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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小桥老树     官路风流txt下载     官路风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百四十八章春节前(上)

    第六百四十八章春节前(上)

    早上,穿上了久违的茄克,侯卫东提着手包匆匆地下楼,到二楼之时,遇到了楼下的瘦高个邻居。

    “侯市长,您好。” 瘦高个男邻居主动热情地打招呼。

    侯卫东放缓了脚步 ,道:“你好,你住在楼下吗?”

    男邻居主动介绍道:“我叫刘星,是沙州正兴律师事务所的,这是我的名片。”

    沙州正兴律师事务所是新近崛起的律师事务所,侯卫东听说过这个律师事务所的名声,道:“正兴这几年发展得很快。”

    刘星跟着侯卫东的脚步,道:“侯市长,我们正兴律师事务所正在积极与政府机关合作,为政府提供法律服务,如果需要我们正兴律师事务所,请您吩咐。”

    又道:“我也是沙州学院法政系毕业的,和罗金浩同班,没有想到侯市长住在我楼上。”

    侯卫东这才停了下来,道:“你和金洁是同学?”

    刘星道:“我们是同班同学,他经常给我提到你。”

    侯卫东又把名片看了看,道:“我有事,就找你。”

    到了新月楼门口,晏春平已经站在车门口等着,他接过侯卫东手里的提包,又利索地给侯卫东打开车门。

    侯卫东转过身与刘星握了手,道:“刘律师,名片我收到了,如果有事,我给你联系。”

    上了车,晏春平回头对侯卫东,道:“听说来了一个美女书记。”

    话未说完,侯卫东神情突然变得颇为严历,道:“晏春平,你是市政府办公室干部,不是普通老百姓,怎么能这样议论市委领导,说话要有分寸。”

    晏春平原本笑呵呵的,脸上的笑容就如突然被急速冰冻了,尴尬地坐在副驾驶位子。

    跟随侯卫东最久的秘书是成津县的杜兵,当他调到农机水电局以后,将杜兵送到了省委组织部,算是给杜兵找了一个好位置,选择晏春平做秘书,一来是这年轻人还机灵,二来是看在了红坝村支部书记晏道理的面子上。

    今天借机训斥晏春平,是侯卫东有意慢慢地调教他,玉不磨不成器,这是放之四海皆准的道理。

    东城区欧阳胜已经来到了侯卫东办公室,他一脸灰色,见了面也不寒暄,道:“今天早上我得到了准确情报,绢纺厂有几个老上访户可能去首都上访。”

    市委将春节保平安提到了相当的高度,如果在春节期间发生了群访事件,绝对要处分相关责任人,侯卫东作为分管副市长,尽管不会受到处分,可是脸面也不好看。

    “欧阳区长别急,具体是什么情况?”

    欧阳胜递过手中材料,道:“总共有五个人,都是老上访户,这是具体情况。”

    看了材料,侯卫东觉得这些事情就是一团糨糊又是一团乱麻:“最早的一位上访者提出要求平反,当时还在文革时期,他因为贪污了工厂两百元钱被打成了现行反革命,他看到大量现行反革命都平反了,而他自己没有平反,从此开始漫长的上访之路。”

    “还有一位上访者是在工厂下班以后,坐公共汽车出了车祸,他要求报工伤,也是十年前的旧事。”

    侯卫东道:“五个人有三人是经过法院终审判决,如果通过上访解决问题,就是变相地干扰了司法,而且,这些沉年旧事都没有证据支撑,现在确实无法解决。”

    欧阳胜更是一脸愁苦,道:“这五人都有上访经验,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失踪,我估计到首都去了,发生了这表事,我向市委市政府作检讨。”

    “现在别说检讨的事情,腿长在别人身上,他们真的要走,凭几个外行的监视肯定不行,你赶紧组织人员进行弥补措施。”

    欧阳胜在东城区当区长,经历了太多猫和老鼠的游戏,对套路熟悉得紧,道:“由街道、绢纺厂、派出所、信访办同志组成的联合小组,已经坐上了飞机,在首都火车站、汽车站和信访局等几个地方去等着,只要发现了这几个人,一定会想办法把他们弄回来。”

    侯卫东也没有更好的办法,道:“我给市政府驻京办打好招呼,让他们也出面帮忙,他们在首都地头熟悉,还有,应该花的钱就要花,别因小失大。”

    欧阳胜知道侯卫东是什么意思。

    在沙州,有些上访者已经变成了上访专业户了,找到他们以后,上访专业户会提出各种各样的要求,有的上访者会要求坐飞机,还有的上访者差了餐馆的钱。

    侯卫东的意思就是花钱买平安,这也是地方上不得已而为之的通用做法。

    “他们的钱都带得必较宽松。”欧阳胜是一脸苦瓜相。

    侯卫东道:“我们一起到黄市长那里去,这种大事得让他知道。”

    黄子堤恰好在办公室,听到了这事,道:“如果不采取措施,首都就是上访者的乐园了,这是政治任务,希望你们正确理解。”

    “等到此事解决以后,东城区相关责任人还是得受处发,没有处罚,以后稳控工作就会流于形式。”

    欧阳胜心情沉重地离开了市政府大楼,侯卫东继续留在黄子堤办公室谈事情。

    “绢纺厂出了这么多事情,说明领导班子不行,有必要在春节以后做一次大手术,你是分管领导,与江主任一起,给市政府推荐合适接替蒋希东的候选人。”

    侯卫东这几天一直在深入接触绢纺厂,了解得越深,他越是谨慎,听到黄子堤有意要调整绢纺厂的领导班子,道:“绢纺厂形成今天的局面,有体制、市场和历史等诸多原因,单纯换领导解决不了根本问题。”

    黄子堤干脆地道:“这一届领导班子既然搞不好绢纺厂,就是最大的问题,春节以后,如果还没有起色,就要考虑更换领导班子。”

    话不投机,让侯卫东把嘴里的话也咽了下去,道:“春节前,我想开了一个大会,讲一讲企业安全生产的事。”

    “姬市长在分管安全,他昨天也提出要开安全大会,企业安全生产只是一方面,两个会合在一起开,你先去距姬市长商量。”

    离开了黄子堤办公室,侯卫东将春节前需要做的事情理了一遍,将晏春平叫了过来,道:“你把国营企业安全生产这一块文章准备好,等到全市安全工作会开过以后,在小范围内再开一次安全会。”

    晏春平走出大门时,就遇以了正往里走的任林渡。

    “侯市长,我给你汇报工作。”任林渡走进了侯卫东办公室,他原本想直接称呼“卫东”,话到嘴边,看着宽大的办公桌以及身后的书柜,他还是采取了尊称。

    侯卫东笑了起来,道:“林渡,现在没有外人,你说话怎么这样酸,我们是什么交情,有话直说。”

    任林渡罕见地露出一些愁容,道:“我不想在市政府办公室呆了,我这个年龄,在这里没有什么意思。”

    侯卫东敏锐地道:“来市政府之时,年龄和现在差不多,你应该不是这个原因。”

    任林渡这才道:“原本我不想在人背后说坏话,可是我实在受不了刘坤,他现在是主要领导的秘书,也就把自己当成了主要领导,在我面前耀武扬威,指手划脚,卫东当了领导,比他级别高得多,也没有用这种态度对待老朋友,我惹不起,躲得起。”

    对于刘坤的了解,侯卫东是从毕业后的那一夜开始的,他深有同感地道:“你想到哪里去,只要我能办到的,一定帮忙。”

    “听说市政府驻京办主任春节后要调回来了,我想到驻京办去。”

    侯卫东才和朱民生一起泡澡,又和常务副市长杨森林一起称呼蒙厚石为“蒙叔叔”,在这种情况之下,搞定驻京办主任还是有一定信心,他就道:“这事我来办,如果不出意外,问题不大吧。”

    听到侯卫东如此肯定的答复,任林渡很是兴奋,兴奋完了以后,他心里又涌起了一阵悲哀,暗道:“对我来说是难于上尖刀山的事情,对于侯卫东来说不过就是一句话,人和人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

    他原本是三十岁的市政府办公室科长,也应该算作是前途无量,却由于有了侯卫东这个参照物,他的努力就显得很有些可笑。

    “郭兰,我不想在市政府工作了,主要是受不了刘坤,他是主要领导秘书,比杨森林和侯卫东还要牛。”

    郭兰看了来电显示,知道他是用的办公室电话,道:“你在办公室打电话嘛,小心隔墙有耳。”

    “我都这个混到这个地步了,还怕什么?”

    郭兰劝道:“你的位置挺好,姬市长在省里关系很多,给他服务两年,出去也就当个副处级实职领导。”

    “那时我都三十好几了,没有什么意思,我想到驻京办事处,在京城混几年,长长见识,结结人脉,做做生意,强过给人当牛当马十倍。”

    “任林渡,你浮躁了,大多数干部都没有你任职速度快,杨柳、刘坤也都是科长,你们是正常的任职速度,只有侯卫东算是异类,他是特例,不能和他比。”

    任林渡固执地道:“我已经打定了主意,趁着还没有正式给姬市长,早些离开沙州。”

    这时,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郭兰一边跟任林渡说话,一边拿起了手机。

    手机上是一串熟悉的号码,这是省委办公厅赵东的电话。

    任林渡听到了手机铃声,道:“你去接手机吧,等事情办好了,我再跟你联系。”

    郭兰放下了话筒,她并没有接手机,而是静静地看着在桌上不停一边响一边抖动着的手机。

第六百四十九章春节前(中)

    第六百四十九章春节前(中)

    手机在桌上第二次跳舞之时,郭兰还是拿起了电话。

    “郭兰,什么时候到岭西,如果你真想考岭西大学的研究生?我给你找导师。”赵东底气很足,他如今是省委书记的身边人,给岭西大学打个招呼,轻松搞定。

    郭兰清楚地知道赵东的信心,不过她经过数天考虑,还是准备拒绝这次帮助,道:“谢谢赵部长关心,考了硕士,还得再就业,也很麻烦,我还没有下定决心,”

    赵东鼓励道:“你深造以后,出来可以到省委机关来,有以前的经历,我相信发展起来很快的。”

    郭兰道:“一时下不了决心,如果真想考岭西大学,我还要麻烦赵部长。”

    赵东爽郎地道:“欢迎你来麻烦。”

    放下了电话,郭兰心情颇为复杂,副书记莫为民拿着一份材料走了过来,道:“郭部长,组织部送过来的名单我看来,县委机关党工委缺书记,我建议由卢飞同志担任。”

    卢飞以前是红星镇党委副书记,后来担任了桔树镇党委书记,前县委书记侯卫东在治理整顿磷矿之时,卢飞是积极的参加者。

    这一次干部调整,郭兰一直不同意调整卢飞,组织部调整方案报给了分管组织副书记莫为民,他再次对卢飞的使用提出了异议。

    郭兰坚持自己的观点,道:“卢飞同志才37岁,年富力强,有着丰富的基层工作经验,放在第一线,更能充分发挥他的作用。”

    在成津县,在侯卫东当政期间,莫为民副书记基本上被侯卫东和郭兰架空了,在人事问题上没有发言权,如今换了县委书记,他开始一点一点地与郭兰争夺原本属于他的用人权。

    莫为民这次不准备让步,道:“机关党工委职能被弱化,正是由于我们领导干部的认识有问题,总是把老、弱、病的同志安排在机关党工委,党工委的工作如何能抓得起来,我们要改变用人方法,配齐配强机关党工委。”

    郭兰委婉地道:“既然莫书记在如何使用卢飞上有不同意见,我建议暂时不考虑卢飞同志的使用问题,保持原职。”

    莫为民道:“组织部再研究,等考虑成熟了,给昭强书记汇报。”

    望着莫为民的背影,郭兰有些心烦,组织部长这个位置太重要了,她不愿意与人为敌,却总有人想从她这里得到更多的好处。

    这时,窗外突然乱起了大风,将郭兰桌上的文件稿子吹得满屋乱飞,如乱纷纷的钱纸,她走到窗外,见一股寒风从北而来,院中树叶在空中飞舞,看到这情景,她没来由觉得心里发慌。

    电话刺耳地响了起来,手机里传来郭师母的哭声:“你爸不行了。”

    “什么,妈?”

