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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谋全文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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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谋

    合谋

    王明非常迷信风水,认为风水能决定人的命运,若是风水不好,即使人再聪明,能力再强,也会灾害频仍,不是生病、短命、人丁不旺就是穷困潦倒、捉襟见肘。王明将自己做生意一直顺利,赚了很多钱,归功于老家风水好。可惜修公路,老家的房子拆去了一截,破坏了风水,不然的话,他要在老家改建房子。老家建不成了,他便请风水先生四处勘察,最后在城郊的清凉山选了一处风水宝地建了一栋别墅。该处左边被一个山嘴抱住,右边有一棵千年古松“把守”。风水先生说:“屋右青松挺立,宅主寿高期颐”,这棵古松是个震宅之宝,只要松树永远保持青翠茂盛,居住在这里的主人便必定长命百岁,一生健康。

    王明今年已66岁,他赚的钱一辈子都用不完,他最希望的就是健康长寿。如果真能健健康康活到期颐之年,那自己还可以享受几十年好光景,真是美呀!王明的老婆已过世,儿女都已单独成家另住。他赚够了钱便急流勇退,住在别墅里看看电视,听听音乐,到后面山上多呼吸一些新鲜空气,散散步,打打太极拳活动活动筋骨,专门享起清福来。他请了一个从乡下来的年龄还只有24岁的漂亮年轻的保姆林芬。林芬不但饭菜弄得好,会做各种家务,而且特别体贴人,将王明照顾得无微不至。王明对她非常满意,不久就“提升”她作了妻子。

    王明与林芬结合,遭到了三个儿女的一致反对。因为他们知道,正式结婚后,老爷子一归西,林芬便成了王明巨额财产的第一顺序继承人。但是,王明不顾儿女们的阻拦,坚决地和林芬领了结婚证,因为他太喜欢林芬,太需要林芬了。王明与林芬的婚礼,三个儿女只到场看了一下,饭都没吃都就走了,他们虽然没声明要与王明脱离关系,但从此以后踏进这栋别墅的次数就越来越稀少了。

    林芬心中非常不安地对王明说:“都怨我不好,害得你和孩子们不和,我看,我们还是离婚吧。虽然我舍不得离开你,但看到孩子们对你不好,我心里好难过。”林芬说着,双眼都红了。王明一把拉过林芬抱住说:“我的宝贝,别管他们,我们过我们的,只要有你在,我就心满意足了。”林芬听后非常感动,眼中泪光闪闪,在王明脸上嘬了一下说:“老公,你对我这么好,我对天发誓,今后,一定全心全意地待你,如果我没良心变坏,一定会遭……”她的话没说完,王明就将她的嘴堵住,把她抱得更紧了,在她脸上亲了一下,动情地说:“我的心肝宝贝,你的心太纯朴,太善良了,能找到你,真是我前世修来的福。”

    他们虽然年龄悬殊,但林芬对王明体贴有加,王明感到非常幸福。

    一天,这栋别墅里来了一个青年,自称是风水学院的研究生,叫方平。他在别墅的四周察看了一番后,盛赞原先为王明选宅址的yīn阳先生真有眼力,这栋别墅的风水实在是太好了,特别是那棵古松,简直可以说是别墅的守护神,因为建在这别墅右前方半山腰那座“三仙庙”,隐隐有一股煞气冲来,全靠这松树挡住。他再三提醒王明一定要好好保护这棵松树,莫让它出了意外。所谓意外,主要是三种:一是被大风吹断,二是受雷击,三是松毛虫危害。前二种的可能xìng很小,且雷击可以装比松树还高的避雷针进行保护,但松毛虫则防不胜防,要注意经常观察,及时消灭。最后,方平再三慎重其事地告诫,这松树可以说是宅主的命根子,如果这松树常年茂盛,宅主便健康长寿,倘若这松树不幸遭到损坏或是死掉了,那么这别墅的主人也就xìng命难保了,打个比方讲,这松树就象唐朝大将尉迟恭手中的钢鞭,鞭在人在,鞭断人亡。

    “放你的狗屁!你这乌鸦嘴还不快滖,小心打断你的狗腿!”林芬听到这里,怒不可遏,顺手cāo起门角的扫帚,朝方平打去。方平赶忙逃跑了。

    迷信思想十分严重的王明,对方平那套风水理论却深信不疑。为了防患未然,保护松树不受雷击,他很快就请人在树旁装了比松树还要高得多的避雷针。

    那个叫方平的青年真称得上是预言家,古松虽然没被大风吹倒,没被霹雳击毁,但没过多久,松毛虫这位“不速之客”却悄悄地“光临”了。

    一天,林芬发现松树下面有几条松毛虫,用镊子搛进玻璃瓶拿给王明观看。王明见后,心中便涌起一种不祥之感,连忙让林芬去请人来扑杀。

    请来的人戴着防毒面具和手套,支起高梯子,站在上面用高压喷雾器将药液对着松树一顿猛shè,整个树都湿透了,往下直滴水珠。

    杀过药后,松毛虫果然消灭光了,但是原来青翠yù滴的的松树针叶却慢慢开始泛黄。林芬看后,急得饭都吃不下,连忙和王明一起到“三仙庙”去求神。她虔诚地跪在神象前许愿发誓:拜求三位大神大显威灵,保佑我们家右边那棵古松四季长青,越长越茂盛,如果那松树在大神的庇佑下不出一点问题,我愿意给庙里捐五万元香火钱,每月初一十五都来上香上贡。

    林芬每天都在家里密切注视松树的情况,发现那松针叶非但没有转青,而且一rì比一rì变黄。林芬急得眼泪都出来了,久久地跪在台阶上朝着“三仙庙”的方向不停地磕头,哭着求菩萨保佑让松树“返老还童”。王明看后深深感动,一把拉过林芬紧紧抱住说:“宝贝,有你这份心意,就是死我也知足了。你完全不必害怕,万一我死了,你也绝对不会过苦rì子,我已给你立下遗嘱,我的财产全部让你继承。”说罢,从口袋里搜出一份写好了的遗嘱交给了林芬。

    自从发现了松毛虫,王明便得上了心病。见那松针一rì一rì地变黄,王明的心病也rì益加重。他每天晚上都做恶梦,梦见青面獠牙的无常拿着铁链、枷锁来索命。他常常从梦中惊醒,醒来后就浑身哆嗦,再也睡不着觉。他的食yù锐减,吃饭越来越少,人一天比一天消瘦。林芬将他送到医院作了详细的检查,身体的各个部位都基本正常。请来几个包括心理医师在内的专家会诊,得出的结论是:心病,药物难以奏效,必须自己放开朗一些,去掉病因。但相信风水已经入迷的王明,总是念念不忘松毛虫和松针叶发黄的事,心中那个“结”怎么也去不了。他想:这松树长在此山上少说也有好几百年了,为什么这么多年没发松毛虫,现在却发了松毛虫,而且发后一喷药叶子就变黄?这不是命中注定我阳寿将尽吗?王明越想越相信那个风水研究生的话,越想越焦虑,越想越难过,越想越害怕。他rì夜被恐惧感包围着,身体rì益羸弱,打针,吃药全不见效果,渐渐地就卧床不起了。林芬在别墅门前放了一把睡椅,每天扶他出来躺在上面。一天下午,王明目光呆滞地看着松树上发黄的针叶不断地脱落,知道自己将不久于人世,心中涌起无限的悲哀,眼泪就不由自主地掉了下来。林芬见状,连忙扶他到床上去休息。

    这天晚上下了大雨,刮了大风。第二天早上,林芬看见那株松树的黄叶全部落光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大声惊叫走来:哎呀!这树叶全掉了,怎么得了呀!王明听见后,挣扎着爬下床,扶着墙壁走到门口一看,立刻面如土sè,大叫一声:天不佑我!倒在地上,两脚一蹬就咽了气。

    王明死后,儿女们认为原本身体很健康的父亲不应当这么快便与世长辞,请来法医作了详细的检查,但既没有查出中毒,也没有发现有其它为人谋害的情况,只得让王明的遗体先入土为安。

    三个月后,林芬又结婚了,新郎就是那个“风水学院的研究生”方平。

    新婚之夜,这对新人极尽鱼水之欢,紧紧地抱着对方狂吻走来。高cháo过后,林芬笑着用手指点着方平的额头说:“你这个狡猾的杀人不见血的家伙,轻而易举地就将想要的都得到了。”方平笑着回答:“我们谁跟谁呀,你还不是同样如愿以偿了吗?但你说轻而易举得到了今天,我不同意,因为我们其实是付出过许多劳动的,为保证我们的计划不出漏洞,做到万无一失,我们都绞尽脑汁,死了许多脑细胞,掉了无数根头发,特别是为寻那些松毛虫,我几乎跑遍了附近几个乡镇的山山岭岭,但一条都没有找到,后来幸亏看电视新闻得知江西省铜鼓县发松毛虫,我搭了一天的长途车赶去,才在那里弄到了一些,又费了好大的劲才在晚上偷偷摸摸将它们放到树上去。杀松毛虫时,我用的是未兑水的除草剂,不小心弄了一些在手上,手都脱了一层皮。我说这些当然不是向你邀功,其实你的功劳比我大得多,不是你忍辱负重来这里卧底,不是你那么有耐心,那么会‘演戏’,我们要实现这个计划谈何容易。现在我们是心想事成了,但说句实在话,那老家伙却是死得冤了点。”“那也不能完全怪我们,谁叫那老傻帽硬要死心踏地相信什么鬼风水呢?如果他根本不信那一套,我们就是想出再好的计谋也无法实施呀!……”

    他们谈了一阵后,又紧紧地抱住对方,再一次忘情地寻欢作乐走来。然后,他们又开始描绘今后的幸福生活,计划着还要购置什么高档家具?购置什么健身器材?何时出国去旅游?……

    然而,他们太忘乎所以了,高兴得太早了,因为王明有一个很jīng明的儿子对王明的死因非常怀疑,偷偷地在别墅的隐蔽处装上了窃听器。

    第二天上午,方平和林芬就被“请”进了公安局。

    作者与地址:吴模定湖南省平江县畜牧水产局

    电话:13337306398

三痞棍还债

    还债

    那一年农历年底,我决定到原来下放在那里艰难地生活过六年的永田村去一趟。外祖母的家就在该村,她老人家早已去世,只有舅舅健在,时常来县城我家小住。听他说,这些年永田的变化可大啦,大家的生活都火红起来了,真想去看看。可巧,准备第二天乘早车去,头一天下午邮递员就给我送来了一封请喝“酒”的信。来信人的“雅号”叫做“三痞棍”,和舅舅是一个村。信是用红纸写的,很简单地写着“谨备菲酌候光”的古俗的通用客套话,请柬不象请柬,书信不似书信。叫人猜不出是什么xìng质的“酒”。尤其使我费解的是:在永田的那些年,我和这“痞棍”并无什么深交。老实说,开初我与他还有点来往,后来听大家都说他痞,我对他也很jǐng惕,总不想沾他的边。返城这些年,我一直没和这“痞棍”见过面,现在,他的影子在我脑海中已经没有什么位置了。可是,他居然还清楚地挂记着我,并探听到地址打挂号信来请我喝“酒”,真是咄咄怪事,令我百思不解。不过,我反正要去舅舅家的,索xìng趁机去解一解这个“谜”吧!

    “三痞棍”名字叫刘三,是我们全家下放永田时我认识得比较早的一个人。那时他约五十来岁,细瘦的身子,伛偻腰,鸭掌脚。常剃光头,前额和脑勺特别突起,象一个长得不规则的瓢瓜,脖子也显得细了些,让人担心难以支持脑袋的重量。眼睛凹陷下去,小鼻子有点翘,厚嘴唇突得很出。穿的土布大裆裤和汉装褂子上,时常粘满了泥点和油渍,几乎分不出纱路。他总是低着头弯着腰走路,似乎永远有想不完的心事。由于他样子痞,欠了人家的钱和东西又往往拖着不还,大家给他取了个“三**”的外号。后来大约是欠多了,欠久了,大家对他更不满,认为叫三**尚不过瘾,于是,善于修词的“一字之师”给他改了一个字叫“三痞棍”,仿佛这样才更切合身份些。

    我刚下放到永田时,对“三痞棍”的印象并不坏。那时,他常来我家串门,顺便赚二支最便宜的香烟抽抽。我们家原也是住永田的,解放初期才进城。他和我爸是老熟人,听说解放前还同做过长工。当时,大家都说刘三痞,唯独我爸却说他是好人落难了,怪可怜的,还要我们兄弟姊妹叫他刘三叔。那时,我爸长年患病不能劳动,我刚到农村做工夫又不里手,刘三叔便教我种菜,扶犁掌耙,插秧下种。真看不出,刘二叔这么个样子,对庄稼活却是如此jīng通。据说他还有养鸭、养鱼二手绝技,只是在那年月,这些都是属于“资本主义”的东西,被禁得死死的,谁能搞呢?不然,他何至那样落泊?

    下放后不久,我爸在一天夜里病情突然恶化,不能说话,什么也没来得及嘱咐就溘然而逝了。爸死后舅舅和一些好心人告诫我:“你才来这里,不晓得情况,‘三痞棍’这人是一块烙铁,沾上手就得脱层皮。你快莫与他来往了,再拉扯下去,肯定要吃亏。”我虽然相信爸爸,但人是可变化的,隔了这些年,天知道刘三叔变得怎样了?大家都说他那么坏,我可得jǐng惕,以免上当。于是乎我便故意疏远他,他来我家坐,我连那最便宜的香烟也不轻易奉敬了,见了面虽然仍喊一声刘三叔,却总是急忙走开,生怕多说话又近乎了。在背后,我则对他不礼貌起来,跟着大家一样,叫他“三痞棍”。

    就在下放那年年底,我走“三痞棍”家门前的路上经过,听到屋里面咒的咒,骂的骂,吵得沸反盈天。走进去一看:李波、王小、廖海和寡妇孙二婶等十多个人挤了一屋。他们个个都是怒发冲冠地对着刘三破口大骂,有二个的手指都快戳到刘三的鼻子上去了,唾沫都溅到了他脸上。一听,都是来讨债的。刘三勾着头,瑟缩地站在墙角里,穿得很单薄,伛偻腰显得更弯了,身子摇晃着,两条腿象抽筋似的颤抖。呆滞的眼睛闪着乞求的光,脸上充满烦燥和不安。他硬起头皮听凭大家口沫飞溅地骂着,象那些年抓阶级斗争时被斗的地主一样,一句也不敢回应。待一些人骂倦了,声音已经嘶哑和渐渐弱下来的当儿,他那小黄脸却立即堆上笑,双手对着大家深深作一揖,弯腰深深一鞠躬说:“诸位乡亲请暂息怒,真对不住大家,我欠大家的太久了,太多了,害大家跑多了路。俗话说‘有钱钱打发,没钱话打发’,这年月,乡亲们的难处我晓得,大家对我的好处更记得。我也并不是想骗大家的钱,确实是拿不出来呀!你们想,孩子他娘生个肿瘤到医院动手术住院二个多月用去八百多元。我自己上半年盖茅屋跌下来,把脚跌断了,又用了四百多元。这年月什么也不能搞,死打死挨就靠在队上出点工,每天才三四毛钱,今年决算我工分少,又超支了三百多元。现在家里又没有什么可抵钱的东西,若有,只要大家中意的尽管拿去。乡亲们,人总不能穷一世,已经很久了,恳求大家再宽限一阵吧?待明年家庭顺一点,伢细子大一点,我一定想办法还大家的。明年还不了有后年,我自己还不了有伢细子还,今世还不了,来世变牛变马也要还大家,我决不当骗子,请乡亲们放心,请大家原谅。”

