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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随轻风去     仙官txt下载     仙官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一十九章 而后生

    砰!在空中飞行了不知道多久,叶行远撞到一棵大树,滚倒在地,只觉得浑身发痛。好不容易挺直身躯,只见火墙在前方远处,自己已经置身阵法之外。

    高华君竟然用尽全力,将他抛出阵外?一扔扔了几十米,这又是一种什么怪力啊?此人真是慷慨勇烈,毫不犹豫的舍己救人,叶行远心中敬佩,正想回去看看,忽然见不远处的火势陡减,李夫人与朱凝儿不顾阵法,一起向着他跑来。

    “信物已得,我们速退!”李夫人毫不拖泥带水,飞奔到叶行远面前。第一时间就取出裴将军的宝刀,只轻轻一振,就听嗡嗡声响,在他们面前诡异的现出一道裂缝。

    三人挤出裂缝之外,背后传来咔啦一声,再回头看时,他们已经在高华君陵墓之前。天色断黑,风雪依旧,墓碑前朱凝儿供奉的香烛,此时尚未燃尽,正努力闪烁着最后的光芒。

    坟丘上的裂缝消失无踪,就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只有叶行远身上传来的痛楚和手中握着的革囊,才证明刚才那些并不是幻象。

    连蒙带骗,这东西终于到手了?叶行远摇了摇手中的革囊,只觉得轻飘飘的没什么重量。他定一定神,回头问道:“你们既然退了出来,阵法应该松动了,高华君没事了吧?”

    人家舍命相救,虽然高华君原本早已是死去的贤人,叶行远终究有些不好意思,先问了一句。

    李夫人笑道:“高华君何等人物,就算是我们全力催动火禁之阵,也顶多就是勉强伤到他而已,如今我们走了阵法已散。他当然是继续毫发无伤。”

    别说干掉高华君毫无好处,就算高华君如同副本波ss一样死了能掉宝物,凭着叶行远三人也绝对没办法对付这位天生贤人。

    他们费那么大力气,无非只是让高华君感觉到威胁罢了,实际上如果他真的出现生命危险,连天地都会帮他。说不定就是一阵瓢泼大雨直接把李夫人的火禁之阵给灭了。

    让高华君懊悔,有可能便能够认可叶行远。事实上这也便他们博对了,高华君觉得叶行远所说的是金玉良言,因此给了他自己要送给父亲的礼物这东西便是叶行远孜孜以求的五德信物。

    叶行远还是有点担心,又问道:“我们就这么走了,高华君会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

    要是被一个圣人的弟子记恨上,虽然这弟子死了三千年,但是对一个读书人来说,实在也还是有点不安全。

    李夫人叹道:“死后世界。凝滞不动,我们不过是数千年中的一个过客罢了。高华君纵然觉得有什么不对,但在他自己所设的轮回之中不得而出,不会记恨上你的。

    更何况这件东西对我们来说是五德宝物,也是开启圣人陵墓的关键之一。但对他来说,只不过是他对父亲的一份心意罢了。”

    她从叶行远手中接过革囊,轻轻扯开,只见其中排着一双皮靴。皮质虽然颇为特异,触手温软。但做工其实甚为粗劣,应该是高华君自己手制。

    “这是蹑云兽的兽皮,愚叟腿脚不便,穿这蹑云兽皮靴可以借力而行,高华君也不知道是如何猎到的蹑云兽果然是孝子!”李夫人识货,举起这双靴子在光下一照。点了点头。

    蹑云兽在三千年前还能生活在华北平原,三千年后的今天已经近乎灭绝,大约只有外域莽荒之地,才能有那么一头两头。

    这皮子珍贵,一方面能御寒。一方面若是缝制得宜,更能借蹑云兽天生之力,腾云驾雾。上古之时的达官贵人以此为裳,名之为天衣。

    不过蹑云兽之皮速腐而难取,往往猎得一头蹑云兽能够取下有灵性的皮也不过巴掌大小,想要缝制一件天衣最起码也得猎杀几十头蹑云兽才成。

    高华君做不出天衣,大约猎了三四头蹑云兽,为父亲做了一双靴子。一直想献给父亲,却因为工艺粗陋,深怕得嫌,时时留在身边,未曾送出。

    这件东西一直在他身边留着,代表着他对父亲的一片孝心,也就是代表着“孝”的宝物。叶行远一入手此物,李夫人的宝刀便有感应,一看叶行远被扔出来,立刻就放弃了阵法,与叶行远一起脱身离去。

    叶行远也听说过蹑云兽,他好奇的端详着这双靴子,问道:“穿了这蹑云兽皮靴,不知能否踏云而行?”

    李夫人蹙眉道:“行或者是行,毕竟蹑云兽皮,天性有踏云之能,只是这毕竟不是天衣。想要借此凌空,一来要保持身体的平衡不易,二来也不过能起数丈之高。与其说是腾云踏云,不如说是爬云罢了,不过纵跃滑翔,应该有所帮助。”

    叶行远叹道:“那就没多大用处了。”

    果然五德之宝各有其用,但对叶行远来说实在有些鸡肋,比如说宝刀虽然削铁如泥,但叶行远第一很少会跟人打架,就算要打架他也不会用刀,此刀何用?

    蹑云兽皮靴对于天天在山中采药打猎的人或许有帮助,但对叶行远来说顶多是让他跑快一点,但他是要当官的人,平时骑马坐轿,何用走路?

    “还以为能得到一个对会试有用的东西,看来贤人终究还是不如圣人哪”要是有圣人灵骨,叶行远心意通明,可以直接顺畅的沟通天机,会试对他来说简直就和玩儿一样。

    但五位贤弟子留下来的东西就作用不大了,一刀一靴,顶多就是束之高阁,等待日后开启圣人陵墓的时候使用。

    “五德之宝妙用无穷,叶公子也不要看轻了它。”李夫人好意提醒了一句,“至少会试之中博弈智斗,这两件宝物公子是可以带入,或许便能扭转大局。”

    “哦?会试之中的博弈智斗,可以带宝物?”李夫人对会试似乎也很清楚,叶行远大喜,赶紧追问。

    会试的前半部分,与省试差不多,仍然是一诗一文。但是到了后面的策论却要比省试更难。在省试之中,王学政想要陷害叶行远,故意把别人拉到他同一个推演空间与他做对,这是得暗中作弊才行。

    但在会试之中,所有的举子都会被放到一个推演空间之中,博弈斗智,最后胜出者才能得到最好的成绩。这要是能够带宝物进入,那岂不是不公平?

    会试的改革,本来就是自靖难前后开始,而草拟这套法子的人便是姚德裕。姚德裕此人虽然愚忠,但私德绝对无亏,行事一向是公正廉明,怎么会在博弈智斗之中放上这么大一个漏洞?

    那官宦人家底子殷厚的,谁都带上一堆宝物,推演空间之中斗得不亦乐乎。那些穷人家没什么门路的举人,岂不是只能吃哑巴亏?

    “一般的宝物自然不能。”李夫人解释道:“不过这两件东西都是功德之物,本身并无特殊,却能化为功德之气伴随公子,等到推演空间之中演化成形,自有妙用。”

    五德之宝,本身确实不算什么宝物,只是因为它们跟在五大贤人弟子身边,沾了贤人清慧之气,又代表着五弟子的德行,所以才被视作无价之宝。

    叶行远心中一动,想起自己的宇宙锋宝剑。这剑平时并无实体,就安安静静待在他的识海空间之中,但在推演幻境之中便能现形,难道也是什么功德宝物?

    不过这是叶行远最隐秘的金手指,这时候也不好开口询问李夫人。便强自忍住,心中只盘算着在会试之中怎么能够利用这一刀一剑和一双靴子

    好像仍然没有什么大用啊!叶行远悲哀的发现,除非自己要挑战刀剑双绝,否则在正式考试之中宇宙锋和李家宝刀并无什么作用,而蹑云兽皮靴难道是让他在众人围攻的时候能跑得快些?怎么也不至于混到这种程度啊。

    三人成功得手,一问车夫,时间过了不到一个时辰。如今回想高华君陵墓之中所见所闻,已经恍如隔世。

    他们并不耽搁,当即离开,在城门外早就定好的一处客栈休息一晚。第二天一早等城门开启立刻返回驿馆,此时天方黎明,李成仍旧沉睡未起,根本不知道夫人已经做下这等大事。

    叶行远回房睡下,过了一会儿才听唐师偃回来,显然他也是在秦楼楚馆逍遥了一个通宵,说话行动间似乎还有点醉意。

    “明日贤弟也要随我去见识见识”唐师偃在叶行远门口,压低声音笑着,口齿不甚清晰。也不知道他在青楼又见识到了什么好东西,也亏得他够兄弟,没忘了要与叶行远分享。

    叶行远暗笑,虽然忙了一夜,但对他来说等于过了有大半个月,所以其实不算太累。心中揣测唐师偃昨夜艳遇,闭目养神,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等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

    唐师偃正兴奋的等在门口,一看他起床洗漱,便拉着他笑道:“贤弟可还记得黄奇公子否?昨夜我在潇湘馆与他巧遇,他还提起你呢!听闻你得了爵位,今夜他请客喝酒,与你为贺!”

    那位“皇”公子?叶行远怎么会不记得?他这时候怎么又冒出来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九章而后生:

    

第二百二十章 芙蓉阁里

    在船上惊鸿一瞥的黄奇公子曾经让叶行远担心不已,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定湖省,又出于什么目的与他们同行。但是在抵达京城之后,他下船离去,虽然有了再见面的约定,但一直都没有再度出现,叶行远事多,也就把这个人抛诸脑后。

    没想到才刚刚将进献祥瑞之事完结,这位闲的没事的皇子居然又冒头了,他是真的只为带唐师偃见识北地胭脂,还是有什么其他的目的?

    叶行远并不怕麻烦,但真心不想惹麻烦。而在这个时期,太子位置岌岌可危,皇位继承就是最大的麻烦。

    他虽然是幸进,但态度也很明确,是走皇帝路线而绝不是皇子路线,此后再靠着科举发挥,把自己的路拉回正途。再加上现在他拥有了获得圣人灵骨的机会,目标早在云霄之上,更要避免横生枝节。

    这种时候交结皇子,有点自己作死的意味。但现在黄奇不表露身份,不谈国事只谈风月,似乎也找不到借口拒人于千里之外。

    叶行远琢磨了一阵,还是委婉的给唐师偃一些暗示,“唐兄,这位黄奇公子来历神秘,京城水深,还是不要与他交往过密为妙。”

    之所以不能明说,实在是因为皇族忌讳太多,揭露“黄奇”的身份可能造成更严重的后果,只能暂时装糊涂,让唐师偃去自行体悟。

    可惜老唐原本就不算特别聪明,尤其是完成进献祥瑞工作之后放松心情,酒色过度,哪里能听的出来叶行远的弦外之音,只笑道:“管他什么来历,他于京中风流之地如数家珍。我们只谈风月,不谈国事,又怕得什么?”

    这是铁了心要作死,叶行远也拦不住他,不过唐师偃已经打定了主意不入官场,就打算做个富贵才子。以他的身份与一位皇子吟风弄月。只要不跨红线,应该也不至于有什么危险。

    关键是叶行远绝不能掺和进去,他可不想被打上“皇子党”的记号,他还要好好当官呢。便婉拒道:“唐兄欲与他交往,那我也不拦着,只会试之前我欲用心攻读,这烟花之地,便不去了吧?你替我谢过黄公子的好意。”

    唐师偃哪里肯放,扯着他道:“这怎么行?人家指名便是请你。我只是去混吃混喝的。而且我都答应好了,你若不去,岂不是不给我老唐面子?我知你要用心读书,便只这一次,下不为例。”

    叶行远无奈,一来却不过唐师偃的面子,二来他也想搞清楚这位“皇”公子的意图,否则就算这次不去。别人还是会想办法来接触,不如干干脆脆一次解决。

    想到这里。叶行远便勉强点头道:“有言在先,只有这一次,唐兄不可再擅定约会。”

    唐师偃大喜,如鸡啄米一般点头,“此次是黄公子特意定了京中芙蓉阁,这寻常人等还都进不去。我就想着进去见识见识。这才强着兄弟你,以后才不会答应。”

    京城的风月场所畸形高度发展,许多暗门子已经类似于后世的高级私人会所,根本不接待非会员,芙蓉阁就是其中最有名的一个。

    唐师偃外地来的土包子。哪里摸得到门路,银钱撒了无数,却连芙蓉阁的大门都进不去,所以有这么个机会岂肯放过?

    芙蓉阁的入幕之宾,身份都非富即贵。因此唐师偃对黄奇的身份并不太在意,就算他是京中贵人,于他一个闲云野鹤又有什么干系?

    黄奇办事周到,到了晚间便派马车来接。这种场合实在不适合带着朱凝儿,叶行远便让她留在驿馆,自己与唐师偃同行,一路上虽不敢放松警惕,但也不去多想,只抱着见识风月的心态而来。

    芙蓉阁在京城北面,占据了一座前朝高官的府邸,平日总是大门紧闭,虽常有丝弦管乐之音,但却很少有人见过里面真容,只能在墙外听佳人笑声,意乱情迷。

    叶行远他们的马车抵达芙蓉阁的时候,还见墙根有一群闲人混混蹲着,但凡里面有点动静,就能引起一片骚动。

    有人兴奋高叫道:“那一定如烟姑娘!她的笑声轻而脆,不知她们在园中玩什么游戏?”

    有人反驳道:“你什么耳朵?如烟姑娘的嗓子轻柔,这声音如黄鹂一般,必是珍珠姑娘!”

    两人各有支持者,争执不停,几乎要厮打起来。唐师偃对叶行远笑道:“这些人每日都在此地聚集,虽然未曾见过阁中姑娘,但却都是铁杆拥趸,真是好笑。”

    他干笑两声,自觉高人一等,这时候马车到了门口,大门开启,直驶入内。唐师偃得意的探头张望,却被人认了出来。有人叫道:“那不是唐老爷么?前几日还与我们一起在门外苦候,今日怎么有机会进门?”

    唐师偃老脸一红,立时便缩了回去。他前些日子求进门而不得,今天想装个逼,没想到被人揭穿,面子有些挂不住。

    叶行远暗笑,不过也没落井下石,只低头不语。两人的马车直驱而入,绕过天井,到第一进堂屋前停下。有龟公迎上来,请他们下车换了轿子,再穿过园子往里。

    第一进房屋之后便是一片小花园,有不少妙龄女子在此间嬉戏,叶行远虽然秉承圣人非礼勿视之正道,但耳中还是不时传来青春洋溢的笑声,让人心痒难搔。

    唐师偃赞叹道:“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这家**也是别出心裁。用贤弟这两句诗来赞美这些美人,最为恰当不过。”

    这些女子姿容艳丽,却不施脂粉,只靠着青春的魅力与身材取胜,便是唐师偃久历花丛,也不得不说一声佩服。

    叶行远不置可否,应该说京城中这家勾栏确实有点超前意识,但是与他领先几千年的见识就不能相提并论了。他此时心思还在揣测那位黄奇公子的意图,哪里有空去理会这些莺莺燕燕。

    过了园子,又是一排厢房,两人下了轿。便有一个面如春风的**迎上来,娇笑道:“叶公子、唐老爷怎么这时候才来?我们锦织正在梳妆打扮,等着伺候贵客,你们且先做做,一会儿便请你们上楼。”

    唐师偃大喜,急忙整理衣冠,按捺不住问道:“今日我们是见锦织姑娘?这这实在是三生有幸。”

    见一个什么锦织姑娘你至于高兴成这猪哥样么?叶行远心中腹诽唐师偃没有定性,心中却也不免好奇。唐师偃也不算没见识的,居然都表现的受宠若惊。

    **大笑,“黄公子是锦织姑娘的座上客,他的朋友,锦织自然是要见的。”

    她吩咐人送上茶水干果点心,殷勤招呼,生怕冷落了贵客。唐师偃悄悄的对叶行远道:“此行不虚!锦织姑娘名动京城,是有名的才女兼美人,艳压京城,今日能够一见实在是难得。”

    据说王公贵族一掷千金想见锦织一面都要排队,唐师偃这种土鳖觉得能进芙蓉阁已经是运气爆棚,根本没想过有机会见到锦织,实乃意外之喜。

    自从见了丁如意这个花魁之后,叶行远对所谓名妓美人其实有点敬谢不敏,当然也不会抱着特别的期待。见就见呗,他淡然的点了点头,并不在意。

    这种表现落在**眼里,那就不得了。这京中多少王孙公子,听说要见锦织一面,都是近乎疯狂,至少也总得露出点激动之色吧?

