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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残杯浊酒     大宋佣兵txt下载     大宋佣兵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七十五 取燕云十六州者,封王!

    【好么,开会开的活也不用干了!你们慢慢开吧,哥正好趁这个机会折腾折腾。————摘自《昆哥日记》】

    太史昆的一个“怕”字,也激起了张觉一身血气。

    张觉坦然一笑,昂声说道:“怕倒是没什么怕的,不过悔却是有的!我后悔的是,没亲手斩杀几个契丹人,反倒在几位好汉面前落了下乘!”

    听了张觉、马植的一番话,太史昆眼前一亮!

    在现代的时候,太史昆历史读的不算多,但他心中却总是有个疑问。北宋有方腊、宋江等农民起义这些事情他听说过,可为什么,他就没听说过辽国发生汉人起义呢?难道是辽国对汉人压榨不够深吗?难道辽国的汉人数量很少吗?

    太史昆百思不得其解后,自己个儿下了一个定义:起义肯定是发生过,只是教科上没有记载而已。

    如今真的来到了辽国,太史昆却又担心起来:万一教科说的是真的呢?万一辽境汉人被异族统治了二百年后,果真都有了一种深深的奴性,根本就心甘情愿处于契丹人的统治下,这会是什么后果?

    这样一来,太史昆就将陷入一个处处是敌的环境中!契丹是敌人,辽境汉人也将会是敌人!太史昆想要在燕云十六州上建立一个汉人的城市,那将会是艰难异常!

    还好还好,如今太史昆看到,一个平日与契丹人做对的汉子张觉,能被汉家兵当做英雄来膜拜,这就说明,辽境汉人的心中还有几分反抗的想法!

    太史昆微微一笑,对张觉说道:“哦?张兄弟这样说来,可是心怀故国?”

    张觉微微摇头,道:“我生在辽国,长在辽国,故国之说,从何谈起?”

    太史昆道:“那张兄弟可是心怀故族?”

    张觉哈哈一笑,道:“我张觉骨为汉家骨,血为汉家血,生来便是个纯种的汉人,又何来故族之说?”

    张觉此言一出,回龙寨的众人立刻对他刮目相看。在大宋的土地上,汉人说这等话乃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可张觉从出生便在契丹人的统治下,能说出这番话来,分明就是一个极有血性的汉子了!

    太史昆抚掌笑道:“既然如此,张兄弟也不必后悔!一千契丹人咱们只不过杀了三百多个,还有大批的契丹人龟缩在金陂关老窝中呢!兄弟你敢不敢深入虎**,将其余的契丹兵诱来此处,好将其一网打尽?”

    “剩余的?”张觉、马植二人听了太史昆的话,不由得一头雾水。张觉迟疑道:“金陂关的所有契丹人都死在此处了,哪还有剩余的?若说有,也不过剩了几个残弱,哪还用大费周章引来此处?”

    “呃?没了?”太史昆闻言更加诧异。他惊道:“金陂关内的契丹人不是有千人编制吗?若说是吃空饷的话……我可是听说辽**队只是给汉家兵发点兵饷,契丹人当兵都是不用发饷的呀?”

    张觉闻言,哈哈大笑道:“听了太史兄这番话,我总算是知道了!原来兄台是大宋人!”

    太史昆点头道:“没错,不瞒你说,我们这伙人的确是宋人。我等不满燕云故土上的汉家兄弟受契丹人压迫,因而想来此处成点事业的!”

    “哦?”张觉道:“素闻神宗曾言:取燕云十六州者封王。诸位莫非是为此而来?”

    这个说法,太史昆还真的没听说过。不过看卢俊义几人都有颔首点头的意思,太史昆也就知道了,神宗还真是说过这话。

    当下太史昆笑道:“吾等基业尚未牢固,此时谈封王尚早吧!”

    尚早,那也是有这么个意思。张觉闻言心中一振,说道:“金陂关原先是有一千多番兵的,不过近日来契丹人新皇帝要登基,在上京召开部落大会,于是在三月初契丹人大队便都奔赴京城了!如今金陂关里的契丹人,就只有这三百多个了!”

    “新皇登基?”太史昆几人面面相窥,都感觉到了几分惊讶。太史昆道:“辽国换帝一事我们还真是头一次听说,劳烦二位详解一番。”

    张觉道:“可巧,马植乃金陂关内最好的厨师,契丹人首领谈话他多有听说,不如请他分说一二。”

    于是众人席地而坐,听马植讲解辽国换帝一事。

    辽国的老皇帝名叫耶律洪基,他香火并不怎么旺盛,只生了一个儿子耶律浚,没的说,自然是立他做了太子。

    话说这老皇帝耶律洪基是个昏庸至极的君主,他平日里最宠信一个名叫耶律乙辛的奸臣。他宠信乙辛到了个什么程度呢?说来即可悲又可笑,他竟然听从了乙辛的谗言,将自己的皇后与太子都杀掉了。

    太子死了,偌大一个辽国竟是没有了继承人。后来老皇帝终于是醒悟过来,处死了奸臣乙辛,把太子耶律浚的儿子,也就是自己的孙子接进宫来。

    这个皇孙,名叫耶律延禧。他字也认得,马也骑得,再加上“隔代亲”这一人之常情,老皇帝对他甚是喜爱,于是便把他立为了新太子。

    到了今年开春,老皇帝重病缠身,离死也就是一蹬腿的事了,太子继承皇位的事情就被提上了议程。

    契丹人建国二百余年,虽说大多数契丹人都已经告别了游牧生活,但其部落的传统还是很好的延续下来。辽国新皇即位有个传统是必不可少的,那就是各部落首领必须亲至新皇帝帐中,宣誓效忠。

    往常新皇帝登基时,召集各个部落首领本人来一趟也就可以了。但耶律延禧这人有个爱好,那就是狩猎。此次他别出心裁,自己设计了一个声势浩大的登基典礼,此典礼最重要的一个环节就是:命令个部落首领必须将本部人马全都带到上京,而后在上京道的大草原上来一次史无前例的数十万人大狩猎!

    新皇帝下的第一道旨意,伙计们不能不给面子。于是乎,自今年三月份开始,全国各地的契丹人在部落首领的组织下,纷纷奔赴上京,甚至连镇守边关的契丹人也不能例外。

    辽国最重要的防线,便是辽宋的边境。在这条边境线上,辽国常年保持着五万契丹兵、十万汉家兵的兵力。单单一个镇守太行山脉的飞狐兵马司,也就是金陂关的主管部门,就拥有着契丹兵八千人,汉家兵三万人的实力。

    飞狐兵马司这八千名契丹兵,全部来自一个超强的部落——楮特部,按辽**制来说,他们全是等同于大宋禁军的辽国精锐——皮室军。如今登基典礼要召开,八千人中竟有七千多人跑到上京去了,剩下的那不足千人,都是些祖辈身份不咋地的“低级”契丹人。

    现在的金陂关中,只剩下了三千名汉家兵。由于契丹人打心眼里不愿意汉人有身好武艺,所以平日里契丹人只是命令汉人做些杂务,却不让他们操练。正因为此,这三千汉人中,大多数都是丝毫武功不会的杂役人员。有作战能力的人,不过三五百人。

    话说到这个地方,张觉起身说道:“太史兄!我张觉在关内汉人中颇有名望,我愿意说动关内汉兵举关来降!而后您可以以金陂关为根据地,逐步恢复燕云十六州汉家河山!”

    “路漫漫,其修远啊!”太史昆没头没脑的丢出了这样一句话。

    有些事情,是无法对张觉言明的。张觉是条汉子,可不代表金陂关内的汉人全都是汉子。阻拦契丹人血洗蒲阴镇的时候,三千汉兵只有二三百人随张觉出动,而到了救马植一家人的时候,甚至只有张觉一个人敢挺身而出。

    在华夏大一统的现代,尚有无数崇洋媚外之人,而在汉人版图沦丧过半的宋代,拿什么来保证金陂关内的汉人个个有骨气?二百年啊!辽境的汉人已在契丹人统治下生活了二百年,要想转变他们的观念,绝非一日之功,也绝不是张觉喊声口号就能解决的。

    太史昆暂且没有理会满脸错愕的张觉,反而是向马植问道:“对了,往日我听闻金陂关乃辽国东西两地的咽喉要道,按理说此地应该是客商川流不息才对,可为何,我来了这么久就没看见几只商队呢?”

    马植答道:“金陂关此地的确是条咽喉要道!特别是近些年来,上京道沙漠肆虐后,自南京至西京的道路可以说就只有金陂关这一条了!

    只是大宋商队惯走水路,不在此地路过。辽人交易之物多为牲畜粮草,此时新粮收获,牲畜肥美,辽人客商们都还在忙于收购,并未行走。随着七月末的到来,商人们才会组织商队行路,那时候,我们金陂关的旺季就会到来了。算算时日,也就是这几天的事了。”

    太史昆哈哈一笑,转身对张觉说道:“张兄弟方才的说法,意思可是要招呼汉家兵们造契丹人的反?”

    张觉道:“不错!张某正有此意!”

    太史昆道:“那我问你,你有信心说动多少人造反?你又如何保证契丹人回来后,造反的汉家兵们不会做个反复小人?”

    “这……”张觉一阵语塞。

    太史昆笑道:“张兄弟的想法,我很赞成。对于这件事,我有两种办法来解决。一种呢,是急功近利的法子,一种呢,是慢工出细活的法子,张兄弟有没有兴趣听听?”

七十六 逼良为盗

    【我听说,有人议论我行得法子太恶毒!唉!这些古人啊,在我原来生活的地方,这都是些很正规的营销手段呀!————摘自《昆哥日记》】

    “两种办法?”张觉点头道:“愿闻其详!”

    太史昆道:“第一种办法呢,是个粗鲁的法子。金陂关中不是还有几个残存的契丹人吗?你可以将这几个契丹人抓起来,迫着汉家兵们每人斩他们一刀。这样一来,汉家兵都沾了契丹人的血,也就只好死心塌地跟着你造反了。”

    “这样……”张觉皱眉道:“这样带了几分胁迫兄弟的意思,我……”

    太史昆道:“张兄弟先别忙着下结论,再听听我第二个办法。不过说这个办法之前,我有一事相问:金陂关的汉家兵与蒲阴镇上的家属们,都喜欢钱吗?”

    “钱?我个人认为,钱这东西够用就好,多了也是累赘。”张觉托腮道:“至于关上的兄弟们,我想他们应该喜欢钱吧!不过汉人有钱容易引起契丹人的眼红,还不如一贫如洗不惹是非为妙。”

    太史昆笑道:“张兄弟的见解很是独到。我再问一句,若是每年一百贯的收入,汉家兵们喜欢吗?”

    “哦?百贯!”张觉道:“百贯钱足可以赎回军籍,然后回家乡做个小本生意了!汉家兵们当然会喜欢!”

    “喜欢就好办了。”太史昆道:“我的第二个法子,乃是你我合作,将蒲阴镇改造一番,使镇上的居民都能达到每年百贯的收入水平。待到居民们有钱了,便会产生保护自家财产、不让契丹人掠夺的念头,届时,他们自然而然就有了反抗契丹人的决心。只是呢,赚钱的手段会略有下作而已。”

    “这法子好!”张觉喜道:“但凡是赚钱的法子,没有不下作的。只要能让关上的兄弟们挺起胸膛来,用些手段只是细枝末节!如此我愿意听从太史兄的吩咐,用第二个法子,只是蒲阴镇要怎样改造,才能赚取这么多钱呢?”

    “哈哈哈!只要张兄弟能做通关上兄弟的思想工作,如何改造我太史某人自会亲去布置!”太史昆一拍张觉的肩膀,道:“得了,这事就这么说定了,走,随我去回龙寨内喝酒去!正好我也给你引见一下我们麒麟军的其他几位兄弟!”

    张觉、马植皆拱手道:“如此,恭敬不如从命。”

    喝完酒,张觉便动身回金陂关了。马植一家在蒲阴镇上搞得风波不小,自是不好再回到镇中,于是便在回龙寨内安了身。

    过了两日,张觉传回了消息:金陂关内汉家兵皆愿意赚钱,请太史昆移驾蒲阴镇,着手改造。

    太史昆微微一乐,带上西门庆、崔道成、邱小乙、武柏几人,领着一百名涅槃营恶霸,浩浩荡荡去了镇子上。

    在太史昆的脑袋瓜子里,改造蒲阴镇与经营回龙寨实际上是一码子事。早在来辽国之前,众人就打好了做草头大王的谱。既然是草头大王,那么劫掠来往客商就成为了本职工作。可这“劫掠”二字如何实施呢?

    若是杀人越货吧,太史昆嫌技术含量太低。若是像后世演义小说中描写的那样,开个黑店药翻了客商剁肉包包子,太史昆又嫌太小家子气。于是乎,太史昆决定走一条具有后现代风格的多元化经营路线——将蒲阴镇打造成一个黑心宰客镇。

    小镇上,迎接太史昆到来的士兵与家属可谓是人山人海。也难怪,小镇上的居民们忙和个十年八年也攒不下百贯钱,如今听说太史昆带来了年入百贯的大项目,有谁能按捺的住心中祈盼呢?

    太史昆昂首踏入小镇,两手一挥,先是下了道命令:“留下几个代表说话,其余人等各回各家,稍后自会有人上门指导工作!”

    财神爷发了话,居民们自是听从。不一会的工夫,街道上只剩下了太史昆一帮子人,与张觉等几个代表人物。

    太史昆也不废话,伸手抖开了一张柳叶儿亲绘蒲阴镇地图,将胸中精妙布置全盘托出。

    镇子中心,由西门庆带二十名涅槃营军士建立乡衙。

    此乡衙,大门一定要气派,公堂一定要庄严,刑具一定要齐全,水牢一定要充足。西门庆作为乡正,要按照辽国三品大员的朝服样式穿着,力求威严尊贵;二十名军士作为衙役,要按照辽国皇室六品带刀侍卫军装制式打扮,力求肃穆威武。

    镇首,由崔道成率领三十名涅槃营军士建立斧头帮香堂。

    此香堂,关二爷是一定要供奉的,帮徽帮服是一定要统一的。崔道成作为帮主,袈裟是决不能再穿了,他的正规打扮是:左腮上一块狗皮膏药,上身一件金钱花纹大褂,扣子是决计不能扣上的;下身一条灯笼裤,裤腿必须要套在袜子内。三十名涅槃营军士充当帮众,这个就不需要再化妆了,因为他们本来就是一群乡痞恶霸。

    镇南山丘上,邱小乙率领四十名涅槃营军士建立黑风寨。

    此寨,简简单单围个木栅栏即可,不需要什么防御工事。只不过有一点,囚人用的木笼要多准备几个,最好再寻些猪骨牛骨扔在木笼中,营造恐怖气氛。至于众人打扮,越怪异越好。

    镇东三里交通要道上,武柏率十名涅槃营军士,于路中刨一道丈宽深沟,引拒马河水灌注其中,再于沟上建立吊桥一座。

    桥旁立碑一座,上“洪水肆虐,道路不通。蒲阴镇民集资兴建桥梁一座,是为义举。凡往来者,连人带货,须按十斤一文称重缴纳过桥费。”

    此碑还必须有个落款,此落款还必须磅礴大气,按太史昆头脑中有限的辽国官职名称,此落款为“大辽太子院、大惕隐司联合发布。”

    此处经营颇为简便:不给钱不让过。

    自吊桥至镇上这三里路两侧,设置摊位百家,交由镇中无产业者经营。此摊位只经营一项物品——瓷器。

    这瓷器由神工营烧瓷匠人指导,由镇上少年老妇于拒马河畔烧制。此瓷器,气孔粗大,釉面不匀,实乃低劣之作。但瓷器好坏不论,均在器皿底部刻上“定窑贡品”四字。

    还好,这等瓷器不是拿来用的,而是拿来摔的。百家摊位陈列瓷器用的柜子,皆为三条腿。若是有过往客商走近观看,摊主只需一探脚,就可将整柜瓷器统统摔烂,继而栽赃到客商身上。这一柜子瓷器,少说能勒索三十贯钱。

    若受害者不愿交钱,可召唤斧头帮胁迫;

    若受害者要求报官,可扭送至乡衙审理;

    若受害者软硬不吃,可通知黑风寨,绑票处理。

    蒲阴镇东半部分,皆改造为食肆,由业主经营。食肆内菜肴吃食均明码标价,质优价廉,只有两样与别处不同。

    一是菜肴略咸,二是茶水收费且不标价、不事先说明。一碗凉茶,收费百文。凡是喝了茶水不给钱的,处理方法同上。

    蒲阴镇西半部分,皆为旅店,由业主经营。全镇旅店执行统一住宿价格:上房一晚百文,下房一晚三十文,若取用热水沐浴,每晚加收十文柴资。此收费,可谓是低廉。

    只有一样,与别处略有不同:每个房间内,均设有酒柜一个,内有酒十瓶、肴数盘。若有不长眼的顾客将酒肴吃了,哼哼,很好,酒五百文一瓶,肴三百文一盘。若有顾客不想交钱,处理方式同上。

    金陂关军士职责如下:

    百名士兵身披链子甲,手执蜡杆枪,组成管理执法大队,日夜巡视蒲阴镇,严禁客商在镇内露宿,严禁客商在镇内野炊。

    金陂关城门每日三餐时与夜间必须关闭,严禁客商通关。即便在城门开启时,对往来客商也得严格盘查,只有在镇内挨过宰的,方可放行。

    对于蒲阴镇盈利分配如下:

    过桥费归回龙寨所有。

    各家业主、摊主盈利须缴纳两成于张觉处,作为金陂关无家眷、产业士兵的红利。其余钱财归自己所有。

    当然,斧头帮、乡衙、黑风寨也不是无偿使用的。业主、摊主每月可免费使用一次呼叫服务,再次使用时,须将本次诈取的钱财分两成于上述单位,作为佣金。不过,太史昆仍是呼吁群众们自己动手解决受害者,而不是一味的用佣金换平安。

    太史昆这一番布置到此就算是说完了。这等布置,将张觉等人听得瞠目结舌,纷纷表示这很下作。不过转念一想,这样诈钱的确是比杀人越货来的善良些,看在巨额收入的面上,代表们也就同意了改造方案。

    太史昆微微一笑,对诸位代表说道:“我们这种做法,实际上一只脚已经跨入‘盗’的门槛了。所谓是盗亦有道,我有几句话要说明一下。

    团结这种话,想必各位都有数,我就不再唠叨了。我所要说的‘道’,只有一个,那就是不可将人逼上绝路。

    若上门的是只腰缠万贯的肥羊,你弄他五千贯来,我只能夸你一声能干;上门的若是个百贯身家的小商贩,你弄他三十贯也就可以了;若上门的是个身无分文的穷汉,诸位,我们白管他几顿伙食也算是积点阴德吧!

