的火焰,转瞬即灭。

    “这就是三昧真火?”韩胜一动不动的盯着年轻修士的食指,刚才那束火焰虽然极小,却让他感到致命的危险。

    “差不多了。”年轻修士干笑着摸了摸头,他只练成了其中一昧,除了吓唬人外没什么用。

    “三昧真火能卖吗?”韩胜一脸期待地问道。

    “你可真敢想啊!”年轻修士倒抽一口冷气,被眼前少年的无知惊呆了,他恶狠狠地道:“师门有令,任何功法不得外传,违者杀无赦!”

    可能是怕吓跑这唯一的顾客,年轻修士忙补充道:“法不传六耳,你师父难道没有说过这句话吗?随便向人讨要功法,对于很多门派来说,等于当众打脸啊。还好你遇到的是我,如果是其他人,恐怕已经打起来了。”

    “好吧,”韩胜无奈地笑了笑,修仙界门禁森严,规矩繁多,看来自己以后要多了解一些相关知识,以免惹出不必要的误会。

    “小兄弟你看这几瓶丹药都是货真价实的昆仑出品,要是搁那个店里,至少一瓶二十万,现在我只要你四十万,四十万四瓶,够便宜了吧。”年轻修士焦急的搓着手,他在这里等很久了。

    韩胜叹气:“的确很便宜,可我现在全身上下只有七万灵石,其中五万还是借长辈的,你看能买哪瓶?”

    “不会吧?”年轻修士的下巴都要掉地上了,“你进清风阁购物只带七万灵石?”

    “你以为我是有钱人吗?”韩胜冷笑,“我就想买一颗筑基丹回去筑基。”

    “一颗?”年轻修士歪着头打量着韩胜,“原来你是散修啊,还需要自己筑基。”

    韩胜的心被年轻修士最后那句话刺了一下,他的脸阴沉下来,转身就走。不同于你们这些少爷,我们散修光是活着已经拼尽全力了。

    “别走啊!”年轻修士惨叫,“七万就七万,我卖你一瓶筑基丹还不行吗?”

    在年轻修士极力拉扯下,韩胜无奈的回去了。

    “呐,”年轻修士随手抓起一瓶丹药,“昆仑筑基丹,里面有三颗。如果一颗不够筑基,就再服一颗,两颗还不够筑基,就服三颗,三颗还不够筑基,那……那我也没办法。”

    韩胜没有在意那个喋喋不休的年轻修士,他的目光完全被那瓶筑基丹背后的透明玉石小瓶所吸引,瓶里面静静地躺着一颗蓝色丹药。它表面是如此的光滑完美,偏偏颜色不大协调,上面是明亮的天蓝色,下面是却是厚重的深蓝色。

    年轻修士顺着韩胜的目光看去,怔了一下道:“这也是一枚筑基丹,不过对你没什么用处,我本来是打算卖给那些有钱人做收藏的。”

    “收藏?”韩胜回头问道:“这枚筑基丹不能吃吗?”

    “那倒不是,”年轻修士摇了摇头,“这是上一代昆仑掌教为真传弟子们炼制的筑基丹,可惜上一代掌教道行通天彻地,炼丹却是,咳咳,”年轻修士自觉失言,慌忙咳嗽了两声。

    “总之这枚筑基丹没什么药力,比较适合观赏和引以为……咳咳咳,反正像你们这种需要冲关筑基的散修,还是那三颗比较实用些。”

    “没什么药力吗?”韩胜的眼睛前所未有的明亮,“那我就要这瓶了。”

    “你确定?”年轻修士愕然道:“以你的经济条件我认为还是……”

    “不用说了,我只要这一瓶。”韩胜打断他的话,把怀里所有的钱票都递给年轻修士,等清点完毕后匆匆离去。

    “有缘再见!”年轻修士在后面高兴地挥手,“你可是我陈恕之的第一个客户,一定要筑基成功啊。”

    客栈房内,韩胜盯着那枚玄奥莫测的蓝色筑基丹,用力地咽了一口唾沫,饶是他少年老成,此刻也有几分压力和纠结。

    真的要吞吗?他并不确定倒推之法对掌教级别的心法是否有用,之前也仅仅用辟谷丹做过实验,万一倒推之法对筑基丹无效呢?即便这枚筑基丹药力浅薄,但万一像黄老板儿子那样,还没推演出心法,就爆体而亡了呢?

    他越想越是害怕,不由往后退了一步,恰巧看到了窗外繁荣昌盛,车水马龙的澜沧府。刹那间犹如当头棒喝,曾经在作坊里日夜颠倒拼死拼活的日子在眼前闪过,那些不甘绝望痛苦迷惘的日子啊!

    改变命运的机会就在你眼前,怎能怕死而逃避?

    连筑基丹都不敢服,还修什么仙?报什么仇!

    韩胜大笑着拿起玉瓶,一口吞了筑基丹。

    澜沧府,清风阁,云四站在清风阁门口抓耳挠腮焦急万分。眼看这天就要黑了,自己却连那小子的影子都没看到,清风阁他又不能进去,当年无知莽撞,曾在里面闹了一场,咬死一只灵猫,从此被列入黑名单:妖修与狗,不得入内。

    进不能进,闯不敢闯,云四修道数十年,从没这么憋屈。为了能找到那小子,他只得再次施展法术,化身为犬,在门外嗅来嗅去,忽的“嗷呜”一声,四腿狂奔,冲向前方的客栈。

    就在前面,就在楼上!

    云四怒火中烧,他受够了这个到处乱跑的小子,今天经历的屈辱,只能用血洗刷!

    咬死他!吃了他!再把他给拉出来!

    “轰!”客房的木门轰然破碎,在漫天碎木中,一条巨大的灰狗猛扑进来,一口咬住了韩胜的喉咙!

第六章 一箭三雕

    时间回到韩胜服丹那一刻。

    当他抱着破釜沉舟的勇气吞服那枚筑基丹时,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但事情往往出人意料。那枚筑基丹没有象其他筑基丹似的入口即化,反而如石子般直直落入腹部丹田,若不是感觉到缓缓散发出的药力,韩胜还以为自己被那个年轻修士坑了。

    只是这药力散发的也太慢了些,韩胜在床上等了一炷香的工夫,筑基丹溶解出的药力还不够一条经脉用,更不要说全身循环冲击窍穴了。韩胜试探着用真气包裹住丹药,加速旋转,毫无用处。他又试着反向旋转,上下旋转,来回旋转,乃至最后失去耐心用真气强压狠磨猛砸,然而该丹依旧巍然不动如泰山。

    这筑基丹好像一颗蒸不烂、煮不熟、锤不扁、炒不爆、响当当的一粒铜豌豆,任你千锤百炼我自巍然不动,持之以恒地散发着微弱药力。

    左右无事,韩胜干脆依现在的速度,计算一下等这丹药全部溶解所需的时间,结果让他险些吐血,最低三十年!他终于明白年轻修士为什么说这个筑基丹适合收藏了。

    如果任由此丹在体内缓慢的发散药力,哪怕不懂筑基功法,韩胜也可以肯定自己会被药力逐渐改造为筑基修士。

    但时不我待,韩胜已经对云三放下狠话,本以为会很快筑基然后杀上山去。结果自己用全部身家换来这样一枚筑基丹,难不成找个地方躲上三十年吗?

    韩胜面露狠色,实在不行,就逼出此丹,去钱庄抵押五万灵石,再买一颗筑基!

    但在此之前,还要再试最后一次。韩胜深吸一口气,用真气引动那些药力在体内游动,仔细观察它们经过的路线。

    同样的药力,有的一出腹部便径直冲向头顶,有的则深深潜入手臂,一时间如千丝万线,各寻各的归宿。韩胜全神贯注地观察着,将每一条游走的路线都牢牢记住。

    “连一半都没记住。”韩胜皱起眉头,尽管知道能记住那么多条路线已经很不错了,但时间宝贵,记得越多自然越好。稍等片刻后,他再度沉下心来,将刚才融化的药力全部引出。

    随着时间的流逝,夕阳透过窗户斜照在韩胜脸上。在阳光的照耀下,韩胜微笑着睁开眼睛:“终于记住了!”

    他在体内至少引动了十几次药力,让它们象潮水般冲出丹田,四散在经脉窍穴,默记一次又一次,终于确定自己记下了所有药力游走的方向和步骤。

    接下来,就是用真气模拟药力的流动,进行第一次功法运转!

    韩胜努力让自己稳定下来,是非成败在此一举,自己没有师门护法,所以绝不能出错。

    万事俱备,韩胜将所有真气一涌而出,带着筑基的药力,带着痛苦的回忆,带着必胜的勇气。所有拦阻的关窍,狭隘的通道,在一往无前浩浩荡荡的真气冲击下,都如土鸡瓦狗,一碰即溃,生生打出一条通天大道!

    当所有障碍都烟消云散,真气在体内开辟出一条完美的循环之路,从此再无阻碍,筑基成功了。还没来得及高兴,韩胜的眼睛突然睁开,额头青筋暴起,血丝迅速布满全身,毛孔里甚至向外喷吐血雾!

    那枚筑基丹,那枚让韩胜无计可施只能靠自己破关筑基的丹药,在接触到他循环归来的真气后,竟然如雪遇水,直接化掉了!

    霎时间韩胜如遭重击,铺天盖地的药力如海啸般冲出丹田,眨眼间淹没所有经脉穴位,在他的身体里横冲直撞。韩胜努力用真气去操控药力,想让其回到正确的轨道上,奈何药力太过庞大,好比一个三岁小孩,你让他怎么停下那辆彻底疯魔的马车?

    我命休矣!韩胜惨笑着闭上眼睛,等待着爆体而亡那一刻。

    就在这时,客房的木门轰然破碎,在漫天碎木中,一条巨大的灰狗猛扑进来,一口咬住了韩胜的喉咙!

    “所以,我接下来该做什么?”韩胜看着地上昏迷不醒的大灰狗,哭笑不得。

    天知道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打算筑基,买的筑基丹居然不能筑基;千辛万苦自己筑基了,那枚筑基丹突然化掉险些害死自己;本以为必死无疑,忽然冒出条狗一口咬在自己脖子上;结果原本几乎撑爆身体的药力,一下有了宣泄渠道,顺着脖颈冲到灰狗身上,那灰狗惨叫着摔到地上,当场昏死过去。

    这一切犹如电光火石,快得让韩胜反应不过来。听说元婴升化神的时候会有化神劫,难道练气升筑基的时候也有筑基劫?

    韩胜踢了踢那条昏迷着的大狗,实在想不通自己哪里招惹了它,难不成是疯狗病?算了算了,趁小二吓得还不敢上来,韩胜丢下口袋里仅剩的两百灵石,扛着那条灰狗从二楼跳了下去。必须得问出来它为什么杀自己,难道自己无意间招惹了新的仇家?

    当然,为了安全起见,韩胜用床单把它绑成一个粽子。

    在澜沧府边上,某座荒无人烟的土地庙,韩胜静静打坐着,月光透过年久失修的屋顶照在地上,过了许久,韩胜轻轻吐出一口浊气。

    “原来如此。”

    经过刚才的几个大小周天的运转,韩胜基本明白了之前发生的种种怪事。

    那枚筑基丹的确是神物,上任昆仑掌教炼制的时候只怕想的就是让弟子们不依靠外力,独自筑基。然后在漫长的筑基过程中,筑基丹的药力会逐渐与身体和功法磨合,激发修士本身的潜力,将基础打得坚固牢实。

    可惜如今人心浮躁,哪有什么人会花数十年的工夫去筑基呢?现在的修仙界,最为追捧的是奇遇连连,顿悟登天,十年不成金丹终身无望等等。

    修行踏踏实实,一步一脚印的时代已经过去了。末法时代,速成才是王道。

    至于为什么刚筑基成功,筑基丹就化掉的原因,韩胜也隐约能猜出一二。刚才他运转法力的时候,发现自己体内的变化用翻天覆地形容也不为过。原先尚未筑基时,奇经八脉拥堵不堪,全靠丹田一口真气。等到自己拼死一搏,成功筑基,打通的通道虽然宽广,但终究还是通道,是通道就有限制。

    但此时此刻,在他的内部,奇经八脉荡然无存,修士特有的法力在体内充沛至极,隐隐发出海浪的声音。毫不夸张的说,现在回想起来,连那条狗扑过来的动作都慢了许多,随随便便就能躲过去。

    韩胜调整好呼吸,站起身来,开始练习曾经苦学的种种秘籍,在法力的催动下:《龙虎合体决》有龙形虎影;《狂风决》吹翻整个庙顶;《莲花手印》更是玄妙难当,尤其与《明月心经》相应相和,背后一轮明月,脚下莲花盛开,如佛陀再世,菩萨下凡。

    “咳咳,”剧烈的咳嗽声在一堆瓦砾中传出,一个被绑的严严实实的侏儒在里面挣扎,“操他娘的!谁把老子绑起来了?等老子出去非把他剥皮抽筋,搜魂夺魄!”

    “好恶毒的男人!”韩胜不再犹豫,隔空点了他的穴位,一掌印向丹田,象这种杀坯,还是废了他的修为更好些。

    “饶命啊!”侏儒脸色狂变,“我对你有大用!”