    这位倒好,安安静静的喝茶,好像与见街上的阿猫阿狗一样,眼神里还有点不乐意。

    他是读书读傻了,两耳不闻窗外音,没听说过锦织姑娘?**暗中摇头,这也不可能,从她得知今日要来的是唐师偃与叶行远之后,自然暗中会稍微调查一下。

    叶行远是定湖省的解元,诗文风流,刚刚还进献祥瑞进京,被皇帝封爵为恩骑尉。这样的人,怎么看也不像是书呆子。

    那么就是他养气功夫到了,喜怒不形于色!年纪轻轻有此修养,这可了不得!怪不得黄公子会如此隆重招待。**心中把对叶行远的评价又调高了几分。

    她见锦织还没有派人来说自己梳洗完毕可以见客,面色微变,也担心叶行远不耐烦,笑道:“锦织姑娘手脚慢,我去催一催她,让她快些。”

    **急匆匆上了楼,不一会儿便又下楼来,示意叶行远与唐师偃可以上去了。

    一个楼里的姑娘架子都这么大,叶行远更是好奇这芙蓉阁的幕后老板,不过唐师偃迫不及待,早就三步并作两步上了楼梯,他也不好落后,便跟在他身后,踩着木梯缓缓上楼。

    叶行远还没登上二楼,就听头顶上唐师偃惊喜之声,“久闻锦织姑娘花容月貌,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此等绝色,只应是天宫仙姝,哪能是人间女子?”

    老唐还真会拍马屁!叶行远觉得他这几句话就像以前身边擅长泡妞的损友,倒是亲切感大生。暗地一笑,踏上二楼,迎着光向面前一望,只见一个青衣女子笑靥如花,正站在一面大铜镜前,以手捂嘴。(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一章 隔帘唱曲

    青衣女子笑道:“唐老爷,你认错人了,我只是小丫环,哪里算什么花容月貌?我家姑娘还没出来呢。”

    她是锦织的丫环,名叫翡翠,叶行远一望之下也不由惊异。这小姑娘不过十五六岁年纪,但穿戴打扮,实在不像是一个丫头,再加上美貌兼气质出众,也怪不得唐师偃会认错。

    一个丫环都漂亮到这种地步,那正牌的锦织该有多美?怪不得不是一般人能见到的。

    唐师偃老脸一红,不过也没觉得有多尴尬,在这样的美人面前犯错理所应当,他相信肯定有很多人与他一样会认岔了人。便笑道:“有婢如此,其主可知,我对锦织姑娘就更期待了。”

    翡翠笑嘻嘻的请他们两人坐下,“唐老爷这般夸奖,小婢都要脸红了。我家姑娘已恭候多时,难得两位来此,便先请你们听几首曲子。”

    这原本也是锦织的规矩,无论是谁来,都是先在帘外听曲。若是给面子便会在曲终之后一见,而有许多人运气不佳,到了这一步最后都未曾见到锦织的也大有人在。

    唐师偃想起这个规矩,更是怪自己孟浪,转头向叶行远道:“锦织姑娘琴曲双绝,传说能够绕梁三日而不绝,我们可有耳福了。”

    翡翠一笑,躬身告退,掀起了房中一到帘幕,闪身入内,低低的说了两句什么。只见一个窈窕人影从帘幕之后站起,向着叶行远和唐师偃福了一福,也不说话,就听叮叮咚咚的琴声响起。

    琴声悲凉,竟有铿锵金石之声,浑然不似这种勾栏之中的靡靡之音,叶行远精神一振,对这位锦织姑娘高看了一眼。

    唐师偃更是拍手大赞,“姑娘曲中豪情壮志,实非一般女子所有。想不到芙蓉花魁,同样还是一位巾帼英雄。”

    锦织姑娘并不理他,一低头,幽幽的唱了起来。“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进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一唱三叹,余音绕梁,唐师偃满面惊骇。不仅仅是因为这姑娘唱得太好,更重要是她唱的内容。

    “贤弟,她是在唱你的边塞诗。”唐师偃凑近了叶行远,悄声道。

    叶行远九首出塞,名动府城,但传播的速度却比他想象中要慢了许多,在省城江州也很少听到有人传唱,却万万没想到在京城居然听到了这一首“西出阳关无故人”。

    难道总算是苦尽甘来?这诗在这等级别的名妓口中唱出,也就意味着叶行远的诗在京城文化圈受到了一定的认可——当然也有可能是这位锦织姑娘知道今日是他前来,所以刻意讨好。选了这诗,不过从别人描述这位姑娘的脾气来看,这种可能性并不大。

    叶行远沾沾自喜,朗声道:“诗为三分,唱为七分,原本意境不足之处,有锦织姑娘曲子与歌喉不足,这才是十分出塞。”

    人家都唱他的诗来恭维,那礼尚往来,回头赞美两句也是应该的。何况这位锦织姑娘谱的曲子好。唱的更好,叶行远也是实事求是。

    帘内的女子轻声道:“叶公子诗才惊人,此一诗便诉尽离人之悲,我作曲不过是画蛇添足罢了。安能得此之赞?其余几首出塞,小女子亦有谱曲,请公子品评。”

    她也不待叶行远回答,接着便又唱了起来,“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

    这一首音节更美,悲凉之意转为哀怨,虽是空旷辽阔之意境,却又能唱得缠绵悱恻。唐师偃击节赞叹,更是为叶行远得意。

    叶行远也赞道:“锦织姑娘所谱之曲,比我心中所想还要更完美几分,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拙作出塞九首,难道姑娘都有谱曲么?”

    帘中人影微微点头,“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果然公子随口便是诗词锦绣,这九首出塞,荡气回肠,才真是完美之诗。若不是为了多让几个人听到,知晓公子诗名,我这几首曲子,又算得了什么?”

    她谱曲是为了让更多人听到叶行远的诗?敢情这还是一位野生粉丝?叶行远有种意外收获的惊喜,唐师偃挤眉弄眼道:“果然贤弟你诗才终于还是有用,到了京城便有人识货,这美人要是投怀送抱,你可千万不要再拒绝了。”

    虽然在省城的时候叶行远谨言慎行,一直在鸦神庙中深居简出,但当初在汉江府的时候也颇随着唐师偃他们四大才子在青楼厮混。

    那时候叶行远才名方著,正是受人欢迎的时候,偏这小子花酒喝得,最后一步却始终不肯。一直到现在唐师偃都认为他还是个雏儿。

    离开汉江府之后,尤其是唐师偃娶了穆百万千金,手头有钱之后,一直打算给叶行远找个绝色,算是报答他撮合之恩。但一直苦无机会,没想到在这京城之中最有名的姑娘居然是叶行远的粉丝,那这种机会可万万不能放过。

    叶行远苦笑道:“唐兄休要胡言,能够在京城之中做这等生意,傲视王侯,纵然只是青楼女子,但背后肯定得有大来头。这等女子岂是我辈可想?万不可起妄念。”

    叶行远一向有自知之明,名妓的名声炒作到这种程度,绝对不正常。就因为别人唱了他几首诗,就胡思乱想与人家做一对,这是给自己挖坑。他这样的明智之人,绝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唐师偃一想也是,顿时丧气,说道:“你小小年纪,偏总这般会算计,这等风月之地,说得如临大敌作甚?露水姻缘,一夕之欢,也非不可求”

    叶行远微笑不语,他堂堂九世童身,对修行大有便利,虽然心中不可能没有绮念,但实在是舍不得就这么送了出去。狐狸精不行,李夫人不行,这名妓当然也不行。

    此时锦织已经唱到了第四首上,“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渡阴山。”

    她唱这首的时候曲调又是一变,雄壮豪阔,令人热血澎湃。叶行远虽对这女子有些忌惮,但也不得不承认她的才华,正要再度喝彩的时候,突然**噔噔噔上楼,脸上的神色如苦瓜一般。

    “叶公子,唐老爷,对不住!来了一位客人,让锦织过去见见,就去一刻,眨眼便回,你们稍待可否?”她低声下气,向叶行远哀求。

    叶行远还未开口,唐师偃便大怒,“你这讲的什么?锦织姑娘正在待客,哪有这种规矩?”

    以堂子里的规矩来说,这确确实实太过分了,姑娘在接客的时候,怎么能够随便串台?这无论在什么时候都得引起一场争执,更何况是在这芙蓉阁之中。

    锦织把自己炒作的如此矜贵,岂能随随便便被别人叫去,这怎叫唐师偃不怒?

    叶行远却拉了拉他的衣角,示意他不要动气。锦织已经是如此地位,一半的王孙公子都见不着他的面,对方能够这样直白叫他过去,让**亲自来向他们告罪,那也就可见对方的来头是何等之大。

    这样的人,叶行远纵然不怕得罪,但又何必为此而结仇?

    这时候锦织也在帘后说话了,她语声平静,淡然问道:“妈妈,是哪一位客人来此?真须得慢待了叶公子唐老爷么?”

    虽然是才女美人,但毕竟出身青楼,锦织心里清楚得很。要不到的人,哪里敢这般嚣张?既然**亲自来叫,也就是这人断是芙蓉阁得罪不起的,她之所以问这么一句,无非是想让叶行远和唐师偃听到罢了。

    **会意,连连向唐师偃打拱道歉,“唐老爷,实在不是我们无礼。因为今日安国公世子会同朋友来此,他们吃多了几杯,非要见锦织姑娘不可。

    你也知道安国公一系在皇上跟前的面子,这等身份,岂是我们能拒绝的?锦织姑娘便过去略坐一坐,马上便回来”

    **也是无奈,叶行远唐师偃两人虽然不算什么,但是今天请客的是黄公子。**虽然不像叶行远那样看得出天命,但一双招子也是雪亮,知道此人必然不凡,所以小心翼翼丝毫不敢得罪。

    如果是其他人倒也罢了,但这安国公正牌世子,又是当今太子的伴读,正是炙手可热之际,这样的人亮明身份要见锦织,却不是**能够拦得住的。

    安国公世子?唐师偃不免有些泄气,他生性狷介,不怵权贵,但是对方的身份实在也太高了些。这绝不是他们这两外乡人能够惹得起的,为了不给叶行远与黄公子惹麻烦,似乎也只能忍了?

    唐师偃恼怒之极,恨恨一拍桌子。帘幕之后一声叹息,锦织凄然道:“小女子身不由己,还请叶公子见谅,我且去一回,之后五首,回来再唱”

    她躬身一礼,正要后退,门口却传来一声冷笑,“区区一个安国公世子,也敢在叶贤弟手上抢人?这是不给我面子么?”

    黄奇傲然而入,根本理都不理**,先行与叶行远见礼,满面堆笑,“贤弟勿恼,我这便派人打发了他们!”(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二章 真实身份

    黄奇刚到,他今日煞费苦心招待叶行远,岂能让一个安国公世子给搅黄了?信手摘下腰间玉佩,递给了身边侍卫,侍卫会意,躬身而退。

    “锦织姑娘,继续唱,唱得好了,重重有赏。”黄奇慢条斯理坐下,挥手拦住了想要开口劝解的**。

    **混迹多年,也是有眼色的。神仙打架,小鬼最好不要掺和,黄公子的信物要是能够镇得住安国公世子,那就一切照旧,镇不住的话她再来打圆场就是。

    便笑道:“黄公子来得刚巧,早知道您来,锦织怎会走开?”在任何客人面前,都要显得对方最重要,尤其是这种负气而斗的时候。就算明知强弱已分,作为打开门做生意的人,也犯不着得罪任何一位财神爷。

    黄公子冷哼一声,并不搭理,**讨了个没趣,怏怏的站在一边,虽然如坐针毡,却也不便离去。她还要等安国公世子那边传回来的消息,方好见机行事。

    边上一座小楼,安国公世子稳坐钓鱼台,面色阴骘的端详着手中茶杯,像是在发呆。他自从成年以来,现于人前的始终就是这副阴沉模样,显得木讷而迟钝,但行事却极为狠辣,故而有称之为“呆霸王”。

    在安国公世子身边,雄二公子狐假虎威的猖狂大笑,“这次可多亏了大哥的力量,叶行远小小的一个恩骑尉,也敢到芙蓉阁来见锦织姑娘?”

    他前几日在叶行远面前吃了瘪,悻悻然回来,满腹怨气一直不得消解,便常来芙蓉阁销金。今日照例早来,却不经意间听说叶行远被请上了锦织姑娘的绣楼,气得七窍生烟,正好今日安国公世子与他同行,他便求到了世子面前。

    安国公昭宁侯乃是世交,世子虽然一直看不上雄二这种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但毕竟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折了雄二的面子也就是折了他的面子,当下就蛮横的要求**将锦织带来。

    芙蓉阁虽有后台,但是对安国公世子这种人物还是得罪不起。因此**权衡利弊,无奈之下只能来请叶行远他们容让。却引出了背后的黄公子。

    世子冷哼道:“你上次之事,怎不早与我说?真是丢尽了面子。这等蝼蚁人物,用一个手指头便碾死了,亏你还真去与他放对。”

    雄二公子唯唯诺诺,陪笑道:“当时我家老爷子不是去拜会了老公爷么?你们家没说什么话。我心想着要给长辈分忧,这才想去折辱他一番。”

    皇帝突然封了个恩骑尉,满京城的勋贵们心底都不乐意,但又不想轻举妄动,等着看看风色。昭宁侯、安国公两家算是勋贵领头羊,总该有点态度。雄二公子算是体会父兄的为难,找叶行远挑衅也是一片孝心。

    世子不屑道:“也不是我说你,你这箭术不好好练练,一味三脚猫,居然叫这小子的姬妾羞辱。真是有愧祖宗。幸好这事没传出去,否则你叫我们京城四爵的面子往哪儿搁?”

    靖难之时封安、宁、平、定四位国公,都是冲锋陷阵的猛将,互为姻亲,原本统称为“四公”。但经历代承袭,除了安国公一支以外,另外三家都降等袭爵,只能含糊称之为“四爵”。

    如今这四支的子弟早没了祖先的英勇,除了袭爵的世子之外,其余子侄只知安逸享乐。雄二公子能射两支箭。已经算是不错的人物,因此安国公世子才高看他一眼,乐意与他交往。

    不过这射箭功夫居然不如叶行远一个小妾,世子想及祖先的英明神武。只能心中暗叹。

    雄二公子也觉得尴尬,苦笑道:“大哥我们先不说这个,等锦织姑娘被咱们叫来了,先出口气再说!这次可要帮我,好好羞辱那叶行远!”

    世子微微颔首,就是雄二不说。他也不会放过这触犯了所有勋贵利益的叶行远。他抬头望了一眼,皱眉道:“锦织怎么还不来?难道那什么叶行远还敢拖延不成?”

    雄二公子自告奋勇道:“我去看看!”

    他刚起身,就见一个黑衣人莽撞走了进来,将一块玉佩在安国公世子面前一亮,沉声道:“我家主人说了,锦织姑娘正在陪他与好友,芙蓉阁之中从来没有抢人的规矩,世子倒是好威风啊!”

    雄二大怒,伸手便要撕扯那黑衣人,“你家主人是什么东西?竟敢对世子无礼!”

    “住手!”安国公世子霍然起身,拦在雄二面前,瞪着黑衣人手中的玉佩,面色发白,苦笑道:“想不到是七公子到此,是在下鲁莽了,这便过去请罪。”

    黑衣人收起玉佩,冷笑道:“这便随你,我只是来转达主人之言,先行告退了。”

    他转身就走,旁边的雄二公子看得瞠目结舌。他素来在京城中称王称霸惯了,从来只服安国公世子一人,什么人能够凭一件玉佩就让世子低头?甚至还说要请罪那么严重?

    黑衣人一走,雄二公子立刻上前,小心翼翼问道:“大哥,什么来路?何何必怕他?”

    他嘴上说不怕,心里还是怕的,安国公世子这呆霸王从来不是怂货,今天服软,必然是遇上了惹不起的人物。

    世子苦笑摆手,带着他出门,一路走到锦织小楼,上了楼也不敢进门,便隔着大门拱手道:“不知七公子在此,在下特来请罪,还请海涵。”

    黄奇、叶行远和唐师偃三人正在屋中听锦织续唱,黄奇早料到世子必来,当下只淡然笑道:“今日主客乃是叶公子,世子若要请罪,便向叶公子致歉便是。”

    这就是安国公世子?居然乖乖的在门外道歉?唐师偃骇然,他这时候才想起叶行远对他说过黄奇的身份不简单,他原以为最多就是个贵公子,但怎么也没想到不简单到这个地步!

    叶行远却心知肚明,国公世子固然牛逼,但是勋贵的地位完全来自皇家,黄奇既然是“皇”公子,区区一个安国公的儿子又怎敢造次?

    安国公世子大怒,但偏只能忍气吞声,咬牙切齿道:“不知叶公子竟有如此贵友,在下行事不当,万请恕罪。”

    叶行远知道安国公府在勋贵中的地位,便轻描淡写道:“世子不必放在心上,只是玩笑而已。”

    安国公世子这才恨恨而去,唐师偃惊呼道:“黄公子,你瞒得老唐好苦!朋友之交贵乎坦诚,你究竟是何方神圣,此时还不明言么?”