    最后,镇上居民若是有做不来这等买卖的,我太史昆愿意出高价收他的店铺,额外每年再分些红利于他,算是为他养老;若是有居民连看也看不下去的,我太史昆愿送他些钱财,总归是够他回家乡谋生的。

    我这些话,劳烦各位传达到每家每户,若是此事定下了,我立刻派人来协助蒲阴镇改造!”

七十七 泡勾栏

    【在大宋,酒是官卖,大街小巷都有酒家,想喝随便喝,赵家皇帝只是赚取个酒钱。在辽国酒直接就是禁品,只提供给契丹族贵族饮用,辽国皇帝用酒提高手下的忠诚度。这俩皇帝啊,一个像是用国有资产做买卖的,一个像是用国有资产当老大的。————摘自《昆哥日记》】

    太史昆的话很快就传到了每家每户,果然,有五十余户居民爱惜名声,不愿意沾染这个“盗”字,情愿离开蒲阴镇,回阔别已久的家乡去生活。

    太史昆没有食言,果真就一家赠送了五百贯钱。这些人家说了些感激的话,打好行囊回家乡去了。

    小镇的改造轰轰烈烈的开始了。五十余户搬走后留下了不少房屋,太史昆挑选了几座改造为乡衙与香堂,其余的索性就送给了张觉。小镇改造主要是些木工活,太史昆喊来几十名健行营的士兵来帮忙,自己则是抽身回了回龙寨。

    做完这些事,太史昆的心中多了些沉重。因为他知道,契丹人早晚还会回来的。他希望在金钱的刺激下,汉人能够挺直腰杆,但腰杆挺直了又如何?他们能在契丹人的国土上承受住契丹人疯狂的反扑吗?

    太史昆舒缓了一下绷紧的额角,他对自己说:“在契丹人回来之前,我得再给他们一次选择的机会。要想让汉家兵选择抵抗这条路,我就必须要显露出能够战胜契丹人的实力。”

    太史昆思量已定,马上着手布置。

    他叫来张宵与马植,吩咐他二人潜伏到上京附近,打探契丹人的归期。

    复而,太史昆又叫来孙平,令他快马跑一趟真定府、开封府,联系孙德旺、王进、徐宁,看看有无可能以悬赏的方式组建起一只“雇佣军”来助战。

    两下忙完,太史昆觉得自己有必要拜访一下冯则,看看这个未来的老丈人能否提供一些迅速提高战斗力的超级火器。

    如今的神工营,已经搬出了略显拥挤的回龙观大院,在新建校场的一角扎帐篷居住。他们搬出来的原因一来是受不了涅槃营那伙恶霸的噪杂劲,二来,他们借着建筑规划新营地的机会,给自己造了些喜爱的玩意儿,他们住在外面,也方便亲近自己眼中的宝贝。

    他们都已匠人自居,所以他们眼中的宝贝不过是些简陋的锻铁炉、瓷窑、木工坊而已。简陋归简陋,可这伙匠人却在这里玩得很带劲。

    单是一座锻铁炉前,就围了不下十人在争吵。这个说此处要七分的火候,那个说此处还少一道工序,总之十几个人个个都是一副大师傅的派头。

    太史昆走进神工营时,看到的正是这一幕。这厮脸上充满了陶醉的神情,自言自语道:“学术氛围相当浓厚嘛!很好,很好!”

    太史昆还在那儿自我感觉良好,冯则已是远远地瞧见了他。未来的老丈人快步走过来,扯着脖子大喊道:“爱婿!爱婿!听说你很有钱,是不?”

    太史昆嘿嘿地就乐上了。他笑道:“哟呵,这么隐秘的事儿都被您老打听到啦!这么着吧,您老想个法子帮我花花可好?”

    “那敢情好,我还真就不客气了。这张纸上的东西,爱婿你就备齐了孝敬孝敬我吧!”话罢,冯则微微一笑,随手将一张写满蝇头小字的纸张递给了太史昆。

    太史昆定睛一瞧,念道:“黑油三千斤,硝石、硫磺各两千斤……这不都是做火器的原材料么?老丈你……”

    冯则微微颔首,道:“没错,爱婿眼前面临着什么事,我冯文溪还是揣摩的到的。与契丹人的一场大战难以避免,老头我岂能不为爱婿出点力气?”

    “那真是有劳老丈了!”想睡觉就有人递枕头,太史昆自是兴奋。他抖了抖纸张,道:“我这就派人去收购这些材料!只是材料产地还请老丈指点一二。”

    冯则哈哈一笑,说道:“爱婿啊,这些东西产自天南海北,以咱们的力量若是去原产地采购齐得花费多少时日啊!爱婿何不找一家大商会来采办呢?”

    太史昆一拍额角,暗自惭愧。最为一个现代过来的人,自己怎么也犯了买东西不去超市去厂家的错误呢?

    太史昆小脸一红,说道:“不知什么样的商会经营这些材料呢?还请老丈指点!”

    冯则道:“说起大商会来,莫过于‘宝仁号’与‘雪月斋’这两家了!

    宝仁号商会乃成都府路、梓州府路四十八家富豪联手成立的大商会,此商会主营粮米、布匹、茶叶等大宗货物,据说不但蜀地诸路,就连荆湖两路的产粮地都已成为了他们的产业。此外,宝仁号还经营着一个堪比国库钱号,相传咱们手中的交钞,最早还是他们印制的呢!

    雪月斋商会乃是福建路巨富高氏家族开设的。此商会主营古董画、奇珍异宝、矿石药草、香料漆器。更为传奇的是,高氏家族还拥有一支规模巨大的远洋船队,四海外的化外之地任他翱翔。咱们大宋所有的海商,都奉高氏家族为主。

    这两家商会,分号遍布天下。不单单是我们大宋,在辽、夏、吐蕃等国的各个州县里皆有他们的分号。爱婿若是有心采购,可去他们设在易州城里的分号去看看。”

    宝仁号,雪月斋!这两家商号神话般的规模让太史昆惊愕半晌。许久,太史昆才是喃喃说道:“如此说来,我们所需的材料还是去雪月斋采购比较对口啊!”

    冯则笑道:“两家商会虽说是各有主营,但是他们的各地分号皆各具特色,爱婿两家都逛逛是决计不会有错的!

    我家柳叶儿曾对我说过,爱婿你是个学究天人的主。开始我还不怎么相信,但你只是看了硝石、硫磺这两样东西,立刻就知道这是做火器用的,看样子柳叶儿这丫头说的还真没错!

    所以说啊,东西交给爱婿你来采购我放心的很,另外爱婿在易州看到什么稀罕的玩意,也一定不要错过呀!”

    太史昆哈哈一笑,将纸张贴身收好,说道:“那好,明日我就去一趟易州城,见识见识这两家名动天下的大商会!”

    第二日过午,太史昆便踏上了去易州的道路。随行的人手并不多,只是卢俊义、西门庆与三个涅槃营的军士。

    卢俊义只说是在山中呆闷了,想要出去透透气。但卢俊义的真实想法,太史昆明白。

    现在的太史昆,是回龙寨、金陂关的主心骨,万一他有个三长两短,好容易凑齐的这伙人也就散了。这是在辽境,危机随时会出现的辽境,卢俊义主动要求跟着去易州,分明是为了保护太史昆的安全。

    至于西门庆,那是一个无奈的选择。谁叫太史昆许诺过要请他去易州泡勾栏呢?

    在现代的时候,太史昆曾单纯的认为,勾栏就是失足妇女的工作场所。可来到大宋后他才明白,失足妇女工作的地方叫青楼,叫画舫,却不是勾栏。大宋的勾栏,是一种类似于剧场的存在。

    太史昆来到大宋后,驻足的地方有三个:清河县、大名府、真定府。而这三个地方的勾栏,他都光顾过。

    大名府的勾栏,高贵而典雅,它是一种类似于音乐厅的存在。大名府的勾栏,光顾者大多是文人雅士。他们正襟危坐,即便是闲谈也刻意压制着音量。舞台上的艺人,多是面貌姣好的女子,她们一面缓缓起舞,一面吟唱着苏轼、秦观留下的千古绝唱。

    大名府中得罪不起的高官名门比比皆是,而“文雅”恰好是一种不得罪人的生活方式。因而,大名府的勾栏最讲究的便是“文雅”二字。

    真定府的勾栏,多了几分媚俗,杂剧、谐剧是最受欢迎的节目。即便是有艺人演唱宫调,其唱词也多是柳永的名作。

    真定府的高官豪门没有那么多,只要你有一些官家的背景,就可以在勾栏内肆意谈笑。谁的嗓门最大,就说明谁的身份越显贵。

    真定的勾栏,光顾者大多是官家或者富家的公子哥。公子哥们只有经常去勾栏里坐坐,才可以融入一个又一个的小圈子,才可以在未来继承家业后,有几个知心的朋友可以互相扶持。

    清河的勾栏,俗的让人贴心。皮影、傀儡戏、说、地方戏,每一个剧目都是老少爷们最喜欢的。清河县有头脸的人物就那么几个,他们是不会放下身架子来勾栏与民同乐的。

    一壶村漻,一碟炒豆,县里苦哈哈的穷汉子们能在这里消磨一整天悠闲的时光。看到清河县的勾栏,太史昆的心中总会怀念起米老头的草台班子。

    而今天,太史昆走进了易州的勾栏。

    刺鼻的烧酒味道扑面而来,三五成群的汉子聚在一起,眼光死死的盯着在破碗中旋转的骰子。勾栏里有个舞台,可是舞台上却没人表演,空空荡荡浮了一层尘土。

    这就是易州的勾栏,它的主题是烈酒与赌博。在实行酒禁与赌禁的辽国,人们也只有在边境城市的勾栏中,才能尽情享受这两种人类的原罪。

    这种氛围,让太史昆感到了一阵愉悦。没错,不是厌恶,是愉悦。易州的勾栏,就像是后世的酒吧,那种层次很低,充斥着烈酒与米幻药的三流酒吧。

七十八 姐妹花

    【我是被人收养的,我没有户口,没有身份,所以我离开了那个世界,没有激起一丁点涟漪。这么想想,也挺惨的。————摘自《昆哥日记》】

    数年前的那个雨夜,一个落魄的少年同样是站在了这样一个三流酒吧门前。烟草烈酒的味道是如此的浓烈,呛得少年几乎无法睁开眼睛。

    “干嘛来了?”描画着深紫色眼影的老板娘,淡淡的对少年问道。

    “我……歌唱得还不错,乐器勉强也会两手,我还会表演杂技……”

    “会砍人吗?我这里只缺少看场子的。”

    “呃……会!我砍得还不错呢!不过我是个黑户,所以我没有身份证……”

    “这里不需要那玩意。先去卫生间找个水龙头冲冲你这一身泥,然后,跟着黑头学习卖药丸。”

    “贤弟,进去喝两杯?不过话说回来,易州的勾栏比起大名府还不是一点半点的差!”

    “哦!是啊!”太史昆从回忆中惊醒。他舒了口气,道:“易州这种小地方如何能与北京大名府相比呢?卢兄权当是进去歇个脚吧。”

    两坛烧酒,四碟干果。这个号称是易州最出名的勾栏,能拿出手地不过就这么几样。太史昆与卢俊义饮了几盏烈酒,却发现西门庆却是酒也不喝,果也不吃,整个人一副坐立不安的模样。

    太史昆丢给西门庆几张交钞,道:“小庆子,领着几个涅槃营的兄弟去赌两把吧,输了全算在我头上。”

    西门庆摇头道:“免了,小生对赌没兴趣。”

    太史昆又道:“那就坐下来对饮几杯可好?”

    西门庆依旧是摇摇头,道:“哎,这烧酒我喝不惯!”

    太史昆嘿嘿一乐,道:“这就奇了!赌也不赌,喝也不喝,那咱们干嘛来了?咱们可是在你的强烈要求下才来的勾栏呀?”

    西门庆嬉笑道:“不瞒昆哥说,小生逛勾栏为的只是一样——女人!”

    “嘿!”太史昆笑道:“你啊,也不早说!得,结账,哥请你去青楼玩!”

    “昆哥且慢!小生对这里很喜欢!”西门庆谄笑道:“对于钱能买到的女人,小生从来不感兴趣!小生喜欢的,是用自己的一身文采勾引那些狂蜂浪蝶!只有这样弄到手的女人,玩起来才有意思!”

    我擦!居然还是个人妻控!怪不得这头牲口的yin名能千古流传呢!

    西门庆桃花眼一翻,悄声道:“昆哥瞧见那边的两个妞没?小生准备去勾引她们!”

    太史昆扭头一看,果然看到了挤在一群赌徒中大呼小叫的两个女孩。这两个女孩,长得几乎一模一样,显然是一对孪生姐妹花。

    这对姐妹腰细腿长,前凸后翘,都拥有一个上好的身材。她们的面容,是一种端庄清丽的美,可她们的神情却充满了放浪的味道。

    用现代的话来说,俗套一点的说法,这对姐妹花是天使魔鬼型的,复杂一点的说法,那绝对是OL控幻想中的极品OL妹!这也难怪西门庆会动了坏心思。

    不过,太史昆可以看得出,这对姐妹花可不是普通人。

    姐妹俩的身后站了三条大汉。这些汉子眼光凌厉,嘴角上含着几分狰狞的杀气,若不是在刀山火海里打过几年滚,单凭伪装是装不出这种气质的。

    况且,两姐妹挤在一群男性赌徒中间大呼小叫,按说早就应该遭遇咸猪手伺候。可奇怪的是,一伙赌徒全都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看他们的神情,分明就是被迫陪玩的。

    西门庆去招惹这俩妞?那纯粹是找挨揍。不过呢,让西门庆这种烂人碰碰墙也没什么坏处,所以太史昆只是耸耸肩,道:“那你还等什么?赶紧去施展才艺呗!”

    西门庆晃着一支镶了金丝的折扇,一步三摇挤进了赌徒之中。这傻货掏出张百贯的交钞丢在场中,牛哄哄地说道:“哥几个,拿了钱立刻在我眼前消失!别妨碍我做事!”

    几个赌徒对西门庆投上了感激的一瞥,连交钞都没捡,转头就逃跑了。

    “哎?站住!该死!好不容易抓来的人全部都跑掉了!”姐妹俩看到赌徒逃跑,顿时气得花枝乱颤。两人一跺脚,立刻就想去捉拿这些赌徒。

    西门庆将折扇往两个女孩身前一拦,一脸坏笑地说道:“唉,小娘子,你往哪里去呀?还是先听小生吟诗一首吧!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

    “混账!淑女你个大头鬼!就是你把人都给我放跑了的!”姐妹花气急败坏,将根玉葱般的手指稳稳点住西门庆的鼻尖,咬牙道:“来人!给我扁他!”

    “哎,小娘子何必动怒,让小生来陪陪你们不也是……哎哟!”

    西门庆的话还没说完,顿时就被条汉子一脚踹倒。汉子单手提起西门庆,反手又给了他两个大嘴巴。

    这两巴掌,打得西门庆眼冒金星,连声痛呼到:“哎呦!莫打!莫打!小生是个做官的,打不得!”

    “嗯?做官的?”个头略矮一点的女孩制止了护卫,问道:“你是做什么官的?”

    西门庆连忙掏出官印,叫道:“小生是乡正!太子院任命的乡正!”

    “哈哈哈!”一对姐妹花放声大笑,连泪花儿都笑了出来。

    一个女孩擦着泪花儿,说道:“什么鬼乡正!原来你是个蠢材!我来问你,你这枚官印是不是用五百贯买来的?”

    “呃!是啊!你怎么知道的?”

    “这官印就是本姑奶奶亲手刻的,我能不知道吗?”女孩撇撇嘴,向护卫吩咐道:“算啦,既然这个傻子照顾过咱们的生意,就留他一条命吧!把他双腿打断,丢到街上去就可以了。”

    “别介!别介啊!”西门庆这会儿真的慌神了,连忙指着太史昆的方向说道:“我可告诉你,我是跟着我大哥来的!你们再不放开我,我大哥会收拾你们的!”

    “哇!好帅的大哥!”两个女孩转眼瞧见了太史昆与卢俊义,两双大眼睛立刻变得雪亮。当下,姐妹俩带着护卫,丢开西门庆,扭动着腰肢款款向太史昆这边走来。

    卢俊义冷冷瞧了一眼两姐妹的护卫,低声对太史昆说道:“贤弟,是伙不长眼的契丹人。你随意收拾他们,不用顾及我。”

    太史昆听罢,微微一笑。

    姐妹俩走至桌旁,一改方才那种粗野的作风,对着太史昆、卢俊义二人甜甜一笑,问道:“两位大哥哥,不知道你们要怎样收拾我们呢?”

    卢俊义冷哼一声,并不理会。太史昆轻笑一声,问道:“先冒昧问一句,两位姑娘怎么称呼?”

    稍矮几分的女孩莞尔一笑,娇滴滴地说道:“我是妹妹,叫做小蛮,她是姐姐,叫做小貂!哥哥你呢?”

    “我么,复姓太史,单名一个昆字。”太史昆说道:“方才我家小弟打扰了两位的赌兴,不如由我这当哥哥的陪你们赌两手如何?”

    两姐妹听闻此言,眉开眼笑道:“赌?那太好了!方才那伙赌鬼都是我们捉来的,一个个小胆的很,赌起来一点意思都没有!哥哥能陪我们玩点真的,我们岂能不从?哥哥要与我们玩多大一把的?”

    太史昆微微一笑,随手丢出一沓交钞,道:“钱这玩意我有的是,姑娘若是赢了尽管拿去!”

    “哇!千贯大钞!这一本,至少也有五万贯!”两姐妹两眼冒光,复而又略带遗憾地说道:“可惜我们两个只有几千贯钱,拿不出这么多赌注来!”

    太史昆哈哈一笑,说道:“若是你们输了,我也不要钱,只要你两个给哥哥我吹个萧就好了!”

    “吹箫?”姐妹俩对视一眼,同声说道:“好!一言为定!赌骰子还是推牌九你挑吧!”

    呵,这俩丫头还真开放啊!本来太史昆只是想激怒她们两个,好动手收拾了那三个护卫,可没曾想眼前这对姐妹花对吹箫这种事情一点也不在乎!