    “哦?”韩胜手停在侏儒丹田前一寸,只需轻轻一按,丹田立即破碎,侏儒的多年修行便成了镜花水月,彻底沦为废人。

    “我是云四,是云三让我来杀你的!他怕你是天才想快刀斩乱麻以免后患!”侏儒云四的话语如连珠炮般,生怕一个停顿惹得韩胜发怒。

    “云三?”韩胜脸阴沉下来,果然是他,在路上自己就猜到了,现在只是确认罢了。

    “还有别的话要说吗?”韩胜淡淡道,手掌开始发光。

    “不要废我修为!这是我唯一的依靠!”云四失声痛哭,“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我可以当你奴才,当你宠物,当你娈童,当你坐骑……”

    “停,停。”韩胜满脸古怪,好似意外吞了只苍蝇,“你真的是云四?兵器作坊副坊主?”

    “是啊是啊,宗门逼我干的。”云四被点了穴道不能动弹,他拼命想露出讨好的笑容,但满脸灰土泪痕和鼻涕,加上他龇牙咧嘴的笑,看起来分外可怖。

    “别笑了。”韩胜看不下去,他坐在旁边思索着。云四立刻一动不动地看着地面,连大气也不敢出。

    过了一会儿,韩胜弯腰说道:“云四,现在我问你答,如果被我发现弄虚作假,后果你自己想象!”

    “好,好。”云四哆哆嗦嗦的回道。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韩胜盯着云四的眼睛。

    “我是妖修,可以变身狼狗,顺着气味一路追来的。”

    “云海宗知道我背着张叔离开的事吗?”

    “不会知道,云海宗除了定期收钱拿货从不关心作坊的事情。”

    “兵器作坊里有几个修士?实力如何?”

    “只有三个,我,云三,炼辟谷丹的宗门修士,我实力最强。”

    韩胜看了一眼忽然骄傲起来的云四,继续下一个问题。

    “作坊里的散修们还好吗?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云四有些迟疑,他努力回想自己在作坊里看到的散修情况,嗫嚅道:“我很少在意他们的事情,不过今天中午我在山顶的时候,看到巡查们在收拾一个小孩子,快把他打死了。”

    “什么!”韩胜噌的一下站起身来,“那个小孩多大岁数?穿什么衣服?后来情况怎么样?”

    云四费力的咽口唾沫:“我只看了一眼,是个白色衣服的小孩,极瘦,十一二岁的模样,被很多巡查堵在屋里打,后来我也不知道。”

    空气一下子凝滞了,沉重到让人呼吸都十分艰难。云四牙齿打颤的声音在耳边清晰无比,他野兽的本能敏锐察觉到身边少年的危险程度一路飙升,可是他重伤在身又被牢牢控制,只能紧闭双眼表示绝对服从。

    “起来吧云四,”韩胜解除了云四身上的禁锢,“我在你丹田深处种了一粒种子,不要妄想驱逐它,只要我一个念头,它的威力足够毁掉丹田。”

    “主人!”云四叫道:“我绝对忠诚,从今以后你就是我主人!”

    韩胜遥望澜沧府南,那里有座山,兵器作坊在顶峰。

    张叔已经不在了,难道又要失去姜麟吗?

    云三,我来杀你了。

第七章 浩瀚神诀

    夜色如水,明月当空,路上的花草鸟木清晰可见。在荒山镇的最高峰,一人一狗缓缓上山。

    “主人,前面就是兵器作坊了,”云四喘息道,“需要我先杀进去吗?”

    “不用。”韩胜瞥了一眼艰难前行的云四,“我能察觉到你的伤势,现在你恐怕连个普通人都打不过。”

    云四急忙回道:“我还能再打一次,绝对可以咬死云三!”

    “一次吗?”韩胜沉思,“那你去咬死炼丹的修士吧。不要妄想反抗,我能一日筑基,将你打成重伤,背后实力绝不是小小的云海宗所能抵挡!”

    “主人我会用鲜血来证明忠诚!”云四叫道。

    “闭嘴,”韩胜道,“先给我找到姜麟。”

    云四立马低头猛嗅,快速往山上跑去。

    “主人,我闻到姜麟少爷的气味了,好浓的血腥味。”

    “你说什么!”韩胜一把抓住云四背上的皮毛,“他怎么样了?还……还活着吗?”

    说到最后一句,饶是韩胜的坚韧不拔,也不由得失态了。

    “嗷……呜,”云四剧痛无比,也不敢大声惨叫,只得趴在地上悲鸣。

    韩胜这才反应过来,慌忙松手:“抱……抱歉,我过于激动了,姜麟他到底有没有事?”

    “没事,”云四又嗅了嗅道:“血已经干了,没有新鲜的血液流出。不过姜麟少爷的呼吸很不稳定,可能受了重伤。”

    “他在哪里?”韩胜问道。

    云四只嗅了一下便抬头道:“巡查组宿舍的地下室,除了姜麟少爷还有五个人,主人我这就去把他们全部咬死!”

    “不必,”韩胜制止了跃跃欲试的云四,淡淡道:“你先去把那个炼丹的修士解决掉,若是还有精力,顺便把欺压散修的人一并解决。”

    “是,”云四目露凶光,“我会让他们后悔生在这个世上!”

    等云四跑远了,韩胜走向作坊外大门。

    “你是谁?”守夜的巡查员打着灯笼喊道,“再不说话我拔剑了。”

    这时他耳边忽然传来陌生人的低语:“你的剑呢?”

    巡查员一个激灵,立刻摸向腰间,准备抽剑自卫。手未伸出,脑后一阵剧痛,眼一黑便昏死过去。

    韩胜站在巡查员背后,把玩着赤焰剑。他曾做过不下五千把赤焰剑,却只能远远地看着,被那些佩剑的巡查员们威胁恐吓。如今他挥手就打倒了巡查员,夺了他的剑,却感到索然无味。

    “这是为什么?”韩胜喃喃自语。

    沉默片刻,韩胜用力摇头,虚无缥缈的东西不要想太深。当务之急是先救出姜麟,再杀了云三。

    巡查员的宿舍在作坊正门斜对面,方便看管两个大门。韩胜从没有进去过,自然也不知道地下室的开关在哪里。不过没关系,韩胜已不同往日了。

    他调动体内法力,施展龙虎合体决,一脚踩在地上,无形的波动以脚后跟为原点,飞速扩散开来,韩胜只用了三分力,整个地面都塌陷下去。失去地面的支撑,巡查员的宿舍开始倒塌,连带着附近的组长休息室也被压垮。一间压一间,浩浩荡荡倒一片,灰尘遮天蔽月,遍地木石砖瓦,放眼望去何其壮观!

    韩胜自然不知道他这一脚的威力,此时此刻,他正抱着浑身青紫的姜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还未落到地下,韩胜一眼看到蜷缩在木床底下一动不动的姜麟,还有旁边五个拿着竹竿铁棍的巡查员,正怒骂着往床底下狠狠地戳刺。

    “给老子滚出来!”这是他们最后说的一句话。

    韩胜从天而降的拳风把他们全部压在地上,一拳打死。

    全死了又如何,韩胜抱着已经停止呼吸的姜麟,心里空空荡荡。

    我曾梦想筑基,让身边的人都过上好日子,让大家不再为五斗米折腰,让每个人都感到幸福。

    我筑基了,我比任何一个筑基修士都强大。

    可是,为什么你们一个个离我而去。

    韩胜跪在地上,再也控制不住,眼泪滚滚而下。

    “咳……”几乎微弱到听不到的声音,从韩胜的怀里传出,但在韩胜耳边如仙家天乐般动听,他狂喜地低头看着姜麟,源源不断的法力涌入姜麟的经脉里,加快他身体里真气流转速度。

    也许是近乎无穷无尽的法力起了作用,姜麟的面色渐渐有了血色,呼吸也稳定起来。

    没多久,姜麟缓缓睁开眼睛,迷惘地看着周围:“我这是死了吗?地府真乱啊。”

    “笨蛋!”韩胜含泪笑道:“你这头小麒麟天纵奇才,时来运转那天还没到,阎王怎么敢收你。”

    “韩大哥,”姜麟注意到他后顿时挣扎起来,“快跑!我听坊主说紫金耀光铠的任务完不成了,他想诬陷你和张叔是奸细,很快就会有云海宗的高等修士过来杀你们的!”

    “不要激动,”眼看姜麟的脸涨得通红,韩胜连忙轻轻拍打他的后背,温和安慰道:“没事,我已经筑基了,就算打不过,至少也有自保之力。倒是你怎么惹到那几个家伙,我不是在宿舍里给你留言如今之计一定要忍吗?”

    “有留言吗?”姜麟茫然道:“我们一直在加班,都没空回去。中间休息的时候,我听到坊主和五组长说,要把你们当成奸细杀掉。我想跑去找你,可是我……我连门都出不去……”

    说到最后,姜麟声音哽咽,眼泪悄然滑落。

    “不要哭!”韩胜眼眶通红,“是我对不起你,当时我就该带你走的!”

    烟尘逐渐散去,作坊外聚集了一大堆人,随着里面的流水线一条条停掉,人也越来越多。是仇家上门讨债还是门派利益斗争?围观的人群窃窃私语,兵器作坊建立一百五十多年,从没发过这样的事情,作为澜沧府的霸主,这简直是在**裸的打云海宗脸。

    忽然有人惊呼:“地下有人!”人们齐刷刷的扭头看向那个大坑。果然,一个人影缓慢的从坑沿浮现,他踩着坑壁,身子不偏不倚,如履平地般走到了大家面前。

    “韩胜!”有认识的散修喊出声来,顿时好像沸油锅里倒凉水——炸开花。韩胜的事迹在人群中象一阵风似的吹过,了解后反而给他们带来更大的困惑。既然你已经和坊主闹翻离开了作坊,怎么又回来了呢?

    “韩胜你怎么在哪?姜麟这是咋回事?”和他一个宿舍的老李奋力挤出人群,刚想和韩胜打招呼,就被他背上血肉模糊的姜麟吓一大跳。

    “李大哥,”韩胜停下脚步,把再度昏迷不醒的姜麟放到他怀里,低声道:“带姜麟下山,今天这里会死很多人。”

    老李听后一怔,看了一眼低头不语的韩胜后,想说的话忽然混乱起来:“你,好好保重。”

    “我会的,”韩胜依旧低着头,“快带他走。”

    等到确定老李和姜麟已经走远,韩胜缓缓抬起头来,乱糟糟的人群刹那间鸦雀无声,好像见到了世上最可怖的东西。

    韩胜的眼睛,原本黑白分明如水晶般透彻的眼睛,此刻在月光的映照下,竟如鲜血一般。红的让人沉迷,红的让人心悸,红的让人仿佛看到了铺天盖地的血浪席卷八方!

    “云三,你想躲到什么时候。”韩胜面无表情,一脚跺地。只听“轰”的一声,云三从他的休息室里飞了出来,衣衫破烂,狼狈不堪。

    “韩胜!”云三咬牙道,“你以为自己筑基就能横行霸道了吗?我告诉你,就凭你那点实力,在云海宗面前就是螳臂当车,死无葬身之地!”

    “那与我何关?”韩胜漠然道:“我就是来杀你的。”

    “你!”云三气急,“好好好,那就战一场吧!”

    云三话音未落,突然从袖中抖落一只令箭,“啾”一声飞上天空。这是当年云海宗给他的求援令箭,只要输入法力便一飞冲天,随后在空中炸裂,整个云海宗都会接到警报,立刻派人救援。只可惜还未飞高,一条巨大的灰狗横空出世,干脆利落地咬住令箭,切断它的法力波动。

    “云四!”云三目眦欲裂,“你竟敢背叛师门!”

    云四也不搭理他,摇着尾巴说:“主人,我已经干掉那些家伙了,还找到许多丹药。”

    “让开,”韩胜再无闲话,身形兔起鹘落,转瞬到了云三身边,一掌推出,明月心经莲花手印龙虎合体决,一时间韩胜身上龙盘虎踞明月高悬莲花盛开,许多定力薄弱的散修甚至跪在地上以为是神仙下凡。

    “哼,雕虫小技!”云三也被韩胜攻击时的异状所震慑,他很快反应过来,这些不过是表象,实际的战斗起不到大作用。明白眼前表象皆为虚幻后,他的反击速度快上许多。

    “既然雕虫小技,何不接上一掌?”韩胜嘲讽道。

    云三黑着脸没有回答,他不知道对面那小子究竟得了什么奇遇,一身法力浑厚无比,出招时隐隐有风吹海啸的声音,刚才擦边而过,都让自己的手疼痛无比。近战不可为,如今之计,唯有……

    “云三有一把隐形飞剑,主人一定要当心啊!”

    “云四!”云三气急攻心,一剑刺向云四,韩胜出手拦下。云四在地上冷笑,在功法修为上他比云三知道的多了,韩胜虽然没有说过,但法力浩浩荡荡,运转时有风浪呼啸的功法,云四只在一本《上古斩兽录》里看过,那可是昆仑山几万年屹立不倒的原因之一,传说中仙人所创的浩瀚神诀!

    能以筑基实力,修习浩瀚神诀,韩胜与昆仑山的关系之深,让人难以想象。

    在天下第一的昆仑山面前,就是云海宗宗主,也不过是条元婴期的老狗。自己为什么要替老狗效力,直接给主人当狗不是更好吗?

    云四越想越是激动,他对着上方的韩胜大喊:“主人,我会燃血**,还能再战一次!”

第八章 散修觉醒(上)

    被云四接二连三破了底牌后,明眼人都看得出苦苦支撑的云三,落败只是时间问题。

    “噗!”在眼花缭乱的对战中,云三被逼到角落里,硬生生接了韩胜一掌,右手当场折断,他跪倒在地,大口大口咳血。

    “好凶猛的法力!你真的只是筑基?”云三惊恐地看着步步紧逼的韩胜。即便是天才也未免太过夸张,昨天还是练气期,如今不但已筑基,甚至连自己这个老牌筑基都不能挡下一掌!

