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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拉姆斯菲尔德斯基     彼岸变天txt下载     彼岸变天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六章 院中事

    杨思辰带着流岚回到碧波院,还没进屋,嫣红就迎上来,朝杨思辰福了福身说道:“少爷,奴婢已经准备好了热水,少爷可以沐浴了。”

    杨思辰点点头转身朝卧房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你们把换洗的衣物拿来就是了,这次不用人服侍了。”

    嫣红听杨思辰这么一说,神sè不由地暗了几分——本想着紫绡紫绢姐妹俩被罚去闭门思过了,总该轮到自己服侍少爷沐浴了,可少爷居然发话说不要人服侍。嫣红正这么想着,忽然感觉袖子被人拽了一下,方才回过神来,恭恭敬敬地回答道:“是。少爷。”

    待杨思辰走后,嫣红扭头一看,原是流岚拽着自己的袖子。

    见嫣红看向自己,流岚拉着嫣红走到屋檐下站定,然后小声说道:“嫣红姐姐,容妹妹放肆一回,以前少爷对姐姐还有几分情谊,可自打去年少爷大病之后,少爷的xìng情可是变了不少的,对姐姐的情谊的确是淡了不少,反倒喜欢上了小姑娘了。对于咱俩,少爷反倒当成亲姐姐来看了,姐姐还是早点想开才是。”流岚说完还朝紫绡紫绢住的屋子的方向努努嘴。

    嫣红跺跺脚小声说道:“妹妹不用劝了,姐姐不像妹妹你,拿得起放得下。姐姐知道少爷希望咱俩能成为少爷管理杨家的助力,姐姐对少爷的打算也心怀感激,但是姐姐心底还是放不下少爷。姐姐知道少爷可能给不了姐姐一个名分,但是就算少爷让姐姐做个通房丫鬟姐姐也是毫无怨言的。”说到这里嫣红的声音已经有点哽咽了。

    流岚见状,心知嫣红是铁了心要跟杨思辰的。咬咬牙说道:“姐姐,前些天妹妹拉你去听墙角,少爷说的那些话估计八成是真的。倘若少爷真的这么安排的话,姐姐打算怎么办?”

    嫣红红着眼说道:“还能怎么办?大不了去道观里捐个泥身,姐姐终生不嫁了。况且这也不影响姐姐替少爷做事。”

    …………

    杨思辰跨进浴桶,深吸一口气,把头埋进水里,直到实在憋不住了方才从水里露出头来,呼出一口浊气,轻轻用手摸着自己的长发,苦笑着想到:自己来这个时代已经快一年了,差不多完全融入这个时代了,如果哪天醒来发现这一切只不过是一场梦,自己恐怕还真难重新回归那种快节奏的生活了……

    杨思辰叹了口气,然后自顾自地搓了搓身子。一刻钟后,杨思辰听见外面有动静,于是问道:“谁在外面?”

    屋外面传来了赵嬷嬷的声音:“少爷,是我。”

    杨思辰从浴桶里跨出来,用大浴巾将自己下身一围,然后说道:“赵嬷嬷,进来吧。”

    赵嬷嬷推门进了屋子,回过身把门关严实,走到杨思辰身后,拿起帕子包住杨思辰的长发,轻轻地揉搓着,一边揉搓,一边说道:“少爷,嫣红和流岚都十八了,倘若放在平常人家,都是孩子他娘了。究竟是嫁出去还是留在院子了配小子,少爷您要早作打算啊。”

    杨思辰皱着眉头说道:“嬷嬷,我已经答应过她们俩了,她们俩的婚事由她们俩自己做主。倘若她们俩看上谁,过来给我说一声就是了。”

    赵嬷嬷埋怨道:“哎哟喂!我的大少爷啊!您怎么能这么糊涂啊!您见过这杨府哪个丫鬟的婚事能让她们自己做主的?且不说她俩有没有心上人,就是有,她俩碍于情面,也不一定说得出口呐!况且这俩丫头是我看着长大的,依我看她俩对于少爷您的情谊,可不比紫绡紫绢那俩小的差,流岚还好说,这丫头拿得起放得下,少爷您对她没有那份情谊了,她开始便寻人了;可嫣红那死心眼的,少爷若是真打算让她嫁出去,她本来就是心高气傲的主儿,要她嫁个凡俗夫子,她哪里肯受这委屈?万一哪天那丫头被猪油蒙了心,跑到您跟前来说要嫁您,您到时候怎么办?”

    杨思辰被赵嬷嬷这番话说得哑口无言,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嬷嬷,流岚的事您就多留个心,倘若她真能有愿意嫁的人,你来给我说,我去求母亲出面把这事办了,总归是服侍我这么多年的老人了,我心下已经把流岚当成半个姐姐看了,倘若她嫁得太寒碜了,我心下也过意不去。至于嫣红嘛,吃了晚饭让她单独来见我,我和她谈谈。”

    赵嬷嬷知道自己的话杨思辰听进去了,于是放下帕子替杨思辰把头发绾起来,然后说道:“是,少爷。下午少爷还出府吗?”

    杨思辰说道:“不出府了。对了嬷嬷,您对紫绡紫绢姐妹俩这几天就严厉些,既然父亲说了在及弃前依旧是按下人的规矩来,那么她们俩自是得有个下人的样子。我虽然宠着她俩们,但该守的规矩还是要守的。特别是紫绡,三月份就要去泉州了,倘若在外面不知规矩惹出了乱子,那丢的可是整个杨府的脸面。”

    赵嬷嬷一边服侍杨思辰穿好衣服,一边说道:“少爷放心,这事情我醒得。”

    …………

    杨思辰洗了澡躺在床上,心里却始终静不下来。赵嬷嬷是碧波院的管事嬷嬷,下面丫鬟们的事情大多由她管着,这些事情由她来说是最合适的了。在这事儿上杨思辰挑不出任何错处,可嫣红非自己不嫁,这只能怪罪这副小身板的前主人了……

    想到这里,杨思辰不禁在心里大骂起来:他妈的你这小不点儿倒潇洒,撩动嫣红的心弦玩姐弟恋,然后拍拍屁股就挂了,留个烂摊子让老子来收拾?你以为你是老几啊,老子可没那么重的口味……

    骂了一阵子,杨思辰心里总算是痛快了,开始想嫣红的事情。

    老实说,嫣红的xìng格并不讨喜,寡言少语,不善交际,虽然生得一副好相貌,但是终rì素面朝天,衣着单调,给人的感觉很是沉闷。虽然嫣红能写会算,筹算方面也很有一套,干账房确实不错,但在家庭生活方面确实不像紫绡紫绢姐妹俩那么有情调。总的来说,嫣红当个管家婆可以做得很出sè,但是真要让她同自己**嬉闹,杨思辰并不认为她能做得出来那些事来……

    想着想着,杨思辰就睡着了。

第七十六章 诱惑,嫣红的过往

    下午起来,杨思辰开始折腾盐场的事,盐池不是游泳池,不需要那么深,有个七寸深就够了,关键是卤水怎么输送到结晶池里面。杨思辰知道:在常温下,饱和食盐水中的含盐量稳定在每百克水含盐三十六克左右。可是海水中的杂质可不少,还得沉淀一下才行,沉淀池得挖深点,不然人力水车一搅合,那杂质又飘上来了。

    盐池和沉淀池之间的水流量很大,用人力水车非常不划算,干脆在其间挖沟渠,修水闸,浓缩的海水经沟渠由盐池流到沉淀池,然后静置一段时间,最后用人力抽水车抽入结晶池,于饱和状态下继续蒸发,剩下的事情就好办了。

    另外,盐池和大海之间还要筑坝,坝上修上几道水闸,引水拦水都很方便。水坝没必要太高,有四尺就够了,至于用砖砌还是用土垒,那暂时不用考虑。

    既然修了水坝,那么水坝内的地势就可以放宽要求了,涨cháo时打开水闸,把海水灌入盐池,至于灌倒哪里,完全可以通过进水量来调节,不用担心有些地势高的盐池灌不上。

    一旦水坝内的地势放宽要求,那就意味着减少修建盐池的工作量,有效地减少了初期投入成本。这么算下来,建盐场的成本还会低一些。

    结晶池不可能太小了,初步计算也有两亩地大小,可以分成四块,每块大概半亩地大小,每次从沉淀池抽出来的饱和盐水只灌满其中一块,这样沉淀池可以修得小点。沉淀池修小点自然是有好处的,最起码晚上清淤时所需人手少点,一个长宽各三丈,深七尺的沉淀池清淤仅仅需要一个人工作一个时辰就完了。

    还有工人们的住房,小码头,仓库……

    过了一个时辰,杨思辰大致完成了盐场的初步设计。然后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朝外面看了看,发觉天sè已经开始变暗了。于是自己出了碧波院,朝安澜苑走去。

    杨思辰到了安澜苑门口,叫住正准备跑进去通报的小丫鬟,说道:“你先去看看母亲醒了没,如果母亲没有醒,那我就不进去了。”

    那小丫鬟点点头转身就跑进去了。没过多一会儿,那小丫鬟又跑出来了,说道:“少爷,夫人还没醒。要不您先进去等着?”

    杨思辰摆了下手说道:“不了,既然母亲还在休息,那我就不打扰了。我院子里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一下。你们不要给母亲说我来过就是了。”

    …………

    杨思辰回了碧波院,见天sè已经暗了下来,于是吩咐一直候在门口的流岚道:“去准备晚饭吧,我饿了。”

    流岚点点头说道:“是,少爷。”

    吃了饭杨思辰把所有人都撵出去,自己一个人在卧房里坐着。

    没过多久,杨思辰就听见门“吱呀”的一声开了,然后又“吱呀”一声合上了,同时门口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响。心知是嫣红到了,于是转过身朝门口看去。只是这一看,杨思辰差点没把眼珠子给瞪出来。

    只见嫣红红衣罩体,修长的玉颈下,一片酥胸如凝脂白玉,半遮半掩,素腰一束,竟不盈一握,一双颀长水润匀称的秀腿裸露着,就连秀美的双足也在无声地妖娆着,发出诱人的邀请。她的装束无疑是极其艳冶的,但这艳冶与她的神态相比,似乎逊sè了许多。她的大眼睛含笑含俏含妖,水遮雾绕地,媚意荡漾,小巧的嘴角微微翘起,红唇微张,yù引人一亲丰泽——这是一个从骨子里散发着妖媚的女人,她似乎无时无刻都在引诱着男人,牵动着男人的神经。这怎么看怎么不像嫣红。

    “你究竟是谁?”杨思辰哑着嗓子问道。

    “少爷,奴婢是嫣红啊!”嫣红委屈地回答道。

    “不,你不是。嫣红一个丫鬟不可能有如此重的傲气!”杨思辰平静地说道。

    “呵呵呵呵……”嫣红掩着嘴笑得花枝乱颤。

    杨思辰从袖袋里摸出一根黑不溜秋的管子,指着嫣红和声细气地说道:“今天晚上你不说实话,我就崩了你,我倒想看看,是你的身手快还是本少爷的火铳快。”

    嫣红收起了笑容,正sè说道:“看来我还真小瞧了你杨少爷,这一家老小都说你是个心慈手软的主儿,可没想到杨少爷您居然藏得这么深。”

    杨思辰扬扬眉说道:“怎么了?不自称奴婢了?看来本少爷猜的没错,你确实不是原来的那个嫣红。你的真实身份赵嬷嬷肯定知道,倘若不是你一直纠缠着我不放,她也绝对不会暗示我你的身份有问题,我见你今天晚上打扮得不似往常,于是就想探探你的底儿,没想到你却这么能沉得住气。这根黑不溜秋的管子压根儿就不是什么火铳,只不过是一根普普通通的铁管。倘若你真的硬扛着不说,我也没招了。我承认,我刚才是在唬你。”

    嫣红挫败地说道:“还是我不够沉稳,自己先露了怯。”

    杨思辰双手抱在胸前,严肃地说道:“你是谁?为什么顶了嫣红的身份?”

    嫣红低着头说道:“我是徐嫣红,是老夫人的远房侄孙女,十岁半那年,家里被仇家找上门来了,一家十一口人大部分被杀,就连丫鬟仆妇都没留活口,我父亲临死前把一部分家产给了大管家,让那大管家护着我和弟弟逃出来了,弟弟隐姓埋名,一直跟着大管家一家人过rì子。而我则被送到了老夫人跟前。恰好老夫人身边的小丫鬟嫣红得了急病死了,而我的身形相貌和嫣红差不多,老夫人顾虑那仇家可能仍然在找我,于是就让我顶了嫣红的身份在杨府生活。过了小半年,老夫人就把我和流岚调过来服侍杨少爷你,当时老夫人就有把我许给你的意思,只是这事情老太爷坚决不同意,这事情就搁置下来了。后来的事情杨少爷你自是清楚的。赵嬷嬷对此并不知情,只是赵嬷嬷是看着嫣红长大的,对比前后的反差,猜到了此嫣红非彼嫣红罢了。倒是夫人,老夫人生前曾经隐隐约约给她露了个口风。”

    杨思辰皱着眉头说道:“照你这么说来,你今年还不到十七岁,流岚管你叫了五年的姐姐,岂不亏死了?”

    嫣红没想到杨思辰会这么说,愣了一下方才说道:“她才不亏呢!真算rì子的话,她刚好比我小三天的。”

    杨思辰皱着眉头问道:“这怎么会?我去年向旁人打听时,旁人都说你们俩已经十七岁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嫣红说道:“那嫣红和流岚都不是爹娘亲生的,而是府里的管厨房的婆子从外面捡来的,恰好府里刚死了两个三岁多的小丫头,老夫人便把她们给了那俩个小丫头的父母,让他们当成亲生的来养了。这事情除了那婆子知道以外,就只有老夫人和她们的父母知道了,这些是老夫人亲口告诉我的。至于流岚真正的生辰八字,就在她脖子上的长命锁里面,是她被捡来时就挂在脖子上的,和我的刚好差了三天。”

    杨思辰好奇地问道:“听你这么一说,你身上不应该有如此重的风尘味啊。难道这之后你有经历了什么不成?”

    嫣红看了一眼杨思辰,试探着问道:“杨少爷,那些事你真的记不起来了?”

    杨思辰翻了个白眼说道:“自从去年生了场大病,不但内力全失,而且以前的事情也几乎全部没什么印象了,你的事我自是记不起来了。要不找赵嬷嬷来给我说说?”

    嫣红耸耸肩说道:“算了,还是我给你说了好,反正这事情你迟早都会知道,与其让那些流言蜚语污了你的耳朵,倒不如我一五一十地给你说了好……”

    这些事情还得从杨思辰去年喝符水生了大病说起,嫣红见杨思辰每rì喝那符水,被弄得上吐下泻,身子虚的不行,甚是心疼,于是挑了个良辰吉rì去庙里给杨思辰祈福。不想回来的路上被人牙子看上捉去,转卖给了本地的乐户王家。

    那乐户家里先有五六个粉头,一个个打扮得楚楚动人,傅粉涂脂,倚门卖俏。嫣红到了其家,看见这般做作,哪里还不知道自个儿进了黑窑子,心中登时苦楚不堪。又想道:我今落在烟花地面,自是无颜再见少爷,还有何颜在世!遂立意要寻死路,不肯接客,遂就寻死觅活的。鸨儿因她初来,不轻自动刑,晚间叫几个妹妹们来相劝,以此又将过了几天的光景,鸨儿叫嫣红接客,依然嫣红不理不睬,一副寻死觅活的模样。

    鸨儿秀妈见嫣红依旧是一副寻死觅活的模样,终究忍不住心中恼意,吩咐龟儿将嫣红衣服尽剥了,连鞋袜肚兜也去个干净,只不脱她亵裤。将绳子兜胸盘住,穿到两边臂膊,单缚住两个大指头,吊在梁上,离地三寸,可怜嫣红小脚一双,站也无法,仅容脚尖落地。那壁厢也将都诈吊起。嫣红无寸丝遮盖,赤身露体,羞得没处躲藏。到此地位,生死由人,一身无主,只得闭着眼睛,随人发落。

    秀妈骂道:“好yín妇!好贱人!你即被卖到此处,还道是好人家儿女,不肯做娼家事,你这样贱货,不打你哪里怕!”提起皮鞭,一气就打了二三十。可怜嫣红,几曾受过恁般刑法?手是吊住的,可怜小脚一双,脚下只得二指沾地。打一鞭转一转,滴溜溜转个不歇。

    嫣红yù死不能,求生无术,哀告道:“妈妈,打不得了,待我死了吧。”

    秀妈道:“咦,你倒想着死哩,我且打你个要死的。”又一气打了二三十皮鞭。

    嫣红心胆俱碎,道:“妈妈,真打不得了,你卖了我吧。”

    秀妈道:“我正打你个要卖的。”又是二三十皮鞭。

    这番折腾下来,嫣红气都要接不来了,道:“妈妈,真正打不得了!要我生则生,要我死则死,要我接客。也情愿接客了。”

    秀妈道:“你尽来骗我,我若放你,你就要作怪哩。我这四十五两银子岂不是打了水漂?只活活打杀你!”

    嫣红再也熬不下去了,哀求道:“妈妈,是我不是。自今以后,再不敢撒矫做作,不听妈妈教训了!求妈妈棒下超生,嫣红只求妈哀怜奴家飘流到此。妈妈法外施仁,开一面之法网。妈妈,也饶得我这次儿。妈妈,你这遭有言,我若不听,再打也不迟。”

    秀妈道:“如此还要打了一百做样子,再替你了断。”拿起皮鞭又yù打。

    嫣红惊得魂飞魄散,颤声感叹道:“罢了,罢了,熬不得了,打死也好。”接着头一耷拉,身子打两三个旋,脚一连几搓,竟是抽搐过去了。只见那双脚上十指尽破,鲜血直喷,头发尽散,口中白沫吐出,眼睛之中尽是赤红之sè。众粉头见嫣红被整成这副光景,不免心有戚戚.一齐跪下替她讨饶。秀妈看见嫣红那个模样,也怕弄杀了,便应道:“今个儿便依众人说,饶了你这个贱货。今后违我法令,打多少皮鞭?”

    嫣红悠悠转醒,神志不清地说道:“若再违妈规矩,愿打一百。”

    秀妈道:“自今rì以后,逢人要出来相叫,客至要唤点茶,献笑丢情,逢迎佐饮,却都是不可违拗的。违拗也要打一百皮鞭。”

    嫣红连连点头道:“也是这等。”

    秀妈道:“那个肯保得她无事,我便放她下来。”

    嫣红道:“好姐姐,你们哪个保我一保?我将来一定承情!”