    有几个明白一点的听了刘三的话,对着屋里四处扫一眼:床是三条腿的,灶上是缺嘴瓦壶半边锅。床上放的全是“猪油渣”、“烂鱼网”。俗话说‘不怕金刚,就怕jīng光’,这种人杀没血,剐没皮,你有什么办法呢?“走!走!算了!就当是自己病了一场吃了药,人家也确实是拿不出,再捱下去也是空的,家里还有好多事呢。”有人小声相约着。我也乘机从旁做工作劝走了好几个。剩下孙二婶等几个女人不愿就此善罢甘休。孙二婶的高尖嗓门继续对刘三嚷道:“‘三痞棍’呃,你也太不爽利了,脸皮有一尺二寸厚。你再穷也是个男人,比我这孤儿寡母总好些吧,去年来我家称猪崽的时候,你那花嘴巴连树上的小鸟都能哄得下来,说保证一个月之内就送钱来。今年上年,你那头猪送到了食品站,现在早就给人吃着化了屎,可到如今连一个小镍币都没见你的。来你这里好几次,又躲得鬼影都没一个,今天好容易才碰上,这次是你不给钱我就不出门,哪怕死也要死在你这里。”说罢,她气咻咻地用力往椅子上一臀坐下去。没提防椅子是烂的,往后一倒,一屁股跌到地上去了,活象被打翻了一个淘金盆。这一下,孙二婶更来了气,哎哎哟哟爬起来,用力拍打着屁股上的尘土,闹得满屋烟雾尘尘。她猛地向刘三奔过去,一把揪住他的衣领骂道:“‘三痞棍’,你这没良心遭雷打的,你没钱付我尤自可,还害老娘跌跤。你这并不是没钱,分明是看着我这孤儿寡母好欺负。你说没钱,昨天还有人见你从食品站提了猪肉和肚子回来。你自己肿颈横喉又有,给人家就没有了,这是为什么?你说!你快说!”刘三被孙二婶猛力一拖,打了个趔趄,差点跌倒。但他没有生气,仍然继续耐心地说好话:“孙二婶,也难怪你老人家生气,你听我慢慢讲啵,今年上年送猪时,我本是要马上送钱给你的,可是到医院去看孩子他妈的时候,医生硬催着要我交钱动手术,虽然蒙zhèng fǔ关怀免了一些药费。可住院二个多月那一头猪的钱还差得远哩。四处求亲告友又借了一些,还粜去四担口粮谷才勉强凑成个数。你说我昨天拿了肉和肚子回家确实不假,但那不是我在食品站买的,而是孩子的舅舅见他姐姐病成那样,送给她做单方吃的。我自己哪里还有钱斫肉啊,今天都二十九了,明天就过年,可我家连连遭事,到这会还冷锅冷灶,不知过年肉在哪里呢?”

    “你没有我又有么?尽向我诉苦,难道要我倒给你一些?随你怎么讲,我不听你的,我只晓得要钱。我不怕你变歹当骗子!我上大队部告你去!”说着,孙二婶怒气冲冲出了门。

    孙二婶一走,其他几个讨债的自知无望,也络续跟着走了。

    看着刘三叔那个家境,我当然怜悯他。但那年月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自己一身虱子都没汤泡,还有什么办法管人家。“是非场上早抽身”,我安慰刘三叔几句后,只得一走了之。

    出了门,一路上还听见孙二婶在前面不停地回头朝着刘三的屋骂骂咧咧:“‘三痞棍’呃!你这不得好死的,只怪我当时心和耳朵太软,看你伢妹大细一堆跟着造孽,听信了你的花言巧语,把猪崽仔赊给了你。如今我是蛇咬一口,见了黄鳝都怕了,以后屙尿都不敢朝你这一方了。我那八十元钱就当是舍给你去吃药买棺材吧!”

    孙二婶骂刘三的话,象是给我敲了jǐng钟。“人无远虑,必有近忧”,看来,我得早点规避才好。从那以后我和刘三叔更加疏远了,为的是怕这“痞棍”找我开口借什么不好应付。幸而这“财神爷”很照顾和体谅我,以后竟一次也没有“光临”寒舍。就这样,我和刘三叔的关系完全断绝了。我始终奉信一条:莫和这样的人接触为妙。所以,返城那阵,我到大多数乡亲家去辞了行,却没有到刘三家去。可是,他为什么还记着我,这么远请我喝“酒”?想曲意巴结吧,我可没当官呀!奇怪,奇怪!

    我带着这个疑问下了汽车。从镇上的车站到永田还有五、六里路没有通班车。我正愁提着二个大包走不动,打算拦一辆的士时,突然前面开来了一辆红sè的桑塔拉停在汽车站出口处,从车上下来一个穿西装打领带的又漂亮又神气的小伙子,对着站上的人群扫了一眼,很快发现了我,立刻笑容满面地跑到我面前,很礼貌地说:“敬叔,知道您今天要来,我公公吃过早饭就催着要我来接您,快把包给我提吧!”说罢,就伸过手来接我的提包。我一看,原来是舅舅的大孙子小明,二年不见竟长得这么高了,于是,高高兴兴上了他的小车。

    几分钟后,车子就停到了舅舅家门口的地坪里。

    舅舅的房子新建过了,是一幢二层红砖透顶贴了瓷砖的漂亮小洋楼,窗子全是铝合金的。舅舅把我安置在小明的房间里,这屋子收拾得很整洁,陈设很华丽。屋里全是新式组合家具,有电视机、电脑、音响、皮沙发。就是我这个在城里当高级工程师所住的,自以为比一般左邻右舍还要稍胜一筹的套间里的摆设,与这屋子比起来都会显得寒伧。

    我正在饶有兴味地欣赏这些结构jīng巧,式样新颖的家具,舅父叫小明来喊我去吃晚饭。

    这是一顿我下放在永田那六年无论逢年过节都未曾吃到过的非常丰盛的筵宴。虽说大多数是土产,但“猪吃叫,鱼吃跳”,比城里的新鲜多了。我这饕餮可饱享了口福。

    晚饭后,舅舅陪我到他家后面的小山上去散步。小山上有父亲的坟茔,我在那里烧香叩拜了。这是一座不甚高的小山,早些年,还是童山浊浊的“和尚头”,现在,满山都是郁郁葱葱的松树和杉树,虽说是冬天,却仍然给人一种生气勃勃的感觉。登上小山顶鸟瞰,整个永田尽收眼底。这个周围是矮山的小盆地,近些年的变化真大啊!四周的山脚下,象雨后chūn笋一样冒出了一幢幢漂亮的小洋楼,原来那些低矮的房子,好象是自惭形秽,都悄悄地隐遁了。只有靠西边的山脚下还看到三间十分破旧的老屋,和旁边的新式建筑物比较起来,象是鹅群中的丑小鸭,显得很不协调,十分刺眼。那就是刘三的房子。

    “刘三这些年的情况好些吧?”我远远地指着他的房子问舅舅。“照理讲是应当好些。现在伢细子大了,自己和老婆的病也好了,这些年他重cāo旧业,承包了二口山塘,养了二百只鸭,每年收入怕也有一万多元哩,但不解他的钱都搞了么子?房子还是原样,家里你没去看,除了地坪里多了个养鸭的圈,根本什么新东西也没添。只是有一条,这几年,却没见他哼苦找人借钱了。”

    “他原来欠了人家一些钱都还了吗?”我听舅舅提到借钱的事,马上回想起了那年年底在他家看到的热闹场面。“还个屁嘞!他借了我八十元钱已经二十年了,一个也没还,听说欠了别人好多,也是很久的老账了。开初大家还问一下,后来看到反正讨不到手,就不愿去枉费口舌了,还不如留着那点唾液去变尿哩。这些年大家生活都好了,有了盈余,更不在乎那几个钱了,谁还上门去问?只要他再不来找着借就谢天谢地了。”

    “刘三的大伢子蛮大了吧?他家明天做什么事呀?是不是崽伢子结婚?他还写了信请我喝‘酒’哩!”我想起了那个“谜”,转开话题问舅舅。“嘿!结婚,哪有那么容易?刘三那个大伢子跟你细表哥是同年的,今年已满二十八了,孩子倒是个好后生,可惜招了个名声不好的爹。你想,刘三欠了人家的拖长三十里不还,名声早臭了,家里又是那破烂样子,鬼见了都要打三个倒退,谁的闺女愿嫁到他家去受罪呢?至于明天请喝‘酒’倒真是有点儿奇怪,昨天下午,他来我家借桌椅也特地邀我明天过去‘坐一坐,吃口便饭’。我问他做么子事,他笑着说‘你到时就晓得了。’我肚子里面‘打官司’:这事是有点古怪,说是邀吃chūn饭吧,现在又不是正月,怎么搞到年底下?我看反正不是‘鸿门宴’,明天我们甥舅两个就结伴同去一趟看个究竟吧!送二包点心作进门礼,钱也带点去,如果是做生rì什么的就再封个礼。”

    第二天中午,我和舅舅果然同到刘三家中喝‘酒’去了。我们才到他家门口的小路上,刘三就笑着从屋里跑出来迎接我们。他仍然穿着土布大裆裤和黑sè汉装罩衣,只是洗得干干净净,没有原先那些泥点和油污了。多年不见面,真奇怪,他不但不见增老,反而比以前显得后生了,脸sè也由原来的寡黄变得红润活泛起来。我连忙迎上去拉住他的手说:“您好?刘三叔!承您盛情,我就从直,两个肩头扛把嘴,空脚凉手赶来了。”“贤侄,我生怕你不肯赏脸哩!昨天有人去县里,我又专门托人去请你。你来了,我真高兴。一路辛苦了,快到屋里请坐。”说罢,很礼貌地往旁边一站,伸手迎着,让我们走头进了屋。

    这是一幢三间陈年老屋,由于太破旧,它象个驼背的衰弱老人,碰着发风,随时都有倒塌的危险。门板也烂掉几块。泥墙上的二个老式窗户过小,屋里光线明显不足。但是到处都打扫得干干净净,干净得地上掉了盐都可以扫起来吃。正厅和两边的屋子里各布了一张桌,桌底下烧着红通通的炭盆火,把屋里烤得暖烘烘的。桌子上的筷子酒盅都摆好了,先到的人正围着烤火扯谈。我一看,有李波、王小、廖海和孙寡妇等一些人,算一下,连我和舅舅一共三十人,刚好是三桌。我和大家寒喧了一阵后,便跟着入了席。很快,第一道菜“仙鹤孵蛋”就端上了桌。刘三举起酒壶在每个客人面前敬过一轮说:“今天大家赏脸,所邀的都来了,大家看得起我,我心里就别提多高兴了。只是没有好菜,耽误了诸位的时间,这淡酒请大家多喝几杯,不要讲客气,等会我还有几句话想向大家说一下。”

    刘三不停地给大家敬着酒。大家吃得很欢快,很热闹,一边称赞这菜做得好,一边畅谈着改革开放后农村的大好形势。趁着刘三去厨房里端菜的时候,大家把话题转到了他身上谈论了起来。“刘三这些年呀,挣的钱应该好些万了,就是不晓得钱都哪里去了。孙二婶,刘三欠你的猪钱都还了吧?”李波拉了一下孙二婶的胳膊悄悄地问道。“还个鬼咧!那年子过年,我三十晚上一直守在他家等到半夜,他才想方设法给了我二元钱,现在还欠七十八元。不过,这几年我也好了,不想问了,随他把不把都没有问题。”“我那一百六十元也没有还,你们的呢?”李波又问王小和廖海。“我们的也没有把。”二人一同回答。“那就真奇怪了,也没见他吃蛮好,穿蛮好,家里也没置什么东西,这钱硬应当不少呀,哪里去了呢?”大家议论纷纷推测着。

    吃完了饭,刘三趁大家喝茶、吸烟的时候把房里两个炭盆都端到正厅里说:“大家请都到厅里去坐,我想向诸位说几句话。”说罢,他走进屋里打开大柜从里面提出一个带拉链的黑皮包,看看大家坐好了,便作古正经仿着干部做报告的架势讲了起来:“乡亲们,我是你们大家的老债户了,今天请大家来,没有什么好东西吃,真对不住。过去,承大家大方,近二十多年来,我因治病、买猪和籴吃的借了大家很多钱。不是搭帮乡亲们,我和我老婆这二把老骨头恐怕早就可以拿着当鼓槌敲了。可是我欠了大家的钱和物,口里说借,但一到手,就是刘备借荆州,就象米进了叫化袋,再也没有打转了。其实,从我内心来讲,真觉得对不起大家。我并不是不想还大家的账,只因为那年月队上收入低,其它的又什么也不准私人搞,我家孩子多,劳力少,加上营养不良,疾病也特别多,屋破又遭连夜雨,搞得东家借了借西家,‘下雨担秆,越担越重’,‘泥鳅滚灰,越滚越多’,再也不得清场了。人,谁不想挺起腰杆当硬汉,做个清白人?虽说乡亲们体谅我,不老来催问,可我见了大家就象是做了亏心事似的难过死了,觉得自己好象比别人矮了一大截,说话难启齿,出门总是低着头,恨不得蒙把瓜瓢才好。幸而这些年党的政策好了,允许劳动发家致富。我从实行责任制起,除作好分到户的田土外,还承包了二口山塘。这几年每年能产一千多斤鱼。我还养了二百只鸭,每年能产几千斤蛋,除去成本,一年光这二项纯收入就有一万多。家里有了钱,细伢子看到别的青年都穿好衣服、骑摩托,也吵着要。我说,照现在的政策,再过一、二年这些东西保证全给你们买,现在我先要省着钱还欠账。他们也真个听话,至今还穿着旧衣服,骑着旧单车。我把钱一个一个地积起来,首先把在远一点地方亲戚朋友那里扯的六千多元还了,免得人家来讨时难跑路。现在,我所欠的就只剩下你们在坐这三十位的五千四百八十三元八角七分钱了。今天,我要一次一分一文都付清给大家,从现在起,做一个轻轻松松,干干净净的人。”他这最后一句话,就象宣布一件奇特的新闻,一下子把满屋的人都怔住了。大家用惊异的怀疑的眼光呆呆地看着刘三,谁也没有说话,谁也没有动,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静了足足有一分钟,只见刘三提过皮包迅速将链子拉开,从里面掏出一大叠整整齐齐的红纸包放到了桌上。然后望着大家笑了笑说:“大家感受到奇怪,不相信吧,看,我这就兑现啦!”说着,首先拿起最上面的一个红包看了一下,把一只卷了的角摸平整,双手托着恭恭敬敬地走到孙二婶面前说:“孙二婶,这还是八一年买猪,欠了你的七十八元钱,二十几年了,太久啦!真对不住,请莫怪。”然后又拿起第二个红包走到周医生面前说:“这是七九年我第二个伢子发高烧在你那里打针欠了十四元八角七分钱,二十多年了,太久啦,真不好意思。”接着他又给李波、王小、廖海、我舅舅及其他人都送了个红包。末了,他拿着最后一个走到了我的面前说:“贤侄,这是欠了你家的一百一十元,请你算一下是不是对?”这突面其来的钱使我愕然了。“你记错了吧?刘三叔。你从来没找我借过钱呀!”我很迷茫,惊奇地问道。“绝对没有错,我借的钱一分一文都清清楚楚写了簿的。我早就料到你还不知道这回事哩!告诉你吧,经过是咯样的:你们刚下放到永田那一年,有几百元下放费都由你爸爸保管着,年底我因揭不开锅盖了,就找你爸爸借了一百一十元钱去百多里外的关山买薯丝,谁知待我搞了四天之后回来,你爸在我拿钱走的当天下午就永远离开了大家。听说他的病很急骤,一开始就不能说话。我回来后,没见你们家来问钱,就知道你爸没来得及交关。我本想马上就去还你们的,人要有良心,不能欺死瞒生呀!可是,我想尽千方百计也没能搞到一个钱,又怕当时告诉了你们来找我要时不得清场,便隐着没有说出来。我很痛苦,跑到你爸坟上哭了一场,发誓以后一定要照数还你们,谁知一直到今天才如愿。瞒了你们这些年,对不住你们和死去的老哥,真不该呀!”说罢,他低下了头,眼圈也变红了,眼角上溢出了一串泪珠。