    妖孽!云三在心里闪过这个念头,只有被妖魔附体才会有这么惊世骇俗的实力,联想到他那血红到摄人心神的眼睛,他忽然大叫起来:“你这个妖孽,终于把你逼出来了!”

    “妖孽?”韩胜停下脚步,“不要浪费口舌了,云三,你今日必死无疑。”

    “你的眼睛!”云三尖叫道:“我认得你,你是妖族苍梧山的不死妖王!难怪你能一日筑基把我打的毫无还手之力,你借助了妖王的力量,你背叛了人族!”

    人群开始骚动,一些散修将信将疑的看着韩胜,一日筑基所向无敌太不可思议,如果像云三所说,是借助了外物的力量反而说的通。

    “的确啊,”散修们窃窃私语:“那个少年的眼睛好吓人,感觉不像人类。”

    “他抬头时我就发现不对了,正常人不可能有那样的眼神!”

    “可怜韩胜是个多好的孩子,怎么就堕入邪道了?”

    韩胜皱眉,他懒得为自己的清白辩解,既然被泼了一盆脏水,把泼水人打死就是了。

    “他受了重伤,我刚才一掌震碎他的内脏。”云三声嘶力竭的呐喊着:“万仙盟有令,斩杀一个妖魔就能进四大仙门!”

    韩胜冷冷地挥拳,任你口灿莲花,我只一拳轰杀。

    “啪”,赤焰剑从中折断,一位巡查员掷出赤焰剑后大吼道:“妖魔外道,人人得而诛之!兄弟们上!”

    你们有没有脑子?韩胜怒极转身,狂风决全力运转,一时间飞沙走石伸手不见五指,在场的人苦苦支撑,修为浅薄的直接被吹倒在地。

    “我只说一遍”,韩胜咬牙道:“不死妖王被蜀山掌门镇压在锁妖塔里,除非掌门横死,否则他这辈子都休想出来。还有,你们谁再插手,我一起杀!”

    “一群蠢货,你何必解释呢?”云三捧腹大笑,突兀刺出一剑,自下而上,阴狠诡秘。之前巡查员的打岔,让原本步步紧逼的局面顿时破裂,云三抢到了宝贵的喘息时间,法力恢复不少。

    你以为这样就能赢吗?韩胜冷笑,左手握拳砸在剑背上,右手肘猛地撞向云三胸口,却撞了个空。

    “不好!”韩胜霍然转身,云三竟然拿他的唯一的武器做弃子,他想做什么?

    “哈哈哈哈!”云三灰头土脸的在作坊门口大笑,手里挟持着一个散修。刚才他故意装出刺杀的模样,剑刚刺出便立刻松手,连滚带爬从角落里冲了出去,一举翻盘。

    “投降吧,韩胜。”云三笑道,“如果我没记错,这个男人是你朋友吧?”

    韩胜的脸无比阴沉,宿舍下铺的老王被云三用一把断裂的赤焰剑紧紧顶着咽喉,他惶恐不安,喉结轻微的上下起伏,被断剑的火星灼烧着。

    “不要妄想救他,在这么短的距离里,你绝对没有我的剑快。”

    “云三,这是你我二人的仇怨,为什么总要牵扯到其他人?”

    “不然和你这个妖孽一对一吗?“云三狞笑道:“这世上哪来的公平,每个人都喜欢对自己有利的局面,这就是我喜欢的局面。”

    “如果我不在乎呢?”韩胜一步步向作坊门口走去,“张叔死了,姜麟不知道能不能救活,我只想要你死。”

    云三开始慌乱,眼看韩胜步步紧逼,在巨大的压力下,他的眼神彻底疯狂。“你再走一步,我就杀了他!”云三来回拖动剑刃,老王痛苦的挣扎着,鲜血流淌出来,在火红的剑身上滋滋作响。

    韩胜无奈的停下了脚步。

    “退后,”云三命令:“让那条狗回到原位。”

    悄悄挪动的云四垂头丧气地趴回原来位置。

    “你想做什么?”韩胜问道。

    “我想活下去,好好活下去,”云三喃喃道,他的神色突然又疯狂起来,“可是你们都在逼我!全他娘的逼我!云海宗用坊主之位逼我做出八千副紫金耀光铠;散修们拖拖拉拉用时间逼我不得不下狠手;就连你韩胜,也用武力逼我靠要挟别人活命!”

    “没人逼你,”韩胜淡淡道:“坊主你可以不当,狠手你可以不下,至于我逼你,你为什么要害死张叔?”

    云三狂笑:“你说得轻巧,不当坊主,你让我和家人去打工当奴隶吗?我从一介散修,能坐到三大坊主的位置,这几十年来我经历过的事你们根本想象不出。我没有逆天的运气,也不是一日筑基的天才,能拥有今天的地位,谁想害我下去,就得拿命来赌!”

    “张叔死了?”老王颤动的声音打破了两人剑拔弩张的气氛。

    韩胜面色惨然:“你问云三,他比我更清楚。”

    “没错,是我派人抓走那个大夫的。”云三坦然道:“你当众冒犯了我的威严,不罚难以服众。”

    “张叔真的死了?”老王声音哽咽,“我真蠢。”

    他的身体忽然发力,原本被牢牢扭在背后的双臂齐声脱臼,老王上半身获得了短暂的自由,他猛地后退,一招“牤牛冲角”重重撞向云三。云三大惊,情急之下弃剑转拳,和老王的后背结结实实硬撼一记。

    “嗵!”一声闷响,云三唯一的好手也被撞断,老王则摔到韩胜面前,他七窍流血,眼看不活了。

    “老王!”韩胜努力往他体内输入法力,想挽回生机,却毫无反应。

    “对不起,”老王奄奄一息地说道:“张叔是我救命恩人,可那晚我却不敢出头,我胆子太小,结果连张叔最后一面也没见到。救命之恩,只能拿命来报了。”

    “坚持住!张叔如果知道你是这么报恩的会骂死你啊!”韩胜再次输入大股法力,依旧无用,他的五脏六腑全碎了。

    “骂就骂呗,”老王的声音渐渐低落下去,“活着好累,终于可以休息了。”

    漫长的沉默,直到红光一现,云三惨叫着在地上翻滚。

    云三咬牙拔出了腿上的半截断剑,他刚才想趁众人不注意时悄悄离开,不料还是被发现。

    “云三,你又欠我一条人命。”韩胜摇摇晃晃地走近,“你猜我会怎么杀你?”

    “杀我?”云三的视线扫过人群,大部分人都低下头去。

    真是再好不过了,云三阴冷地笑。

    “散修们,我要宣布一件事情。”云三平静的说道,如同往常无数次的集合一样。

    “我们的八千副紫金耀光铠没有做到,昨天接到通知,七长老九长老和大批宗门弟子天亮后就会带领大批修士过来验货,而现在。”

    云三一手指天,淡淡道:“天亮了。”

    散修们开始骚动,东方的天空的确开始发白,天马上就要亮了。

    “你们只有两条路可走,”看到韩胜逼近,云三加快语速:“一、看着我死,然后宗门来人将你们全数关押调查,即便无罪也会开除作坊,一辈子受苦;二、拦住韩胜,等长老来了就把一切责任推到韩胜身上,我以性命担保大家无事!”

    “说完了没有。”韩胜伸出手去,“我先捏碎你的喉结吧。”

    云三的脸涨得通红,准备着拼死一搏。

    “等……等一下!”散修们中有人焦急喊道。

    云三的眼睛明亮起来,他嘲讽地看着韩胜,嘴型无声的说出四个字:“众怒难犯!“

    韩胜大怒,霍然转过身来:“是谁在说话?”

    散修们鸦雀无声,许久一个弱弱的声音响起:“你杀了他,我们怎么办?”

    是啊,散修们的眼神在痛苦挣扎,云三固然罪大恶极,但如果自己坐视他被杀,丢了工作还怎么生活?

    不同于你们这些前途无量快意恩仇的天才,我们普通散修没有工作会饿死的。

    韩胜在他们的眼里看到了这些话,这些也曾是他的心里话。

    他忽然有些想哭,为曾经的自己,为这些背负着太多苦难的散修。

    “为什么我们一定要工作?”韩胜一字一顿道:“我也是散修,我也在作坊里做了几年!但在我筑基以前,每天都在思考,为什么我们一定要工作?真的只是灵石吗?更多的是为了筑基功法,是为了能往上爬!”

    韩胜的咆哮在散修耳边回荡:“凭什么我们散修只能在底层挣扎!凭什么那些仙门大派的随处可见的筑基功法我们却要拿命来换!凭什么我们散修低人一等任由欺辱打压!”

    “我有一个梦想,全天下的散修都能朝游昆仑暮栖沧海,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看云卷云舒,观花谢花开。再也没有日夜颠倒的劳累,无穷无尽的加班,任人欺压的屈辱,触不可及的修行,挣扎努力的不甘!”

    “散修,真的只能闲时做牛马,战时当炮灰吗?同样是修士,散修与门派修士差距何其大!你们难道没有疑问吗?末法时代,与功法何干?我们从父辈祖辈乃至几千年来给各大门派打工,门派越来越强,散修越来越苦,你们还在这里拿命工作让那些门派变得更强,难道你们还嫌自己过得不够苦,让子孙后代在更恶劣的人间地狱中煎熬吗?!”

    韩胜的话语字字句句象大锤般砸在人们心上,一位散修抱头痛哭:“我们没办法!已经无路可走了,除了在作坊打工根本看不到一点修行的希望。家人花尽钱财把我送进作坊,为的就是能当修士,不会让自己的孩子受苦!”

    韩胜温和地扶起那个散修:“别哭,这就是我接下来要说的事。”

    “你们,想学我的功法吗?”

第九章 散修觉醒(下)

    “你们,想学我的功法吗?”

    此话一出,所有在场的人都不可思议地盯着韩胜,仿佛有千万天雷在耳边炸响,把他们震得七晕八素不能反应。

    韩胜所修习的功法之强,可以说在场的人是前所未见,一招一式都是普通的地摊功法,偏偏云三只敢在旁边腾挪躲闪,他硬接一击后的惨状大家都有目共睹。可以说这是一等一的筑基功法,常人只怕早早的就把功法锁在家里,百年之后便是一大家族。而韩胜,竟然要把它传给外人!

    “我……我可以学吗?”那个痛哭的散修结结巴巴的问道,白皙的脸上浮现兴奋的红晕。

    “当然可以,”韩胜微笑道:“你叫什么名字?”

    “安……安知命,”散修回答道。

    “好的,小安。”韩胜说道:“你去找一些纸和笔来,等下再挑选一些人抄录,毕竟我们有八百多人。”

    “是!”安知命猛地站起身来,刚要离去,忽然回转过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你这是做什么?”韩胜手足无措,慌忙去扶,但安知命死死跪在地上,“您传我功法,教我修行,大恩大德难以回报,请允许我叫您一声师父!”

    散修们也齐刷刷全部跪下三叩首,要拜韩胜为师。

    当今修仙界秘籍管制,凡人修行无门。物以稀为贵,因此极重师徒传承,讲究的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师令不可违,违者可赐死。他们没有什么能够报答韩胜,只能用徒弟的身份来服侍韩胜。

    “这算什么?”韩胜想通了其中缘由,他面如寒霜,冷冷道:“你们习惯了跪着吗?我传你们功法你们跪我,明天云海宗的宗主传你们功法,你们是不是也要去跪他!”

    “那不一样……”安知命慌乱解释道。

    “没什么不一样。”韩胜打断道:“都是跪。”

    “想要学功法的人,都给我站起来。”韩胜的眼睛里仿佛有火焰在燃烧,“从现在开始,就算是天王老子要你们跪下,你们也得给我站着!”

    “没有人可以折辱散修,哪怕是散修自己。”

    散修们浑身颤抖,一个个站了起来,每个人的眼里都含着泪花。

    “去吧,”韩胜挥了挥手,“把纸笔拿来,我把筑基所需的步骤给你们写上。”

    安知命擦了擦夺眶而出的眼泪,深深看了韩胜一眼,拉上几个人一起寻找纸笔。

    “你们这些家伙,竟然敢修习妖魔的功法,”云三靠在作坊门口讥笑,“你们现在反戈一击还有生路,不然等长老来了,我敢保证没有一个能活下去,统统杀掉!”

    “云三闭嘴!”一个脸色青白的侏儒跌跌撞撞地走过来,他神色复杂地看着韩胜,低声道:“我现在相信你不是昆仑弟子了,昆仑的弟子绝做不出这样的事情。”

    “云四你到底是被灌了什么**药,他答应给你什么好处,让你心甘情愿当他的狗?”云三反问。

    云四苦笑:“我说是因为功法误以为他是昆仑山的真传弟子你信吗?”

    云三沉默不语。

    云四面向人群,缓缓道:“我可以保证韩胜修炼的正宗玄门神功,甚至还是最高等级的那种。至于为什么?”

    云四忽然对着边上的废墟轻飘飘地按了一掌,一种极度让人厌恶的波动蔓延开来,废墟表面的碎石变成粉末。

    “这才是妖魔的功法,需要吞食他们的内丹夺取记忆传承才能修炼,这力量是纯粹的疯狂和杀戮,当你的同伴和家人重伤垂死时,你甚至连给他们输送法力保命都做不到。”云四惨然道。

    “那你为什么要学?”一个女散修怯生生的问:“这个功法好可怕。”

    “为了筑基。”

    云四简短的回道,他的法力支撑不住,又变回了一条狗。

    死一般的沉寂。

    “这就是我要传你们功法的原因,”韩胜安静道:“不但要传你们功法,还要传天下人功法,破了这陈规陋俗。终有一日,普天之下,人人逍遥,个个修仙!”