    内有一粉头唤做马娇,也是被拐来的,见嫣红被整成那副模样,便心软道:“姐姐,我保便保了你,却是放你下来当不得寻死觅活,我的命便送在你手里了。”

    嫣红道:“事已至此,死亦无用。我自知孽障深重,不能解脱,已安心听命,决不连累姐姐你。”

    马娇道:“如此便好,我一力承当,保你下来。”

    马娇至秀妈面前;跪下道:“女儿愿保姐姐。若她有事故,都在女儿身上。”

    秀妈道:“娇儿,你可知这是个好大包袱!保便把你保了去,却是要包得完完全全的。若有一些儿破绽,都在你身上。”

    马娇道:“女儿一概包到底。”

    秀妈道:“如此,替我放下来。”

    马娇叫龟儿轻轻把嫣红放下来。嫣红一夜不曾讨得睡,又打了几百皮鞭,神疲力倦,肚中又饿,那里站立得住?马娇就扶着她坐在地上,替她穿了衣服,挽起髻儿,看嫣红一双大脚片子,又拿来龟儿的鞋袜给嫣红穿上,待嫣红穿好鞋袜,方才说道:“娘,我同姐姐去洗个浴,再来谢罪。”马娇扶入安慰她一番。马娇道:“我言不差,你见便知。且吃口粥去谢了罪,我便同你去睡,明rì好入教门。”

    嫣红被折腾了一晚上,神疲力倦,肚中又饿,口内又渴。亏这几碗粥吃了,又在浴桶里歇了一刻钟,方才硬挣着。走到秀妈前磕头谢罪。

    嫣红惧怕鸨母的法度,不敢不接客,又怕失了贞洁,从此再无出头之rì,只得同客人虚以伪蛇,尽力避免挑起客人的xìngyù。如此几rì,倒也着实学了不少东西。

    如此平安过了几rì,嫣红始终提心吊胆,怕被鸨母看出破绽,xìng命不保,心中愈加苦楚,又想道:我今落在这烟花之地,rì子过得人不人鬼不鬼的,还有何颜在世!又开始寻死觅活地闹腾,再也不肯接客了。

    乐户与鸨子商议道:“他既不肯接客,留之何益!倘若三不知,做出把戏,倒是老大利害。不如转货与人,另寻个罢。”

    常言道:事有凑巧,物有偶然。恰好有一绍兴人,姓胡名悦,因苏州通判是他的亲戚,特来松江做买卖,倒也作成寻觅了一大注钱财。那人原是个贪花恋酒之徒,做的寓所,近着jì家,开时便去串走,也曾见过嫣红,知她是个绝sè丽人,心内着迷,几遍要来入马。因是嫣红寻死觅活,不能到手。今番听得乐户有出脱的消息,情愿重价娶为偏房。

    可没等胡悦凑齐钱财,便听闻乐户王家一家老小尽数被杀,几个粉头也不知去向。胡悦心知此事蹊跷,但一时半会儿理不出头绪来,只得作罢了。

    嫣红去庙里给杨思辰祈福,却一直未归,这事情最终还是惊动了杨老太爷。杨老太爷知道这个嫣红是老夫人的远房侄孙女,不同于一般的丫鬟,于是暗地里派人寻找。半个多月后传来了消息,说是嫣红被人牙子看上捉去,转卖给了本地的乐户王家。杨老太爷雷霆大怒,派暗卫将那个人牙子和王乐一家老小全部做了,把嫣红和几个粉头给救了出来。那几个粉头被安置在杨家的庄子上,嫣红则被带回了杨府。

    杨思辰得了消息,缠着杨老太爷要人,杨老太爷无奈,只得带着杨思辰去看嫣红。杨思辰一见嫣红那副凄惨的模样,自是心痛万分,加上正生着大病,身子虚弱至极,竟然一口气没喘上来,昏死了过去,直到三天后才醒来……这之后的事情就简单了。

第七十七章 思考

    杨思辰听嫣红的讲述的同时,一直很认真地看着嫣红脸上的表情。<ww。ienG。com>可嫣红的表情非常木然,仿佛所说之事压根儿就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似的。

    杨思辰心知:嫣红的人生经历非常坎坷,童年家人惨遭横死,去年又在黑窑子里走了一遭,如果jīng神不够坚强的话,嫣红恐怕早就疯了。不过这些事情毕竟对她打击很大,能不提的还是不提为妙。于是没有再继续问下去,而是好奇地问道:“祖母在世的时候对你可好?”

    嫣红点点头说道:“还好,虽不如亲孙女那样亲热,但是无论出了什么事情老夫人都会关照一二的。”

    杨思辰看了看时辰,感觉时间不早了,于是说道:“我倦了。你服侍我就寝吧。你的婚事我不会再过问了。过几年我再考虑是不是要抬你进房。至于紫绡紫绢姐妹俩,那是因为练功的需要,我们仨在小成之前谁都做不了那事的。”

    嫣红红着脸点头称是,然后上前为杨思辰铺好床,又出去打来热水服侍着杨思辰洗漱。待杨思辰躺下后方才离去。

    杨思辰躺在床上,心里估摸着杨老太爷当年为什么不同意把嫣红许给自己——从能力上看,嫣红能写会算,筹算方面很有一套,确实是个合适的孙媳妇人选;但是嫣红的身份太尴尬了,原本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后来却被仇家搞得家破人亡,不得不投奔亲戚家,顶了个丫鬟身份苟且偷生。倘若真要进门,做妾吧,将来正室进门必然会抢班夺权,到时候闹得后院鸡犬不宁,而且嫣红也不会甘心低头做小的;做正室吧,面子上挂不住,杨思辰好歹也是个富家少爷,娶个丫鬟做正室夫人,那杨思辰今后在松江府这地界上就别想抬头做人了;倘若公开了嫣红的真实身份再娶进门这也不妥,且不说嫣红的仇家会不会找上门来,杨府的名声就要臭大街了,侄孙女来投奔,你们杨府却让人家小姐顶个丫鬟身份低头做小,虽然事急从权,但是这于清于理都是说不过去的。

    这事情解决方法不是没有,可关键是嫣红心底容不下别的男人了。杨思辰也不清楚嫣红和她那个弟弟还有没有来往,如果有来往,那一切都好说,到时候嫣红可以恢复原来的身份,由她弟弟做主,嫁进杨府做个贵妾,地位虽不如正室夫人,但好歹也是个不错的归宿。旁人虽然看不顺眼,但也不好说什么。这弟弟替姐姐决定婚事虽不多见,但好歹也算是明媒正娶的,于礼制倒也勉强说得过去。真要要怪罪,也怪罪不到杨府头上,况且嫣红又在黑窑子里走了一遭,在旁人看来贞洁已失,自是做不了正室夫人的了,而且对于嫣红这个血缘关系非常淡的远房侄孙女,杨家已经做得非常不错了。

    嫣红今年才十六岁,按照后世的算法才十五周岁,在后世还是无忧无虑的少女时代,最多也就是为了中考而烦恼。自己过上一两年之后再决定她的终身大事的话,这事倒也说得过去。可是自己十三岁的身子里却有着二十三岁的灵魂,多多少少有种怪叔叔缠上小萝莉的罪恶感,不过自己渐渐喜欢上了这种犯罪的快感,至于将来会不会“一树梨花压海棠”,还真不好说……

    杨思辰忽然想起了紫绡和紫绢姐妹俩,不由地叹了口气——自己愈发的融入这个时代,当时自己收姐妹俩进房时,自己有过负罪感,但很快就消失了,并且还非常无耻地同姐妹俩在床上嬉闹起来,整一副纨绔模样……

    如果不是自己的灵魂占据了这具躯壳继续活着,这副小身板恐怕早已是一副行尸走肉的模样了。杨家恐怕就要面临绝嗣的危机了,那么作为所谓的“罪魁祸首”,嫣红绝对不会有好果子吃的。如果杨老爷今后无子,杨家很可能会陷入风雨飘摇之中,最终得利的还是杨家的对头们。

    如此看来,嫣红被卖到王乐户家里倒也不排除是杨家对头的yīn谋。自己能想到这方面,那么杨老太爷没理由不往这方面去想啊?这事情都过了快一年了,杨思辰却一直没察觉到杨家有什么动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是这件事完全是偶然发生的?是幕后人隐藏的太深了,杨家一直没查到?还是幕后人另有靠山,杨家不敢得罪?

    杨思辰个人比较倾向于后两者,因为杨思辰上个月刚刚经历过一次这种事情。况且杨家由一个待罪之家变成一个巨富之家仅仅用了四十年不到,其发家速度令人眼红,同时杨家不同于那些世家大族,在大明朝官场内外拥有错综复杂的关系网,靠山大得连皇dì dū不敢动,由于杨老太爷在朝廷那些官员们的心中是个另类,颇为不受待见,虽然杨老太爷虎威犹在,但毕竟独木难支。如果这个时候有人想陷害杨家,杨家人连往上递话的人都找不到。可是一旦杨家倒了,得利之人恐怕海了去了……

    杨思辰翻了个身继续想到:朝廷那些官员恐怕已经开始给杨家罗织罪名了,

    目前这情况对于已经开动起来的杨家这部战车来说,停下来就意味着缓慢地毁灭!因此即使知道前面是深渊,杨家这部战车也必须开足马力义无反顾地向前冲过去,更何况冲过去后还有一线生机!

    进则九死一生,退则十死无生!!这就是杨家将要面对的情形。

    杨思辰晃了晃脑袋,自言自语道:“想那么多干啥?少了杨家,明天的太阳还是照常升起!但愿明天是个好rì子!睡觉,睡觉。”说完把被子往头上一蒙,就闭上了眼睛。

    …………

    杨思辰这边睡下,嫣红那边却还在闹腾。

    流岚见嫣红一身红衣,打扮得妖艳动人,当即就在院子里打趣道:“呸!你这不要脸的sāo货,刚才铁定是去勾引少爷了!不过看你这样子,肯定没爬上少爷的床。”

    嫣红听流岚这么一说,脸腾地一下就红了,连忙小声哀求道:“流岚妹妹,姐姐求求你了,就小声点行不行?这样还让姐姐明天怎么做人啊?”一边说,一边拉着流岚朝二人的屋子的方向走。

    流岚见嫣红这副模样,心知杨思辰对她说了些什么,于是也没再说话,随着嫣红朝二人的屋子走去。

    进了屋,流岚回过身把门关好方才问道:“少爷可对姐姐说了些什么?”

    嫣红显然不想让流岚知道自己的身份,于是说道:“少爷问了我去年的那件事,我如实说了。少爷说现在他正忙,过几年再考虑是不是要抬我进房。”

    流岚听后很是不以为然,皱着眉头说道:“姐姐哎,这指不定是少爷的缓兵之计啊。哪天姐姐你犯了错,这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

    嫣红听后心中苦涩不已,苦笑道:“好歹少爷给了姐姐一丝希望,姐姐今后注意别犯错就是了。但愿少爷是个守信之人。”

    流岚听后只是叹了口气,摇摇头睡下了。

第七十八章 荣光的那些事

    第二天杨思辰可算是清净了一天,没有紫绡紫绢那两只小麻雀在旁边叽叽喳喳,杨思辰手上的活计做得很快。

    快到中午的时候,流岚进了书房向杨思辰禀报道:“少爷,荣光回来了。”

    杨思辰一听这话,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立马有种想哭的感觉,心里念叨道:我的好荣光,我的亲哥哥,你好歹是回来了,你不在这俩月咱可让这院子里的丫头欺负惨了。还是你荣光对我好,对我百依百顺的……

    流岚见杨思辰愣在那里,忍不住推了杨思辰一下,不满地说道:“少爷,您这会儿发啥呆呀?荣光就在外面等着的,见不见就等你一句话。”说完还不满地嘟起嘴来。

    杨思辰回过神来,见流岚这副模样,心下哪里还不知道这小妮子的那点心思。可是就是不知道荣光对这小妮子有没有意思,那家伙一向是个木讷的主儿……

    杨思辰想到这里,于是打趣流岚道:“哟!流岚姐姐,你这是怎么了?难不成看上我家荣光了?用不用我现在就挑个rì子,把事办了?”

    流岚听杨思辰这么一说,脸腾地一下就红了,跺跺脚说道:“少爷!不带这样埋汰人的!荣光那厮就是一榆木疙瘩,又呆又木,一棒子下去还打不出个屁来,奴婢怎么会看上他呢?”

    杨思辰见流岚这副模样,心知她对荣光有点意思,心下也有了底。于是收起嬉闹的表情说道:“让荣光来我书房吧,我想和他单独谈谈。”

    流岚点点头出去了,不一会儿荣光便进来了。荣光向杨思辰磕头行礼,说道:“荣光见过少爷!少爷安康!”

    杨思辰上前拉起荣光,笑着朝他胸口上擂了一拳,方才说道:“你这家伙!俩月不见,嘴巴倒顺了许多,方才流岚还说你是榆木疙瘩,又呆又木,一棒子下去还打不出个屁来。现在见了你这副模样,岂不是惊得连眼珠子都要掉在地上?”

    荣光被杨思辰打得咧咧嘴,待听完杨思辰的话后面sè尴尬地说道:“少爷,小的这些rì子一直跟着李管事做事,经常被李管事支使着跑腿,旁人见小的年岁小,看上去不通世事,可没少被刁难,时间久了也就……”

    杨思辰笑着说道:“好了好了,我知道这段时间你过的很难,不过看样子你确实是学了不少东西。徐记红糖作坊的事情你最近可有消息?”说完就拉来椅子,和荣光面对面地坐下。

    荣光坐下说道:“自打过了年,李管事就把徐记红糖作坊交给了我打理,目前还算不错,就是不少铺子想从作坊进霜糖来买,章管事都遵照您的吩咐拒绝了。不过底下的工人很不理解少爷的做法。认为既然霜糖好卖,多产点也不算什么大事。况且多产点,那些工人年底的分红还会多上一些。”

    杨思辰扬扬眉问道:“这事情你怎么看?”

    荣光回答道:“小的也认为这事情工人们说的有道理。”

    杨思辰朝荣光脑门上弹了一下,气鼓鼓地说道:“有道理?你也不看看这霜糖的价钱。三百三十三文一小罐,这么贵在松江城这地界上有多少人吃得起?现在的米价是多少钱?七文钱一斤,这还是jīng米,糙米四文钱一斤都不到,这三百文钱可以卖多少米?普通人家买得起这霜糖吗?松江城里的大户人家有多少,这掰掰手指头都能算出来的。生产那么多你往哪卖去?到时候要么降价,要么看着霜糖放在仓库里喂老鼠!到时候你们哭都没地方哭!!”

    荣光弱弱地嘀咕道:“松江城外面不还有不少大户人家吗?”

    杨思辰一听,又朝荣光脑门上弹了一下,低吼道:“你当咱徐记红糖作坊是金陵制造司啊!倘若真有那么大的名气,去年老子还用费尽心思讨好李知府,把最好的霜糖当成贡品献给圣上?干脆直接拉了霜糖去周边县府去卖得了!你们可以试一试,不过倘若卖不出去,你和那些工人三天之内把这些霜糖全部吃了!!刚才还说你长了点见识,这会儿没想到还是个榆木疙瘩!你脑子让狗啃了!!”

    荣光讪笑着说道:“少爷别生气了,倘若您真的气坏了身子,小的我可担当不起这责任。少爷您是高瞻远瞩的人,千万别和小的置气,那不值得。”

    杨思辰笑骂道:“得,你别的没学会,这溜须拍马的功夫倒跟人学得了几分真传。你倒给我说说这些rì子你干了些什么吧。”

    荣光一听这话,心下便松了口气,小声说道:“也没干什么,一开始就是让小的做些端茶倒水外加传个话之类的活计,不过之后就开始让小的看一些流水账之类的东西,不过李管事不论是和外面谈生意还是处理产业的事情都没避着我。”

    杨思辰问道:“你可知他这么做是何意?”

    荣光点点头说道:“小的知道。”

    杨思辰扬扬眉说道:“你说说看?”

    荣光说道:“一开始让小的做些端茶倒水外加传个话之类的活计是想让小的自己见识一番这世上的各sè人等,让小的学会同他们打交道。之后让小的看一些流水账是想让小的熟悉产业的详情。”

    杨思辰又问道:“还有呢?”

    荣光挠挠头说道:“可能李管事知道我是少爷的人,故意让我在一旁看着吧。反正这杨家将来铁定是少爷您做主的,那些事少爷迟早都是要知道的。倒不如现在卖个人情给少爷您,将来有个啥事少爷您也好帮着照应一下。”

    杨思辰拍了拍荣光的肩膀说道:“看来你还有点心眼,这事情李管事确实做得漂亮。这次回来李管事给你说了什么没有?”

    荣光挠挠头说道:“也没说什么,只说让我管几天红糖作坊,然后下月初三再回去。”

    杨思辰想了一会才问道:“李管事现在在哪里?”

    荣光回答道:“前几天小的去见他的时候见他正在收拾东西,看样子要出门。小的问他去哪,他说要去苏州庄子上检查chūn耕的情况。”

    杨思辰想了想:正月十五江南的水稻就开始播种了,现在的确是播种完了,应该出苗了。李管事现在去检查倒也说得过去。于是又问道:“李管事是一个人去的吗?”

    荣光摇摇头说道:“不是,李管事说准备把他的一房小妾和大儿子一起带上。”

    杨思辰心道:得,这李管事去苏州庄子上检查chūn耕的情况是假,去度假恐怕才是真的吧。李管事的大儿子现在也有二十三四了,检查chūn耕的情况完全可以胜任,这事情不用李管事cāo心。不过听说李管事这些时rì特别忙,就连过年也没歇上几天,现在歇歇倒也说得过去。

    杨思辰接着说道:“红糖作坊现在有多少人?”

    荣光回答道:“十五个人。一个管事的,剩下十四个人,两个烧火的一天干六个时辰,剩下十二人分成三班,每班四个时辰。一个月歇三天,管事的是一个月一换,轮着来。”

    杨思辰想了一下说道:“待会儿你先回去给工人们说,待他们这些人每个人都轮完后,让他们自己推举个人当管事的,一年一推举,管事的薪资每月比工人高八成。倘若今后作坊的运作情况我不满意,大伙的薪资都得扣两成,并且年底不发红包了。还有,倘若有半数工人对某个工人不满意,可以让管事的给我说,我让他回家吃老米去!倘若全部工人都对这个管事的不满意,也可以派代表告诉我,我撤换管事的。”

    荣光听后咋舌道:“少爷,您太狠心了吧。动不动就扣薪撵人的,这也太……”

    杨思辰笑着说道:“那就再加一条,今后每个工人只要连续三个月不旷工,那么下个月就多给他一成薪资作奖励;连续九个月不旷工,下个月有五天的假期,而且假期不扣薪资。当然了,必须同管事的事先说好找人来顶工,不得影响作坊的运转。”

    荣光听完心道:得,这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情,谁那么傻呀,不拿钱替人顶班。

    杨思辰接着说道:“今天你就把这件事办了,然后红糖作坊的事情暂时先放一放,明天去找忠伯报到,跟他一起处理盐场的事情。他只负责买地,具体的事情由你负责。明天你回来我把我写的东西给你,你到时候照着做就是了。”

    荣光好奇地问道:“少爷您打算建个多大的盐场?”