    黄奇点头正色道:“今日邀请两位前来,本来就打算坦诚相告。实不相瞒,在下乃是当今圣上第七子,之前黄奇云云,只是化名而已。”

    “黄”者皇也,奇者“七”也,他自称“皇七”,其实也没太**思在化名上。

    唐师偃面色微变,苦笑瞥了叶行远一眼,深悔自己拖上了他。叶行远之前提醒唐师偃的时候,他不以为意,自认为闲云野鹤,交友贵在知心,与他人无干。

    但叶行远却不同,他是要走仕途的人,本身献祥瑞求幸进,已经与那些文官士大夫有了龃龉。要是在结交皇子,只怕在有心人眼中更是图谋不轨,官路必然难行。

    叶行远也只能苦笑,他原本以为这位七皇子不至于那么快就揭破身份,他只要虚与委蛇一阵子,日后再撇清关系也来得及,没想到有个安国公世子不知死活的撞上来。七皇子也顺水推舟的揭晓了身份,这样一来,他可就比较尴尬了。

    **心中怦怦直跳,黄奇来他们芙蓉阁也不是一次两次,没想到他竟然有如此显赫的身份,幸好刚才没有太过得罪叶行远与唐师偃二人。

    唐师偃呆了半晌,这才苦笑道:“原来是七皇子,在下不敬之处甚多,多得皇子包涵,真是罪该万死”

    黄奇笑道:“唐兄,我们朋友相交,何必如此拘泥。今日邀约,也是只论风月,不论身份,这般客气以后怎么一起逛窑子?”

    他倒是说得轻松,叶行远和唐师偃心中却如明镜一般,说什么不论身份,但现实中怎么可能?只要天下人知道叶行远与七皇子走得近,自然而然就会被归为七皇子一党。

    如今太子尚在,只是岌岌可危,夺嫡之争虽然并没有明刀明枪,但也是暗流涌动。七皇子在有资格争夺皇位的皇子之中年纪最幼,也最为低调,但并不意味着没有人押注在他身上。

    叶行远从他揭开身份那一刻开始,就在想着该用什么方法不动声色的脱身,至于那位神秘的锦织姑娘,实在是有点顾不上了。

    他正绞尽脑汁思索之际,忽然有个龟公急急忙忙又奔上来,向**急使眼色。**知道必然是又出了什么变故,心中着急,恼道:“有什么话你便明说,没看到黄公子在这里?”

    龟公一怔,这位黄公子虽然尊贵,但以前**也绝不会这般。他为难道:“张妈妈,上次来的那位黄老爷又来了,正在门口等候,急着要见锦织姑娘呢。”(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三章 帅不过三秒!

    黄老爷?**脸上的神色微变,这位黄老爷也是与面前的黄公子一般的神秘人物,虽然芙蓉阁不知其身份,但是介绍他们入会的都是朝中的大人物。

    今日“黄公子”表露身份,把安国公世子都吓怂了,那这位同宗的黄老爷,会不会也是什么大人物?**可不敢得罪,只能眼巴巴的瞧着七皇子,等他再拿出一块玉佩什么的吓退对方。

    刚才面对安国公世子是谈笑间强虏灰飞烟灭,现今神色却突然谨慎起来,他并没有着急动作,反而是小声吩咐身边侍卫道:“你先去看看。”

    侍卫领命而去,不一会儿就回来,神色间带着一丝狼狈,苦笑道:“正是那位爷”

    七皇子苦笑,今晚真是变故连连。因为安国公世子的出现,他装了一回逼顺便在叶行远面前表露了身份,但转眼又碰上了这人,这还不得夹紧了尾巴装孙子?

    叶行远看他面色有异,也是一愣,七皇子天不怕地不怕,怎么又遇到克星了?这轩辕世界之中,能让堂堂一位皇子这般紧张的莫不是那位爷?

    除了七皇子的长兄太子,也就只有皇帝老儿了。太子一向软弱,谨言慎行,如今又正被苛责之际,明哲保身还来不及,怎么会这么高调的来芙蓉阁?

    如此想来,唯一可能的答案就是那位风流而荒唐的隆平帝了。叶行远苦笑,没想到面圣没几天,居然又有机会在这种地方遇上皇帝。

    七皇子想了半天,面色尴尬道:“唐兄,叶贤弟,来人身份非同凡响。今日本想与两位共谋一醉,不料又有此变故,在下只能先行告退,日后再图相聚。”

    今日本想拉拢叶行远,但装逼不成。面子上有些架不住,只能落荒而逃。

    叶行远暗自好笑,心中也是求之不得,正好不知道该怎么推辞这位皇子的好意。现在他自己得离开,至少让叶行远有了缓冲的余地。

    便笑道:“兴起而来,兴尽而归,吾等在此早已兴尽,本该告辞。皇子有事。不妨先行一步,我们这也便走了。”

    如果来人真是皇帝,七皇子是绝对不敢照面的,他要先走一步也是理所应当,叶行远的话是帮他下台阶。

    七皇子大是感激,匆匆而起,正要离去。忽听外面传来一阵洪亮的笑声,“你们又诓我,锦织姑娘明明就在楼上,我便不请自来。姑娘不会见怪吧?”

    这声音果然是隆平帝!叶行远和唐师偃都是面过圣的人,亲耳听过隆平帝讲话,时间不长,印象深刻,这可万万不会听错。

    七皇子当即就僵在哪里,脸色涨得赤红,一时间进退两难。

    这是走还是不走呢?走肯定劈面遇上老爷子,这叫他怎么解释?可要是不走,等隆平帝进来,还能跑得了他?

    真是帅不过三秒!叶行远心中暗自好笑。刚刚七皇子谈笑风生,这会儿却面色难看。事不关己,叶行远乐得在一旁看好戏。

    唐师偃却有些着急,凑到叶行远身边道:“贤弟。是我拖累你了,若是皇上进来,看到我们与七皇子在一处,这这可如何是好?”

    我靠!没想到这一点!叶行远光顾着取笑七皇子,没想到这个重大影响。这要是在青楼迎面撞上,叶行远作为风流才子本也无妨。但与七皇子同行,未免就会让皇帝心里起嘀咕。

    就算以隆平帝的性子不介意,但难免也会有先入为主的印象。

    看来还是得自己想办法才行,趁着皇帝还在门外,叶行远当机立断站起身来,笑道:“七皇子,不知道你有没有玩过斗兽棋?”

    七皇子愕然,不知道这时候叶行远突然提及什么游戏是何意思,他现在心急如焚,哪有心思回答,便苦笑道:“这个不曾听说,我现在要想办法离去,棋戏之事,以后再说。”

    他目光在小楼两边的窗户上逡巡,看来已经在考虑跳楼逃生的可行性。

    叶行远淡然一笑道:“猫可以吃老鼠,老虎可以吃猫,大象吃老虎,但是老鼠却可以吃大象。安国公世子我等惹不起,却不得不在皇子面前退避三舍。

    如今门外那位,七皇子不可见面,但我等却未必不能解决啊。”

    他们怕安国公世子,安国公世子怕七皇子,七皇子怕皇帝,但微服私访的皇帝,遇到熟人会不会也尴尬呢?

    七皇子一怔,拍案叫绝,唐师偃尚未会过意来,就见叶行远昂首下楼,恭敬拜见,“前日方才瞻仰黄老爷之面,不想今日竟然又在此巧遇,真乃学生三生有幸。”

    隆平帝本来兴致勃勃来见美人,没想到美人楼上却下来一个少年。仔细一看又是认得的,正是前几日进献祥瑞,自己刚刚亲封的恩骑尉叶行远,不免一阵尴尬。干笑道:“你怎的在此?”

    叶行远早有腹案,不慌不忙答道:“学生本在京中闭门不出,苦读诗书,准备来年的会试。恰巧京中几个好友约起读书人雅集,言道此芙蓉阁中出了一位锦织姑娘色艺双绝,要为此女行一个诗会。

    我今日无事,便先来一步,其余诸位京中前辈还尚未抵达。不想竟遇上黄老爷,不若我等暂行退避?”

    隆平帝苦笑,这自己还来得真不巧,居然遇上了读书人集会,这叫他这个皇帝怎么能待得下去?就算他能厚脸皮将这些读书人撵走独会美人,但难道不怕这些人悠悠之口?

    读书人要是写诗讽刺起来,那名声可不好听。一想到此节,隆平帝顿时意兴阑珊,摇头道:“既然有此雅集,我怎能打扰?你便留在此处,我先走一步了,我来之事,不可与他人言说。”

    他也毫不犹豫掉头就走,生怕还有人过来认出了他,叶行远笑笑,正要上楼。隆平帝忽然又回头问道:“你已见了锦织姑娘,可有诗作?我记得你诗名不错,不妨做两句来一听?”

    叶行远道:“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虽有句而无篇,只恐有污老先生之耳。”

    隆平帝摇头道:“不妨,你先念来听听。”

    他怕叶行远是在忽悠他,顺便也考校一下叶行远的本事。但论作诗,叶行远就算没有准备也能信手拈来,何况下楼之前,已有腹稿。

    当下便漫不经心吟道:“间关莺语花底滑,幽咽泉流冰下难。冰泉冷涩弦凝绝,凝绝不通声暂歇。别有幽愁暗恨生,此时无声胜有声。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

    这一段纯谈音律,却能够如同画面一样将音乐说得清楚明白,隆平帝刚才未曾听到锦织之乐,却有感同身受,不由击节赞叹,“叶行远果然名不虚传,这寥寥几句,等于我听了锦织一曲,那又何必再听?”

    他大笑道:“不虚此行,兴尽而返,今日这芙蓉阁,便让给你们这些年轻人,我就不凑热闹了!”

    一方面是自己给自己找台阶,另一方面也确实是赞赏叶行远的诗句高妙,隆平帝一笑退去。

    绣楼之上,**已经目瞪口呆,七皇子都忌惮的人物,同样也自称姓“黄”,这个年纪这个作派。**大抵也已经猜出了几分,本以为今日要惹出大事,没想到叶行远下去三言两语就请走了这位老爷子。

    当真是一物降一物,**佩服得五体投地,怪不得芙蓉阁的摇钱树锦织姑娘还整日念叨这位叶公子,果然是有两把刷子。

    见叶行远上来,**忙笑道:“叶公子之诗真是动人心魄,不妨在多坐一阵,请锦织为你这新诗谱曲如何?”

    叶行远虽然半阙诗退了皇帝,但也不想多待,免得夜长梦多,便微笑拒绝道:“刚才便已说过,今夜兴致已尽,得闻锦织姑娘妙音,心愿已足。这便告辞,改日再来拜访。”

    七皇子刚才心情大起大落,这时候也没有心情留客,便顺应道:“既然如此,我们改日再聚,今日无端事故,改日我再好好相请叶贤弟你赔罪。”

    叶行远不置可否,他心里是基本决定少与皇子来往,只是表面上不好太强硬罢了。

    锦织在帘后沉默半晌,突然开口道:“我观公子刚才几句诗意,似是长篇古风歌行,这几句铺陈未尽,不知可有全稿?”

    这位姑娘也算有才,叶行远点点头,“此诗确然是歌行体长诗,刚才心念一动而成,尚未完篇。”

    锦织叹息道:“如此奇诗,寻常人得一句便可享一世诗名。叶公子随随便便就吟出来这许多,真乃天纵之才,不知公子可否将此诗完结之后,赠予小女子一观?”

    现在是求取功名大道的关键时刻,诗词终究只是小道,叶行远也就是偶然在酒席上漏出来几句罢了,并没有用心去做。当下便含含糊糊答道:“若是有暇将此诗完成,自当奉与锦织姑娘面前,请姑娘谱曲吟唱,必有锦上添花之妙。”

    锦织大喜,“那便说定了,过几日,我就命人去公子府上取诗。公子可万万不要让我失望。”

    她语气之中颇多羞涩之意,竟然似是芳心萌动,唐师偃挤眉弄眼,羡慕叶行远的艳福。(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四章 选官道路

    离开芙蓉阁之后,唐师偃郑重的向叶行远道歉,“贤弟,我实在料不到那位竟然是七皇子。将你牵扯进来,对前程可有影响?”

    叶行远摇头道:“若我真心忌惮此事,第一我之前必会与你言明,第二我也绝不会来见他。与皇子私下交往当然是大忌讳,但是在京城混的人,又有哪个能真完全摆脱这浑水的?无非都是谨慎下足罢了。”

    他看得通透,混迹官场之人,谁都知道形势未明之前,绝不能卷入夺嫡之争。但不管是叶行远所知的历史,还是轩辕世界这三千年王朝更迭,又真有几个人能够独善其身?

    注意洁身自好当然重要,但想要完全和无孔不入的皇子们杜绝接触,这除非是当朝大佬才有可能做到。以叶行远现在的身份,并无资格装这个逼。既然这样,随缘接触一下,了解一下七皇子是个什么德性,对于叶行远来说反而是好事。

    唐师偃苦恼道:“真是处处风波险恶,现在看来,还是府城最为安稳。老唐我的本事在这京城之中大约是玩不转了,贤弟都得靠自己了,须得步步小心。”

    唐师偃是由衷之言,省城风波已经折腾了他半条老命。要不是讲义气,他断不会与叶行远同访流民营,之后又飞马向朱凝儿报信。

    这对于唐师偃这一把老骨头来说已经是超水平发挥,这一次前往京城,无非是为了领取之前拼命的福利。但再高级的政治斗争已经不合适他了,此次会试,他也只想见识一番,便回转定湖,从此老老实实做他的富家翁。

    所以这几日唐师偃颇为放浪形骸,叶行远知道他的心思,也未多再劝解。举人之位加上穆家的万贯家私,足以让他在定湖省中过上好日子,叶行远自知前路荆棘。并不想再把他拖进来。

    因此叶行远便点头道:“知足是福,唐兄福气大得很。此次会试之后回转,便可见得麟儿降诞,从此之后怡儿弄孙。安享富贵,京中之事便不要多操心了。”

    原本他还再考虑要不要再拉拔唐师偃一把,让他在会试中再捞点资本进一步。如今唐师偃表明心迹,硬拉他进官场也没什么好处,以他的性子。又缺乏政治敏感性,也很难应付那些蝇营狗苟。

    若是为官天各一方,叶行远也不可能时时照拂,倒不如让唐师偃回家。日后若自己有所成就,再提携他不迟。

    此事就算揭过。叶行远谨慎,也没再去招惹芙蓉阁那位锦织姑娘,就一直在驿馆之中闭门读书。腊月中旬,在各府衙封门之前,李成终于得到了进献花石纲的机会。不知是不是李夫人在暗中使了力,一切还算顺利。李成因功受赏,竟然被兵部留名,让他在京中等候选官。

    原本已经心灰意冷,打算辞官回乡的李成突然有此转折,悲喜交加,又找叶行远喝了顿酒。酒量甚差的他很快就沉沉睡去,又是李夫人与叶行远独处。

    叶行远叹问道:“李成留京,是夫人的路子?夫人是打定主意,要留在我身边了?如此对李兄会不会太不公平?”

    李夫人笑道:“如今你得了五德之宝其中之二,乃是我姚家报仇的关键所在。我岂能容你独自走了?何况另外三处陵墓,绝非高华君陵那么简单,我们得通力合作才是。”

    她并未否认自己动了手脚,姚家百年经营。也不知留下了什么势力,叶行远打算趁此机会问个清楚。便追问道:“若是你打算盯紧我,那是要我去何处任职,便为李兄选什么官了?你姚家手眼通天到如此地步?之前为何不为李兄打点?”

    叶行远要是明年三月考中进士,成绩好的话选入翰林,或留六部、御史台。那便是在京中。京中武职甚多,只要肯花银子,让李成留下也不算太难。

    但如果叶行远派选外地为地方官,那李成要一路跟随可就要求高多了,这种定向选官的能力未免太强。

    开启另外三大弟子陵墓,最后聚齐五德之宝,拜谒圣人陵,现在看来怎么样也该是持续多年的大工程,难道李夫人还能保证李成一路跟随自己的脚步不成?

    娶了这样的老婆,李成之前还混这么惨,叶行远简直要为他泪流满面。

    李夫人叹息道:“若是为他求官确实不难,只是要得天命,须得封爵。他是武人,除非军功,难有起色。李成脾气又爆,不善应酬,故此暂让他沦落下陈,至少不至于惹出祸事。”

    其实这态度与叶行远对唐师偃是一样的,李夫人对自家夫婿也看得明白。你这人不适合混官场,就算想办法把他提拔了起来,得罪长官下属,终究还是要被打回原形。到时候得罪了人,反更难圆场,倒不如静待时机。

    现在的情况不同,李夫人的希望已经全都寄托在叶行远身上。何况叶行远虽然年轻,却八面玲珑,李成只要跟紧了他做官,至少不会行差踏错,她这才动了这主意。

    叶行远啧啧称奇道:“那夫人的意思,果然是我选什么官,就能给李成找到什么缺?姚家手眼通天,那不知可否为我安排?”

    李夫人一怔,反问道:“你既有真才实学,还有各种小手段,进士出身自有出路,还需要我为你安排?你不怕我动手脚么?”