    远处走来的安知命,怀抱的一摞纸跌落在地,他也不拾,整个人呆呆地望着韩胜。

    “喂,安知命,你怎么了?”同伴奇怪的问。

    安知命忽然扭过头来,表情狂热:“大丈夫当如是!”

    韩胜将自己筑基时冲击的经脉穴位路线全部绘制下来,他并不确定别人筑基后会不会有浩浩荡荡的法力,但可以肯定的是,顺着这条路线破过去,即便没有筑基丹,照样可以筑基。

    等写完两份心得经验,一份韩胜让散修们自行传阅,另一份则交到安知命等人手里,让其快速抄写分发。

    做完这一切后,韩胜终于可以解决自己的事情了。

    云三痴痴看着那些拿着纸张研读的散修,个个喜形于色赞不绝口,甚至有人当场盘膝打坐冲关筑基,韩胜没有打扰他,两个人静静地看着那个冲关的散修。

    没过多久,那个散修忽然一跃而起,当场打了一趟八卦游龙掌。拳脚生风猎猎作响,等他双手平摊下压丹田时,从天灵盖里猛地窜出一条张牙舞爪通体金黄的蛟龙,围绕着散修盘旋两圈后又没入了身体里面。

    片刻安静后,人群中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欢呼声。

    法力凝像,筑基大成!

    “没想到你真的把功法传给他们了。”云三说道。

    韩胜收回视线:“众生平等,我只是让他们能站在门派修士的起点。”

    “原来散修里难得一见的天之骄子,也是个蠢货。”云三毫不客气的批判道。

    “你以为教他们功法,再让他们广为传播,就能唤醒天下散修?就能让万仙盟放开禁令任你修仙?”云三嘲讽道:“醒醒吧救世主,你不是第一个这样做的人。你的前辈们,不是死在围剿中,就是背着邪魔外道的头衔被追杀。”

    “从你传外人功法的那一刻起,注定他们必死无疑。天地灵气有限,各大门派不会容忍你们这些聚众盗窃的渣滓,准备迎接天下门派共诛之的命运吧。”

    “你知道该怎么解决吗?”

    “我自有分寸,”韩胜叹道:“你真的很厉害,能把时间从凌晨拖到中午,期间还几次鼓动散修杀我,就连现在也不忘动摇我的道心。如果不是仇深似海,我都想放你一马了。”

    云三苦笑:“你终于要动手了。”

    韩胜点头,手掌悄然移向云三胸膛,震碎了他的心脏。

    “真不甘心啊,”云三长长地吐了一口气,“终究还是败了。”

    他没能坚持到两大长老的到来,不过再给他一倍时间也没用,因为验收队伍刚刚起床。

    云海宗,揽月峰,富丽堂皇的长老行宫。

    “七长老,九长老,海天峰的弟子已经等候多时了。”小道僮轻轻叩门,他唇红齿白,细声细气地呼喊着。

    “唔,头疼,那蛮族的烧刀子实在厉害。”房内的大床上,一个满脸胡须的壮汉用力揉着头。忽的张开大口,近乎雾状的酒气喷射出来,眼神顿时清澈许多。刚要起床,却感到右腿似乎被什么东西束缚住,他低头一看……

    “七长老,九长老,不要打了。”小道僮在山顶上叫喊道,旁边的弟子们懒懒散散地坐在树荫下,各做各事。像这种场面他们见多了,每次喝完酒七长老和九长老就会好的穿一条裤子,大被同眠,然后从酒醒后打到消气为止。至于什么时候消气?天知道。反正他们这些弟子是去当搬运工,早去晚去无所谓。

    韩胜在散修们中间走过,时不时指点两句,或者帮他们调理内息。短短一个上午,成功突破筑基的人已经过百,而且在互帮互助中,筑基人数仍在疯涨。

    韩胜知道这不过是散修们的厚积薄发,他们苦于没有功法,不敢贸然突破,在练气期停留太久了。如今得了功法,自然水到渠成。

    太阳向西偏移,云海宗的人仍没有来,这让韩胜的心七上八下,不知道是哪里的问题。他不是个莽撞的人,云三临死前说的话一直在他脑海里回响,为此他想了无数办法,又一一推翻。

    天下门派共诛之。韩胜自嘲般地笑了笑,即便是昆仑山,也不敢对抗天下门派。自己不过是个刚刚筑基的散修,连招式都是地摊功法。一旦暴露,必死无疑啊。

    正如云三所说,面对这样的局面,该怎么做呢?韩胜不禁陷入了深思。

    毫无疑问,云三是他修行以来见过最阴险可怕的修士,修为一般但不择手段,尤善操纵人心。与他的几次对决占尽优势都险些翻盘,韩胜如果只是普通的筑基修士,恐怕早就被玩死了。

    换位思考,云三应该会逃吧,他不会在乎散修们的死活,但韩胜在乎。

    那么,如果禁止他逃跑,必须带着散修们活下去呢?

    韩胜的眼前仿佛浮现出云三歇斯底里地大喊:“这世上哪来的公平,每个人都喜欢对自己有利的局面,先下手为强!”

    韩胜的眼睛亮了起来,他明白该怎么做了。

    “散修们,麻烦先停一下,我想说两件事。”韩胜站在台阶上,看着底下的人群。

    散修们纷纷停下修行,认真聆听。

    “首先,是一个坏消息,万仙盟禁止散修私自修炼筑基功法,如果被发现,我们全部会被废除修为,终身为奴。很快云海宗的两个长老就会过来,无论逃不逃,我们都会暴露。”

    散修们一下炸了锅:“怎么会这样?”

    “我居然忘记了两大长老今天要过来!”

    “天啊,我才刚刚筑基!”

    “镇定,”韩胜的声音在场内回荡,“这并不可怕,还有一个好消息。”

    散修们沮丧地看着韩胜,他们想不出来在这种情形还有什么好消息。

    “我有一个办法,可以毫发无损的杀死他们,你们愿意配合吗?”

    散修们惊喜交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异口同声道:“愿意!”

    “那就简单了,”韩胜微笑道:“听我号令,准备抹杀计划。”

第十章 歼灭金丹

    揽月峰,长老行宫。

    满脸胡须的壮汉从天上落下来,他的脸肿的像个猪头,嘴里嘟嘟囔囔。

    “见过七长老!”弟子们忙起身行礼,努力不去看壮汉的脸。

    “免礼免礼,”壮汉随意应付道:“老九已经下山了,你们先到外面集合,我换身衣服就出来,正好赶上蹭云三那小子的晚饭。”

    等壮汉走进行宫,弟子们立刻吵闹起来:“我赢了,快给钱,这次打斗是九长老胜了。”

    “胡说,”另一个弟子反驳:“虽然七长老被九长老的毒王蜂蛰的不轻,但都是皮外伤,他的崩海拳可是实打实砸到九长老胸膛上!”

    “九长老有玄武钢甲,防御宗门第一,别说崩海拳,崩天拳也没用,别耍赖,愿赌服输。”

    “你们这群王八羔子再不出发,就等着挨揍吧!”壮汉从室内传来的的咆哮声震得大树枝叶乱颤。

    弟子们顿做鸟兽云散。

    荒山小镇,兵器作坊,日落西山。

    化身为犬的云四懒懒趴在地上,他的鼻子突然耸动了两下,几百里外出现了熟悉的气味。

    随后云四低沉地吼声传遍了作坊。

    敌人将至,准备抹杀!

    从远处的天空飞来两行人,为首的是金丹修为的七长老和九长老。不同于七长老那一行修士们活跃的气氛,九长老那一行反而个个面无表情,一声不吭。他们踩着飞剑,不紧不慢的向作坊前进。

    “我说老九,我怎么总感觉心里不大对劲啊?”七长老主动向九长老搭讪,力求消除两人因为打斗闹出的不愉快。

    “你心里对不对劲与我何干?”九长老没好气地说道。不同于七长老粗犷强壮的体魄,九长老看起来更像个弱不禁风的读书人,只有他背后的弟子们知道,这位长老才是云海宗里最可怕的一位。

    因为他是蛊修。

    云海宗地处神州西南,当年祖师爷还是无名修士时,抱着满腔热血参加万仙盟的百万修士垦大荒活动,前往西荒诛杀妖魔鬼怪。在一场大战后神秘失踪,再度出现时修为突飞猛进,成为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直到几百年后开宗立派,祖师爷在一场酒醉后才吐露出曾和当地土著学过蛊术,靠其保命。

    今时不同往日,神州大地歌舞升平,战时如火如荼的蛊术也因为过于速成和血腥,被列入邪魔外道的行列,严禁修习。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大批蛊修转而开起了药店、医馆、养殖场,赚钱修行两不误,反正除非生死之战,蛊修和其他修士没有太大区别。

    九长老学习的自然是云海宗祖师遗留的那份蛊术,他在蛊术上颇有造诣,宗主甚至称他足以名列神州十大蛊术高手。这个倒是不夸张,因为神州已经没几个人会养蛊了。

    七长老看着愤愤不平的九长老,陪着笑脸道:“老九我错了还不行吗?主要是那群马蜂太烦人了,我一时火大,就下手重了些。”

    九长老鼻子里哼了一声,面色缓和下来,他其实并没有受到伤害,只是被当众打飞,面子挂不住。

    “的确与以往不同。”眼看到了兵器作坊,九长老的脸反而有了一丝阴霾。

    “师尊,哪里不对?”七长老背后的一个弟子问道。

    七长老表情严肃:“云三知道我们今天会来,哪怕再晚他都会在外面等候,可是现在一个人都没有。”

    “会不会是云三没能完成定额,所以不敢来见师尊呢?”另一个弟子猜测道。

    “不可能,他又不是傻子,负荆请罪还有退路,避而不见就死定了。”弟子们各执己见,争论不休。

    “都安静,”七长老雄厚的嗓音响起,“讨论没有意义,我们过去一看就知道了。”

    一道若隐若现的白光从天空划过,留下一股血腥。后面的弟子纷纷捂住口鼻,对着飞速远去的白光大骂,他们并不担心会惹到对头,在澜沧府地界,云海宗是独一无二的霸主。

    “慢着!”九长老突然停下脚步,左手遥指白光,口中默念法咒。他全身皮肤都诡异的波动起来,随后传递集中于左手手背,一只麻雀大小的金色甲虫破皮而出,趴在手背上轻轻振动着翅膀。它振动的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急,突然“咻”的一声,消失不见。

    “那道白光果然有问题!”七长老的脸抽动两下,他看到白光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但没像老九这么果断地出手拦截。

    下一刻,金色甲虫瞬间又返回修士们身边,六条腿紧紧抓着一把嗡嗡震动的灰白色飞剑,剑背上的人影模糊不清。

    “云四!”七长老见状大惊,清心定神聚魂三咒齐用,勉强让云四的魂体凝聚起来。

    九长老看飞剑上的人影清晰不少,立刻询问道:“发生了什么事?八千副紫金耀光甲还在吗?云三人呢?”

    云四断断续续道:“白莲教攻……攻占了作坊,夺走了紫……紫甲,都死了。”

    白莲教!在场的修士们脸色狂变,这是最近神州兴起的超级邪教,神秘莫测,崇拜一个叫“白莲圣母”的邪神。他们擅长请神扶乩,信仰狂热且不怕死,实力不高但疯名远扬。

    “他们有多少人?多强的实力?现在还在吗?”九长老冷静的问道。

    云四的魂体忽然更加模糊,七长老想也不想,从戒指里拿出一枚丹药,直接搓成粉末,洒向云四的魂魄。

    “一个一个问,”七长老嘱托道:“云四现在只是一缕残魂,你让他思考太多会魂飞魄散的。”

    “好吧,”九长老说道:“云四,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他们很强吗?”

    云四的声音低到几乎听不见:“都是筑基。”

    “一群刚碰修行门槛的渣滓!”七长老的拳头捏的嘎嘣响,“竟然也敢来抢夺云海宗的东西!我先去看看!”

    “慢着,”九长老喊道,仍旧迟了一步,他无奈的把飞剑抛到后面的弟子手里,跟了上去。

    兵器作坊的仓库在流水线的尽头,每个女散修检查过成品质量后,会直接放到推车上,再进行第二次抽查后送往仓库,打包装箱。

    修士们排好阵型,小心翼翼地前进着,谁也不知道这里是否还潜伏着白莲教的疯子。

    “你们猜我看到了什么?”七长老在尽头的仓库里惊喜道。

    “什么?”九长老愕然。

    “不对,这……这是,快跑啊!”七长老撕心裂肺地大叫着。

    “迟了。”云三一反之前的半死不活,闪电般冲进仓库,悍然自爆。

    惊天动地的大爆炸,将整个作坊轰上天去,连高耸的山峰都从中折断,无数碎石滚滚而下,遮天蔽日的灰尘持续了一天两夜,直到千百年后,附近的人们还在猜测山峰炸裂的原因。

    而始作俑者们此刻正躲在附近的山洞里,望着洞外永不停歇的碎石雨和尘埃云目瞪口呆。

    韩胜喃喃道:“这就是七千副紫金耀光铠爆炸的威力?”

    “都是主人智谋盖世,能想出这等绝世无双的神计。”一条灰白的大狗躺在地上,努力地抬头看着外面。

    “哪里,”韩胜微笑道:“都是你们的功劳,尤其是云四,这次你功劳最大。”

    洞里的散修们纷纷附和道:“没错,如果不是云四把他们引进仓库,就算爆炸威力再大也很难伤到。”

    “这次行动,云四功劳最大,应该嘉奖!”