    经刘三叔这么一说,我这几天来一直在心中嘀咕的那个“谜”一下子解开了。我仔细地端详着刘三叔的脸,他那端端正正的微微上翘的鼻子和紧闭的厚嘴唇充满着厚诚和慈祥,显得那么可亲而又可敬。怎么能叫他“三痞棍”呢?我心中想着,开始对这个绰号愤愤不平起来,同时,也感到脸上一阵火热。因为自己原来也这样叫过他,心中立即产生出一种莫可名状的罪过感和深深的疚愧。

    我把接过的钱转送到刘三叔的手里说:“刘三叔,您这些年才稍微转点机,这钱就不必还了,你先留着,我目前的条件比你还是要好些。”

    见我和刘三叔拿着钱推来推去,乡亲们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开始小声地议论起来。孙二婶则有点坐立不安了。她大约是想到原来自己去刘三家讨钱时骂得太刻毒了一些吧,脸上显得很不好意思。只见她犹犹豫豫地把棉袄的下摆掀起来又放下,放下了又掀起,最后终于把手伸进贴肉的内褂子口袋里,把那个早已放进去的红包拿了出来。然后用手拢了拢头发,看了大家一眼,站起来走到刘三面前把红包递了过去:“三老,我这钱也不必还了,你先用吧!”“我的钱也不必这么急。”“我的也慢点没关系。”“我的也待以后再说吧!”......在孙二婶的带动下,其他的人全受了感动,不约而同地立起身来,争着把红包送回给刘三。

    刘三叔被几十个人团团围住了,屋里只听到一片推来推去的喊声,只见到许多红包在空中不停地晃动。刘三叔显然是被这种热烈的场面激动了,围在垓心不知如何是好。我只得帮着他先把大家劝着坐了下去。

    待大家都坐好安静下来以后,刘三叔定了定神又开始作“报告”了:“乡亲们,大家的美意我心领了,我万分感谢大家。不过,这钱我今天无论如何要还大家。因为这钱一rì不还清,我心里就一rì背个包袱,连觉也睡不着,把钱还了之后,我就脱落一身枷,心里坦然多了,觉也会睡得着了。请大家不要挂记我,前些年那么困难都搭帮大家熬过来了,现在还怕什么?并且还了大家的钱以后,我不是就没钱了,口袋里还有五百多元留着过年哩。另外,我还借了二千四百多元钱给人家,这里写着簿呢,不信我就拿给大家看吧。”说着,他真的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票子和一个红皮塑料rì记本来。李波顺手接过本子,翻开后,边看边念:“四月十一rì,李少凡买化肥借八十元;五月十三rì,刘和生买农药借六十元;八月十九rì,李光中老婆住院借三百元......”

    “李光中那个刻涩鬼还找你借钱?真是好意思。你怎么也肯借给他?记得那年他父子俩同在水利工地上打一年石头,全队挣的最多工分,口粮也分得最多,工地上又有粮食补助,全队那年就算他家粮食足一点。可是你没有过年饭吃去找他借几升米都碰了一鼻子灰,不但没有肯,还把你讥笑了一顿。这事是我亲眼看到的,三老,难道你自己反不记得了?”孙二婶听李波念罢,似乎心有不甘地对刘三说。

    “孙二婶,都是对门邻舍的,那点小事谁还放在心上,我早就忘了。其实那一回也不能怪他,那时粮食咯紧张,我的名声和底子又不好,他能不考虑我没能力还吗?我那些年不是搭帮乡亲们,哪有今天咯号好事?我可不能好了伤疤忘了痛,自己好了,乡亲们有困难,我应当尽力帮助。并且,那三百元钱也不是李光中向我开口借的,而是我送鸭蛋到食口站时,路过医院门口,见他送老婆治病少了钱住不进医院,我自己找着送给他的,他开初还硬推着不肯要哩!”“你呀,真正是‘宰相肚子菩萨心’,要是我吧,你既做得初一,我就做得初二。”孙二婶还是有点不满和想不通。刘三叔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望着孙二婶微微笑了笑。

    这时,天sè渐渐暗晦起来,黄昏已在不知不觉中悄悄降临。“该回家了。”大家小声相约着准备谢情告辞,有几个已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谁知刘三又把大家留住了。他又分了一轮jīng装带嘴“白沙”烟,笑呵呵地说:“大家先莫慌,还早着哩,请再稍微宽坐一会,我还有一点子事呢。”说着,他从屋里搬出了满满二箩筐捆扎得整整齐齐的报纸包,不容大家推辞就一个一个塞到大家手里说:“今天耽误了大家的时间,吃又没吃什么,反而破费了大家。这包里是十个鸭蛋,二斤熏鱼,二斤腊肉,全是自家产的。‘冬瓜蒂,表个意’,大家如果不要,就是嫌我的少了。我今天特地请大家来喝杯淡酒,一是向大家陪礼,我过去欠大家的钱太多了太久了,不这样‘洗个脸’,心里不好过;二是还有一点事要拜托大家帮忙......”说到这里,他突然停住,用手搔着头皮,拍打着衣上刚沾的尘土,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再讲下去。他悄悄地看了大家一眼,见大家都在专心等着他讲,咳嗽了一声,马上又鼓起勇气继续说道:“是这样一件事,大家知道,我有个很不好听的名字叫‘三痞棍’。其实,我并不是愿意当**,所以,一听到这个名字就难过死了。可是,有什么办法呢?谁叫我以前一直欠着人家的钱不还呢?现在,我的情况好了,所有的账都还清了,这诨名也真想去掉才好。上次,乡上的陈书记给我订了任务,明年产了四千斤蛋,三千斤鱼,就奖给我四立方木材指标。我也准备把房子新做一下,添置几件新式家具,把伢细子‘武装’起来。如今,我想拜托诸位乡亲帮着宣传宣传,请大家把我头上这顶‘帽子’取掉,以后再莫这么喊了。我自己倒还莫去管他,问题是伢妹大小全都二十好几了,要开亲对眷啦,如果我还留着这么个名字影响多不好呀!”“好!你放心吧,现在党和zhèng fǔ提倡讲文明讲礼貌,我们大家一定带头,再也不这样喊了。”“我们一定帮你宣传,帮你‘平反’。”“你家做屋和办喜事,我们大家都来帮忙。”“我已物sè到了一个合适的姑娘,准备马上去给你那个大伢子提亲做媒,据我看,很可能一说就会成功。”......大家又爽快又高兴地答应着。

    大家说完,只见刘三又从口袋里掏出个皱皮巴巴的小本子说:“这是我原先的欠账簿,现在再麻烦各位看看这簿上所记的,算算纸包里所装的,对对与你们自己记的数目是不是相符?”大家拿起那个本子传阅着。“对!对!一分也没错。”“连rì子都不差。”......

    “不错我就放心了。二十多年来,我每欠一分钱都记到了这个本子上,可这本子也象一块沉重的大石头,在我的心上整整压了二十多年,压得气都喘不过来,背都压驼了。现在,这石头该搬掉了,我就当着大家的面把这本子烧了吧!”说完,刘三叔把那本子几下撕烂,投进了炭盆火中。纸片上空立即升起了一缕盘曲上升的青烟,屋子里弥漫着一股烧纸的特有香味。接着,“哄”的一声,一条黄灿灿、红闪闪的火舌从纸片上欢快地窜起一尺多高。明亮的火光映红了刘三叔喜气洋洋的充满甜意的脸,他那伛偻腰身躯也分明地变得挺直和高大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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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那玉佛该多好

    没那玉佛该多好

    父亲原来有一个很亲密的朋友叫李强健,我们都叫他强叔。强叔家离我们家有十里远,以前他们并不认识。还是上个世纪的六九年秋天,父亲外出和强叔同船过河,船被撞翻,水xìng好的父亲救下了“秤砣”似的强叔,从此两人便经常来往,成了朋友。

    强叔除种田外还善于察看风水,常为做新屋与葬坟之家选址、定向、择吉期,手头的钱比较方便,来我们家时,总要给我带点糖果,还给我讲很好听的故事。所以,我很喜欢很尊敬他,总是盼望他来我们家作客。

    强叔来我们家,父亲非常高兴,次次都热情招待。他俩常一边对饮,一边海阔天空聊天,越谈越投机,越谈越有劲,一般都要到半夜过后才收场,然后便同床而眠。

    我们家有一尊三斤重的白玉佛像,雕刻得十分jīng美,很惹人喜爱。特别让人看重的是它具有预测天气和退烧二种奇特的功能:天要下雨了,佛像的头上会冒出细密的汗水,“脸sè”会变得寡白;若是天将放晴,佛像的头上便干爽起来,脸上会微微泛红。用它来预测天气非常准确。最有实用价值的还要算退烧:发高烧的人,只要把玉佛在头上或胸部放一会,佛像便会慢慢变红、升温,而人的体温便能很快恢复正常。

    对这尊玉佛,强叔好几次称它是稀世珍宝,拿着看了又看,摸了又摸,久久不愿放下。

    父亲是一个很能干的人,除种田是好把式外,还是个医术相当不错的草药郎中,治好过若干人的病,颇受大家的欢迎和好评。他每年都要进大山去采几次药,为避免家里担心,次次都是讲好十天便准时赶回来,从没有哪一次超过rì期。那一年九月,他却过了十一天还没回来,全家急得要命,便发动十多个人到他走时所说的采药目的地连云山去寻找。大家寻了二天没见到人,在一个山凹发现新崩了半边山,崩山处顶端的一棵树上却看到掛着用红漆写了父亲名字的旧军用水壶。于是认定父亲遭了不幸,被大山活埋了。大家动手挖了好一阵,但这么大半边山怎么能挖到尸体?众人只得一边哭,一边狠心地丢下父亲,让他暂时在深山安息,以后再想办法。

    由于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我们全家都哭得死去活来。尽管尸体未找到,但丧事还是得办,远近许多人都赶来致哀。他们大都受过父亲的恩惠,希望能最后报答一下。对于父亲的死,强叔表现得很悲哀,内外张罗,二三天基本没有睡什么觉,真让人感动。

    丧事办完的第二天,母亲因过度伤心和劳累病倒了,一直发高烧,打针吃药后都没能退下来。我想到那个玉佛一个月前曾被强叔借去还没送还,便到他家去拿,希望用来给母亲退烧。强叔对我说半个多月前,他来我家时已亲手将玉佛交还给了父亲。我回家后找遍了屋里所有的地方,却没能找到。

    令人意外高兴的是,丧事办完的第六天,父亲竟跛着脚,吃力地挑着一担药材回来了。全家因此欢天喜地。母亲的病也一下就好了。

    听父亲说过之后,我们才知道原来他在连云山碰到另一个采药的,叫李敬,两人一见如故,谈得十分投机,很快就成了朋友。李敬说他们那里有个山头产黄连,但十分陡峭,需要二个有经验的人合伙才能采到,邀父亲同他一起去采。那时黄连非常紧俏,卖价很高,父亲便跟着他去了。他们果然采到了四十多斤黄连,每人分了二十多斤。不幸的是父亲在下山时右脚踩到一个砍得很尖的竹桩上,将脚背钻穿了,只得在李敬家中休养,治疗。由于那时山里根本没有电话,他只好写封信托人到外面去寄发。经过几天治疗后,父亲基本能走路了。他知道家里一定非常担心,便强忍脚痛赶回来了。父亲说他确实在掛水壶的那个山头上挖过药,走时忘记拿走水壶。崩山是他走了以后的事,他算命大,侥幸躲过了。

    父亲自己写的那封信,在他回家后的第三天才收到。

    父亲听说了家中组织十多人上山寻他,全家都悲悲伤伤为他哭泣、为他做道场超渡的事后,心中很不好过。

    几天后,我向父亲问了那个玉佛的事。父亲说,自借走玉佛后到他去挖药那段时间,强叔根本没来过我们家,所以,那个玉佛并没有归还。父亲一再叮嘱,此事以后不要提了。

    只隔那么远,父亲“死而复生”的“新闻”,强叔肯定听到了,但他却一直没有再来我家。

    有一次,我和父亲有事经过强叔他们那个村,眼尖的父亲远远望见强叔从路那头迎面走来,便挥着手很高兴地喊他,但素来耳聪目明的强叔好象一下变得眼睛耳朵都不管用了,身子转一个九十度的弯,插上旁边一条横路走了。父亲知道那是他不好意思见我们,便没有再喊。

    十多年以后,父亲得了重病,在临终前还念念不忘过去与强叔的交情。他躺在床上,叹了口气,拉着我的手,用已经很微弱的声音对我说:“……唉,真没想到,因这么一个小玉佛,竟让我失去了一位多年相交的老朋友,要是当初我们家没那玉佛该多好呀!……你必须答应我,以后不去找强叔索要玉佛!……”见我郑重地点了头,父亲才安详地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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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恨

    黄昏恨

    金山叔这些天总是乐呵呵的,好久不唱的山歌又唱了起来,在四处瞧瞧没见到有人的时候,还小声地哼一、二句电视中学来的流行歌曲“妹妹你大胆的往前走......”但是,这歌声还是让老朋友怀远听到了,笑着问金山叔:“你那个妹妹是谁呀?要她大胆往前走,你自己的胆子大不大呀?能大胆将她领回家吗?要不要我帮着穿针引线和做你儿、媳、女、婿的思想工作?

    听怀远老汉一问,金山叔怔了一下,脸上的喜sè渐渐消失了,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金山叔老婆去得早,他又做爹又做娘,好不容易将一男一女二个孩子拉扯大,为他们教读娶嫁。现在,儿女都已结婚,金山叔早就做了公公和外公。儿子跑运输赚了不少钱。女儿就嫁在本村,女婿承包村办工厂也发了财。二家都争着赡养金山叔,除了吃穿照顾得周到之外,零花钱都时常给。大家都夸金山叔好福气。可是金山叔却总是闷闷不乐高兴不起来。金山叔鳏居多年,原来心全cāo在儿女身上,内内外外忙不停倒还不怎么觉得,现在儿女成了家,都各忙各的去了,很少在身边和自己说上几句话,便感到忧忧闷闷孤寂难熬。于是,他跟原先因父母反对没能结合的意中人满婶“死灰复燃”好了起来,整天喜形于sè。

    一天吃晚饭的时候儿子问金山叔:“爹,您这些天满脸喜sè,象捡了金元宝似的,什么事这样高兴?是不是打麻将赚了大钱?”