    两人现在说是合作,所做的又是一件泼天大事,但彼此之间的信任和默契其实尚未建立起来。叶行远不敢对李夫人有十足的信心,李夫人也同样对他有几分忌惮。

    只是双方都知道没有别的选择,才维持着这种微妙奇特的关系。一有机会,叶行远当然就要探一探李夫人的底,看她到底能做到什么,顺便也更加深双方的合作。

    叶行远摇头道:“我本山村贫寒一士子,侥幸走到京城,会试之前亦无大人照拂,进入官场之后,更无后援。也不过是雨打浮萍,随波逐流罢了。巧遇夫人,得圣人灵骨消息,我自不会放过。”

    这番话是解释他的态度,就像李夫人所说,圣人灵骨是任何读书人不可能拒绝的诱惑。在闭门思考的三天之中,叶行远已经把方方面面都考虑清楚了。

    “原本我入京第一选择自然是翰林官,不过有五德之宝在前,我倒是不介意先入浊流。只要夫人有把握安排我选官的地方与路线,我们自然是优先取五德之宝。”叶行远继续补充。

    之前叶行远的路线并未确定,进京时候的态度就是随机应变,见机行事。如今他侥幸得了个爵位,混清流争取踏上升官的快车道固然是相当不错的选择,但他朝中无人,缺乏外援,很多关键节点还得自己去拼杀。

    带爵而行地方的实务官也成了不错的选择,天机昭昭,他只要在地方上做出政绩,也无人能够阻挡他的升迁之路。

    尤其是三大弟子的陵墓在天南海北。一旦留京,叶行远不知道要花多少年才有机会去探寻另外三座陵墓,这也就意味着他集齐五德之宝的时间表遥遥无期。

    而身为地方官员,行事多有便利,对于开启其余几座弟子陵,得其中宝物就更有把握。

    李夫人愕然,不禁莞尔道:“我姚家布局五代,历时百年,不敢忘先祖之仇。却没想到你竟然比我还心急?以你的年纪,还尽等得起。”

    叶行远断然道:“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我若从京官起步,不遇贬谪,顶多放一二外任,而且至少也是十年之后,这还是一切顺利的情况之下。

    便是学政、布政使,行事也不如一县主官来得方便。现在只看你们姚家的手腕,能不能到这地步?”

    叶行远也曾考虑过先不应会试,游学天下,将五德之宝和圣人灵骨取到手之后,再行会试。但仔细盘算之后,放弃了这个计划。

    一来是因为效率有点低,圣人灵骨这东西是官场神器,本来就是帮着你快速升官的。官越大,作用也越大,若在官场之外,那就用途有限。

    叶行远先去寻宝,就意味着放弃本科会试,这就平白耽搁三年,这三年若不能顺利得宝,难道还要无休止的拖下去?这不合叶行远原本的人生规划。

    二来则是因为颜无邪、钟奇两人之墓都在闹市,与高华君郊外不同,几乎一年四季都围满人。如果没什么特权,想要入陵取宝,还真不方便。

    故此叶行远早就有了相应的打算,但具体细节还未敲定,今日试探出李夫人潜藏的势力,当然要充分利用起来。

    李夫人沉默,她仔细的思忖良久,方才斟酌道:“进士选官,关乎国家大体,虽然吏部我们也能插上些手,但说精确的要定下公子你的官位,那也是天方夜谭”

    叶行远正有些失望,却听李夫人又道:“不过你倒是给了我一条新思路,子衍之陵位于剑门省。此地靠近西北边境,盗贼蜂起,诸县糜烂,要是初选就近在此选官,或许倒是不难。

    日后升任,公子有了政绩名声,再让人在朝中鼓动,待颜无邪、钟奇两地有缺,便可顺利调任。”

    剑门?叶行远啼笑皆非,把一个新进士丢到这种流放之地,是贬谪吧还是贬谪吧?这样选官当然没太大问题,朝廷还在鼓励候缺官员选往此处。但这未免也太吃亏了些,叶行远琢磨着还是得完善这计划,把所有的利益最大化才行。(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五章 同乡愤青

    与李夫人推心置腹谈过一次之后,叶行远未来的路也算是基本确定。当然这前提是他会试过关,要是被刷了下来,或是落到同进士出身,不但是面上无光,李夫人这边也不好运作。

    京中过年与乡中相比虽然热闹,却显得年味不足,叶行远独在异乡为异客,意思也不大,只与李成、李夫人、唐师偃、朱凝儿等人一起吃了顿年夜饭也就算了。即使是在正月之中,他也专心备考,不敢有丝毫懈怠。

    到了元宵,京中大放花灯,尤以大相国寺门外杨柳河畔为最妙。叶行远看惯繁华,本也不想出门,偏朱凝儿又拉着他不肯放。

    “大相国寺南面一片空地,鸦神信徒已筹了善款三万两买下,日后便要在此动工兴建大庙。主公受鸦神重托,自当去为我掌掌眼,免得看错了风水。”朱凝儿这个约会的理由光明正大。

    大过年的你们就花了几万两银子买地?叶行远之前听朱凝儿提过一嘴,不过没想到他们动作如此迅速,这么快连地都买下来了。

    大相国寺南面本就是富庶之地,这边随随便便一座宅子都要数百两银子,要建一座大庙的空地还不真要三万两?不过好像听说筹集的款项总共就两三万,这么就全花了好吗?

    叶行远迟疑问道:“单这地皮便花了三万两,之后动工兴建,不知又要花费几何?可还能筹得出钱么?”

    朱凝儿傲然道:“皇上亲封鸦神,祥瑞救驾,这等大事做出来,要个几万两供奉何足道哉?教中有一信徒,要为鸦神铸通体金身呢!我想着费这钱不必,从中也不好捞油水,这才改成镀金,若有结余,也可为日后军费。”

    鸦神教的信徒还真是虔诚而有钱!叶行远一刹那间都有些动摇,如果只图富贵。似乎当个教团领袖比当官还要舒服得多。

    不过叶行远乃是有理想的一代文士,哪里会为金钱的诱惑晕头,赶紧将这些都摒之脑后。只斥责道:“什么军费,莫要再胡言乱语!”

    朱凝儿一笑不语。但挽着叶行远的胳膊出门,一路便沿着朱雀大道西行,直去大相国寺。

    此时尚未立春,京兆府靠北,天气仍旧滴水成冰。但游人们依旧兴致不减。街头巷尾挂着各式花灯争奇斗艳,小孩子们提着老虎灯兔子灯尖叫奔跑,欢声笑语不绝。

    如果只看京兆一府,本朝自然是国泰民安,丰亨豫大,便是历朝历代的京城也未有今日之繁盛。

    按照前年的户籍统计,如今京兆府已有三十万户,人口或破百万。这便是前朝盛世也绝不敢想象的一个数字,而且京兆府民富庶,外地客商在此羁留。天南海北的货物一年四季不绝。

    天下间元气不足,雨水不足,但京兆府从来没有这个问题。朝廷诸位大佬沟通天机,轻轻易易便能让京城风调雨顺或是风和日丽。苍穹蔚蓝,树木葱郁。夏日用冰,冬日用炭,从未有过短缺。

    去岁几个藩国之主曾来朝贡,都像是乡巴佬进了大观园,一个个啧啧称叹,赞为天朝气象。

    值此元宵佳节。更是一派祥和富贵。叶行远心不在焉的观赏花灯,心中却如明镜一般,看得透这浮华表面暗藏的危机。

    如果四方之地,尽皆如此。那这当然是不可否认的盛世。可惜不说那些偏远的山中,便是省城、府城与之相比都是不及其万一。

    定湖省天下粮仓,但叶行远村中父老,不过勉强可以度日罢了。因为周知县的一意孤行,也有好几个乡年关亦有饥馑,虽不曾听说饿死了人。但总不太好过。

    至于周边诸省,荆楚大荒,饿殍遍野,流民四起自不用说,其余诸省过年也是一塌糊涂,哪还有什么心思赏花灯?

    只有这京城首善之地,天子脚下,尚如此好大喜功,文过饰非,这绝非吉兆。

    天地元气本就有限,为了京兆府的繁华,至少也要掠去一半,剩下五分方能普惠天下,又怎能兼济?叶行远瞧见有些富家小孩随意丢弃食物,只当玩耍,不由轻叹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朱凝儿闻言一震,再抬头看顶上花灯,仿佛也都看到了饥民的凄楚目光,也随之黯然道:“主公素有悲天悯人之心,凝儿远不如也。”

    叶行远只是随口一叹,并无深意,害怕这小姑娘又胡乱引申,便改口笑道:“偶有所感罢了,朝中自有贤士,可调理阴阳,养活万民,你不要瞎操心。”

    按说宰相的工作便是平衡,京兆如此畸形的发展并非好事,连叶行远都能看得出来,有识之士岂能不明?只不知道怎么会放任至此。

    朱凝儿心道主公你又开始装逼了,朝中若有贤人,那哪有咱们的出头之日?只是这里人多嘴杂,她甚为乖巧,并未再行搭茬。

    没想到她没说话,旁边倒是有人义愤填膺的开口道:“朝中衮衮诸公尸位素餐,我看这漫天花灯,便是千万黎庶的心头火。我看这杨柳河水,便是天下百姓的伤心泪。

    京兆不灭,北直不兴。北直不亡,天下不盛!这位兄台,你还在指望朝中大人,那可是错得很了!”

    京兆府在北直省的范围之内,但不受统属,反而是北直省不断供养京兆。尤其是各种农作物、矿藏,都是优先供给了京兆之后,才能留下点残羹冷炙给北直。

    北直省人一向叫屈,自觉被京兆府吸血吸得太狠,故此有京兆不灭,北直不兴之言。

    然而京兆固然是吸北直之血,但北直也是源源不断的截留进京的物资,无论是漕运、陆运、海运,粮食、财货等入京,都得经北直一道损折,如此一来,仿佛又是以天下之力奉北直省了。

    故此又有人说北直不亡,天下不盛。

    这两句话读书人私下经常会有提及,但也没想到竟有人这么不忌讳的在大庭广众之下开口。叶行远回头望去,只见一个青衫读书人面貌约莫二十来岁年纪,头发却有些花白,咬牙切齿,满面的忧国忧民。

    这是遇上这时代的愤青了?叶行远对这种口气倒甚为熟悉,他有个大学舍友就经常骂政府骂社会,年纪轻轻就少白头。叶行远一向觉得是操心过甚所致,引以为戒。

    轩辕世界其实这种愤青也是特产,听说京城尤其多,只是叶行远很少出门,并不曾交往过,因此倒觉新鲜。而且此人口音熟悉,倒像是定湖荆楚一带之人。

    叶行远笑道:“圣人云,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这天下大事,自有朝廷打理,兄台既有救民之心,自可投身科举一展才华,日后也可造福于民。”

    他说话也刻意露出了几分乡音,那书生一听甚为得意,点头道:“这个自然,我自前岁赴京,愈见世间不公之事,愈是发奋读书不敢有一刻放松,正要求三月会试一举得中,好报效乡里。”

    书生顿了一顿又问道:“听贤弟口音,莫非也是定湖省人士?不知仙乡何处?”

    果然是他乡遇故知,京城甚大,定湖省人不多,遇到个老乡虽然脾气有点怪癖,但叶行远也挺高兴。尤其听他之言也是一位举人,便不敢怠慢,拱手道;“原来是前辈,在下乃定湖省汉江府归阳县叶行远,也是进京来赴会试的,不意这般巧遇到同乡,请教兄台贵姓台甫?”

    那书生听得叶行远名字,却把眉头一皱,面色有几分阴晴不定,“你便是今科的解元叶行远?”

    叶行远一怔,这人之前态度还颇为和蔼,听到他名字之后反而不豫,难道说有什么宿怨?按说经过周知县一役之后,本县的士子都被他统统打服了啊?难道是在府城或是省城中结下的冤家?

    他点头道:“侥幸头名,算不得什么。”

    那书生冷笑一声,“原来是你,怪不得如此天真。听说你在乡中不敬前贤,仗恃自己才高,一味欺压前辈?又听说你献祥瑞进京,行幸进奸佞之事,得封爵位,为士林之耻,是也不是?”

    这还真是有过节啊!话还没说完,便劈头盖脸一阵乱骂,称呼你一声前辈,你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叶行远不是忍气吞声之辈,反驳道:“学无先后,达者为先。在下尊圣人之言,凡有真才实学的前辈,从不敢有丝毫轻忽。

    至于进献祥瑞,乃是抚台、藩台、臬台三位大人指派,乃是一省百姓心声。昔日圣人也随百姓献祥瑞于天命人皇之前,难道这也是奸佞之行么?”

    那书生哑然,只乱骂道:“真是牙尖嘴利!怪不得县中好友都寄信于我,说你不成体统!归阳县有你这么个读书人,真是愧煞我也!”

    此人还真是同乡?从言语之中听来,他也该是归阳县的举人,叶行远自忖归阳县大部分的读书种子他都认识或有耳闻,这个年轻的举子又是哪个?

    叶行远仔细回想,突然间想起一个人来,瞬时就明白了前因后果,只漫不经心问道:“兄台也是归阳县人?莫非是陈简陈前辈么?”(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六章 大人不记小人过

    同为归阳县的举人,这个年纪又在京中。这么一归纳,只剩下一个答案,便是归阳县“前”天才陈简。之所以要加一个“前”字,不仅是因为他如今年纪大了,更重要的原因是因为他的名声完全被叶行远盖过。

    如今提起归阳县的才子,都知道智斗知县叶公子,谁也记得弱冠中举的陈简?

    叶行远还是因为欧阳举人的书信言及此人在京,或可叙同乡之谊,这才记起。但从现在的情况看来,对方明显对自己不怀善意,所谓“同乡之谊”那就不知何处说起。

    那书生面色一沉道:“我便是陈简,前辈可不敢当,如今叶公子已经是富贵中人,与我辈读书人不相为伍!”

    陈简内心是非常骄傲的,他是鸡窝里飞出的金凤凰。以前归阳县中士子与他通信,前辈都是青眼有加,晚辈都是五体投地,都说他是进士之才,也是归阳县士林的希望。

    但是在叶行远横空出世之后,这些赞誉全都转移到了他的头上,陈简本身就对此人先入为主的没有好感。何况颇有不少人写信给陈简,言辞之中对叶行远诸多牢骚,最典型的便是他的故交好友俞秀才。

    俞秀才本来就与叶行远起过冲突,又因为是铁杆周知县派,在周知县妖怪身份泄漏之后,甚至在县中都呆不下去了。只能借游学为名,躲出去避风头,他不怪自己有眼无珠,只怪叶行远坏他好事,累得他没了拔贡补进国子监的机会。

    俞秀才骂叶行远最为不堪,陈简原本还将信将疑,但是叶行远在省试之中夺得解元,又护送祥瑞进京。得了爵位。这本身就对陈简造成了无形的压力,而且这种求幸进之行还颇犯读书人的忌讳,因此陈简终于对叶行远深恶痛绝。明知他就住在驿馆,作为同乡前辈也未来拜访。

    没想到居然在这元宵灯会上偶遇。今日陈简原本就多喝了几杯酒,心气不顺,对叶行远那是丝毫不客气。

    话不投机半句多,叶行远本来也是看在同乡面上才问他一句,看他根本不想好好说话,你说不相为伍,那边分道扬镳。回头对朱凝儿笑道:“我们往那边看灯去。”

    陈简说不相为伍当然只是气话,他想着叶行远要么振聋发聩。愧悔致歉。要么就出言反驳,自己刚好可以再狠狠教训他一顿。

    没想到叶行远毫无反应,转身就走,这让陈简就像是全力一拳头打在棉花上。有心想要再多说几句,但话已出口,再啰嗦显得太刻意,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叶行远扬长而去,胸闷之极。

    朱凝儿随着叶行远走远了,这才问道:“主公,这人如此无礼。主公怎不骂他?”

    叶行远笑道:“万言不如一默,这时候他心中气不顺,比我骂他十句百句还要难受。再说这等人物岂能值得我一骂?”

    如果是刚穿越过来的时候。叶行远对这位年轻举人必然要重视许多。他想起来当初第一次去见俞秀才的时候就见过这人的题字挂在俞家,当时的心情已记不清了,但总该有几分欣羡。

    但不过短短一年多的时间,早已经物换星移,叶行远现在同样是举人,还是定湖省第一名解元。年纪比陈简轻,成绩比陈简好,身上还有一个陈简一辈子都未必能梦得到的爵位。

    自己已经远远把旁人甩在身后,要是这人客客气气。或许还能攀谈几句,既然他这般冥顽不灵。我认识你是谁?叶行远根本不屑去为这些蝼蚁浪费时间。

    朱凝儿越发佩服叶行远的淡定,回想起陈简涨红了的面庞。不由也被逗乐了噗嗤一笑道:“果然如主公所言,本来我还想小小教训他一番,如此倒也省了。”

    她挥了挥手,暗影之中有几个穿着短靠的人各自散了。叶行远惊问道:“这是什么人?你不会把定湖的人马拉到京城了吧?这天子脚下,你可不要胡来。”

    朱凝儿道:“这只是鸦神信众,在京中结识的,他们虔信鸦神。主公你作为鸦神的使者,若是为人所侮,那他们自要动手的,并非是我所指派。”

    叶行远哪里肯信,这些人分明看上去对朱凝儿俯首帖耳,这小姑娘才来几天就拉起了一干人马?这可真是让人骇然,叶行远决定一定要找个合适的时机好好与这小姑娘说道说道,免得某天早上醒来突然发现黄袍加身还不自知!