    太史昆把脑袋一晃,说道:“骰子牌九都没意思,我看你们带了三名护卫,我也带了三名护卫,不如我们让护卫比试武技如何?”

    两姐妹一听这个,顿时兴趣更大了,点头就答应下来。姐妹俩的护卫看了看涅槃营的那三个军士,只见这三个对手皆是吊儿郎当的模样,分明是没练习过武术的,顿时也露出了狞笑。

    不过,护卫们的狞笑忽然凝固。其原因,来自于卢俊义。

    卢俊义探出一根手指,将面前的酒盅缓缓按入桌面内。

    盅的质量很差,根本算不上是瓷器,充其量不过是个小瓦罐。怕是十几岁的少年用手一捏,也能将酒盅捏碎。

    桌面的材料是酸枣木,这张桌子已经在勾栏中放置了十年以上,桌面上一层亮亮的油光,便是用刀尖戳,也不一定能留下痕迹。

    这样的盅,这样的桌,卢俊义只用了一根手指,将盅完整的没入了桌面内。

    若是这根手指戳在人身上呢?若是这手指攥成拳头呢?若是这手指拈起刀剑呢?

    三名护卫倒吸一口冷气,汗水顿时浸透了后背。

    只听太史昆又是说道:“较量武技呢,分文斗与武斗两种方式。武斗么,便是捉对厮杀,文斗么,就是各自演练得意武艺,比比谁的招式漂亮。不知道二位姑娘选择那一种呢?”

    还没等姐妹俩开口,护卫们已是哭丧着脸央求道:“小姐,求您了,咱们选文斗吧!”

七十九 艳 遇

    【我忽然发现一个问题,面对女孩子我怎么老是处于被动的一方?我这种人适合做个禾中马吗?我发誓,如果再有下一次机会,我一定会主动的!————摘自《昆哥日记》】

    “文斗?很好!”太史昆自怀中取出一柄飞刀,边把玩着边说道:“若是各家耍弄各家的绝活,其中优劣实难判断。这么着吧!今儿你们六个就来玩玩我这柄刀,谁玩的惊险,就算谁胜,如何?”

    姐妹俩听太史昆说的有趣,立刻就点头同意下来。

    太史昆召过三名涅槃营的恶霸,悄声吩咐道:“儿郎们!今天谁要是赢一场,就给谁钱千贯,好马一匹,单间营房一间!所以说,一会儿都给我好好干!”

    有钱有车还有房?三个恶霸一听这个,立刻表示今儿个拼了!

    恶霸甲上前一步,左手五指分开,“啪”一声拍在桌子上,右手提起尖刀,用那刀尖飞快地向四道手指缝轮番扎去。

    只见他刀落得越来越快,刀尖触碰桌面的动静都快比上剁饺子馅了,可是刀尖每次落下都不偏不倚的插在指头缝中,一根汗毛都没伤到。

    如此扎了五分钟,恶霸甲这才意犹未尽的停了手。这厮恭恭敬敬将飞刀递还给太史昆,口中说道:“昆哥,小的在乡间正是凭着这一手混江湖的,让您见笑了。”

    “耍得好!”太史昆抚掌笑道:“今儿的赏钱,我看你领定了!”

    恶霸甲的对手,是个秃顶的护卫。这护卫看了恶霸甲这手绝活,也是觉得着实惊险。他暗自思量了半天,也想不出个更惊险的法子,只好上前取了飞刀,干干巴巴地耍了趟**刀。

    **刀乃是大刀的路数,用巴掌大小的飞刀耍起来自然好看不到哪里去,且惊险的成分更是一丝也没有。

    果然,这趟刀法没耍完,姐妹俩就黑着脸喝退了秃顶护卫。这一局,自然是姐妹俩输了。

    恶霸乙雄赳赳气昂昂地登场了。这厮的表演极其简单,他抓起飞刀,对准自己左手腕就是一划拉。

    这一划,可把太史昆惊得不轻。这手腕里面可是埋着大动脉,划不好可是会死人的!不过太史昆又仔细一瞧,发现恶霸乙刀锋入肉的时候转了下刀身,因而这一刀看似凶猛,实际上只是蹭下点肉皮,对生命完全没有威胁。

    恶霸乙擎着鲜血淋淋的手腕,满脸挑衅的瞪着护卫们冷笑。

    恶霸乙的对手,是个红脸的护卫。这护卫见状,怪叫道:“你这算什么!划自己一刀有什么惊险的?”

    恶霸乙把脸一扬,牛哄哄地说道:“你懂什么!我这一刀实际上是玩命的招数!腕下三厘,便是经脉,这道经脉若是割断了,人就死了!我这一刀呢,入肉二厘,险险擦着经脉过去,也就是说,我的生死只在一线之隔!你说,我这招是不是惊险万分呢?”

    “你拉倒吧!什么三厘什么经脉!你忽悠我!你瞧好了,看爷怎么玩的!”说罢,红脸护卫摸起飞刀,对准自己手腕狠狠一划!

    “噗!”一股鲜血喷气三尺多高,别说是动脉了,这一刀连手筋都给割断了。红脸护卫大惊失色,连忙丢了飞刀去捂伤口,可是血这么个窜法哪能捂得住?眼看着,护卫的一张红脸就变白了。

    一屋子人都看傻了。谁也琢磨不透,这个护卫咋就这么实在呢?尤其是恶霸乙,这厮木讷地喃喃道:“服了,我算是服了,你丫为了不让我领赏,连命都不要了!”

    没得说,这第二局自然是太史昆输了。

    赌局的胜负,全落到了恶霸丙的肩上。恶霸丙顶住压力,大步走上前去。没曾想,恶霸丙还没拿起飞刀,他的对手大胡子护卫已扑上前来,挡在了恶霸丙的身前。

    “哎!你这人怎么不讲规矩呢?”太史昆冷哼一声,出言呵斥道。

    看着流血不止的兄弟,大胡子护卫算是想明白了。对方带来的三名护卫,全是些自虐习惯了的主!和这些人比试,不自杀根本没有赢的可能!

    大胡子转过身来,面对太史昆悲愤叫道:“我才不和你手下比自残呢!有种的,你和我比!”

    “哈哈哈!哥就成全你!”太史昆也不推辞,立刻就接下了大胡子的挑战。

    太史昆拎着飞刀,走到恶霸丙的身前,低声说道:“兄弟,你若是相信哥,就走到墙边,闭上眼睛贴着墙壁摆成个‘大’字型,记住,一定要纹丝不动。你若是敢,这一阵不论输赢,你那份赏钱哥都给你。”

    “咱怎能不相信昆哥呢?”恶霸丙说罢,果然信步走至三丈远的墙根,依言摆好了姿势。

    太史昆微微一笑,取出块手帕蒙上了双眼。而后,昆哥背对着恶霸丙,淡定地甩出了飞刀。

    “嘣嗡嗡!”飞刀紧贴着恶霸丙的裤裆缝稳稳钉在墙壁上!

    “呃!好惊险!”大胡子护卫顿时石化。

    太史昆优雅的解下遮眼布,热情地拥抱了恶霸丙。然后,太史昆文质彬彬地对大胡子说道:“好了,该你了!若是你也想模仿我的表演,尽可以从你自家兄弟中找出个人来配合你!”

    “我……我……”大胡子把求助的眼神递向了秃顶护卫,秃顶赶忙低下了头;大胡子又把眼神递向了红脸护卫,红脸一翻白眼,晕倒在地。最后,无奈至极的大胡子把眼神递向了姐妹花。

    “啪!你个大头鬼也真敢想!”小蛮甩手赏了大胡子一个耳光。大胡子哀叹一声,再也想不出更为惊险的手段,只好低头认输。

    事已至此,这个赌局当然是太史昆胜了。

    姐妹俩嘟起嘴吧,委屈地走到太史昆身前,开口说道:“算啦,我们愿赌服输!只是,我们去哪里找根萧来吹给你听呢?”

    “找根萧?”太史昆哑然失笑道:“你们两个小丫头,连吹箫是什么意思都不懂,就敢来跟我赌?”

    两个女孩瞪圆了眼睛,好奇问道:“吹箫就是吹个曲儿咯?还能有什么意思呢?”

    太史昆眨了眨眼睛,调笑道:“这么说吧,你看哥哥我身上什么部位像萧呢?”

    “像萧?手指么?太短!胳膊吗?太长!那……莫非是……”两个女孩窃窃私语了一阵,脸上逐渐变得通红。咬了半天耳朵,两个女孩终于是商量已定。

    “哦!我们明白了,原来你是想和我们做那房中之事!是也不是?”小貂虽是面上羞红,语气倒是强硬的很。

    太史昆轻笑一声,道“没错,怎么你们想要反悔么?”

    小蛮上前一步,昂首挺胸道:“愿赌服输,我们才不反悔呢!”

    “你们说真的?”见了两个女孩不但不生气,反而还很主动,太史昆自己个儿都脸红了。到了这份上,自认为很爷们太史昆也不能抽身了,他只好惙惙说道:“呃……我们……就在这里吹?”

    “这里……不太好吧!”姐妹俩脸色一红,低声说道:“我们就在对面的客栈里住,我们去那里成么?”

    太史昆红着脸往左一瞧,只见卢俊义微微点头,分明是说:“贤弟只管去,有愚兄守着不会有事的!”

    太史昆往右一瞧,西门庆涨红了脸握了握拳头,分明是说:“昆哥,到时候用点力,为小弟报仇!”

    身为一个爷们,怎能在两个娇娃面前退缩!那样,以后还怎么混!太史昆深呼吸一口,挽着两个女孩,笑吟吟说道:“也好,咱们就去客栈吧!”

    黎明的阳光,挥洒在略显陈旧的木质地板上。夏日的晨风,吹拂的纱帐婆娑作响。

    太史昆睁开双眼,用心的体会了一下左右两具温玉香滑的娇躯。

    小貂、小蛮。太史昆对她们有了种说不出的感觉。也许,这种感觉是情愫。

    她们口号喊得很响亮,可是真的到了红罗帐内,姐妹两个却是很青涩,甚至可以说是手足无措。

    她们虽不是未经人事的女孩,但她们也不是放浪的女孩,绝不是。也许,她们在勾栏内那种做派,是青春的叛逆。

    也幸亏是她们的青涩,才不至于让太史昆显得很笨拙。其实,此前太史昆经历过的女子,只有两个。一个,是十九岁时那个寒风凛冽的夜晚,太史昆告别了初哥的身份。另一个,是金莲。

    睫毛轻颤,小貂和小蛮睁开了眼睛。

    “你们醒了?我……”太史昆忽然觉得有些害羞的冲动。

    “嘘,”小貂将玉指轻轻点在了太史昆的唇上。“不要开口,听我们说。”

    太史昆默默点头,他感觉到,两个女孩将身体愈发的向他怀中靠紧。

    “我们,要走了。回家的时候,到了。”

    “我不叫小蛮,她也不叫小貂。我们的真名叫什么,请你不要追问,你只需知道,小貂、小蛮这两个名字,从今后只属于你一人就好了。”

    “我们的家,在上京临潢府,我们从小被管教的很严厉,十几年来很少有机会踏出过家门。即使偷偷翘家,也没有走出过临潢府。每天,我们就只能看着院子上空的那一点天空,所以我们最羡慕的,就是横行天下的江洋大盗。”

    “终于,我们的父亲要去做一件大事,没空管教我们了,于是我们就偷偷地跑了出来!”

    “我们发誓要实现三个愿望——抢劫!赌博!找一个心仪的男朋友!”

    “抢劫与赌博我们都做到了,可是心仪的男子却迟迟没有出现,直到,我们遇上了你。”

    “所以我们要谢谢你,帮我们实现了第三个愿望。愿望已经实现了,所以我们应该回家了。”

    “也许,我们会被父亲嫁到很远的地方,也许,我们会被父亲嫁给一个粗鲁的武人,到了那个时候,我们能够怀念的,也许就只有你了。”

    “不,不要走!”太史昆的心里忽然觉得一阵沉重。“跟着我,我带你们去闯荡天涯!”

    “不可以。”小貂、小蛮将脑袋贴在了太史昆的胸膛上。“我们生活在一个大家族,我们,为家族而生,为家族而死,大家族中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责任。有今天的放纵,我们已经比其他人快乐了许多,然后,我们就该回去负担起自己的责任了。”

    “昆哥哥,你是汉人吧!”小蛮轻轻说道:“我听说,你们汉人都会吟诵诗歌,你可不可以为我们吟诵一首?”

    电光火石间,太史昆脑中灵光一现!他眼神迷茫,张口念道:“轻轻的我走了,正如我轻轻的来;我轻轻地招手,作别西天的云彩……悄悄的我走了,正如我悄悄的来;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好美!”姐妹俩眼中已是朦胧。“这首诗歌,可不可以只属于我们?”

    太史昆舒了口气,轻轻说道:“从现在开始八百年的时光里,它只属于你们。”

八十 宝仁号

    【一夜情,实在不应该聊得太多的。聊多了,要么产生好感,要么产生反感,反正带来的都是遗憾。————摘自《昆哥日记》】

    当太史昆走出客栈时,他的精神还是有些恍惚。一段偶遇,却给予他了莫深的触动。

    客栈外,卢俊义饮着一壶温酒,早已等候多时。

    卢俊义看了一眼若有所失的太史昆,轻声问道:“走了?”

    “走了。”

    “想了?”

    “想了。”

    “追吗”

    “……对啊!咱们追!”

    “那金莲呢?”

    “哎?”

    “柳叶儿呢?”

    “大哥……”

    “麒麟军呢?”

    “卢兄……”

    “回龙寨呢?”

    “唉,我知道了,咱们还有正事呢。”

    宝仁号、雪月斋。两家誉满天下的大商会在易州城的分号居然开在了同一条大街上。更巧的是,两家分号的门脸还是个对门。

    实际不只是在易州,宝仁号与雪月斋开设在宋、辽、夏等地诸州县的分号都是如此布置的。正是因为这般布置,两家商会所在的街道都会逐渐发展成本地最繁华的商业街。

    太史昆取出冯则写下的单据看了一眼,然后将其撕得粉碎。

    这张单据写得太详细了,若是落在有心人的手中,这张单据几乎就可以作为配方来使用了。再者说,这张单据上的东西大多为军用,购买这些东西,就好比是现代购买军火一般,是不能光明正大行事的。

    单据上几样陌生的东西,太史昆已经把它们的名称与用量记得一清二楚。至于精铁、石炭等常见的东西,太史昆连用量都懒得去看,因为他早就打好了主意,这些玩意有多少他买多少。

    方一走到宝仁号、雪月斋所坐落的街口,太史昆一行人就被一大群招揽生意的伙计给围住了。伙计们七嘴八舌的吆喝着,这个说是兴隆商号的,自家货物最全,那个说是丰和商会的,自家的价格最低,唯有一个宝仁号的小伙计,喊的与众不同。

    这小伙计喊道:“爷!几位爷,大热天的来我们宝仁号坐坐了!苏杭的春茶给您老沏好了,广南的酸梅给您冰上了,京东的沙瓤瓜给您切片儿了,秦凤的红糕给您装盘了!几位大爷,谁家能天天出来买东西呢?甭管几位爷出门的时候是不是空着手,先上咱们家来解解暑气才是真格的!”

    这番话说的,让人觉得亲切,还让人觉得有实力。为什么说他有实力呢?您想想看,大宋东南西北的时令特产他家能及时运到辽国来,还敢免费招待人,这不是实力是什么?

    太史昆听得高兴,一块大银饼子往小跑堂的怀中一丢,说道:“得,带路,去你们宝仁号瞧瞧去!”

    进得宝仁号商会大院,穿过一道花廊,太史昆几人在一间叫做“翠竹居”的厅堂里坐定。

    那小伙计果然不是盖得,没过两分钟,春茶、酸梅汤、沙瓤瓜、红糕这几样还真就给端上来了。最可贵的是,分量还特别足,连上涅槃营的三个小兵在内,每人都是连盏带碟的满当当一大托盘。

    小伙计也不推销东西,只是用心伺候太史昆几个吃喝。卢俊义捧了茶盏,放在唇边轻轻一啜,一股子清香顿时润沁心田。卢俊义双眉舒展,赞道:“好茶,好茶!比大名府浙人开的茶楼味道还要地道!没想到啊!在辽国这苦寒之地还能有这等口福!”

    小伙计陪笑道:“爷,这都是清明节前的茶尖,用十四五岁的处子掐下来的,当然清香!若是劣等货色,小的哪敢给您端上来!”

    “哈哈哈!甚好,甚好!”卢俊义捻须道:“给我包上二斤……啊不,十斤!我要带回去给李家妹子尝尝!”

    “哟!爷,”小伙计一副谨慎的模样,低声说道:“这春茶一两便是一贯钱,一斤十六两,这可就是十六贯啊!您老要十斤……”

    没等小伙计唠叨完,太史昆已经递出两张百贯大钞,笑吟吟的说道:“只管取来,休要啰嗦。余下的钱儿,备上副像样的茶具装作一齐。”

    没走眼啊!没白用皇室礼仪招待这伙人啊!两百贯钱出手都不带还价的!还有,这个老帅哥不是一般人儿啊!一张嘴立刻就有人给结账!估计,老帅哥是个大贪官,小帅哥是个送礼的!逮到肥羊了!

    小伙计屁颠儿屁颠儿的接过交钞,转而又谄笑着对卢俊义说道:“大爷,大老爷,方才我听说您买茶叶是送给妹子的?我们宝仁号有最正宗的蜀锦,是女孩儿家最喜欢的物件,您老要不要看看?”

    “哦?”卢俊义眼前一亮,道:“快些拿来!”

    不一会儿,小伙计领着十来个仆人,抱来了五颜六色几十种布料。这些布料色泽艳丽,做工极佳,所呈现的各式花纹栩栩如生,莫要说是卢俊义了,连现代人太史昆都惊羡不已。

    卢俊义呵呵一笑,道:“好!真好!一样给我来上一卷!”

    太史昆心里面一琢磨,家里还有金莲和柳叶儿两个红颜知己呢!再者说了,公主护卫队的尼姑们都还了俗,也不能整日里穿着一身尼姑袍啊!

    于是乎,太史昆大手一挥,也吆喝道:“一卷哪够!十卷!一样十卷!”

    小伙计听得都哆嗦了!碰上大官了!碰上巨贪了!索贿的要一匹,送礼的立马给送上十匹!