    杨思辰说道:“不大不小,四十亩左右。”

    荣光犹豫道:“这也太大了……小的可能管不过来。”

    杨思辰翻了个白眼说道:“大啥大?说白了就是在地上挖坑铺砖头抹石灰嘛。你看着点别让人偷懒就是了。至于人手嘛,过了今天韩夏明韩伯的砖窑就全部建完了,他那些人手全归你支使。不够再招募就是了,你正式开工时我再给你派人帮你看着点。不过必须在十天之内完工。头一个月卖盐的钱我分文不要,全给你,就当我替你攒的娶媳妇的钱。”

    荣光听后脸上微红,点点头说道:“那少爷我现在就回作坊去。”

    杨思辰一把按住荣光,说道:“陪我吃了饭再走,那俩个小丫头让我禁了足。这儿感觉怪冷清的,流岚和嫣红陪我吃饭我也不习惯。再说了,咱俩起码有小半年没在一起吃饭了。”

    荣光只好点点头说道:“是,少爷。”

    杨思辰“嗯”了一声,然后又低头开始计划盐场的事情了。

第七十九章 嫣红的秘密

    过了一会儿,杨思辰带着荣光去了饭厅,见流岚正在摆桌子,又想起流岚之前说的话,于是对流岚说道:“多拿两副碗筷,你和荣光陪我一起吃。”

    流岚听了杨思辰的话,脸又有点红了,点点头然后出去了。

    荣光也想跟着出去拿碗筷,杨思辰见状一把拉住他说道:“荣光,你今天好歹也算是客,哪有让客人自个儿去拿碗筷的理儿?你就安心坐下等着吃饭吧。什么时候你住回这碧波院,什么时候你才能自己去拿碗筷。这规矩是不能破的。”

    荣光无奈,只好随杨思辰坐下等着。

    过了一会儿,流岚拿着碗筷回来了。杨思辰见状说道:“今天咱也不分主仆了。想吃啥就夹啥,反正这菜分量足,我一个人吃不完。”然后带头端起碗开始吃饭。

    杨思辰一边吃饭,一边悄悄地观察二人。很快杨思辰就发现了端倪——这二人都喜欢吃新鲜食物,并且彼此的眼光都十分挑剔,所以筷子老打架。杨思辰见此心底暗笑道:得,他俩还真能吃到一口锅里去。

    荣光吃了饭就匆匆离去了,出了杨府,荣光长舒一口气——这顿饭自己吃得非常闹心,流岚不知道犯了什么邪,专拣自己喜欢的吃,因此自己的筷子和她的筷子老是碰在一块。临走时少爷那意味深长的眼神更是让自己毛骨悚然,怎么有一种被出卖的感觉呢?

    流岚见荣光出了房间,方才红着脸,气鼓鼓地开始收拾东西,一边收拾,心底一边埋怨:荣光那厮真是榆木脑袋!一起服侍少爷都好几年了,居然连自己的喜好都不清楚。这么没心没肺的家伙,真搞不明白少爷怎么就安安心心地把他放出去了呢?

    杨思辰见流岚一副受了气的小媳妇的模样,心知这丫头心里想不开,不过这事情旁人确实帮不上忙。于是也没说话,只是打了个哈欠,朝卧房走去。

    流岚见状,赶紧跟上来服侍着杨思辰躺下休息。脸sè比刚才好上不少。

    杨思辰躺下,对正准备退出去的流岚说道:“夫妻俩能吃到一口锅里去,便是缘分。缘分这东西,求不来,盼不来,只能顺其自然,缘分到了,则合;缘分尽了,则分。你可懂得?”

    流岚听后先是一愣,然后红着脸点点头说道:“奴婢醒得,多谢少爷提点。”

    杨思辰接着说道:“过几天荣光将要接手盐场那摊子事,可能他一个人忙不过来,我手头没多余的人,你去可好?”

    流岚听罢想了一会才说道:“奴婢听从少爷的安排就是了,不过奴婢一介女子,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能帮上什么忙呢?”

    杨思辰笑着说道:“荣光年岁尚小,而且是木讷xìng子,虽说是在外面历练了几个月,但在旁人眼里仍是个雏儿,倘若真让那些老油条抓住尾巴,还不知道会被欺负成什么样子。而你心肠生得七窍玲珑,嘴皮子利索得很,眼光比那家伙犀利得多,有你在一旁帮衬着,我也放心得下。再说了,我还指望着你将来替我接手大德客栈那摊子事呢!”

    流岚听罢,点点头说道:“多谢少爷信任,奴婢一定把这事办好!”

    杨思辰听流岚这么一说,便知道自己的话她听进去了,微微点点头,闭上了眼睛。

    流岚见状,替杨思辰放下纱帐,然后退了出去。

    …………

    杨思辰睡了大半个时辰方才醒来,在床上翻了个身,然后就下了床,赤脚站在了地上。床前铺着绒毛毯子,赤脚站上去倒也十分舒服……

    在屋里当值的嫣红见状,知道这少爷十分喜欢这绒毛毯子,心道:咱家这位少爷心思就是与别家不同,别家的床前都是搁张脚踏,咱家这位倒好,嫌脚踏踩上去冰冷,非要换成毛绒毯子!不过这毛绒毯子虽说不合规制,但是赤脚踩上去确实舒服……嫣红摇摇头,赶紧上前服侍杨思辰穿好衣服,又蹲下替杨思辰套上鞋袜,然后退到一旁,低眉顺眼地站好。

    杨思辰见嫣红仍旧是那副锯嘴葫芦的模样,于是叹了口气说道:“嫣红,缘分这东西,求不来,盼不来,只能顺其自然,缘分到了,则合;缘分尽了,则分。你我相见即为有缘,但是你我究竟是有缘无分,还是最终修成正果,还得咱俩慢慢磨合。你可懂得?”

    嫣红听后先是一愣,然后红着脸点点头说道:“奴婢醒得,多谢少爷提点。”

    杨思辰接着说道:“你和你那个弟弟是否还有来往?如果有来往,那一切都好说,到时候你自是可以恢复原来的身份,由她弟弟做主,嫁进杨府做个贵妾,地位虽不如正室夫人,但也不需要时时刻刻看着正室夫人的眼sè行事。旁人虽然看不顺眼,但也不好说什么。这弟弟替姐姐决定婚事虽不多见,但好歹也算是明媒正娶的,于礼制倒也勉强说得过去。”

    嫣红听后摇摇头,有些黯然地说道:“我那弟弟今年才十四,上次来信还是一年前,说是要随一位道长进京游历一番,之后就再无音信了。”

    杨思辰听后摇摇头苦笑连连——此路不通,过了一会儿才问道:“你父亲是干什么的?”

    嫣红回答道:“是行医的。”

    杨思辰惊讶道:“行医的?那怎么会有仇家?”

    嫣红耸耸肩说道:“还不是救了不该救的人,江湖中人杀来杀去的,其间死人伤人残废的很正常。当初我父亲因为心善,救了一个少主,却被他家的对头嫉恨上了。”

    杨思辰又问道:“那你可会些医术?”

    嫣红犹豫了一小会儿方才小声回答道:“会,父亲从我七岁时就把我带在身边行医,三年下来倒也学了父亲九成手艺。不过这事情我从没有向外人提过。你是第三个知道的。”

    杨思辰好奇地问道:“还有谁知道?”

    嫣红回答道:“我父亲和‘白面药圣’孙德肃。”

    杨思辰扬扬眉问道:“你认识孙德肃?我听紫绢说过,这孙德肃现在在泉州”

    嫣红回答道:“我家蒙难前两个月孙德肃来我家劝我父亲带着全家出去避一避风头,我父亲是个医痴,恰好有个得了罕见病症的病人上门求医,于是也没理会孙德肃的劝告。孙德肃见父亲没理会他的劝告,在我家住了十来天就走了。期间偶然发现了我会医术,临走前曾对我父亲提过我甚合他的眼缘,他想带我出去游历一番,但是我父亲思虑我年纪尚小,也就没同意。孙德肃却说如果我能活下来的话,随时可以去找他。可这些年我一直不知道孙德肃在哪里。所以这事情也就一直耽搁着了。”

    杨思辰接着问道:“这孙德肃你知道多少?”

    嫣红回答道:“不多,就知道他是犯了错被人从宫里赶出来的。不过这人脾气很怪,据说他有‘七不医’。”

    “什么是‘七不医’?”杨思辰问道。

    嫣红回答道:“一不医皇亲国威,二不医达官贵人,三不医武林人士,四不医名门小姐,五不医宦官宫女,六不医看不顺眼的,七不医为富不仁的。”

    杨思辰心底想到:这孙德肃倒也是个妙人,七不医,各种会给他带来麻烦的人都在里面了,而且这是他自己定的规矩,自是不能破的,那些求医之人也说不出什么不是……

    杨思辰看了看嫣红,接着想到:嫣红这脾气很倔强,让她和紫绡紫绢姐妹俩一样,顶个丫鬟身份进门,将来正室进门,她必定也不会和那姐妹俩一样甘心低头做小的。要想抬高其在家中的地位,那就必须为她寻个好出身,“白面药圣”孙德肃既然这么说了,那么很可能就是要收她为徒,这对于她而言,无疑是提高身价的最佳途径。不过这事情她自己不好去给紫绢说,还得自己出面才行。不过姐妹俩刚被自己罚去禁闭了,自己现在就屁颠屁颠地去找她们,岂不是往自己脸上扇巴掌?这事情还是放放好,反正姐妹俩还得过大半个月才走,

    杨思辰想到这里,方才对嫣红说道:“下个月你和紫绡紫绢姐妹俩一起去泉州,我先让她们姐妹俩送你去见孙德肃,然后看情况再作打算,倘若孙德肃让你留下,你就安心留下,不妨私下里给他说你已经是我的人了,他在宫中待过,心思不比常人,想必肯定能猜出这话里的意思;倘若他要你回来,你安心地跟着紫绢回来就是了。咱再想办法,你好歹也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小姐,我总不会委屈你的。你看这样可好?”

    嫣红听杨思辰这么一说,马上跪下来磕了个头,方才感激地说道:“奴婢多谢少爷仁慈!”

    杨思辰上前拉起嫣红说道:“我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些了,至于你今后的造化,那就得靠你自己的了。现在还不是说谢的时候,你要谢我,不妨进了门再说。”

    嫣红听杨思辰这么一说,脸腾地一下就红了,用手揪着杨思辰的耳朵咬牙切齿地说道:“你这死没良心的,奴家还没进门你就敢这么调戏奴婢,倘若不给你点颜sè瞧瞧,将来奴家进了门,还不让你往死里欺负去了?”

    杨思辰没想到嫣红忽然变得这么泼辣,先是愣了一下,感觉到耳朵上传来了剧痛方才回过神来,咧着嘴说道:“姐姐饶命啊!弟弟再也不敢了!倘若弟弟有错,姐姐进了门再教训也不迟啊!起码到时候能多几个帮手啊!”

    嫣红松了手嗤笑道:“多几个帮手?你这死没良心的,想得倒美!到时候旁人说你夫纲不振,我们姐妹几个还不是一样没脸?”说完便甩甩袖子扬长而去。

    杨思辰摸了摸自己的耳朵,感觉仍然有点热,心道:这女人果然是要哄的……

    过了一会儿,杨思辰出了碧波院,去沧海堂找夏忠,打算给他说说盐场的事情。

第七十九章 杨家铁厂

    杨思辰走到沧海堂门口的时候夏忠刚好要出去办事,杨思辰把他堵在门口,说道:“忠伯,盐场的事情可有些眉目了?”

    夏忠点点头说道:“是有些眉目了。现在我看好了一座小岛,大概有一百二十七亩大小,而且那主人愿意卖,正准备去和那人商谈价钱。”

    杨思辰听完说道:“那么大的岛他都愿意卖?忠伯您可知道为什么?”

    夏忠笑着回答道:“那人说他们家的小姐要远嫁成都,这小岛原本是老爷给小姐的嫁妆,可夫人却让把小岛卖了,所得银两全部给那小姐,让她在成都买个庄子。”

    杨思辰点点头说道:“还是那夫人jīng明些,每年为了几两银子让人来回跑,这松江到成都千里迢迢的,忒不值得了。不过既然如此,我们就厚道点,多给点银子,就当是随喜吧。”

    夏忠点点头,面露难sè的说道:“少爷说的是,可是岛上还有零零总总五十五亩田地,分给三户佃户种着的,那人希望一并转给我们,三户人家一共有二十六口人。少爷您看……”

    杨思辰皱了皱眉头问道:“他开价是多少?”

    夏忠回答道:“也不算太离谱,一千二百五十两银子。”

    杨思辰想了一会才说道:“可以接受,那岛上的有水井吗?”

    夏忠回答道:“有的,还有水窖,井水有点苦,所以只用来浇地,人和牲畜都吃水窖里的水。那田地大部分是连成片的,我去看了,倘若少爷只打算建四十亩地的盐场的话,靠近海边的沙地完全够用。那些田地收成还可以,一年一亩地能种两季稻子,统共能收五百斤。”

    “有码头没有?”杨思辰接着问道。

    夏忠回答道:“没有,不过北边有一座十五丈长的栈桥,风浪稍小的时候,五百料的船可以直接靠上去。”

    杨思辰满意地说道:“行,这座岛很不错。就照着他们给的价钱出银子,不用压价了。您只要把地契拿到手就行了,剩下的我派荣光和流岚过去打理就是了。”

    夏忠点点头出去了。

    杨思辰进了沧海堂,陪着杨老太爷说了会儿话就离开了。其间杨老太爷听说杨思辰把盐场的事情全部推给了荣光去办,自己可以闲上几天之后,马上决定明天下午就让杨思辰去一趟杨家铁厂。杨思辰无奈,只好答应了。

    当天晚上杨思辰对赵嬷嬷说了第二天要去杨家铁厂的事情。赵嬷嬷很是吃惊,告诉杨思辰杨家铁厂的条件很难熬,最好多准备些东西。杨思辰笑了笑,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

    二月十七中午,杨思辰吃了午饭便带着嫣红坐马车准备去杨家铁厂。

    临上车时,杨思辰见嫣红肩上背了个大包袱,不由地调侃起来:“哟!姐姐您这是投亲还是逃难呐?带这么多东西。”

    嫣红没好气地把包袱扔上车,朝杨思辰翻了个白眼说道:“少爷,奴婢这是好心好意地给您准备了这么多东西,您倒好,一上来就打趣奴婢,把奴婢的好心当成驴肝肺了。”

    杨思辰讪笑道:“姐姐您千万别介意,咱这张嘴就是欠得慌,一不留神就犯抽。”

    嫣红委屈地说道:“奴婢不比流岚妹妹那么伶牙俐齿的,也不像紫绡紫绢有那样的身手,自是斗不过您,可您不能这么欺负人呀!”说完扭过脸,不理会杨思辰了。

    杨思辰心知嫣红有些恼了,急忙劝道:“姐姐您别生气了,这次是弟弟的不是,不该笑话姐姐,弟弟在这里给姐姐您赔不是了。”说完双手抱拳朝嫣红做了一揖。

    嫣红毕竟是心软的主儿,见杨思辰给自己又是道歉又是作揖的,心底早就原谅了杨思辰,不过嘴上却不饶人道:“算奴婢倒霉,摊上了少爷这伶牙俐齿的主子。您都说道这份上了,奴婢再不原谅少爷您,那反倒是奴婢的不是了。”

    杨思辰一听这话,心知嫣红的火气消去大半,于是赶紧转移话题说道:“嫣红姐姐,我知你是心软,不过带这么多东西真的用得上吗?”

    嫣红没好气地说道:“赵嬷嬷见你这幅打扮,便知你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这才让奴婢准备了一包东西,床单被子,换洗衣物都在里面了,赵嬷嬷还事先准备了一箱子糕点肉干,已经放在这马车上了。”

    杨思辰听完不由地咋舌道:“这杨家铁厂难道差成这样?竟然连多余的被子都没有?”

    嫣红小声说道:“听赵嬷嬷说,这铁厂前两年一直都没活计,只留下了两个看院子的人,厂子里的工人匠师都在杨家其他产业上帮忙混口饭吃。这铁厂直到去年三月份才重新开始打铁的。当时杨家打算扩建船坞,需要大量的工具和铁钉。”

    杨思辰听后心道:得,这也太不划算了吧,需要的时候就让铁厂开工,不需要的时候就让铁厂歇工,这样子来回倒腾不知道浪费了多少资源,杨老太爷不会想不明白这回事,可仍然这样做,难不成这里面还有隐情?

    杨思辰摇摇头没再说话,在马车里盘腿坐好,开始修习那九阳神功。

    嫣红见状也没再做别的事情,靠着车厢眯着了。

    …………

    马车在路上晃荡了一个多时辰之后终于停了下来,嫣红起身想拿那个大包袱,杨思辰却一把按住她的肩说道:“你扛着这么大一个包袱下去,我这杨家大少爷的脸面岂不是挂不住?这些事物还是让车夫来拿吧。你只管跟着我走就是了。”

    嫣红一想觉得杨思辰这话占理儿,于是就空手跟着杨思辰下了车。

    一下车杨思辰就惊得俩眼瞪得老大,这哪里是铁厂呀!分明和贫民窟差不多嘛!杨思辰看了半天也没发现大门的影子,前面土夯的围墙只剩下了一截不足三尺高的小土堆,越过围墙向里看去,隐约可见几栋稀稀落落的土坯房,其中有一栋还塌了半边;再往里看就是三两栋青石垒起来的房子,布局显得十分凌乱,不过杨思辰也没发现后世贫民窟那种倚墙而建的木板搭成的那种简易窝棚。

    不是夏忠领着三个人从土堆之间的空地上正朝自己这边走过来,杨思辰还真以为车夫把自己拉错了地方。

    杨思辰很快就收起了心思,扭头看了一眼嫣红,发现她还张着嘴,瞪着眼往前瞅,于是掩着嘴轻轻的咳嗽了几声。

    嫣红听见杨思辰的咳嗽声,方才回过神来,关心地问道:“少爷,您可是哪里不舒服?”