    他们穿过汹涌人潮,绕过大相国寺,只见前方一片小树林,树枝上犹有残雪未化,零零散散挂了几串彩灯,不失热闹。

    “这片林地便是我们买下来的地方。”朱凝儿信手指了指,又道:“过了正月,便找人砍伐树木,奠定地基,准备开工。”

    叶行远看了一下地势,此处紧靠京城中最热闹的地点之一大相国寺,毗邻杨柳河,原本就该是十分繁华所在。只是乏人开发,这才只是一片荒林。

    一旦建成鸦神庙,不说香火压倒大相国寺,至少也能分润一二,这对于鸦神教来说,果然是极有面子的总坛。便笑道:“你真有本事,这样的地块也能拿到”

    朱凝儿得叶行远夸奖,喜不自胜,脸上浮现两朵红晕道:“多赖主公洪福,我们只是运气好罢了,这片土地原本是一位施主所有。他自听闻鸦神祥瑞出世,福至心灵,改信鸦神,这才折价将这祖上的地块让与我等。我这几日也多看京中各处地皮,还是这里最好。”

    为宗教疯狂的人很多,叶行远也没去多想,何况再有麻烦,第一个挡枪的肯定还得是鸦神本身。叶行远不过是跑腿而已,现在复兴香火差不多已经完成了,他的好处还没怎么拿到,当然也不会更积极主动的去帮忙为其考虑。

    何况朱凝儿心思缜密,她办事也不会有什么纰漏。

    “这地块确实不错,你作主便是,这鸦神教内诸事,以后不必问我,你可自决。”叶行远想了想,他把朱凝儿捧为鸦神教圣女,一方面是因为她在作为前期信众主体的流民之中本有威信,管控便宜。二来也有将这神道事务撇清的意思,借祥瑞一次已经够了,叶行远作为圣人门下,可不想与神道有太多的接触。

    朱凝儿却只当他是放权,兴奋点头道:“必不负主公所托。”

    叶行远与他说不明白,只能叹口气,“如今我们地方也看过了,差不多便回去吧。”

    朱凝儿眼珠子骨碌一转,难得有独处机会,她笑靥如花道:“今日乃是元宵佳节,灯会又以大相国寺为盛,来都来了,不如陪侄女儿多逛一会儿?”

    她拉紧了叶行远的胳膊,仗着自己年纪小,不顾男女之防,把胸脯都贴到了叶行远手臂上。叶行远感觉到温软的突起,连忙抽手道:“也罢,你毕竟还是小孩儿,多玩一会儿便是。”

    这时候朱凝儿才显现一点少女本色,叶行远巴不得她能恢复正常,免得整天想着谋逆杀伐,还要把自己拖下水。他见前方一片灯海,有人闹闹嚷嚷在猜谜,便领着朱凝儿前往,一路道:“相国寺灯谜之会素有名声,你一向聪慧,不妨去赢些彩头。”

    书中有载:“元宵佳节,帝城不夜。*赏灯之会,百戏杂陈,诗谜书于灯,映于烛,列于通衢,任人猜度,所以称为灯谜。”起初绢灯剪写诗词,时富讥笑,及画人物,藏头隐语,及旧京诨语戏弄行人。

    如今这几年风气好了,又承平日久,不少人家的灯谜之下都列出彩物,猜中灯谜者便可取去,以此为乐。

    除了大相国寺门口广场之外,对面的杨柳河上还有无数画舫挂满彩灯,也是各家做的灯谜会,只待有缘人来破解。

    叶行远与朱凝儿穿过人群,一路瞧去,只见大多数灯谜文字浅显,偏于俚俗,便有些不屑,只走马观花掠过。朱凝儿兴致勃勃,猜了好几个,中了些彩物,欢呼雀跃不止。

    路边有人道:“这相国寺的灯谜会不过如此,要就这个水平,未免让我辈读书人失望啊。”

    旁边有知晓的,开口与他解释,“这位读书相公想必是外地人。相国寺广场上的灯谜是为吾等稍识得两个字的老百姓准备的,要是想玩文绉绉的诗迷,还是得上杨柳河上画舫。”

    有人补充道:“画舫之上,有射虎社诸君每年苦思冥想的几个极难之谜,若是有人能解,彩金不菲。今年更听说有美人相伴,故此名士文人们都上船去了。你们若是嫌弃此地灯谜太易,也赶紧去吧!”

    一开始那读书人连破十谜,抱了一怀的彩物,原本正自得意。听人一说哈哈大笑,将那些彩物分赠身边几人,急急往画舫的方向去了。

    朱凝儿扯了扯叶行远的衣角道:“主公,听起来甚是有趣,我们也去看看?”

    叶行远心道看看热闹应该不会惹出什么事来,看着朱凝儿殷切的眼神,自己也心中有些好奇,便点头答应,与朱凝儿一起闲步逛向杨柳河畔。(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七章 连中三谜

    走到近前,看每艘画舫上除了挂满花灯,船头还挂着木牌,写明“竹西社”、“浮萍社”等等。叶行远知道这些都是京中谜社的名字,看来是每艘画舫都是不同谜社雇佣。

    有两个中年文士站在河边,瞧见叶行远和朱凝儿走来,笑着迎上来道:“这位公子可是要上画舫解谜?今日我射虎社又大破其余诸社,其余诸舫不值一观,便随我们上射虎舫吧?”

    叶行远一怔,举目望去,果然见大部分画舫上空无一人,悬挂的花灯上贴着灯谜的红纸大多也已经被挑下,这意味着这灯谜已为人所破。

    只有中间一艘最气派的画舫张灯结彩人声鼎沸,正是射虎社的大船。射虎社似乎是京中最大的谜社,想不到竟然有此实力横扫其余几家,听这两人的口气,这似乎还不是第一次了。

    谜语这东西就是硬实力,没法作假,你苦心积虑想出来的谜语,没过多久就被人猜个精光,偏你又猜不出别人的谜语,那就只能黯然认输。

    这种压倒性的差距,也意味着射虎社诸人的谜语水平要比其他诸社高上不止一个层次。叶行远的好奇心也被挑了起来,朱凝儿这时候发问道:“不知射虎社中谜语是何彩物?”

    那两中年人大笑,“小姑娘倒是自信,射虎舫中灯谜历年彩金都是十两。其中更有一个谜中之皇,要是被人破解,赠千金之余,今年更有请京中花魁为客人一演歌舞,这可是一般人做梦都见不到的绝色!”

    叶行远啧啧称叹,射虎社手笔也很大,画舫至少花灯密集。至少也要有百盏灯谜,这种灯谜一夜之间终究还是大部分要被猜破的,这也就意味着光彩金就得送出去白花花的银子一千两。

    至于所谓“谜中之皇”。叶行远反而并不在意。这种一般都是个噱头,是射虎社证明自己绝对不会被人击败的关键。千金与美人应该都是无福消受。

    他对朱凝儿道:“那我们就上去看看,小小的赚几十两银子零花便是。那谜中之皇还是留待有缘,我们也不好砸别人招牌不是?”

    叶行远觉得自己已经够谦虚了,那两中年人对视一眼,心中却有些不屑。随随便便赚几十两银子?你以为你是哪里来的大才子么?真是少年人不知天高地厚,射虎社为这元宵佳节精心准备的灯谜岂是轻易可破?他们请来制谜的代价都远远超过了彩金,若不是当世之才,苦思冥想也未必能猜出一个两个谜底。

    去年有位许翰林微服而来。苦思一夜,竟然未解一谜,气得当场发飙,一时传为笑谈。

    叶行远不知射虎社之名,不过从这两人的面色上也能瞧出他们的不屑,他也不以为意。便在两人引导之下,踏上甲板,绕着船舱先转了一圈,查看彩灯之上的谜语。

    几乎每盏灯下面都聚集着几人在冥思苦想,而且大多都是读书人打扮。或为秀才或为举人。轩辕世界读书人感应天机,所学必不虚假,他们良久未得。看来射虎社所出的灯谜难度果然在水准之上。

    叶行远身后有一名士子同行,他陡然看见一人,惊喜道:“沈三哥,你也在这里?”

    那被唤作沈三哥的人淡淡一笑,目光却不离花灯上的谜语,只敷衍点头道:“怎么现在才来?你可来迟了,你看这谜中说‘孔明曰:倘若放了时,却如何?云长曰:愿依军法!’,似是化用三国故事。

    只孔明与云长何曾有此对话?孔明虽贤。也未曾骤然身居高位,位一直在云长之下。要在云长失荆州之后。才得宰相之位。这莫非是演义话本文字?如此俗语,打史记一句。未免有些古怪”

    他唠唠叨叨,一味只在说谜语,显然已沉浸其中,来人目瞪口呆,喃喃道:“裴松之注三国,有孔明传单列,莫不其中相关?”也一边皱眉苦思起来。

    叶行远不禁莞尔,拉着朱凝儿再往前走,又见两人正在争执,一人道:“你这想法虽奇,却失了猜谜的正道。这斩字固然对了一个‘克’字,但以‘有罪’而结,未免肤浅。”

    另一人瞪眼道:“他既是造反,怎算无罪?此用时事猜四书一句,只有这一句最合。”

    两人争论不休,各自不肯相让。叶行远看谜面是“飞骑报得斩薛灿”,打四书一句,微微一笑,也不置可否。薛灿乃是几十年前一个著名的反贼,先皇属下大儒孟邦领兵出阵,三日便将其阵斩,飞骑报捷,乃是众人都知道的一个典故。

    朱凝儿虽然聪慧,于圣人之学却一窍不通,看都是猜这些文雅之句,只觉气闷。不用叶行远招呼,自行向前。

    她又见两人以手比划,或站或立,口中连珠炮的报着人名,偏又连连摇头。这一谜是猜古人,似乎要简单许多,朱凝儿振作精神,心道或许能猜出这一题,抬头看时,只见七字“轻舟已过万重山”,猜一古人,梨花格。

    朱凝儿一笑,回头轻声对叶行远道:“主公,想不到你这句诗也传到了京城,有人还以此为谜题呢。”

    除了唐师偃之外,朱凝儿大概是收集叶行远诗句最多之人,但凡叶行远无聊作了什么诗,她都会想方设法获取记录,自她与叶行远相识这半年多来,也被她整理出来了不少,这句“轻舟已过万重山”在这个世界正是叶行远的作品。

    叶行远点头道:“这谜略浅显了些,除了梨花格博人一笑之外,用心不如前面两谜精致,你不妨猜猜。”

    朱凝儿把脑袋摇的如拨浪鼓一般,苦笑道:“我连什么是梨花格都不明白,哪里能猜得出来,我们还是再往前看看吧。”

    她这句话声音大了点,旁边那俩人一起投来不屑的目光,其中一人冷笑道:“连梨花格都不明白,还来猜什么灯谜?射虎社也不管制,什么阿猫阿狗都进来了。”

    朱凝儿大怒,跺跺脚转身就要走,叶行远却施施然走上前,取过竹竿,一探手将那花灯摘了下来。

    那两人一惊,怒道:“你猜不出谜语莫要捣乱,这摘灯便是说你已破此谜,要是答错了,可是要倒赔彩金的,小孩子莫要自误!”

    他们看叶行远年纪不大,朱凝儿更是幼小,只当是什么富家子弟来看热闹的。这道谜语他们猜了良久,都未曾有答案,怎么可能相信叶行远看一眼就能猜出来?更何况这人的同伴连梨花格都不懂,显然不是专业人士,怎敢如此托大?

    叶行远傲然而笑,“我们就是猜出来了,你若不信,且去射虎社东主处等着,我报出谜底,也好让你们缓过一口气来。”

    那两人哪里肯信,还要拉扯,叶行远轻轻一抖手将他们推开,进船舱顺路也将刚才瞄了几眼的两盏花灯摘下,一起提进了舱内。这下刚才聚集议论的人也都不干了,闹闹嚷嚷紧盯着他俩,恨不得他们出丑。

    朱凝儿大惊,追着叶行远压低声音道:“主公,不必为我出气,这万一猜得不对,岂不丢人?”

    叶行远大笑,“难道我会猜不对么?”

    他提着三盏灯笼走进船舱,自有射虎社之人在门口等着,看见他小小年纪手提三盏灯笼,不由也是一怔,迎上前来道:“朋友可是来解谜否?可有把握?这摘灯解谜,若是破得不对,可要倒赔彩金,勿谓言之不预也!”

    叶行远点头道:“自然有把握,你们且一一记着便是。”

    他首先提起刚才那“轻舟已过万重山”的灯谜,笑道:“这梨花格谐趣,其实最为好猜,我猜是‘樊哙’,不知是也不是?”

    这名字一出,刚才争执的两人顿时捶胸顿足,恨道:“我怎么便没有想到呢?樊哙,这还真是简单。是我等见识短浅,错怪了这位小兄弟!”

    不用等射虎社员查看答案,在场之人都立刻明白了这绝对没错,那社员尴尬的一抹额头汗水,看了看手中红纸,点头道:“这一题公子猜对了,且取花押,离去之时可在画舫外换取彩金。”

    叶行远大大咧咧也不伸手去接那花押,提起第二盏彩灯,笑道:“飞骑报得斩薛灿,我猜是‘克告于君。’”

    ‘克告于君’语出《孟子》,乐正子见孟子,曰:“克告于君,君为来见也。”这除了扣一个“克”字之外,更扣了一个“报”字。众人也是心服口服,叶行远又下一城。

    “至于这一题么”叶行远洒脱一笑,提起第三盏彩灯道:“此谜面俚俗,谜底却有趣得很,解为‘以言取人,失之宰予’。”

    一开始众人都是一愣,不明白这谜底与谜面有何联系,旋即有人喷饭。又有人苦笑道:“我苦思什么孔明云长,却不知根本毫无关系。这一谜真是绝妙,比那樊哙还更有趣,也亏得小兄弟有此促狭心思!”

    叶行远连解三谜,连赚三十两彩金,射虎社员知道遇上了猜谜高手,不敢怠慢,连忙上前招呼。(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九章 老大先上

    整座射虎社的画舫,大约做了七八十灯谜谜,解出来之人大部分为了见识谜中之皇也未离去,再加上携带的随从,上楼的算下来差不多有五六十人。∑,船舱的二楼虽然空间宽敞,但一下子涌进这么多人流,也显得有些逼仄。

    在人群中央悬挂着一盏花灯,花灯四面用红布围着,放出黯淡的光芒。红布之下,应该就藏着那所谓的“谜中之皇”。

    有人叫道:“人已到齐了,还不赶紧开谜么?这么多人熙熙攘攘如菜市一般,成何体统?”

    此言一出,立刻便有不少人附和。从画舫外围的安排来看,射虎社做了精心准备,怎么到了最后一步,反而如此草草了事?这座船舱,容纳十余人最好,这五六十人还是在甲板上为妙。

    “请诸位稍安勿躁。”射虎社的几个干事努力平抑,他们脸上都带着苦笑,却不得不执行社长的指示,“敝社社长之前便有感叹,道是今日上此楼者,本该只有十人才对,奈何诸君不给力,竟无出类拔萃者,这才不得不请能解一谜之人都进来,再行选拔。”

    这意思就是说,只解出一道灯谜之人原本应该是不合格,但因为有多重战果之人实在不够数,这才放低了标准。这话当然让一众自认为的才子愤愤不平,但一时间却也无法反驳。

    隆平帝想到自己解出了两题,理应属于出类拔萃的范畴,甚为欢喜。

    有人站出来忍气吞声道:“射虎社果然傲气,那不知如何选拔?难道要我们便这么挤下去么?”

    社中干事擦着额头上的汗水道:“敝社社长又新出一谜,不过此次乃是限时,一炷香之中能破解此谜者便可留下。要是不成,敝社将之前彩金加倍。礼送诸位下船。”

    他身前的桌案上已燃起了线香,射虎社的社员们给舱中诸人发下纸笔,让他们等着各自填写答案。

    这便是比拼捷才了,有些人是苦思良久才终于破得一个灯谜,面对这种限时未免心里发虚,还没听题就背上冒汗。紧张的盯着射虎社的干事们。

    其中一个干事看众人都拿到了纸笔,清了清喉咙,开口道:“大家都听好了,谜面便是‘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回文格,打四书一句。”

    回文格又是纯粹文字游戏考人脑细胞,此题一出,顿时一片哀鸿遍野。朱凝儿不解悄然问道:“回文格又是什么?今日才知猜谜有这么多讲究。还是我们乡野之谜来得干脆。”

    她刚才一路上就给叶行远猜了不少如“大哥有角八个,二哥有角两根”之类的谜,虽然浅显,却有趣味。叶行远也深以为然。像梨花格不过是谐音,而这回文格,则是要谜底顺读一次,再回文读一次,以此两义来扣谜面。方才算是解答。

    虽然精细,却未免曲高和寡。搞得有点像密码解密工作了。好在猜的是四书,叶行远滚瓜烂熟,略略一思索,灵力清晰波动,便让他找到了这句子。

    他淡然一笑,颇为此谜作者的巧思而暗赏。不过也就是如此了。他提笔在信手就在之上写下五字,旋即就对折合上。旁边有人见他那么快就解谜,并不相信,但因为本身一筹莫展,还是探头探脑想偷看。自然是被旁边的射虎社员警告阻止。

    叶行远悠然自得,举目四顾众人还都没有破解此谜,不免也有顾盼自雄之感。他正要上前交了这谜底,眼角余光突然瞥见三人头碰头凑在一起苦思冥想,不是隆平帝更是何人?