    小伙计颤悠悠地说道:“大爷~~,亲大爷!这蜀锦可不比寻常的绢布,这个一匹要十贯钱的!”

    太史昆哂笑一声,道:“才十贯啊!便宜!干脆一样一百卷得了!”

    “一……百匹!”小伙计被吓了一大跳,弱弱说道:“可是……我们分号里没有那么多存货呀!”

    “唉!那有多少算多少好了。”太史昆摇头一叹,道:“对了,你们商号还有什么好东西?都拿出来瞧瞧!”

    小伙计精神一振,道:“我们还有瓷器啊!大宋各名窑的精品瓷器我们都有!”

    “瓷器?那个不结实!”太史昆撇撇嘴巴,道:“本大爷喝酒喜欢用结实、沉重的物件,你们这儿有吗?”

    “啊?结实、沉重?”小伙计喃喃说道:“那样的话……我们倒也有些玉盏、金盏、银盏什么的。”

    太史昆摇头道:“太花哨的本大爷同样不喜欢!哎,对了,有铁盏没?”

    “铁……盏!?这……”小伙计傻呆呆地说道:“小人活了二十多年,还从未听说有人用铁碗喝酒的哪!那玩意不生锈么!”

    “嘿!你管我生不生锈!”太史昆佯怒道:“那你们这里有精铁没?大爷我买回去自己造!”

    小伙计弱弱道:“精铁的话,本号也有一些。只是不知道爷要多少?”

    太史昆一副无所谓的神情,说道:“那……来上十万斤好了!”

    “十万斤!”小伙计吓得吐了吐舌头,道:“小号的精铁加起来也没两千斤啊!大爷你喝个酒而已,十斤足够了!”

    “切!十斤?本大爷一个碗就得三十斤!”太史昆叫嚣道:“爷还有个毛病,用过一次的东西就不兴用第二回的!你想想看,大爷我一碗酒用三十斤铁,一天少说喝十碗,就得三百斤铁,那一年呢?一辈子呢?你说我要十万斤多不多?”

    “哟!感情本号的存铁还不够大爷您十天下酒的!”小伙计哭丧着脸,连声说道:“大爷您稍坐!小人去请示请示掌柜的,好歹也得先给您准备齐一个月的酒肴啊!”说罢,小伙计匆匆离去。

    等了片刻,只见门帘晃动,一道修长的人影便走入了翠竹居中。来人进门先是做了个揖,满脸堆笑的抬起头来,然后,他的笑容便凝固在了脸上。

    “您……您……”来者惊愕地看着卢俊义,痴痴说道:“您……莫不是玉麒麟卢……卢员外?!”

    “唔?”卢俊义双眉紧皱,问道:“你是何人?怎的认识我?”

    来者神情带着几分紧张,说道:“在下姓乔名馥,是宝仁号商会易州分号的掌柜。在下几年前曾在大名府当过一阵子伙计,因而见过卢员外的尊荣。”

    卢俊义颔首道:“哦,原来乔掌柜还是故人!这倒让卢某觉得亲切许多。”

    乔馥看了看太史昆、西门庆二人,把牙一咬,说道:“既然卢员外在此,想必这二位便是太史昆、西门庆了吧!”

    此言一出,太史昆几人立刻拔身而起!太史昆的手,甚至已经握住了飞刀刀柄!原因很简单,看见卢俊义便能推测出太史昆、西门庆的姓名,这只能说明,乔馥见到过那张开封府下发的通缉令!

    乔馥见状,连声解释道:“诸位好汉且慢!在下不会武功,也无恶意!更何况,这是辽国,大宋的律法管不到这个地方!”

    太史昆目视乔馥,道:“这么说来,你知道我们几人杀高俅的事了?”

    乔馥道:“诸位的通缉画像已贴满了大宋诸州的城门,像是在下这种跑生意的,岂能不知道?那高俅是个弄臣,诸位好汉将他杀了,像在下这等小民只会叫声好,却不会有半点告密的想法。”

    太史昆几人听得乔馥这等说法,也就收起了想要动武的架势。

    乔馥见此,心境也平稳了许多。他小心翼翼地问道:“不知诸位好汉光临本号乃是作何?若诸位缺少盘缠,本号愿以厚银相赠!”

    擦!感情这个乔馥以为本大爷是来打劫的!太史昆小小的郁闷一下,随手将厚厚一摞交钞拍在桌案上,说道:“刚才不是对你的伙计说过了吗?咱们要买精铁回去做酒盅!”

    “诸位好汉真的要买十万斤精铁?”乔馥是个有见识的人,他自是不相信什么铁酒盅的鬼话。这么大宗的精铁,不是军用还能做什么?乔馥心中暗暗吃惊,出言问道:“如此说来,好汉们已经在辽国建立起一股势力来了?”

    太史昆微微一笑,道:“不错,乔掌柜果然是个明白人。”

八十一 好多的人呀!

    【对于宝仁号这样的商家,我太史某人着实敬佩。其实反过头来想想,为国何尝不是为家呢?若是祖国不在,商人还做得哪门子的商人,官员还做得哪门子的官员呢?只可惜啊!宝仁号的商人能想明白这个道理,大宋那些昏庸至极的官员却想不明白。可怜可悲!若是把大宋玩垮了,还醉的哪门子生,梦的哪门子死?贪的哪门子赃,枉的哪门子法?————摘自《昆哥日记》】

    乔馥听太史昆确认此事,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十万斤精铁,若制成兵刃铠甲,可武装精兵千人!自高俅被杀,太史昆、卢俊义等人逃亡,至今才不过三月的时间,可就是这短短的三个月,这几名强人已经有了这等势力!

    可他又哪里知道,冯则所需要的,只是千斤精铁来打造一些零星构件,而这十万斤,只是太史昆随口说出的呢?

    乔馥脑中急转过了数般念想,缓缓开口说道:“诸位好汉请听在下一言,十万斤精铁若是放在大宋,的确也算不上是太大的数目。可是放在辽国,十万斤便是泼天般的巨额了!

    要知道,辽人不精通冶炼之道,即便是锻造生铁都有些困难,就更不要说是精铁了。而咱们大宋为避免辽人用精铁制造武器后前来犯境,更是禁止向辽国出售铁器。

    我们宝仁号商会,是大宋的商会,自然不能给辽国提供犯境的机会,所以我们宝仁号是从来不向辽国出售铁器的。不仅如此,我们还在辽境内大肆收购铁制品。

    辽国所需的精铁,只能从夏国购买,而我们宝仁号呢,就在夏国各大铁矿皆布置了收购摊点。辽人若是出三文钱买一斤铁,我们就出五文钱买一斤,反正就是出价比辽人高,让他们买不成。

    而且,我们这些开设在辽国的分号,还各自打通关节,从辽**队中大肆收购兵刃甲胄,削弱他们的武备,以防辽人武力充足后进攻咱们大宋。

    诸位,在下说了这么多,无非是想说明一点,咱们宝仁号,是忠心于大宋的商会。若是诸位建立势力的目的是抗辽保宋,千把人的军资本号还是能备齐的,若是诸位有其他的想法,那就请恕在下……不招待了。”

    多好的老百姓啊!太史昆听了乔馥这一席话,都忍不住有些钦佩眼前这个文弱的掌柜了。大宋的官僚们为了点黑钱,将军资倒卖给他国;而人家宝仁号的商人们,为了祖国的安危,自己个儿出钱将辽国的军资买回来!

    太史昆心中感慨,出言道:“乔掌柜,可真是辛苦你们这一番苦心了!如此为国出力,恐怕你们没少受契丹人的盘查吧!”

    乔馥微微一笑,道:“这倒不至于。俗话说:店大欺客么!开店开到我们宝仁号这个份上,已经可以店大欺国了。

    辽国的贵族们想要享受奢侈的生活,奢侈品就只能从咱们商会里买,贵族们想要出售自家产业的出产,也只有往咱们商会里卖!咱们商会离开他们照样是天下数一数二的大商会,可他们离开了咱,哼哼,就只有端着木头碗啃羊骨头了!

    所以说,辽国贵族们明明知道咱们商会给他下绊子,也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我们这些掌柜伙计的小命,倒是安全的很。”

    翠竹居中的几人都被乔馥的一番话给说笑了。太史昆微微颔首,说道:“贵商会的作为,我们几个都佩服的很。只是我与乔掌柜只是初次见面,就这么几句话的交情,若是我随口就把我们来辽国的目的告诉你,是不是有些太轻率了呢?”

    乔馥道:“此言有理!既是这样,我乔馥也不妨表示些诚意。若诸位是同道中人,在下愿将本号存备的精铁两千斤、粮五百石相赠。而且,本商会分号遍布辽境,我们掌握的许多情报,也可以告知诸位。”

    粮草,情报!说实话,铁并不是太史昆的必需品,太史昆手下的麒麟军,不管是不是战斗人员全都是一身大宋禁军上等装备。可粮食、尤其是情报却是太史昆眼下最需要的东西!

    太史昆沉吟片刻,开口说道:“唉!想当年,神宗他老人家说过,取燕云十六州者封王侯!我想,如果能获取到封王的资格,杀高俅这等小事,皇帝陛下就不会再追究了吧!”

    “光……光复汉家河山!”乔馥闻言,连身子都颤了两颤!他忍住激动的神情,躬身道:“诸位英雄好志向!眼下辽国的契丹贵族们生活糜烂,醉生梦死,其国治也是一塌糊涂,正是光复我汉家河山的大好机会!

    来到辽国后,在下每每看到辽境汉人首契丹人奴役,心中总会隐隐作痛!无奈我文不成武不就,无力改变!如今终于有我汉家英雄出现,在下的能力虽不能左右整个宝仁号商会,但在这易州分号内,诸位英雄诺有差使,在下莫敢不从!”

    太史昆几人听罢,相互一视,皆面露喜色。太史昆道:“差使二字万万使不得。乔掌柜也看到了,我太史某人手中并不缺少钱财,只是我草业初创,缺少的物资还真不少。乔掌柜若是能帮助筹备一二,所需的钱财我自当如数奉上。”

    乔馥稍一思索,答道:“说到钱财,我有一事先要问问太史英雄。您这些钱,是从大宋带来的,还是在辽国赚取的?”

    太史昆道:“自然是从大宋带来的!”

    乔馥道:“在下再斗胆问一句,太史英雄在辽国可有来钱的路子?”

    太史昆微微摇头道:“来日尚短,还未曾有进账。”

    “那就是了!”乔馥道:“俗语道:坐吃山空。太史英雄如今只吃老本,假若有一日老本吃空了,届时英雄怎么办呢?”

    “哈哈哈!也别英雄不英雄的叫了,乔掌柜若是给面子,喊我声昆哥就成!”太史昆笑道:“我算是听出来了,乔老板这是给我指点财路来了!钱财此物,乃立身动兵之本,有利可图的事情,我不会推辞的。乔掌柜有什么法门就直说了吧!”

    乔馥在屋中踱了几步,说道:“我们宝仁号在辽国的大宗生意,实际上用的都是以物易物的古老手段。我们用大宋的瓷器、蜀锦、美食、好酒、印刷品等物,从契丹贵族的手中换取毛皮、药草、原木以及各种矿石。

    这种交易方式,对辽国的国力是一种削弱。一件瓷器,所需的材质不过泥土一撮,却能从契丹人的手中换来数十根百年长成的优质巨木。一本油印经籍,一个少年郎一天能印制数十本,却能换来数名契丹人勤苦一年积攒的毛皮。

    这种交易模式,虽然在辽国赚取不到多少钱,但这些毛皮药材原木矿石运回大宋后,却能赚取数百倍的暴利!昆哥您说说看,咱们宝仁号的生意经做的好不好?”

    卢俊义等人听了乔馥的话,个个惊奇万分。可太史昆这话听到太史昆的耳朵里,却没什么稀罕的。

    这不就是美国鬼子整治咱们天朝人的那一套吗?天朝人在天朝的土地上建立起美国的工厂,由天朝工人用天朝的原材料将那些成本低到可怜的糖浆水、塑料沙子板制造出来,然后再卖给天朝人,最后,天朝人将天朝土地上最精美的矿石装到天朝人的船舶上,一路打鼓敲锣的送到美国的土地上,供美国人享用,最最后,天朝人还得感恩戴德的来上句:“爷,您常来玩啊!”

    比起天朝人来,辽国吃得这点小亏算啥啊!就知足吧您呐!

    乔馥看了眼众人的反应,得意一笑,又说道:“可惜啊可惜!辽国的天材地宝任我们宝仁号采撷,但就是一样我们弄不到手!这样东西,正是马匹。

    契丹人建国的皇帝有条祖训,不得将马匹卖于中原。因为契丹人明白,他们这么多年来能在武力上压住大宋,就是沾了他们盛产马匹的便宜!

    如今,契丹人偶尔也会出售一些马匹,但这些马,公的阉了,母的骟了,尽是些没有生育能力的,根本无法繁衍。

    话说到这个份上,昆哥您肯定就听明白了。如今您已经决心要在辽国立下基业了,得罪契丹人您肯定也是不怕的,若要长久的发展,马匹是个最好的财路。”

    太史昆听完乔馥的长篇大论,哈哈笑道:“乔掌柜的意思我明白了,你这是劝我劫掠辽国的马场呢!这事儿有意思,等会你给我些马场的情报,我也不介意去做上几票!

    只是,今儿我来采购的都是急用之物,所以,咱们先来谈谈这事。”

    乔馥面色一正,拱手道:“昆哥请吩咐!”

    太史昆道:“我需要胶革、熟皮、石炭、桐油、牛筋、炭粉若干,用于制作军械,你可能筹备些许?”

    乔馥道:“这些事物本就是辽国出产,本号自是应有尽有。”

    太史昆道:“我还需麝香、松香、血竭等药草,用来配制金创药,贵号可有存备?”

    乔馥道:“不但是药材,连金创药的成药本号也有不少,昆哥只管取用便是!”

    太史昆再道:“那些许成料的木材,万把斤黑油乔掌柜这里肯定也有了?”

    乔馥沉吟道:“木材当然有,只是黑油……莫不是那石中之油?如果是石中之油的话,离这不远的莫州就有出产,万斤左右在下十日内就可运来。”

    “正是!正是那石中之油!”太史昆笑吟吟的说道:“宝仁号的实力果然是名不虚传啊!那想必几千斤硝石、硫磺什么的,更不成问题咯!”

    “什么!硝石、硫磺!”乔馥大惊失色道:“再加上先前所要的炭粉,昆哥您竟然已经拥有了制作火器的能力!”

    “哎?”太史昆郁闷了。他费尽心思不着痕迹的将火药配方分开来说,没想到一下子就被人看破了!太史昆无奈说道:“乔掌柜,你的见识未免也太广了吧!火药的配方不是秘密么?你怎的一听就破呢?”

    【每章开篇前的《昆哥日记》,是作者的一个尝试。这样做主要的目的,是给太史昆一个内心独白的机会,尽力丰满一下这个人物。可随着本剧情日渐紧张,《昆哥日记》的存在已严重影响了阅读的流畅性,《昆哥日记》的存在,已经有了几分鸡肋的意味。

    因而,作者决定取消开篇前的《昆哥日记》,而太史昆的内心独白,会尽量不着痕迹的融入到文章中去。

    感谢一直支持着作者的朋友们,作者会再接再厉,拿出精彩的故事与大家分享!】

八十二 凋零的世家

    乔馥感慨道:“这火药的配方,在下也是听一位老友酒后说起过所需材料,但具体怎样配比制造,在下却是不知。

    硝石此物,本就是腌制干肉必备的材料,因此本号开设在辽国的分号皆有经营。几千斤硝石,在下可保证十日内筹集到。

    但是硫磺这个东西,实在不常用。寻常人家即便是需用,不过也就是几两几钱的分量,因此本号仅有十斤存备而已。昆哥需要数千斤硫磺,本号一时半刻无法筹集。

    不如在下就把这位知晓火药配方的老友介绍给昆哥,让他帮助昆哥筹备如何?”

    “哦?一位知晓火药配方、还能筹备材料的老友?”太史昆听得纳闷,问道:“乔掌柜,你这老友是何人,竟然有如此能力?”

    乔馥道:“我这位老友,姓叶名凌,就住在本号的对面。”

    “街对面?”太史昆道:“宝仁号商会的对面,不就是雪月斋么?”

    “正是。”乔馥道:“雪月斋易州分号的掌柜,正是我这位老友叶凌。

    像我们这些开商号的,没有强大的运输能力是不行的。若讲起陆运、河运,我们宝仁号敢自称为天下第一。可若是讲起海运,雪月斋乃是当之无愧的魁首。

    硫磺多产自于海外蛮荒之地,因而,若寻求此物,找叶凌叶掌柜是决计没错的!”

    太史昆听罢。抚掌笑道:“真是想不到,宝仁号、雪月斋两家商会设在易州的两位掌柜居然是对老朋友!我本以为,你们两家商会应当是竞争激烈,势同水火才对!”

    乔馥亦是笑道:“两家商会的各地分号都是开设在一条大街上,若是势同水火还怎么做买卖!所谓竞争激烈那是演给客官们看的,合伙哄抬物价才是我们两家常做的事情!实际上莫要说我们这些掌柜了,就连我们两家商会的东主都私交甚厚呢!”

    太史昆哈哈大笑,道:“果然是和气才能生财啊!既然如此,就劳烦乔掌柜引见引见这位叶凌老友了!”

    由乔馥引领,太史昆一行人跨过雪月斋的侧门,穿过一座庭院,径直便来到了叶凌的住所中。叶凌此人乃一五旬清瘦老者,此时正捧着厚厚一摞账本,噼噼啪啪的拨打着算盘。

    乔馥与叶凌果然是熟识,他见面也不客套,张嘴便风风火火地说道:“叶兄!小弟有事劳烦您来了!这位昆哥是好朋友,急需数千斤硫磺,您赶紧筹集一二!”

    叶凌一听这话,本是风平浪静的面孔上先是变得吃惊万分,而后竟然又变成一股子愤恨之色。只见他一把扯住乔馥的袖管,压低嗓音道:“乔掌柜!你这不是害我么!那些硫磺是折损了多少人手才辛苦弄到的,是我们东主指定的非卖品!你怎能随便给我透露出去!”

    乔馥苦笑一声,正待解释,却见叶凌将他袖管一抛,锁紧眉头走至太史昆面前,冷言道:“这位客官,本号并无硫磺此物,您还是去别处吧!”

    太史昆耸了耸肩膀,道:“得了吧!你刚才说话的声音没压住,你说的啥我都听到了!你就说吧,这硫磺你怎么着才肯卖?”