    杨思辰翻了个白眼,苦着脸说道:“一想起要在这地方住下,本少爷就浑身难受。”

    嫣红见状,立刻没好气的说道:“少爷,您这会儿才知道不好受,早干啥去了?临上马车的时候是谁嫌奴婢带这么多东西的?还打趣奴婢说奴婢这是投亲还是逃难的?”

    杨思辰讪笑道:“姐姐教训的是,弟弟这次记住了。”

    嫣红听杨思辰这么一说,又见夏忠带着人朝这边走过来了,只是冷哼一声,然后规规矩矩地在杨思辰身后站好。

    杨思辰见状也没再言语,扭过头看了一眼正在朝这边走过来的夏忠几人,然后就这么站在原地,并没有迎上去的打算。

    夏忠带着人走到杨思辰身前朝杨思辰行了一礼,然后指着身边的一个五十出头的老头说道:“少爷,这位是杨家铁厂的大匠师,杨德思。旁边的那两位是他的徒弟。”

    杨思辰点点头朝那老头行了一礼,然后说道:“杨伯好,今后晚辈在这里还请您多多关照,刚才有些怠慢了,您还请您原谅则个。”说完又朝那老头抱拳作了一揖。

    杨德思连忙侧过身避开了杨思辰,摆摆手说道:“少爷,您这是折杀我了!这里的条件可不比府上,简陋得很,还望少爷将就着点。倘若少爷您实在是住不惯,可以去十里外的客栈投宿,每rì乘马车过来便是了。”

    杨思辰摆摆手说道:“杨伯多虑了,您能住得惯,那我就能住得惯。倘若住在十里之外,每rì来回奔波恐怕颇耗时间,于您于我都没好处。”

    夏忠和杨德思对视了一眼,然后对杨思辰说道:“少爷,我们现在就带您进铁厂看看吧。”

    杨思辰点点头说道:“那就有劳二位了。”

    进了铁厂,杨思辰朝四周望去,更觉这杨家铁厂破败不堪——路边杂草丛生,还时不时的有兔子老鼠从草丛之间穿过,带起一丝声响;黄土铺的道路仅有半丈宽,不过由于很久没有修缮的缘故,土夯的路面经雨水浸泡已经松软不堪,踩上去一脚一陷。

    莫约走了半刻中,夏忠和杨德思带着杨思辰来到了那间最大的青石垒成的房子前面,然后停了下来。杨思辰仰起头朝上望去,不由地倒吸一口气——这房子足足有三丈高,完全由二尺长的条状青石垒成。大门有一丈高,九尺宽,两扇门都是由五根原木钉在一起制成的,显得十分粗犷。

    杨思辰见状好奇地问道:“忠伯,这是……”

    夏忠看了一眼杨德思说道:“这房子便是打铁的地方,杨家铁厂没有冶铁炉子,所需生铁都是从外面购入的,这里只负责把生铁打制成器具供给其他地方使用。”

    杨思辰听后心下猛地一沉,yīn着脸说道:“也就是说这铁厂没有冶铁炉?”

    杨德思说道:“是这样的,我曾经给老太爷提过要修建一座冶铁炉,但是老太爷不同意。”

    夏忠也说道:“确有其事,前年杨德思确实提出要修建一座冶铁炉的,但是老太爷考虑到今后不常用,也就没同意。毕竟冶铁炉开炉闭炉耗费都不小,若是不常用确实不划算。”

    杨思辰从袖袋里掏出了个小本子递给夏忠,然后很严肃地说道:“忠伯,麻烦您现在就回去一趟,把这个小册子交到祖父手里,并且告诉他老人家,我这次所需的生铁和别处不同,需要单独冶炼。至于器物的制法,全在这本小册子上面写着的。如果祖父同意的话把这小册子交给杨伯就行了。我就在这里住下等消息。”

    夏忠点点头,然后转身朝外面走去。杨德思还想再说几句,却被夏忠拉开了。

    杨德思无奈,只好吩咐两个徒弟带杨思辰去休息,自己则和夏忠一起离去了。

第八十章 杨家铁厂(续)

    见夏忠拉着杨德思走了,方才笑着问杨德思的那两个徒弟:“请问两位小哥怎么称呼?”

    其中一个个子稍矮的少年回答道:“回少爷的话,小的姓曹,叫曹素,这是我的师兄,姓陶,叫陶庄,他这人就是一锯嘴葫芦,几棒子下去也打不出一个屁来!不过手艺比我好,师傅的手艺他已经学了九成了,而我才学了七成不到。”

    杨思辰见曹素身边的那大块头涨红了脸,于是笑着说道:“陶庄,我知你师傅是跟着我祖父的老人了,祖父曾提起过,他用的兵器都是你师傅打的,曹素说你学了你师傅的九成本事,那你可会打些兵器?”

    陶庄瓮声瓮气地回答道:“只要有好钢,少爷您能画出图形,那俺就能打得出来。”

    杨思辰从袖袋里掏出了一叠纸,展开后递给了陶庄。陶庄接过纸看去,见纸上画的是一把刀。这刀刃长一尺九寸,阔仅有两寸,厚度大概只有两分半不到,前端还有三寸长的反刃(刀背前端有刃),刀尖两面开锋,利于刺杀;刀身狭长,前端逐渐收窄,劈砍有力;两侧还各开着一条血槽,利于刺击,一旦刺中敌人,将会迅速放血,造成致命的伤害,同时使刀可以很容易拔出,不耽误下步行动。刀柄长度在七寸五分左右,可以很方便的双手握持。

    陶庄皱了皱眉头说道:“这刀有些像倭刀,但刃口不像倭刀那样宽,而且还带有很长的反刃,挑扫剔刺皆宜,只是这刀身上凹进去两条是做什么的?”

    杨思辰笑着回答道:“这是血槽,一旦刺中敌人,将会迅速放血,造成致命的伤害,同时使刀不易被碎骨烂肉吸附,可以很容易拔出,不用担心影响持刀人继续迎敌,另外还可以使刀轻便些。刀头沉重虽利于劈砍,但中途变向困难,一旦一劈不中收刀不及,反倒会给对方可乘之机,进而步步受制于对方。”

    陶庄点点头说道:“少爷所说的确很在理儿,可这血槽俺以前没打过,也不知道怎么打,少爷可不可以告诉俺怎么才能打出这血槽。”

    杨思辰挠挠头说道:“这个我也不清楚,毕竟我不是打铁的,不过我有个想法,你可以试一试,究竟成不成我也说不准。”

    陶庄好奇地问道:“是什么法子?给俺说说看。”

    杨思辰说道:“待你把这刀打出形状后再把它放到炉子里烧至红热,然后用扁头凿子凿出血槽的印子来,然后再用砂轮慢慢打磨,开刃的时候再把血槽四周磨光滑。这法子是我想的,具体成不成还得你自己去试了以后才知道。”

    陶庄眼前一亮,然后点点头说道:“少爷您说的是,这法子的确得试一试的。那俺现在就去试试?”

    杨思辰说道:“不急不急,你先去把我的东西从马车上搬下来,送到我住的房间里,然后去寻你师傅,把这图给他看看,倘若他觉得可行,那你就去打吧。”

    陶庄听罢,朝杨思辰点了点头说道:“少爷,那俺这就去了?”

    杨思辰点点头说道:“去吧,我和你师弟在铁厂里转转。”

    陶庄听杨思辰这么一说,转身就朝马车跑去了。

    曹素见状赶紧陪笑道:“少爷您别介,小的这师兄就是一个刀痴,见了好兵刃就像壮汉见了窑姐儿似的,不上去耍一把是绝对不会安心的。”

    杨思辰也看出来那陶庄就是一个技术痴。于是笑着对曹素说道:“他毕竟不是你师傅,陶庄这人将来可以成为这铁厂的大匠师,但却不能和你师傅那样把整个铁厂管的井井有条。倒是你学得了你师傅的几分手段。”

    曹素讪笑道:“因小的在诸位师兄弟之中是年纪最小的,诸位师兄都宠着小的,师傅对小的也不像对其他师兄那样严厉,所以小的平时也就仗着那几分小聪明,壮着胆子在师傅面前撒泼打诨,搏师傅和师兄们一笑罢了,真要让小的管这偌大的铁厂,小的还不跟那黑瞎子掰棒子似的——捡起这个丢了那个。”

    杨思辰听曹素这么一说,心知他没这份心思。不过他的口音和本地的不太一样,倒有点后世的京片儿的味道,于是试探着说道:“听你这口音好像是京城那边的吧。”

    曹素点点头说道:“少爷您还真是见多识广呐!小的的确不是松江本地人,小的祖上是山西五台山的。后来小的的祖爷爷改行做贩米的生意到了通州,小的这一房就在通州定居下来了。小的的娘亲生了小的兄弟四个,小的排行老三。五年前师傅曾去京师干活,因为是同乡,所以在小的家借宿了小半年,小的的爹就让小的跑里跑外伺候师傅,顺便跟着师傅学些手艺。后来师傅就起意要收小的做徒弟,爹顺水推舟就同意了。于是小的就跟着师傅来到了松江。去年刚刚回去过,姨娘又生了个妹妹。”说到这里曹素神sè有些黯然了。

    杨思辰问道:“可是家里的生意做得不太顺当?”

    曹素点点头说道:“是,这些年南方运往京师的米是越来越贵了,而京师的米价却几乎没变过,于是家里的生意就越来越难做了,五年前小的离家时,每卖出一石米,可以赚到一百二十文钱,去年小的回去时,同样卖出一石米,却只能赚到七十文钱了。扣除商税户税役捐这些,所得利钱也就三十来文了。还好铺子是自家的,不要交租金,否则真是没法活了。”

    杨思辰心知这是土地兼并造成的——以前都是些自耕农,卖粮人多而收粮人少,粮价自然就低,现在这些地都集中在地主手里,地主为了保证利益最大化,限制粮食的流通量,进而抬高了粮价。于是皱着眉头问道:“你家里没地吗?”

    曹素愁眉苦脸地回答道:“有是有,不过不到十亩,算上宅子才十亩五分。家里人多,我们一家八口,外加八个下人,四个店铺上的伙计,统共二十来口人,十亩地根本养不起。京师不比别处,附近的好地都被那起子皇亲国戚分去了,留给咱这些平头百姓的地又能好到哪去?一年辛苦下来能收个二百来斤就算是烧高香了。若不是有铺子撑着,定是过不下去的。我大哥今年都二十四了,都还没娶亲呢。二哥前年好不容易有个相好的,也给拖没了。爹的那个姨娘还是七年前纳的,那时候家里还挺宽裕的。谁能料到这rì子是越过越差呢?”

    杨思辰听罢没再继续问下去了,而是说道:“罢了罢了,瞅着这天sè尚早,不如你带我在这铁厂里四下转转,顺便给我说说这铁厂的近况。”

    曹素点点头说道:“是,少爷。”然后就领着杨思辰在铁厂里转悠起来了。

    杨思辰随口问道:“这杨家铁厂建起来有几年了?”

    曹素一边走一边回答道:“听师傅说,这铁厂自打老太爷做了松江水师的提督就建起来了,起初是为了安置那些随老太爷投诚过来的工匠,后来这些工匠渐渐地在其他地方谋到差事离开了,这铁厂就荒废下来了。我来这里五年了,从来没听说过老太爷划银子用于为铁厂购置什物,不过却一直没短过我们师徒的薪资。我们师徒外出谋活计老太爷肯定知道些的,不过老太爷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没看见。”

    杨思辰心知:这个时代能够大量炼铁就能够大量制造兵器,在旁人看来也就有造反的嫌疑。朝廷那帮子人本来就把杨老太爷视为另类,千方百计地要挑杨老太爷的错,如果再听说杨家名下的铁厂大肆炼铁铸器,那还不起疑?一旦派人来查,再有些看不顺眼的从中做些手脚,那原本没有问题的也变成有问题了。

    曹素带着杨思辰在铁厂四下走了一圈,杨思辰对杨家铁厂又有了新的想法——这杨家铁厂就建在一条的大水渠边,这条水渠的沟通着两条落差大概有一丈二尺左右的河流,为了使水渠中的水流速不致太快,进而影响行船,水渠并不是直的,而是呈“S”形状,杨家铁厂刚好就在这个“S”形水渠的一个弧的内侧。如果能修渠引水的话,完全可以利用水力来代替人力来完成一些动作,比如矿石的破碎,鼓风,铁锭的锻打等等。

    因此,杨思辰对这个水渠很是在意,花费了一刻钟专门沿着这个水渠走了一遭。

    杨思辰发现绕过杨家铁厂的这段水渠大概有半里多长,二丈多宽,七尺多深,水渠里的水深大概在三尺左右,流速杨思辰不好估计,不过既然能行船,那就快不到哪儿去。

    杨思辰从曹素口中得知,这条大水渠是洪武末年挖的,原本挖渠的几家商户除了沟通那两条河之外,还打算在两侧建几座水转大纺车的,可水渠刚刚建好,成祖皇帝就发动了靖难之役……后来成祖皇帝迁都北上,这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二十多年前杨老爷看中这里,买下了沿渠的五百亩地,打算建座铁厂,再后来铁厂建了一半,炼铁炉都还没打地基,杨老太爷忽然下令停工,接着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杨思辰心知自己那便宜老爹相中这块地就是看中了这条大水渠,建铁厂只是目的之一,其实他买下沿渠的那么多地还是想建水转大纺车织布赚钱的。可杨老太爷的话他还是听进去了,于是这些地一直就租给佃户种,一年只收四成的租子,的确是浪费资源。

第八十一章 铁厂的问题

    杨思辰站在大水渠边上,开始搜肠刮肚地想这个时代的水利机械,杨思辰首先想起的就是荣光先前无意间提到的水碓。

    水碓,又称机碓、水捣器、斗碓或鼓碓水碓,是脚踏碓机械化的结果。早在东汉时期就已经有了雏形。

    到了魏末晋初杜预总结了前人经验,利用水排原理加工粮食的经验,发明了连机碓。水碓的构造大概是水轮的横轴穿着若干根短横木拨板,旁边的架上装着四根舂谷物的碓捎。其的动力机械就是这个大的立式水轮,轮上装有若干板叶,转轴上装有一些彼此错开的拨板,拨板是用来拨动碓杆的。每个碓用柱子架起一根木杆,杆的一端装一块圆锥形石头。下面的石臼里放上准备加工的稻谷。流水冲击水轮使它转动,轴上的拨板就会拨动碓杆的梢,使碓头一起一落地进行舂米。值得注意的是,立式水轮在这里得到最恰当最经济的应用,正如在水磨中常常应用卧式水轮一样。利用水碓,可以rì夜加工粮食。

    同理,利用水碓也可以完成铁矿石的破碎,可是铁矿石比粮食要硬得多,但这些没太大的问题,只是要把石制的碓头换成铁制的,另外还要把单排水轮,改成双排水轮,以带动更重的铁制碓头就可以了。

    至于高炉和炒铁炉,这些东西听曹素说已经很成熟了,杨思辰在后世只是或多或少知道点,并不算太熟悉,还得和杨德思商量着来办,最多能提点建议就不错了……杨家铁厂最大的价值就是搞技术验证,所以成本问题倒是次要的,现在在这里把该验证的技术验证了,出现的问题全部解决了,将来去海外重新建铁厂自然是顺当很多。

    还有水力锻锤,这玩意儿现在在欧洲已经出现了,基本原理就和水碓差不了多少。呃……就是块头大点,不过拨板式的锻锤能量利用率太差,还得改造……

    在后世,杨思辰大一时曾经去机械系旁听过一节课,那节课刚好讲的是锻锤的工作原理。因此杨思辰大致知道锻锤的打击过程分为两个阶段。

    第一阶段为加载阶段。打击开始时锤头的速度为V1,砧座的速度V2=0。在此阶段,随着砧块(或模具)彼此接近而致使锻件成形。第一阶段结束时,锤头和砧座达到一致的下沉速度V,这时锻件变形最大,砧座及基础下沉,落下部件的动能转化为锻件的塑xìng变形能、锤击系统内部的弹xìng变形能和系统运动的动能。对击锤,上下锤头相互靠拢,这能改善打击时锻件的受力状况。

    第二阶段为卸载阶段。第一阶段末锤击系统所具有的弹xìng变形能在第二阶段释放锻锤,导致打击终了后锤头和砧座或上下锤头的反向分离,其速度分别达到U1和U2,此时二者开始分离。有砧座锤砧座以初速度U2的初速度打击基础,严重的地面冲击振动由此产生,无砧座锤上、下锤头是在空中堆积之时,地面上基本上无冲击振动。

    说白了,锻锤这玩意的原理和打夯用的木头桩子一样一样的,只是下落速度更快,力量更大可以把钢铁捶变形罢了。

    如何把水轮机的旋转运动变成锻锤的往复运动,除了拨板之外,还有偏心轮杠杆等其他的机械,这些机械哪个更合适杨思辰目前还拿不准,还得回去找沈老头商量商量。

    杨思辰正想着,陶庄的声音忽然在背后响起了:“少爷,师傅说这刀有点像唐刀,但是却比唐刀更好使,和倭刀相比,这刀略短但更为轻便,更适合近身搏杀。”

    杨思辰转过身问道:“噢?那你师傅说了没,这刀能不能打出来?”

    陶庄回答道:“师傅说了,这刀比一般的刀难打一些,不过还是能打出来的。”

    杨思辰问道:“那么要多久才能打出来?”

    陶庄回答道:“倘若交给俺和曹师弟的话,得花上一整天,毕竟师弟的手艺不怎么熟练。”

    曹素苦着脸说道:“庄师兄,您还是另请高明吧,师弟我有几分手艺您心里是清楚的,莫废了那一块好钢。”

    陶庄虎着脸说道:“你这兔崽子,少在这儿瞎咧咧!若不是眼下实在找不到人,俺才懒得和你磨叽!再咧咧,俺让师傅撵你回家吃自个儿的去!这铁厂里谁不知道你家里是卖米的,多一张嘴少一张嘴不差那点米!”