    “你爸摔了一跤,送到益杨医院了。”

    郭教授已是两次中风,再摔跤就不是好玩之事,郭兰说话已经带着哭腔了,道:“妈,你别吓我。”

    “快回来,晚了来不及了。”

    郭兰叫上了汽车,直奔益杨县。沙津路建成以后,从成津到沙州就成了通途,郭兰平时不坐快车,此时犹嫌车慢,当驾驶员开到了一百二十码,他再也不敢快了。从沙州上了高速路,小车一路飞奔,二十来分钟就到了益杨县,驾驶员陪着郭兰一路奔上益杨医院四楼,刚到门房口,就听到了突然响起的一阵哭声。

    郭兰闯进病房,拉开了盖在父亲脸上的白床单,郭教授停止了呼吸,静静地躺在床上,表情没有一丝痛苦,他右手还拿着一本书,握得很紧。

    眼泪顺着脸颊慢慢地滑乱,滴在衣服上,很快就将衣襟打湿。

    司机看到此情,来到了屋外,给谷云峰打了电话,县委常委谷云峰接到电话,先给曾昭强报告,又给侯卫东打了电话,这才开始做其他的安排。

    侯卫东接到谷云峰电话之时,正在与蒋希东谈话。

    放下电话后,侯卫东道:“蒋厂长,今天先谈到这里,你安心回去工作,生产搞上去了,销售渠道畅通,绢纺厂才能恢复活力,社会才能稳定,在春节期间,稳定是重中之重,至于到北京上访的五人,要通过厂里做好安抚工作。”

    蒋希东有一肚子计划,如今最担心是在计划还没有来得及实施之时,突然被解除了职务,那一天易中岭又是拉拢又是威胁,给他留下了深深的阴影。

    此时,面对分管副市长,蒋希东比平时更加小心翼翼,黑脸上挤出了几丝笑容,道:“侯市长你放心,我回去就做工作,让家里人通知上访的人尽快回来,决不给市里增添麻烦。”

    侯卫东为了稳住绢纺厂,以便实施计划,他同样是和蔼可亲,将蒋希东送到了厂门口,道:“今天是2002年,东南亚金融风波基本过去,这对绢纺厂是好事,你们要多研究市场,发挥厂里的设备优势和人才优势,我相信绢纺厂能重振雄风。”

    蒋希东为了让侯卫东安心,透露点口风,道:“侯市长放心,我们已经联系了一些老朋友,开了春,产品的销路应该能打开。”

    侯卫东用力的握了蒋希东的手,道:“市政府是相信绢纺厂班子的,我希望尽快听到你们的好消息。”

    蒋希东听到这一句话,眼睛又跳了跳,这句话听到他的耳中,与其说是鼓励,还不如说是威胁。

    是否与易中岭合作,一直在蒋希东脑海中沉浮,合作有合作的风险,但是发笔小财是没有问题的,不合作,最大的危险是忽然被摘掉了官帽,如此这样,几年来的准备就化成了泡影。

    从侯卫东办公室出来,坐在小车上,蒋希东心灵深处激烈地交战,来到了绢纺厂大门,听到了轰隆隆的机器声,他下定了决主:“富贵险中求,不能让易中岭插手绢纺厂的事情。”

    侯卫东接到了谷云峰电话通知以后,心情沉重起来,他将工作抛在了一边,抽了一枝烟,慢慢地想着心事。

    “郭兰,啊郭兰。”他在心里感叹了一声,还是决定下班以后回益杨县。

    侯卫东给小佳打了电话,道:“我刚才接到了成津县委办公室主任谷云峰的电话,说是组织部长郭兰的父亲去世了,我晚上要去看一看。”

    小佳惊道:“郭教授过世了,怎么如此突然?”

    “他已经中风两次了,听说这次是在图书馆看书之时,突然摔倒了,郭兰和我是两度同事,以前又是邻居,我得去送个花圈,表达个心意。”

    “我刚刚接到方红线的电话,她约我吃饭,晚上和蒙宁一起打牌。”

    “你们三人怎么打牌。”

    “你还真是傻老公,到了岭西,难道还找不到角儿,我不去给郭教授送礼,你不会怪我吧。”

    侯卫东其实暗中松了一口气,道:“没有关系,有我代表就行了,在高速路开车,你慢点,就在一百码左右就行了。”

    等到了下午下班时间,侯卫东叫来晏春平,道:“我们晚上到益杨,不一定回来,沙州学院郭教授过世了,我要去送花圈。”

    来到了益杨县医院,得知郭教授遗体已经由医院搬至了学院,灵堂就设在学院,学院里有人专门帮着写挽联,一边写挽联,一边帮着记账,侯卫东先给了一千元钱,落名之时,他道:“就写侯卫东敬挽。”

    写挽联之人抬起头,道:“你是侯市长。”

    侯卫东道:“我是沙州学院毕业生。”

    这时郭师母被人扶着走了过来,她见到了侯卫东,未语先哭,侯卫东也不知怎么劝慰,伸手拍了拍郭师母的肩膀,以示安慰。

    “老郭上午还好好的,他要到图书馆去,我也没有在意,谁知他从图书馆出来之时,摔了一跤,都是我的责任,如果我陪着去没有事了。”郭师母把这事说了好几遍,说一遍抹一次眼泪水。

    这时,段院长也过来送花圈,郭师母过去迎接。

    侯卫东来到了郭教授灵堂前,灵堂正中挂着郭教授的遗像,是五十岁评职称之时的相片,神采奕奕,温文尔雅。

    上了香,又磕头。

    等起身之时,见到了郭兰。

    郭兰手里拿着青纱,眼含着泪水,道:“谢谢你。”说完,低着头把青纱别在了侯卫东的肩膀上。

    “什么时候的大夜(沙州风俗,大夜这天晚上,要守通宵,第二天出殡)。”

    “后天。”

    “节哀顺便,这两天事情多,你一个顶着也不是办法,要找时间休息。”

    “老家陆续要来不少亲戚,他们到时会帮忙,而且部里的同志也过来了。”

    侯卫东低声又交待道:“你也得找地方休息,等会我把钥匙给你,想休息到我的房间,后天才坐大夜,你别太劳累了。”

    “谢谢你。”郭兰说了句谢谢,眼泪水哗地又涌了出来,道:“我爸手里一直握着书,他一辈子都这么爱书,我再也见不到我爸爸了。”

    这时,曾昭强和县委的几个同志也赶到了现场,他们安慰了郭兰部长,又过来跟侯卫东握手,在岭西本来就有红白喜事一说,丧事往往是社交场所,等到晚上,主人家还会发动大家打麻将和扑克。

    这群人都是官员,很快就开始谈论起官事。

    曾昭强当年挤走侯卫东是费了脑筋的,此时见面不免尴尬,可是事已此,他就表现得比平时还要热情。

    侯卫东是初任副市长,还拿一位县委书记没有太多办法,既然没有办法,他也就表情得很热情。

    两人坐在一起,亲切地交谈着,周围是一圈成津县的县级领导。

第六百五十章春节前(下)

    第六百五十章春节前(下)

    侯卫东陪着曾昭强闲聊了一阵,成津县的干部越来越多,后来市委组织部也来了一些人,益杨县委组织部也闻讯送来了花圈,他找了个借口,准备离开。

    郭兰一身黑衣,手臂上戴着青纱,腰带上象征性地拴一根草绳,这用简化程序代替传统的披麻带孝,听说侯卫东要走,便送到灵堂外面。

    侯卫东见到郭兰如此模样,鼻子禁不住发酸,他递了一把钥匙到郭兰手上,低声道:“这是我的钥匙,你抽时间到我房间休息一会,后天坐大夜的时候,我再过来。”

    郭兰接过了钥匙,哽咽着道:“子欲养而亲不在,这是人生大悲,你要多回家陪陪父母,免得后悔。”

    侯卫东宽慰了一句,道:“郭教授一辈子喜欢读书,走时手里也拿着书,应该没有遗憾。”

    郭兰眼泪又涌了出来,道:“他其实内心不希望我从政,他更想我在大学教书育人,我想实现他的愿望。”

    侯卫东道:“现在先别想这些事,你要注意身体,也要留意郭师母。”

    晏春平已经做好了在益杨住了一晚上的准备,此时听说要返回沙州,只能遗憾地给在益杨工作的女朋友打了电话,道:“算了,老板要回沙州,我得跟他回去了。”

    女朋友撒娇道:“给领导当秘书,真是不自由。”

    晏春平在电话里作了一个亲吻的声音,道:“短暂的不自由就是以为长久的自由,我的老板跟过两任书记,他几年不自由换来了什么,他是我的榜样。”

    他正在与女朋友低语,见侯卫东准备上车,便挂断电话,飞快地跑了过来。

    上了车,已是七点半钟,侯卫东道:“肚子饿了没有,我带大家去吃面。”

    开着车来到了益杨著名的碗豆面摊子,数年时间过去,这个小面摊依然保持着原来的风貌,面无表情的男主人,数张破旧但还算干净的桌子,三三两两的吃面人。

    侯卫东已经很少有机会坐在这种小面馆来吃饭,经常走动于宾馆饭店,听惯了迎宾小姐们莺莺燕燕的声音和身姿,此时坐在朴素的小面摊子,倒有一种久违的亲切。

    碗豆面也是数年如一日,白色的面条、红色的汤、绿色的碗豆,热腾腾冒着气,侯卫东三人端着碗,呼哧呼哧吸着面条。

    邻桌是一对学生情侣模样的年轻人,女的道:“听说沙州副市长是我们学校93级的毕业生,93年毕业,2002年就当了副市长,也太历害了。”

    那男的一幅看破红尘的神情,道:“侯卫东是法学系毕业的,在学校表现也很一般,也就是有一个好爸爸,如果我家里有一个当官的,不比他做得差。”

    “听说侯卫东的老婆也是我们学校的,还属于校花级别的。”

    男的听到此语,又不服气,道:“我听说不是校花,而且还有些丑,他老婆家里是沙州的第一富翁。”

    晏春平差点笑出了声,他条件反射地看了侯卫东的脸色,见侯卫东不动声色地仔细听着两人对话,和马司机一起将喷饭的笑意咽在了肚子里。

    吃完面条,上车之时,侯卫东道:“这是恋爱中男人的正常表现,我们当年也是这样,一幅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

    晏春平道:“但是那个男同学也太夸张了,明明是底气不足,可笑。”

    侯卫东这次没有批评晏春平,而是站在兄长的角度,道:“人都要经历这个过程,如果年轻时都没有锐气和豪气,也就少了拼搏的勇气。”

    一路回城,侯卫东脑中老是晃着穿青纱的郭兰的影子,心情又沉重起来,回到了沙州,给小佳打了电话,此时她正在与方红线等人酣战。

    侯卫东想着失去父亲的郭兰,心有戚戚,便直接回了父母家,打开了父母家门,意外地看见家里空空荡荡。

    “妈,你和爸到哪里去了?”