    叶凌狠狠的瞪了乔馥一眼,颇为无奈的说道:“既然被你听了去,我不卖也不成了!这么着吧,数千斤是不能卖给你,五百斤么,在下勉强还能做得了主!十贯钱一斤,总共是五千贯!”

    太史昆摇头道:“五百斤不够本人需用!我给你五万贯,你给我五千斤!”

    叶凌面色凝重,围着屋子绕了两圈,而后他重重一跺脚,道:“五千斤已是我们雪月斋所有的份额了!我全部卖掉,必定要承担极大的风险!说不准,我这掌柜的位子都要不保!你若是要五千斤,可以!但你得支付铜钱十万贯!否则,请恕在下不从了!”

    太史昆大笑道:“好么,一斤硫磺二十贯,比银子还值钱!算了,咱不买了!”

    叶凌又是一跺脚,道:“也罢,七万贯好了!”

    太史昆把头一摇,道:“七万贯咱也买不起。”

    叶凌哀叹一声,道:“算了,谁叫你是乔掌柜的朋友呢?就按你说的,五万贯好了!”

    太史昆心中窃喜,道:“不成!我反悔了!五万贯我也嫌贵!就给你三万贯,你爱卖不卖!”

    “成交!”叶凌咬牙切齿道:“老夫喝上了,认赔钱也交你这个朋友了!客官,拿钱来吧!”

    我擦!听他这口气,三万贯也贵了!太史昆虽是一阵懊恼,但话已出口,不好反悔,也只好从怀中掏出交钞,准备数钱。

    此时的乔馥终于是得到了开口的机会,他上前一步,揪住叶凌,道:“老叶!我这次不是送肥羊的!这位昆哥真的是好朋友!我们宝仁号的硫磺都是从你们这里拿的,不过才卖百文一斤,估计你的成本,不会超过十文吧!”

    才十文?五千斤硫磺,只五十贯?叶凌这厮,居然差点坑了小爷三万贯去?太史昆一阵气闷,胸中一股子想要揍人的冲动。

    “唉?真是好朋友?”叶凌一愣,尴尬不已。

    乔馥道:“这位昆哥,乃是想要恢复燕云十六州汉家河山的英雄!而旁边这位,乃是威震江湖的玉麒麟卢员外!此等人物,不是咱们的朋友又是什么!”

    “唉!乔兄弟,你怎的不早说!”叶凌苦笑一声,上前作揖道:“昆哥、卢员外切莫见怪!我与乔掌柜二人经常玩这仙人跳的路数坑蒙契丹人,今日在下有眼不识泰山,竟在英雄面前使出这等路数,倒是让二位见笑了!”

    太史昆几人听罢,皆哭笑不得。太史昆问道:“叶掌柜,请教一下,您今日若是真的弄了我三万贯,是自己揣兜里还是上缴商会?又要分给乔掌柜多少?”

    叶凌面上一红,道:“做这种事在大宋自是商会里明令禁止的!不过在辽、夏等地,却是商会授意的。像是今儿个这把买卖若是做成了,宝仁号、雪月斋两家商会各上缴一万贯,我与乔掌柜一人可分得五千贯。”

    太史昆听罢,心中感慨不已。这宝仁号、雪月斋两家商会的执掌人,还真是极具手段。辽、夏等国国力连年下降,他两家商会恐怕是出了不少力。只可惜,在未来的历史走向中,这番努力的成果却让金国给夺走了。

    叶凌继续说道:“几位英雄有此等豪迈胸怀,我叶某人自当执鞭随镫。区区五千斤硫磺,岂敢谈及价钱?在下三日内便可筹备得当,届时亲自恭送上门。”

    “如此,先谢过了。”太史昆笑道:“对了,叶掌柜,我听说你知晓火药的配方?这等保密的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叶凌哀叹一声,答道:“老朽家族在数十年前乃海中巨商,遇到海上争斗是必不可免的。海中战斗,火器是最犀利的武器。为此我家先辈结交了河北火器世家冯氏,求来了火药的配方。没曾想,到了今日我叶家早已凋零,这火药的配方,也就只有我们这些老人还大概记得些材料了。”

    叶家?太史昆忽然想起了自己所珍藏的那本《海船制造术》。为了那本,自己在柳叶儿家大院还险些被全阴教的李士峻刺伤。

    太史昆道:“叶掌柜的家族,莫非就是福建路第一造船世家叶家?您所说的冯家,可是真定府百岭集的冯家?”

    叶凌惊道:“正是!不曾想昆哥小小年纪,竟有这般见识!”

    太史昆笑道:“叶掌柜有所不知!如今冯家的独生女儿,正是太史某人未过门的媳妇儿!我知道这些陈年旧事也不足为奇!只是您叶家乃巨商,怎的短短几十年便凋零了呢?”

    “原来昆哥儿还是故人!”叶凌叹道:“吃海上这口饭的,今儿个是海上霸主,明儿就葬身鱼腹的大有人在!数百年来有‘海上第一’称号的家族已是换了几个了!当年我叶家耗费数代积累的财富,打造出一支三百巨船组成的船队,去搜寻传说中的黄金仙洲,哪曾想,此一去数十年不知影踪!

    如今的海上霸主,已是换做了‘雪月斋’的主人高氏家族。而我们叶家的遗少,也都投奔到高家门下做事了!”

    黄金仙洲?非洲大陆与美洲大陆都可以配得上这个称号吧!华夏的航海史,曾经耗费了多少祖先的血泪?纵使叶家这等家业,也难免倒在探索新海域的道路上。只可惜,先辈们的努力并没有得到后人的珍稀,作为古代航海最强盛的华夏,最后竟是匍匐在了海上蛮人的脚下。

    太史昆听罢叶家的沉浮,顿感唏嘘。他拍了拍手,涅槃营的一位士兵解开背搭,递上两支木匣。

    太史昆将木匣分与乔馥、叶凌二人,道:“今番太史某下山筹集军备,本想是件难上加难的事情,不曾想有二位朋友相助,让此事迎刃而解。得了两位朋友许多豪赠,我太史昆不能没点表示,区区薄礼,还望两位笑纳。”

    这就是太史昆的细心之处了。原来太史昆在下山前,便用木匣装了几支人参、鹿茸、珍珠、貂皮,以备打通关节时使用。从一个离开礼品几乎就无法生存的社会活了二十几年,出门办事得备点什么东西,太史昆明白的很。

    在现代人的观念中,当着客人的面打开礼品是一件很失礼的事情。可是在古代,接受礼品后则一定要当着客人的面打开观赏一番,而后送上几句“非常喜欢”之类的话,才算是懂礼貌。

    乔馥、叶凌二人双手接过木匣,恭恭敬敬地小心解开。而后两人定睛望去,顿时惊呼出口!

    “八两辽参!花鹿血茸!天池明珠!长白紫貂皮!这……这等珍宝稀世罕有,我等岂敢接受!”

八十三 叫春的孩子

    太史昆微微一笑,道:“这对我来说,也算不上是什么稀罕物,两位尽管收下不妨!”

    叶凌惶恐道:“不算稀罕?昆哥,请问您可知道这几样东西如今在汴京的价格?”

    “价格?”太史昆道:“这几样东西,加起来卖个千贯不成问题吧!”

    “千贯?单这一只老参,就可以卖上千贯!其它几样,价值也在五百贯以上!而且这个价格还是十年前的!”叶凌解释道:“这些天材地宝,皆是辽东女真诸部出产。在十年前,这些宝物市面上尚能见到,可这些年,女真人自称长白山神动怒,山中诸般珍宝影踪难觅,已是十年的光景不再出售这些珍宝。可以这样说,现在这些珍宝,尤其是八两重的老参,在市面上已是到了有价无市的地步!也正因为此,在下才说这是稀世珍宝,不敢擅受!”

    太史昆听了叶凌这般言语,心中也就明白一些事情。

    从完颜宗望的言语中,太史昆可以分析的出:女真人在山中辛苦寻来的这些珍宝,绝大多数会被契丹人掠去。什么山神动怒,珍宝消失那都是女真人编出的故事,暗中积攒珍宝,换取各种技术、军备,励精图治想要做番大事业,才是女真人的真实想法。

    太史昆对叶凌、乔馥说道:“礼物呢,不在贵贱,只要两位喜欢,我的目的也就达到了。两位给予我许多馈赠,我可有半点推脱么?那么我太史昆送出去的礼物,岂有再收回的道理?所以说,两位只管笑纳便是!再者,这些辽东珍宝我那里还有些存备,若是两位商会有所取用,也尽可以找我索要!”

    这话说出,乔馥、叶凌自是收下礼物,连声称谢道:“岂敢索要?若是本商会有客商寻购辽东珍宝,我等自是寻昆哥重金求购。”

    客套一番,叶凌又是说道:“乔老弟为昆哥献上若干物资,可谓是厚赠,但在下只是奉上区区几十贯的硫磺,心中好生过意不去。

    若说钱财货物,昆哥也不缺少,不如在下为昆哥举荐一名后生,作为昆哥的仆从,可好?”

    人?男人?若是送个女人,这很好理解。可若是送个男人……那么说,这个男人一定是个人才!

    太史昆精神一振,连声道:“叶掌柜说的这位后生,却是何许人也?”

    叶凌道:“这后生乃是在下族中晚辈,姓叶名春,有身好水性不说,还精通造船技艺。

    这后生吧,跟着在下走了几年商,对辽国地理颇为熟悉。只可惜今年春上为了些口角,当街打死了一个契丹人,因而日日躲在在下分号中,不敢出门半步。若是昆哥能够收留,倒也省得他日日提心吊胆。

    昆哥若是收留叶春,一来水路上的活计尽可吩咐他去做,二来昆哥若是与宝仁号、雪月斋联络,也尽可派他前来相告,三呢,若是昆哥在辽境行走,这个后生也算是个不错的向导。”

    嘿!这个叫春的孩子是个玩水的!这些日子太史昆最犯愁的就是手下每个精通水性的人才,为了这个,他甚至都动了跑趟鲁西南收服阮氏三雄的念头了。而如今,叶凌白白送上这么个人才,而且开口就是当仆从,更何况,这个叫春的孩子比阮氏三雄还多了项造船的特技呢?

    太史昆大喜过望,忙道:“既然是叶掌柜的本家后生,岂有收为仆从的道理?劳烦叶掌柜快些将叶春请出来,我太史昆收他做个兄弟好了!”

    “能做昆哥的义弟,春这孩子算是祖坟上冒青烟了!”叶凌听了太史昆的话一阵欢喜,连忙告退去喊人了。

    既是本家,叶春的祖坟,不就是你叶凌的祖坟么?太史昆心中一阵好笑,面上却是不动声色静待叶春到来。

    不多时,叶凌果然领了一个身材瘦小的汉子,急匆匆的赶了回来。观这瘦小汉子,小眼小嘴小鼻子,满脸蜡黄,眼神里却透着一股子狠劲;细腿细腰细胳膊,手面上却是老茧密布,青筋毕露。他这副骨子架别看瘦小,却是名副其实的铁包金,一身力气绝不比个彪形大汉弱,也难怪他能当街打死个契丹人。

    这瘦小汉子,正是叶春。他之前已经得了叶凌的吩咐,知道太史昆乃是一股大势力的头目,日后指不定是个封王拜侯的主,打心眼里也想跟着太史昆厮混。

    叶春步上前来,二话不说,推金山、倒玉柱,叩首道:“昆哥在上,请受小人一拜!兄弟二字,小人不敢承受,只盼能鞍前马后,倒茶奉水伺候昆哥足矣!”

    太史昆笑眯眯的扶起叶春,好言安抚道:“五湖四海皆兄弟也!同为江湖儿女,岂有主仆相称之理?从此后,你便是我的春弟啦!今后咱们有难同当,有福同享便是!”

    “敢不从命!”叶春躬身一礼,喜滋滋地站到了太史昆身后。

    事已至此,这趟下山要做的事算是圆满的完成了。当下,太史昆也不再耽搁,遂与乔馥、叶凌二人辞行。

    两人知道太史昆草业初创,诸般事务繁忙,自是不便多留。于是二人召集挑夫,担着店中有存备的货物跟随太史昆上山,并约定十日内将余下物资筹备整齐,送至回龙观。

    乔馥又奉上呈一封,上面记载着辽国诸路官员、贵族、富豪的资料;叶凌奉上图册一封,上面描绘着辽国地理风貌。

    这两样东西,正是太史昆急需之物。太史昆再次谢过,与二人道别归山。

    带了这么多挑夫行路,自是不能与来时速度相比。太史昆与道中歇息了一晚,终于在赶在上午头回到了回龙寨。

    小貂,小蛮。两个倩丽的身影在太史昆脑中挥拂不去。上京?两个女孩是契丹人吧!大家族?是耶律家族么?嫁到远方?难道是和亲?如此说来,我一次性上了两个公主?

    太史昆想到此处,哑然失笑。他喃喃自语道:“与其思念那些已经离开的,还不如好好珍惜眼前的呢!还是,亲自把礼物给金莲与柳叶儿送去吧!”

    说起回龙寨的内宅,却是一个清泉潺潺、鸟语花香的好去处。一潭碧水旁,矗立着数十幢青砖白瓦的厢房,嫣红翠绿中,藏着星星点点亭台楼阁。在群山峻岭中建设这等大好庭院,不知道耗费了历代全阴教子弟多少心血,没曾想到了今日,却是让太史昆吃了个现成。

    只是太史昆自接手回龙寨以来日日忙碌不休,白日里须监督新营地建设,吃过晚饭还得与士兵们谈理想、谈人生来提高忠诚度,因而每天回到内宅都已是子夜时分,白日里内宅的风光美景他却没能看过几眼。

    太史昆引了一伙挑夫,担着数十只笼箱溜进了内宅。方走到金莲住宅门口,却见不远处有座厢房装扮的好生古怪。

    这间厢房,大门两侧,安放着两尊原本是放置在前院的大香炉,香炉里香烟缭绕。大门前铺了一条大红长毯,长毯两侧站了几个神情肃穆的小尼姑,小尼姑的手中居然还持着长枪长刀。

    太史昆看得奇怪,遂打发走了挑夫,叫金莲出来询问道:“小莲莲啊,那边的厢房搞什么呢?难道是公主护卫队的小尼姑们拜佛祖么?”

    “嘘!相公小声说话!”金莲鬼鬼祟祟的说道:“到了上朝的时分了!相公莫要大声喧哗惊动了凤驾!”

    “凤……驾?还上朝?”太史昆惊讶道:“怎么我出去的这三天里,咱这里还住进皇后来了?”

    “相公,哪来的皇后呢?”金莲说道:“朝堂上坐着的这位,乃是南唐女王李凤驾呀!”

    “南唐?女王?李?”太史昆道:“莫非……是李巧盼?”

    “正是,正是!”金莲又是小声说道:“李凤驾说了,要封我为御史中丞,让我也去上朝呢!奴家很想答应的,可是又怕相公你怪罪,相公你说……”

    这……是小孩过家家吗?太史昆听得是哭笑不得。不过话说回来,金莲也不过是十**岁的女孩子,平日里也没出过门,碰到了李巧盼这等老江湖,受点坑骗也不足为奇。

    当下太史昆把金莲劝回屋去,自己则倒背着双手,去看看李巧盼唱得哪门子戏。

    太史昆走进“朝堂”,定睛一瞧,哟呵!屋子上首宝座空着,显然是李巧盼还来,可是屋子里面来上朝的人还真不少!

    左边,排头第一个居然是柳叶儿!她的身旁,是师师、瓶儿两个俊俏小丫头。

    右边,排头第一个是披了身锁子甲的秦暮城,后面跟着一大一小俩孩子,居然是小白和燕青!

    其余人等,则都是跟随李巧盼多年的小尼姑们。

    太史昆一看这上朝的架势,顿时乐了。他远远问道:“柳叶儿!你在这干嘛呢?”

    柳叶儿欢欢喜喜跑过来答道:“昆哥哥!我现在是南唐国的宰相啦!师师、瓶儿她们两个,一个是龙图阁大学士,一个是翰林院大学士!”

    这官儿封的可够大的!太史昆郁闷问道:“柳叶儿啊,你来这里当宰相你爹知道吗?”

    “当然知道啊!就是我爹让我来的!”柳叶儿喜滋滋的说道:“我爹说了,神工营都是一群脏臭老爷们,我在那里不合适!我爹让我加入公主自卫队,说是让我跟李娘娘学学化妆什么的,省的嫁人后遭人家嫌弃!”

    太史昆无奈摇摇头,又问向小白、燕青:“你俩呢?封了个什么官?”

    小白面色一红,道:“我也加入公主自卫队了,李娘娘封我南唐国侍卫马军都指挥使!不过我可不是自己要离开白马营的哦!我爹临走的时候说了,让我跟在李娘娘身边多挑挑,好早日娶个媳妇生娃!”

    这边燕青也嚷嚷起来:“我是我家老爷派来的!李娘娘封我南唐国侍卫步军都指挥使!我家老爷也说了,让我盯紧了暮城叔,别让他干坏事!”

    太史昆听了这些话,指着秦暮城笑道:“老秦啊老秦!你说你三十好几了,也跟着一群娃娃瞎闹腾?”

八十四 幽怨的哀家

    秦暮城哈哈一笑,说道:“太史御弟,咱们这些个头衔仅仅是个许诺,待到南唐国开国后才算数的!眼下我们只是公主护卫队的普通士兵,仍受麒麟军节制。所以说么,你不要把话说的这么刻薄,这样会显得你很小气呢!”

    太史昆闻言,一阵气闷。那秦暮城又是说道:“对了,今儿个一早,扈青青也同意加入我们公主护卫队啦!等明天上朝的时候,我们这里就多了个扈枢密使咯!”

    扈青青也加入公主护卫队了?这个李巧盼挖墙脚的本事还真不小啊!太史昆正在生着闷气,忽然听到屋外面响起了一声清脆的喊叫声:“娘娘驾到!上朝~~!”

    话音刚落,只见李巧盼穿了身猩红长袍,身边跟了两个打着团扇的小尼姑,大摇大摆的走进屋子,一屁股就坐在上首的椅子中。

    李巧盼吔了一眼太史昆,拖长了音调道:“殿下何人?见了哀家怎的不下跪?”

    太史昆没好声没好气的答道:“草民太史昆,朝拜来了!草民有一疑问,您老人家分明是个没出阁的大闺女,怎么还自称娘娘呢?你家老公是哪个?”