    “没什么事。”金山叔不好说出。

    儿子还想问,坐在身旁的女人用肘推了他一下,并向他丢了一个不满的眼sè。儿子心领神会,便埋下头来默默吃饭。金山叔看了儿子、儿媳一眼,察觉气氛不正常,也就几口吃完饭,不声不响地钻进了自己的房中。

    晚上,女人附着儿子的耳边小声说:“你呀!真是个木脑壳,整天只知道跑车,村里可沸沸扬扬讲得热闹啦!你说爹为什么这样地高兴?原来是他老不正经,又和年轻时相好的那个寡妇满婶热起来啦!听说那老狐狸jīng还给爹打了一件毛衣,爹穿在里面呢!还听说,爹知道她怕冷,给她买了一双毛皮鞋......”

    几天后,到了金山叔六十大寿。儿、媳、女、婿给他摆了十二桌寿筵,大家都有给他敬酒,晚辈都给他拜寿,还放了好多鞭炮。

    晚上,客人走后,儿、媳、女、婿坐在客厅里齐声对金山叔说:“爹,今天的生rì筵您老还满意吧?”

    “嗯。”金山叔小声应了一句。

    “我们对您还算孝顺吧?”

    “好,孝顺。”金山叔稍微点了一下头。

    “爹,既然您认为我们都孝顺,就请为我们想想吧,您已是有孙子、外孙的人了,让人嚼舌头的事就别再做了。我们在地方上都算得是有脸面的人,外面已经讲得很难听,再这样下去的话,我们的脸都往哪儿搁啊!”

    “什么脸往哪儿搁?我这做爹的又没去哪儿打劫、又没做贼去偷人家的东西?只是到你们满婶家坐过几次,根本没做过任何出格的事。我是堂堂正正的人,正想和你们商量,将你们满婶通过合法手续接进来哩。”

    “哎呀!爹!这个就请你您原谅我们无论如何不能从命了。您都年满花甲了,您不怕别人笑话,我们还怕别人戳脊梁骨呢?你以前为我们受多了苦我们知道,应当报答,除了这个事,其它什么都答应您。村里几个铺子我们都挂了钩,要烟、要酒、要副食,您尽管去拣好的拿,先记账,然后由我们去付钱。如果您一个人闷得慌,可以找老头子们打麻将,输了钱不要紧,输多少都由我们出。这下您该知足了吧?至于那个事嘛,您几十年都熬过来了,就再忍着点吧,老人家要知道惜福哩!”儿、媳、女、婿一齐目光炯炯逼视着金山叔,那是一种铁了心,毫不妥协,没有丝毫商量余地的目光。

    “唉!”金山叔长长地叹了口气,回到自己房中,关上了门。

    金山叔的床唧唧呀呀响了一夜,月光从窗口钻进来,本想去抚慰金山叔那颗孤独的心,却看到金山叔在暗暗啜泣,二行泪水顺着眼角一滴又一滴不停地往下滚落,枕头都湿了一大片。月亮不忍心看他那伤心的样子,只得匆匆走开。

    客厅里,儿媳二眼闪光,十分得意地对小姑子说:“明天,我们一道去知会那不要脸的老狐狸jīng,jǐng告她自重自爱一些,别再死皮赖脸缠着我们爹,否则,就对她不客气!”

    第二天,两个女人一早便去了满婶家,事情的进展异常顺利。满婶神情沮丧,无可奈何地说,过二天就要到在外县工作的儿子志辉那里去终老,再不回来了。儿、媳、女、婿象得了奥运会冠军的运动员凯旋,个个眉飞sè舞兴高采烈。

    满婶家的房子卖了,家具卖的卖了,送的送了乡亲。她只带走了几件换洗衣衫和金山叔给她买的那双毛皮鞋。满婶走后,笑容便永远从金山叔脸上消失了,原本骨架十分硬朗的他,健康状态每况愈下。他的目光变得混浊而呆滞,吸烟、喝酒都没有了滋味。他再没有到附近的铺子里去记账拿一分钱东西,也没有找人去打过一次麻将。他常常独自一人如泥塑木雕的菩萨般默默坐在门口一动不动,对着满婶原来住的地方和走的方向呆呆地张望,一坐下就是好几个钟头。有时,他在自己的房里拴上门,拿出满婶给他打的毛衣久久地端详,仔细看那密实均匀的纹路,看那胸前并列着的极似二颗心的桃子形花纹,看了正面看反面。看了摸,摸了看,常常是看着摸着,泪水就止不住溢了出来,一滴一滴落到了那毛线衣上。

    金山叔每晚早早地就上了床,将那件毛衣紧紧贴着胸脯盖在身上,双手在毛衣上一遍又一遍地轻轻抚摸,一边摸一边计算着满婶离开的天数,心中无时无刻不在惦念:不知她身体是否还健康?在儿子那里过得惯不惯?儿子对他好不好?......

    满婶走后第十天,金山叔就病倒了,不能吃饭,不能起床。儿、媳、女、婿要送他上医院,他说这是不治之症,治不好的,无论如何不肯去。到了第十八天,金山叔就jīng神恍惚,滴水不进,手脚活动都很困难了。那天下午,几个本家来看过金山叔后,喊出守护在旁边的儿、媳、女、婿一起到客厅商量后事。前后不到半个钟头,待人们再进去看时,金山叔已两腿长伸,闭上了眼睛。人们惊奇地发现:刚才明明是盖在金山叔身上的那件毛衣,竟熨熨贴贴穿到了他身上。金山叔手上捏着一张纸,上面歪歪斜斜写着极简单的遗嘱:此毛衣不得脱下。

    满婶到儿子志辉那里去后,总是郁郁闷闷,时常长嘘短叹,渐渐地,原本健健康康的身体却三病二痛与rì俱增。金山叔死后不久,她也接着瑶池赴会去了。满婶归西时已是天气较热的五月,身上已穿着单薄的衣裳,但脚上却穿着金山叔给她买的那双毛皮鞋,那鞋擦得一尘不染,锃亮锃亮;那鞋带系得很紧,带子扭成了二个整齐、漂亮的“同心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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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行老人

    送行老人

    正是炎天酷暑的七月,一个在广东打工的朋友出了点急事,打电话要我去帮助处理。电话是十二点半接到的,于是我决定坐下午二点县城直达广州的长途汽车赶过去。

    那天的天气真是热极了,太阳象一个大火球,烤得水泥地面似是经过了火烧一样的滚烫,热得人连说话都很吃力,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这么热的中午,不是有必要的事,谁也不愿意出来受罪,所以,今天来乘这趟车的人不很多。我于一点四十五分才赶到车站,急急忙忙上车找个位子坐了下来。过了一会,上来了一个约莫六十多岁的老婆婆,她有三个提包,是老伴帮着送上车来的。老婆婆的坐位就在我旁边,与我共一条凳子。我和老大爷一同把三个包塞到了坐凳底下后,老大爷便和我搭讪起来。通过交谈,我知道老大爷姓赵,老大娘姓李,他们的儿、媳同在广东打工,儿媳妇快生孩子,要李大娘去照顾一段。赵大爷因家中的农活走不开,且儿、媳那边租的房子狭窄住不下,所以只能由李大娘一人去。李大娘从没到过广州,赵大爷很不放心。得知我也和李大娘一样要到终点站才下车,赵大爷很高兴,千叮咛万拜托,请我一路上照顾李大娘。

    转眼间二点钟快到,车子就要开了,赵大爷再三交待李大娘多注意安全,到了儿子那里要及时打电话过来,并又一次托付请我一路照顾好李大娘,然后,依依不舍地下了车。我发现,此时两位老人的眼睛都有点湿润。下车后,赵大爷并没有走开,而是站在靠李大娘坐的车窗外边,定定地望着车里,等着开车。

    车子开始发动,大家都希望早点跑起来,开起空调凉快一些。可令人焦急的是,马达响了几声之后便骤然停了,司机怎么去弄也打不转,只得很抱歉地对大家说,车子需要抢修,请大家耐心等待。

    司机打电话请来了几个师傅,他们开始了紧张地抢修。需要多少时间才能修好?师傅们没有一个定准的答复,所以,尽管车里热得象蒸笼,也只有几个行李少的年轻旅客下了车,其他的仍坐在车里一边埋怨,一边拿出随身带的手扇或书报不停地挥动扇风。

    李大娘见赵大爷还站在车窗外热得满头大汗,便从窗口伸出头对他挥着手说:看把你热得,车不知还要好久才能修好,你赶紧回去吧,莫在这里受罪了。赵大爷说:没有什么,还受得了,再等一会儿吧。并再一次不厌其烦地叮嘱李大娘路上小心,到了那边马上打电话回来。

    时间过得真慢,大家的心情都很烦,不停地看表,好不容易才熬过了一个小时,但车子仍没修好。

    我望着车窗外,原来站着好几个送亲友的人,现在全都走了,只有满头白发的赵大爷还立在那里向车里张望。李大娘几次催他快回去,他总是说:没事,再等等吧。

    过了一会,赵大爷到底走了,但没多久又返回来了,拿着两瓶经过冷藏的冰茶从窗口递进来,给我和李大娘一人一瓶,说天太热了,快喝点冰茶解解热。然后又站在外面“监视”,“逼”着我们把茶喝下。

    车还没有修好。赵大爷仍然在原地“站岗”,头上的汗水顺着脸颊不停地往下流。李大娘见他那么“固执”,生气了,大声骂道:你这个老不死的东西,想在这里热死呀!我现在又不会马上咽气,不要你给我送终,你总是死死地守着我干什么?还不快点给我滚回去!见李大娘动了怒,赵大爷才极不情愿地离开了。

    旅客们煎熬了二个小时后,车子总算修好开始走了。当车子驶出站门的时候,我又看见了赵大爷汗流浃背立在站门外的烈rì下,盯着车子,挥动着手向我们致意。

    作者与地址:吴模定湖南省平江县畜牧水产局

    电话:13337306398

    邮编:414500

该喜还是该忧

    该喜还是该忧

    我生xìng就是个树叶掉下来都怕砸着头的老实本份人,从记得事起,就一直没和任何人动过武。可是,童年时代的伙伴都称我为“打架王”。怎么回事呢?原来我所说的“打架”是另一种含义。

    我原是农家子弟,童年是在老家的小山村度过的,那时常要和小伙伴们上山去砍柴。砍柴当然是一件很苦的差事,我们苦中作乐的游戏便是“打架”。

    砍柴一般有三五个伙伴,每人都带一把钩刀和一根插杠。每次是大约砍了一捆柴后,大家便商议休息一下,选一块较平坦而又开阔的山坡,将三根插杠用野藤扎成一个三角叉形的架子,立在山坡的一头,人全部站在架子前一条用钩刀划出的线条上,向远方同一方向使劲扔各自的钩刀,然后再跑到钩刀落地处,拾起自己的钩刀对着架子往回扔,谁的钩刀将架子打倒了,谁就是胜利者。这种游戏就称为“打架”。这“打架”是有规矩和次序的,开初扔刀出去时,谁的钩刀扔得最远,谁便有资格第一个往回扔去“打架”,若是第一个人便将架子打倒了,那么这一轮“打架”便算完,这人就是胜利者,其余的都得“俯首称臣”。如果第一个没将架子打倒,后面便由远而近顺着次序一个一个接着打,谁打倒了架子谁就赢了。如果都没打倒,便要重新扔钩刀,再决雌雄。打架之后,赢者就成了人上之人,可以坐下玩耍,另一捆柴自有失败者尽义务,集体帮着砍好捆好。

    我儿时比年龄相当的同伴要长得高,力气也大些,不但钩刀扔得比大家远,总是第一个取得“打架”的资格,而且往回扔的钩刀都是旋转着又快又准地向架子横扫过去,所以,除非故意放让,我次次都是稳cāo胜券。但是,我砍柴的手脚很麻利,“打架”虽然赢了,也只是显显本事,jīng神上自我陶醉一番而已,并不要大家的“物质奖励”,所以伙伴们都很佩服和敬重我,尊称我为“打架王”。

    转眼二十多年过去了。大学毕业后,我在城里工作并安了家。儿子已快十岁了,下班以后,我常给他讲童年趣事。他颇感兴趣和新鲜的就是“打架”,听我讲后,便伸起大拇指直夸我了不起,是英雄。

    儿子很想去“打架”。暑假期间,我带他去老家住了几天。他和邻居的小伙伴强子、伟伟、坚坚等很快就玩熟了。他们去砍柴,他就跟着去耍,“醉翁之意”当然是为了“打架”。我想,让他到山上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体验体验劳动的艰辛也有好处,便同意了。

    第一天太阳将落山时,儿子兴高采烈地回来了,蹦蹦跳跳跑到我面前眉飞sè舞地说:“爸爸,我今天‘打架’了,好有味哟!我一连赢了好几轮哩!”

    奇怪,他从没打过架,在学校里的体育成绩也很不佳,怎么会赢呢?我以为他故意吹牛皮,便问:“你的柴呢?给了谁?”儿子颇为得意地说:“您呀,还拿老眼光看新事物,现在都什么年代了,一切都在改革,如今‘打架’早就不给柴了,输了的赢了的,该出的该进的都是用钱计算,每轮下来输了的一人给胜利者一元钱,我今天赚了强子和伟伟十几元哩!”

    “打架”出钱,这不成了赌博吗?我着实吃了一惊,严厉地对儿子说;“赶快把钱退还给他们,明天不许去了!”谁知第二天一早,趁我还没起床,几个小伙伴就偷偷邀儿子到自己家里吃完早饭,一溜烟跑了。

    傍晚,儿子象只斗败的公鸡,垂头丧气地回来了,畏畏缩缩走到我面前,低着头怯生生地说:“爸爸,今天真是倒霉,强子他们说‘打架’要打二元钱一轮的,结果我全输了,共欠了强子、伟伟、坚坚九十四元钱,您快给我钱吧,他们催着我去付账哩!”听儿子这么一说,我又吃了一惊。

    “打架”由给柴变为了出钱,而且小小年纪的山里娃子就学会了“yù擒故纵”“若yù取之,必先予之”的战略战术,这不能不说是一种“进步”,但是,对这种“进步”,我却不知道应该喜悦还是悲哀?