    “别说了!一点小事有什么好说的!”云四“汪”地叫了一声,迅速在地上刨个坑把自己的头埋了进去。但他露在外面轻微摇动的尾巴,还是暴露了他的心情。

    散修们哈哈大笑,一时间洞里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韩胜眺望着已经灰飞烟灭的作坊,心里感慨万千,这次计划成功纯属偶然。如果自己没有想到将紫金耀光铠全部引爆,如果散修们不懂得故意打乱耀光铠上的灵石法阵,如果云四没有那柄可以寄托元神的飞剑,如果修士们疑心深重坚决不进作坊……

    可惜,生活没有如果,我们还是赢了。

    韩胜微笑着准备转身进洞,眼角余光忽然看到山腰烟尘中升起的金色亮点。

    “备战!”韩胜猛地跨前一步,吐气挥拳,浩瀚神诀全力运转,然后一拳打空。

    “好快!”韩胜还没反应过来,金色亮点已经到了自己上空。它飞速向前,金色的液体一路滴落,芳香扑鼻。

    绝不能让它走,韩胜一跃上天,强行去擒拿金色亮点。散修们也被惊动,云四更是不顾身体大叫道:“拦住那颗金丹!里面潜藏着长老的元神,一旦逃走,我们就死定了!”

    五百多位筑基的散修,将韩胜和那颗金丹团团围住,上下前后左右,不留一丝缝隙。那金丹在散修们用身体组成的囚笼里左冲右撞,每当撞伤一个散修,立马会再补上一个散修,而韩胜一招打在金丹上,它的亮度就弱上一分。

    “我是云海宗的九长老!你们这群卑贱的散修!滚开!”那颗金丹忽然停下,里面传出九长老气急败坏的声音。

    九长老这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大的爆炸,哪怕在第一时间做好最强防备,依旧被随之而来的大爆炸给轰的连金丹都满是裂纹,这是哪个神经病想出的自爆?整个作坊百余年积累的兵器灵石,全都跟着炸了!

    发现这群散修根本不在乎威胁,九长老无奈低头:“只要你们放我出去,我答应你们三个条件,我可以发心魔大誓!”

    韩胜不管不问,趁机抢近身来,又是三拳两掌,打得金丹摇摇欲坠。

    “我跟你拼了,给我爆。”九长老的金丹滴溜溜旋转着,突然大放光芒,刺的人眼都睁不开。

    韩胜不慌不忙,听风辨位,轻轻巧巧地抓到一颗在逃金丹。

    “你是怎么发现我的?”如果九长老的身体还在,他的下巴一定会掉到地上。

    “听风辨位。”韩胜捏着那颗伤痕累累的金丹仔细研究。

    “我是说你是怎么知道我要逃的?”

    “因为你喊的自爆一点气势都没有。”

    ……

第十一章 搜魂夺魄

    韩胜紧握着九长老的金丹,回到了山洞。

    九长老即便受控于人,也从未停止威逼利诱。他软硬兼施,死磨硬泡,时而雷霆大怒,时而和风细雨,变脸之快,让后面跟随的散修们叹为观止。

    韩胜不管不顾,直直走向云四,问道:“我记得你说过会搜魂夺魄?帮我看看他最近一段时间的记忆。”

    云四费力的咽了口唾沫:“学过一点,但没对金丹真人用过,我怕会反噬。”

    韩胜沉默片刻,问道:“搜魂夺魄是不是必须要自己的元神比对方更强?”

    云四点了点头,敬畏地看着那枚金丹。他只是一个小小的筑基,连虚丹都未凝聚,像这枚金丹,九成的修士一辈子都不可能达到。

    “就凭你们这群筑基的渣滓,也妄想搜我元神!”九长老疯魔般的大笑,“除了云四这条杂种,你们只怕连元神都不知道!”

    韩胜一怔:“元神不就是三魂七魄的统称吗?”

    云四低声解释道:“练气、筑基、虚丹等境界都只有三魂七魄。等凝聚金丹,三魂六魄便会融为元神,坚韧无比,可以脱体而出,攻击保命。”

    九长老嘲讽道:“杂种,看来你和那头狗妖融合的不错啊?这人妖当的挺潇洒,还能在渣滓们面前卖弄。”

    云四嘴角抽搐,眼神突然黯淡下去。

    韩胜一拳砸在金丹上,“啪!”金色的精元四处飞溅,丹身上的裂缝更深了。

    九长老的尖叫几乎要把附近人的耳膜刺破:“别打了!”韩胜也不理睬,如果不能搜魂夺魄,这金丹还是趁早解决的好,谁也不知道金丹真人有多少秘密,一次失误便是死路。

    眼看金丹即将崩裂,九长老的声音也越来也微弱。云四突然制止道:“主人,不要再打了,我想试试。”

    韩胜皱起眉头看着还趴在地上的云四,问道:“你现在身体魂魄都受了重伤,确定要试吗?直接把他打死也没事。”

    “我是妖修,”云四疲惫地笑道:“妖修最擅长杀戮与破坏,何况九长老的伤势比我严重多了。”

    韩胜静静看着云四坚定的眼神,将金丹抛将过去:“别太逞强。”

    云四摩挲着手中的近乎碎裂的金丹,忽然抬头道:“主人,你想几个问题,如果等下我苏醒后的回答不正常,就直接引爆那枚种子。”

    韩胜淡淡道:“哪有什么种子,我骗你的。”

    云四的眼一下红了,他知道从现在开始,自己就是韩胜所信任的人。

    “我一定会成功的!”云四吞下了那枚金丹。

    云四吞下金丹后,肤色渐渐发红,大汗淋漓。他的四肢在地上扑腾着,时而为狗时而化人,一颗金色的亮点在他的身体里迅速的游走着,但始终被阻拦在丹田和灵台外。散修们屏住呼吸,生怕打搅了云四和九长老之间的争斗。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金色的亮点逐渐溃散,亮度也随之降低,仿佛风雨中摇曳的烛火,随时都可能熄灭。

    在散修们的注视下,那颗亮点的体积飞速减小,好像云四的法力正在全力吞噬九长老的金丹,他的躯体恢复人形,胸膛有节奏的起伏着。

    “似乎,成功了?”一个散修不确定地说道,那颗亮点已经看不见了。

    “应该吧,”另一个散修挠头道:“我对元神一点都不了解。”

    这时云四蜷缩在地上的身体轻微动弹了一下。

    散修们顿时如临大敌,时刻准备着迎战。

    韩胜走向前去,翻过云四的身体,手掌按在他的丹田上,冷冷道:“我知道你现在是清醒的,所以我只问一个问题。如果你不能马上回答我,那就准备去死吧!”

    云四的耳朵轻微竖起。

    韩胜平静道:“云四,你为什么一定要筑基?”

    “这……”云四哆嗦一下,没能马上回答。散修们大叫:“兄弟们上!”

    “给我回去!”韩胜呵斥道。

    散修们愣住了,他们呆呆地握着赤焰剑,不知道该向前还是退后。

    韩胜看到他们对云四怀疑的目光,他叹口气解释道:“云四是一个妖修,他为了筑基甚至不惜修炼妖魔的功法,其中必定有不为常人所知的隐情。哪怕在生命危险下,只要这是他最深最痛的记忆,就一定难说出口。”

    “原来如此。”散修们纷纷赞叹。

    云四苦笑:“我还以为自己死定了。想说又说不出。”

    韩胜安慰道:“抱歉,戳到你的伤心处。每个人都埋藏着一个极深的秘密,当被逼问时,都会犹豫的。”

    云四摇摇头,坐起身来,运转法力疗伤,之前成功击溃了九长老的金丹,大量精元融入身体,要尽快炼化。

    等他圆满的运行大小周天后,漆黑的法力中掺杂着无数金星,那是尚未融合的精元。他隐隐感到自己法力变得轻灵飘逸,有即将雾化的征兆,一旦全部雾化,便可凝聚虚丹!

    云四兴奋地跳了起来,骨头嘎嘣作响。他此刻伤势痊愈,感觉从未如此有力。

    “云四,”韩胜笑道:“恭喜你恢复健康,修为猛进。”

    散修们也纷纷道贺,只是看云四的眼神怪异,毕竟是吃人的妖修,总让人心里难受。

    云四不在意那些目光,他早就习惯了。

    “我将九长老金丹里的元神击溃时,只来得及读取他最近两天的记忆。”云四说道。

    “哦,”韩胜轻声问道:“都有些什么事情?”

    云四努力回想道:“养蛊,炼蛊,吃饭,睡觉,喝酒,打架,还有大爆炸。”

    韩胜扶额,哭笑不得:“这些都不重要,你把他和其他人的对话以及心里话都念出来让我听。”

    “好的,”云四点头,“那我就从记忆里最远的两天前开始吧。”

    ……

    昏暗的山洞里,云四滔滔不绝地讲着九长老从起床打算吃什么早点,到他打坐练气时的心理活动。旁边的散修们听得津津有味,不时爆发出阵阵欢笑,原来高高在上的金丹真人打坐时也会抱怨腿麻啊!

    等到了昨晚九长老和七长老拼酒骂娘时,韩胜突然叫停。

    “把刚才那两句再重复一遍。”

    云四赶紧回想,一字不差的重复道:“我说老九,这就剩咱俩人了,天高领导远,怕个屁的喝酒误事!”

    韩胜的眼神闪闪发亮,像是在沙滩里拾到了黄金。

    “为什么云海宗只剩下两个长老呢?”他像在问自己,又像问别人。

    韩胜面向散修们,问道:“最近云海宗发生过什么大事吗?或者说万仙盟有什么大事吗?”

    安知命举手回答:“万仙盟禁止了昆仑山附近的灵石开采……”

    哄堂的笑声打断了安知命的话语,他涨红着脸解释,却被笑声压的连自己都听不到。

    “这都是什么时候的老新闻了?”

    “几个月前的新闻就不要说了,你没听到最近两个字吗?”

    “安静,”韩胜手往下压了压,“让小安说完。”

    安知命心扑通扑通地跳,他在心里无声的大喊着:“韩大哥记得我的名字,他叫我小安!”

    “我的意思是,”安知命决定直接抛出结论,“万仙盟的这次禁令和四大仙门委托云海宗制造紫金耀光铠绝对有关系!”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散修们被如此跳跃性的结论整懵了。

    韩胜眼睛前所未有的明亮起来,他明白安知命的意思了。

    云四看看韩胜,又扭头看安知命,来回几次后果断求救:“我不懂啊,主人。我们不是在讨论为什么云海宗只剩下两个长老吗?怎么和万仙盟与耀光铠又扯上关系了?”

    “我来给大家解释一下,”韩胜缓缓道:“首先,万仙盟日报爆出昆仑山附近最大的灵石矿因为严重破坏环境,影响极度恶劣,立法百年内禁止一切门派和修士进入,打出的口号是保护环境人人有责。”

    散修们点头,这个他们是知道的,因为昆仑山的灵石矿突然不能开采,谣言四起,修仙界的灵石价格一夜猛涨,险些让天下钱庄全部破产,拿着灵票取灵石的人可以排数十里长。

    “然而,”韩胜说道:“昆仑山被曝光了灵石矿的环境问题后,不去治理环境早日恢复开采,反而花千万灵石去云海宗买普通修士用的紫金耀光铠,而向来不大对头的三大仙门,也纷纷下来订单。”

    “平均下来,每个仙门都定了两千套耀光铠。但问题是,峨眉和崆峒这两大仙门,他们的内门弟子有两千吗?”

    万仙盟乃数千年由四大仙门联合创立。对于弟子方面,昆仑来者不拒,蜀山海纳百川,峨眉讲究仙缘,崆峒只看根骨。所以后两者弟子最少,内门弟子更是从未超过千人。

    韩胜道:“峨眉和崆峒即便加起来有两千人,但还多出两千副耀光铠,而云海宗的弟子,恰好有两千多人。”

    “紫金耀光铠的功能除了防身护体,就是象它名字那样,即便再黑暗的地方,都可以放出耀眼的光芒。我们有理由相信,在那个被封禁的灵石矿里,埋藏着一个大秘密,这个秘密甚至让云海宗倾巢而出,只留下两个长老负责押运紫金耀光铠!”

    散修们面面相觑,只觉得匪夷所思,偏偏又合情合理,让他们无话可说。

    “可是,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一个年轻女散修弱弱问道。

    “笨!”安知命瞪了女散修一眼,狂喜之情溢于言表:“云海宗现在就是空壳子!空壳子你们懂吗?他们把所有的长老和精英弟子偷偷带走了!只要我们能打下来,整个云海宗都是我们的!”

    云海宗,称霸澜沧的特大门派,是我们的?散修们的头有些发晕。

    “主人,”云四艰难说道:“不是我打击你,云海宗里有大批闭死关的长老修士,而且还有祖师创立的护山大阵,无论哪个我们遇上都会死的。”

    韩胜的表情云淡风轻:“那我们想办法不要遇上它们就好了。”

第十二章 散修盟立

    不遇上它们?

    在场的人再次怀疑起自己的听觉,老天啊,你要率军去攻占人家云海宗,还不能遇到护山大阵和任何一个闭死关的长老,这难度也高了!

    更何况,摆在他们面前最现实的一个问题是:“我们为什么要攻占云海宗?”