    李巧盼掩口一笑,说道:“哟呵!你这标致小后生口齿还挺伶俐呢!我看这样吧,你净身来哀家身边当个小太监吧!哀家封你为……大内总管可好?”

    “啊呸!生了儿子的才有资格唤作哀家呢!师太您目前这身份,得自称本宫!”太史昆愁眉苦脸地说道:“草民今儿来是给您上贡来了,您看净身这事可否就免了?”

    李巧盼嘻嘻一笑,道:“哟,还有贡品孝敬呐!得!净身免了,大内总管你照当不误,这总成了吧!对了,太史公公,都是什么贡品啊,给本宫说说!”

    太史昆笑道:“回师太!草民献上的贡品有上等蜀锦二百匹,应天府富春老号胭脂水粉五百盒,汴京如意斋各式糕点二百盒,另有精巧玩物、珠玉钗饰若干!如今贡品都在院里堆着呢,还请师太笑纳!”

    太史昆这话一说完,“朝堂”之内惊呼一片。这一屋子绝大多数都是少男少女,如今听到这么多好东西哪还有人按捺得住?于是乎,什么上朝不上朝的也没人理会了,一伙少年男女呼啦啦争相向院子里涌去,就连秦暮城都跟过去看热闹了。偌大的一间“朝堂”内,竟是只剩下了太史昆、李巧盼二人。

    太史昆对李巧盼嘿嘿一笑,说道:“好姐姐,您玩的这是哪一手?”

    李巧盼美目流转,幽幽叹道:“弟弟,姐姐这样做,还不是为了你么?”

    “哎!为了我?”太史昆狐疑道:“莫不是……姐姐为了给我谋取个南唐皇帝的位子么?可是您自称娘娘……这以身相许的代价也太大了吧!”

    “呸!什么以身相许!没大没小的!”李巧盼粉脸涨得通红,连声啐道:“我这是帮你看孩子呢!你们这伙男人,天天不知道忙和些什么,这帮子少男少女也没人管教!

    师师和瓶儿,两个小丫头偷酒吃偷了好几次了,这事你知道么?

    小白和燕青,字识不了几个不说,偏偏还整日光着个脊梁说脏话,这都是跟谁学的?

    尤其是你那两房媳妇儿!一见面就吵架不说,那金莲整日里偷听人家的闲话,那柳叶儿成天打扮的和个傻小子似的,见了我都替你这个弟弟臊得慌!

    所以呢,姐姐我就想了上朝这么个游戏法子,把这些少年人收在身边,好帮你管教一二。弟弟呀,姐姐这番苦心你懂了么?”

    难道,年纪上了三十岁的女人都这么婆婆妈妈么?太史昆心中一凛,抹了一把冷汗,一面说着“懂了懂了”,一面灰溜溜地顺着墙根逃跑了。

    时间过得飞快,十天的时光一眨眼就过去了。

    这日清晨,乔馥、叶凌两位掌柜果然亲自押送着大批的货物材料来到了回龙寨。一番接风洗尘、迎来送往自是必不可免,忙和了一上午,太史昆送走了两位喝的晕乎乎的大掌柜,赶紧就跑到神工营去找冯则。

    材料弄齐了,当然就到了制作火器的时候。作为女儿的柳叶儿都能制造出“飞龙出水”这等杀伤力巨大的火器,那当爹爹的冯则……自是令太史昆充满了期待。

    不得不称赞一声,神工营的匠人们太敬业了。材料到达不过是两个时辰之前的事,可就这么一会儿,神工营已经成为了一个黑火药加工窝点。

    神工营制造黑火药的阵势,着实太粗狂了!水缸大小的石臼上用绳索吊着根大腿粗细的木杵,这边几个哥们将几袋子材料倒石臼里去,再泼上一桶水,那边的几个哥们合伙拉动绳索,把一臼子汤水砸成了烂泥巴。据说,这泥巴团阴干了就成火药了。

    太史昆目瞪口呆的看了会,越看越觉的不是个事,于是就赶紧找冯则来询问道:“老丈啊,我可是听说制造火药得有配比的啊!我怎么瞅着你这是打土坯啊!这么个弄法火药能爆炸么?”

    冯则一努嘴巴,道:“谁说老夫没按配方来着?没看见那边的几杆子秤吗?”

    太史昆定睛一瞧,一旁果然有几杆大秤,而且这几杆秤,还都是秤砣无法移动的定星秤。

    冯则说道:“也不怕告诉你,那杆最大的秤,是定量七十五斤的,用来秤硝石;最小的那杆乃十斤的,用来秤硫磺;至于剩下那个,则是秤炭粉用的十五斤秤!三杆秤下来的材料扔一块捣烂了,一百斤火药就出来啦!老夫向来是量产火药的,难不成还得像药铺子里捣药那般仔细?”

    “造火药硬生生搞成了打土坯的架势,小侄佩服,佩服!”太史昆干笑了两声,道:“如此说来,这样就把火龙丹给造出来了?”

    “这怎么可能!这些火药不过是‘天雷引’中那些普通火药,怎配得上火龙丹这个名字!”冯则摇头道:“既然柳叶儿迟早要嫁给你,这火龙丹的方子我也不怕讲给你听!火龙丹的配方说来也简单,乃是干馏硝石、石胆取其精华,各取二分、四分,再取精玉油一分与其混合,即可得火龙涎。

    这火龙涎便已具有极大的威力,可惜此物一经触碰立即爆炸,根本无法携带。不过若是将火龙涎与纸浆混合阴干后,得出的药丸就会安全很多。而这个药丸,便是火龙丹!

    火龙丹的威力,十倍百倍于火药!但可惜的是,制作精玉油的方法却在神宗年间失传,这火龙丹,便也成为了绝唱!”

    “这么邪乎?”太史昆郁闷道:“这精玉油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冯则一脸神往,缓缓说道:“听我爹说,精玉油甜甜的,滑滑的,黏黏的,亮亮的,就好像是……掺了糖粉的清鼻涕一般!”

    “鼻……涕!”太史昆咧嘴道:“那咱们就用鼻涕掺点糖粉试试?”

    冯则摇头道:“老夫当年试过了,结论是:白搭!”

    “那……多掺点糖呢?”

    “掺再多的糖,鼻涕还是带咸味儿的!不单单是老夫的鼻涕,其他人的鼻涕也是这样子的!老夫亲口尝试了上百人的鼻涕,都是这样子的!”

    “……”

    太史昆干笑两声,又是问道:“那咱们的火药做出来,就只能都做成天雷引了么?”

    冯则大笑两声,道:“天雷引只是个最基本的用法,是小女初学火器制造术时做的低级产品!咱们有了火药,自是能做出来许多高端的火器,例如说火药箭、铁火球什么的!还有爱婿曾经说到过在火药中添加铁屑的法子,老夫也打算试一试!

    其实不管什么样的火器,里面的火药都是一样的!火器制作的难点,就在于引信的设计!只会做火药的匠人实则算不上什么火器匠人,只有能控制好引信,能够让火药按规定时辰爆炸的匠人,才能称得上是火器匠人!”

    听了冯则这般说法,太史昆也就明白了,冯则老头的火器制造水平绝对可以放心。他眼珠一转,又是说道:“老丈,你有没有想过,制造铜筒一尊,里面搁上火药,再填装铁球,待到火药爆炸时,这铁球不就砸出去了么?”

    冯则惊道:“哟!爱婿这法子好啊!值得一试,值得一试!”

    太史昆又道:“老丈,可有牵动绳索便可点燃的引信?你想想,假若咱们把牵绳换成绊索,将火药埋于地下,若是有个不长眼的绊上了……”

    “嘶!”冯则倒吸一口冷气,道:“这等引信当然有!爱婿这个法子绝对行得通!”

    太史昆又是说道:“老丈,你有没有想过子母雷?母雷爆炸,爆出一片子雷,子雷再爆炸,炸出一片铁屑,那样的话,方圆数十丈的人……嘿嘿嘿!”

    这几个法子,把冯则可算是听傻了。老头喃喃道:“学究天人,学究天人啊!有此爱婿,夫复何求!

    爱婿啊,你先别说了,单这三样,就得让老夫琢磨上三日三宿!爱婿还有什么法子,尽可写在纸张上交由老夫,省的老夫一股脑全忘了!至于现在么,老夫得画点图样参详参详这几样新火器了!”

    “既然老丈要忙碌,那我就告辞了。”说罢,太史昆告别冯则,一个人溜达着走了。

八十五 苦难

    从神工营里出来,太史昆颇有几分壮志在胸的精神头。

    若是火炮、地雷什么的真能做出来,那么麒麟军的战斗力将会大幅提高!就连没什么战斗能力的健行营,届时也可以与敌人玩上一把地雷战了!

    这些黑火药的爆炸力虽然不是很强大,但可以从数量上弥补。更何况,在古代战场上,火药对敌人的心理震慑力甚至比它本身的杀伤力还要强上几分!

    仅仅是黑火药都这样了,那威力强它十倍百倍的火龙丹造出来将会是什么效果?甜甜的,滑滑的,黏黏的,亮亮的,这个精玉油在后世一定有另外一个名称,但它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呢?太史昆百思不得其解。

    见到神工营的敬业精神后,太史昆自感不能落后于人。于是,太史昆匆匆奔回校场旁新建的“指挥部”中,拿出乔馥、叶凌赠送的地图、情报细细研究,思索着今后将要面对的敌人会有哪些。

    看了一会儿地图,太史昆发现了一个问题。回龙寨此地,做个革命老区绰绰有余,但要想在此地建立一个城市,却是不可能的。

    回龙寨此地,道路崎岖,平地稀少,信息闭塞,且出山的道路总共就这么几条,极易被敌人封锁在山沟沟中。最重要的是,这里是内陆,连个河港都没得建,就不要说是海港了。

    古代航海的重要性,太史昆隐隐约约也知道一些。而且在太史昆的心中还有一个念想,那就是绝不能放过那群用大烧饼当国旗的岛国倭人。这样一来,一个海港是太史昆必须拥有的设施。

    在燕云十六州的土地上,哪里适合建造海港呢?太史昆的指尖在地图上缓缓移动,最后,他的指尖停留在海河的尽头。

    “咦?奇怪!”太史昆大惊失色!他惊叫道:“这里应该是天津啊!可是……可是!黄河怎么会在这里入海!?黄河的入海口,应该是山东东营才对!”

    顿时,太史昆如遭雷击,惊愕当场!“难道……我是来到了异大陆,而不是大宋么?”

    太史昆有这等想法,只能怪他历史没有学好。他哪里知道黄河北派的典故呢?他哪里知道,在十一世纪末十二世纪初的时候,黄河的入海口就是现代的天津市呢?

    可怜太史昆,一个人坐在案前傻呆呆地想了半天,终于是幽幽叹道:“罢了,罢了!管它是大宋还是异大陆,这对我来说,实际上没什么区别啊!这种事,不想也罢!”

    看地图的心思暂时是没有了。太史昆走到窗边,向校场看去。

    此时正是卢俊义讲武堂开课的时分。百余人团团围住神采飞扬的卢俊义,听得聚精会神。不时的,卢俊义还会邀请武松作为副手,亲自示范一些繁复的招数,每当这个时候,听课的汉子们总会爆出阵阵喝彩声。

    有此豪杰为助,怎能不成就一番事业呢?窗前的太史昆暗自给自己加了把劲。对于将来的计划,太史昆在这一刹那忽然有了些领悟。

    天津在后世能发展为一个大城市、大港口,那就说明,它的地理位置绝对是顶尖的!而现在的天津,却还是一片不毛之地!既然回龙寨并不适合发展,那干脆就到天津去!只是,辛辛苦苦建设的回龙寨就这么放弃,有些可惜啊!

    忽然,太史昆在校场的角落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个身影,是张觉。

    张觉缩在角落中,竭力听着远处卢俊义的讲解。他的面上,有三分的惊喜,七分的落寞。

    太史昆心中一动,悄悄走出门去,来到了张觉的背后。

    “为什么不走近了去听听?”

    “昆哥!”张觉猛然回身,面上浮现了一片潮红。“我……又不是麒麟军的人,怎好上前听讲?”

    太史昆暖暖一笑,说道:“谁也没有规定不是麒麟军的就不能听讲武堂啊?你若是有兴趣,尽可以约上金陂关的汉家兵一起来听讲!”

    “他们……满心思只是赚钱,哪还有心思习武?”张觉面色颇赭,低声道:“昆哥,求你个事,我可不可以加入麒麟军,追随于您?金陂关那个地方,我不想去了。”

    太史昆淡淡说道:“金陂关几千汉家兵,你在那里当个头领多么风光!我们麒麟军男女老少加起来也没有一千人,来这里有什么意思呢?”

    张觉闻言,急声解释道:“昆哥,我知道您手下人才济济,所以我也没什么当头领的想法!我只求给您做个贴身护卫就成!”

    太史昆微笑道:“呵呵,张觉啊,我看你是在金陂关受到委屈了吧!你不是想要让金陂关的汉家兵下决心反抗契丹人统治么?怎的这么快你就放弃了?”

    张觉闷声道:“我……不想放弃的,可是他们……都不好好干!”

    “不会吧!”太史昆道:“我过路过桥费一天都能收上个千把贯,你们蒲阴镇形势应该更好才对啊!怎么有这等金钱激励着,他们还不好好干呢?”

    “昆哥!这就叫烂泥扶不上墙啊!”张觉满面涨红,怒气冲冲地说道:“这帮子人只知道赚钱,根本就没心思考虑是不是应该反抗契丹人了!我叫他们每日操练两个时辰,可能坚持上操的连五十个人都没有!到了如今,我一说起整军习武的事儿,他们扭头便走!真是气煞我也!”

    太史昆哈哈笑道:“这就怪了,我手下的士兵也很有钱,可为什么他们就能每日不用催促,自己个儿就早早起床习武操练呢?”

    张觉语塞道:“那……那是因为你们有志气,想要封王拜侯!”

    太史昆面色一正,道:“封王?缪也!实际上,我们麒麟军纵使拿下燕云十六州,也没有封王的可能!”

    张觉惊叫道:“此言怎讲!”

    太史昆道:“因为,我们是大宋的子民!若是我们立下了偌大基业,那么将会有两种可能:

    一,大宋朝廷在辽国的压力下,出兵剿灭我们!

    二,大宋朝廷派高官大将前来,招安,或者是接管我们的基业!

    即便是我能顶住宋、辽两国,真的收服了燕云十六州,哼哼,岂不闻祖狄乎?岂不闻岳武穆乎?岂不闻陈近南乎?”

    “呃……昆哥,祖狄我听说过,可岳武穆、陈近南我却是从未听说过!”

    “哦,对啊,他们俩你要听说过才叫邪门了呢。”太史昆耸了耸肩膀,无奈道:“总之呢,就是功高震主的意思!即便大宋朝廷暂时封我为王,也得嫉怕我尾大不掉,少不了迫害我!狡兔死,走狗烹嘛!所以说我是没有封王的机会的!”

    张觉闻言,只是默默低头。

    太史昆又是一笑,说道:“不过呢,我没有封王的机会,可你有呀!”

    “我?”张觉大吃一惊。

    “嗯,就是你!”太史昆道:“你和我们不一样!你是辽国人,无论你怎样反抗契丹人,那都是辽国的内战,与大宋没关系!大宋既没有理由剿灭你,也没有理由招安你!

    若是你将来成功恢复燕云十六州汉家河山,你愿意接受大宋的王位,就名义上尊宋主为帝,实际上自己的地盘还是自己说了算;若是不稀罕王位,自己开国也无妨。

    你,为的是解放辽境汉人,而不是效忠于大宋。所以说,收服燕云十六州这事儿,你能做,我却不能做。”

    张觉听了这番话,只觉得浑身热血像是沸腾了一般!他喃喃说道:“我……我出身寒苦,我能做这番事业么?”

    太史昆朗声道:“张觉!你的生平我也听说过!令尊被迫从军,你与令堂在小村中相依为命!你五岁那年,令堂去契丹贵族家缝补衣裳,以赚取个糊口钱,哪曾想却不明不白地死在了契丹人家中!幸得有好心人相助,将你送到金陂关老父身边过活!

    你七岁那年,令尊为契丹兵挑担子,却因雨天路滑,不行跌入山谷中遇难!从那时起,你只得在蒲阴镇中行乞为生!

    你十五岁时,契丹兵以顶替亡父从军的籍口,将你抓至金陂关当杂兵。幸亏你意志坚强,苦练武艺,终于成为军官,才摆脱了日日受辱的局面!我说的,可对?”

    张觉双拳紧握,悲凉呼道:“对!”

    太史昆双目一瞪,厉声道:“像你这等受尽苦难的人不站出来带头反抗契丹人,谁还有资格站出来呢?难道是满腹肥油的公子哥吗?”

    张觉心中一凛,如梦方醒!愣了半晌,张觉才拱手说道:“昆哥,张觉受教了!”

    “明白就好!反抗契丹人,需要的是受尽苦难的底层百姓,而不是卖身求荣的汉奸!”太史昆脸上又挂起了淡淡的微笑,柔声说道:“我来问你,蒲阴镇上各家各户最近的收入情况怎么样?”

    张觉道:“昆哥的经营模式果然暴利,如今镇上最少的人家也有数十贯家底了,若是经营的好的,恐怕二百贯都有了!”

    太史昆颔首笑道:“日子过好了,有些事就好办了!不如我帮你想个法子,激励激励汉家兵们造反的决心如何?”

    张觉精神一振,喜道:“请昆哥赐教!”

一 寨名天京

    “昆哥,振作点啊!你千万不能闭眼啊!眼一闭上,就再也睁不开了!”

    “你……死我也……死不了啊!我闭上眼睛,只是……想睡一会儿……”

    “咱们顺着海边已经走了八百里路了!眼看着咱们就要到家了啊!昆哥,太史昆,坚持住!千万不能睡!”

    “二……郎,我好困啊!一路上你总不让我睡觉,我实在撑不住了……”

    “昆哥,振作!你瞧那边,有美女呀!快睁眼瞧瞧啊!”

    “开什么玩笑,荒郊野岭的……不要骗我了……”

    “是真的,是真的!还是两个美女呢!你瞧左边那个,面泛桃花,长得多像你那金莲啊!右边那个,娇羞可爱,长得倒是挺像青青……哎!哎!真的是青青!真的!”