    “我能到哪里去,在你嫂子这里,给小家伙洗澡,这个小家伙肥嘟嘟的,就象你大哥小时候的模样。”刘光芬提起了大孙子,笑得合不拢嘴,她不能亲自带小囝囝,很有些遗憾,这次亲自出马带大孙子,累是累一点,心里却是乐开了花。

    “我爸在哪里,也在嫂子家吗?”

    “你爸是工作狂,退休以后抓不成坏人,把他憋坏了,现在他把兴趣转移到了煤矿上,今天上午开着车火佛去了,说是要在火佛住几天。”

    听着老妈高兴而愉快的声调,侯卫东感到了一阵温暖,道:“我也过来看侄儿。”

    到了大哥家,就见到母亲刘光芬脱了外套,从卫生间里抱着小孩子出来,保姆站在旁边瞎看热闹,客厅里坐着蒋笑爸爸和蒙厚石。

    刘光芬将小婴儿放到了蒋笑床上,包好以后,又在小婴儿背上垫了个热水瓶,提高他的温度,这时,客厅里冒着些烟,蒋笑道:“叫我爸别抽烟,他总是不听。”

    刘光芬道:“等会我出去给你爸说。”

    蒋笑又有些后悔,怕刘光芬去说,会让自己的爸爸不高兴,正在犹豫着,刘光芬已经走到客厅,她走出去后,大大方方地道:“亲家,你别抽烟了,小婴儿对烟味敏感。”

    蒋笑爸爸与蒙厚石对视而笑,将手里的烟都摁灭在了烟灰缸里,由于刘光芬的态度亲切自然,就如一家人一般,大家都还觉得挺自然。

    侯卫东手刚好摸在烟上,也只在放掉了,暗道:“老妈的情商还挺高,处理事情也轻重适当。”

    “我哥没在?”

    “听说有案子,他这人从来没有轻松过。”

    刘光芬取出了尿不湿,交待保姆道:“白天用不着用尿不湿,晚上才用,让孩子好睡觉,隔些时间就要换一个,别捂太久。”又道:“晚上把鸡汤给蒋笑。”

    在工作关系上,侯卫东与蒙厚石是平辈相称,此时在家里,他必须得称呼蒋笑的爸爸为蒋叔,也只得称呼蒙厚石为蒙叔,而且由于蒙厚石与省长朱建国关系非同一般,叫一声蒙叔也是很有价值。

    三人聊了一会小孩子的事情,蒙厚石和侯卫东很自然地谈起了沙州官事。

    “卫东,杨森林当常务副市长,市委这边差一位常委、秘书长,这个职位很重要,不能总是空着。”

    侯卫东道:“传言都有好几个版本了,有空降版本,本土版本,外调版本。”

    蒙厚石习惯性摸到了香烟,可是又缩回手去,他喝了口浓茶,用来代替香烟,道:“秘书长这个人选其实挺难,除了基本条件以后,最好还能满足两个条件,第一就是要书记充分信任,洪昂是好秘书长,点子多,又走正道,可是他没有得到朱民生的信任;第二是要熟悉当地情况,空降干部有优势,用来当市委书记、组织部长没有问题,当秘书长最好还是要熟悉情况的,否则也是麻烦事。”

    侯卫东脑中闪过了无数个人选,都是似是而非,他对秘书长不是太关心,而是时刻想着绢纺厂之事,问道:“蒙叔,你一直在市政府这边工作,对绢纺厂熟悉,你有什么看法?”

    “说起此事,我还真有些发言权,以前刘传达当副市长之时,我经常跟着他到厂里跑,到绢纺厂也去过很多次。”

    蒙厚石在年轻之时与朱建国以及杨森林的爸爸都在工厂工作,对厂里的情况很熟悉,他当市政府秘书长之时,与蒋希东等人接触得很多,因此对绢纺厂也有自己的看法。

    侯卫东真诚地道:“那请蒙叔指点一二。”

    “毛主席说牵牛要牵牛鼻子,绢纺厂的牛鼻子是什么,我们暂且不论,卫东市长,你注意到近期关于健力宝的新闻没有?”

    “我知道,国内媒体对此事有充分的报道。”

    蒙厚石道:“我闲来无事,就喜欢看报纸,这几天,报纸上到处都是健力宝被无情贱卖、第一民族品牌旗帜被砍等话题,热闹得很,事情的起因是市里要将健力宝卖给新加坡企业,而新加坡企业的出资还不如健力宝现在管理层的出资,我记得新加坡商人出资3个多亿,健力宝出资4个多亿,舆论一出,全国轰传。”

    侯卫东道:“如果是以前,我肯定要大骂三水市,现在位置不同,感受稍有不同,健力宝的问题就是所有权之争,市里领导也担心经营层上下其手、难以控制,卖给了新加坡商人,可以避嫌。”

    蒙厚石感慨了一声:“这种做法把自己撇清楚了,可是损害了创业者团队的利益,我的观点应该尊重历史,即使要卖,可以优先考虑经营者团队。”他补充了一句:“我认为绢纺厂的怪象,起因就是所有权问题,这也是牛鼻子,当然,这是我的个人意见,不算数的。”

    与蒙厚石的这次谈话,一下就将很多事情串在了一起,侯卫东对于绢纺厂问题看得越来越清楚,以前各种问题交织在一起,是一团迷雾,而现在,迷雾渐渐散去,事情的轮廓开始清晰起来。

    侯卫东回到自己寝室,打开电脑,到处搜索健力宝事件的相关新闻,虽然查找了不少资料,却总觉得不太详细。

    他给晏春平打了电话:“你这两天收集健力宝的资料,汇编成册。”

    然后再给省计委副主任鲁军打了电话。

第六百五十一章聚散(上)

    第六百五十一章聚散(上)

    郭教授的大夜。

    侯卫东、杨柳、任林渡等益杨青干班同学邀约在一起,赶到了沙州学院,秦小红在岭西办事,也答应晚上赶回来。

    与前天相比,郭兰更显憔悴,她将侯卫东等人安排坐下,又去迎接另外的客人,依沙州的风俗,孝子孝女见了来坐大夜的客人,要跪着磕头,沙州学院风气较为开放,就改成了微微弯曲膝盖。

    见到楚楚可怜的郭兰,侯卫东心里很不是味道。

    任林渡这两天跟着姬程在跑省城,今天上午才得知此事,他一路上给郭兰打了多次电话,到了沙州学院的灵堂,原本想去帮忙,可是成津县委组织部是全体动员,将灵堂打理得井井有条,用不着他去帮忙。

    转了几圈,任林渡只能坐回到了侯卫东这一桌,看大家打扑克。

    七点钟,灵堂下面坐满了客人,人气旺盛。

    侯卫东拿了一幅好牌,正在算计着,忽然晏春平凑在耳朵边上,道:“侯市长,朱书记来了。”

    打牌之人都抬起了头,果然是朱民生等人走了过来,他们如电影明星一般,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有人在议论:“真是客走旺家门,郭兰当了官,大家都争着来坐大夜。”又有人道:“前几天老院长过世,莫说是市委书记,连县委书记都不会来,这世道。”还有人道:“郭教授教书育人一辈子,从来不和当官的打交道,大夜之时,全市大官都来了,还真有意思。”

    俗话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侯卫东的目光越过了朱民生,他吃惊地看到旁边之人,居然是省委书记秘书赵东。

    “朱民生过来送花圈,是因为赵东要来送花圈。”侯卫东这时想起,赵东和郭兰在市委组织部时就是上下级关系。

    侯卫东是在场官员中级别最高的,他和曾昭强等人一起迎接了朱民生和赵东,几人在门口略为寒暄,郭师母和郭兰走了过来。

    赵东穿了一件中长大衣,即有官威,又有儒雅之气,他握着郭兰的手,另一手轻轻拍打着郭兰的手背,关心地道:“郭兰,节哀顺便,没有想到郭教授走得这么快,真应该早点到省城来治疗。”

    侯卫东跟在赵东身后,他将这个细节看得很清楚,暗道:“难怪,难怪。”

    郭兰借着与其他同志握手,顺势将手抽了出来,对朱民生和赵东道:“各位领导请里面坐。”

    朱民生和赵东按照沙州习俗,到郭教授的遗像前面烧了香,他们几人倒没有跪,只是在遗像前三鞠躬。

    郭家的亲朋赶紧为几位大领导清理了两张桌子,赵东、朱民生、侯卫东等厅级干部围坐在一起。

    朱民生道:“沙州大学是沙州的最高学府,也不知当时是出于什么考虑,把一所本科学院布点到了益杨,而不是在沙州市区。”

    赵东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郭兰,道:“我记得当时市委曾有意将学院搬迁到南部新区,后来此事不了了之。”

    “沙州大学在益杨也有数十年的积累,要搬行一所大学,费用很高,沙州财力难以承受,此事只有等到下一步才能进行。”

    赵东当了省委书记秘书,地位得到了明显提升,眼界也开阔了不少,道:“高校从1999年开始扩张,这和改革一样是长期的不可逆转的大趋势,沙州大学在99年以前不足一万人,如今接近两万人,现有的校区不能满足需要,与其在益杨大规模征地,还不如直接搬迁至沙州南部新区,老校区可以作为成人教育的基地。”

    朱民生很稳重地点了点头,对侯卫东道:“侯市长,你分管南部新区,赵主任这个提议很有道理,等开春以后,与明俊同志一起做个调研,将此事提上市委的议事日程。”

    “此事我马上开始着手。”

    侯卫东在校区里有住房,从个人因素,他更愿意保持原样,从副市长的角度,他觉得赵东所言很有道理,他心道:“当年朱民生将赵东排挤出了沙州,谁知赵东时来运转,居然成了钱国亮的秘书,就算朱民生态度再好,两人心里的芥蒂总还是有的,现在朱民生肯定特别后悔当初之事。”