    首先提问的是个高大魁梧的男散修,韩胜记得他好像是六号线的锤工,干活特别投入,经常因为用力过猛被扣薪水。

    当他提问的时候,山洞里安静下来,一双双眼睛热切地盯着韩胜,想听他给的答案。

    “为什么我们不去攻打云海宗?”韩胜反问:“我知道有很多理由,比如我们都是筑基,我们不擅实战,云海宗是澜沧府霸主,云海宗可以轻易碾碎我们。”

    “但现在不一样了,云海宗为了和四大仙门争夺利益,把全部家当带到昆仑山的灵石矿。可以说现在的云海宗,是建宗千年来最弱的时期。只要我们能通过护山大阵,瞒过那些长老,全歼留守弟子,云海宗的所有东西都可以任我们取用,至少有了自保之力!”

    “可是,”人群中的一个散修嘟囔道:“不管能不能打下来,都和云海宗不死不休了……”

    难道你们还打算和云海宗和平相处?!

    韩胜被这话雷得外焦里嫩,他简直不敢相信这就是他想拯救的散修。

    当你身为牧羊犬,为了羊群绞尽脑汁,和恶狼们周旋搏斗时,那些羊儿竟然想和狼群化干戈为玉帛!

    “你……你这个蠢货……”安知命瞠目结舌地看着那个散修,他一激动就结巴。

    云四摇头叹息:“主人,我觉得散修里面人太杂,你该清理些了。”

    散修们默默和那个散修保持一定距离。

    “你……你们,”那个散修看着身边的同伴们都离他而去,激动起来:“我只是有些害怕,难道这也有错?你们不害怕吗?那可是云海宗啊!甲乙丙丁里的乙等门派!就算我们打下来了,能占几天?无论如何都会死的!”

    那个身材高瘦的散修捂脸哭泣:“我怕死,可是我更怕家里人会因为我受到牵连啊!他们把我送到兵器作坊,是希望我能出人头地衣锦还乡,如果因为我的缘故害到他们,我死不足惜!”

    看着涕泪交加的高瘦散修,散修们也沉默了下来。韩胜悲哀的看着这一切,不是所有人都像韩胜和云四那样无牵无挂,太多人是为了别人而活。

    韩胜疲惫地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开口道:“我想讲三件事。第一件刚讲过了,就是想方设法攻打云海宗,壮大我们的力量。第二件现在讲,相信很多人已经发现了,我教你的功法只有筑基期,因为再往上我也不会。所以为了能继续修行,我们必须找到新的功法,不然会困死在筑基期。这也是我坚持攻打云海宗的理由。”

    “最后一件事,”韩胜目光扫过人群,密密麻麻的散修们围成一团,安静地聆听着。他叹口气,说道:“不想留在这里的散修可以出去,我不会对你们怎么样。带上你们的家人走吧,走的越远越好,不要暴露自己的功法修为。我想和你们一起争夺自由,而不是逼迫你们去争夺自由。”

    死一般的寂静。

    韩胜苦笑道:“怎么,需要我发一个心魔大誓来证实刚才的话吗?”

    “韩大哥,大恩大德,沈万千没齿难忘,若今后有缘相见,必竭尽全力相助。”

    那个高瘦的散修忽然对韩胜深深鞠躬,在禁止下跪后,唯有如此才能表达他内心对韩胜的谢意。

    韩胜挥手:“去吧去吧,千万不要说自己进过云海宗的兵器作坊,会被抓的。”

    沈万千转身离去,在洞口绊了一脚,险些栽倒。

    韩胜笑了笑,喊道:“当心些,别人还以为我放暗器了。”

    “我以性命担保,韩大哥一言九鼎!”

    沈万千大笑着离开了山洞。

    韩胜叹道:“还有谁,麻烦快点,我们等着去攻打云海宗。”

    脚步声在耳边响起,韩胜低头不语,默默看着下面的大石。许久过后,再也没有行走的动静,韩胜深吸一口气,抬头看去,六百多名散修静静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哈哈哈哈!”韩胜看着这些愿意陪着他出生入死的散修们,眼眶微微湿润。

    “你们能留下来,我很高兴。”韩胜站起身来,望着洞外的脚印,“离开的那些人,他们没有错,生活的重担已经压得他们迈不开步伐,改变命运的机会反而会让他们感到恐惧。下山后,他们会再进一家作坊,再下一个矿坑,象牛一样背负着苦难蹒跚前进。用自己的生命去积攒财富,期盼着时来运转那天,最后因为疲累和病痛死去,和张叔一样。他们很伟大,他们很卑微,他们很可怜。”

    “但此路不通。”韩胜一字一顿:“这是死路。”

    “当你们和家人被困在森林里到处毒蛇猛兽时,你们是打算垦荒种地躲藏保命的苟活,还是提着棍子拼死杀出一条路来?”

    散修们齐声吼道:“杀出一条路来!”

    “这就是我所要说的,”韩胜双手握拳,猛然一挥:“为了让我们的子孙后代不会象我们那样奴隶般的活着,即便是死,我们也要为他们的自由而死!为天下人的自由而死!”

    安知命浑身颤抖,他纵声长啸:“自由!”

    “自由!”散修们的咆哮冲出了山洞,在天地间回荡。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在昏暗的山洞里,每个人的目光都熠熠生辉,在不远的将来,他们的事迹将传遍万仙盟每一个角落,在无数散修的心底埋下火种。

    等大家平静下来,韩胜问道:“散修为什么会受到欺辱打压?”

    一阵沉默,韩胜耐心等候着,安知命看没有人回答,主动举手道:“因为我们太弱,连功法都被限制修行。”

    韩胜笑笑,又问道:“那为什么象云四这样筑基巅峰的散修,在云海宗里还是被欺辱呢?”

    云四的脸垮了下来。

    “因为他还不够强!”安知命斩钉截铁的回道。

    云四的脸彻底变形了。

    “不对。”韩胜摇头。

    “因为他是妖修?”某个散修猜测道。

    云四哼哼两声,表示不屑。

    “因为他个子太矮?”

    “因为他长得太挫?”

    “因为他没有老婆?”

    ……

    “好了好了,你们都没猜到点上。”韩胜制止道,云四磨牙磨得厉害,韩胜怕他冲出去咬人。

    众人收敛起来,听韩胜解释。

    “因为我们是散修啊,”韩胜淡淡道:“一盘散沙。”

    不少人心头一震,他们隐约猜到韩胜想说什么了。

    “许多弱小的门派修士为什么可以横行霸道?因为他们虽然实力弱小,但背后有一个强大的门派支持,当他在外行走时,就代表着这个门派。即便是云海宗的金丹真人,见到四大仙门弟子,都要恭恭敬敬吧。”

    众人点头,的确如此。

    “而白莲教并不是很强,据说教主才是金丹修为,为什么同样无人敢欺?只会在背后说风凉话。”

    散修们陷入沉思。

    “不是因为诡异,也不是因为疯狂,”韩胜轻声道:“他们团结啊。”

    “万仙盟日报有一次登过白莲教屠戮蜀山弟子的报道,在上面,我看到白莲教万众一心时的可怕。不过是因为一次口角,蜀山弟子重伤了两个白莲教的弟子。结果上百个白莲教弟子暴动,把那个蜀山弟子生生打死!”

    “那可是蜀山啊!”散修们倒吸冷气。

    蜀山剑修威名远扬,掌门更是半步真仙,即便如此他们为同伴报仇也不放在眼里,实在可畏。

    韩胜微笑道:“当然,我们不能像他们白莲教那样暴戾极端,一言不和就打打杀杀,我的意见是,从万仙盟和白莲教里取其精华,弃弃糟粕,建立属于我们的——散修盟。”

    散修盟?

    散修们惊疑不定,等待后续。

    韩胜扫了一眼在场的散修,欣然道:“顾名思义,这是只属于我们散修的组织,结构仿照万仙盟,有盟主和长老之分,与散修同吃同住。散修盟里不论修为只看功劳,所获得的功法共享灵石平均法宝分配,不同于万仙盟由仙门把持的四大长老,散修盟里的四大长老可以由大家公开选择。除此之外我还有一个设想,长老的权利和盟……”

    “大哥!”安知命突然打断了韩胜的话,他紧张地话都说不清了:“我……我认为建盟可以,我们会更稳定团结,可是,这些规定……规定,就等我们打下云海宗后再说,不能耽搁了。”

    韩胜一愣,他看到安知命眼神里的祈求,似乎在提醒他不能继续说下去。他犹豫了一会,决定听从小安的话,的确不能耽搁太久。

    “那好吧,”韩胜拍拍手,“一切从简,我们先选出盟主和四大长老,其他规定以后再说。”

    安知命果断说:“四大长老先不用选,云海宗没打下来大家都没功劳。但盟主是必要的,我提议韩大哥,你们呢?”

    安知命扫视全场,散修们忽然感觉后背有些发冷。

    “当然是韩大哥了!”

    “盟主我只服韩胜!”

    “主人是天生盟主!”

    “死一边去,”韩胜踢了云四一脚,眼神复杂地看着安知命,低低叹气。他走下石头,大声宣布:“从现在开始,我们散修盟,成立了!”

    “为自由而战!”

    “为自由而战!”

    瞬间爆发的喜悦淹没了一切,他们拥抱着,欢呼着,仿佛见证了一个充满自由和希望的新时代正拉开序幕。

    他们错了,血与火的乱世,刚刚开始。

    昆仑山,龙渊阁,一个早已被世人遗忘的角落。在散修们欢呼的同时,古朴沧桑的声音从阁内传出:“告诉这一代的昆仑掌教,天地大劫,来了。”

第十三章 千里奔袭

    散修盟的成立,是件大事。但对于当时的散修而言,高兴一阵也就过去了,当务之急是怎么打下云海宗。

    “云四,云海宗一共有多少个弟子?”韩胜问道。

    云四歪头思考,犹豫不决地回道:“大概有三千人吧。”

    “这么多?”一个散修睁大眼睛,“也就是说他们山上还有一千多人!”

    “去掉两百。”安知命傲然道:“我们刚解决了一批。”

    韩胜右手托头,左手轻微敲打着大石:“山里现在有八百个宗门弟子,不过由于精英弟子冒险的缘故,想必实力高不到哪里去。若是人人虚丹,那这仗也不必打了。”

    “绝对不会!”云四斩钉截铁回道,“云海宗这几年疯狂扩张,收弟子只看钱财和关系,我敢断定留守宗门的全是酒囊饭袋,磕丹磕出来的修为。”

    “和我想的差不多。”韩胜轻笑,他想起那个首席弟子的姐夫哥。若留守弟子都是这般货色,韩胜有把握将他们一战全歼。

    “既然留守的弟子不足为虑,”韩胜轻轻吹去手上的灰尘,继续道:“那我们如何让他们打开护山大阵,然后赶在长老被唤醒前,悄无声息的将其全歼?”

    漫长的沉默,在场的人们绞尽脑汁去思索办法,眼看时间一点一滴过去,韩胜无奈道:“如果一个人想不出来,不妨和旁边一起讨论,集思广益。”

    散修们顿时活跃起来,乱七八糟的的讨论着。

    看着眼前的乱象,韩胜烦躁地抓着头发,这时一个微弱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盟主,我有一个办法。”

    韩胜抬头看向那个声音,原来是安知命,他的脸上满是严肃。

    韩胜奇怪道:“有办法就直接说,搞得这么神秘做什么?”

    安知命摇头道:“这个办法不能当众说,还请盟主和我出去一下。”

    “不用,”韩胜警惕道:“有主意就直说,如果是见不得人的主意,那么不提也罢。”

    安知命叹气:“我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主意,除非你保证绝对不会动怒。”

    “动怒?”韩胜笑道:“让我听听你的主意,好吧,我保证不动怒。”

    云四的耳朵竖了起来。

    安知命低声道:“将盟内姿色出众的女散修派往云海宗附近,私下再找几人追杀……”

    “不用说了。”韩胜冷冷道:“这就是你的主意?”

    安知命急忙辩解:“这样大家基本上都不会有事,即便失败了也可以将损失降到最低。”

    韩胜淡淡道:“我相信她们宁可死在正面战场上。”

    “是啊,”云四嘲笑安知命:“这破主意就是在坑自己人,你就那么确定他们会打开大阵英雄救美?”

    安知命欲言又止,看到韩胜的脸色,叹口气走回人群。

    打开大阵?韩胜灵感一闪而过,他当即坐在石头上,紧闭双眼,细细搜寻刚才的灵光。

    散修们在一边争执不休:“你以为他们是蠢货啊,骂两句就跑出来,人家直接放飞剑怎么办!”

    “他们是酒囊饭袋嘛。”散修嘟囔着。

    “蠢货、出来、打开大阵。”灵光再次闪过,被牢牢抓住。韩胜在脑海里反复斟酌几次,确认无误后,缓缓睁开眼睛,微笑道:“诸位,我有一个办法。”

    原本兵器作坊所在的山峰,不但被巨大的爆炸抹去一半,连断裂面都在之后的高温里变得光滑如镜。此刻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尘雾中,数十人穿着近乎密封的衣物,像个大圆筒一样,在地上摸索着。

    “找到了吗?”一个人瓮声瓮气的问道,他身材矮小,在衣服包裹下,臃肿的像个冬瓜。

    “没有,地面太光滑了。”附近几个人回道,透过厚厚的衣物,他们声音都很怪异。

    “不可能,”那个人说,“九长老能从爆炸里逃生,靠的是宗主赐给他玄武钢甲。玄武钢甲在九长老的记忆里只是碎裂,只要我们认真找,绝对会找到的。”

    旁边有人问道:“云四你的鼻子一点味道都闻不到吗?”