    “二郎,你在……做梦么?”太史昆努力睁开眼睛,朦胧间,他看见武松一瘸一拐地扑向了远处一道倩影,而另一个零散着发髻的女子,却是向着自己跌撞奔来。耳边,依稀听到哭声,笑声,欢呼声……

    温暖的日光,滔滔的浪声,太史昆恍恍惚惚的睁开了眼睛。

    温暖的日光果然是存在的!一缕冬日暖阳透过窗纱,恰巧就洒在太史昆的脸庞之上。滔滔的海浪声也是存在的,略带咸腥的空气令太史昆精神一振!

    “这是哪儿?”太史昆这才发现,自己居然是睡在一张柔软的大床上,而身上的伤口已是上了药,被细细包裹了一番。唇齿间,弥留着一股淡淡香气,这个味道,应是上好的血燕。

    忽然间,耳旁竟是传来了一阵孩童的欢笑声。太史昆舒展了一下筋骨,起身边来到窗前。

    五百米外,就是一望无际的大海,而眼前,却是一座木栏围起的寨子,百十间土坯泥成的房屋。

    平心而论,这些土坯屋子一点也不好看。海边的泥土多为盐碱地,因而就地取材制成的墙壁上泛起了一团一团的盐花儿,屋顶遮雨雪的不是茅草,而是黑漆漆粘糊糊的海草。但是屋外悬挂的腊肉、鱼干,屋外晾晒的被褥衣物,却是一道最美丽的风景,这风景,意味着平和的生活。

    十余个粗壮的妇人在日头下闲聊,几个五六岁的孩童在一边玩耍。忽而,一个黄牙汉子笑吟吟的走了过来,却有两个孩童扑到他的怀中,喊起了“爹爹”。

    这个汉子,太史昆认得。虽叫不出他的姓名,太史昆却知道他是神工营里的一个老铁匠。见到眼前一幕,太史昆不禁莞尔笑道:“这老家伙,才小半年工夫没见,怎的孩儿都会打酱油了?估计是寻了个谁家的寡妇快活了!哈哈,哈哈!”

    忽而,太史昆的笑容凝聚了。因为,他的目光看到了寨门上两个苍劲的汉字――“天京”!

    天京!这个寨子名叫天京!这里不是王进的信安军,这里是天京!是一直存在于梦想中的英雄之城――天京!

    这一次,太史昆真正的笑了。笑容中,按捺着想要留下泪水的冲动!

    “相公,你醒了?相公,你真的醒了!”

    太史昆猛然转身,映入他眼帘的是一张梨花带雨的精致面孔。面孔上,带着几多憔悴,原本就苗条的身姿,如今又是清减了几分。

    “金莲,小莲莲!”太史昆伸开臂膀,将眼前这位可心的女子揽入怀中。

    “相公,你可算是回来了,奴家好生担心你!”金莲缩在太史昆的臂膀中,肩头依然不停抽搐。“相公,昨日见到你,二郎他说你快要快要不行了!当时奴家真的就想随你去了!亏得李娘娘及时赶到,说你只是困倦了,睡一觉就好!奴家的心,这还一阵阵的暗怕呢!”

    “二郎这家伙,非要说我一闭眼就醒不过来了,一路上变着法子不让我睡觉,我能不困倦么!”太史昆苦笑一声,贴着金莲耳根柔声说道:“我现在不是好好地么,你莫要担心了!对了,你怎的知道昨日我要回来,连头都没梳就跑出来迎我?”

    “奴家不晓得你何时回来。”金莲呢喃道:“我已经在寨子外面等候了你三个多月了,我不知道你从那条路回来,于是我便早上在寨子北面,午后在寨子西面,日日不停的寻找你归来的踪迹,昨日能恰好迎到你,是奴家运气好。”

    “小莲莲,你受苦了。”太史昆被狠狠的感动到了,他将脸庞贴紧了金莲,道:“我一走就是四个多月,你日日都挂念着我,可方才你就伏在我的榻前,我起身时竟是没注意到你!我要对你说声对不起……”

    “相公,不要说了,只要你能好好的活着,奴家就心满意足了!”话罢,金莲伏在太史昆怀中泣不成声。

    “小莲莲。”

    “相公,莫要开口,让奴家在你的怀中多呆一会。”

    “嗯……虽然我明白现在说话有些不合适,但有件事情我还是想问问。”

    “相公你好坏,有什么事你就说吧!”

    “哎呀……这个……”

    “相公快说嘛!”

    “怎么没见柳叶儿呢?”

    “……”

    “小莲莲~~”

    “……”

    “金莲~~”

    “……”

    “你就给我说说吧~~”

    “……”

    “潘金莲,没听见本老爷问你话么!快说!”

    “相公,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柳叶儿被他爹锁起来了,说是你一天不娶她,就一天甭想见到她!”

    “啊!冯则这个老头!”

    “相公,这不能怪她爹!自从你走了不到一个月,柳叶儿就偷跑出去找你,幸亏她爹发现的早,将她给捉回来了!她啊,这小半年来跑了三四次呢!最远的一次,都跑到辽国南京析津府去了!还是王进大哥亲自带人去追,才将她寻回来了呢!你说她爹能不锁她么?”

    “……唉,难为她了……”

    午后的天京寨,一片喜气洋洋。太史昆回来了,这个寨子便也有了主心骨。

    寨子最大的一间屋,仍是叫做议事堂。不过平日里议论军机政务所用的厅堂中,今日却变成了一个热闹非凡的大酒桌。

    今日已是大年三十,天京寨的守岁酒,却是预备着从三十中午便开始喝,一只喝到子夜时分新年到来。

    鸡鱼牛羊摆了满满一桌子,桌子正中是个足有十几斤重的红烧猪头。一翁瓮的美酒流水般的架了上来,泥封破碎声起,酒香立刻弥漫。

    卢俊义等人早回来了十几日,如今满面已是没有半点风尘之色。他们几位一字坐开,正是卢俊义、秦暮城、张宵、邱小乙、叶春。

    昔日留守的几位,如今已是坐于席间,乃是冯则、公输钜、李巧盼。

    席间剩余几个歪歪扭扭面无血色的,自然是昨日刚刚赶回的太史昆一众人等。几个浑身包着布条的,是太史昆、武松、徐宁、崔道成,几个疲惫不堪的,是武柏、高大壮、皇甫瑞、马植。

    正席之外,亦是数十桌丰盛宴席。天京寨里没那么多规矩,无论是诸营的士兵,还是随军的男女老少,都热热闹闹的上了桌。整个天京寨中,一个人也没落下。

    酒过三巡,冯则满面春风,执着酒盅将这天京寨的建立与太史昆说了一番。

    自打九月下旬麒麟军众人在信安军安顿下来,冯则就着手营造天京寨的事宜了。冯则所选择的扎寨地,乃是在黄河入海口,也就是如今的海河入海口南三里的地处。

    此地一片荒芜,人迹罕至,又正逢在宋辽两国的国境线上,两国谁也管不着,是个天生的无主之地。冯则雇来民夫,并着麒麟军士兵,硬生生的在这荒芜的土地上建造了百余间房屋,围起一道木栏。

    住所有了,麒麟军便告别王进,来到了自己的寨子中。麒麟军的钱财大多存放在冯则手中,而他花起女婿的钱来也丝毫觉不到心痛。他寻到了宝仁号在信安军的掌柜,撒下大笔钱财,一股脑的就将生活物资以及制造军工的器具给配齐了。

    赚钱这种事冯则懒得管,他只管花钱将诸位士兵喂饱。每个月,宝仁号都会有两只浩浩荡荡的商队开进天京寨,卸下大批物资,而冯则所付出的,只不过是一叠交钞。

    剩余的日子里,冯则与公输钜就只管着埋头研究军工,李巧盼呢,就专心致志营造自己的小朝廷。其余士兵爱干什么就干什么,全凭爱好。

    这样美好的生活,岂能不让人快乐?

    当年白马营跟随太史昆离开真定府时,将为数不多的一些妇孺留在了抱犊山。如今这边日子过的好,白马营的猎手们一合计,就派人将妇孺们接了回来。

    如此一来,天京寨里就多了几十个拥有正常性生活的男人。涅?营、健行营的士兵们只能干瞪眼,可神工营的匠人们却动了小心思。

    原来神工营里大多数人还是有家眷的,但是他们在大宋的身份都是犯了罪的配军,今生今世恐怕是难以回到家乡了。如今天京寨的日子很不错,他们就有了想要接家属过来的想法。

    对于这种想法,冯则是一百个支持。他掏出大把路费,安排身手好的白马营士兵,帮衬着许多工匠接来了家人,几个月下来,往日全是光棍的麒麟军,如今已是有了近百个小家庭。

二 拜年

    听了老丈人这么尽心尽力的帮忙,太史昆自是一番感谢。不过看到柳叶儿委屈地与小白、燕青等小孩子坐在一桌上,却因父亲严令不敢过来与太史昆说话,太史昆又是一阵恼。

    太史昆这厮眼珠一转,忍住伤痛,猛灌了一通酒,硬生生的将老丈人冯则灌了个酩酊大醉。不过呢,太史昆灌醉老丈人幽会柳叶儿的坏主意也同样没办成,一身劳累加上失血过多,这几碗酒下了肚,太史昆这货竟是也醉了,他站起来晃了几晃,立马就滑倒桌子底下呼呼睡去。

    于是,太史昆来到大宋的第一个除夕,就在天京寨的议事堂中,抱着软烂如泥的老丈人度过了。

    再次醒来,已是大年初一的中午头了。这一次太史昆的床头上可没有金莲悉心照顾了。太史昆醒来听到的第一声,居然是从邱小乙口中喊出的“满盘星!”勉励睁开眼睛一瞧,原来床前正蹲着邱小乙、崔道成、小白、燕青四个人在掷骰子玩。

    太史昆见状,气不打一处来,张口便训斥道:“好啊邱小乙!我在这头疼的难受,你们几个居然大呼小叫的赌博!你与崔道成赌也就算了,居然还带着两个小孩学坏?”

    “啊,昆哥你好算是醒了!”邱小乙几个连忙收了骰子,笑嘻嘻的站了一排,歪七扭八的鞠了个躬,齐声喊道:“昆哥过年好!红包快快拿来!”

    这一嗓子,把太史昆乐得不轻。太史昆苦笑道:“小白与燕青讨要红包也就罢了,邱小乙,崔道成你们两个都多大了,怎好意思开口!”

    崔道成一抹光头,哈哈大笑道:“昆哥莫非忘了,我与小乙可是签了卖身契给你的!大过年的,我们找老爷讨要红包怎会有错!”

    太史昆拍了拍脑门,果然就想起了众人初识时的那些趣事。当下太史昆哈哈一笑,果然就一人发了一个大红包。

    几人毫不客气,接过红包撕开来就看。昆哥出手岂能小气?这些个红包竟都是一千贯交钞打底的。邱小乙、崔道成两个见钱眼开,果真是装成仆人模样,探出粗糙大手来帮太史昆穿衣起身。

    一伙人闹了一番,太史昆又是说道:“对了,今儿过年,邱小乙你去推两车现银出来,只要是咱们寨子里的人,甭管男女老少,每人发上十两纹银,当做是过年派发的红包!”

    邱小乙叫了声好,扯着崔道成就去推银子了。太史昆整好衣衫,晃晃悠悠便出了门。

    天京寨中,好生热闹!寨子里的男女老少,全都出了门来聚在一起说笑。

    每幢房屋的门上,都贴着大红对联,看那笔法,竟有大半是出自高大壮之手。武柏与马植在寨子正中空地上支了大油锅,叫了许多妇女帮手,正一刻不停的炸麻花、馓子分与众人。最为出彩的是李巧盼“公主护卫营”的一干娘子军,昔日的小尼姑们如今已是蓄起了长发,一个个花枝招展、婀娜多姿,直叫一帮光棍流尽了口水。

    太史昆这一出得门来,寨中又是一阵喧闹。见了卢俊义、高大壮、公输钜、秦暮城等德高望重之人,太史昆自是要先行拜年行礼的;与武松、徐宁等年纪相仿的,自是要相互谦让一番的;至于师师、瓶儿这两个小妹妹,当然是要捏着脸蛋揩揩油的。

    寻了半天没看见老丈人冯则,一番打听,才知道冯则居然到现在还没醒酒,太史昆不由得又是一阵大笑。众人正嬉闹着,忽见寨门处一阵热闹,迎出一看,原来是王进带着许多礼物来拜年了。

    原来信安军与天京寨只四十余里路程,王进与伴当骑着快马,只半个时辰就到。

    太史昆命人备上茶水,请王进来议事堂歇息。众人坐定,王进道:“若不是王某有老母在家,昨日便赶来与诸位兄弟一同过年了!”

    太史昆连忙谦让道:“孝为德之本,百善孝为先,高堂在上,王兄自当陪伴母亲过年,咱们兄弟,何时相聚皆可嘛!”

    王进饮了口香茶,又是说道:“今儿我来,却是有礼物奉上的!”说罢,王进竟是从袖中掏出一方印章,递于了太史昆。

    太史昆接过一看,那印章竟是信安军知军的印信!这印信乃是官员的凭证,太史昆如何能收?于是他连忙推辞道:“王兄这是作甚?怎的将官印当礼物相送?”

    王进哈哈一笑,道:“这方印乃是假的,是我模仿着信安军知军印刻出来的。往后太史兄弟需要通关文时只管自己拿着印写就是了,如此一来进出大宋内地也方便许多!”

    太史昆闻言,方知王进用心良苦。有了这方印章,今后天京寨便可打着信安军的旗号做事,运输物资、人员流动等事自会方便许多。

    当下太史昆也不再推辞,只是嘱咐多备回礼,以表感谢,又嘱咐邱小乙包了许多老参、鹿茸、貂皮等物,作为孝敬王进母亲的礼物。

    不多时,又来了两位拜年的贵客。此二位,乃是乔馥、叶凌二位掌柜。原来这二位倚着太史昆做成了几笔马匹的大买卖,在商会中立了功,于是宝仁号、雪月斋两商会齐齐做了人员调动,将他二位调回富饶的大宋,又同时在河北东路的分号中做了执事。

    这番调动,放在现代来说,乃是从一个贫困县的小科长直接提到了富裕省份的省厅里做了副厅级干部,这等飞升,直叫乔馥。叶凌二人受宠若惊。

    单单几笔马匹生意,绝不会这么个提拔法。他二人隐约间明白,此种缘故恐怕还要着落在太史昆身上。

    他二人的想法实则没错。近代的领袖曾经说过“枪杆子里面出政权”,而这个道理,古人同样也明白。太史昆这小半年来的所作所为,俨然已有了撼动辽国皇室的派头,这等人中之雄,你叫嗅觉灵敏的宝仁号、雪月斋如何不重视呢?

    太史昆的财力,乔、叶二位也明白,于是此番前来二人也没带什么值钱的礼物,而是一人带来了一个承诺。

    叶凌的承诺是:待开春后帮助太史昆修建一个码头,且硫磺此物可按一文一斤的价格长期大量供应。

    乔馥的承诺是:滨州宁海镇附近盛产黑油,宝仁号可以每斤一文的价格运送到天京寨来,且天京寨所需的粮草亦可以最低的价格长期供应。

    这两个承诺,对太史昆来说无疑是件大好事。当下太史昆立刻摆上宴席,与王进、乔馥、叶凌等人一醉方休。

    时间到了大年初三,又有访客上门了。这一拨访客人数可不少,走在队首的,是孙德旺、孙平叔侄。

    原来孙平护送数千汉人奴隶去金陂关,足足花了一个半月的时间。待奴隶平安抵达张觉手下,已是腊月末了。自金陂关到信安军,最安全的路子便是绕道真定府,他到了真定府孙德旺处时恰逢除夕,叔侄俩过了个团圆年,然后便结伴来寻太史昆了。

    众兄弟见面,自是一番寒暄。前些时候做马匹生意时,孙德旺也跟着发了不小的横财,如今只是几个月的时间,却见他的身材又是肥硕了不少。

    寒暄已毕,孙德旺神秘一笑,拉着太史昆说道:“昆哥,我此次来可是带了上好的礼物呀!”

    太史昆哈哈一笑,道:“什么礼物值得你如此神秘?快些说来!”

    孙德旺眨了眨眼,喜道:“哈哈,是五十个女子!”

    “什么!女子!孙德旺,你买卖人口来送与我?”买卖人口,正是太史昆的逆鳞。孙德旺这番话说出,太史昆勃然大怒!

    “唉,昆哥不必动怒,此事说来话长。”孙德旺叹了口气,道:“近些日子来,太行山中忽然多出了许多盗匪。山民们被盗匪所迫,纷纷逃出太行山中。逃出的山民无以为生,只好卖子卖女,换取活路。我虽是尽量收留了一些,可无奈杯水车薪,救不了所有的山民。这些个女孩,都是山民家的女儿。她们若是被卖到大户人家去,少不了受糟蹋,我想起麒麟军未成家的汉子多,于是就把她们买来,送到你这里来了。最起码,她们在你这里能找个朴实汉子过生活不是?”

    太史昆闻言,神色稍稍放缓,问道:“好端端的,太行山里怎的闹起匪患来了?”

    孙德旺苦笑一声,道:“这些年,官府收税收得太狠了!那些有钱的富户,官府不去收税,偏偏逮着穷苦百姓下手。穷苦人过不下日子,只好做盗匪去抢掠更弱小的山民了。”

    太史昆愤然道:“都是穷苦人,却逼得山民们没了活路!这些盗匪,不值得可怜!”

    孙德旺又是叹道:“也不全是这样。后来我忍耐不住,出兵剿灭了几伙行事最恶毒的,你猜怎么着?我发现这些最恶毒的匪徒竟然是官兵假扮的!官也是匪,民也是匪,你叫这些山民怎么活?”

    “可恶!真是可恶!”太史昆道:“山民没人要,我要!有多少,我要多少!我先支上十万贯钱给你,你回去后收拢了落魄山民全送到我这里来!首先要找到的,就是这五十名女子的家人!”

三 官人

    孙德旺闻言,拱手道:“果然还是昆哥慈悲。救助山民,岂敢要昆哥的钱财?穷苦人赶路,也就是带些干粮便可,此等支出,孙某承担便是。”

    太史昆道了谢,接过那些女子的押身,随手扯得粉碎。又喊来手下,安排这些女子去李巧盼处容身。

    孙德旺见状,咋舌道:“昆哥,这些押身你就这么撕了?只怕到时候你给她们安排夫君的时候,她们不乐意听从啊!”

    太史昆白了一眼,道:“谁喜爱这些女儿家,就自个儿去追求!夫妻么,还是两情相悦的好!”