    曹素赶紧讨好道:“好师兄!您消消气,咱跟您干还不成吗?您放心,咱一定都听您的。”

    陶庄冷哼一声,不再理会曹素,转过身恭恭敬敬地对杨思辰说道:“少爷,师傅在自己房间里置下了一桌子菜,请您过去吃饭,就算是为您接风洗尘了。”

    杨思辰朝陶庄点点头说道:“那就麻烦你带路吧。”

    陶庄点点头,然后转身领着杨思辰朝一座土坯房走去。

    杨思辰跟着陶庄进了那座土坯房,发现这里面的陈设十分简陋,仅有一张木板床、一张书案和一张圆桌,就连两只凳子的形制都不一样,估计是临时搬来的。墙角的一只木架上胡乱堆着一大摞书,那些书新旧不一,有的还掉了页,堆在那里看上去摇摇yù坠的,

    杨德思见杨思辰进了屋,赶紧从书案前直起身,迎上来说道:“少爷来了,老朽置了点酒菜,想和少爷聊一聊,不知少爷可否赏脸?”说着便示意陶庄出去。

    杨思辰也示意嫣红出去,然后笑着说道:“让杨伯您破费了,杨伯,您有什么话直说就行了,不用绕什么弯子。您是跟着祖父的老人了,说句老实话,我知道您对我不满,我一来就对铁厂指手画脚的,这事情换到是我,我心底也会有气。但这时间真的很紧,这铁厂必须建起来,倘若怕朝廷那起子官员起疑的话,大不了半年后把它卖给朝廷,我们的人掌握这些手艺就是最迫切的,厂子没了不要紧,只要我们的人掌握了这手艺,那我们就可以在别处再建。不过您放心,我只会把铁厂留下,至于炼钢那套东西,我是不会给朝廷的。”

    杨德思听了杨思辰这番话,笑着说道:“少爷心底有数就行,不过少爷打算炼的是什么钢,可否让老朽知晓一二?”

    杨思辰说道:“是汉钢。此钢自始于chūn秋而盛于两汉,正是用此法炼出的钢铁制成坚固的鱼鳞甲、锋利的环首刀,才有了战无不胜的大汉天军,才有了“犯汉者,虽远必诛”的赫赫声威!后来也许是五胡乱华的动荡和屠杀,也许是其它什么莫名其妙的原因,此法在南北朝的时候在华夏失传了,反而墙内开花墙外香,唐末时在天竺得到发展,用此法炼制的乌兹钢,制作的大马士革军刀锋利无比,四百年前大食人曾经用此刀斩下无数敌人的头颅。现在此刀依旧是这天下最锋利的刀种之一。”

    杨德思听后眼前一亮,然后问道:“少爷,您真的把那法子琢磨出来了?”

    杨思辰回答道:“有思路了,但具体成不成,还不清楚,不过听说西洋人用这法子已经成功了。我这法子虽然土了点,但估摸着效果还不错,就是后续处理麻烦。这法子简单,一旦捅破了那层窗户纸可就一文不值了,希望杨伯能替我保密,将来铁厂招人时也要把把关。”

    杨德思兴奋地说道:“少爷,放心吧!这事情包在我身上!快坐下!咱俩边吃边聊。”

    杨思辰点点头,然后走到桌子前坐下。

第八十二章 寝

    杨思辰从杨德思房里出来已经是一个时辰后的事情了。嫣红一直站在门口等着,见杨思辰出来,赶紧迎了上去说道:“少爷,怎么这么久才出来?”

    杨思辰笑着说道:“炼铁炉事情和杨德思商量妥了。剩下的就等着祖父那边的音信了。倘若祖父同意了,明天我再和杨德思说一说具体的事项,后天我们就可以回去了。修炼铁炉的事交给杨德思去办就行了。少爷我只要把沈老头请来就行了,毕竟这修水车的事情他是行家,至于建房开渠的事情,交给韩夏明来做,这也是他的老本行。”

    嫣红正准备说话,忽然肚子不争气地“咕噜”响了一声,登时闹了个大红脸。

    杨思辰见嫣红那副迥样,心知嫣红是为了等自己才没去吃饭的,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于是说道:“赶紧带路吧,不是来之前带了不少点心吗?回去拿出来垫垫肚子。”

    嫣红不好意思地说道:“多谢少爷关心,陶庄中途来过一回,给奴婢送来了一个包子。”

    杨思辰皱着眉头说道:“一个包子挡个鸟事!!他不知道你饭量大,难道我还不知道吗?在府上哪顿饭你不吃上两碗米饭方才能吃饱的?”

    嫣红低着头说道:“可是少爷,奴婢真的不饿!”

    杨思辰一把拉起嫣红的手,拽着她朝前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还说不饿,看看你,这都开始说胡话了,定是饿得神志不清了!”

    嫣红红着脸挣脱杨思辰的拉扯,跺跺脚嘟起嘴说道:“少爷!奴婢这就带您回房间歇着。”

    杨思辰讪笑着说道:“姐姐莫生气了。你都饿成这样了,倘若再生气的话,指不定会昏过去的。到时候我指望谁来服侍我啊?这身衣服我一个人可是怎么着也穿不起来的。总不能让我衣冠不整去见人吧。到时候连同姐姐你都没面子了。”

    嫣红听杨思辰这话,脚下一顿,两只脚绊在一块,差点摔个狗啃泥,转过身来没好气地瞪了杨思辰一眼,说道:“少爷,也不知您这是跟谁学的,一张嘴比那些市井泼皮俗妇还厉害上几分。奴婢是个嘴笨的,自是说不过您,可您好歹给奴婢留点脸面。您是浑人一个,可以不在乎自个儿的脸面,但奴婢一个姑娘家的,身无长物,倘若再丢了脸面,可让奴婢今后怎么做人啊!”

    杨思辰见此赶紧说道:“姐姐莫恼了,弟弟这就给你赔不是了。”说着就朝嫣红作了一揖。

    嫣红满腹怨气被杨思辰这番做作憋得不得发泄,于是转过身哼了一声加速向前走去……

    不一会儿,嫣红就领着杨思辰来到一座石头垒的房子前站定。嫣红上前推开门,又拿出火折子点上,然后说道:“少爷,到了。咱们就住在这儿。”

    杨思辰进了屋,发现这屋子面积不大,就一间单屋,长宽都不过一丈半。陈设也十分简单就两张木板床、两只小椅子、一张书案和一个脸盆架,除此之外就只有杨思辰带来的那两只大包袱了。

    杨思辰朝床上看了看,不由地皱起了眉头——床上铺在床单底下的居然是稻草!除此之外床上什么都没有了。

    嫣红见杨思辰皱起眉头,顺着杨思辰的目光看去,待看见床上的稻草就明白了杨思辰心底的不满,瘪瘪嘴说道:“少爷,这里的条件就这样,刚才陶庄给奴婢说了,这里所有的床上铺的都是稻草。您就将就点吧。”说完就用火折子将油灯点亮了。

    杨思辰听嫣红这么说,哪里还不知道这丫头还在生气,于是走到那包袱跟前将包袱解开,从里面拿出一盒子点心递给嫣红,讪笑着说道:“姐姐先垫垫肚子,我出去看看能不能找些吃食来。”

    嫣红接过盒子,拿出一块点心塞进嘴里,然后含含混混地说道:“少爷,您就别费心思了。这儿不比杨府,过了饭点儿就没饭了。再说了,这荒郊野地的,附近也没个馆子。”说完,又拿出一块吃起来。

    杨思辰拉来椅子坐在嫣红面前,用手撑着下巴看着嫣红。

    嫣红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放下盒子问道:“少爷,您在干什么?”

    “看你。你这丫头吃东西的时候是最好看的。”杨思辰笑着说道。

    嫣红一听杨思辰这话,脸腾地一下就红了,扭扭捏捏地说道:“什么丫头不丫头的,奴婢可比少爷您大上三岁呐!”

    杨思辰见嫣红这副模样了,心知她心中的怨气消去不少,于是站起来说道:“姐姐还是快点填饱肚子为妙,不然指不定过上一会儿我改了主意,你可就吃不成了。”

    嫣红正吃着的点心,一听杨思辰这话,不由自主地想把嘴里的点心快速咽下去,却不想被噎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顺过气来,没好气地瞪了杨思辰一眼,气鼓鼓地说道:“少爷,不带这样整人的!”说完就拿着点心盒子转过身去不理会杨思辰,自顾自地吃起来。

    杨思辰见状,也自顾自地来到书案前,借着油灯的光在纸上写起了东西。

    …………

    当杨思辰写完东西的时候,嫣红已经把床给杨思辰铺好了。

    杨思辰伸了个懒腰,说道:“嫣红,我倦了,你服侍我睡下吧。”

    嫣红点点头说道:“是,少爷。”然后就端着盆子出去打水了。

    杨思辰走过去看了看嫣红的那张床,却发现只有一床稻草,不由地皱起眉头,心里嘀咕道:这天气还不算太暖和,夜里也就三四度的样子,以前在杨府就算是丫鬟房里都有炭盆子的,什么都不盖和衣而睡倒也没啥,可现在这里什么都没有,嫣红就穿着一件夹袄,白天倒也不觉得什么,但是夜里却有点单薄了,如果真让她这么睡下去,明天早晨不生病才是怪事。这荒郊野地的,上哪去找大夫去?倒不如让她和自己一起睡,反正自己已经答应给她个名分,她迟早都是自己的人,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的……

    嫣红端来水服侍着杨思辰洗漱躺下完然后就出去自己洗漱去了,不过当她回来却发现杨思辰正披着衣服坐在床边,于是疑惑地问道:“少爷,您怎么还没睡?”

    杨思辰说道:“嫣红,今天天冷,你上我床上睡吧,我需要一个暖床的。”

    嫣红眼里先是露出了一丝兴奋的神sè,不过马上就被犹豫的神sè所取代了,结结巴巴地问道:“少爷,这……不合适吧?奴婢还……还没有……那个……”

    杨思辰走过去,抓了一把嫣红床上的稻草说道:“你看看这有法睡吗?就一床被褥!我估摸着今天倘若你真的睡过去了,明天肯定要受风寒!到时候是你服侍我还是我服侍你?”

    见嫣红还要拒绝,杨思辰转身把她拦腰抱起来,接着说道:“嫣红,你不是心里只有我么?怎么到这个时候反倒踌躇不前了?我知道你心中的担忧,但这么好的机会你不去把握,岂不是可惜了吗?况且我也需要一个暖床的。”杨思辰说完便朝嫣红的额头上吻去,紧接着又把嫣红抱到自己床上,捉住双脚,褪去鞋袜,将一双嫩足握在掌中,只觉柔若无骨,不禁又捏又握、又抓又揉;左玩右弄、爱不释手,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才好。

    嫣红被杨思辰拦腰抱起已羞惭要死,及被杨思辰亲吻额头,顿觉惊愧不堪,粉缎花裙下双腿直抖。哪知又被杨思辰褪去鞋袜将双足捧在掌中揉捏抚弄、任意把玩,只觉忽紧忽松,骨酥肉痒,却不敢乱动,粉面低垂,含羞强忍。忍来忍去,羞窘至极。嫣红暗想自己原本也是大家闺秀,不想早年遭遇如此祸患,家破人亡骨肉分离不提,自己还被送到杨府顶了个丫鬟身份苟延残息,好容易有了个盼头,却不想又被人卖到窑子里走了一遭,险些失了身子……思及伤心之处,不由已珠泪滚滚,抽咽难禁。

    杨思辰正在兴头,忽然抬头看见嫣红泪流满面,心中顿时没了兴致,放了她的双足,有些不满地看着她,却见她粉面着泪如雨打桃花,竟别有一番娇怯妩媚,心中不悦顿时变成了怜爱。思及她的身世亦怜她家破人亡,背井离乡,命运蹉跎,杨思辰心道:罢了罢了,既然决定要她,那就让她跟自己过一辈子吧。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杨思辰想到这里,伸手抹去嫣红脸上的泪水说道:“从今晚上起,你就是我的人了,虽然目前我给不了你名分,但是等你从泉州回来,我一定郑重地抬你进房!”

    嫣红听杨思辰这么一说,悬着的心登时放下来了。嫣红心知:自己自打被人卖到窑子里走了一遭,就没有做正室的可能了。杨思辰之所以对自己这么说,就是给自己定下了贵妾的名分,将来再诞下子嗣在这家里的地位就没人能扳得倒了,在府里行事也不用太在乎正室的眼sè。自己苦苦熬了六年,可算是熬出头了。嫣红想到这里积攒多rì的情绪如同决堤的洪水,一泻而不可收拾,抱住杨思辰嚎啕大哭起来。

    杨思辰心知嫣红此时需要宣泄感情,也就任由她抱着自己哭,自己则用手轻轻地拍着嫣红的后背……

第八十三章 晨,惊魂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杨思辰便醒来了,感觉到身侧的温热,随手朝热源摸去,却不想摸到了嫣红的那对大白兔,情不自禁地又揉捏起来。

    嫣红正做着美梦,正梦见自己给杨思辰生了个大胖小子,自己正在喂孩子吃nǎi,那小子吃着nǎi,手却一直不老实,在她那对大白兔上又抓又捏的,弄得她很是难堪……然后嫣红就忽然醒了,不过胸前那难堪的感觉并没有消失,嫣红不耐烦地朝自己的胸前摸去,却不想手刚抬起来就被捉住。嫣红莫名其妙地朝身侧看去,却对上了杨思辰那满是嘲讽的眸子。刹那间,嫣红想起来了昨天晚上那些荒唐事,登时羞得面红耳赤,双手护着胸前那对大白兔,翻身背对着杨思辰,小声埋怨道:“少爷,不带这样捉弄人的,您让奴婢今后怎么见人啊?”

    嫣红这一翻身连带着被子也裹在自己身上了,倒使得杨思辰大半个身子露在外面,杨思辰虽然穿了底衣,但还是被冻得打了个寒颤,没好气的说道:“你把被子卷跑了,想冻死本少爷啊!倘若本少爷生了病,回去定打你板子!”说完就把身子朝里面挪了挪。

    嫣红心知杨思辰这是在故意调笑自己,不过自己既然醒了,那么自是要服侍杨思辰起身的。于是掀开被子爬起来,然后从杨思辰身上跨过去开始穿衣服,不过嘴上却说道:“哟!您当奴婢不知道少爷您的身子的近况吗?自打少爷重新开始练功,身子壮得跟小牛犊似的!少爷可别忘了,奴婢可是出身医家的!”

    杨思辰嘲讽道:“你这小sāo货,这事儿你还好意思说,昨晚上你连自己的**都差点没认出来,怎么样,自己的**味道如何?”

    嫣红一听这话顿时恼了,把手里的衣服一扔,掀开被子扒下杨思辰的底裤,然后一把抓住杨思辰的小鸟,破口大骂道:“奴婢那牝户好歹还能出水,倒是你这东西不顶用,不如奴婢帮你去了!”说完就狠狠地捏了一下。

    杨思辰“嗷”地惨叫一声,一边吸着气一边哀求道:“嘶……姐姐饶命啊!弟弟这次知错了!真的知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嘶……姐姐手下留情啊!不然杨家就要绝后了!!”

    嫣红冷哼道:“哼!还有下次?”说完又狠狠地用手朝杨思辰的小鸟上弹了一下。

    杨思辰又是“嗷”地惨叫一声,过了好一会儿才弱弱地说道:“弟弟再也不敢了。真的!!”

    嫣红冷哼一声松开杨思辰的小鸟,回身捡起自己的衣服,重新开始穿衣服。

    杨思辰畏手畏脚地缩回被子里,脸上还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嫣红穿好衣服,梳妆打扮完毕便出门了,过了好一会儿方才回来,面sè平常地走到床前说道:“少爷,天sè不早了,该起了。”

    杨思辰见嫣红这副模样,当下又打了个寒颤,身子又往里缩了缩,颤颤巍巍地说道:“嫣红姐姐,我真的知错了。还请姐姐放我一条生路吧!”

    嫣红见杨思辰一副畏惧的模样,心知杨思辰是怕自己再整他了。于是说道:“少爷,刚才的事情是嫣红过分了,还望少爷原谅嫣红的鲁莽之举。”

    杨思辰心道:原本以为嫣红是个好欺负的,没想到恼起来比流岚还泼辣几分,不过这也正常,毕竟这丫头以前也是个小姐,多多少少都有点脾气,这些年顶个丫鬟身份苟活自是压抑得狠了,偶尔爆发一下子也不是什么坏事,反倒有利于身心健康。但愿这丫头别再和自己的小鸟过不去,回去是不是要练一练什么金钟罩铁布衫之类的护体硬功,好歹经打些……

    嫣红服侍着杨思辰穿好衣服,然后又出去打来清水服侍杨思辰洗漱,最后才拿来一盒子点心递到杨思辰手里说道:“少爷,奴婢刚才出去看了看,铁厂的伙房里出的是杂面窝窝头,不比府上的好吃,奴婢怕您吃不惯,所以也没拿过来,您就将就点吧。”

    杨思辰点点头说道:“你去拿一个回来,我想尝尝时什么味道。老是吃这些jīng致的东西,舌头都麻木了,偶尔换个口味也是不错的选择,就当是尝尝鲜。”

    嫣红听后翻了个白眼说道:“是!奴婢这就去,少爷您这张嘴真难侍候,放着好东西不吃,偏偏要吃差的。”说完便有转身出去了。

    不一会儿,嫣红便用油纸包了个窝窝头回来了,一进门便把那窝窝头丢给杨思辰,嘟着嘴说道:“你一个大少爷,放着屋里的好东西不吃,偏偏去和那些苦哈哈们抢食,这要是传出去了,连带着杨府上上下下都没脸了。”

    杨思辰接过嫣红丢过来的窝窝头,笑着说道:“姐姐莫恼,这人呐,就是啥都吃才能活得好,你是懂医的,医者治病就是用药物帮助人调yīn阳,平五行,以求壮内以助其外,各种药材的搭配也是互补的。这吃饭也是一个道理,光吃一样东西自是要生病的。”说着就拿起窝窝头咬了一口。呃……味道不错,高粱小米都有,还有点咸味,比后世大学食堂里供应的玉米面窝窝头味道好多了,这算不算忆苦思甜呢?