    这时,益杨县委书记马有财闻讯而至,他当益杨县长之时,郭兰还只是组织部的普通干部,他对当时的郭兰并没有什么印象,后来郭兰调到了市委组织部并当了科长,他才对郭兰有了印象。

    益杨县委办听说郭兰在沙州大学办丧事,派人送了花圈,也算进了心意,马有财作为县委书记,与郭兰关系普通,自然不会来坐大夜,他接到电话,得知赵东和朱民生亲自来了,吓了一跳,这才坐着车来到了沙州大学。

    马有财到了以后,沙州大学的党政一把手陆续也赶了过来。

    赵东坐到了晚上十一点,这才向郭兰告辞。

    赵东和朱民生走了以后,刚才聚在一起的人便陆续散了。

    在任林渡眼里,朱民生和赵林都是高不可攀的人物,居然出现在了郭教授的丧礼上,他一直在追求郭兰,压根没有想到她会有这种人缘。

    此时看着一身素衣的郭兰,他突然觉得灰心丧气,完全没有了自信心,暗自下了决心:“我一定要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退一步海阔天空,不能在一颗树上吊死。”

    等到了侯卫东送人回来,任林渡将他拉到了一边,道:“那天给你说的事情,有眉目没有?”侯卫东一时没有回过神来,道:“哪一天,什么事情。”

    任林渡见侯卫东将此事忘在了脑后,道:“就是驻京办的事情,我真的很想到首都去,现在这种情况,不走不行了。”

    侯卫东道:“这件事情,你放心,我记在心上,只是时机不成熟,等到春节过来,再来研究此事。”

    到了晚上十二点,杨柳告辞,她现在是乔玥的专职秘书,每天早上要去接乔玥,因此不敢守通宵。

    侯卫东的小车驾驶员正在车上打盹,见到侯卫东敲门,连忙坐了起来,道:“侯市长,要回去吗。”

    “我不回去,今天守通宵了,市委办的杨柳要回沙州,你送她回去,明天七点半钟来接我。”

    杨柳站在车门,道:“侯市长,我的新房子钥匙拿到了,我准备过了春节开始装修,谢谢你了。”杨柳的新住房在农机水电局家属院,是占用了当时侯卫东的名额,由于有水利厅的支持,项目资金充裕,几幢家属院进展神速,目前已经拿到了钥匙,杨柳对于侯卫东自然是十分感激。

    杨柳走了不久,秦小红和益杨县交通局的梁必发这才赶了过来,梁必发是铁打的身体,天天转战各个酒场,依然是红光满面,反而是辞职做生意的秦小红显得很没有精神。

    当天夜里,守通宵的除了郭教授的直系亲戚,就是当年青干班这几个年轻人,以及成津县委组织部的年轻人们。

    丧事结束三天以后,春节就到了。

    侯卫东接到了郭兰的电话:“感谢你。”

    “不用谢。”

    “沙州学院的钥匙,我还给你。”

    “你先拿着,我又不止一把钥匙。”

    “春节我不想在家里,屋里到处是我爸的影子,我和我妈到岭西姨妈家里去。”

    “生生死死,都是自然法则,你不要沉浸在悲痛之中,不仅你自己要正确面对此事,还要带动郭师母。”

    郭兰听到侯卫东的交待,眼圈又红了,道:“守在爸的书房里,我想了很多的事情,从我的本性来说,不喜欢当行政干部,我想到大学去工作,然后去脱产去读书,当学者,这是爸爸最希望我做的事。”

    侯卫东见郭兰主意已定,道:“你要慎重考虑,放弃现在拥有的事业,很可惜。”

    郭兰手里一直握着侯卫东的钥匙,她语气坚定地道:“放弃也是一种生活态度,我已经下了决心。”

    大年三十晚上,按照安排,侯卫东带着一组人检查南部新区的安全,节前开过安全工作会,市级领导拉网式地检查过一次安全,但是大年三十晚上,由于烟花爆竹多,害怕引起化粪池爆炸,几位副市长还是带队到了各个小区。

    侯卫东分管南部新区,南部新区地宽人少,烟花爆竹集中在老区,他们就成了最轻松的一组。

    市政府办张敏副主任是多年副主任,参加近十年的安全检查,听说是检查南部新区,便在车上暗中准备了一些鞭炮。

    当新年钟声响起,全城如同时吃了鸡血一样,骤然间兴奋起来,先是满城的火光与闪电,随后就是震耳欲聋的响声,空中很快就弥漫着一股火药的香味。

    侯卫东等人来到了一块视线非常是开阔的水泥坝子,冬天天气冷,大家耸着肩膀,手放在衣袋里,看着东、西城区向上窜的火光。

    半个多小时过去,火光和响声才渐渐消去,张敏给南部新区办公室打了电话,然后向侯卫东报告道:“侯市长,我问了南部新区办公室,今年一切平安,没有意外。”

    她笑道:“侯市长,这里地势开阔,周围没有住房,我准备了一些鞭炮,爆竹声声,除旧迎新。”

    侯卫东欣然同意,检查小组的领导同志全部都恢复了童心,大家点着鞭炮,在坝子里噼里啪拉地放了起来。

    放完了鞭炮,侯卫东道:“同志们,今天的检查工作到此结束了,本来想请大家吃顿饭,但是今天时间太宝贵了,大家赶紧回家,同家人团聚。”

    侯卫东回到了家中,已经是凌晨,小佳还守在屋里,从厨房里端了些汤圆,道:“今天是大年三十,你吃几个汤圆,全家人都团团圆圆。”

    他将手机调成了静音模式,放在了枕边,又缩回了被窝里,他平时很难得睡懒觉,一是工作忙,二是他有早上锻炼的习惯,听着外面零星的鞭炮声音,躲在床上与老婆温存,将所有俗事抛在一边,也是人生之一大乐事。

第六百五十二章聚散(中)

    第六百五十二章聚散(中)

    当了副市长以后,侯卫东很快就进入了角色,每天忙得团团转,与小佳温存的时间明显减少,大年三十,两人相拥有被窝里,侯卫东抱紧了小佳,隔着小内裤慢慢扶摸,小佳很快就有了情绪,道:“这一段时间,你不作为。”侯卫东低头吻着小佳,道:“那我今天补上。”

    醒来之时,已是早上九点,侯卫东光着身子来到窗前,将窗帘拉开了一条小缝,窗外不时传来鞭炮之声。

    小佳脸色红润,心情很好,道:“今天是大年初一,你不能出去办事,陪父母,陪小孩,陪我。”

    “好,今天我完全属于你。”

    “能不能关掉手机?”

    侯卫东笑道:“你说我能不能关掉手机。”

    小佳想了想,道:“你确实不能关掉手机。”

    “大年初一先到我家,初二到你家,初三以后我还有几家人要去拜年。”

    在过年之前,侯卫东和小佳抽空跑了一趟,给周昌全、祝焱、吴英等重要人物提前拜年,初三以后,比如陈曙光、朱小勇、丁原等人还要在一起活动。这种安排已经成了基本固定的模式,年年通用,最大的变化就是拜年对象的调整。

    起床以后,一家人来到了父母家中,侯卫国、蒋笑以及婴儿已经来到了家里,互相发了过年钱,大家围坐在一起谈天论地,其乐亦融融,要到吃午饭的时候,侯小英打了电话到家里,道:“老妈,我和何勇在楼下,买了一腿羊肉,还有些年货,下来帮忙。”

    侯卫国正在给小儿子换尿不湿,刘光芬吩咐道:“小三,你去搬东西,当了副市长,在家里还是一盘小菜。”

    侯卫东穿上外套就奔楼下,在门楼遇见了侯小英,侯小英道:“何勇在等你。”

    就见到了何勇的越野车。

    “姐夫,生意做得不错,这车办完了手续也得三十来万。”

    何勇肚子愈发地突出,他一边打开尾箱,一边道:“办完手续三十七万。”

    “绢纺厂的生意是否好做?”

    “还行吧,出口生意做得挺顺,需求旺盛。”

    侯卫东笑道:“那你说绢纺厂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前几天才罢工,搞得愁云惨淡。”

    何勇兴趣来了,道:“我就是要给你谈这事情,一句话说不清楚。”

    此时,侯卫东经过多方印证,对绢纺厂现状已经基本清晰的判断,他准备与二姐夫再次细谈一次,将绢纺厂的弯弯绕搞清楚,道:“我也正想找你,今天喝点小酒,边喝边谈。”

    侯卫东抱着一箱子土特产,何勇提着羊朝楼里走,刚到中庭,意外地见到了一位大家都很熟悉的女子,侯卫国的前妻江楚。

    在这大冷天,江楚仍然是一身西服,手里提着袋子,上面印着四个大字“清河事业”,她见到侯卫东与何勇并不是太意外,道:“何勇、侯卫东,好久没有见到你们了。”

    侯卫东知道江楚过得不太好,见她脸色冰得很青,道:“大年初一,你没有回成津?”

    江楚道:“今天有人要用我们的产品,我给他送过来。”

    侯卫东看见鼻子被冰得通红的江楚,自己的鼻子倒有些发酸,道:“谁在大年初一买清河产品。”

    江楚马上拿出了一本小册子,道:“我们清河集团出了不少新产品,刚才我给一位朋友送了些健康食品,还有最新型的避孕套。”

    何勇也被江楚访问过无数次,他用不可理喻的神情看着江楚,侯卫东同样对江楚的行为不可理喻,可是他更多的是深深的同情与愤怒,他对何勇道:“二姐夫,你先回家,我跟江楚再说几句话。”

    何象扭动着身躯,如一只企鹅,慢慢地上了楼。

    侯卫东郑重地道:“江楚,我有几句话想给你说,也话你不爱听,但是我觉得应该给你说出来。”

    江楚内心挺复杂,她似图装作轻松,道:“我随时接受侯市长教诲。”

    “江楚,我觉得你不能再沉迷与传销了。”

    江楚反驳道:“清河事业是最有前途的事业,我们辛苦几年时间,可以赚到一辈子的钱。”

    侯卫东毫不客气地打断她的话,道:“为了做传销,你把工作丢了,婚离了,房子判给你,你也把房子买了,你到底要追求什么,如果是为了钱,现在有太多的赚钱机会,如果是为了追求幸福生活,你其实已经毁了自己的生活,你其实已经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纯粹是自欺欺人而已,你是不愿意面对现实,活在一个虚幻的梦中。”

    “今天是大年初一,你还出来搞推销,这是人过的日子吗?”