    孙德旺一吐舌头,道:“风流之人果然体贴女子呀!这些女孩儿家,跟着昆哥算是享福了!”

    太史昆苦笑道:“老孙,你这话说得,怎么好像我要霸占这些女孩儿似的?存心找事是不是?要么咱哥俩去院子里练练拳脚?”

    孙德旺一缩脖子,连忙转口道:“哎,对了,昆哥,此次与我同来的,还有一位大人物呢!”

    太史昆疑道:“大人物?哪位大人物?”

    孙德旺道:“说起这位可真了不得,如今太行山的八陉他一人就占了两个!就连那空中草原上的灵丘、广陵两县都落入了他的手中!”

    太史昆哈哈一笑,道:“原来是张觉也来了!没想到,短短几月时间,他居然有这么大势力了!”

    孙德旺道:“正是张觉!不过呢,他惹了点麻烦,不敢来见你,此刻他正在马植那儿躲着呢!”

    “麻烦?躲着我?”太史昆一阵纳闷,匆匆告别孙德旺,转头便来到了马植屋外。

    屋门是敞开的,太史昆一扬脸,正巧就看见张觉唯唯诺诺的站在屋中,而马植却是大刺刺的坐在椅子上喘粗气。

    说起张觉、马植二人,素以张觉作为大哥的。如今马植居然是端起了架子,让太史昆好生奇怪。

    马植抬眼看到了太史昆,慌忙起身来迎。却见张觉脸一红,低下头就想跑。

    太史昆一伸手,硬生生扯住了张觉,哈哈大笑道:“我的张大兄弟呀!有日子没见了!大过年的来到寒舍,不喝几杯就想走?我来问你,你们哥俩方才干啥呢?”

    张觉低着头,也不说话,却是马植嚷嚷道:“昆哥,张觉他娶了我的妹子小英,却也不事先说与我这大哥知道!你说他恼人不恼人!”

    太史昆笑道:“你两家结了亲,是天大的喜事呀!老马你何必着恼呢?”

    马植气道:“人家新媳妇过门第一个年,都是要回娘家过的!张觉若是没空来咱们天京寨也就罢了,可偏偏是他来了,却不带我妹子来!这分明就是将我妹子娶做小妾了!你说我能不恼么!”

    张觉闻言终于也沉不住气,大声争辩道:“哪能呢!我张某立誓,仅剩除了小英绝不再娶第二个女人!这总行了吧!我说了多少遍了,我这次来有事,不方便带着小英!”

    马植闻言,脸色这才逐渐好转。太史昆连忙圆场道:“话说开了不就成了么!走走走,咱们去喝酒,今儿个咱们把张觉往死里灌,算是为老马你出口气!”

    没曾想太史昆扯了两扯,竟是没扯动张觉。回头一看,这才看见张觉又低下了头,喃喃道:“昆哥,还有个事要对你说……”

    太史昆道:“啥事儿?你倒是说啊?”

    张觉把脚一跺,咬牙道:“这事……唉,昆哥我对不起你,你交给我的人我没看好!西门庆……西门庆他去世了!”

    “啊!去世了!”太史昆闻言,悲从心来!西门庆此人,在历史上的确不是个好东西。可太史昆认识他时他还没怎么做过坏事,从清河县一路走来,吃喝拉撒的都在一起,你叫太史昆怎能对西门庆没几分情意呢?太史昆哀叹一声,艰难问道:“小庆子他……是怎么去的?”

    张觉道:“那是腊月初的时候,我们革命军要攻打广陵县。西门庆非说也要跟着去,我觉着我们革命军有数千人,而广灵县不过几百守军,想想也没什么危险,便答应了……”

    “哦,我明白了。”太史昆沉痛说道:“小庆子是攻打广灵县时战死的!能死的像个英雄,小庆子这辈子也算值了。”

    “不不不,西门庆没战死!”张觉继续说道:“打仗这种事,怎能让西门庆一个文人上阵呢?咱革命军攻打广陵只半个时辰就攻破了城门,城里汉人早就被咱做通了工作,也纷纷响应,广陵很快就成了革命军的天下!这一战,连革命军战士都没死一个,哪能伤得了西门庆!城破后,西门庆说是想进城看看,我就同意了……”

    “哦,我明白了。”太史昆叹道:“想必小庆子是死在城中残兵手下了。如此说来,他也算个烈士。”

    “不是的,不是的!”张觉解释道:“城中乱兵不肃清,哪敢让西门庆进城!咱们革命军的规矩是进城后先抄契丹贵族的家,抄来的财产一半分发与穷苦汉人,一半充作军资。城中最大的一个富户是个姓耶律的,西门庆自告奋勇,领了些人手便去抄姓耶律的家宅……”

    太史昆点了点头,道:“那么,西门庆是被土老财害死的了?也罢,他好算也是死在革命途中了……”

    “也不是土老财害的。”张觉面有难色,支支吾吾道:“那姓耶律的本也是个军官,守城时便领着家中男丁都战死了。他家中,只是些妇孺。那家有个女儿,生的美貌,西门庆一眼便相中了。他先是吟诗示爱,被拒绝后,西门庆便用了强……”

    “这次我真的明白了。”太史昆面色凝重,双手按在了张觉的肩上,正色道:“张觉,你做的很对!你绝对不可以为你的命令感到后悔!为帅者,必须要保证军法的威严,你斩了西门庆这个淫贼,乃是天经地义之事!”

    “呃!我……我没斩他啊!就算是要斩他,也得送到你这儿斩啊!”张觉道:“事情是这样的,那女子甚是刚烈,抽出一柄匕首便咔嚓一下将西门庆的小叽叽给割掉了……”

    “啊!”太史昆惊叫道:“太惨了!原来小庆子是断了叽叽流血流死的!

    “喂!昆哥!西门庆的小叽叽是掉了,可他没死呀!”张觉跺脚大叫:“为什么,你总要说他死了呢?”

    “没死?”太史昆愣了一愣,道:“你方才……不是说他去世了么?”

    “是去势!势力的势,姿势的势!就是被阉割了的意思!”张觉无力道:“如今,西门庆正在李师太那里躺着呢!”

    “这种伤,李师太能看得了么?”太史昆愣了一愣,自言自语道:“好死不如赖活着,胯下少了二两肉而已,也耽误不了吃喝……我还是去看看他吧!”

    太史昆扯上张觉,三转两转便来到了“公主护卫营”的营地。果不其然,营房中雪白的床铺上躺着个憔悴的西门庆,而看护他的,则是个纤瘦矮小的少年。

    少年面生的紧,太史昆刚想开口询问,那少年却是淡淡说道:“我叫李巧音,营中会医术的男子只有我一个,因而姐姐唤我来为西门官人换药。”

    “巧音?”太史昆问道:“你便是……李师太的弟弟?”

    少年点了点头,垂手立于一旁不再言语。

    太史昆凑近了一瞧西门庆,见他双眼乃是睁着的。只不过西门庆的一双眼睛空洞迷茫,竟是有了十分万念俱灰的意味。

    太史昆张了张嘴巴,干干巴巴的劝慰道:“小庆子啊,想吃点啥?哥哥给你做!”

    西门庆缓缓摇头,状若朽木。

    太史昆又道:“小庆子,要不哥给你弄壶酒,咱俩整点?”

    西门庆依然缓缓摇头,面白如纸。

    太史昆叹了口气,道:“俗话说,一刀斩断是非根,万般无奈皆可抛。多少人一辈子都追求不到的境界,如今被你做到了,你就想开点吧!”

    西门庆终于是虚弱说道:“昆哥,你那两句话是连在一起说的么?我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呢?”

    太史昆干笑一声,道:“小庆子,你瞧,你虽然去了势,可你这一身学问还在啊!哥只不过随口吟了两句诗,立刻就被你找出语病来了,所以说么,你今后还会是一个有用之人的,你要振作啊!”

    西门庆垂泪道:“昆哥,我不要学问,我就要我的小雀雀!昆哥,你说我的雀雀还能长回来么?”

    未等太史昆安慰,一旁李巧音嗤笑道:“你当雀儿是韭菜啊,割完一茬还长一茬?笑话!”

    这话说的太狠了,西门庆顿时受了刺激,嚎啕道:“昆哥!你帮我把那个恶毒的女子捉回来,我要虐待她!我要她生不如死!”

    张觉乃正人君子,听到西门庆这般要求顿生厌恶之感,皱眉道:“那女子你就不要想了!我当天便将她放……”下半句还没出口,张觉突然瞧见太史昆递来的眼色。张觉会意,无奈道:“放……河里淹死了!咱总要为你报仇不是?”

    西门庆闻言,叹了口气,闭目不言了。太史昆又好生安慰几句,也就只好无奈离去了。

四 筑城

    转眼间,元宵节便快要到了。这几天,天京寨外一处大礁石旁开辟了一个由公输钜主持的新工地,不单是麒麟军的全体士兵都在此忙碌,就连太史昆也挽起袖子上了阵。

    这个工地,建筑的乃是个海底密室。至于密室的作用,却是藏金子用的。

    原来太史昆素来喜爱显摆。在大年初五过破五的时候,这货将二十尊纯金武士像立在寨中,让大家伙观赏。寻常人家,见过最大块的金子也不过是个手镯戒指,如今见了这十万斤黄金,自然引起众人惊呼连连。

    太史昆显摆的是爽了,可卢俊义、冯则等老成之人却好生的不乐意。当下卢俊义便劝说太史昆,应找个隐秘所在储存财宝。

    公输钜听了卢俊义的说辞,立刻就表示可以主持建造一个海底密室。此密室,是建造在海面之下的,进出密室,方得启动繁琐机关才可。若是暴力破坏密室,则会引发海水倒灌,将财宝沉入水中,谁也无法得到。

    在没有潜水设备的大宋,这种密室的确是稳健。太史昆听了众人的建议,心中一动又想起了些许疑问:大宋总共有多少铜钱?多少银两?而大宋朝廷印发的交钞又有多少?

    一般的富贵之家,便有万贯交钞,县郡中的首富,怕是都有十万贯交钞。那州城呢?四京呢?像是文家那种世家贵族呢?像是宝仁号、雪月斋这等超级商会呢?准确的数字太史昆估算不出来,但他明白,交钞的发行量已经到达一个恐怖的程度,怕是将大宋的铜钱银两乘上百倍,也无法将所有交钞如数兑换!

    况且,太史昆多少知道一些历史,他明白如今的北宋政权已是风雨飘摇,灭国之忧怕是就在这一二十年内了。若大宋一灭,这全天下的交钞也就都变成了废纸,将手中的交钞换成现银,乃是当务之急。

    后世的金价是白银的数十倍,而如今的金价只是银价的十倍。虽然这个比价有很大的成分是因为全世界白银还未相互流通、大宋银储量较少而引起的。但总体来说,将交钞兑换成黄金还是合算许多的。

    说来话长,其实思索的过程不过是转念间在太史昆脑海中完成的。有了这个想法,太史昆立刻就拍板决定,由公输钜主持建造海底密室。一方面,手中这十万斤黄金要存进去,另一方面,今后换取、赚取来的黄金同样也要存进这个密室中。

    说做就做,公输钜领着几个匠人勘测了海边地形,选好了一块巨大礁石,在正月初八这天便开始了建造。与此同时,太史昆也邀请来了乔馥、叶凌二位商会执事,谓之:“欲塑先祖金像用于祭拜,愿以十二贯一两金的价格赎买黄金,请二位代为操劳。”

    赎买黄金乃是风险最小的营生,两位执事当下便答应了。太史昆又请求二位在各个分号中代为张贴招贤榜,邀请大宋各地破产手工业者、武士来天京寨定居,乔、叶二人自是也一并答应了。

    脑中琢磨起了钱财,这个念头就停不下来了。闲暇之余,太史昆满脑子琢磨着赌场、彩票、夜总会等来钱的路子,约莫着这些财路都能行得通,越想越是兴奋。突然有一天,太史昆看着天京寨的木篱笆围墙,脑中顿时被泼了一盆凉水。

    一个木寨开设赌场夜总会什么的,有谁会来光顾?想做这些营生,必须有座城。而建设一座城市,就必须有道城墙!无他,在这个时代里,城墙就代表着安全!

    可一道像样的城墙,哪里是这么好修建的?君不见洛阳、开封那高大雄伟的城墙,是耗费了多少代皇帝的心血,几乎是汇聚全国财力才慢慢修建而成的?就天京寨这千把口子人,还连个开采石头的地儿都没有,言何修建城墙?!

    太史昆愣了半晌,苦思冥想:为什么城墙就代表着安全呢?因为城墙能防止马、步军冲锋,能让守卫的箭矢射的更远,还能限制人员的出入!如此说来……挖个深沟不也不多么!只是少了些居高临下射箭的便利而已。只要天京寨的箭矢射的比敌人远,有没有城墙又有什么关系呢?

    想到此处,太史昆连忙寻来冯则、高大壮、公输钜商量。三人闻言,深以为是。

    冯则沉吟片刻,道:“如此,咱们就修建个一里方圆的深沟吧!如此一来,咱们须挖掘四里长的沟壑即可!”

    太史昆大摇其头,道:“一里方圆能做什么呢?光住人都不够!要我说,至少建个五里方圆的!”

    “五里!那就是二十里深沟!”冯则瞪眼道:“咱们这些人手,挖二十里深沟得挖上多少年!再者说,寻常百姓家居住在沟外即可,深沟内一里方圆的土地只用于重要的建筑!咱们大宋所有的城池都是这样的!”

    太史昆狡辩道:“谁说大宋所有城池都是这样的!人家东京也是一里方圆的?人家西京也是一里方圆的?”

    “如何能与东京比!”冯则无奈道:“反正二十里深沟工程量太大,不可完成!”

    “那倒也未必!”高大壮捏着胡须,缓缓说道:“我家先师有个滑索辕门的图样,若是造出来,却是个挖掘深沟的好机关!”

    “哦?”太史昆几人精神一振,忙问:“不知如今图样何在?”

    高大壮微微一笑,抚胸道:“存于我高大壮胸腹之间!”言罢,高大壮展开笔墨,分毫不差的将当年梦溪先生的图样画了出来。

    冯则、公输钜凑上前去细细观看,禁不住啧啧称奇;太史昆把眼一瞧,险些没惊呼出口!原来这个图样,与后世的龙门吊几乎一模一样!

    公输钜研究一番,赞曰:“妙计妙计!梦溪先生大才,吾等后辈望尘莫及!此辕门配上吊笼,凭借滑索之力运输泥土,可当五十人之力!”

    高大壮笑道:“先师这个机关,可用畜力牵动!一笼可载三千斤土,百息之内便可运至深沟之上!”

    冯则呆了半晌,缓缓道:“有了这个机关,莫说挖二十里深沟,便是二百里深沟,也可在一年内完成!五里方圆的城池,当可建得!”

    公输钜亦是大笑道:“此滑索辕门构造奇妙,但用料却是普通!给我三十名人手,七日内可建造二十台!”

    听到沟能建成,太史昆放言道:“等咱们沟挖好了,在沟底插满竹签,沟旁种满荆棘,我倒要看看谁能过得来,哈哈哈!”

    冯则眼睛转了一转,却是又给太史昆泼了一头冷水:“爱婿啊,你这二十里的深沟挖成,可由谁来看护呢?若起了战事,你这点人手看得了东沟看不了西沟,早晚得被人填平了!”

    太史昆道:“不怕!只要我军战士跑的比敌军快,就不怕他声东击西绕咱们!”

    冯则又道:“爱婿啊,你怎么能保证麒麟军的士兵就一定比敌人跑得快呢?”

    太史昆哈哈一笑,道:“这不简单!咱们用牲口拉战车啊!战车上,置放床弩、一窝蜂,哪有敌人往哪拉,到时候也不用卸,直接在战车上发射便成!哈哈哈!”

    “嗯?战车!”冯则、高大壮、公输钜听了太史昆的话,齐齐陷入沉思,片刻,三人抬头相视一笑,竟是多了许多想法。冯则道:“若是咱们在战车上设置些防护的铁盾,战车岂不是能当做移动城墙来用?”

    公输钜道:“若是在战车上设置些许拉弦、装矢的机关,岂不是以一人之力便可操纵数十床弩?”

    高大壮道:“如此说来,涅?营、白马营、健行营这六百士兵岂非可当数千人来用?”

    三人哈哈大笑,理也不理太史昆,而是手牵手自顾自的走了。边走,这三人还嘀咕道:“快些将脑中构思写下来!旬月之间,这战车便能造成了!”

    “造城的事,算是有着落了啊!”太史昆目送三位离去,自言自语道:“眼下,还有什么要紧事呢?对了!我的航海事业啊!也不知道叶春的船坞造的怎么样了!”

    想到此处,太史昆便去寻叶春。

    如今天京寨的码头尚未修建,须得等到正月过完,雪月斋才会派遣工匠来帮助太史昆开工建造。至于码头的选址,太史昆早已胸有成竹,这码头建造的地方,自是与后世天津港一般无二,建设在黄(海)河的出海口上。

    码头尚未修建,并不代表着不能造船。叶春是个闲不住的人,他方从上京回来,便在黄河岸边搭建了一个简易的船坞,准备先行建造几艘小船。

    太史昆走进这个草棚子简易船坞,首先闻到的就是一股子浓烈的桐油味。只见草棚内摆满了大大小小的松木板,十几个男男女女正围着木板刷桐油。草棚旁的浅滩上,倒是停放了一个小船的框架,不过此船只有两丈来长,且船身狭窄,令太史昆不由得略略失望。

    叶春见到太史昆,笑呵呵地便迎了上来。太史昆与他寒暄几句,问道:“叶兄弟,这些造船的人丁都是何方人士?怎的我从未见过?”

    叶春笑道:“昆哥这几日只顾着忙碌海底密室了,却不知道前些时日我叔父将我叶家的族人接来了许多!”

    太史昆一愣,道:“叶家族人?这些人手都是叶凌执事送来的?”

    叶春点了点头,道:“我叶家这些年败落的厉害,族人都跟随着东主高家四处做生意,散居于大宋各地,好不落魄。如今昆哥招贤纳士,所以我们叶家人也想要过来投奔。这十几名族人,乃是居住在河北东路的,所以过来的快一些,待开了春,还能再聚集起百余人来!”

    言罢,叶春便呼唤族人来拜见太史昆,太史昆本就是随和之人,遂客客气气的与众人见礼。诸叶家人见天京寨的大头领如此平易近人,自也是一番欢喜。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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