    嫣红有点惊异,似乎不理解杨思辰会把这种窝窝头吃得津津有味。

    杨思辰也注意到了嫣红的表情,一边吃一边说道:“这伙房的厨子倒也是个jīng明的,知道这些在铁厂干活的人都是肚量大的,平常的白面馒头和大米饭不耐饥,吃了没多久就饿了,而这高粱面和小米面都是耐饥的,吃饱后自是不容易感到饿;这铁厂干活的工人都少不了出汗,倘若不多吃点盐很快就撑不住了,所以这厨子在窝窝头里加了盐,既调了口味又为工人补充了盐,同时还省下了做菜的功夫,一举数得。今天有空我想见见这个人。”

    嫣红惊讶道:“少爷,这窝窝头真有这么多妙处?再说了,一个烧火做饭的,值得你这大少爷这样重视吗?您也不怕传出去掉了身份。”

    杨思辰把最后一块窝窝头塞进嘴里,含含糊糊地说道:“怎么不值得?这窝窝头的大小也是有妙处的,大了容易蒸不透夹生,小了又容易蒸过头黏锅,你想想这窝窝头的大小,一个壮汉一只手拿两个正好,我听说这里早上每人三个窝窝头,两只手刚好全用上了。”

    嫣红点点头说道:“少爷说的是。奴婢刚才去的时候见不少人都是这样拿的。”

    杨思辰点点头“嗯”了一声,又埋头开始吃饭,就不再理会嫣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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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铁厂一日

    杨思辰刚刚吃完早饭,杨德思就来找杨思辰说是要带他去看看铁厂的锻炉。

    杨思辰估摸着大致就是要进那座大房子了,于是点点头跟着杨德思走了。临走前杨思辰吩咐嫣红让她在屋子里等着就行了,那地方忌讳女人。

    杨德思领着杨思辰进了那栋大房子,眼见对面沿墙一溜排开的十台四尺高的锻炉,这锻炉均是用青砖砌成不过由于长时间高温烘烤,青砖表面被氧化成了暗红sè。杨思辰大致估摸了一下,一台锻炉需要四个人cāo作,十台锻炉也就是四十个人,当年这杨家铁厂的规模倒也不小。可这些锻炉上大多积满了灰尘,显然是很久没有使用了。杨思辰扭头问道:“杨伯,这杨家铁厂现在能干活的还有多少人?我看这许多锻炉积满了灰尘,定是很久没用了。”

    杨德思回答道:“目前还在铁厂干的就只有十八个人了,都是杨家的老人了。”

    杨思辰皱着眉头说道:“这么说这些人的年纪都不小了。”

    杨德思摇摇头说道:“也不全是,我手下的十个徒弟除了曹素以外其他人都十二三十岁的壮年,他们的父亲是跟着老太爷一起拼出来的,说他们是杨家的老人也不为过,还有五个人是四五十岁的,都还能干得动。”

    杨思辰说道:“杨伯,我昨天给你说的那计划可要不少人呐,您得拿个主意啊。”

    杨德思说道:“按照少爷的计划,每个人只要会一样活儿就够了,这些人可以从外面招,然后签下卖身契就是了,卖身的银子可以定得高一点。从开工到铁厂建成,期间还有一个多月,这期间的时间足够了。倘若担心这些人干不好的话,可以从他处召一些铁厂的老人回来。”

    杨思辰说道:“优先考虑杨家的老人,不够的话再招募那些单身而且识字有经验的,这些人顾虑少,容易控制,将来到了南洋再想办法从倭国买一批女人让他们自己挑老婆就是了,反正倭国的女人便宜。”

    杨德思一听杨思辰这么一说惊得差点没把自己的舌头咬下来,心道:这少爷脑袋里究竟装的是什么呀?这主意也能想出来。不过这主意确实妙得很,倘若真这么做了,那些人不死心塌地跟着杨家干才怪咧!!

    杨思辰见杨德思没有反应,以为他走神想其他的事情去了,也就没再说下去。等了一小会儿方才说道:“杨伯,你是知道的,我那套炼钢法非常简单,这些工人一看就明白,要想保守秘密不被别人知道,那只能让这些工人跟咱杨家一条心。西洋人有句话——之所以不背叛,是因为利益不够诱人。咱杨家的老人自是不用多说了,身家xìng命都是和杨家绑在一起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自是没有理由背叛咱杨家;但那些从外面招募的工人那可不好说,最好的办法就是咱杨家给他的东西他从别处得不到,比如说女人、家庭、一个安定的前程。”

    杨德思点点头说道:“少爷,我明白。这事情您就放心吧。”

    杨思辰好奇地问道:“陶庄昨天说今天要打刀的,怎么没见他的人呢?”

    杨德思说道:“他俩早就起了,这会儿估计在祠堂里拜太上老君呢。”

    杨思辰一听这话便来了兴致,扬扬眉说道:“走,带我去看看。”

    杨德思点点头便带着杨思辰去了祠堂。

    二人进了祠堂,正赶上祭拜刚刚开始。

    “祖师爷爷保佑,炼石成铁,打铁成钢……”陶庄和曹素双手捻起三注香,在蜡烛上点燃了,虔诚的举过头顶,拜了三拜,再插到太上老君塑像前的香炉里。

    杨德思见杨思辰一副疑惑不解的神情,于是在一旁小声给杨思辰解释着。

    从杨德思口中,杨思辰得知:在江南铁匠行中,都以太上老君为祖师爷,二月十五老君诞,前一天铁匠各家都为祖师暖寿,吃长寿面;诞辰当天带家中男子到老君堂祝寿,隆重举办仪式。

    同样因为太上老君是铁匠的祖师,道士自然成了铁匠们的师弟,所以道士化缘到铁匠铺,要主动向师兄问好,铁匠予以热情接待。道士若是不守规矩,铁匠就要罚道士跪在打铁炉前认错;要是道士还不认错,铁匠可以用钳子、铁铲打道士,甚至将火炉翻过来套在道士头上,俗称“戴纱帽”。据杨德思说陶庄去年十月份曾经给一个老道戴过一次“纱帽”。

    在杨思辰看来,这显然是早期道教炼丹行为与金属冶炼生产之间暧昧关系的佐证。杨思辰不是打铁的,自是没必要参与祭拜,于是就在一旁饶有兴趣的观看了整个过程。

    过了一刻钟,陶庄和曹素二人拜完了太上老君过来向杨思辰和杨德思二人行礼,杨德思说道:“我和少爷只是过来看看。你们去忙吧。”

    曹素还想说话,陶庄见状,一把拉住曹素的手将他半拖半拽地拉出了祠堂。

    杨德思有些尴尬地说道:“让少爷见笑了,陶庄这家伙跟了我七年,我的手艺他学去了九成多。在诸位师兄弟中是成就最高的,心思生得也不算愚钝,做事倒也能做得面面俱到,但是就是一个锯嘴葫芦,不太会说话。倒是我这小徒弟曹素是个嘴快的,不过他年岁尚小,做事难免有些毛糙,五年来只学了我六成手艺。”

    杨思辰点点头说道:“杨伯,您的意思是将来您干不动了,让他俩接您的班?”

    杨德思说道:“是的,少爷,我今年已经五十一了,别看身子骨还结实,但指不定哪天说不行就不行了,这事情还得早作安排才是。”

    杨思辰正要说话却见有人在院子外面喊道:“少爷,师傅!夏管事来了,正在往这边走!”

    杨思辰和杨德思对视了一眼,然后均是疾步朝外走去。

    三人刚一见面,夏忠就说道:“少爷,老太爷同意了,铁厂工人不够的话一律从杨家其它产业处调,一个外人也不招。至于开渠修水车建高炉,可以用外人,争取一个月之内完成修建,一个半月之后出铁,至于炼钢,试一试就行了,不要大量炼制,四个月后这厂子必须转出去,工人全部调到南洋去!”

    杨思辰心道:得,姜还是老的辣!论起杀伐果断,自己和杨老太爷相比,还差得远!

    杨德思见杨思辰沉默不语,于是接上话说道:“昨天我和少爷讨论了一晚上,铁厂改建这事情是急不来的,毕竟这炼铁不比做饭,生点熟点将就着吃没啥大碍。这一个半月出铁倒也不难。不过四个月后就转出去,是不是太快了点?弄不好连本钱都收不回来。”

    杨思辰说道:“杨伯,祖父的决定不会错的。现在改建这铁厂最大的价值就是搞技术验证,所以能否收回本钱倒是次要的,现在在这里把该验证的技术验证了,出现的问题全部解决了,将来去海外重新建铁厂自然是顺当很多。到时候在海外建了厂,还不是想赚多少就赚多少的事儿?况且这铁厂投入的银子不过一万多两,一天可产十万斤生铁,一个月的产量是三百万斤,按一两银子三百斤生铁算,足够回本了。”

    杨德思听罢,先是一愣,然后才说道:“少爷这话占理儿,可这么好的厂子就这么转出去,我心里还是不好受。”

    杨思辰安慰道:“祖父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祖父只是说厂子转出去,可没说这厂子里的工人必须留下吧。工人是从杨家其它产业处调来的,这厂子转出去后,这些工人自是要调回去的,至于铁厂原来的工人嘛,咱也可以明里暗里的转到别的产业上去,留下一个空厂子给他们。至于能不能玩得转,那就看他们的造化了。”

    夏忠也说道:“昨天老太爷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那小册子看明白,倘若换个纨绔,定没那份心思,杨兄弟你也说了这炼铁不比做饭,做饭生点熟点将就着吃没啥大碍,炼铁的火候把握不好可是会出大事的。倘若真出了事,那些人哭都没地方哭去。”

    杨思辰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于是问道:“忠伯,对于开渠修水车建高炉,祖父是怎么安排的?可否要请匠师?”

    夏忠说道:“老太爷说了,既然是……做验证,那就做到底吧,咱杨家会土木的人不是没有,懂机械的也有,不用请匠师了。至于那些苦力工,直接从外面招就是了,每天管两顿饭,另外给十二文钱的工钱,若是干得好,完工后另付工钱一百文。少爷您明天就回去,待铁厂建完之后再过来,剩下的事老太爷已经安排好了。”

    杨思辰点点头说道:“既然祖父都安排好了,那我照做就是了,不过还得加一条,倘若这些人只图快而不注意质量,今后出了什么麻烦,杨家有权将其送官府严办。”

    杨德思也附和道:“少爷言之有理,那些人为了钱,难保不会做出什么腌臜事来。倘若提前不加以约束,指不定会出些什么乱子。”

    夏忠点点头说:“那么就这么说定了,我这就回去向老太爷通报。”

    杨思辰和杨德思互相看了一眼,然后朝夏忠点点头。夏忠也没啰嗦,当即就转身回去了。

    …………

    中午吃饭前,杨思辰去了趟伙房,进去一看发现那厨子竟然是一个五十出头的胖老头,于是就和他攀谈起来。那老头见杨家的大少爷居然放下身段同自己说话多多少少有些受宠若惊,不过很快便发现杨思辰是个很随xìng的人,也就不那么拘束了,说话也随意了许多。

    在交谈中杨思辰得知这老头姓诸葛,单名一个善字,今年已经五十一了,原本是朝廷水师军中的伙夫,因为不愿意同伙夫长同流合污克扣士兵的伙食而被伙夫长排挤出去了。之后出海当了水手,本想挣够百两银子买几亩地再讨个媳妇安安稳稳地过rì子的,可不想还没跑几趟就遇上了倭寇,于是就被连船带人被掳到了九州岛的长崎,他和船上的所有水手都被倭寇逼着做了苦力,半年之后实在不堪忍受倭寇的驱驶,凭借军中所学的武艺伙同其他几人夺了一条小船逃了出去。可是由于事先行事过于仓促,竟然没带够淡水,在海上漂泊了三天后就支不住了,正绝望之时,却被飞鱼帮的杨老太爷所救。杨老太爷问清几人的来历,见他们可怜,就给他们一些银子打发他们回大明,有两个有家室的接了银子回去了,他和另外几人却留下来,打算挣些银子再回去。

    杨老太爷在交谈中得知诸葛善以前是个伙夫,于是就安排他在商船上干他的老本行。之后杨老太爷归顺朝廷,他仍然在船上干,不过已经是伙夫长了。后来年纪大了,杨老太爷就让他儿子接了他的班,把他调到铁厂来当二管事。不过这诸葛老头干了大半辈子的伙夫,其它的事情一窍不通,到了铁厂后把差事全推给了杨德思,又在伙房里干起了老本行。

    诸葛善一边同杨思辰唠叨,一边把案板上的大面团连揉带摔地弄得啪啪响。杨思辰心底估摸着那面团怎么着也有个七八斤重,这老头儿居然能把这么大的面团连揉带摔地弄得啪啪响,这身力气确实不小,至少自己就没这份力气。

    过了大概两刻钟,诸葛善把这个大面团分成三份,各自拉成面条放在案板上,然后揭开炉子上的那口大锅说道:“少爷,这锅里是牛骨汤,待会儿这杂粮面条煮好捞出锅,放上作料,再浇上一大勺牛骨汤,味道鲜美无比,而且还相当挡饥,少爷要不要尝尝?”

    杨思辰闻到骨头汤的香味已是食yù大增,待听了这老头儿这番话之后也来了兴致,大声说道:“好!老实说,骨头汤只有这大锅熬出来的味道最地道!以前在府上喝过的骨头汤自是没法和这相比的。”

    诸葛善点点头说道:“到底骨子里流的是老太爷的血,少爷这份气度和老太爷当年很像。”

    杨思辰讪笑着摸了摸后脑勺,正准备回话,却见工人们下了工,正在向这边走来。于是也没再说话,朝诸葛善点了点头然后就回去拿自己的碗筷了。

    杨思辰吃了面就回了自己的房间。下午起来,杨思辰带着嫣红在铁厂里胡乱转了几圈,然后就回屋吃饭了。晚上二人在床上又是一番胡闹。

    第二天一大早,杨思辰就带着嫣红准备回府了,临走前,曹素找到杨思辰,把一把刚打出来的刀递给了杨思辰。杨思辰接过刀抽出来一看,除了刀身略厚略宽外,剩下的和自己画的差不多,再看看曹素一脸疲倦,心知他和陶庄为了这把刀一宿没睡,心下有些过意不去,于是赶紧道了谢,同时给了他和陶庄五十两银子的酬劳。曹素千恩万谢地走了。杨思辰摇摇头同杨德思作揖道别,然后上了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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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圣旨,皇帝老儿要吃糖

    杨思辰是辰时末刻回到杨府的。一进府,杨思辰便提着那把刀直奔沧海堂去了。还没进沧海堂就和王嬷嬷迎面撞了个正着。杨思辰见王嬷嬷头上插着金镶玉的牡丹簪子,身上穿着牡丹描金夹袄,脸上还带着一丝媚sè,就知道昨天杨老太爷摆了几桌酒,正式抬她做了姨娘。

    杨思辰不好怠慢,于是上前行礼道:“思辰见过太姨娘。”

    王太姨娘侧身避开了杨思辰,然后笑着说道:“少爷这礼奴婢可受不得,少爷刚回来就往沧海堂跑,可是有什么稀罕东西要给老太爷的?”

    杨思辰扬了扬手里的刀,说道:“太姨娘说笑了,您好歹也是祖父的姨娘,思辰是晚辈,这礼,您是受得的。这不,刚刚打了把刀,心知祖父喜欢兵器,就巴巴地送来了,想搏祖父一笑。您摸摸,这刀身还是热的呢。”说着,杨思辰就把刀递了上去。

    王太姨娘摆摆手说道:“不了,你快去吧,老太爷刚才还念叨着你的事情呢。”

    杨思辰点点头,又朝王太姨娘行了一礼方才继续朝沧海堂走去。

    刚进沧海堂,杨思辰就听到杨老太爷那爽朗的声音:“小辰子,你可回来了,前天你给了老头子一本小册子,老头子和你忠伯花了一个多时辰才弄明白写的是什么。你这小兔崽子又皮痒痒了,欠收拾了是不是?”

    杨思辰心知杨老太爷在和自己开玩笑,于是苦着脸装出一副十分委屈的模样说道:“祖父,孙儿冤枉死了!费尽心思把这炼钢法子淘出来给祖父您,您却赏孙儿一顿棒槌。孙儿可不依您!”

    杨老太爷扬扬眉,严肃地问道:“这法子不是你想出来的?”

    杨思辰规规矩矩地站好说道:“不是。孙儿要炼的是汉钢。此钢自始于chūn秋而盛于两汉,正是用此法炼出的钢铁制成坚固的鱼鳞甲、锋利的环首刀,才有了战无不胜的大汉天军,才有了“犯汉者,虽远必诛”的赫赫声威!后来也许是五胡乱华的动荡和屠杀,也许是其它什么莫名其妙的原因,此法在南北朝的时候在华夏失传了,反而墙内开花墙外香,唐末时在天竺得到发展,用此法炼制的乌兹钢,制作的大马士革军刀锋利无比,四百年前大食人曾经用此刀斩下无数敌人的头颅。现在此刀依旧是这天下最锋利的刀种之一。孙儿去年去祖父您的书房翻书,在一本西洋书里发现了线索,然后又翻了以前的史书,方才琢磨出了这法子。”

    杨老太爷笑道:“看来你这小兔崽子还真在老头子的书房里捡到宝了。”

    杨思辰笑着说道:“是,古人云‘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这黄金屋孙儿找到了,可颜如玉却还没踪影,今晚上还得接着翻书去!”说罢,还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

    杨老太爷指着杨思辰笑骂道:“你这小兔崽子,别不知足了。刚刚收了两个通房,现在连床都还没滚热呢,就想着换人了。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杨思辰正准备接着说话,一个小厮从外面匆匆忙忙地跑进来,满脸欣喜地说道:“老太爷、少爷,刚才知府衙门来人了,说是京师来的传旨的钦差已经到了,让我们准备准备。”

    杨老太爷听得一头雾水,说道:“这关我们杨家什么事?为什么要我们准备?”

    那小厮回答道:“小的听那人说,这道旨意是圣上特地下给我们杨家的。所以知府衙门派人来说了一声,让我们早作准备。知府衙门的人说,那钦差最迟半个时辰后过来。”

    听到这里杨老太爷也顾不上别的了,赶紧吩咐道:“来人!把祠堂重新打扫一遍!准备开祠堂!”然后又扭头对杨思辰说道,“小辰子,你先去知会你母亲一声,然后回去洗个澡换身衣服走角门进祠堂,剩下的事情你不用管了,均由我来安排。”

    杨思辰点点头说道:“孙儿听祖父的吩咐。”然后转身朝安澜苑走去。

    …………

    待杨思辰从角门进了祠堂,郑氏和杨老太爷均已在屋子里候着了,而思雯思静姐妹俩因为年纪尚小,而且是女孩,所以并没有到场。杨思辰匆匆扫了一眼四周,发现香案等什物均已准备妥当,方才走到杨老太爷身前说道:“祖父,孙儿可是来迟了?。”

    杨老太爷正准备说话,外面有人来报说钦差已经出了知府衙门,正向杨府这边过来。

    杨老太爷点点头对杨思辰说道:“你就在这里照顾好你母亲,我出去迎钦差。待会儿跟着祖父做就是了。这是你第一次见钦差,万万不可出什么差池。”

    杨思辰点点头说道:“请祖父放心,孙儿醒的。”

    待杨老太爷走后,杨思辰上前扶着郑氏说道:“母亲,儿子估摸着钦差还有一刻钟才到,您不妨坐下歇会儿。毕竟孕妇是不宜久站的。这事情就算圣上知道了,想必也不会怪罪的。”

    郑氏也没推辞,顺势在椅子上坐下,扯着笑对杨思辰说道:“你比你爹强,你爹当年第一次接旨的时候,局促得连手都不知道该放哪,整一只无头苍蝇。”说完脸却红了起来。

    杨思辰讪笑道:“这次有祖父在前面挡着,要不然儿子还不是和爹一样手足无措?现在看上去镇定的很,可是儿子这颗心呐,还不是跳得飞快?母亲若是不信,可以摸摸。”

    郑氏听了杨思辰这一通话,悬着的心彻底放下来了,指着杨思辰笑骂道:“你这小兔崽子也太胆大了吧,这会儿还有心玩闹,我看你是皮痒痒了吧?”