    江楚脸色变得惨白,口里道:“要成功就得奋斗,要成为美丽的蝴蝶就需要前期的蛹化。”

    “大年初一,回家看看江叔叔,别在外面瞎转了,今天没有谁会欢迎你。”

    江楚低着头,过了一会,才道:“我和家里人断了关系。”

    侯卫东不容分说地道:“笑话,难道亲情可以割断吗,我送你回家,你把清河产品全部扔掉,从此再也不准搞传销了。”他抓过清河事业的纸袋子,直接扔进了旁边的垃圾箱。

    江楚呆呆地看着侯卫东,当清河事业被弃置于垃圾箱时,她突然觉得心里轻松了。

    “电话本给我,手机给我。”侯卫东伸出了手。

    江楚在传销里挣扎了几年,数次都要崩溃,这一次突然间被侯卫东一顿不留情在的训斥,她再也不想为清河事业这个海市蜃楼进行辩解,将电话本和手机递给了侯卫东。

    侯卫东把手机卡取了来,连卡带笔记本一起扔进了垃圾箱,道:“你跟我上车,我送你回吴海过年。”

    江楚如牵线木偶一样跟着侯卫东上了蓝鸟车,坐在车上,她对于清河事业的怀疑、愤懑、委屈以及屈辱猛然间爆发了出来,在车上一阵号啕大骂。

    侯卫东放任江楚大哭,在车下给小佳打了电话:“家里有多少现金。”

    小佳已经知道侯卫东遇到了江楚,劝道:“我知道你是好心,别去支持传销,你越买,越是害了江楚。”

    “我准备将江楚送回吴海,交给她父母,江楚这一次恐怕不会再做传销了,她把手机和电话本都交给我了。”

    小佳这才大体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情,道:“因为要拜年,家里现金多一些,有十万。”

    “你赶紧回去取五万。”

    过了一会,小佳抱着小包就来到了车库,她听到车里的号啕大哭,侯卫东向她摆了摆手,道:“别去打扰她,让她哭个痛快。”

    江楚整整哭了半个多小时,哭声这才停了下来,小佳这才进了小车,陪着江楚说了二十来分钟,这才下了车。

    “老公,我陪你一起到吴海,江楚愿意回去了。”

    侯卫东又从大哥侯卫国那里要来了江楚家里的电话,打通以后,江楚父亲最初还是冷冰冰的,得知事情原委,声音突然就沙哑了,“小侯,太谢谢你了,哪里有父母要和子女断绝关系的,不管她做了什么以,家里大门都为楚楚敞开。”

    到达吴海县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一点钟,江楚全家人都在楼上等着,当江楚从车里下来,全家人就是直抹眼泪水。

    吃了荷包蛋,又喝了鸡汤,侯卫东这才开车回沙州,小佳这一趟吴海之行,陪着滴了不少眼泪水,到沙州近郊,她道:“老公,我们无论如何不能闹着离婚,我看着江楚的苦,就想起蒋笑的甜蜜,尽管江楚离婚主要责任在她,可是这般处境,看了让我还是伤感。”

    回到家里,已是下午时分,侯家人都围在一起打麻将,小佳自然而然地代替了侯卫国。

    侯卫国和侯卫东两兄弟来到房间里,把门关上,侯卫国关心之情溢于外表,道:“小三,江楚情况如何,一日夫妻百日恩,每次听到关于她的笑话,我心里就特别难受。”

    “已经将江楚交到江叔叔家里了,应该没有问题,我给了她五万块钱,如果愿意,可以在那个企业给江楚找份工作。”

    “她不能再当老师吗?”

    “这个很难,当初她是被开除的,有文件。”

    侯卫国道:“侯家对她也算是仁慈义尽了,如果她不是擅自去把肚子里的小孩子打掉,我还会犹豫,当初她的作法实在让人心寒。”

    “大哥,算了,你别考虑江楚的事情,蒋笑都生了小孩了,你就安心过日子。”

    何勇挺着大肚子也进了里屋,道:“小三还真是好心,将江楚送到了吴海县,总算是了结了大哥的心事。”

    关于江楚的话题,一向是背着蒋笑,三个大男人就关在屋里谈论起家长里短。

    谈了一会,何勇把话题转到了经营上,道:“市里对绢纺厂有什么政策,如果要破产,我们民营企业也可以参加。”

    侯卫东不想二姐夫掺合在市绢纺厂里面,道:“绢纺厂的生产经营都还正常,远远没有到破产的地步。”

    何勇道:“这次罢工只能是骗你们政府官员,凡是内行都明白,这两年的行情都要亏损,就没有天理了,那个蒋希东本身就是专家,在系统里很有名气,他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侯卫东很有兴趣地与何勇探讨了市绢纺厂的问题,正在兴致之中,接到了市政府办公室的电话:“绢纺厂又有工人到首都上访,要求立刻派人到首都去接。”

    “他妈的,这是大年初一。”侯卫东骂了一句粗话,也只能去应对此事。

第六百五十三章聚散(下)

    第六百五十三章聚散(下)

    在下楼之时,侯卫东给任林渡打了电话,道:“你在哪里,在沙州,那我给你交待一个任务?”

    任林渡正带着小孩子在父母家里玩耍,平时小孩子由前妻带着,他想趁着春节多带一带小孩子,接到侯卫东的电话,感到挺突然,道:“侯市长,什么事情,你吩咐。”

    “林渡,绢纺厂有人上访,一个女的,通知我们去接人,你是否愿意担任接人组长。”侯卫东已经得知事情大致情况,此事虽然急,却并不是太难,关键是大年初一发生的事情,这就是一个极好的宣传点。

    任林渡正在争取到沙州驻首都办事处,听到侯卫东如此安排,明白他的意思,道:“虽然这事有些难度,但是我愿意接受挑战。”

    任林渡当过多年吴海县委办主任,侯卫东对其能力还是相信的,但是为了牢靠,还是特意问道:“你以前有过相关经验吗?”

    任林渡道:“这种事情市、县两级都差不多,我在吴海县时,处理过不少类似的事情,侯市长放心,我会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

    “等一会我要开紧急办公会,会议结束以后要分别给黄市长和朱书记汇报此事的处理情况,我会特意提到你的名字,你要抓住这个机会,坏事就变成了一个契机。”

    虽然同样进出于一幢楼,侯卫东属于这幢楼的食物链高层,任林渡作为办公室科长,是直接为食物链高层所服务,他此时已经感到了巨大的差异,也开始主动适应这个差异,以前侯卫东当县委书记之时,他没有改口,仍然称其为“卫东”,此时侯卫东当了副市长,又在同一幢楼工作,任林渡终于习惯称呼侯卫东为“侯市长”,而侯卫东也没有刻意去纠正。

    任林渡接受了任务,将小孩子送到了前妻家里,他的前妻在沙州中学当老师,接到了电话,来到操场上等着任林渡。

    “怎么,你大年初一还要上班。”前妻温红穿着一件带关毛领子的大衣,脸冰得红朴朴的。

    任林渡牵着儿子的小手,道:“有人到首都去上访,我得去接人,这是政治任务。”

    温红接过儿子的手,道:“你什么时候走?”

    “随时都有可能动身。”

    “你,晚上没有其他安排?”

    “我单身汉一条,在家里蹭饭吃,能有什么安排?”

    温红心中一酸,道:“就在我这里吃吧。”

    任林渡走进了熟悉的房间,他坐在沙发上,仔细观察了屋里的陈设,很欣慰地没有发现男人的物品,小儿子坐在沙发上,打开了电视,他很快就将两个大人丢在了一边。

    “你一个人在家,没有到爸妈哪里去?”

    “元旦回去过,今年春节就不回去了,我爸妈过了初三,要到岭西我哥家里去。”温红家在岭西最偏僻的一个县,来往很不方便,去年温红回了一趟老家,今年就不想回去了,一个人安安静静留在学校里,看看书,做做家务,日子很是平静。

    任林渡试探着道:“晚上你一个人在家,我来这里方便吗?”温红知道他想问什么,道:“我就是一个人,那次你看见的是别人介绍的,我们只见过两面,没有成功。”

    在沙州大学郭教授丧事上,看到了朱民生和赵东都来坐大夜,任林渡再次感到了巨大的失落,追求郭兰的信心丧失殆尽,他在深夜里回想着前妻的好处,忍不住披衣坐在窗前。

    任林渡道:“我也没有找其他人。”

    温红知道任林渡一直暗恋郭兰,这也是两人分手的最大原因,一切急吵都在于此,她身形稍有停顿,道:“遇到合适的人,你也要考虑,老大不小了。”停了停,她又问:“郭兰还没有结婚?”

    任林渡走到了温红身边,道:“摆在我们面前的是一个伪命题,郭兰是天上的星星,我和你都是凡间人,我想忘掉过去,重新开始我和你的新生活。”这句话说出来,积郁已久的心结似乎一下就打开了,他整个人顿时轻松了下来。

    为了这一句,温红等了五年,她不顾儿子在旁边,猛地扑到了任林渡怀里,伸手锤打着他的胸膛,道:“你这个坏人,怎么今天才来。”

    看动画片的儿子冲了过来,道:“妈妈,不准打爸爸。”

    温红一把将儿子拉到怀里,道:“儿子,妈妈没有打爸爸,妈妈是爱爸爸。”

    大年初一遇到到首都上访,相关职能部门的人只能自认倒霉,当侯卫东走进会议室以后,东城区区长欧阳胜、信访办主任代诚、绢纺厂厂长蒋希东等人已经到了。

    侯卫东道:“大家辛苦了一年,在大年初一打扰大家,我表示歉意,但是今天这事必须请大家来商量,先请信访办王主任通报相关情况。”

    王诚是沙州市政府办公室副主任,同时任市政府信访办主任,当了四年信访办主任,虽然平时也忙,却是第一次在大年初一开会。

    “市绢纺职厂退休职工代永芬也是老上访户了,她的情况大家都很熟悉。”

    王诚看了一眼侯卫东,道:“我还是先简单介绍此 人的情况,代永芬此案最大的特点是案情简单,她原是本市绢纺厂的工人,住在家属院区,由于多占了房子,后勤处让她搬走,她坚决不搬,三番五次以后,双方发生纠纷,保卫处前去调解,在保卫处调解之时,后勤处趁机把她家的东西搬了出来,代永芬坚持说她家有五千元现金还有祖传珠宝,从九五年开始上访,如今已是七年了。”

    王诚说起代永芬就摇头,在这七年里,他与代永芬磨了无数的嘴皮子,如果嘴皮是铁棍,恐怕也会被磨成了铁筷子。

    “这一次代永芬到了首都,她在大广场闲逛,然后在黄昏之时就拿出了横幅,被送到了派出所以后,民警在她的口袋里发现小瓶农药,而代永芬一直在嚷,不解决问题就自杀,这事引起了首都相关部门的高度重视,要求当地政府立刻派人将代永芬从首都接回,并且妥善处理。”

    蒋希全道:“绢纺厂的住房一向很紧张,代永芬一家人占了两套房子,代永芬自认为丈夫是受了公伤,应该得到照顾,后勤处反复做了工作,她还是不搬家出来,在厂里造成了极坏的影响。”