    矮小的云四摇头道:“灰尘太重了,我的鼻子什么都闻不到。”

    “大家排成一列保持距离,一直向前摸索,等到尽头再向左移摸索回来”一个臃肿的散修说道,“这样来回排查更方便快捷。”

    “小安这主意不错,”散修们纷纷附和,他们笨拙地拉着手,确定不会遗留任何盲区,一齐向前摸去。

    也许是第四个来回,边上的一位散修惊呼:“我摸到了一块铁块!”

    散修们一阵骚动,有的人站起身来,向边上观望。

    安知命喊叫道:“大家先不要动,免得乱了位置,让云四过去看看。”

    这时云四瓮声瓮气的声音传来:“不会有错,能在这么大爆炸里幸存的的铁块,是玄武钢甲。”

    “稳妥第一,”安知命笑道:“大家暂且忍耐一下,待云四确认过后,我们立刻出去。”

    云四离开队伍,没多久他愤愤地道:“操他娘的,是一块陨铁,居然没被汽化,也是运气。”

    云四向尘雾外猛地一甩手,似乎把那块陨铁抛了出去。他骂骂咧咧走了回来,还要继续在这闷热肮脏的尘雾里找玄武钢甲,让他心情坏到极点。

    最后找到玄武钢甲的碎片时,每个人的衣服都被汗水浸透了,确认无误后,他们一句话都没说,快速离开这个平台,冲向山脚下的小溪。

    谁也没注意到,在半山腰上,某个臃肿的散修,拾起一块陨铁。

    通体玄奥咒文的陨铁。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韩胜随手将钢甲碎片丢给云四,“接下来,我们要全速赶往云海宗,考虑到不能被任何人看见,只能围着澜沧府绕一个大圈。”

    散修们面色平静,他们知道如果被发现行踪,计谋必然失败。

    韩胜叹气道:“有些对不起大家,但兵贵神速,我们必须要赶在黎明前,跑到云海宗。越是深夜,那些门派弟子的反应便越迟钝。”

    散修们依旧平静,这让韩胜颇为欣慰,他霍然转身,大步走向洞口:“散修盟,出发!”

    云海宗坐落在澜沧府西南方向,依山傍海,内有二十六峰,峰峰云雾缭绕,气象万千。此刻正是寅时,繁星满天,虫鸣蛙叫,山门内守夜的弟子抱着长剑坐在树上,百无聊赖地打着哈欠,期盼太阳早些升起。

    一位青色道袍的男子,悄然浮现在守夜弟子的身后,俯身问道:“李师弟睡得可好?”

    “我的娘呀!”守夜弟子脸都吓白了,险些从树上掉下去,他一把抽出长剑,战战兢兢说道:“谁?有种出来!”

    “是我,”道袍男子无奈道:“李峡师弟,九师叔教导过你许多次,遇事沉稳有利修行,一惊一乍后患无穷,你入门不久,要常记在心。”

    那李峡看到道袍男子后松了口气:“原来是云启师兄,差点吓死我,还以为有人潜进宗门了。”

    云启失笑:“如果有人潜进宗门,那你可就是千古罪人了。”

    李峡尴尬道:“师兄不要开玩笑,怎么可能有人悄无声息的通过云山雾海大阵,那可是历代宗主设计改良的大阵,即便昆仑掌教,怕也没这本事。”

    云启长叹道:“昆仑,昆仑。”话语里有无尽的遗憾和向往。

    李峡脸色骤变,慌忙道歉:“师兄我不是有意的……”

    云启摆手道:“无妨,个人有个人的缘法,何况这次宗门若是能夺得仙人传承,云海宗必然崛起,相较而下,我这点委屈算不得什么。你在这里认真看着,如今宗门内部空虚,不得不防。”

    李峡望着云启脚踏白云悠然远去的身影,幽幽一叹。云启是宗主的闭门弟子,年纪轻轻便有虚丹修为,与人相处如沐春风,前途不可限量。这次宗门倾尽精锐去昆仑寻宝,偏偏将云启留下,固然是为了安全着想,可是云启心里只怕并不舒坦。

    毕竟,那个洞府里的仙人可是太古时代最……

    李峡的胡思乱想忽然被打断,树下的云雾迅速增多,向外蔓延。这是云山雾海大阵觉察到有外人将至!

    李峡眺望着山门外的景象,在护山大阵的遮掩下,外人看不到里面,里面却可以看清外面。

    一道灰白飞剑破空而至,在阵前化为人形,一个血迹斑斑的侏儒惨叫着:“快来人啊!我们被白莲教追杀!救命!”

    “发生什么事?”云启站在李峡身边,他在路上发现大阵被触动,立即赶了回来。

    李峡一怔,随即反应过来,从怀里取出一块银白色令牌,在上面刻画出一个符号,顿时虫鸣蛙叫扑面而来。云山雾海大阵发动时会隔绝外界一切情况,除非执令人允许,否则元婴化神也如眼瞎耳聋。

    “云四?”云启愕然看着在外叫喊的侏儒,不明所以。

    李峡奇怪的问道:“云启师兄认识这人?”

    云启点头,他的眉头紧皱,快速思索着,难道兵器作坊出事了?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想得再多,不如直说。云启放弃猜测,对外问道:“云四,你不在兵器作坊里候着,跑来宗门做甚?”

    云四嗓子都喊哑了,终于听到有人问话,他狠狠扇了自己一耳光,借此压住心头狂喜。然后扑通跪倒在地上哭喊:“快来人救命,我们被白莲教包围了!七长老自爆金丹,九长老重伤垂死,现在我们只剩下三十多个弟子了!”

    “什么?”云启和李峡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们看着跪在地上痛哭的云四,努力压下乱作一团的心思,喝道:“不要哭了,从头讲起!”

    云四哽咽道:“昨天下午七长老和九长老来到作坊,清点完紫金耀光铠后就去喝酒,不料白莲教在镇上设有埋伏,两大长老中毒后带着弟子们从镇上冲出来,白莲教死追不放,七长老和他们的首领同归于尽,现在我们被几百个白莲教徒困在云溪谷,只剩三十多人苦苦支撑,求宗门救命!”

    李峡脸色惨白,求助的眼神望向云启:“师兄,我们该怎么办?”

    云启不动声色,缓缓道:“不救。”

第十四章 设计埋伏

    “不救?”

    李峡瞪大眼睛,直愣愣地看着他所敬爱的云启师兄,一时难以接受。

    “可是,师父和七长老可能有危险……”李峡喃喃道。

    云启瞟了李峡一眼,轻笑道:“你也知道是可能啊。”

    “师兄是怀疑云四已叛变吗?”

    “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叛变,”云启淡淡道:“临行前宗主有令,大阵封山,许出不许进,除非是宗主自己用口令打开山门。”

    李峡皱眉:“万一是真的呢?”

    “没有万一,”云启说道:“我们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此刻在大阵外,云四正在疯狂呼喊:“救命啊!”

    “不能再耽搁了!”

    “师兄弟们身中剧毒,死不瞑目啊!”

    看云四喊得无比悲痛,李峡的心动摇了,他哀求道:“师兄……”

    云启低声叹息,向阵外问道:“云四,你说被人埋伏几乎全军覆没,那你怎么逃出来的?其他弟子呢?”

    云四急忙按照韩胜教他的步骤,脸一阵青一阵红,仿佛经受巨大的精神压力,他断断续续道:“我看他们都中毒了,敌人又多,就……就……跑了……”

    说完最后一句,云四福至心灵,突然冒出一句话:“我是来搬救兵的!”

    “我呸!”李峡脸都气红了,眼前的情形再清楚不过,这个叫云四的家伙显然是看敌我实力悬殊,立马溜了,竟然还有脸说是来搬救兵!

    云启皱皱眉头,说道:“证据呢?”

    “我有一个信物,”云四急忙回道,他手在衣服里摸索,掏出一堆东西,丹药灵石玉器符咒还有几块破铜烂铁。

    云启和李峡的眼神都牢牢钉在一块破裂的铁片上,云四装作没有看见,继续掏出一些乱七八糟的杂物,盖在那块铁片上。

    “把那块黑铁片拿起来!”李峡喊道。

    云四慌忙捡起,用力举高,让阵里的人看清楚。

    李峡的声音都变形了:“这东西,这东西你是从哪来的!”

    云四大叫道:“这是九长老给我的信物,他说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能给人看!”

    “他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李峡失魂落魄道:“玄武钢甲可是本命法宝,防御宗门第一啊,怎么会这样?”

    “九长老还说了什么?”云启目光如电,紧盯云四。

    云四被云启的目光所慑,结结巴巴道:“没说……没说什么啊,我当时跑的最远,他就让我带着这块铁片回宗门求救,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能给人看。”

    “师父……”李峡呜咽道,本命法宝唯有金丹真人方能炼制,与自身精血神魂相合,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玄武钢甲本身就是以防御见长,竟然生生碎裂,九长老的性命只怕危在旦夕。

    即便如此,他还想着瞒下去,怕被弟子们发现自己的伤势,这个死要面子的师傅啊!

    李峡狠狠抹去眼角的泪水,转身对云启大声说:“云启师兄,恩师有难,恕李峡不能守阵,即便是死,我也要在为师父报仇的路上死!”

    远处的树丛里一阵骚动,云启冷冷道:“听够了没有,听够了就滚出来。”

    几个月白道袍的年轻弟子尴尬的站起身来,他们刚来不久,便被云启发现了行踪。

    一个相貌英俊的男子,扫了一眼现场,干笑道:“云师兄,我觉得李师弟说的对,师傅有难,徒弟自当拼尽全力,何况我觉得白莲教没什么了不起,主要是师兄弟们中毒了,只要我们当心些,没什么问题。”

    后面的云海宗弟子也附和道:“是啊是啊,白莲教我们又不是没见过,一堆底层的垃圾。”

    “他们除了装神弄鬼和阴谋诡计,打起来不堪一击。”

    “李师兄救他师父是好事,这么尊师重道,我们应该帮他。”

    你们懂个屁!云启烦恼地揉了揉头发,刚想开口说话,却看到李峡已经直奔阵外了。他脸色猛变,怒喝道:“李峡!你在做什么!”

    李峡头也不回,说道:“有云启师兄在,大阵自然无恙。既然如此,我要去救师父和师兄弟们。”

    “李师弟说得好!”

    “我们去帮李师兄。”

    一些年轻气盛的弟子竟然跟着李峡走向阵外,而那些没有动的望着云启,眼中犹豫不定。

    “胡闹!”云启猛地握拳,气到发抖。师父临行前让他务必看好这些新入门的弟子,他们出身富贵,从小到大顺风顺水,没见过世间险恶,偏偏个个有钱有势,损伤不得。

    至于这些富家子弟如此热心的帮助李峡,云启怎么可能看不出他们肚子里的小道道。无非是把这当成一次试炼,想借此扬名,再让长老和精英弟子欠他们一个人情,若是能借此良机坑害几个不顺眼的同门,就再好不过了。

    “给我回来!”眼看他们已出了大阵,把自己的话当成耳旁风,云启恨恨地跺了一脚,追了上去。

    “就你们这几个人,去送死吗?”

    “死又何妨,”一个弟子昂首挺胸道:“先圣有云: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如鸿毛。我们为同门而死,有意义,有价值,死的光荣!”

    云启瞥了一眼那个弟子,冷笑道:“那你看到我出阵的时候,高兴的表情需要再收敛一点。”

    那弟子老脸一红,低下头去。

    云启不再管他,开始发号施令。

    “云木浦,云炅你们两个回去值班,半刻一换岗,不得有丝毫懈怠,除我和宗主之外,任何人即便答对口令也不得入内。”

    两个较为年长的弟子躬身施礼,接过令牌,走回大阵。

    “云清在,曹德成,你们两个回宗门唤出其他弟子,让他们把法器符咒丹药全部备好,然后去采药物,等待救援。”

    两个年轻弟子躬身施礼,匆忙返回大阵。

    “修为在筑基中层以下,统统给我返回大阵。别小看白莲教,他们是一群疯子,这场生死之战,我没那么大能耐保证你们不死。”

    一些新人默默退出。

    “大家先回宗门带上装备和丹药,我再挑选一些弟子。郑重说明,我们是去救援,不是厮杀,别脑袋一热就往敌人那边冲。”

    李峡觉得云启师兄这话似乎是在对自己说的。

    “云四,你好好回忆此事的前因后果,详情细节。等下在路上,你要把白莲教和宗门修士的情况都给我说清楚。”

    看着有条不紊发号施令的云启,云四忽然感到一股寒意,不同于那些眼高于顶的门派精英,云四更怕遇到云启这样的人。

    鱼儿已上钩,至于是鱼死还是线断,都是未知数。

    澜沧府,云溪谷,谷外星辰漫天,谷内翠绿一片,笼盖全谷的树林里,有溪水潺潺流出。

    此时七百个装备精良的云海宗修士。正在云四和云启的带领下,悄无声息的进入谷内。

    原本清可见底的溪水,里面却夹杂了大量泥沙和残枝碎叶,隐约有血腥和异味混在其中。

    在溪水的上游,似乎有兵器碰撞的声音。

    修士们大气也不敢出,安静地踩着云启的步伐,缓缓潜行。

    真安静啊,耳朵可以听到每个人呼吸和心跳。

    云启小心翼翼的前行着,躲开一条条拦路的树枝,不发出一点声音。

    云溪谷面积大约有五百里,传说第一次仙魔大战的时候有魔王死于此地,鲜血流了七天七夜,因此有数万年这里寸草不生,地下流淌着黑色粘稠的液体,那是魔王罪恶的血液。

    直到五千年前百万修士垦大荒,有人从南荒的十万大山里带来一些种子。这些原本在南荒平平无奇的树种,意外掉落在云溪谷的石缝后,竟然落地生根,百年便布满了云溪谷。如今的云溪谷早已成了绿色的海洋。

    “什么味道?”云启突然停下脚步。

    李峡的反应更为激烈,他抽出符咒准备掐诀,看没有动静又讪讪放下,干笑道:“我以为有人放火……”

    “凡火有什么好怕的,沉稳些。”

    云启瞪了他一眼,蹲下身研究地面,绿色的苔藓表面,有一些黑糊糊的印记,味道刺鼻。

    “这些是恶魔之血。”云四回头道:“据说是仙魔大战时有魔王死在这里,他的血流进地底,污染了水源和土地,导致千万年来无人敢靠近云溪谷。后来这里成了森林,时间一久,人们也就忘了。”

    云启用断枝试探着碰触“恶魔之血”,拉出一条长长的丝线,这东西真的是恶魔的血液吗?会不会有其他的用处?