    杨思辰讪笑道:“母亲莫恼,儿子就是一只皮猴子,平时插科打诨倒也没什么,可是一旦遇上大场面,还是站不住。这不,两条腿现在都是抖的。”

    郑氏心知杨思辰故意这么说的,也没再接下去,而是颇为感慨地说道:“当年为娘怀你的时候,心里还在默默念叨着头一胎生个姑娘好养些,可不想却是个皮猴子,不过小时候你这眉眼确实略显yīn柔,那时候为娘可没少把你打扮成小姐模样,你祖父知道后不但不反对,还让你穿着裙衫大喇喇地在府上跑。后来你大了,为娘就没再这么做了。”

    杨思辰听了郑氏这番话后心下讶然不已,竟然神使鬼差地顺着郑氏的意思说道:“母亲若是喜欢看儿子穿裙衫,那儿子待会儿就穿给母亲看。昔老菜子七十尚且彩衣娱亲,儿子尚不及弱冠之年,如此为之,应当没有什么不妥之处。”说完杨思辰就后悔了,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咬下来。心里祈祷道:母亲大人,您可千万别答应,不然儿子就真的没脸见人了。

    郑氏听后笑着点点头说道:“好!待送走了钦差,你就穿着裙衫来安澜苑见为娘吧。”

    杨思辰苦着脸正要说话,门外一个小厮进来说道:“夫人,少爷,老太爷正领着钦差朝这边过来了。派小的过来说是让二位赶紧出去迎一迎,别让钦差看到二位失礼了。”

    杨思辰一听这话,赶紧上前扶着郑氏朝外面走去,到祠堂院外等着。

    母子二人刚刚站定,便看见一群人正朝这边走过来,杨思辰因习了那易筋经,目力极佳,老远就看清了那群人的模样,只见那为首一人面白无须,身着内侍服饰,大概四十出头的模样,杨思辰一看就知道那人是太监;那太监右侧一人身穿飞鱼服,腰挎绣chūn刀,身材高大,一看就知道是个锦衣卫;杨老太爷则躬着身子在那太监左侧小心翼翼地引路,不敢有丝毫逾越;三人身后还有几人,不过由于三人遮挡,杨思辰并没有看清楚。

    待那群人走到离杨思辰尚有五丈之时,郑氏拉着杨思辰的手跪了下去,杨思辰见状,也赶紧跟着跪了下去,心里却默念道:跪吧跪吧,就当是拜死人!跪一次就少一次!杨老太爷也快步走过来,跪在了母子二人的前面。

    那一群人经过之后,杨老太爷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急匆匆地追着那群人进了祠堂。杨思辰见状也站起来。扶着郑氏,跟在杨老太爷身后重新进了祠堂。

    眼见那太监走到香案前站定,杨老太爷带着郑氏和杨思辰在香案前跪下,磕了三个头,口称:“草民杨峻荣携家人叩见上差,上差金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那太监尖着嗓子说道:“松江庶民杨思辰及其母郑氏上前接旨!”

    杨思辰起身扶着郑氏上前,重新跪下磕了三个头,口称:“草民杨思辰(民妇郑氏)叩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那太监见状从怀内掏出一个明黄sè的卷轴,轴是用黑牛角制成的,展开后可见上面绢绸上锈着两条腾飞的黄龙和“圣旨”二字,扯开嗓子宣读了一遍:

    “奉天承运,皇帝敕曰:

    “易曰:“积善之家,必有余庆。”未有躬自累善,而其后不振者也。朕岂吝于褒祝哉。尔松江人氏杨峻荣早年虽行事狂悖,罔顾孝道,然亦不失其本心,俄而率部归降,力战倭匪,忠烈可彰;镇守松江,兢兢业业,从无过失,亦是有德。俊荣之子,虽为商贾,然其xìng之义,其行之良,其心之诚,其品之忠,足为四方之纲,可为典范。思辰乃孙,年岁虽幼,亦知忠义,诚孝知礼。敬献霜糖,甚合朕意,由是褒奖,以彰潜德。然念其年幼,不宜大赏,特赐黄金五百两,白银千两,如意一对,以彰其心,望其戒骄戒躁,审慎行事。

    “敕曰:德之在人,亲者父母均也。故朕追锡之典并逮之,松江庶民杨思辰之母郑氏,孝敬勤俭,贞静淑懿,笃生哲嗣,克举其德。兹特赠尔为宜人,九原有知,钦承无数。”

    “敕命万历四十五年正月二十八rì之宝”

    待那太监念完圣旨,马上就有两个大汉抬着一只硕大的红木描金箱子走到那太监身侧,待那二人把箱子放下,那太监把箱子打开,那里面是一清sè二十五两一锭的银元宝,看上去十分晃眼。同时还有一人端着一只托盘走上前,托盘内盛着一对玉如意。紧接着又有一人端着一只托盘上前,走到那太监的另一侧,托盘内盛着金线梁冠、头箍、头面首饰、圆领袍、银边蓝绿革带、立领青袄、绿裙等命妇饰物。

    杨思辰见状,赶紧又磕了三个头说道:“草民代母亲谢圣上赏赐!”然后起身上前,双手接过圣旨,退到后面,将圣旨和祖宗牌位摆在一起,然后重新上前扶起郑氏。

    郑氏起身,身体肃立,双手叠抱于腰前,向那太监行了一礼,说道:“臣妾郑氏谢圣上赏赐。”然后由杨思辰扶着上前接过了那只盛着命妇饰物的托盘,转身把托盘放到身边的几子上,最后站在了杨老太爷身后。

    杨思辰重新上前,接过那个装有玉如意的托盘,将其放置在另一张几子上,然后退到杨老太爷的另一侧。

    杨老太爷上前对那太监行礼道:“草民杨峻荣给李公公请安,李公公身负圣命光临敝府,乃是敝府的荣幸,草民不胜感激,小小谢意,还望李公公笑纳。草民的孙子是第一次接旨,若有不妥之处还望李公公见谅。请李公公和众位贵使移步沧海堂,草民已备下香茶点心,替众位解解乏。”一边说,一边把银票塞进那太监的手里。

    那太监不动声sè地微一缩手,手里头地银票子跟变把戏一般消失在衣袖中,然后甩甩袖子,出了祠堂,往沧海堂方向走去。杨思辰在杨老太爷身后看得瞠目结舌,心道:这太监绝对是yín浸宫廷二十几年的老人jīng,自己还是小心为妙。

    那李公公收了银票,脸上露出了几分笑意,一边走,一边说道:“杂家来之前,圣上特地嘱咐了,说是杨家虽为商贾之家,但也知忠公体国,为朕分忧,让杂家万万不可怠慢了。”

    杨老太爷恭恭敬敬地说道:“圣上能记起杨家是杨家的福分,杨家能为圣上分忧是杨家的荣耀。”说着就引着李公公一行人进了沧海堂正屋。

    杨思辰扶着郑氏进了屋,杨老太爷说道:“小辰子,去给李公公和楮百户见个礼。”

    杨思辰走上前,身体肃立,双手合抱,手心向内,俯身推手,微向上举高齐额,俯身及地,口里说道:“草民杨思辰见过李公公、楮百户。二位上差金安!”

    李公公颇为感慨地说道:“小辰子,起来吧,上次杂家来的时候你还不会说话,这次来你都这么大了,不想这一转眼就是十几年!这楮百户以前是你祖父的部下,这礼就免了。”

    杨老太爷接上了李公公的话,说道:“公公说的哪里话?您今年才刚刚四十出头,正值壮年,倒是我这老头子身子骨比起十几年前差远了。这不,没走几步就有点喘了。”

    李公公摆摆手说道:“罢了罢了,这话不说也罢。倒是这霜糖,圣上和贵妃娘娘催得急,吩咐杂家取了霜糖便返回京师,中途不得停留,杂家可不敢违背圣意。”

    杨思辰恭恭敬敬地说道:“公公还是在杨府小住一rì吧,当初进贡给圣上的霜糖乃草民特制的,并不是那对外销售的凡品,倘若需要,小的得现制现送,有所怠慢,还请公公见谅。”

    李公公放下茶盏说道:“既然如此,那杂家就在杨府小住一rì,明rì拿了霜糖再走。”

    杨老太爷和李公公又聊了一会儿,杨思辰在杨老太爷身侧站着,除非李公公出言相问,绝不多说一句话。临走时,李公公问杨思辰道:“小辰子,你可还有话要对杂家说的?”

    杨思辰恭恭敬敬地说道:“请转告圣上,这霜糖虽好,但亦不能长期大量服用,该因这霜糖乃红糖jīng制而成,虽说是去其糟粕,取其jīng华,但小的头脑愚钝,技艺不jīng,jīng制其间不能使红糖jīng华尽数留存,所以这霜糖虽sè泽光亮,晶粒饱满。但其功效却不如红糖。圣上年岁已高,理应多吃些天然之物,方才能延年益寿。”

    李公公扬起眉说道:“别家碰上这等事情都是把自己的东西说得天花乱坠,可你倒好,把自家的东西的不足之处堂而皇之地说出来,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你这是何意?”

    杨思辰神sè严肃地说道:“对于我们杨家而言,与其让人拿着东西鸡蛋里面挑骨头,倒不如自己把这些东西的不足之处直接曝出来更为妥当。而小的所图的,不过是安心而已。”

    李公公颇为感慨地说道:“哎……你和你爹一个样,有什么事请总往坏里想。杂家和你祖父是故交,这些话杂家一定给你带到,至于圣上听不听,杂家也不好说。圣上这些年身子也……哎……”李公公意识到自己说多了,就叹了口气止住了,然后甩甩袖子朝门外走去。

    杨老太爷意味深长地看了杨思辰一眼,急忙跟上去替李公公引路。

    杨思辰长舒了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底衣的后背上已经被汗水浸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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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余波

    杨思辰在沧海堂等了一刻钟方才见杨老太爷回来,赶忙上前不安地问道:“祖父,李公公可说了些什么?”

    杨老太爷盯着杨思辰看了一会儿,方才说道:“小辰子,你的胆子不小啊!那话你也敢说。不怕惹恼了李公公,到时候他治你个犯上之罪,祖父可保不住你!”

    杨思辰说道:“祖父,这霜糖是孙儿制的,它的品xìng孙儿自是一清二楚。”

    杨老太爷插话道:“你是说这霜糖有问题?”

    杨思辰摇摇头说道:“霜糖本身没问题,而是圣上的身子出了问题。万一圣上驾崩,朝廷里那帮子官员把咱杨家进贡霜糖这事情绕进去,咱杨家就是浑身是嘴,也没处解释去呀!”

    杨老太爷点点头说道:“是,那福寿膏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服下之后脑子混混沌沌的,而且还上瘾,发作起来连爹娘老子都顾不上。因服食此物闹得倾家荡产的也不是没有。”

    杨思辰笑着说道:“那福寿膏还算好的,孙儿还知道有比福寿膏更歹毒的药,这药就是从福寿膏里提取出来的‘jīng华’经白醋洗涤而成。药xìng比福寿膏强上十倍不止!只是这药孙儿并不想制出来害人罢了。不过那药确实是控制人的奇药,管你是忠臣良将还是三贞九烈,那药瘾发作起来一律都会变成摇着尾巴的可怜狗!不过那药吃多了会死人的。”

    杨老太爷严肃地说道:“你真把那药给弄出来了?”

    杨思辰说道:“没,孙儿心中还有些良知,不想拿那药去害人。不过倘若谁敢害孙儿,孙儿一定百倍千倍的还回去,绝不手软!”最后几个字杨思辰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杨老太爷笑着说道:“你和我年轻的时候很相像,不过多了一分理智,看来这杨府确实是小了,容不下你了。待你父亲回来你就去三宝颜吧。那儿才是你的天地!”

    杨思辰没想到杨老太爷会说出这番话来,一时间竟然愣住了,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杨老太爷见杨思辰愣住了,上前在杨思辰肩上拍了拍,然后说道:“这事情还早,现在你就去徐记红糖作坊,把那霜糖给弄出来,可不能让李公公等急了。”

    杨思辰回过神来说道:“是!祖父。孙儿这就去弄霜糖!”

    …………

    杨思辰坐在马车里吩咐道:“先别走了,你让杜大过来下,我有话要吩咐他。”

    车夫点点头说道:“是,少爷。”然后就朝平波轩跑去。

    杨思辰坐在马车里心里想道:这道圣旨可谓是蝎子拉屎——独一份。从李公公的话里不难猜出这万历皇帝可谓是老烟枪了,抽了三十多年的鸦片,身子骨还能好到哪里去?若不是太医院那群太医绞尽脑汁整出些大补的方子,这万历皇帝恐怕早就驾鹤西去了。这皇帝想吃糖,绝对不可能的事情,吸毒之人毒瘾发作,“其人涕泪交横,手足委顿不能举,即白刃加于前,豹虎逼于后,亦唯俯首受死,不能稍为运动也”,哪里还知道什么东西好吃不好吃?倒是郑贵妃是个会吃的,这白糖恐怕大多进了她的肚子吧。不过万历皇帝一向宠爱郑贵妃,见爱妃喜欢吃,顺水推舟做个人情倒也不是什么大事。据说这万历皇帝临死前把朱常洛叫到跟前,让他拟旨册封郑贵妃为皇后,朱常洛虽然表面上答应,可一直拖着没办,万历皇帝驾鹤西去后,这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直到她孙子弘光帝继位,才追封她为皇后,只是那时候郑贵妃已经死了十多年了……

    这时候,车夫领着杜大过来了,杨思辰也没啰嗦,直接下车吩咐道:“给你三个时辰,收集五斤不带肉的骨头,猪骨羊骨牛骨都行,砸碎后搁碱水里煮上半个时辰,捞出来在火上烧成灰,今天rì落之前将那些骨灰送到徐记红糖作坊。做不到你就收拾东西离开杨府吧!!倘若有谁敢阻拦,你就说是奉旨办事!我不信谁有那么大的胆子。”

    杜大点点头说道:“少爷放心,小的一定做到!”

    杨思辰重新上了马车,吩咐车夫道:“启程吧,送我去徐记红糖作坊!之后你再去弄一斤硫磺来,银子就记在我账上。”

    那车夫点点头算是答应了,然后就驾起马车载着时辰朝徐记红糖作坊奔去。

    …………

    杨思辰在徐记红糖作坊忙了三个时辰方才把霜糖重新弄出来,把脱sè剂换成土制的骨炭后效果确实不错,蒸干后的糖几乎看不出什么颜sè,不过为了保险起见,杨思辰还是用硫磺熏了熏。之后杨思辰赶在天黑之前把制好的白糖用瓷罐封好,带回了杨府交给李公公。李公公拿到霜糖后也没耽搁,第二天一大早就悄悄乘船离开了。

    杨思辰第二天睡到辰时初刻才起来,没法子,昨天晚上和李公公把白糖的xìng状,忌讳都详详细细地说了,李公公也没藏着掖着,坦然地承认了万历皇帝服用福寿膏的事情,并且还隐隐约约吐露了除了郑贵妃少数嫔妃之外,其他嫔妃都在使用福寿膏和chūn药,这霜糖主要也是郑贵妃一个人吃的,万历皇帝偶尔也会喝些糖水以缓解福寿膏带来的不适。

    杨思辰由流岚服侍着穿好衣服,然后直接去了沧海堂。

    还没进沧海堂杨思辰就被王太姨娘给拦了下来,王太姨娘笑着说道:“少爷,昨天的事在松江城里都已经传开了,现在来杨府拜访的人已经有好几拨了。不过都被老太爷挡了回去,有几个来头大的,老太爷也不好回绝,这不,正陪着说话呢。不过老太爷刚才才说了,少爷您过度劳累,这会儿正在静养。您这会儿去不合适。”

    杨思辰听王太姨娘这么一说,便知道杨老太爷的打算了——低调,低调,闷声发财!于是点点头对王太姨娘说道:“多谢太姨娘提醒,思辰这就回去‘养病’去。”说完还朝王太姨娘挤挤眼,然后就转身回碧波院了。

    王太姨娘见杨思辰这副模样,笑着摇了摇头,然后扭头回了沧海堂。

    杨思辰还不知道,杨老太爷昨天晚上给杨家各个店铺都打了招呼,霜糖的价格翻了一番,变成了六百六十六文钱一罐。就这样,现在松江城里的杨家各个店铺的霜糖都差不多已经卖完了,不过客人还是从四面八方朝杨家的店铺赶。可以想象,这道圣旨的影响力究竟有多大。

第八十七章 往事

    杨思辰回到碧波院,刚准备进卧房和嫣红亲热一番,却不想嫣红进来说郑氏身边服侍的青苗已经在堂屋里等着了。杨思辰不敢怠慢,赶紧出去,见了青苗先是行了一礼,然后笑着说道:“青姨,您怎么来了?可是母亲有什么吩咐吗?”

    青苗侧身避开了,笑眯眯地说道:“少爷这礼奴家可受不得,”随后四下看了看,方才问道:“怎么没见你那两个通房?”

    杨思辰尴尬地回答道:“前几天在船厂她们俩坏了规矩,险些闯下大祸。现在正在屋里闭门思过呢。顺便让赵嬷嬷再管教管教。思辰御下不严,倒让青姨见笑了。”

    青苗犹豫了一下方才说道:“夫人本想让少爷带上那两个丫头去趟安澜苑,可没想到那两个丫头是不争气的,被少爷罚了。”

    杨思辰说道:“既然是母亲的意思,那我就放她们俩出来就是了,大不了从安澜苑回来接着让赵嬷嬷看着就是了。”

    青苗点点头说道:“如此最好不过了,待会儿奴家单独跟她俩说说,免得冲撞了夫人。”

    杨思辰好奇地问道:“母亲这会儿见我真的没什么吩咐吗?”

    青苗犹豫了一小会儿方才躲躲闪闪地说道:“没什么,昨天出了那么大的事情,夫人心底到底是有些忐忑,想见见您倒也是人之常情。”

    杨思辰忽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不过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扭头吩咐嫣红道:“去把紫绡紫绢姐妹俩带到这里来。”

    嫣红点点头说道:“是,少爷!”然后就退出了房间。

    杨思辰见嫣红出去了,随后又转过头对青苗说道:“青姨,母亲昨天可是睡得不踏实?”