    这皇帝居然还真在画舫上!叶行远想起刚才听到的流言,顿觉荒唐,看他们绞尽脑汁搜索枯肠的劲儿,似乎还完全没注意到自己。

    叶行远想了一想,这种机会还是要利用起来,便不动声色的走到皇帝身边,把答案藏在袖中,装模作样继续苦思。

    朱凝儿初时不明,但她也是见过皇帝的人,那两撇奇妙的小胡子并没有迷惑她的判断,只稍稍一愣便明白了叶行远的打算,悄无声息的跟在他身后。

    叶行远低声嘀咕,“功不独居,过不推诿。”隆平帝惊奇的抬头,瞧见叶行远怔了一怔,旋即就明白了他的提醒。低头一想,豁然贯通,毫不客气的在纸上写下一句,迅速让安公公送上去。

    安公公识趣,一边交答案还一边趾高气扬的大叫:“我家黄老爷已有了!是正常第一人否?”

    我靠!就这么恬不知耻的将我的谜底占为己有了,还要抢第一?叶行远不得不佩服皇帝的节操,不过他本来就是想卖隆平帝人情,自己也不在乎这猜谜的虚名,并不介意,便缓缓跟在安公公身后。

    射虎社的干事一看隆平帝的答案,点头笑道:“这位老爷答对了,便请到前面做,这等捷才,便是场中那么多年轻人都自愧不如啊!”

    叶行远谜底与他一样,当然也是正解,干事也夸赞了两句,同样请他到一边稍坐。

    有两人正解似乎是给了场中诸人不少压力,半柱香时间之内,又有三四人交上答案,其中有一人错了被请出门外,其余几人也都答对了。

    等到线香燃尽的时候,最终答对的除了叶行远和隆平帝之外,另外还有五人。射虎社客客气气把众人遣散,这才奉上香茶,让最后站到“谜中之皇”面前的七人各自安坐。

    其中有一个叶行远倒认得,正是刚刚在灯市上偶遇的归阳县才子陈简,想不到他竟然也有此奇才,在数百人中脱颖而出。

    不过想想这人毕竟也是二十岁就中举的人物,对四书熟些也是正常,叶行远便没多大在意。反而是陈简像是乌眼鸡一般死瞪着叶行远,怨气仍未消的样子。

    陈简今日心中有事,与朋友宴饮多喝了几杯,心头气正不顺。他登上射虎社画舫是有备而来,侥幸猜中了一个灯谜,得以上楼,没想到还要再筛选一次,本自灰心丧气。

    没想到他也是运气好,这两天刚用谜底这一句做了篇文章,因此便猜得是“孟之反不伐”,回文就是“伐不反之孟”,以伐字多义扣攻城,孟来扣上下,堪堪答对。

    陈简自然以为这是天意助他,正想着一鼓作气再破谜中之皇,见到自己的心上人。不想竟瞧见叶行远这人也通过了选拔,心中就极为不爽,这时候又不好发作,只坐在一旁生闷气。

    这三人以外,过关之人就更奇怪。

    第一个是个眇目僧人,脸上本有一道刀痕,却因为他满脸的皱纹褶子倒不明显。身穿一色破旧红袍,在这种场合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这人应该是西域苦行僧侣,听说他们修行一种名叫‘心照’的神通,可以返本还原,不必开口便知心中之事,猜谜未必是靠真本事。”隆平帝派安公公来向叶行远示好,低声在他耳边为他介绍。

    叶行远本自纳罕,听安公公的说明,这才了然。本世界中原地区佛道不昌,虽然也有愚夫愚妇信奉佛菩萨,但与圣人的崇高地位不可相提并论,顶多也就是与本土神祗争夺香火。

    大相国寺虽然说起来是佛寺,但入境随俗,偏殿其实也供奉多种神祗,有时候香火反而比大雄宝殿的如来宝像更加旺盛。

    不过在西域蛮荒之地,听说僧人的地位崇高,兼有各种古怪神通,他们常以苦行面貌现世,中原人对他们有本能的防备与警惕,也是很多笑话与恐怖故事的主角。

    之前叶行远见识少,未曾见过这种番僧,没想到这会儿倒遇上了一个。

    第二个比和尚更加奇怪,是个鹑衣百结的乞丐,他正懒洋洋的瘫坐在椅子上,伸手入背后扪虱。逮到了一个虱子便兴高采烈,狠狠将其掐死在桌上,让人总觉得有几分恶心。

    番僧苦修,精通经文、汉学,又有心照神通,他在这射虎社的灯谜会上脱颖而出倒也罢了。一个老乞丐有什么本事,他认识字么?

    第三个就形象而言,比前两位要好得太多,乃是一个白衣中年儒生。但他一直闭着双目,未曾见他睁开过,真不知道他之前是怎么猜灯谜的?

    至于第四人,更是干脆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带着面罩,只露出双目,不发一言。

    一僧、一丐、一儒,再加上一个不明身份不明性别之人和天下至尊的皇帝,就组成了破解射虎社谜中之皇的主力队伍。叶行远瞧了瞧陈简,简直觉得他们这两个正常人应该是凑数的。

    除了这七人之外,舱内只剩下朱凝儿、保柱、安公公与射虎社的干事,另外四人都未曾携带随从。

    看人都走光了,番僧第一个瓮声瓮气开口,“洒家乃是西域金刚宗下院招提法王,今日奉天师之召而来,这所谓的谜中之皇,万世之谶,可以拿出来给大家看看了吧?”

    什么东西?叶行远迷茫的回头望了隆平帝一眼,只见皇帝也是一脸震惊,惊疑的望着舱门之外。(未完待续。)u

第二百三十章 万世之谶

    一个浑身黑衣脸上笼着黑纱之人正静静的站在门口,手臂上挂着射虎社的袖章,这应该就是射虎社的现任社长。≧頂點小說,但是刚才那招提法王说的是什么?什么天师?什么万世之谶?叶行远有一种“卧槽,事情又搞大了”的感觉。

    安公公和保柱脸上都出现了紧张之色,保柱挡在皇帝的面前,浑身肌肉绷紧,就像是一头一触即发的猛兽。

    乞丐和白衣儒士也都面色郑重,只有那位把自己包得像粽子一样的看上去没什么表现,但他一直端着茶杯不放下,从这小细节上也可以看出他内心的紧张。

    若说全场最放松的一个,大约就是有了几分醉意又不懂看风色的陈简了,也许是根本没听清招提法王说了些什么。他含糊不清的附和道:“正是,人都走了,该拿出什么谜中之皇了吧。快些,我还急着见锦织姑娘呢!”

    他醉醺醺的站起身,瞧见叶行远在看他,还恶狠狠的瞪了一眼道:“你瞅啥?”

    这人是怎么混进来的?乞丐皱了皱眉,似乎也甚是不满,他笑嘻嘻的起身,对着门口的射虎社长行了一礼,“天师,我就说天下能解这谜的,终究只有我们四个,今日招提法王、影人和宗山先生都来了,就让我们猜上一猜又何妨?”

    白衣儒士仍未睁眼,点头道:“妖丐之言虽然直白,但天师故弄玄虚,最后要参详的还是我们几人,又何必浪费时间?”

    叶行远听过知道宗山先生乃是隐世大儒,自三十年前就辞官归隐,已经十几年没有他的消息,这难道是同一个人?

    果然妖丐笑道:“多谢宗山先生。我老乞丐讲话总是最实诚的。天师你苦心积虑想请几个中原的聪明人来与我们对抗,但这天数既定,哪里是人力能挽回?依我看来,这些闲杂人等,不如都逐了出去吧!”

    那么说来,番僧名为招提法王。老乞丐名为妖丐,白衣儒士是宗山先生,那把自己包得水泄不通的就该是影人了。从他们的口气来看,似乎自认只有这四人才是破解这谜中之皇的真正关键人物。

    居然把皇帝都当成闲杂人等?叶行远自己倒是无所谓,目光转向隆平帝,果然见他已经气得面色发白,恼道:“你们这几人也莫要小觑了天下英雄,怎知我解不开这万古之谶?天师,你瞒得...我好苦!”

    盛怒之下。他差点就说漏了嘴,但终究还是忍住了没有泄露身份。门口那射虎社长歉疚的向他行了一礼,叹息道:“我实在未曾料到黄老爷竟然能够破解我的灯谜,将您老人家卷入其中,也非我所愿。您也明白,万世之谶非同小可,待会儿若有变故,我必当护得尊驾安全。”

    原来是认识的?果然传言总有几分道理。看来这被人称呼为“天师”的射虎社长,与隆平帝早就认识。应该真是从禁中出来的。不过他也小心翼翼并没有揭穿皇帝的身份,叶行远心中好奇,不住揣度他的身份。

    “原来是认识的?”妖丐一笑道:“既然天师说这位黄老爷没本事破解谜题,就麻烦你好好坐着,不要添乱。”

    他已经迫不及待的走到了船舱中心哪一盏彩灯之下,伸手就想去解开红布。这妖丐身高八尺有余。手臂更是畸长,一探手间竟已触到了高悬的彩灯,叶行远都为之一怔。

    “不可!”射虎社长急急阻止,他袖子一拂,红布上陡然闪过一道红光。将妖丐震退。妖丐面色骤变,吃惊的看了看发麻的右手,识趣的退了一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叶行远实在忍受不了被蒙在鼓里的感觉,猜个谜语猜得一头雾水,惹出这么多大人物。虽然隆平帝看起来是刚反应过来,但他毕竟还是看上去了解些真相,叶行远便向安公公发问。

    安公公有些尴尬,回头以目光向隆平帝请示,隆平帝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今日的变化出乎意料,四凶俱在,万世之谶现世。而隆平帝虽然天命加身,不必担心自己的安全问题,但如果四凶之一任何一人解出了谶言,那会如何祸乱天下隆平帝不敢想象。

    现在这边唯一可靠的只有叶行远,也就没什么好瞒他了。

    安公公会意,压低声音对叶行远道:“这位射虎社社长乃是宫中太史令司马诤。他们司马家掌历朝历法与天文事,可推测天机,预判将来,在民间常有‘天师’之称。”

    叶行远恍然大悟,千年太史令司马家,这个他自然知晓。世上无千年之王朝,城头变幻大王旗,不说上古之世,就是近千年来已经换了四朝。但这四朝之中,精通天文历法的司马家一直屹立不倒,也是一件奇事。

    即使有圣人截取天机,皇家承载天命,但天机天命之中的奥妙之处,终究不是一般人可解,尤其是天机变化更是莫测,以历法星相推算将来变化,便是太史令的重大职责之一。

    这职位其实太尴尬,推算的太不准,当然坐不住这位置,推算得太准了,皇帝对你也不会放心。而能够得四朝数十位皇帝的信任,一直牢牢占据太史令的司马家,简直可以用奇迹来形容。

    想不到一次放松身心的猜灯谜活动,居然引出这种人物。尤其是什么“万世之谶”,听起来就不像是什么好东西。如果不是因为隆平帝在这里,叶行远几乎就想当即告辞。

    但现在未来的老板就在面前,这时候临阵脱逃,恐怕会给他留下不好的印象吧?叶行远评估利弊,也只能继续听安公公的解释说明。

    “而所谓‘万世之谶’,乃是前朝郑巨郑老先生留下的一篇遗作,一直在皇家秘密保存。这五百年来,凡是万世之谶中记载,都是从无差错......”安公公知道这是绝密,又看了一眼隆平帝,见他面色不变,这才期期艾艾的继续。

    万世之谶已经落在别人眼前了,还能算什么绝密?想到此处,隆平帝更是为司马诤所作所为而恼怒。

    叶行远悚然动容,前朝大儒郑巨乃是三千年来的谶讳大家,他著述有八种,只是早被禁绝。其中听说第八种《万世算经》最为厉害,将他死后万年大事一一罗列,民间多有流传其中传奇故事。

    比如说前朝倾覆,本朝崛起,靖难之变,事后查阅万世算经,都能得到应验。只是民间版本参差不齐,又有人刻意作伪文混淆视听,所以读书人亦不能辨其真假。

    皇家收藏的“万世之谶”应该就是所谓《万世算经》的完整版本,一向为太史令掌管,那司马诤怎么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将这东西带出来献于人前?

    安公公看出叶行远的惊疑,苦笑道:“司马诤是个痴人,二十年来研究万世之谶入了迷,连本职历法都不好好做了,这几年中推算冬至都经常差几个时辰。但朝廷看他钻研近年一句预言似有所得,所以一直不曾管他。

    没想到他几十年不出成果,终于丧心病狂,将这一句带出宫中,找人共商。不过以他再疯也不敢多带,应该只此一句。”

    一句还好些,叶行远略松口气。这种预测未来的记录,简直就是战略性的核武器。虽然郑巨多用隐语,一般在事发之前很难猜到到底是什么事,但终究会有些端倪。落在有心人手中,很有可能就平地生波。

    不过司马诤潜心研究的一句,想必也就是近年即将发生的一句,他因为推敲不出其中真意,居然敢拿出来找别人一起研究。那是不是说明,这一句中包含的信息可能极为恐怖?

    现在的朝廷就像是坐在一座活动的火山口上,随时都有可能激起巨大的变化,那这奇准无比的万世之谶,也许就会成为引爆的导火索!

    叶行远面色镇静,心中却如惊涛骇浪,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

    这时候陈简却哇哇叫了起来,“你们嘀嘀咕咕在做些什么?难道想要作弊么?这谜中之皇,大家公平猜测,你们还要联手?真是小人!”

    他懒得再去理会叶行远,直接奔到了隆平帝面前,指着他的鼻子便骂:“果然如那人所说,闲杂人等,正该驱逐出去,留在此处,徒然坏我们兴致!”

    隆平帝为他气势所慑,竟然瞠目结舌没说出话来。叶行远也目瞪口呆,深自佩服这位仁兄作死的勇气,要知道就算是叶行远这位穿越者,也绝对不敢指着皇帝的鼻子骂,还骂得如此酣畅淋漓。

    “休得喧哗!”白衣儒士看不下去了,横眉道:“你们都是闲杂人等,要不是因为谶言既开,你们都被卷在这命运漩涡之中,我早就把你们统统都赶出去了。现在全都给我闭嘴!天师,不要再耗费我的耐心,尽快打开遮世之障吧,免得我们几人联手,你脸上也不好看!”

    他一指彩灯上的红布,那红布猎猎作响,不知被哪里来的风吹起,晃动不停。(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一章 点谶之法

    红布掀开,谶言显现。灯笼之上用血色的墨水写着一行字,“马跳北阙,犬嗷西方”。

    八字直白浅显,却不知是何意思。隆平帝乍见之下,眉头紧蹙。招提法王和妖丐却相顾而喜,这“西”、“北”二字正是他们所在之地,万世之谶有所预示,莫非是大吉之兆?

    “这就是郑巨老大人所排的第八象?天师,听起来对中原之地似乎不是很吉利啊。”白衣宗山先圣事不关己,乐得轻松,语气之中却也大有幸灾乐祸之意。

    司马诤淡然道:“不错,正是第八象。但这两句纯用比兴,不知吉凶。法王、丐兄,你们也不要高兴得太早。”

    郑巨排身后万世,以差不多百年为一象。如今据他死去差不多快八百年,前面七象都已验证,正是推究第八象含义的时候。

    妖丐冷笑道:“这还能有什么解释?自然是我妖族崛起于北方,西北蛮族景从,平定中原。所谓风水轮流转,正是这个道理。你不是解不出来,只是不肯承认而已。”

    万世算经在民间亦有残本,妖丐曾有心收集,第八象有传言便是这几个字。但未见真本,不能肯定,如今司马诤都亲自证明,妖丐心中笃定,沾沾自喜。

    “马、犬二兽,亦非吉兆,何况跳、嗷也是俗字,哪里就是你这般想当然的解法?”司马诤漫不经心的反驳,“又不是凤鸣西岐,说不定并非兴盛之像,反是灾劫。”

    隆平帝笑出声来,自从司马诤出现,皇帝心情一直比较沉郁。但听他这般说法。再看妖丐被噎得无言以对,顿时又高兴起来。

    司马诤还是忠心于朝廷的,他只是太痴,这才会汇集四方高人来共商谶言大事。这种行径虽然有点冲动,但作为天朝上国,隆平帝自认有这种气量。

    事实上要不是祖宗遗训。皇帝是挺愿意将万世算经刊行天下,让众人都来猜猜稀奇古怪的预言到底代表了什么意思。

    这两句话,他当然早就看过,但打死他也不相信这是西、北这些妖蛮之辈崛起的意思。虽然这二年边境不宁,有些野心家蠢蠢欲动,但是究竟只是癣疥之患。

    有圣人截取天机,造就三千年盛世,有天命降于皇家,就算再怎么气运变换。也轮不上异族来称雄。因此隆平帝也没有特别花心思揣度这句谶言,倒是作为太史令的司马诤一直陷在其中出不来。

    早就听说他在钦天监平日行事就有些疯疯癫癫,也不知他是怎么灵光一动出了这么个主意,在邀请四方高人来解象的同时,突发奇想用猜谜的活动来进行筛选人才,以此为中原更争些气运。

    只可惜不知道是天数抑或确实京中高人未至,最后过关的只有隆平帝和叶行远——皇帝直接没把敢于当面喷他的陈简计算在内。

    东儒、西僧、南影、北丐,本来就是当世仅次于太史令一族的谶讳高手。这几人要是能够齐心合力。或许真能猜出这一象中暗藏的意思。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万世算经之中的谶言被视作谜中之皇。也无可厚非。这短短八字之中藏着天机变局的谜底,能解出其中意味的,绝对可称解谜达人。

    另一边,叶行远差不多也被安公公科普完毕。他看到这第八象谶言的时候,只觉得识海之中剑灵快速的振动起来,仿佛因为这谶言而起了共鸣。

    剑灵承载了天命陷阱。天命陷阱虽然从创世之初就已存在,但是这个提法也是郑巨老大人提出来的,莫非两者之间还有什么缘分不成?