    作者:28869889

采会气

    采会气

    我作为“老三届”,恢复高考时考进了北农大,到毕业已是三十开外了,开首分到了一个山区乡农技站,由于碰上了重用知识份子的年代,在乡下只呆了几个月,就提到县农业局当了副局长。

    上任第二天,局长拿着一张“红头文件”对我说:“这个会议请你替我参加一下。”

    我接过一看说:“通知上写明了要一把手出席,我去不太合适吧?”局长又拿出几个通知在我面前一晃,无可奈何地说:“现在个个通知都是这么强调的,你看这三个还不都是一样点名点将,可我没有孙悟空扯几根猴毛变替身的本事呀?”我只得答应,但仍感有压力,便说:“我带手带耳朵可以,表态的事却不好搞呀?”局长摆摆手说:“放心吧!只要你去应个卯就行了。”

    吃了定心丸,我思想上轻松了,连忙夹着公文包急急匆匆赶赴会场,选择中间一片比较靠后的位子坐下来。过了足足四十分钟,人才陆续到齐,会议总算开始了。主席台上的报告人神采飞扬,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声音抑扬顿挫。我打开笔记本高度集中jīng力不停记着,生怕漏掉了一丁点。本子很快就翻过了二十多页,我的手已酸胀得不行,由于太紧张,天气虽不热,脸上却早已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幸好此时耳边传来鼓掌声,报告终于结束了。

    散会后,我利用午休将记录整理了一下。下午,走进局长办公室准备详详细细规规矩矩向局长汇报。局长摆了摆手说:“不必谈了,我知道,第一点成绩,讲了什么什么;第二点问题,讲了什么什么;第三点措施,讲了什么什么。

    奇怪,局长没去开会,怎么如此清楚,难道长有顺风耳?看来,到底是当局长的,水平就是高!今后可得留心多向人家学一点。我对局长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第三天,又是开会。在认真记录了一阵后,发现会议名称虽然迥异,但内容与昨天的相差不大,我想,既然不必汇报,又没有什么新jīng神,就无须记那么多,便放下本子忙里偷闲环视一下前后左右的到会者。惊奇地发现:有的在悠闲自在地吞云吐雾;有的在很香很甜地打瞌睡;有的在专心致志看小说;有的妇女在旁若无人毫无顾忌地打毛衣;有的搓搓手、梳梳头、擦擦面、捏捏耳,在堂而皇之做头、手部保健按摩。我右邻座那位年纪比我大些,但气sè甚佳,面若施珠,正如老僧入定般眯缝着眼练一种我不知名称的功法。过了一会,那人停了功,朝我微笑点头致意。后来我们悄声交谈起来,知道了他姓王,是卫生局“专职开会”的副局长。他悄悄告诉我:rì复一rì,月复一月,年复一年开会,他自创了一种特别的“采会气”练功法。他说,会场里人多,大家都释放能量,便产生出一种特殊的“会气”,会议规模越大,开的时间越长,“会气”也越浓、越强,通过练功,将这些“会气”采集到自己体内,将得益无穷。因为怕影响不好,这套功法他只是自己偷偷练,还从未向外人传授过。也许是我们有缘份,他看我人挺老实,决定教我。此后每次开会,我都紧靠着王局长,坐在人群中间学练功。开初,我还有点心不在焉,似乎台上作报告的及四周的与会者,众目睽睽都在监视我,生怕被“点了名”,慢慢偷看,各人都在搞各人的,哪个管你的闲事?便逐渐心安理得,凝神专注地练起来。练功头几天,我并没有什么感觉和反应。不久便渐入佳境,体会到会场中确实存在着一种妙不可言的“会气”。半个月后,练功时就真有一种无形的能量,透过皮肤从四面八方源源不断地往五脏六腑聚集,然后通过血液、神经散布到周身运转不息,产生出荡气回肠之感,每一个关节,每一根血脉都象有妙龄女郎粉嫩柔软的手在轻轻抚摸,麻酥酥的舒服极了。冬天练,浑身暖烘烘,夏天练,通体凉沁沁,硬是比神仙还要快活。以前,我顶讨厌开会,自练“采会气”功后,竟与会议结下了不解之缘,一天不开会就因为采不到“会气”练不了功而jīng神萎靡,怅然若失,惶惶不可终rì。好在后来我也成了“专职开会”的副局长,有各种名目繁多,总也开不完的会让我参加。于是我如鱼得水,不断“采集会气”,将功练到了炉火纯青出神入化的境界。

    转眼练“采会气”功二十多年了,原先黄皮寡瘦的我变得红光满面,神清气爽,浑身充满了青chūn的活力。大家都缠着向我取经,问我吃了什么“还chūn丹”,怎么越活越jīng健?

    尽管我不显老,但档案年龄已逾半百。最近,要jīng简机构,市里发了专门文件,五十岁以上的副科级实行“一刀切”退线。虽然我不恋栈,对这个决定没其他顾虑,却有一个最大的担心:退下来后,很少有会开了,我到哪里去练这种奇妙无比,其乐无穷,已使我获益匪浅,今后更须赖以保健养生,延年益寿的“采会气”功呢?

    作者:28869889

不由你不信

    不由你不信

    李端和林强是可通财能交心的好朋友。

    一天上午,李端匆匆忙忙来到林强家里说:快借五千元钱给我,我有急用。林强问作什么?李端说:我在镇上与别人做成一笔生意,绝对可以稳赚一大笔,现在三言二语讲不清,时间不等人,待回来后再与你详谈。明天,我请你上平安镇三发楼吃一顿,保证喝五粮液,抽芙蓉王。林强的儿子在外面打工,刚好寄回了五千元钱,便爽爽快快地拿给了他。李端接过钱兴冲冲地走了。

    下午,李端唉声叹气,耷拉着脑袋回了家。熟人问他为什么?他悔恨交加,大骂一顿以后,讲了自己被骗的经过。他说:我在平安镇被一个陌生人撞了一下,我正要发作,那人满脸笑容掏出烟来连忙赔不是。我不抽烟,两人推来推去。我和他的手碰了几下后,人就昏昏糊糊起来,一下子对这个陌生人产生出无限的好感,总觉得他是一个最值得信赖的人。他邀我到强民小吃店喝酒,二人越谈越投机,大有相见恨晚的感觉。交谈中他问我买不买码(地下**彩),说他掌握了今晚要出的**,百分之百可靠,因为我们已成朋友,他要帮我一夜暴富,并要我暂时保密,马上拿五千元钱给他,他到县城为我报单。于是,我借来五千元钱给了他,并约好明天上午到平安镇接他。他走时,我还和他热情地握手,恋恋不舍地送着上车。等这一切过后,我才恍然大悟,一下清醒过来。我真不解,那人到底有迷幻术还是有迷幻药,为什么这样厉害?我只跟他的手接触了一下,就象乐队听从指挥一样乖乖地跟着他的指挥棒转。大家以后见了陌生人,可千万要jǐng惕,绝对不能让他沾了身。

    那听的人颇有同感,说:现在的人真厉害,防不胜防,我也听说有的只是抽了陌生人一支烟,有的甚至只是答了陌生人问路的几句话,有的仅仅被陌生人拍了一下肩膀,就会听任摆布,自觉自愿地将身上的手表、手机、项链、戒指和现金全部取下掏出送上。有的甚至到家中拿来存折,报上密码取出钱给陌生人┄┄

    这类故事越传越玄,时间、地点、人物一应俱全,都绘声绘sè说得活灵活现,搞得人心惶惶。

    林强不相信有这种情况。他说:使人昏迷的药那是有的,但能左右人的意志的药却绝对不存在,如果真有,那么公检法等部门破案审案就太容易了,只要对犯罪嫌疑人拍一下,还不将犯罪事实竹筒倒菜籽一样,一五一十全部抖出来吗?依我看呀,讲那些故事的人大多是因为贪便宜上了当受了骗后不好意思说,故意编出一个“台阶”给自己下的。不信的话,下次谁碰到这样的陌生人就请告诉我,我偏要抽他的烟,让他摸,让他喊,让他拍,看他能把我怎样?

    人们认为林强说的有道理,既有这等“尖端”技术,国家哪能没掌握?

    此事过后不久的一天,林强家来了二个cāo外地口音的人,一个被另一个扶着,哼哼唧唧,看样子病得不轻。坐下后,那个健康人摘下手上的钻戒,脸上现出很无奈的样子向林强哀求说:我们和你上屋的张平是做生意多年的朋友,我们还有二万元钱存在他那里,讲好了今天来这里拿着一同去做一桩买卖,来了才知道他昨天骑摩托出了车祸住进了医院,不巧我这个朋友又得了急病,必须马上请车子送医院,可我们来时以为张平那里的钱是稳稳当当的,所以身上没带什么钱。现在,我没有其它办法,想请你看在张平的面子上给我帮帮忙。我把这个价值一万多元的钻戒抵在你这里,你暂借三千元钱给我。我给你立个字条,写明十天之内来取钻戒时,我还你五千元,如果过了十天没来取,这钻戒就是你的了。你不用怀疑,张平就是你的邻居,我绝不可能骗你。

    林强拿着钻戒在手中掂掂,沉甸甸的,式样和上个月从台湾回来的叔叔手上那个一模一样,听叔叔说要合人民币一万五千多元。林强想:张平确实是做生意的,昨天也确实骑摩托出事了。此人所讲的符合情理,不象编故事骗人。用三千元当下他这钻戒,不但救了人家的急,而且十rì之内三千就变成了五千。他若是到期不来取,那我就更有赚头了。想到这里,心中早已乐开花的林强,表面上却装着犹犹豫豫极不情愿的样子,将李端昨天归还的钱拿出三千元给了陌生人,收下了他的钻戒和字条,还帮着讨价还价和村里一个小四轮货车司机联系,要他将这二个人送到镇上医院。

    十天时间到了,陌生人没来取回钻戒。第二天,张平夫妇出院回家,林强去问情况,张平说根本没约什么人合伙做生意,更没欠人的钱。林强知道上当了,拿着钻戒到镇上金店一验,果然是假的。

    林强受骗的事在村里传开了。当别人对他问起此事时,林强捶胸顿足说:我不该逞强,不该和陌生人接触,不该抽陌生人的烟。其实,陌生人刚进屋时,我头脑清清醒醒的,可在接钻戒陌生人触了我的手,我又抽了陌生人的烟以后,人就莫名其妙地没有了一点jǐng惕,对陌生人只有信任和同情,只知道乖乖地照他的话办了。受了这次教训,我算是认识清楚了,这世上千真万确存在迷幻药或迷幻术,不由你不信。

    作者:28869889

摩托换单车

    单车换摩托

    仙江市的胜利广场人山人海,这里正在举行社会赈灾摸奖。随着一阵接一阵的鞭炮声,高音喇叭中不断播出幸运者摸到摩托、彩电、冰箱、单车的好消息。这种热烈气氛,吸引着四面八方的人cháo水般涌向摸奖处,将一长溜二十个摸奖箱围得水泄不通。

    家住城郊的王忠老汉,在城里办完事路过广场时,看到这个激动人心的场面,也想去碰碰运气。可是身上只剩下二元钱,虽说刚好够买一张奖券,但摸了奖就没钱搭车了。

    王忠老汉的小儿子一辆单车在半月前弄丢了,整天缠着要买一辆新的。因为一下拿不出钱,他没有答应。王忠老汉想,人家摩托、彩电都能摸到,我并不奢望摸到大家伙,若是“瞎眼狗天照应”,能摸到一辆单车给小儿子就心满意足了,摸不着也不要紧,反正只有二元钱,就当是搭车用了,自己腿脚还利落,到家还不上十里路,走回去不就得了。王忠老汉打定主意,便从人缝中向摸奖箱挤去。真是财星高照,心想事成,他果然如愿以偿,摸到了一辆单车,把个王忠老汉乐得心花怒放,嘴都合不拢了。

    高音喇叭及时播出了王忠老汉二元钱摸到一辆单车的好消息。看到老实巴交一脸厚诚的王忠老汉很不熟练地推着一辆崭新的单车从领奖台走出来,人群中一个西装革履漂漂亮亮的青年“眉头一皱,计上心来”。他满面笑容走到王忠老汉身边,双手抱拳十分恭维地作揖说:“您老人家真是好手气呀,恭喜!恭喜!”紧接着青年人快速掏出一包红塔山香烟,抽出一支恭恭敬敬献到王忠老汉面前说:“老人家,请抽一支烟,向您祝贺!”看到一个素昧平生风度翩翩的青年对自己这样热情、礼貌,王忠老汉真有点受宠若惊了,连忙停住脚步与青年人应酬起来。这青年真会说话,句句都暖着王忠老汉的心。二人越讲越投机,简值成了忘年交。转眼间一支烟抽完了,青年人瞟了一眼那辆崭新的单车,忙不迭又献上第二支,并趁机现出很羞涩的样子对王忠老汉说:“老人家,不瞒你,我今天是专门从几十里外赶来摸奖的,我叫贾明,家住安全乡,今天搭车到城里,带了四百元钱摸奖,认知我运气这样糟糕,摸了三百八十元,狗屁都没摸到一个。现在我口袋里只剩下二十元钱了,打算干脆把它摸掉。老人家,不好意思讲,您手气这样好,我实在想沾沾您的福,请您帮我去摸完这二十元钱,如果托您宏福摸到了东西,我与您二一添作五平分,万一没摸到什么,那也只怪我没运气,不要您负任何责任,不知您肯不肯帮忙?”王忠老汉见青年人这样看重、这样恭维自己,沾沾自喜,心花怒放起来。他本来生就是一副热心肠,况且认为摸几张奖是惠而不费的事,于是,不假思索爽爽快快地答应说:“好!这个忙我帮定了。你先在这里看住单车等着我,我去给你试试,钱是你出的,摸中了我什么也不要,若是没摸中,只要你不怪我就行了。”

    王忠老汉将钱紧紧捏在手中,怀着必胜的信心,顺着人缝往内挤,好不容易才挤到摸奖箱边。他正打算一次将二十元钱买十张奖券,但看一眼那长长一溜摸奖箱又犹豫了。他想,人家如此看得起我,自己受人重托,可不能就这样随随便便应付了事,好歹要给人家摸上一个大件才对得起人家。但这么多箱,中摩托、彩电、冰箱的奖券都放在哪里呢?很可能是分散着放,我应该多摸几个箱才靠得稳一点。于是他决定每个箱只摸一张。他在身边那个箱买了第一张,把手伸进了箱中。箱里的券估计有好几千,摸哪一张好呢?表面的肯定不行,必然都被人家选过了,底下的呢?也可能被人翻动了,靠四角边上的呢?兴许摸的人少一点吧?对!就选四角的摸。但是,摸哪一个角的呢?他又拿不定主意了。后面等着摸奖的人与工作人员见他磨磨蹭蹭,都一个劲地催他快点。他只好抱着“有命得黄牯,无命得母牛”的心情从右下角底下选了一张出来。撕开一看,却是一个“谢谢您”。他便使劲挤出来,又挤到另一个箱子旁边去继续摸,在这一个箱摸了一张后,又换一个箱,就象赵子龙在长板坡救主那样地“杀进杀出”。可是,花了好大的劲,连摸了九个箱,却一sè全是“谢谢您”。此时,王忠老汉心中立刻产生出一种负疚感,觉得辜负了那个青年。他怨恨自己的手太不争气,打算再不摸了,留下最后的二元钱给那青年去搭车。但是,他又不愿放弃这最后一次机会和最后一线希望,若是最后能摸一条“大鱼”给那后生,不但青年人高兴,自己也心安理得了,该有多美呀!反正多的钱都用了,还在乎这二元吗?万一这次又没摸中,就邀上青年人一起到家里去吃中饭,拿出二十元钱赔偿他,与他交个忘年朋友。这样一想,老汉心中释然了,决定孤注一掷,再摸一张。他将手再一次伸进了摸奖箱,在那一样大小的纸片中不停地翻动、选择,不知取哪一张好。他幻想着手上突然长出一只透视眼来,能看清哪张纸片可中摩托、彩电。他还在心中默念着自家屋对面山顶上自己经常去朝拜上香的菩萨“赵公元帅”,祈求保佑他这次能摸中。可是,他的手在箱子里寻摸了好久,手上既没出现透视功能,神灵也没有指示他应去摸哪一张。后边的人又在很不耐烦地一个劲催促,他只好暗念一声“随手拈花朵朵红”,下定决心,当机立断随手摸一张出来。撕开一看。竟是一个鲜红的苹果图案,中了一辆摩托。这一下,王忠老汉真比范进中举之后还高兴,因为自己终于没有辜负别人的重托,能够堂而皇之,问心无愧地交差了。他紧攥着奖券,兴高采烈急急忙忙地往正在恭候好消息的贾明那边挤,一边挤一边高高地扬起紧捏奖券的手使劲挥动,口中不停地高声大呼:“贾明!贾明!快来!快来!拿奖券去领奖!我给你摸到了一辆摩托哩!......”