    青苗说道:“那倒没有,就是下午听说少爷您出去之后心里一直不踏实,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直到少爷您回来方才迷迷糊糊地睡下,亥时初刻醒来吃了点燕窝羹,然后在园子里走了两圈又睡下了。今天早晨直到卯时六刻方才醒来。醒来之后倒也没啥不妥之处。”

    杨思辰说道:“我听说怀孕的妇人容易害喜,母亲害喜害得厉害吗?”

    青苗说道:“这次倒不厉害,熬了一个月就过来了,反倒是当年夫人怀少爷您的时候害喜害得非常厉害,几乎是吃什么吐什么,从一个月一直吐到七个月,老爷和老夫人为此伤透了脑筋,文嬷嬷过来看了,也开了几剂药,不过都不顶事,最后还是文嬷嬷请‘白面药圣’孙德肃开了一剂药方才不吐了。不过生少爷的时候又遇上了难产,足足在产房里折腾了七个时辰才把少爷您生下来。因为这个伤及了根本,在床上养了足足七个月才能下地行走,至于完全恢复过来,则花了近两年的时间。说实在的,夫人生少爷您所遭的罪确实不少。”

    杨思辰听得心中愧疚不已:郑氏当年生这个家伙确实遭死了罪。虽然对于现在的杨思辰而言没有生养之恩,但郑氏对自己的爱护却是不容否认的,可自己回馈的实在是少得可怜。后世的自己有老妈爱着护着,到了这个时代则有郑氏的爱护,自己好大的福气!杨思辰想到这儿,恭恭敬敬地朝青苗行了一礼,然后说道:“青姨,谢谢您告诉我这些事情。”

    青苗起身还了一礼说道:“少爷,您知道就好,倘若您真把奴家这些话放心上,就不妨多去陪陪夫人。都说儿子是娘亲的心头肉,夫人最在意的还是少爷您啊!”

    杨思辰点点头正准备说话,却听见背后有动静,扭头一看,却见嫣红领着紫绡紫绢姐妹俩正推门进来,于是又把话咽回肚子里,转身正对着姐妹俩。姐妹俩进了屋,规规矩矩地向杨思辰行礼说道:“奴婢紫绡(紫绢)见过少爷!少爷万福!”

    杨思辰见这姐妹俩看上去比以前乖巧了许多,心知赵嬷嬷这几天的调教起了作用,对赵嬷嬷不由地高看了几分。于是说道:“这位是青姨,以前是母亲身边的大丫鬟,现在是特地回来照顾母亲的。”

    姐妹俩听杨思辰这么一说,赶紧上前行礼说道:“奴婢紫绡(紫绢)见过青姨!”

    青苗上前扶起了姐妹俩,然后笑着说道:“果然是一对标致的姐妹花!难怪少爷看中了你们俩,这才十二岁不到,就已经是一幅姣好的模样了,将来还不知道会出落成哪番模样?”

    姐妹俩听了青苗的这番话,均是露出了羞涩的模样,紫绢小声说道:“青姨谬赞了,少爷看上奴婢们是奴婢们的福分,奴婢和姐姐哪里有青姨说的那么好?”紫绡在一旁也点点头。

    青苗拍拍姐妹俩的手,对姐妹俩说道:“青姨有些话想跟你们俩单独说说,你们俩跟青姨来吧。”说完便站起身向杨思辰告了罪,然后拉着姐妹俩出了屋子。

    杨思辰把嫣红叫道跟前,小声在她耳边嘀咕道:“去打探打探青姨对姐妹俩说了些什么。”

    嫣红听后点点头,然后就出去了。

    过了一小会儿,青苗拉着嫣红进来了,杨思辰见状心知青苗识破了自己的打算,尴尬地笑了笑说道:“青姨,怎么没见紫绡紫绢那两个丫头?”

    青苗笑着说道:“奴家安排她们俩准备些东西一并带去安澜苑,她们俩现在正准备着呢!”

    杨思辰扬扬眉问道:“什么东西?怎么不给我说?”

    青苗笑着回答道:“都是些女人家用的东西,给少爷说反倒不合适了。”说完拉着嫣红的手接着说道:“奴家看这丫头也是个伶俐的,不如把她也带上?”

    杨思辰朝嫣红看去,嫣红露出了一副爱莫能助的表情,显然知道些什么了。杨思辰见状,只好笑着点点头说道:“就依青姨的。嫣红,你也下去准备准备吧。”

    嫣红如释重负地点点头说道:“是,少爷。”然后一溜烟就出了屋子。

    杨思辰回头说道:“青姨,我用不用准备些什么?”

    青苗摇摇头说道:“不用,以前少爷您是最粘夫人的了。只要夫人在家,您就会寻着由子往安澜苑跑。可这次夫人回来快五个月了,少爷您去安澜苑的次数是屈指可数的,而且每次去都是小坐片刻就走了。可是对夫人去年您病重期间不在家有所不满?”

    杨思辰摇摇头说道:“不是,青姨,从去年九月开始,祖父就让我学着接手杨府的产业,我为此忙得脚打后脑勺的。别的不说,就说船厂吧。我为此已经跑了三四趟了。这事情青姨您是知道的。船厂那边的事情刚刚理出点头绪,屁股都还没坐热,最近又在忙活铁厂和盐场那摊子事,现在我是走路想铁厂,看书想盐场,就连吃饭都恨不得把这两个厂子当饭吃下去!”

    青苗听杨思辰这么一说,忍不住掩着嘴笑了起来:“呵呵……少爷,您和老爷当年是一个样,嘴里不停地抱怨,可手上的活计却始终不愿意放下来,心底还甘之如饴。”

    杨思辰叹了口气,故意装出一副十分委屈的模样说道:“青姨,不带您这样埋汰人的!我好容易才把那些事情理出点头绪,这不,正准备歇几天呢。顺带着避一避风头。听您这么一说,反倒成了我的不是了?您若不说个丁丁卯卯来,我可不依。”

    青苗掩口笑道:“呵呵……这事情确实是奴家鲁莽了。还请少爷见谅。不过少爷您这张嘴倒也得了夫人九分真传,就是没理也让您说成有理了。难怪夫人会如此喜欢您。”

    杨思辰听青苗这么一说,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摸着后脑勺讪笑着说道:“青姨,您说的哪里话?母亲喜欢孩子那是天xìng使然。我去看看,那三个丫头怎么这么磨蹭?”说着就转过身去准备往外走。

    青苗见状,赶紧说道:“少爷,她们准备的都是些女人的东西,您去了怕是不太好吧。不如再等等,应该快好了。”

    杨思辰和青苗说了这么多话,也有点口渴了,索xìng就坐在那里喝茶。青苗见杨思辰坐下不再走了,于是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端起茶盏小口啜着。

    杨思辰见青苗千方百计地想把自己留在堂屋里,心底的那份不安变得更加强烈了。总觉得郑氏想让自己去安澜苑不是什么好事情,虽然不会真的害自己,但是捉弄一下自己还是有可能的。于是又问道:“母亲可有父亲的消息了?”

    青苗说道:“没有,哪有这么快,老爷这会儿才刚刚到京师。就算是写信报平安,那信没个五六天也到不了松江的。不过老爷出门一般都是半个月给夫人写一次信的。记得万历三十七年的时候,夫人一个半月没收到老爷的信,急得生了病,在床上躺了三天才缓过来。”

    杨思辰讶然道:“还有这种事?”

    青苗问道:“少爷不记得了吗?”

    杨思辰摇摇头说道:“自打去年大病一场,好多事情确实是记不起来了。”

    青苗正要说话,却见三个丫鬟提着包袱正在朝这边走,于是说道:“少爷,我们去安澜苑吧,挨了这么久,夫人一定等急了。”

    杨思辰见三个丫鬟手里的包袱,心里有些纳闷,不过还是站起来点点头说道:“就依青姨的,咱现在就过去。”

第八十八章 往事(续)

    一路上,杨思辰不停地用探究的眼光瞅着嫣红,嫣红也时不时地和杨思辰对上一眼,不过每次嫣红要说话的时候,都会被紫绡紫绢姐妹俩拉走。直到进了安澜苑,杨思辰也没和嫣红说上一句话,心底不由地有些烦躁了。

    青苗领着杨思辰主仆四人进了安澜苑的小院子,转过身说道:“少爷,您先在这里等会吧。奴家先进去禀报一声。”

    杨思辰点点头说道:“好的,青姨。我就在这院子里等着。”

    青苗点点头,然后就进去了。

    待青苗走后,杨思辰狠狠地瞪了三个丫鬟一眼说道:“你们仨在打什么哑谜?再不老实交代,回去本少爷就打你们板子!!”

    嫣红刚要开口,却被紫绢拽住了,紫绢说道:“少爷,这事情不是奴婢们硬要瞒着您,而是青姨说了,这事情得由夫人来说。奴婢们不敢逾越!”

    杨思辰被堵的哑口无言,只得不停地来回走动。

    过了一会儿,紫绡见杨思辰依旧不消停,于是苦着脸说道:“少爷,您还是消停会儿吧,夫人说的那事情您以前又不是没做过,而且奴婢们都是知道的。这次定不会出差池的。您现在跟拉磨的驴似的来回转悠,您自己不嫌晕得慌,奴婢们看了还嫌晕呢!”

    杨思辰干脆蹲在地上了,没好气的说道:“本少爷不转了还不成吗?我真的怕你们了!”

    紫绢说道:“少爷您还好意思说怕奴婢们?刚刚收了我和紫绡姐姐,现在连床都还没滚热呢,就连着嫣红姐姐也一并收了。这世上还有比您更薄情的人吗?奴婢们当初真是瞎了眼,怎么会看上你这薄情郎?”

    杨思辰讪笑着问道:“这事情你们知道多久了?”

    紫绡说道:“少爷,嫣红姐姐自打跟您去了铁厂回来,见了奴婢和紫绢妹妹总是躲躲闪闪的,奴婢好奇,于是今个儿早晨撺掇着紫绢妹妹乘着嫣红姐姐给奴婢们送饭之时把她堵住了,这才得了消息。您也忒不厚道了吧,听您这话的意思是能瞒我们多久就瞒我们多久?”

    杨思辰讪笑道:“不是这样的,我还没想好怎么给你们俩说。不过既然你们俩已经知道了,那我也不说了,回去你们仨互相之间交换个礼物认个姐妹就是了。”

    嫣红红着脸说道:“少爷,那我们之间谁大谁小?照理说她们俩进门在前,奴婢应该称呼她们俩姐姐的,可是奴婢比她们大了四岁也不止啊。”

    杨思辰翻了个白眼说道:“按年岁排吧。正室夫人没进门之前就这么定了,不过正室夫人进门后你们可都得叫她姐姐的。”

    紫绢正准备说话,却见青苗扶着郑氏出来了,赶紧随着嫣红和紫绡上前行礼说道:“奴婢紫绢(紫绡、嫣红)见过夫人,夫人万福!”

    杨思辰也迎上去扶着郑氏说道:“母亲,您怎么出来了?外面可不暖和。”

    郑氏笑着说道:“我觉得屋里闷得慌,于是想出来走走。听你刚才说那些话,你把嫣红也收进房了,她那些事情你都知道了?”

    杨思辰点点头说道:“儿子知道了,嫣红已经全部给我说了。儿子怜其遭遇,于是……”

    郑氏说道:“这事情你自己说了算,你既然喜欢,那待会儿就带她来我卧房给她梳头吧。我看她那身子骨,确实是个能生养的。常言道,娶母大姊如坐金交椅,她长你几岁,自是会对你温柔体贴,jīng心呵护。今后为娘也放心了。”

    杨思辰赶紧说道:“多谢母亲成全!”

    杨思辰扶着郑氏在小院子里走着,郑氏忽然说道:“刚才听青苗说你自打去年大病一场,好多事情都记不起来了。可有这回事?”

    杨思辰回答道:“是这回事,生病昏迷的那几天整个脑子好像被人拿棍子搅过似的,忘了好多事情,同时又生出了很多新的想法。儿子确实不知道这事情是好是坏……”

    郑氏摸了摸杨思辰的头,笑着说道:“辰儿,无论你怎么样,你都是我儿子。始终都是娘亲心头无法割舍的牵挂啊!你做那事情娘亲知道很危险,但是只要你喜欢,娘亲就支持你。”

    杨思辰听罢鼻子一酸,然后扯出个笑脸说道:“母亲!那您能不能给我说说我小时候的事情?儿子差不多全忘了。”

    郑氏点点头坐在凉亭里,开始给杨思辰说他小时候的事情……

    从郑氏的叙述中,杨思辰这才得知了自己的过去是多么的……jīng彩。

    杨思辰生于万历三十一年,据说杨思辰出生前一个月,两位道长联袂而至,为郑氏算了一卦,说这孩子定于三月初二亥时生下来,到时候他们再来给孩子看相。

    果不其然,郑氏三月初二卯时末刻动了胎气,被送进了产房,一直折腾到亥时初刻才将孩子生下来。但是那两位道长却一直没出现,直到杨思辰满月rì那天,两位道长才翩然而至。待给小孩子看过相之后却说这孩子乃逆天而生,不合天道,需男作女养方才能保得七年平安,之后如何还得看其本人的造化。又说郑氏这一生仅此一子,此子成年之前定有大劫,需试炼方得化解。待给杨老爷看过相之后又说杨老爷的运势都系于此子,此子生则旺,此子夭则败。最后还说道此子周岁所抓之物定是首饰之物,但此子运势却不在此物之上。

    杨老太爷和杨老爷当时没太当真,可不想杨思辰抓周时所抓到的恰恰就是郑氏从头上取下的一只玉簪子。这下子杨老太爷和杨老爷有些信了,于是还真把杨思辰当成姑娘家来养了。

    不过在杨思辰一岁半时,文嬷嬷又过来了,见杨思辰一身裙衫,于是问明了缘由给杨思辰把了脉,却说杨思辰乃天下少见的纯阳之体,单是穿裙衫是不够的,还需锁其阳器,方才能保其平安,于是又让杨老太爷打了一副银锁链子缠在杨思辰腰上。

    杨思辰就这样被当成女孩养了六年,直到七岁那年文嬷嬷离开杨府之前说杨思辰“罪孽已消”,方才换回男装,不过腰间的那条银锁链却一直没解下来。之后就分到了碧波院单过了。杨老太爷本想送杨思辰去金山书院读书的,可是去了之后一直是灾祸不断,不是头上被磕了个包就是手上蹭破了皮,最倒霉的一次居然在蹲下拉屎的时候让蛇把屁股咬了,总之没一天舒坦的。

    杨老太爷一开始还没发觉有异——哪个男孩子不调皮的?磕磕碰碰在所难免。可后来杨思辰在书院没一天是舒坦的,杨老太爷仔细想想,觉得不行,还是放在自己身边安生些。于是请了先生在杨府教杨思辰读书习字。平时也不让杨思辰随便出去。于是杨思辰就这样平平安安地过了四年。到了杨思辰十岁那年,因为身子骨开始发育,再戴着那条银锁链恐怕影响发育,这才解了下来。

    而杨老爷自从有了杨思辰这个儿子,生意做得是越发顺畅了,十几年里,杨老爷不但积攒下了千万两白银,而且还得到了万历皇帝青睐,虽然说每年要供出一大笔银子,但是所得回报也是相当可观的。于是对那两位道长的话自是深信不疑,连带着也越发地宠爱杨思辰。

    杨思辰十一岁那年,杨老太爷觉得这孙子长得差不多了,可以让他接触一下杨家的事物了。于是就借老夫人去世,自己需要出去散散心为由,带着他出去巡视杨家的各处产业。

    一开始倒也平平安安的,可祖孙二人到了杨家船厂之后,杨思辰又开始走霉运了。先是被鸟粪淋了一头,然后又从船上失足跌到水里,最后上马车的时候居然把马车的踏板踩断了磕在了马车的地板上!

    虽说都不是什么大事,但这事情接二连三地发生也忒……诡异了。杨老太爷不由地有些担心起来,于是带着杨思辰去了法华寺小住,希望借佛祖的光镇镇杨思辰身上的“邪气”。却不想在法华寺遇到了清尘道长,于是杨老太爷就让杨思辰求了一签,打开一看,竟然是下签子:【董永遇仙】“临风冒雨去还乡,正是其身似燕儿;衔得坭来yù作垒,到头垒坏复须坭。”这签文太好懂了,便是白费辛苦而已。杨老太爷见这签,不由地皱起了眉头。

    清尘道长劝道:“老施主,令孙乃逆天而生,能长这么大完全是施主的造化,施主早年虽行事狂悖,罔顾孝道,然亦不失本心,之后行事积德甚是深厚,令孙得此庇佑方才活至今rì。今后令孙如何得看其自身造化,如遇不顺之事需心怀慈悲,放过无心之人一条活路,结个善缘,勿要因仇恨而怨结。方才能平安度rì!”

    杨老太爷问道:“我这孽孙的‘大劫’何时方能消去?”

    清尘道长细细看了杨思辰的手相方才说道:“令孙手相奇特,生命线先断而后续,此乃大凶之相。倘若真有大劫,定是极其凶险,至于何时能消去,贫道着实看不透。不过令孙面相和善,虽略显yīn柔,但亦是福寿之象。倘若能安然度过此劫,之后命数定有转折。老施主宽心就是了,一切自有天意。”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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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岸变天介绍:
一觉醒来回到万历四十四年,大明已经四处漏风。将来的满清入关扬州十日,嘉定三屠留在中原没出路。台湾将来是郑家人和荷兰人的主战场,也不安生。南洋英国人正和荷兰人掐架,土人和华人矛盾重重局势相当混乱,也不是安家落户的地儿。印度太远人太多,去那不安全。于是乎澳大利亚成了不错的选择。 倭寇横行,官兵疲弱,如果路上无法自保,那还了得?怎么着也得弄上几条木质巡洋舰吧。至于八磅炮、十六磅炮,怎么着也得弄上百八十门吧。鸟枪?太out了,怎么着也得弄个纸壳定装弹吧。 什么?私制火器、大船要抄家灭族!?啥世道嘛!!制作弓弩、爆竹总没事吧?幸好西班牙人在菲律宾杀得天昏地暗,咱去买块地,这鸟朝廷总管不着了吧!! 努尔哈赤在玩民族分裂,不管。小日本倭寇骚扰,有戚继光顶着。张居正改革失败,管我鸟事?先将澳大利亚的红毛鬼子统统赶走,顺便移民几百万过去,反正中原天灾**,流离失所的海了去了,不愁没人。彼岸变天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彼岸变天,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彼岸变天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