    叶行远压制住跃跃欲试的剑灵,他不像其他几人那样有明确的目的,因此并没有像别人一样立刻投入对谶言的思考。反而是退了一步,静静的观察着几位大人物。

    在司马诤反驳妖丐之后,众人都沉默了下来,即使是心中得意的妖丐和招提法王,都强自压抑兴奋,各自参悟着这一句谶言的意思。

    在场之人除了陈简充其量中人之资,其他人都是绝顶之才。隆平帝天命加身,天师司马诤世代掌管钦天监,另外这四方四人,来头大的也吓死人。

    宗山先生来自东海,但自幼就留在中原,还中过科举入朝堂为官。颇有名声,数十年前因为泄漏朝廷机密,这才返回东海,在东海传道授业,已经隐然是一派宗师。

    妖丐本为妖身,曾在数十年前昙花一现的妖族王庭担任国师之职,后来妖族的联盟崩溃。他却及早脱身,从此游荡于北方,乞讨算卦,铁口直断无有不准。

    招提法王自报身份,乃是西域金刚宗之人,而金刚宗又是西域蛮族笃信的宗派,有生杀予夺说一不二的权利,他这位法王与土皇帝也没什么区别。

    影人最为神秘,只知出生于南蛮六沼之地,无形无相。有人恶毒的认为他乃是沼泽之中瘴疠之气所化,故此不生不灭,成日变幻身份有戏人间。

    此四人合称“四凶”,朝廷通缉榜文上都挂着名,但他们都各有趋吉避凶之道,又有自己的根基。若不是灭国之战,根本不可能将这四人擒获,没想到居然会聚集在京城杨柳河上的一座画舫之上。

    与这四人对面,隆平帝只是惊怒了一刹那,旋即恢复镇定,冷静的没有暴露身份,也可以说有一代雄主的性情了。

    也正是因为四凶都来了此地,叶行远更能理解谶言的重要性。

    陈简虽然被宗山先生喝了一句有些惊惧。但酒壮怂人胆,他头脑不太清醒,也不不认得这几人,歇了一会儿便大叫道:“你这谜出得不对啊,没有打什么,却叫人怎么猜?此谜面如此粗俗,怎能称得上谜中之皇?真是斯文扫地!”

    这几人的对话他就完全没有听进去,继对当今天子咆哮之后,又毫不客气的呵斥了太史令司马诤。司马诤面色青一阵白一阵,恨不得将此人立时赶出去,心中只是懊悔。

    自己怎么就鬼迷心窍,居然相信猜谜之人有资格来解万世之谶?这下倒好,不但将隆平帝卷了进来,在承受雷霆震怒的同时,还得分心照顾皇帝的安全。此外还混进来一个脑残,听得就让人憋气。

    妖丐再度嘲笑道:“天师,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这些人不过就是玩些文字游戏罢了,有什么资格来参悟谶言?他们只怕连‘点谶’都不懂,更遑论‘解谶’?”

    点谶乃是研究万世算经的术语,意思是以秘法激活谶言之中蕴含的天机。将其化为短暂的虚像,通过观察和参与,来理解谶言真正的含义。

    然而这点谶手段也非常人能够运用,便是天机领悟甚深的大儒,若不是常年研究谶讳之学,也难以成功点谶。就算勉强成功,看到的虚像也不过只是刹那间事,根本没有细节,更无机会参悟。

    这解谶本来就是专业性极强的工作,妖丐等人觉得司马诤真是疯魔了才会想要找两个猜谜的人来解这一句,或者是说病急乱投医?

    妖丐话音未落,却见叶行远从容不迫的走上前去,伸出右手随意的在灯笼上轻轻一拍,灯笼一晃,火光闪烁不定。

    “兀那小子!莫要自取其辱,你以为胡乱引动,便有点谶之能么?”妖丐大笑,鄙夷不屑摇头道:“怎么一个两个都是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浑小子,中原真无人矣......”

    妖丐还有一肚子讥讽之言还没说出口,就听耳畔呼啸风声,犀利的咸涩沙子冲进他口鼻之中,忍不住便是一阵剧烈的咳嗽,涕泪齐流,狼狈不堪。

    “怎么可能?”宗山先生失声惊呼,不敢置信的转头对着叶行远。他双目仍然未曾睁开,身上的白衣在剧烈的狂风之中震颤不停,在他身后,不再是船舱板壁,而是一片黄沙茫茫。

    这个少年随手一动,居然点谶成功了?而且,点出来的虚象若有实质,这分明是最高明的“现世所见”之法!历代大师呕心沥血,掐准时辰,费尽半生心力,偶然才能有一次“现世所见”。哪有一个未及弱冠的少年随随便便就能如此成功?

    这人是久已成名的高人,还是后起之秀?司马诤如儿戏一般的猜谜选人,居然真被他钓上来一条大鱼?

    叶行远的手臂依旧半举,神色从容。他静静的未曾开口,只好奇的望着四方。

    隆平帝、安公公、保柱三人站在东面,朱凝儿跟在叶行远身后,这五人靠得最近。司马诤与四凶立于西面,另成一团。摸不清楚状况的陈简稀里糊涂的独自占据一方,嘴巴半张,茫然不知所措。

    船舱中的十一人,在叶行远伸手拍打灯笼之后,一个不拉的出现在这片苍茫的沙漠上,远处只有依稀的山影,望不见人烟。

    这就是点谶么?叶行远好奇的看着自己的手掌。在剑灵的推动之下,他自然而然的做出了刚才的动作,却没有想到竟然会将众人都带入这么神奇的情境之中。(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二章 现世所见

    不过对于突然转变的环境,不管是真实还是虚拟,叶行远已经有了一些经验。△頂點小說,点谶只是让人观察虚像的演化,理论上来说应该比省试的推演幻境更虚化些,但光从这风沙来看,却又显得尤为真实。

    “请问这位公子尊姓大名?是哪一派门下?小小年纪,竟然有‘现世所见’之能,真是了得!”司马诤压抑着激动询问。

    “在下归阳县叶行远,无门无派,只是一个小书生。”叶行远拱了拱手,微笑道:“只是刚才听这位老前辈说我们连点谶都不懂,心中不服,姑妄一试,没想到侥幸成功。”

    这种事哪有侥幸!妖丐心中吐槽,只觉得脸被打得啪啪响,苦笑道:“公子莫要取笑,是老乞丐有眼不识泰山,想不到中原除了天师一系之外,还出了你这样的人物......”

    叶行远最近也算已经小有名气,但是对于四凶这个级数的高人来说,还犯不着关注他。因此妖丐确实未曾听过他的名字,但不管是什么无名小卒,能够施展出“现世所见”这种点谶的能力,这就让人不得不服。

    点谶其实就是以自己的灵力,以特殊的方法来与谶言之中潜藏的天机共鸣,营造出一个更直观的影像,让人可以从中推测真实的未来。

    未来模糊不清,窥测天机本身也是凶险之事,就算是一个成熟的谶讳大家,在点谶的时候能够做到“浮光掠影”就算是达到了基本的标准。

    如果能“以虚见实”那一定就是高手,至于叶行远这一招“现世所见”更是可遇而不可求,一方面对体内的灵力量需求极高,另一方面也需要能够感应谶言之中的天机。

    就算是四凶或者司马诤亲自动手点谶,顶多也就是达到以虚见实的层次。此刻由叶行远创造的幻境更为丰富。时间也会宽裕许多,意味着他们解开这谶言的几率大大增加。

    所以妖丐虽然心中不愤,还是不得不暂时低头。

    叶行远漫不经心道:“实是如此,在下并无欺瞒。我现在尚且一头雾水,不知其所以然,也不知如今是什么情况......”

    叶行远是顺着剑灵之意行动。因为自己体内磅礴的灵力,才能造成如此出色的结果。但他对解谶一道全无心得,之后只能听众人的指点。

    不过他越是谦虚,四凶反而越发觉得他深藏不露,就连一直都未曾开口说话的影人都多看了他几眼。

    司马诤见叶行远坚持不肯吐实,也不追问,微微笑着转入了正题:“从脚下沙土颗粒与风向的情况,此处应该是三关以北,盐湖以东的六道沙漠。诸君可有什么意见?”

    “这位置...似乎不够西。也不够北。”妖丐长期在北方活动,对这片沙漠也甚是熟悉,此处环境恶劣,就算是妖族都少有涉足,并非他预想中的龙兴之地。

    招提法王代表的蛮族地盘,还要往西经过千里盐湖,看上去也没什么关系。难道说“马跳北阙,犬嗷西方”真的不是他们想象的意思。而是代表了别的什么变故?

    “郑大师推算从无差错,丝丝入扣。这‘西’、‘北’两字绝不会有错。”司马诤叹道:“以往我也曾数次点谶,却从无如叶公子这般细腻,一直未能断定这片沙漠的位置,真是自叹不如。”

    他手中捏着一把黄沙,砂砾从他指缝之中流出,纷纷扬扬撒成一片。

    身为太史令。除了精研天文历法之外,司马诤同样也是博闻强识的大学者。不然的话,也不能光凭砂砾的大小形状和风向便确定此地位置。观察入微这似乎也是谶讳大师应该具有的技能,否则在解谶之中很容易漏过许多细节。

    叶行远甚是佩服,谦虚道:“司马太史过谦了。如今既知身在何处,我们何妨往有人烟处走走,看看能不能得到一些新的讯息?”

    他没有这几位大家的眼力,待在沙漠之中吃灰毫无意义,不如四处看看还有什么特别之处。

    这话一出,司马诤和四凶都愣住了,齐刷刷的回头看着叶行远。叶行远被他们看得有些毛骨悚然,问道:“诸位有什么不对么?我们总要走远一些看看,难道光看这一片沙漠,便能瞧出谶言奥秘所在?”

    就算这帮人都能听风辨物见微知著,但光看一片沙漠就能预测未来未免也太玄幻了些。

    司马诤摇头,苦笑道:“叶公子的意思是说,你的灵力足以支撑我们这些人找到新线索么?这茫茫大漠,走起来可不容易......”

    六道沙漠范围光大,司马诤推断他们处于这片沙漠的南端,要是往南走一段或许能遇到村庄。但是这耗费的时间可就长了——这也就意味着叶行远的灵力必须得撑得住这种持续的消耗。

    一般情况下,点谶之后,不过蜻蜓点水的观察一番,然后这虚像便会破碎。休息一阵再次点谶,再见另一景象,综合起来推断。

    今日包括叶行远在内,即使排除掉随从、陈简和隆平帝,有六人可以轮番上阵。应该可以实现多次点谶,或许可以找到更多的线索,司马诤原本是做这样的打算,叶行远的表现已经给了他惊喜,但他也不相信叶行远能够将“现世所见”这种层级的虚像维持太久。

    经过司马诤的说明,叶行远才恍然大悟,但他现在其实完全没有感觉到灵力的流逝,难道又是剑灵在帮他扛着?

    叶行远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虽然在下不知道是为什么,但感觉应该还能支撑一阵,不若我们试试往南走一走,就算不成,至少也多看些变化。”

    “那还等什么?我们赶紧走。”妖丐原本一直伏在沙面上,用面颊感受砂砾的温度,同时也在倾听着什么。这时候听见叶行远说可以多撑一会儿,顾不上追根究底,跳起来撒开脚丫子就往难免跑。

    如果叶行远的灵力真的能够稳定的维持“现世所见”,那就意味着他们几个正在亲眼目睹未来,这种机会岂能错过?当然得争分夺秒!

    其余三凶也同时反应过来,唿哨一声,也全度不顾仪态的朝着南方急行。司马诤两面为难,一边望着隆平帝,觉得自己似乎不该丢下圣驾,另一边却也急着探索真相。

    踌躇良久,终于他咬牙对隆平帝道:“黄老爷,点谶查看‘现世所见’并无危险,我们只是这个世界的旁观者而已,我先赶往南方,老爷随后而来!”

    话音未落,人已经在半里之外,隆平帝目瞪口呆,半晌无言。

    “这情况,黄老爷咱们还是跟上去吧?”叶行远对未来也有一定的好奇心,现在情况未明,跟着几位专家的足迹似乎最为靠谱,不过关键可不能丢下隆平帝。

    隆平帝缓过神来,看了看叶行远,点头道:“你很好。”

    皇帝这话说得言简意赅,叶行远心中大是得意,今夜最大的收获不是什么万世之谶,而是隆平帝的赏识。

    上次在鹿苑救驾,应该已经给皇帝留下了印象,为此叶行远也捞到了一个爵位。如今不想在这种情况下不期而遇,自己在古怪的解谶行动之中表现一番,或者可以更得圣上之心?

    隆平帝只说了三个字,已经算是对叶行远极高的评价,无论是安公公还是保柱都不由得对他另眼相看。尤其是安公公,对叶行远的评级又调高了几分,暗暗把他归类于“不可得罪”的那一部分人物。

    当下五人同行,顺着司马诤与四凶前进的方向迎着风沙一路往南。

    只留下一个陈简在原地发呆,他虽在虚像幻境之之中。但酒犹未醒,到现在还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刚刚明明在画舫上猜谜,怎么突然到了一片沙漠。

    “叶行远,定是你设计害我!你嫉妒我的才华,你想阻止我见锦织姑娘!”他愤怒的嘶吼,跌跌撞撞跟在众人最后,步履蹒跚。

    无辜躺枪的叶行远遥遥听到他的骂声,嗤之以鼻,隆平帝也听到了这些乱七八糟的话,面色更冷,看向叶行远的目光却更加亲切温厚。

    安公公察言观色,谄笑道:“黄老爷,这等妄人真是不知所谓,要不然让保柱回去让他吃点苦头?”

    这个举人肯定日后是没什么前程了,皇帝或许不能决定主考官在会试中要取中什么人,但是想要把个把人压下去,这对于身负天命威严的皇帝来说简直就是一个眼色的事,下面的人哪有不明白的?

    不过即使如此,隆平帝犹自未觉解气,安公公的提议他甚为赞同,便点头道:“下手有些分寸,不要出了人命就好。”

    皇帝又笑道:“倒是忘了,如今在虚像之中,本来就不会出人命,保柱尽管放开手脚,为叶公子出气。”

    保柱领命而去,叶行远在心中默默为陈简点上一根蜡烛。这位仁兄能把皇帝得罪成这样,也算是他有本事。不过叶行远对他没有丝毫好感,当然也不会假惺惺的来为他说话。

    叶行远也乐得这一路之上,不要再听到陈简的牢骚与狂言。(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三章 谶中疑云

    大漠风沙长,天空始终是昏黄色,褐色的旋风龙卷时常在地平线上出现。按照司马诤的推断,这是六道沙漠天气最差的冬春之交。

    这种天气即使是周边的草原也并不适合动武,糟糕的暴风会夺去军队的士气,而匮乏的粮食将会让他们崩溃。

    在这种气候条件下,就算北面的妖族和西面的蛮族想要有什么不轨的行动也都会被阻止。于是这两句谶言的意思就更加耐人寻味。

    在此之前,司马诤虽然不相信“马跳北阙,犬嗷西方”乃是妖蛮兴起的征兆,但也基本上认为是西北有乱事,但从这个季节来看似乎又不可能。

    事关隆平帝的江山,他当然也颇为在意,一直与安公公低声的讨论,“六道沙漠从未有妖族建立起势力,北面三关总兵也从未传来相关的消息。我早就觉得现在太平盛世,这句谶言哪里会指什么战事?都是钦天监诸人太过敏感。”

    安公公道:“老爷圣明,想来顶多是些边民滋扰的小事,如今我朝丰亨豫大,正自烈火烹油之时。妖族蛮族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擅开边衅?”