    王忠老汉挤得浑身是汗,喊得声嘶力竭。可是,他挤到那个自称“贾明”的青年人约定等候的地方,大喊了若干声都没人回应,并且王忠老汉那辆新单车也无影无踪了。旁边一些人见状,提醒王老汉说;“不要叫了,什么贾明,那很可能是一个骗你的假名字哩!”

    假名字?王忠老汉似有所悟,但马上焦急不安起来:如果真是假名字那可怎么办?我上哪儿去找他,用他的摩托奖券换回属于我自己的单车呢?

    作者:28869889

独辟蹊径

    独辟蹊径

    市财政局工会“五、一”期间将组织一场大规模的钓鱼比赛,时间定在五月二号,夺得冠军的可奖一部大彩电,亚军可奖一套高级音响。为了夺魁,五月一rì局里的干部职工就纷纷开始“厉兵秣马”,三五成群相约来到“如意鱼具店”,有的更新鱼具,有的选购诱饵。大家都一个心愿:明天要用最好的“武器”上阵,争取露一手,当上“状元”。

    搞了半天,大家总算选到了称心如意的“宝贝”,便高高兴兴往外走。

    “如意鱼具店”对门开了一家“回忆”餐馆,以供应改革开放前生活还比较贫困时,普通家庭所吃的那种放油不多的蔬菜、糙米饭、红薯丝饭为主,兼营部分中档饭菜,生意十分兴隆。

    财政局是个好单位,局里那些“天之骄子”,天天锦衣美食,从未尝过店里悬牌的粗肴,便怀着好奇的心情,相约走进店里,吃起“回忆”餐来。他们仅点了一个红烧肉,一个清蒸鸡,其余的都是园中小菜,山间野蔬。

    开餐后,那些蔬菜颇受众人青睐,风卷残云般很快被“消灭”光,而那肉和鸡却受到了冷落,基本上没什么人伸筷子。饭也是糙米红薯丝饭走俏,每人吃了二碗,而那泰国香米饭却无人问津。吃过后,不少人还一个劲地称道:今天这顿饭真吃得过瘾,这饭菜太有风味了!┄┄

    第二天,局里用二部大客车将垂钓者往二十公里外的碧水塘送。人们除带上自己最喜爱的钓具外,还大包小包提了各sè各样的诱饵:有枯饼、面粉、油糠、蚕豆粉、花生粉、芝麻粉,甚至还有蛋粉、骨粉、椰蓉、诱鱼香jīng等。这些人中,林欣仅仅带了一小瓶子头一天傍晚从郊区的菜园里挖来的红sè小蚯蚓,虽然昨天他也与大伙一同在如意鱼具店买了一些诱饵,但没有拿来。坐在车上,大家都笑他太抠,参加比赛都舍不得付出,哪能指望好收获呢?

    车子很快到了目的地。这碧水塘是当地村上修建,专门供人们休闲钓鱼的,水面有25亩,呈长方形,四周都用水泥砌了阶梯,每隔4米便安装一把可升降俯仰的带有靠背的椅子,头顶上还有一个直径达1.5米的可以随意转向的锅状塑料遮阳棚。坐在椅子上钓鱼真是方便、舒服。

    这些人依次在椅子上坐下后,便迫不及待地大把大把往塘中属于自己的“领地”投放诱饵,希冀塘中的鱼儿全往自己的钓竿下面集中。他们可真舍得付出,似乎不是来钓鱼,而象是来“犒劳”、“慰问”鱼群。

    林欣除了那一小瓶蚯蚓外,没带其它诱饵。他好象有点“自惭形秽”,默默离群,坐在左右都隔着别人好几把椅子的塘角边。

    “投桃”果然能“报李”,那些撒了诱饵的人不久就陆续有鱼上钩了。“我钓起了一条!”“我也钓起了一条!”“我也钓起了一条!”┄┄呼喊声此起彼伏,一阵高过一阵。而孑然独处的林欣那里,却久久没有动静。

    大约过了二个多钟头,全神贯注盯着水面的林欣突然见自己的浮子猛地往下沉去,握竿一甩,竟然沉甸甸的,知道上了大家伙,连忙放长线,将钓竿保持45度,紧紧牵着鱼儿在水中不停地变换方向游呛,游了一会,估计鱼儿很疲了,便收线拉至塘边,请一个同事拿来“捞子”帮忙将鱼捞了上来。一看是条大红鲤鱼,估计足有十六七斤。开了这个头,林欣一发不可收,接二连三有鱼上钩。而撒了诱饵的那些人,欢呼声竟越来越少,好久也没听有人呼喊钓到了鱼。

    到收竿的时候,工会干事逐个验收战绩:林欣共钓了9条鱼,总重88.8斤,其中最重的是那条红鲤鱼,重16.6斤,囊括了总重、条数、单条重三项冠军。获亚军的叫李端,只钓了5条鱼,共21.3斤,最重的一条也只有6.5斤。其他人都钓得不多,有8个还当了“光杆司令”。

    这结果出乎大家意料之外,众人大惑不解:难道林欣会念什么“神咒”,能召唤鱼儿上钩?难道他特别会观察地形,能选择出垂钓的最佳位置?难道他掌握了什么高新诀窍,他那蚯蚓曾经过某种“特殊处理”?┄┄人们都展开想象的翅膀,冥思苦索着。在回来的车上,人们纷纷缠着林欣讨教,要他介绍经验。林欣总是笑着回答:我哪有什么经验?纯粹是碰巧撞中了鱼的口味罢了。其实,他说的确是真话,但人们总不相信,认为他保守,一定有绝技不愿公开。

    第二天,好几个青年用电话相约开了一个“诸葛亮会”,希望能利用集体的智慧解开林欣钓鱼“夺魁之谜”。大家畅所yù言,热烈地争论着,但言人人殊,半天也没能得出个统一的结论来。林欣到底凭什么“独占鳌头”的?这仍然是个谜。

    作者:28869889

该死的愚人节

    该死的愚人节

    李如松是个实心眼人,每年的愚人节他都会受到同事、朋友的玩弄,闹过很多笑话。今年的愚人节又到了,李如松下定决心,这次无论哪个怎样煽动,自己都要稳住水,切不再上当受骗。

    他来到公司的办公室坐下开始工作还没半个钟头,就有一个同事从外面跑进来说:大门口有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找他,被保安拦住了,让他快去看看。他没有理会;过了一会,另一个同事用很惊讶的声音对他说:哎呀!是谁恶作剧,在你的背上粘了一张08号码的纸条?他也没有伸手去摸;没多久,又一个同事从外面走进来说:刚才公司出门左边的天桥突然倒塌,把一辆正在下面经过的货车都压扁了。李如松听后连头都没动一下。

    同事们都感到奇怪和扫兴:这个以往极容易上当的家伙,今天怎么沉得住气,能够一直“稳坐江山,岿然不动”呢?

    十点钟的时候,李如松的手机响了,拿出一看来电显示,是自己正在追求的大学同学丁倩打来的,约他晚上一同到唐人街舞厅去跳舞。他兴奋激动得浑身颤抖,差点手机都拿不稳了。

    冷静下来后,李如松便觉得有点不对,心想:我追求了她二年,她始终不冷不热,每次都是我邀她,而且有几次她还借故推却,今天怎么突然如此主动热情地邀起我来了?啊,我知道了,这里到唐人街舞厅要转二次车,她是想在愚人节耍弄我哩!只有傻瓜才会上她的当。

    到了十一点钟,同事郑新拿着一张花纸对大家说:“这一期的福利彩票开奖啦!你们有谁买了这一期的彩票,快把号码报出来对对,看哪位中了奖?”这一期有好些人买了,但都没中奖。到末了,李如松才将自己的彩票拿出来报了号码。郑新听后高兴得跳了起来:“好家伙,恭喜你中了二等大奖,奖金有好几万哩!一定要请客,而且必须上本市最高级的星天大酒店。”接着,大家齐声附和:“是呀!你中了这么大的奖,得赶快请客。大家共同庆祝庆祝!”

    李如松买了若干期彩票,一分钱奖也没中过,哪里相信这次能有这么好的狗屎运气,便高声对大家说:“如果真中了奖,我当然会请大家,但我知道这是你们在愚人节特意哄我的,我不信!”说着李如松走向郑新,伸出手指着那张花纸说:“拿来给我看看,你那到底是什么玩意?”郑新却故意逗他,不肯给他看。

    李如松说:“不给我看,这不明摆着是故意拿我寻开心嘛,我知道我是中不了奖的!”说着,把自己那张彩票几下撕了个粉碎。众人见了面面相觑,一下惊呆了。

    当天晚上临睡前,李如松又接到了丁倩的电话。她带着很重的鼻音怒气冲冲地说:“今晚你干什么去了?害我在寒冷的大风中白等了你二个多小时,人都冻感冒了。现在我终于看出来了,你心中根本就没有我,从今以后,你不要来找我了,我再也不愿见到你!”李如松悔得肠子都青了,恨不得立即跳楼。

    第二天,李如松去上班路过转角处的彩票销售点时,见墙上贴着一张纸,有几个人正在观看,走拢去一瞧,是公布中奖号码的,自己果然千真万确中了二等奖。李如松气得差点吐血,真想马上去投河、上吊。

    走在上班的路上,他象一个疯子一样自言自语,不停地咬牙切齿骂着:这害人的愚人节,我恨死你了!恨死你了……

    作者:28869889

就是要你买不起

    就是要你买不起

    李强是李坚和王梅的独生儿子,今年才6岁多。小家伙高高的鼻子,大大的眼睛,宽宽的额头,园园的下巴,长得十分逗人喜爱。他天生好动,浑身似有使不完的劲,整天总是蹦蹦跳跳的,学着电视里面的武打动作不知疲倦地拿着枪棒舞弄,那招式还真有点像模像样的味道。

    李坚和王梅都喜欢音乐,吹拉弹唱都能来二下子,市里的音乐比赛,二人都得过奖。他们认为自己天生具有音乐细胞,如果父母从小就开始培养的话,绝对不会是现在这个情况,一定早就成名成家了。他们相信自己的天赋应当会遗传给宝贝儿子,特别是看到一本杂志上讲,音乐可以开发智力,便决定不能耽误,从小就必须为李强确定目标,培养他向音乐方面发展。

    李坚王梅都是好胜心很强的人,发生了下面一件事,更坚定了他们要从音乐方面培养李强的信心和决心。原因是王梅单位一个同事林为的儿子林杰,今年也是6岁,竟能拉出一手好二胡,在上周组织的全市幼儿音乐比赛中得了一个金奖,遐迩闻名了,父母也跟着沾了不少光,受到很多人的称道。李坚王梅羡慕死了,心想林为夫妇根本不懂音乐,孩子却能如此争气,自己若是加紧对李强进行培养,一定会更有出息。于是,他们决定在李强身上下功夫,花血本。

    星期天,夫妻俩经过商量,决定由王梅带着李强去选乐器。李强满脸不悦极不情愿地跟着去了。王梅指着乐器店里琳琅满目的各式中西乐器对李强说:“强强,不管你喜欢什么乐器都只管说,妈妈不怕花钱,都给你买。但是买回去后你得好好学,下苦功夫练,听明白了吗?”李强因不乐意,噘着小嘴怯生生地小声反问:“妈妈,我不想学音乐,想去学武术,行吗?”王梅一听这话,气就来了,把脸一板,眼一瞪,大声地说:“坚决不行,你必须先学会一样乐器才允许去学别的。”见妈妈生气了,李强无可奈何,只得板着脸跟随着去选。

    王梅首先看上了一把六百多元的龙头二胡,认为拉二胡不受场地限制,练习比较方便,但转念一想,林杰已经拉出了名,让李强老跟在后面赶怎么行呢?便打算买小提琴。王梅指着一把标价一千六百多元的小提琴问李强:“强强,你看过和听过别人拉小提琴吗?给你买一把喜不喜欢?”李强摇了摇头。王梅又指着笛子、萨克斯、手风琴等一项一项问李强,他都是皱着眉摇摇头。最后,走到一台标价一万八千多元的大钢琴面前时,李强却站住了,并用手轻轻地在上面摸了一下,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容。王梅见状,心花怒放,上前摸着李强的头说:“强强,你喜欢钢琴?好!只要你喜欢,不论花多少钱,妈妈都给你买。”“真的?”李强高兴地问。“当然是真的,妈妈何时在你面前说过空话?”王梅急忙去找老板讲价,准备买下。李强却一把拖住她说:“妈妈,我们学前班的同学吴明在旋风乐器超市买的钢琴是进口的,比这台漂亮多了,我也要买他那种。”王梅想,这小家伙总算爱上一种乐器了,只要他肯学,进口的就进口的吧,充其量不过是再多万把几千元钱,反正儿女头上好安钱,再勒紧一下裤带也就过去了,忙不迭地说:“好!好!只要你喜欢,只要你肯学,我马上带你到那里去买。”

    王梅带着李强到了旋风乐器超市,看到了那里的进口钢琴,标价竟是88888元。她一下傻眼了,不好意思地对李强说:“强强,对不起,我们购房子已把钱用空了,现在买不起这么贵的钢琴了,怎么办?”她满以为李强会哭闹,没想到他反而笑了起来,一把拉起王梅的手说:“妈妈,没问题,我们赶快回家吧?其实,我就是要你买不起才好。”

    作者与地址:吴模定湖南省平江县畜牧水产局

    电话:13337306398

    邮编:414500

鬼剃头

    鬼剃头

    桃花村一年中就有十八个小伙子娶进了媳妇。这十八个新媳妇中,海的妻子梅是公认最漂亮的。她那乌黑油亮的头发,富于曲线美的身姿,明亮生辉的双眸,端秀的面庞,丰挺的前胸,红润的樱唇,惹得村里的后生家心中痒痒的,目光老爱往梅身上搜索、停留。梅和海总是形影不离,成双成对地出入。村里的青年都羡慕和嫉妒海好艳福。梅和海在一起有说不完的绵绵情话,海不但腰圆背厚,结实硬棒,而且善解人意,对梅体贴入微。有海在身边,梅不但心里漾着蜜,更感到踏实,即使天塌下来,地陷下去也不怕。梅认为海是她的保护神。嫁了海,梅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但颇令人惋惜的是“红颜薄命”,海与梅结婚还不到四年,所生的儿子青松尚未满三岁,海就不幸在一次抢救落水儿童中抛下妻儿老母撒手西去了。梅呼天抢地哭得死去活来,硬要跟着海一道走。经过好多人耐心苦劝后,终因丢不下儿子和已瞎了双眼的婆婆,坚强地活了下来。海死后,好多小伙子主动去安慰梅,对她嘘寒问暖献殷勤。梅的责任田有人帮着耕,秧有人帮着插,上山砍柴有人接担,到镇上办事有人请坐单车、摩托,夜晚,常有一些青年放着家中的大彩电不看,却风雨无阻偏要赶到梅的家里来看屏幕小得可怜的黑白电视,一直看到播放节目结束,还迟迟不愿离去。这些人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们的眼睛很少盯在屏幕上,而是总不忘在梅的身上“扫描”。他们的心事也没有放在电视节目上,而是在思谋着如何去取悦梅。夜深人静了,梅躺在床上常常听到有人在窗外亲切而又急迫地小声呼唤着自己的名字,还听到很有耐xìng的一次又一次的敲门声。有一天晚上,一个无赖乘梅不注意,偷偷潜入与梅卧室相通的上房一个角落,待梅睡着后蹑手蹑脚爬到了梅的床上。梅惊醒后大声呼喊,惊动了睡在隔壁的婆婆,那人才慌忙逃走了。梅好怕、好恨、好气,如果有海在,谁敢如此呢?