    王诚分析道:“这是陈年旧事,也是一件小事,后勤处按规定让代永芬搬家,无可厚非,唯一的缺陷是在搬家时代永芬没有在场,而且当时也没有找证人。”

    听到这些鸟事,侯卫东也是一阵苦笑,可是坐在这个位置上,他就得想办法解决这些事情,脑筋不停地转动着。

    蒋希东一阵苦笑,道:“当时有五千元现金的工人家庭不多,代永芬家里经济困难,绝对没有五千元现金,她世代务农,家里顶了天就只有讨饭碗,祖传珠宝那是没影子的事,而且,当年的后勤处处长已经退休了。”

    此事和东城区欧阳胜原本没有直接关系,只是按照辖区负责制的原则,他承担着辖区的职责。

    这事本不复杂,侯卫东听得很清楚,当欧阳胜简单讲了两句以后,他道:“刚才代主任说得很清楚了,这就是一个人为弄得复杂的简单问题,或者说是不懂得妥协的双输事件,原因就不必现在追究了,我讲三点,然后大家分头实施。”

    “一是按照通知要求,立刻派出工作组到首都接人,要确保安全无误地将上访人代永芬带回沙州,这是硬杠子,必须坚决执行,工作组以任林渡为组长,东城区派一名同志,信访办派出一名同志,公安局带一人,绢纺厂暂时不要派人,但要做好与其家人的沟通工作。”

    “二是信访办提出解决意见,在春节以后进行认真的协调磋商,即使出一点钱也要尽量把此事消化掉,花小钱买大平安,这话就是指这种情况。”

    “三是如果代永芬再做出出格的事情,违反了那一条那一款,我们也不要因为她是上访人而手下留情,有法必依,执法必严,我们不必为了特定种类的违法人法外开恩,这一条欧阳区长要特别留意,掌握好尺度。”

    “我讲三点,大家还有没有意见,没有意见,各自开展行动,遇上急事可以直接给我打电话,散会。”

    散会以后,王诚留在了会议室,他没有想到侯卫东会派出任林渡去当工作组组长,道:“侯市长,任科长才当科长,让他去当组长,我有些担心。”

    侯卫东道:“任林渡在吴海县当过几年县委办主任,工作经验丰富,应该没有问题,你是信访办主任,在守摊子,最好不要轻易离开沙州。”

    大年初一到首都接上访户,原本就不是一件好事,王诚尽到了提醒义务,就道:“我已经与首都办联系了,他们很提供帮助,晚上岭西有一班到首都的班机,晚上九点。”

    “代主任经验丰富,等一会你再给任科长交待注意事项。”

    “侯市长,请放心。”

    王诚对于侯卫东如何安排任林渡有些不解,暗道:“任林渡看来是侯卫东的人,不过让手下人在大年初一出差,也太不符合常规做法。”

    侯卫东在车上给任林渡打了电话,道:“晚上九点飞机,代主任要给你交待细节。”

    电话里传来任林渡高兴的声音:“我在温红家里,我们和好了。”

第六百五十四章操作(上)

    第六百五十四章操作(上)

    任林渡追求郭兰之事,侯卫东了解得很清楚,此时听闻他们夫妻两人合好,道:“你们夫妻鸳梦重温,是否还考虑调到驻京办?”

    任林渡心里也很矛盾,他犹豫了一会,掉了一句书袋,道:“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而两人没有感情,只能是同床异梦。”

    “你怎么就突然想通了?”

    “人过三十,总要对前三十年进行反思,什么事情做得对,什么事情做错了,老天爷最多还会给我们十年时间去反思,所以我决定抛掉不切实际的幻想,要踏踏实实做些事情,这是经过了长久的郁闷之后的顿悟。”

    侯卫东很为任林渡高兴,提醒道:“到了首都,你首先与驻京办联系,务必安全地将上访人代永芬带回到沙州,至于调动的事情交给我来运作。”

    晚上九点,任林渡和三位同去的组员坐上了飞往首都的飞机,在机场大厅,四位家属都到了,对于大年初一还要出差,而且是为了这种烂事,家属们都气鼓鼓的,温红才同任林渡合好,两人甚至又有了初婚的感觉。

    “快去快回,注意安全,北方冷,要注意保暖。”温红细心地一一交待,“还有,这些上访人员都是脑袋有病,你完成任务就行了,别跟他们结仇。”

    “上访人已经被控制了起来,我们的任务就是接她回来,没有其他责任。”任林渡与温红重温旧楚以后,让儿子在客厅里看电视,他们两人抓紧时间进行了一次重新的深入接触,四年时间,让两人又有了新婚的感觉。

    任林渡亲了亲儿子的脸蛋,道:“儿子,听妈妈的话,爸爸很快就会回来。”

    等到飞机起飞,任林渡的儿子冷不丁地对温红道:“妈妈,爸爸为什么住在我们家?”儿子出生以后,就和母亲呆在一起,虽然有些也和任林渡见面,却没有爸爸住在家里的记忆,因此,问出了这个让温红心酸的问题。

    “爸爸以前出差,最近才回家,以后他不出差了,就和我们住在一起。”

    儿子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道:“那以后妈妈就不怕打雷了?”

    “不怕了,爸爸回家了。”

    在飞机上的任林渡透过窗户,眼见着岭西机场越来越小,直到看不见。

    到了首都,办完手续,交了钱,将代永芬带了出来,驻京办借了一部小旅行车,六、七个人挤在了里面。

    代永芬是老上访户,见惯不惊,一直坐在旅行车上养神,等到了火车站时,她突然道:“我不会坐火车,如果让我坐火车,出了意外你们得负全部责任。”

    任林渡一心想完成任务,不愿意节外生枝,道:“你不坐火车,想坐什么?”

    代永芬理直气壮地道:“我要坐飞机,为了上访,我大年三十和初一都在北京,坐飞机快一点,我也是人,要同家人团聚。”又道:“我没有钱了,在馆子里赊欠了钱,为了要让诚信,请政府帮我负钱,反正政府负我不少钱,以后一起还。”

    大家都被气乐了,任林渡问道:“政府什么时候负了你的钱?你是与厂里有纠纷,和政府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有关系,绢纺厂是国营企业,国营企业就是政府的,绢纺厂欠我的钱,就是政府欠我的钱,人民政府为人民,不是为了那些贪官污吏。”代永芬数年上访,经常与其他上访人交流心得,见多识广,早非昔日绢纺厂的代永芬。

    任林渡道:“第一,说绢纺厂欠你的钱是一面之辞,你有证明吗?第二,绢纺厂是独立企业,即使绢纺厂真的欠了你的钱,你也应该与绢纺厂协商。”

    “人民政府是为人民,你们不解决我的事情,我就是要上访,我相信总有清官要解决我的事情。”

    任林渡一直在研究代永芬的案子,打断她的话,道:“你当时一个月的工资是多少?”

    代永芬道:“当时绢纺厂效益很好,一个月有三百多块钱。”

    “你这是九五年的工资,九五年以后没有这么多钱,最多一、两百块钱,当时你三个小孩子都在上学,家里还有病人,每个月就算存一百块钱,一年就是一千二百块钱,五千块钱是一笔巨款了,我想问你,为什么你不存在银行?”

    “我爱人有病,家里放现金?”

    “你别打断我,按照厂里规定,你多占了一套房子,就应该退出来,你不退出来,别的工人就没有房子住,你这是行为,就是自私自利,损人利已,哪里还有工人阶级的感情,你还讲不讲道德。”

    代永芬也不服输,道:“凭什么当官的住的房子就有八十平方,工人就只能住三、四十个平方?”

    “当时住房制度是按照行政级别划分,绢纺厂厂长是正处级,能享受八十平米的房子,这符合政策规定。”

    “工人阶级是领导阶级,是主人翁,凭什么主人翁就要住小房子。”

    任林渡一边与代永芬斗嘴,一边在想着对策,临行前,侯卫东交待了原则,平安将人接回来就算完成任务,在经济上可以适当放松一些,他要试一试代永芬的决心,还是让旅行车开到了火车站。

    代永芬看到了火车站,就立刻发火了,道:“你们政府的人是骗子,明明说了要坐飞机,怎么把我弄到了火车站,我坚决不坐火车。”

    任林渡没有提前预订火车票,便安排工作人员去买票,正在等待之时,代永芬趁着工作人员不注意,钻出了小旅行车,随即被任林渡等人扑倒在地下。

    “强盗抢人了,抢人。”代永芬被按在地上,她拼命地大呼,很快就引来人群围观。

    “我是依法上访,凭什么抓我,当官的腐败,太坏了。”代永芬见有人围观,

    任林渡用沙州话道:“把她弄上车再说。”

    刚把代永芬等人弄上车,有警察走了过来,随行的警察取出证件,道:“我是岭西省沙州市一处民警,过来执行公务。”

    火车站警察用眼睛瞟了一眼相关证件,将头伸进了旅行车,见到了代永芬的模样以及另外几个人的样子,就明白这是接上访户的干部,他道:“你们快走,别引起围观了。”又道:“回岭西的车次在晚上了,买了票再过来,要做好她的工作,别又吵又闹。”

    任林渡等人上了车,都用眼光瞪着代永芬。

    代永芬强硬地道:“如果坐火车,出了事我不负责,还有饭钱不接,我也不会回去,回去以后,我还会来上访。”

    任林渡想了想,道:“我们去吃饭,就到你吃饭的地方,在前面指路。”

    来到了城郊的一个馆子,代永芬指着馆子道:“馆子孬,你们这些官老爷估计吃不下。”

    任林渡道:“你住在这里?”

    “就在楼上。”

    馆子肮脏而狭小,几位干部都不愿意进来吃饭,任林渡也很恶心,他强忍着与代永芬坐在一起,点了几样菜,与代永芬单独在里面吃。

    这一顿饭吃了四个多小时,除了去买车票的同志,另外两个同志都在外面吃了牛奶和方便面,他们听着任林渡与代永芬交心谈心。

    最先一个多小时还是双方辩论,中间一个小时,代永芬痛述上访史,后面两个小时则是任林渡的演讲,从岭西传统文化讲到经济发展形势,最后讲到了人之常情和岭西的未来。

    等到火车票买了回来,代永芬已是眼泪婆娑。

    “我们是朋友了,什么事情好说好商量,饭馆的钱有六百钱,我们结了,但是你要坐火车,我陪你坐为火车,在火车上,有什么事情还可以继续聊。”

    代永芬点头道:“你这人是实在人,我不坐飞机了,绢纺厂历史都在我脑子里,我给你慢慢讲。”

    大年初四,上午十点,任林渡小组的人将代永芬安全地接回到了沙州,分手之时,随行警察与任林渡握手,他由衷地道:“任科长,我来接上访人十来次,没有服过人,现在我最佩服任科长,诸葛亮凭三寸不烂之舌将江东群雄忽悠了,你是凭三寸不烂之舌,将死脑袋代永芬忽悠哭了,你没有进入外交部太可惜了。”

    任林渡在读大学之时,也为自己的口才骄傲,如今他已经不再迷信口才了,摇头道:“我这是旁门左道,在官场,功夫在口才之外。”

    侯卫东听到此代永芬回来的消息,松了一口气,给朱民生打了电话:“朱书记,大年初一在首都上访的代永芬已经接回来了,交给地方和绢纺厂,做好的安抚工作,工作组组长是市政府办的任林渡,他处置得当,任务完成得很好。”

    朱民生道:“你辛苦了,同志们也辛苦了,你代表我,表扬这些同志。”

    小佳正坐在副驾驶位置上,听到老公打电话,道:“你特意在朱书记面前提起任林渡,任林渡有什么想法了吗?”