    “我们快点走吧,前面的声音越来越弱了。”李峡催促道。

    云启苦笑着抛下树枝,向前走去。

    在苔藓底部,无数“恶魔之血”悄悄流动着,渗透一棵又一棵树木和石子。

    云溪谷东部,韩胜静静的站在一座小山上。

    安知命走了过去,恭谨道:“盟主,兄弟们都安排好了,只等您一声令下,埋下的灵石和符咒便立刻引爆。”

    “不急,”韩胜摆手道:“等云四冲出森林,我们先投掷武器,把他们压进森林,再做引爆。”

    “我们挖的那几个坑洞,伪装一定要做好,能不能全歼就看里面的石油了。”

    石油?安知命一愣,大概是恶魔之血的别称吧。他果断点头道:“我们派最细心的女散修,在上面用朽木石块和苔藓做掩盖,即便被发现,他们也想不到这是什么东西。”

    “最好不要被发现,”韩胜淡淡道:“不然就是一场恶战了。”

    在森林中央,和云启在前面的云四忽然停下脚步,在他面前,一朵淡黄的野菊花正在怒放。

    “怎么了?”云启问道。

    “这是……”云四倒吸一口凉气,惨叫道:“恶魔之花!快逃啊!”

    云四化身为犬,法力全出,拼命向前飞驰,眨眼就不见了。

    留下一堆懵逼的云海宗修士大眼瞪小眼。

    “我们逃是还是追……”一个修士茫然道。

    “追个屁!”云启终于发怒,他咬牙切齿的召出飞剑,冲天而起,“上当了!快跟我走!”

    “走得了吗?”韩胜望着天上的云启,“给我乖乖下去吧。”

    山谷的四面八方,冒出大批散修,符咒飞剑迎面而来。

    密密麻麻的剑雨,此起彼伏的爆炸,生生把云启和其他修士逼落在地。

    看着逃出森林的云四,韩胜微笑,好戏才刚刚开始。

第十五章 烈焰焚天

    “云启师兄,我们该怎么办?”一位年轻弟子涕泪交加,他刚被飞剑划破肩膀,从未有过的剧痛让他忘记了形象。

    云启厌恶地瞟他一眼,最终还是温言安慰道:“王师弟莫慌,那些人不过是筑基修为,我看他们的飞行身法都不熟练,多半筑基不久。何况这些飞剑看似凶猛,却有来无回,说明他们连飞剑都不知道操纵,只要我们一鼓作气,不出意外必然能冲出包围。”

    “好像是啊。”一个弟子说道:“他们似乎不投了。”

    “我刚才看到他们只有六百多人,实力比我们低多了。”

    “没错,衣服又脏又烂,那些赤焰剑和符咒估计就是他们的全部家底。”

    赤焰剑?云启瞳孔急剧缩小,他不管那些互相加油打气的师弟们,在附近四处走动,目光闪烁不定,回来时脸色铁青,吓得其他人的声音也低落下来。

    脑海里一个又一个的情报串联起来,编织出一个可怕的事实。

    这群人在兵器作坊全歼七长老和九长老带领的队伍,策反了云四,又带着赤焰剑来云溪谷设下埋伏,试图杀光自己和师弟们。他们为什么要杀我们?分而食之吗?不好,宗门有危险!

    云启一拳砸地,怒吼道:“全都给我安静,现在立刻撤退,不得有一刻停留!”

    啪!旁边的修士们被溅了一身黑汁,味道怪异,引人作呕。

    云启颤抖着从地上抽出手臂,青色道袍被所谓的“恶魔之血”染透,让他的心越发惶恐。

    千万年来,“恶魔之血”怎么还有这么多?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云溪谷太过诡异,云启再也不想停留片刻。他用飞剑在前劈砍树木,径直往谷外冲去。

    只要能出去,只要把师兄弟们散开,只要有一人能返回宗门……

    云启的身体忽然僵硬下来,一道又一道红光在他面前闪耀,那是一把把被原主人投入地下的赤焰剑。

    李峡奇问道:“他们为什么要把飞剑丢下来?”

    一个弟子猜测道:“也许是因为树叶太茂密他们看不清?”

    “这是陷阱。”云启面如死灰,转身对师弟们说道:“从现在开始,你们什么都不要想,不要看,完完全全的听命于我。等我带你们出了山谷,就四处逃窜不要管别人安危,去警告那些留守宗门的弟子,让他们唤醒长老。云海宗的生死存亡,就在今日!”

    “师兄……”

    云海宗的弟子们从未见过云启如此颓废过,没有一点斗志,好像结局已然注定似的。

    李峡咬牙道:“我们听师兄的!”

    “我们听师兄的!”弟子们异口同声道。

    “好,”云启似乎恢复几分精力,他的目光似乎越过重林叠嶂,看到云海宗的山门。坚持住啊,绝对不能打开大阵!

    火,到处都是火。红色,黄色,蓝色,无色,五颜六色的火焰在身边飞舞,将眼前一切都化作虚无。云启踉踉跄跄的在火里走着,他全身都被法力重重保护,与高温做殊死搏斗。

    他已经走了很久,尽管是虚丹修为,但在连绵不断的致命高温下,他不确定能否撑到走出谷口。

    所有师弟都死了,那几百把插在地下的赤焰剑,在漫长的高温烘烤下,成功的引燃一片枯叶,随后烈焰焚天!

    所谓的“恶魔之血”,不但极度易燃,甚至无法用水浇灭!只一个瞬间,在场的所有人身上都燃起熊熊烈火,他们哀嚎惨叫,满地打滚,可连地面都是火的世界!

    只有云启凭借着虚丹修为,硬是压灭了身上的火焰,悬浮在地面上艰难前进。

    他不敢上去,一个可以击杀七长老和九长老,想出如此毒计的人,云启惹不起。他只有躲藏在火焰里,等待他们疏忽的刹那,冲出包围。

    毕竟云启是宗主的闭门弟子,哪怕虚丹修为,也有不少保命绝技。

    “他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出来?”散修们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我有没有说过不许出声?”安知命冷冷盯着说话的散修,直到他羞愧地低下头。

    韩胜站在山谷外围,看着那腾空飞舞的烈火,面无表情。现在外面只有四百散修,其中二百多位在云四的带领下,潜伏在云海宗门外,等待着大阵打开那一瞬间。

    无论出不出来,云海宗这次都栽沟里了。

    虚丹法力不是无穷无尽的,但这山谷里的石油却积攒了千万年,一朝被引燃,今后必定经年不息。韩胜原本是想在周围布阵,硬拼一场,但既然有石油这等利器,不用岂不是暴殄天物?

    嗵!一声闷响,山谷里的火焰凭空高出三尺,韩胜悄然后退。这是山谷里的石头经受不住火焰炙烤,爆裂开来。

    韩胜背后的散修看他的眼神,满是敬畏。他们不懂为什么要打乱紫金耀光铠法阵,但很清楚两百个门派精英和两大长老因此而死;他们也不明白为什么要去挖洞和泼洒黑水,但眼前近乎神迹的熊熊烈火,不正是盟主一手制造的吗?

    从韩胜出现在他们面前的那一刻,就屡屡创造奇迹,先降服云四,后击杀云三,用爆炸把长老精英一举歼灭,如今又燃起黑水让云海宗仅存的精锐葬身火海。

    在太多的奇迹面前,他们开始相信盟主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大家只需要听从盟主指令,胜利自然会来。

    韩胜没有在意散修们狂热的眼神,他正在思考用不用再分一批人马伪装成云海宗的弟子去诈门。真是可惜了,本来还想着抓几个修士让其叛变,这样诈开阵门成功率更高些,谁知竟然死的只剩一个虚丹,还怎么都骗不出来。

    嗵!嗵!又是两声闷响,韩胜震惊地看向云溪谷,东边的矮山被烤的通红,逐渐崩塌。韩胜思绪如电转瞬便定了主意:“通知安知命,全力攻打云海宗!”

    散修们无一异议,纷纷散去。韩胜则隐蔽在山谷西面,静静等待着。

    一道白光闪过,南边忽然乱起来,散修们的叱骂和法术波动传来,韩胜安然不动,任由时间一点一滴流逝。北边的山石也开始崩毁,他撑不了多久了。

    终于,当韩胜两鬓边的长发轻轻飘动时,他露出一丝笑意,那人还是出来了。

    “道友请留步。”韩胜长身而起,随手挡下那人前面的路。

    云启惨笑,他头发眉毛都被高温烘烤的焦黄发卷,在能融金化铁的烈火中坚持到现在,他已经用尽全部法力和丹药,此刻便是个小孩子都能将他打倒在地。此人能等这么久,绝不是泛泛之辈,云启只好投降。

    “哦,我还以为你会宁死不屈和我战斗一下,”韩胜诧异的看着爽快投降的云启。

    云启长叹:“只要给我一炷香时间疗伤回气,我就和你宁死不屈的战斗一下。”

    “别开玩笑,”韩胜笑道:“你明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云启有气无力翻个白眼:“是你先和我开玩笑的。”

    韩胜大笑,这个修士实在有趣。

    既然抓到了云启,韩胜命令安知命撤去在山谷四面设下的埋伏,向云海宗前进。

    之前的命令自然是假的,韩胜不可能因为山石崩塌,便放过一个生死未卜的大敌,安知命更不可能。

    在路上闲来无事,韩胜便和这个俘虏聊天:“你实力这么强,怎么会留在云海宗看门?”

    云启冷笑,他全身上下都被各种法术武功牢牢禁制住,如烂泥般被两个散修挟在中间,连回话都是垂着头:“在云海宗,区区虚丹,我不看门谁看门。”

    “云海宗的宗主不是才元婴修为吗?”韩胜奇怪的问道:“我记得云海宗之所以能名列乙等门派,靠的是兵器和灵石,门派实力一般。”

    “你真的是个散修?”云启不可思议问道:“不然怎么会连这个都不知道。”

    “散修怎么了?”韩胜哂笑:“匹夫一怒,血溅十步,没什么不同。”

    云启瞠目结舌:“难道,我们是栽在一群兵器作坊的散修手里?这不可能,那些散修哪来的胆子和力量?”

    “你想那么多干嘛,”韩胜拍了云启的头一下,“快说为什么云海宗能名列乙等门派。”

    云启怔了片刻,忽然笑得前仰后合:“原来……原来是个傻子!一个傻子带着一群蠢货,什么都不懂就反了天!”

    云启笑到被空气呛着,剧烈咳嗽,但还是止不住的笑。

    “啊!”云启左手边的散修看不顺眼,故意踩了他一脚。

    韩胜无奈地笑了笑,淡淡道:“这世上没有傻子和蠢货,只有你喜欢和不喜欢的人。”

    云启止住笑,脸上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讥嘲:“这位匹夫英雄,我奉劝你现在最好赶快逃出神州,不然你们会后悔来到这个世界。”

    “哦,”韩胜笑道:“如果坚持不逃呢?”

    “看在你们傻到可爱的份上,我就大发慈悲帮你们普及一下门派基本常识。”

    云启傲然道:“一个门派的领袖,只是该门派的代表,真正的实力,不会暴露在外人面前。”

    “所以呢?”韩胜面色如常。

    “所以你们死定了,知道云海宗有多少个元婴化神吗?”云启努力想在韩胜脸上找到隐藏的阴霾,但他注定徒劳无功。

    “哦,”韩胜微笑道:“看来你们还有化神级别的心法。”

    旁边的散修们齐齐爆笑,有几个险些笑岔气。

    “你们,你们比白莲教还要疯!”云启被那些放声大笑的散修震惊了。

    “那可不一定,”韩胜轻声道:“我们只是有可以为之献出生命的伟大梦想。”

    “梦想?”云启茫然道。

    “是啊”韩胜灿烂地笑,在他背后,火焰烧红半边天,“我们的梦想很简单。”

    “人人逍遥,个个修仙。”

    云启只是冷笑,他怎么会懂呢?对于底层修士而言,一无所有,也代表着一无所惧。

    当那群一无所惧的人有了共同的梦想,他们的步伐,即便死亡,也不能阻挡。

    前面便是云海宗,只要能得到里面的千年积蓄,这些散修便不是无根之火,可以长长久久的燃烧下去,传染开来,将整个天地化作洪炉,烧尽一切黑暗肮脏!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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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修八荒介绍:
同样是修士,为什么散修不如门派弟子?同样是人类,凭什么散修便低修士一等?生而为散修,就注定背负原罪吗?我不信命中注定,如果你们也不信,那就一起去打碎这个腐朽的旧世界吧!散修失去的只有锁链,而他们将得到的,是**八荒!散修八荒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散修八荒,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散修八荒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