    第二天,梅在海的坟前大哭了一场,要海的“yīn灵”回来保护自己。当天晚上,海果然回来了,笑逐颜开对梅说:“梅,我又活过来了,将永远在你身边,再也不分离了。”梅好高兴,猛地向他怀里扑去,一下惊醒了,原来是南柯一梦,摸摸身边,什么也没有,仍是自己一人孤孤凄凄躺在床上,梅又哭了。是呀,这“狠心贼”已经去了西方“极乐世界”,怎么“舍得”再返回凡间呢?以后,就只能靠自己保护自己了。但怎样保护自己呢?改嫁?去学武功?找要好的女人做伴?梅想了好多好多,改嫁丢不下婆婆,其它的都不切实际。后来,梅突然想起了自己读小学时教自己课的王老师的事。王老教师是个非常漂亮的女人,当时,好些英俊的青年在追求她。她最终选择了一个在县城银行工作的青年谈上了。那青年本来很爱她。不幸的是王老师后来得了一种叫做“鬼剃头”的怪病,头发脱了好大的一块久治不愈。见王老师变丑了,银行里的青年便将她抛弃了。其他青年也没有谁再去找王老师了。王老师好伤心好可怜啊!然而,现在的梅却希望自己能染上王老师那种怪病。因为“女为悦己容”,海已去了另一个世界,美貌给自己带来的已不再是幸福,而成了无休无止的纠缠,无尽的烦恼。但自己这模样又是天生的,总不能将鼻子打歪,将嘴唇割豁去变丑。如果能得上王老师那种病,倒真成了一种造化。于是,她到海的坟前默祝时,不再求其保佑,而是希望降灾,希望这“死鬼”能为自己“剃头”。不久,她果然如愿以偿了。

    一天早饭后,人们吃惊地发现,一夜之间梅一头乌黑油亮的秀发被“鬼剃头”刮去了好大一块,露出了令人目不忍睹的白生生光秃秃的头皮。从镜中看到自己真的由“西施”变成了“东施”后,梅又伤心地哭了。她恨苍天太不公平,对自己太残酷:已无情地夺走了自己最亲的人,为什么还要剥夺自己爱美的权利?梅得了“鬼剃头”之后,小伙子们见了她都“退避三舍”,再没有谁主动热情地帮着耕地、插秧,没有人请坐单车、摩托,上山砍柴没人接,晚上也没人喊门和敲门了。梅内内外外全靠自己,生活比先前累得多,但是,因没人来sāo扰,过得很安定。梅茹苦含辛抚养的儿子青松渐渐长大了。梅的心中充满了希望。讵料小时非常依恋母亲的青松竟渐渐和她疏远起来,读中学时虽然离家并不远,但常常好几个月不回来。梅对青松牵肠挂肚,生怕他出事,晚上觉也睡不着。一天,徒步二十多里到学校去看他。青松见了母亲,一脸不高兴地说:“你这么个样子跑到学校里来干什么?还怕同学们不知道我有你这样一个娘?”梅好伤心,回家后又到海的坟前哭了一场。

    青松参加工作后更少回家,有时找梅要东西偶然回家一次也很快就走了。谈恋爱时,青松竟瞒着女朋友说自己是个孤儿。梅的希望完全破灭了,加上长期劳累、忧伤成疾,一病不起,最后的rì子全是在床上度过的,到临终时青松才赶回来。

    二位本家嫂子为梅装殓的时候惊奇地发现:经过半个多月的这一场病,梅那块十分难看的“鬼剃头”,竟然长出了一层又密又黑的头发。

    青松在清理遗物时,从楼上一个很隐蔽的角落里发现了一只上了锁的小木箱,以为装有财物,心中窃喜,打开一看,惊呆了。原来小木箱里面放的是一面旧镜子,一把飞快的剃刀和整整齐齐一绺用红丝线紧紧扎着的黑头发。

    作者:28869889

保障供给

    保障供给

    父母疼爱儿子那真是没得说的。林老二的儿子林兴大学毕业后在省城找了份好差事,还娶了个美貌洋气的城里媳妇。林老二认为儿子给自己争了脸,心中非常高兴,一有机会就要在众人的面前变着法子夸赞林兴几句。

    这天,邻居李东叫林老二接电话,听过之后,原来是儿子要家中的土绿豆。林老二高兴地对李东说:“前段我儿回来吃过家中的绿豆稀,说是比城里超市买的好吃得多,超市里的绿豆都是杂交的,施的全是化肥,而且打的农药特别多,吃了既没味道又不放心。前次给他带去30斤,才一个多月就吃完了,还想要。现在的年轻人可真晓得保养身体。我认为这样很好,绿豆嘛,反正是自家产的,再给他弄个几十斤去,只要他们喜欢吃,吃了放心,我心里就高兴。”

    林老二回到家对林大娘说:“老婆子,兴儿吃绿豆吃上瘾了,又来电话要,赶明儿再弄个几十斤给他送去。”林大娘听后觉得奇怪,嘟囔道:“才一个多月,怎么吃这么快,难道他们不吃米饭和面条了,专门吃绿豆?”“你管他怎么吃,只要儿子喜欢,我们就要保障供给。”“你是老糊涂了不是?家里总共没有了十斤绿豆,还要留些作种,你拿什么来保障供给?”“人是活的嘛,少了不可以拿米去找别人兑换?好在播种季节又快到了,今年我们那些地就不种别的了,全部种上绿豆。我知道捡绿豆、晒绿豆可真麻烦,你一个人哪里忙得过来,今后我就少干点别的,和你一起侍弄绿豆。总的是儿子喜欢,我们做父母的就要想办法保障供给。”

    两位老人倒出坛子中的绿豆一过秤,只有八斤三两。于是,林老二便到村里各家各户去兑换。但因为种绿豆既费时,收入又不高,现在种的人越来越少,跑了几十户好不容易才兑了二十多斤。林老二想搞上个50多斤亲自给儿子送去,听说山那边的花坪村种绿豆的多,便打算翻过高山到那里去兑。他挑着几十斤大米上路了。那条陡峭的山路现在走的人少,又多年没人维修,路面很滑,林老二一脚没踩稳跌倒了,关节脱了臼,米撒了一地。他痛得满头大汗,躺在地上呻吟,幸亏被人及时发现,将他抬回了家。

    第二天,林兴又来了电话要绿豆,电话是林大娘接的,因怕儿子担心,没有将林老二跌伤的事告诉他。林老二听说儿子又来电要绿豆,便要老婆子将兑来的加上家里所剩的绿豆凑成三十斤,先给儿子送去以济“燃眉之急”。

    从家里去省城要走十多里山路才有汽车。林大娘分二袋背着三十斤绿豆,总算挤上了长途汽车,下车后又倒了二次公共汽车,黄昏时才按响了儿子家门上的电铃。

    门开了,林大娘看到迎面站着一个满脸厚厚地涂着惨白惨白东西的女人,瞪着二个大眼珠子盯着自己,一下惊呆了。

    “妈,你来了,怎么这么晚才到?”听到叫妈,林大娘才缓过神来,知道这是儿媳妇小李。儿媳妇一边把林大娘让进屋,一边朝内喊:“林兴,快出来,妈来了。”

    林兴出来,连忙取下娘身上二个沉重的布袋,扶她坐下。

    林大娘端着儿子泡来的茶一边喝一边用惊奇的目光盯着儿媳妇看,心想:她这脸是烧伤了还是烫伤了?严不严重?……

    林兴体会到了妈的意思,连忙笑着说:“妈,小李那是为了臭美而涂的面膜。”然后林兴朝媳妇使了个眼sè,示意她进屋去,别吓着妈。

    林大娘一路奔波实在太疲劳了,吃过林兴弄来的饭菜后,跟儿子还没讲上十句话,就连连打起哈欠来,不一会便靠在沙发上睡着了。林兴见妈睡得很香,没忍心叫醒她,给她身上盖了床毛毯。

    这时,门铃响了,林兴开门一看是小姨子来了。他指了指林大娘,示意轻点声,将她送进了内房。然后林兴转身提着二袋绿豆打算放到房里去,谁知一不小心撞倒了一把凳子,将林大娘惊醒了。

    儿子进房后,林大娘睡意全消,便打算进去和儿子儿媳妇说说话。还没走到门边,就听到一个陌生女人的说话声,于是,她停住脚步听了起来。只听那女人说:“姐,这就是你说的土绿豆?怎么这么小粒?好象超市里面的比这个还要好哩!”“这你就不懂了,超市里面的绿豆全是杂交的,施的都是化肥,打的农药又特多,哪里有这纯正的土绿豆好。用这绿豆碎成粉调成糊涂在面上做面膜,效果可显著啦,而在超市里买的不但没什么作用,还会引起皮肤发痒。”“姐,难怪你的皮肤这么白嫩,原来是有这好东西养护。但是,你这绿豆膜只涂在面上,为什么你的手也显得那么秀嫩呢?”“这也是绿豆的作用呀,我每天都要用半斤多绿豆煎汤,滤去渣后,用绿豆水洗脸洗脚,可舒服啦,比市场上买的那些沐浴露还要好得多。但有一点我要提醒你注意,这绿豆渣只能倒垃圾桶里,不能走卫生间的下水道倒,上个礼拜,我倒后将下水道堵塞了,费了好大的劲才请人疏通好。”“姐,谢谢你,这个我会注意的,但这绿豆如此之好,你可能舍不得送我吧,你今天要我来,打算给我多少呢?”“谁要我们是亲姐妹呀,这二袋你就随便提一袋去吧,反正这东西是林兴爹妈自己种的,又不用花钱买,想要了,打个电话过去就送货上门了。”

    听到这里,林大娘觉得天在旋地在转楼房在动,自己快站不住了。原来儿子要绿豆竟是给儿媳妇涂脸、洗手、洗脚用。我说怎么吃得这么快哩!你们这是暴殄天物,是作孽啊!那可是一滴滴汗水换来的宝贵的粮食,是我和你爹起早贪黑,顶着风雨烈rì劳作,好不容易才收获到的,您们难道一点都不晓得?竟忍心这么去浪费?林大娘想到这里,眼泪就不由自主地掉了下来。她本想冲进房去大骂一顿,但有客人在里面,不便这样作,只好叹口气,先忍了下来。

    第二天拂晓,林大娘就要走,林兴和儿媳妇怎么也拦不住。林兴只得将妈妈送上了车。临别时,林大娘对林兴说:“兴儿,爹娘都老了,以后再没能力供你们绿豆了,再要绿豆得你们自己想办法。而且你一定得好好节约。你没受过苦,不知道挨锇的滋味,绿豆也是粮食,一粒粮食一滴汗,这可是任何时候都必须注意珍惜的。糟蹋粮食伤天理,是会遭报应的呀,这点你可要牢牢记住。”“妈,我知道,我记住了。”林兴点了点头。

    坐在汽车里,心事重重的林大娘一直在想着:这次在儿子家中的所见所闻,能不能告诉老头子呢?不告诉他吧,这个疼儿子疼得入骨的“老家伙”,为保障供应便会拼着老命去种绿豆;告诉他吧,这个爱惜粮食胜过爱惜自己的生命,连桌上掉一粒饭都要捡起来吃掉的“吝啬鬼”,还不会怒发冲冠气得七窍生烟?这事可真是一个难题,我该怎么办才好呢?

    作者:28869889

胖瘦互补

    胖瘦互补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尢其是正当妙龄的少女,哪一个不希望自己的倩姿因高矮胖瘦适度而显现出恰到好处的曲线美?哪一个不渴想自己傲然挺立的浑圆rǔ峰配合着细软的腰肢而产生出令人心颤的吸引力?可是实际上,完美无缺无懈可击是多么难呀!因为吹毛求疵的人们太挑剔了,对美的要求太苛刻了:高了便嫌长,矮了则嫌短,稍瘦一点便说不丰满,略胖一些又叹失苗条。这使众多的少女无端地增添了多少忧虑和烦恼啊!

    利民纺织厂三车间四组就有二位豆蔻年华的姑娘深深地受着自己不争气的身材的折磨。

    她们是全组最年轻的二个,全都芳龄二十岁,正处在人生的黄金季节。她们身高都是一米六八,恰好符合当今公认的少女标准高度。她们面目清秀,五官端正,皮肤是那么白嫩,嘴唇是那么鲜润,眸子是那么清亮,糯米牙是那么洁白整齐,小鼻子是那么楚楚动人,还有她们那弯弯的细眉,乌黑油亮的头发......。总之,她们身上许多地方饱溢着青chūn的活力,有若干摄人神魂的魅力。她们参加工作早,家庭条件优越,按理说应当是无忧无虑,最幸福、最快乐的了。可是,美中不足:她们一个因过胖时刻发愁,一个因太瘦而rì夜苦恼。

    胖姑娘叫苏银霞,不但名字好听,而且名副其实,声如银铃,脸如朝霞。可叹的是:她发福太早了,体重早达到了一百八十斤。她的眼睛已胖得只剩下了一条线,那胖都都的大圆脸,肉滚滚的身躯和肥腆的双腿,使她走起路来,姿势象大黑熊一样笨拙,每迈一步,浑身那似乎只要轻轻一捏便能榨得出油的肥肉就巅巍巍抖动。

    由于其貌不扬而自惭形秽,她的xìng格变得古怪、孤僻和特别敏感。除了上班,她尽量避免在公众场所露面,更不愿和风流倜傥的男青年接触。她知道自己的“尊容”一定会使他们望而生畏,退避三舍。尽管她身上有许多宝贵的闪光的东西:她有一个聪明的脑子,一付银铃般的嗓子,她的纺织技术也是拔尖的,多次技术cāo作比赛得过冠军,多次技术理论考试名列前茅。但她认为“瑕可掩瑜”,她的一切优点全被这可憎可恨,十恶不赦的“胖”掩盖住了。走在街上,人们会把她当作猎奇的对象观看;茶余饭后,她成了人们津津乐道的谈笑资料。事实上,确乎有好些个促狭鬼给她送过不少“雅号”:“油桶”、“屎冬瓜”、“熊婆婆”......。对此,她虽然很愤怒,但从来不敢反驳,不敢咒骂。她只恨无地自容,只好默默地赶快避开。

    她变得越来越敏感,“胖”字成了她最大的讳忌,一听到它,一想到它,心里就象锥子扎一般地难受。逢到人们讲健美、论身材的时候,她从不插言,总是悄悄地逃离。有一次,běi jīng的健美cāo表演队来这个城市表演,每张票价高达八十元,厂里工会统一发了票,同组的姐妹们邀她一道去观看。这是一个极好的欣赏美的机会。票非常紧张,影剧院门口站了好多愿翻上一番,出一百六十元以上高价买黑市票开“洋荤”的青年,有的甚至为争一张票而彼此争吵起来。苏银霞当然也极想借此良机饱享眼福,一睹这些健美明星的风采。可是,她却没敢去。她害怕在众目睽睽之下,自己被这些明星鲜明地一映衬,会相形见绌,使自己更加难堪。她把票送给了别人。

    就这样,她越来越缺少欢乐,甚至失去了生活的勇气和信心,整天自怨自艾。听人说胖主要与遗传基因有关,她便怨恨起父母来,可是父母亲并不胖呀?连祖父母、外祖父母都一点也不胖,难道自己的“来路”有点儿不“正统”?难道母亲她......。她甚至产生了种种错误的毫无根据的离奇古怪的想法。