    “任林渡与刘坤合不来,想到驻京办去。”

    小佳道:“任林渡这人社交能力强,到了驻京办,能充分发挥特长,比窝在市政府办公室要强。”

    “今天我们到岭西去吃饭,陈曙光请了宁玥,她是副书记,任林渡的事情还得由她来处理。”

    在岭西,杨柳特意到给宁玥拜年,她如今是宁玥的专职秘书,虽然两人关系不一样了,她还是坚持按照传统礼俗给宁玥拜年,礼多人不怪,这也是她总结的生活经验。

    宁玥对新配的秘书杨柳挺有好感,道:“杨柳,你别走了,等一会侯卫东夫妻要到岭西,一起吃晚饭。”

第六百五十五章操作(中)

    第六百五十五章操作(中)

    杨柳陪着宁玥来到了一座位于郊区的别墅,进了一道大门,走出了树间道,一幢四四方方的大楼出现在眼前,这幢大楼很有苏式风格,高高的屋顶、宽阔的楼道,让杨柳生出了一种错觉,仿佛是走进了党政机关。

    二楼,侯卫东和小佳夫妻已经在里面等着。

    宁玥见了两人,笑道:“你们从沙州都赶了过来,岭西的客人却一个都不见,晚上要罚酒。”

    “这是正常现象,以前我们读中学的时候,每天来得最早的学生都是距离学校最远的。”侯卫东将小佳介绍给了宁玥,道:“宁书记,这是张小佳,我家里那位。”

    宁玥道:“我知道张小佳,园林局的老科长了,沙州女干部严重不足,张小佳要有挑担子的准备。”她这是有所指,近期组织部门考察了园林局,有意让张小佳出任园林局副局长。

    张小佳已经知道了此事,道:“谢谢组织上的信任,我只怕干不好工作,有负组织希望。”

    从侯卫东内心来说,他希望张小佳就做一个技术员,而不是一位官员,可是她的资历、职务、学历等条件都符合园林局副局长的要求,组织上要提拔她,他也不硬拦着。

    陈曙光和方红线、朱小勇和蒙宁两对夫妻陆续到了。

    杨柳得知了这两家人身份以后,暗自咂舌,同时恍然大悟,心道:“有蒙家的关系,难怪侯卫东能当上副市长。”她知道侯卫东的父母都是普通工薪阶层,能够在几年时间建立这些关系,这种本领着实让她佩服。

    吃完晚饭,方红线提出打麻将,道:“今天一个都不准走,抛开手里的事情,在这里痛快地玩一天。”

    侯卫东有事要找宁玥,道:“杨柳先打麻将,我和宁书记有事情谈。”

    朱小勇有些无聊地道:“夫人们打麻将,我们几人做什么?卫东,你别跟宁夫人谈久了,我们几个大男人也得找些乐子。”

    宁玥不客气地道:“你们这些大男人平时在外面花天酒地,把女人扔在家里,现在是春节,陪陪夫人是应尽之职。”

    几个女人都赞同宁玥的观点。

    侯卫东将宁玥请到了单独的角落,泡了两壶绿茶,他直截了当地道:“宁书记,我想给你推荐一个人。”

    “别客气。”

    “听说驻京办主任要回沙州,我推荐市政府办的任林渡去接班,他担任过吴海县县委办主任,现在是正科级干部,从年龄到资历、学历、性格特点都适合这个职位。”

    “驻京办是正处级,他是正科,级别不够。”

    在这种比较私密的场合,侯卫东没有掩饰自己的真实想法,道:“可以先任命任林渡为副主任,由他主持工作。”

    宁玥沉吟道:“好几位领导都有推荐人选,任林渡这位同志有没有让人信服的优势。”

    “任林渡的特长是沟通能力,大年初一,他率领一个工作组到首都去接上访户,事情办得挺圆满,朱书记也表扬了他。”

    “这事我先记着,如果没有特别强有力的竞争者,问题不大,我有一件事情想找你,我先申明,即使你不讲任林渡的事情,我也会说起这事。”

    “宁书记,你也别客气。”

    “我当然不会客气。”宁玥坐在沙发上,姿势很随意,道:“我有一位朋友在首都做房地产,从资金、技术到资源都不是岭西土鳖所能比,他想参与沙州四大班子搬迁项目,这个工程他不想赚钱,主要是想建一个模范工程,在岭西省起标杆作用,为进入岭西市场奠定基础。”

    听说是这事,侯卫东就为难了,当沙州市政府搬迁成了定局以后,步高和黄二分别来找过侯卫东,步高身后站着政协主席步海云,黄二身后是市长黄子堤,这还只是本地实力派,另外,通过省里关系找来的也不在少数。

    “我虽然在分管南部新区,可是这事已经超出了南部新区的范畴,得归市委市政府主要领导来操心,我不过是牵线木偶而已。”

    宁玥笑得很开心,道:“过了春节,这事就归你牵头了。”

    侯卫东当然听得懂其中的意思,自从分管南部新区以后,他就意识到会有这种情况发生,心道:“看来朱民生将一个烫手的山芋丢到了我的手里。”转念又想:“宁玥来的时间不长,看来和朱民生关系很不错。”

    自从分管南部新区,他就意识到会接到无数的烫手山芋,不过这烫手山芋也有两面性,处理得当,就是香喷喷的山芋,处理不当,才是烫手的山芋。

    “这事我也记住了,关键要看市委如何决策,市委决策发后,我会在执行层面上,尽力而为。”

    杨柳顶替宁玥到了牌桌上,听说放炮就是一百元,就很有些傻眼,她只是带了七、八百元现金,实在经不起如此摧残,可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提起钱没有带够,肯定会丢宁玥的面子,背心的冷汗就流了出来。

    小佳与蒙宁和方红线不同,她是来自于普通家庭,知道一般干部没有多少钱,见到杨柳一闪而过的慌乱,又想到她曾经是侯卫东得力助手,便从手提包里悄悄取了一匝钱,顺手从桌下递给了杨柳,她的动作隐秘而自然,蒙宁和方红线都没有发现。

    杨柳当了多年秘书,养成了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习惯,她正在着急之时,感到了腿上有人轻轻拍了拍,低头之时,见到了小佳的手和手下的钱,顿时松了一口气。她感激地看了一眼小佳,小佳则是友好地眨了眨眼睛。

    朱小勇和陈曙光很无聊地在客厅看着电视,朱小勇对角落里的侯卫东和宁玥道:“市委书记女士和市长先生,今天是大年初四,你们没有必要夜日继日地商量国家大事。”

    宁玥从坐位起身,道:“你们两人已经不习惯安静地谈话,宁静以致远,小勇还是大学老师,怎么这么浮躁了。”

    陈曙光也觉得挺无聊,道:“木山老总吹牛,这个会所除了装修好一些,平淡无奇,怎么今天没有见到他的踪影,我昨天还给他打了电话。”

    朱小勇道:“现在是春节期间,木山老总作为商人,事情挺多,也最累,我们就安静地在这里吃喝玩乐,别去骚扰他。”

    此地是庆达集团的高端会所,陈曙光、朱小勇、侯卫东和宁玥都有贵宾卡,大年初四,几家人相约在这里玩一天。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的敲门声,一位服务员走了进来,礼貌地道:“先生,今天八点在顶楼大厅有演出,在五楼小厅有音乐会,在三楼有小型钻石展……这是春节初一到初十的活动表。”

    陈曙光接过了活动表,夸了一句:“木山老总真是急时雨,让她们几个女人打麻将,我们去搞活动。”

    宁玥道:“我跟你们去看演出,让红线和蒙宁打麻将。”这时,她想起了杨柳的经济实力很难与这几人对打,从手包里取了钱,道:“杨柳,这几人都是麻手,你的钱输光没有?”

    “我的输赢不大,小佳姐输了些。”

    宁玥笑道:“有侯市长在后面支撑,小佳输了无所谓。”

    侯卫东听了这话,暗道:“宁玥这个女人锋芒毕露,和她接触要留点心眼。”

    几个穿了外套,就出门上楼,在电梯上,宁玥伸手按了三楼,道:“我想去看钻石展,哪位有绅士风度的男士陪我去?”

    陈曙光和朱小勇一齐将目光转向侯卫东。

    宁玥道:“卫东市长,你别摇头,我们四人,有三人同意你陪我去,你被选中了,这是多数人的暴政,制度问题,你无法选择。”

    侯卫东很有绅士风度地道:“愿意陪宁夫人。”

    宁玥道:“你也知道这个绰号,谁的嘴巴这样长,是小勇还是曙光?”

    钻石小厅很安静,只有六、七个人,在灯光的照射之下,钻石展品散发着令女人心醉的光芒,侯卫东对这些奢侈品没有太多的感觉,背着手在一旁陪着宁玥。

    他目光停留在了一个背影上。

    这个背影奋条而挺拔,正低头欣赏着柜台里的钻石。

    侯卫东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晏紫,他用欣赏的目光打量着匀称健康苗条的背影。

    晏紫似乎感受了后背的目光,回过头,与侯卫东的目光碰过正着,她移开目光,看了一眼宁玥,略略点头,徐步离开了钻石展厅。

    宁玥见了晏紫,不由赞道:“好漂亮的女孩子,真有气质。”

    “省歌舞团的。”

    宁玥当即道:“那就是步高夫人的同事了?”

    “对。”

    侯卫东没有想到宁玥反应如此敏捷,对沙州人员了解得这么快,暗道:“宁玥真是太聪明了,脑瓜子真好用,不是花瓶书记。”

    宁玥在钻石展厅足足看了四十来分钟,这才离开了展厅。

    “你很喜欢钻石?”

    “钻石恒久永,一颗永相随,哪个女人能忍受这种诱惑?”

    “那你为什么不买,展品中没有看上眼的?”