    隆平帝摇头,“能上万世之谶,怎能是小事?只不知道会如何变化罢了。”

    他原本眼不见为净,虽有钦天监一次又一次的提醒,但皇帝一直懒得理会。如今被卷入事件之中,嗅到风中的不祥气息,难免还是忧心忡忡起来。

    安公公笑道:“如今国泰民安,百年难有大事,想来郑老大人也难于选择,所以只好挑些琐屑小事列于书中。”

    他拐弯抹角的拍马屁,逗得隆平帝大笑。原本的担心也减弱了几分。

    叶行远在一旁听着,虽然他早就深知隆平帝绝非救时之君,但在明明事实已经摆在眼前的时候还闭目塞听。这位君王就未免让人失望。

    皇帝也不过如此。叶行远心中叹息,皇家承载天命。已历十余世,所谓君子之泽五世而斩,皇家先祖筚路蓝缕,艰难得来的功业如今也消散得差不多。有君如此,天命实是难安。

    朱凝儿凑到他耳边,又跃跃欲试要说些什么。叶行远见机得早,一把捂住了她的小嘴。

    相比之下,在他们几人之前的四凶与司马诤研究探讨就要专业的多。到现在为止。原本兴致勃勃的妖丐与招提法王都有些意兴阑珊。他们通天文识地理,在这种地方这种时机几乎不可能打仗,而对于西域蛮族或者北方妖族来说,如果想要逐鹿中原,攻略的方向也绝不是六道沙漠这边。

    这五位专家达成共识,所谓“马跳北阙,犬嗷西方”应该不是战事了。

    那这句话究竟如何解法,却让他们费尽了苦心。

    “关键还是在跳嗷两字。”宗山先生的立场相对中立,他率先提出了自己的想法,“郑巨老大人用字之精炼简约。吾等悉知,此二俗字必有其意。”

    妖丐反驳道:“我觉得此谶关键却在马犬二字,此乃意象所在。是用生肖变化,抑或拟形?或者是纯用五行之意?解出这疑团方能确定。”

    招提法王东张西望,皱眉道:“你们说犬马之物,我倒是想起来咱们西域流传关于六道沙漠的可怖传说。据传沙漠之底有异兽,名曰吞日獒。

    乃是上古大妖,因祸乱天下,被圣人封于此处,但每过九年,仍要以精魄出关。吃人心热血,是牧民最怕的怪物。”

    他此言一出。另外两人倒还罢了,司马诤却变了颜色。他急问道:“吞日獒便是上古之时怪兽。曾被历代人皇射杀数次,却总能死而复生之怪?它是不是有吠日震地之能?”

    宗山先生博览群书,点头道:“正是此物,危害天下,无人能治。圣人以一粒砂演化天地,将其封印于其中,此事《山海经》《异物志》皆有所载,但却不知竟在这六道沙漠之中。”

    上古大妖皆是异种,与现在妖族也谈不上什么亲缘关系。他们几个言语中都贬低这怪兽,妖丐也不以为意,只咋舌道:“要是这犬嗷西方,应在吞日獒出世,这可不是小事”

    上古未曾绝地天通,神人妖物行走人间,各有大神通随身,吞日獒虽然厉害,但也只是麻烦之一而已。但当今之事,圣人截取天机,卫护神州,虽也有天命神通降世,但哪里有应对这种上古妖物的能耐?

    要是真的吞日獒突破封印,那可是天翻地覆的大事

    这种妖物出现,无论是对妖族蛮族还是人族都非好事,宗山先生和影人虽然离得远些,但也不敢有幸灾乐祸的念头,谁知道吞日獒会不会到处乱窜。

    “如果以此类推”妖丐面色发白,“吞日獒现身西方,那我北阙难道要遭遇天马的冲击?”

    马跳北阙,犬嗷西方。外域北方有一道天水瀑,乃是天河垂降。若是天气晴朗的夏夜,有十万天马会顺天河而下,在天水瀑中沐浴饮水,亦会与凡马交合,留下神骏马种。

    北方草原上的千里马,或多或少都是天马杂交留下的后裔。天马与凡马不同,秉性暴躁,食肉为生,有时候吃人也不奇怪。妖族遇到天马都是战战兢兢,生怕触怒于它。要是所谓马跳北阙真的是十万天马横扫草原,那妖族别想崛起,干脆是灭族之祸

    “不要自己吓自己。”招提法王镇定下来,开口劝慰道:“这只是一种解释罢了,何况全无实据。吞日獒封印三千余年,哪里有什么道理突然脱身?天马亦与北方妖族井水不犯河水,为什么会出事?还是想想别的可能。”

    但他话里还是留了个活扣,干笑道:“不过若真是有这种可能的话,诸位可要不计前嫌,一同想个趋吉避凶的法子才好。否则西北之地不宁,中原东南也别想有好果子吃”

    叶行远在后面听到,心中不屑。别人暂且不说,招提法王和妖丐明显是强盗逻辑,要是谶言预示了西北崛起,那他们当然是欣然笑纳,恨不得借此席卷中原。

    但要是有了什么祸端,那他们可就毫不客气的向人求助,甚至以玉石俱焚来威胁,这也实在是无耻之尤。

    宗山先生与影人都没有说话。宗山城府甚深,而东海一地虽然僻处海外,但一直夜郎自大野心勃勃,意图染指中原。他所愿者,巴不得各地都出现乱事,这样东海才有浑水摸鱼的机会。

    而影人一如既往的神秘没有存在感,从他现身到现在,原本就未出一言。

    司马诤叹息道:“吞日獒上古妖物,天马来自上界,不服王化,要是他们做起乱来,百姓必受流离之苦,在下自当尽力而为若是我有命活下来的话。”

    他偷眼瞧了瞧隆平帝,今日做下如此大逆不道之事,还不知道皇帝会多生气。要是要杀他的头,也完全说得过去,就算不死,司马家世传的太史令之位恐怕也保不住。

    就算解出了这个谶言,司马诤也未必能帮得上忙。

    听司马诤这么说,安公公撇嘴进谗言道:“这个司马诤当真是没有觉悟,西北如今是朝廷心腹大患,要是被妖物所侵,完全是因为他们狼子野心,不尊圣人教化。

    天朝上国不落井下石已经算不错了,难道还要帮他们不成?真是迂腐糊涂”

    司马诤泄漏谶言给敌人,这事当然会让隆平帝不喜,不过隆平帝这人耳根子软,未必就会狠下心处置此人。所以安公公的话也可以多种方法理解,要是隆平帝生气,那就是攻击他行事昏聩糊涂,不分敌我。

    要是隆平帝还怜惜他的才华,那就是他读书读糊涂了,这样罪名就轻了许多。

    隆平帝一声叹息,“司马家人忠心耿耿,绝不可能有意背叛。司马诤我更是从小就看着长大,说他有些有意泄漏谶言绝非如此,还是求知心切,不知轻重。”

    他还是在为司马诤开脱,安公公一听就明白了,也就不再多说。

    这样心软的皇帝对于朝中官员来说当然不是坏事。叶行远心中暗道,本朝早期的皇帝都是杀人如砍瓜切菜的主儿,开国太祖更是定下了近乎严苛的官员法令,贪官污吏剥皮充草,一时震慑天下。

    但到了皇朝后期,皇帝们却像是变了性子一般,一个赛一个的仁慈。其中隆平帝也是突出的一个,他登基十余年,从未有杀士大夫之事,最多也就是罚俸罢官,这形成了相对开明的舆论环境,但同时也造成了吏治松弛败坏,贪腐之事,已经是家常便饭,叶行远在京兆府可是亲眼见识过。

    天下生乱而国无雄主,怎能定国安邦?自己看来还真的要早做打算,叶行远不是谶讳家,并不在意一路细节,反而是在心中胡思乱想。

    他们两队人约莫走了有半日,终于瞧见一片绿洲,妖丐大喜道:“前方有村落,咱们过去看看,必有所获”

    妖丐一马当先,想要尽快靠近,却被司马诤一把给拉住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四章 源源四不绝的灵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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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煞气。”司马诤面色严肃,指了指前方。空气中有一股似有似无的血腥气,卷在黄沙之中,证明了此地的不祥。妖丐浑身一悚,顿住了脚步。

    四凶全都停在绿洲不远处,各自取出随身的罗盘等物,都是念念有词的计算起来。叶行远几人跟在身后,却懵然未觉。

    “保柱,你感觉到什么不对么?”隆平帝养尊处优,当然没有司马诤等人那么敏感,他小心翼翼向自己的贴身侍卫询问。

    保柱疑惑的摇头,“这村落中并无杀气,就算曾有危险,那也是过去之事了。”

    作为皇帝的保镖,第一重要就感应杀气和危险的神通,前面孤村虽然古怪,但并没有任何威胁存在。保柱并不太理解四凶诸人如临大敌的态度。

    叶行远笑道:“此处乃是虚景,怎么可能有危险?太史令等人就算感应到其中不祥,那也是将来。”

    司马诤等人横算竖算,果然未有结果,最后也只能选择进村查看。一行人摸近绿洲,只见房屋倒塌,树木倾颓,残垣断壁之上还有触目惊心的血迹,像是遭了横祸。

    兵灾,还是怪物作祟?这可能就是谶言的关键,众人穿过村落,紧张的探寻蛛丝马迹。然而出乎他们意料的是,这村子虽然满目疮痍,但却一具尸体都没有,就像是有人有心清扫过。

    “这里有打斗的痕迹。”妖丐蹲在一堵墙壁之前,用手一抹墙上的白痕,这像是利刃划过,深达数寸。从高度位置和深度来看,很像是妖族强横的骑兵造成,但也不能确定,“你们看看这是不是我妖族骑军?”

    “如果是妖骑军过境,一来妖骑军讲求机动,不是时间特别充裕,不会费心打扫战场。二来村外也没有兽蹄印。”招提法王反驳了妖丐的说法。“最关键的,我已经看过各家各户之中,财物粮食都未被取走,这可绝不是妖骑军的做法。”

    “空气中也没有铁翼兽残留的臭气。”宗山先生未曾睁眼。却亦作了补充。

    妖族骑军以铁翼兽为坐骑,以锋利的长柄弯刀为武器,机动力和冲击力极强,是收割和奇袭的强力兵种。不过如今的妖族实力有限,即使是在关外最多也不过保留两三百骑。否则三关总兵早就坐不住了。

    谶言所预示的未来并不久远,显然妖骑军也不可能短时间内扩大规模。在这种前提之下,除非是在行军路线之上,妖骑军袭击这么一个毫无战略意义,这也更证明了这里并非是妖骑军的战场。

    “但除了妖骑军,还有哪一支骑兵有这么强的攻击力?”妖丐发现的痕迹不止一处,众人很快就在几乎每一处断壁上找到了这样的刀痕,而绿洲上倾倒的树木,看上去也是被一刀截断。

    朝廷的铁骑以长枪为主攻武器,西域蛮族的轻骑则喜欢远远用弓箭。这都并不符合。

    众人面面相觑,隆平帝脸上亦有忧色。难道是有人又组建了一支强大的骑军?这种力量可不是在沙漠中活动的马贼能够做到。

    “还有一种可能。”叶行远看到他们的思路被局限了,忍不住开口提醒,“也有可能是身高在丈二左右、力大无穷的巨人,持刀攻击,也有可能留下这样的痕迹。”

    考虑到墙壁上留下刀痕的位置都比较高,所以包括司马诤在内第一反应就是骑兵。但这并非是唯一的答案,叶行远总觉得这座沙漠上的孤村透着蹊跷。

    “海外极西之处,有扶余国,其国人身高都在丈二左右。倒是有公子所说的这种巨人。但这里是中原边陲,距离那扶余国还有十万八千里,哪有这种巨人存在?”宗山先生为叶行远的猜测作理论上的佐证,但是正如他所说。扶余国人又哪里会到这么远的地方来杀人?

    叶行远在泥洼处找到了一处足印,指给众人观看,淡然道:“适才法王曾言村内村外都无兽蹄印记,但在这一处却有巨足之印,若非丈二巨人,谁又有那么大脚?”

    还真是巨人?那脚印足有一尺来长。清晰可辨,众人尽皆倒吸一口凉气,只越发觉得一头雾水。

    这句谶言本来就难解,如今又莫名其妙冒出来什么巨人。在西北之地,将来到底会发生什么可怕之事?所有人都满腹疑惑,即使是当世的谶讳大家齐聚于此,也仍然没有一点儿头绪,更不知道该从何解起。

    司马诤叹道:“原本以为以叶公子这般‘现世所见’的点谶,我们几个定能找到关键,体悟郑巨老大人留下来的深意。没想到到此地步尚且一无所获,我真是无能,愧对祖先。”

    叶行远这点谶之法几乎是把未来展现在他们五人面前,而这五人又自认当世最懂得预兆、谶讳的学问,如此尚且一无所获。

    四凶也默然无语,他们垂头丧气,不想附和司马诤之言,但也无法反驳,因为现实便是如此。看的愈多,反而是疑惑愈多,他们甚至无法提出一个能够自圆其说的假设。

    隆平帝暗中对安公公道:“想不到叶行远此人还精通谶讳之学?连司马诤都自愧不如,要不然日后将他放入钦天监,会不会可惜了些?”

    安公公察言观色,知道皇帝对叶行远又大生好感,便配合笑道:“刚才叶公子也说了他只是碰巧,以老奴看来,大约是大儒上体天心,故此能够得天机预警。这才有了这‘现世所见’,他乃是正统读书人,哪里肯入钦天监?”

    隆平帝沉吟道:“你说的也是,此事便再议。这个叶行远倒是无所不能,以后用他的法子倒多了许多。”

    之前隆平帝用叶行远,首先是第一印象绝佳,天生就得喜爱,进献祥瑞又立下救驾之功,所以酬以爵位。其次是为了让他搅混朝堂死水微澜的局面,看有没有机会增加皇权的掌控力。

    叶行远封爵之后,隆平帝也时时关注着他的消息,听说他与勋贵之间产生了几次小小的冲突,甚为满意。哪怕是在芙蓉阁上劈面撞上,皇帝都愿意退避三舍,可见对这小子还是颇有善意。

    从现在隆平帝掌握的情况来看,叶行远不光不但运气不错,自身的学问功底也甚为扎实,至少灵力和天机两部分在年轻一辈之中都是佼佼者。

    不出意外的话,此人在三月的会试之中必然能够考中进士,步入朝堂。这时候就要考虑具体怎么用的问题。

    皇帝有心要把叶行远留在京城,但若是叶行远点选翰林或是入六部、御史台,必然就直接与朝中清流接触。无论是叶行远被拉拢过去,或者形成直接对抗的局面,都不是皇帝所愿。

    所以刚才突发奇想,考虑有没有可能将叶行远召入钦天监,以此将他留在京中又规避矛盾。不过本朝还从来没有新科进士入钦天监的先例,何况叶行远之才,也绝不限于区区一个钦天监,未免有些可惜,隆平帝暂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不过此人真是奇才也!”隆平帝见司马诤与四凶诸人还在忙忙碌碌寻找线索,而虚像仍然坚挺的存在着,不由笑道:“我听闻点谶浮光掠影,顶多也就维持一刻钟,这叶行远点谶已经持续了大半日,外界只怕天都要亮了,不知何时能够结束?可别耽误了咱们回宫。”

    这意味着叶行远拥有的灵力近乎取之不绝,这才能独立维持这虚像许久。不光是隆平帝震惊,司马诤等人更是惊讶。

    他们本来没指望能找到村落,找到了村落之后又没指望停留太久,所以都是争分夺秒的在探索。但如今他们进村已经也有大半个时辰,里里外外都搜索了好几遍,叶行远维持的点谶虚像到现在还没有崩溃的先兆。

    难道他们还能在这儿过夜不成?先代高人,若是机缘巧合,又能结阵法补充灵力,倒是有点谶一日一夜的例子。但这种事可遇不可求,若是不能达到“现世所见”的层次,维持太久的虚像也并无意义。

    司马诤思忖了半晌,诚恳向叶行远发问道:“叶公子,前因后果你也大致了解,这句谶言关系到天下兴亡大事。若我所料不错,今夜必有变故,或许就是我们突破的关键。不知你的灵力可否维持这虚像到夜间?”

    隆平帝眉头微微一皱,心中甚为不满,他始终觉得边境之事不足以影响到中原。司马诤固然是好意,对朝廷一片忠心耿耿,却未免有些危言耸听。

    以皇帝的想法便是如果实在解不出谶言,也不可强求,毕竟之前数百年,解出郑巨谶言的次数只有两次,其余五次都未曾解出。

    反而只有解出的两次之中一次引动了改朝换代,其余五次虽然也是大变故,但并不是不能应付。

    叶行远完全没有感觉到灵力的消耗,便点头答道:“在下是误打误撞,此时未曾感觉到灵力消耗过多,瞧这天色很快就要入夜,我应该能够撑得住。”(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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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官介绍:
叶行远穿越成唯一的九世童子身,在这陌生的神仙妖怪世界里,读书科举考进士,皇家天命授神通。他还发现,前身给自己留下了外挂!
然而天机与道统纠缠不清,神仙与凡人相爱相杀,妖魔与鬼怪上蹿下跳,手持外挂的玩家叶行远怎一个酸爽......
仙官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仙官,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仙官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