    她还怀疑世上真有什么报应,也许是自己前生做了坏事造多了罪,今世受到报应,特地让她长成一个这样难看的身材来丢人现眼。

    可是,她到底还是聪明理智的。她知道,肥胖决不会因自己怨恨和胡思乱想而知趣地自动消失,积极的办法是振作起来,与肥胖作坚持不懈的斗争,想尽千方百计使自己变得苗条起来。她听人说,肥胖人穿宽松点的衣服会显得瘦一些,便缝了一件宽大的衣服穿着试试,谁知这样一来,自己更成了“庞然大物”;她又听说肥人穿紧身衣好看一点,便又缝了一身紧贴身子的衣服试穿。哎呀!紧绷绷的衣服却使她的身材变得象个饱饱满满装足了稻谷的麻袋。

    看来,靠化妆来掩丑行不通,不但是自己不行,恐怕连世界上任何高明的化妆师也无这种“回天之力”。于是,她决定另辟蹊径,想其它办法减肥。为了减肥,她豁出去了,什么苦都愿意吃,什么罪都能受。

    她首先开始的是节食,不但注意避免吃含糖分、脂肪高的食物,而且每餐都坚持只吃个半饱,经常忍饥挨饿上班。可叹的是,她饿了好久,终rì饥肠辘辘,没jīng打采,但减肥却并没有明显的效果。

    急功近利的她便开始服用泻剂。她真能吃苦,又臭又涩又苦的大黄、芒硝泡水,皱着眉头当茶喝,咕咚一声就下了肚。经常的腹泻,她的体重果然减轻了些,可是,jīng力也越来越差,一rì比一rì疲劳。特别难堪的是,久泻之后,括约肌松驰了,频频出问题。有一次,正在上班,肚子突然胀痛起来,随着肛门放气,肚里的“金汁”禁闭不住,便势如破竹冲关过卡,争先恐后喷涌而出,顺着双腿和裤管直往下流,地上都滴了好些。她狼狈不堪,急忙往厕所里跑,虽然以最快的速度,在几分钟之内就处理好了这一“事故”,但就是在这几分钟便出了问题,织布机断了纱出了次布。她被罚款五百元,还因为擅离岗位受到通报批评,搞得名声狼籍。

    吃泻药难以坚持,她就尽量多运动,每天上下班都特地不坐车,顽强地坚持走十多里路,加上当班的八个钟头围着机器转来转去,运动量确实够大的了。都说运动减肥效果佳,可自己为什么总减不下来呢?大概肥胖也分类型吧?自己的肥胖一定是永久xìng的顽固型的。她绝望了,认为自己已“不可救药”......

    瘦姑娘叫丁胜男,好响亮的名字!光听这名字,人们准以为她长得武高武大威威风风象男子汉,谁知她竟是瘦骨伶仃的“皮包骨”,要是在穿单衣的时候又碰上刮风,她在路上逆风行走,衣服紧贴着身子,根根肋骨便历历可数。这时,人们真担心她会被大风吹倒,甚至害怕风会把轻飘飘的她吹到天上去。人们给她取了好多外号,叫她“圆规”、“黄麻杆”、“风筝架”......。虽然她的体形和胖姑娘苏银霞截然相反,但她的苦恼却和苏姑娘一样多。她也腼颜向人,不愿轻易抛头露面,不愿在男青年面前亮相。看到人家具有无懈可击的健美身材,她就会因为自愧弗如而伤感,甚至因羡慕而产生嫉恨。由于她的兄弟姊妹、父母亲、祖父母、外祖父母都不消瘦,爸爸甚至还比较富态,她也无端地怀疑母亲是否有外遇?也诅咒老天爷对自己太不公平,怨自己前世做了坏事造过罪,今生今世得报应。

    她也在服饰上煞费苦心动了很多脑筋:她穿过肥大的衣服,那衣服就象是挂在衣架上晾晒,内面空洞洞的;她穿上稍微紧身的衣服,则更象一具着了装的木乃伊。唯一能让她聊以自慰的是,她的面庞比身子略显丰满一些,冬天穿上棉衣,竟不现得那么吓人的瘦。所以,尽管瘦骨嶙峋的她冬天异常怕冷,但她却宁愿受这份罪,希望永远过冬天。可是,江南的冬天能有多久呢?冬天一过,她就因“原形毕露”而苦愁难堪了。

    她也采取了一系列措施,想方设法要改变自己的体形。由于她的目的和苏银霞相反,她需要的是“催肥”,需要丰满,所以,使用的方法也就迥然不同:她应当大量地摄入高能量和高脂肪食物,尽量减少运动消耗,以增加体内脂肪的沉积。她每餐都给自己严格规定了指标,象填鸭一样硬塞,不管如何难咽,非吃上满满四碗饭决不罢休。她虽然生xìng就不喜欢吃甜食,可是为了多摄取能量物质,每晚临睡前都要喝一大杯浓浓的糖水。白天则是麦rǔjīng、牛nǎi、啤酒一碗接一碗当茶喝。她本来连肥肉星子都厌恶的,现在却每天忍着打呃呕吐,也硬要强迫自己吞下二两炖烂了的猪板油。她甚至连畜用的“肥猪粉”都偷偷地吃过。只要能够长胖,她是可以做到连粪尿与毒药都会毫不犹豫、“义无反顾”地吃下去的。

    她怕在车间值班守织机走来走去消耗了能量,特地找关系开了个坐骨神经痛的假证明,声泪俱下,死乞白赖硬缠着领导把工作换成了整天坐着守传达。她不但上下班全坐车,连平时在室里走路都是轻轻的、缓缓的,生怕运动稍微激烈一点就会动用体内的脂肪。回到家里后,她便杜门不出,吃饱了就睡,一天要在床上静躺十二个小时以上。然而,事情并不是想怎样就能怎样的,尽管她休养生息得这么好,可她那骨瘦如柴的身体仍然没有丝毫变丰腴的征兆。她也绝望了。

    只有苏银霞最能体会丁胜男的苦恼,也只有丁胜男最能理解苏银霞的忧愁。她们二人是“异病相怜”。人们都在为她们惋惜:如果她们能互相调匀一下,该多好啊!她们自己也常常这样想。虽然现在的姑娘们价值千金,结婚时,男方一般要花几百元一斤才能“买”到她们,但只要有可能,苏银霞却完全愿意分文不取甚至倒贴一些钱,慷慨地捐献出几十斤肉给丁胜男。然而,这是“可望而不可即”的事,仅仅只能想想而已,除非传说中的济公活佛光临施法,谁具有这样的本事呢?

    可喜的是,她们生长在科学高度发达的今天,科学技术终于“帮助”了她们,“拯救”了她们。

    有一天,胖姑娘苏银霞下班回家,路过十字街口时,看见二个卖药兼摆书摊的江湖医生开着录音机正在一遍又一遍地大声作着广告宣传:“大家快来看健美书呀!这里有专门介绍rì本最新健美科学的书,内容十分丰富,既有健美功、健美cāo,也有治疗肥胖与消瘦的科学方法。只要放二十元钱押金,就可以拿一本回去慢慢看,选择适合自己锻炼与治疗的方法。我们住在城东路红旗旅社二楼三号,从明天起,开始办练功做cāo培训班并接受肥胖与消瘦症的治疗。凡参加训练与到我处治疗者,押金全数退回,健美书免费赠送。我们马上就要到běi jīng去,在这里只有半个月时间,希望大家互相转告,莫失良机。......”

    苏银霞本不想去凑热闹,她已经对健美失去了信心,也不想到摊前去丢人现眼。可是此时,rì本电视剧中好几个明星的优美倩姿却一下子在脑海中浮现出来。rì本女郎那身材真美呀!rì本科学技术高度发达,也许真有好的健美方法介绍吧?她心中想着,下意识地朝江湖医生那边瞅了一眼。嘿!那里竟站着好几个自己的“同类项”。于是,她胆子大了,鼓起勇气放二十元钱押金,拿走了一个用薄薄几页经过电脑打印的纸简单装订而成的小本子。

    她拿着小本子跑回家,关上门就迫不及待地翻看起来。里面介绍的健美方法,有的深奥难懂,条件过分苛刻,根本无法办到;有的前后内容接斗不拢,字也印得模糊不清,看了半天竟不知所云。她气愤极了,恨不得将本子一下撕烂。可到底是花了二十元钱押金才拿来的,还得耐心看完才甘心。当她翻到第八页,突然眼睛一亮,全书就这一页印得清晰,一条醒目的标题跃入眼中:《胖瘦人可以取长补短,互相调节》。文章介绍说:“rì本医学界的权威藤野次郎研究发现,胖人的血液中有过多的肥胖素,瘦人的血液中有过量的抗肥胖素,如果采用科学方法将二人的血液进行交换,胖瘦二者体内的肥胖素与抗肥胖素便可以得到合理的调节而使人体变得胖瘦适中......”文章还列举了好些个实例进行证明。

    这真是喜从天降,自己和丁胜男恰巧一胖一瘦,不是正好互相换血吗?科学万岁!这个藤野次郎呀,真了不起,太伟大了,太可敬可爱了,真是我们的大救星!如果我有权力,一定要给这位藤野次郎先生发诺贝尔奖。苏银霞在心里激动地呼喊着。

    她高兴得直跳,发疯似的一口气就跑到了丁胜男家,一路上二次差点撞上了车子。不解她那一百八十斤的笨重身子,平时走路都好见吃力,这会儿跑起来何以竟有如此快的速度,如此大的劲头?

    丁胜男接过小本子看了以后,也差点喜疯了。她们就象淘金者好些天没有一点收获,正在泄气时,突然淘到了一块价值超万元的黄金一样高兴。二人傻呵呵地笑作一团。胖姑娘劲来了,竟将瘦姑娘一把抓起来举到了空中。

    一阵狂欢之后,她们一同跑到红旗旅社二楼三号,找到了那二个江湖医生。江湖医生答应明天上午八点,第一对为她们换血。

    当天晚上,她们想好理由到厂里请了假,干干净净洗了一个澡。丁胜男的家距红旗旅社近些,苏银霞就住在她那儿,二人合睡一个枕头,共同憧憬着无限美妙的光辉灿烂的未来。

    她们兴奋得怎么也睡不着,直到凌晨三四点,才开始有了一点倦意,陆续带着微笑进入梦乡。各人一合眼就美美滋滋做了一个好梦。

    苏银霞的梦是:自己和丁胜男换血以后,那“油桶”似的身段立刻变得苗条起来,站在镜前端详,惊奇地发现,自己竟长得那么样匀称,面部的器官、躯干和手、脚都搭配得恰到好处。隆起的胸脯和细软的腰肢所形成的曲线是那么自然、明晰、优美,就象一株亭亭玉立的盛开的兰花那么别有韵致。于是,她很幸运地被市里的健美cāo队选中并参加了表演。她在舞台上的表演获得巨大的成功。台下的帅哥,一个个都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掌声不断,欢呼声不绝。所有的录象机全对着自己“瞄准”,照相机咔嚓、咔嚓地按个不停。专业的摄相、摄影记者和业余的摄相、摄影爱好者,全都在抢拍她这西施再世,昭君重生的倩姿、倩影。很快,她那美不胜收、光彩照人的形象便频频出现在屏幕上。她的玉照上了几十家杂志的封面。......

    丁胜男的梦是:自己和苏银霞换血后,那“圆规”似的身材,很快就天衣无缝地丰满起来。镜中的自己,嘴唇是那么鲜艳丰润,胸脯是那么饱满而富有弹xìng,双肩圆而有力,二臂白嫩而又健壮。她被市里一家大服装厂高薪聘请当了时装模特。她穿什么衣服都那么合适,那么娇美迷人。她的时装表演被电视台拍成电视,连续播放了好久。她名声大震,远近好几所大学的美术系都请她去当模特儿。她一下子进入了一个充满热情、赞美、欢迎的,令人**的神奇美妙世界,头顶是一望无涯的碧空,四周是漫山遍野盛开的鲜花......

    二人正在做着美梦,突然,因害怕第二天睡过了头被别人捷足先登而特意设置到到六点提醒的手机铃声,把她们惊醒了。醒来对着镜子一看,各自依然是“熊婆婆”和“风筝架”,不免有些沮丧,但一想到今天就可以换血,用不了多久,梦中的境遇就会变为现实,她们又欢乐昂扬起来。

    虽然目前的身材并不美,但因为要去作一件神圣的改变自己命运的大事,她们还是作了一番jīng心的梳妆打扮。才七点钟,她们就满怀希望与信心赶到了红旗旅社。

    换血的cāo作其实很简单:用二个注shè器先由每人的静脉中抽出二百毫升血液,再往里面加入一种据说是滕野次郎通过几十年时间才研制出来的,叫什么“诱导剂”的棕黄sè液体,混合后注入对方的静脉中就成了。这二个平时害了病象小孩一样极怕打针的少女,这次却表现得比三国演义中接受华陀刮箭毒的关公还要勇敢。江湖医生还在准备,她们就急不可待地老早将袖子绾了起来;针扎进脉管的时候,她们连眉头都不皱一下,眼睛都没眨一下。当自己的血液慢慢抽进针管里时,她们觉得这是抽掉身上的祸水,除去自身的丑陋;当对方的血液缓缓注入自己体内的时候,她们都美美滋滋心花怒放,感到这是无与伦比的享受,因为这是往自己体内注入美丽,注入幸福,注入新生活、新生命和青chūn的活力。

    花了四百元手续费换完血回去,她们又疯疯癫癫乐了好久。四百元钱算得了什么呢?只要能达到健美的目的,就是四千元,她们也会毫不犹豫地拿出来。江湖医生呀!看来你们还不懂得姑娘们的爱美之心是何等强烈,还不晓得赚“心理”钱。

    血液交换后,她们知道体形的变化并不是一朝一夕的工夫,还需要一段时间。如果扯rì历能使时间快些过去就好了,她们恨不得一下把rì历多撕去几页,好早点实现昨晚梦中的美妙理想。

    这一夜,她们又同床共枕。因为各自体内流动着对方的血液,她们的感情更深了,紧紧地搂抱在一块。丁胜男突然发觉苏银霞的体温比昨晚要高,便问道:“银霞,你是不是有点发烧?”银霞回答:“我头有点痛,自己也感觉好象有点烧。”“怎么搞的?我也觉得通身皮肤鼓胀胀的,象涂上了一层油漆一样很不舒服。该不是我们换血出了问题吧?”丁胜男有点担忧地说。“相信科学,安心睡吧!依我看呀,要有反应才好哩,这证明换血有效果,已开始发生作用了。”苏银霞一点也不疑心地安慰丁胜男。......

    半个月后,二人梦寐以求的“奇迹”出现了。她们的“目的”果然达到了:持续十几天不退的低烧,消耗了苏银霞体内大量的脂肪,又因为发烧吃不下饭,她的体重一天比一天减轻,终于下降至一百一十多斤,身体确乎变得十分苗条。可是,此时的她却只能终rì卧床,不要说上班,连站起来都很困难了。丁胜男也终于“如愿以偿”,浑身吹气泡似的变得“丰满”起来,“胖”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然而,令人遗憾的是:她这纯粹是一种十分有害的虚胖,因为她已经得了严重的水肿病。

    作者:288698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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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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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谋介绍:
作品描写富翁娶了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该女人极讨富翁喜欢和信任。女人利用富翁相信风水弱点,设计让他因为风水遭到破坏而得上心病死亡,女人便与其情人谋得富翁的财产。合谋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合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合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