    “诱惑是一回事情,占有又是另一回事,我宁愿多留点念想,多点念想就多了希望,日子就不难过了。”

    “宁书记的日子难过,说出去别人要笑掉牙齿。”

    “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

    宁玥不愿意多说此事,很快转变了话题,道:“市委还缺一位秘书长,侯市长有什么好人选没有,朱书记、我还有中达部长都是外来的和尚,对本土干部不熟悉。”

    侯卫东没有想到宁玥会有如此一问,他想了想,道:“宁书记猛然间提起了这个问题,我没有思考好,如果随意说出来,会影响市委的思路。”

第六百五十六章操作(下)

    第六百五十六章操作(下)

    顶楼舞台,一位穿着紫色长裙的年轻女子唱着“山楂树”,侯卫东听了前苏联歌曲,不由得想起了周昌全和柳洁,他们两人合唱的前苏联歌曲已经深深地印在了侯卫东的脑海里,此时晏紫也深情演绎了这首歌,让全场数十人全部陷入了沉静之中。

    “这就是刚才那钻石店的女孩子?唱得挺不错。”

    “我记得她是舞蹈演员,没想到唱歌的水平也不低。”

    顶楼全场不过三、四十人,男男女女散坐于旁,侯卫东想朝前面走,这宁玥一把拉住,道:“别到前面去,我看见了好几个熟人。”

    两人找了一个比较阴暗的角落坐下,舞台上又换了一个,唱了一曲蔡琴的《出塞曲》,这首曲子比起男性唱的塞外曲要温柔一些,少了些悲壮,多了些凄美。

    介绍单子上说是晚会,其实说晚会不太恰当,应该是一场音乐会,省内一少有名的歌手都被请了过来,其中还有两位挺有名气的流行歌手,欣赏音乐的人素质都不错,安安静静地听歌。

    趁着主持人在介绍庆达集团之时,宁玥道:“木山老总这个会所还真有岭西特色,即是时尚会所,也是怀旧场所,更主要是怀旧场所。”

    侯卫东道:“陈厅长和子勇到哪里去了?”

    “你对省里干部不熟悉,坐在第一排的是省委郑秘书长,陈厅长估计是不想在这个场所遇见熟人,故而逃之。”

    侯卫东看了宁玥一眼,道:“他们走了,我们也回去。”

    宁玥道:“那我们走吧。”

    来到楼梯口,宁玥道:“就是五楼,我们走楼梯,别坐电梯了。”

    两人走在楼梯上,宁玥问道:“侯市长,你的政治抱负是什么?”

    侯卫东对于这个问题有些发楞,道:“如果说没有政治抱负,似乎于理不合,可是我确实没有什么大抱负,或者说没有想过什么大抱负,从学院毕业以后,就参加工作,参加工以后,就想着要改变自己的生存环境,这就踏上了能够自动前进的滑轮,算是被动式前进。”

    宁玥道:“你的条件很好,能办实事,我作为大姐,建议你以后要更加关注政治,这样会走得更远,镇、县、市、省,越向上走,越讲政治。”

    侯卫东的政治思想起源于上青林,是以做实事起家,而并非搞斗争起家,他对宁玥的看法保持了天然的抗拒,道:“我得慢慢学,眼前还得把手里的杂事办好,办好了事,才有资格讲政治。”

    回到大套间里,四个女士还在打麻将,陈曙光和朱小勇已经坐在了电视旁边,见到了宁玥和侯卫东进来,朱小勇道:“宁夫人,买了什么钻石?”

    “那些东西,华而不实,我买来做什么?”

    朱小勇又道:“我出去走了一圈,木山老总这里也有温泉,你让那几个女麻手们暂停,我们先去泡温泉,然后她们继续。”

    宁玥接受了意见,来到了麻将桌前,道:“各位姐妹也应该歇息一会,先泡澡,然后再继续战斗,如果不理这些臭男人的要求,明年他们就不会来了。”

    方红线道:“赵勇也是,春节别人都回家,他跑到澳大利亚做什么?”

    “生意人嘛,有百分之二十的利润,哪里还顾得上春节。”

    麻将暂时告一段落,宁玥问杨柳,道:“你的胆子还大,跟这群麻手们也能打不不亦乐乎,输了没有?”

    因为对方全是领导的夫人,杨柳不愿意赢,但是打得太大,她输不起,所以也不愿意输,幸好在麻将第一战之后,她还赢了四百多元,对于这种场局,四百元的输赢简直就不算是输赢,道:“平过吧。”

    宁玥道:“等会泡了温泉,你早些休息了,让我来同这群麻手们较量。”

    温泉池子在苏式建筑的背后,此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到了温泉池子里,除了一对男女还在水里谈情说爱,已经没有其他人了,几个男女也就没有刻意要小池子,换了衣服以后,就来到了露天的池子里。

    五个女人,年龄最大的是宁玥,最小的是杨柳和小佳,这些人穿着泳衣走来以后,惹得三个男人眼睛在几个泳衣女人身边瞅,由于自己老婆也在其中,又不敢明着瞅,装作一本正经说话,用余光去瞅。

    “小佳的身材还算不错,没有走样。”他不由得想起了舞台低呤慢唱的晏紫,又想道:“要论身材,恐怕还算晏紫最棒。”

    剑舞的晏紫,在他的头脑中变成了裸体,意淫之时,身体也有了些反应。不过,他的思路很快转到了宁玥所说的政治抱负:“在大机关接受过熏陶的人确实不一样,想法和我们这种土鳖不一样。”他又想:“宁玥家世不一般,这是贵族与草根的区别。”

    春节很快过去,除了大年初一的上访,总算一切平安,上班不久,沙州市驻京办主任便进行了调整。

    对于宁玥来说,驻京办主任是小菜一碟,可是没有想到,朱民生冷脸冷面地道:“驻京办主任是联络京城的重要部门,要选用成熟的人去担纲,外交无小事,驻京办也无小事,周彪同志在市委研究室工作多年,即有理论水平,又有实践经验,是驻京办最好的人选。”

    宁玥此时已知自己大意失了荆州,她反应很快,道:“周彪同志很不错,只是他年龄稍大了些,可以考虑配一个副手。”

    朱民生见宁玥还没有放弃,略作思考,道:“任林渡表现得很好,大年初一带队前往首都,圆满完成了任务,这说明他的工作能力、敬业工作都不错,卫东同志也给予了高度赞扬,既然宁书记也觉得此人不错,那就给他压压担子,让他给代诚同志当助手,副处级。”

    宁玥及时给侯卫东打了电话:“侯市长,你交的事情没有办好,朱书记已经定下了调子,由周彪到驻京办,任林渡同志也有安排,到信访办当副主任。” 她加了一句:“朱书记对任林渡大年初一带队到首都接人之事印象很深。”

    侯卫东当初给任林渡的话说得太满,由于有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因素,这让他很有些郁闷,他把任林渡叫到了办公室,又让晏春平把门关掉。

    “抽烟。”侯卫东从抽屉里拿了一包娇子烟,扔给了任林渡。

    任林渡有些忐忑,道:“侯市长,是不是驻京办的事情黄了?”

    “市委另有安排,不过对你的事情也有交待,初步意见是你给代诚主任当助手,市政府信访办副主任。”

    任林渡没有想到这个结果,他在正科级岗位上工作了多年,一直想由科级干部跨入处级干部行列,未果,此时由侯卫东出手,没有费一分钱,就升成了副处级干部,尽管信访办副主任的含金量并不是太高。

    侯卫东道:“林渡,信访办工作也不是想象中那么艰苦,从这些年的趋势来看,信访部门将越来越重要,信访办的领导干部提升也相对容易,你先把级别弄上去,到时找寻找新的机会。”

    “谢谢侯市长,既然给了这个岗位,我还是愿意把这份工作做好,不给你丢脸。”任林渡也只得接受了这个结果。

    回到沙州中学的家中,温红看到自己老公脸色阴晴不定,连忙端了茶水,道:“事情定下来没有?”

    任林渡摇了摇头,道:“没有办成,驻京办主任另人他人。”

    温红长舒了一口气,道:“谢天谢地,我其实心里不愿意你到首都,我们一家人生活在一起,这是最美好的事情,为了仕途,让我们夫妻分开,我认为是得不偿失。”

    “我调到了信访办,任市信访办副主任。”

    温红对政府机关的级别、构成有些模糊,道:“信访办都是杂事,烦心事,你调过去是好事还是坏事?”

    任林渡道:“至少我是副处级干部了,如果在信访办干得好,平调出去就是副局长,或是副县长。”

    温红喜滋滋地道:“你在家里守着儿子,我去买点好吃的,今天要好好庆祝一番。”

    任林渡坐在客厅里,打开电视,随意换着台,到了六点半,开始播放沙州新闻,第四条新闻是易中达部长视察成津县双河镇的镜头,曾昭强、郭兰等人陪在左右。

    往日看到了郭兰的镜头,总会让任林渡心潮澎湃,此时心境变了,郭兰依然是那么美丽,他只是欣赏,却没有了患得患失之心。

    在成津,郭兰更是心神不宁,这一次易中达到了成津,征询了她的意见,市委有意让她调任市委组织部,出任组织部副部长,接替朱仁义调走以后留下的空缺。

    宿舍里有父亲的相片,放在书柜中间,郭兰坐在父亲相片旁,自言自语道:“爸爸,我还是想回到大学,官场的人和事,让我心烦。”

    原先郭兰有意调到岭西大学去,可是赵东在岭西,她就不愿意去岭西大学,可是沙州大学也在岭西省内,并不是世外桃源。

    是去沙州市委组织部上任,还是到大学去,这是一个问题。

    郭兰想了一会,脑海里又浮出了一串熟悉的数字,那是侯卫东的电话号码。

第六百五十七章因果(上)

    第六百五十七章因果(上)

    郭兰手指按下了那一串熟悉的电话,在发射键上沉默了,最终停止了发射。

    她细细地擦干净父亲的遗像,在遗像旁边摆放了他出版的几本书以及他最喜欢的几本书。

    “有书相伴,爸爸在天堂里应该不会寂寞。”

    坐在窗前,到大学,还是到市委组织部,对于郭兰确实是个难题,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这是经济学定律,同时也是社会学定律,接受了这个任职,又欠了赵东一次人情。

    从程序上来看是组织决定,但是内核其实是赵东的面子,是朱民生的橄榄枝条。

    这个事实让郭兰心里很不舒服,她就是一朵莲花,要想出淤泥而不染,就要付出代价,她虽然想保持独立的人格,可是身在棋局中,大家都是棋子,棋子的命远并不全部取决了棋子本身。

    她给母亲打了电话,母亲固执地要住在沙州大学,不愿意搬到成津来,对于母亲的选择,她特别理解,可是她实在放心不下母亲。

    “妈,你还是搬到成津来,我回家也好吃一口热饭。”郭兰想用这个借口让母亲回家。

    郭师母道:“我在沙州大学住了一辈子,哪里也不想去,我在这里守着你爸爸。”

    “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有什么不能放心,我在这里住惯了,生活得好好的,出门都是熟人,你在成津也是经常不在家,我守着空房子,日子更难过。”郭师母在心里迟疑了一会,还是道:“益杨这边有一个观花婆,听说能把你爸请出来,我想去看一看。”

    郭教授和郭兰都不相信鬼神,自然不会相信观花婆能通阴阳,把逝者从阴间请回来这种事情更是无稽之谈,可是当听到母亲的请求,她毫不犹豫地道:“妈,我明天陪你去观花。”

    早上,郭兰来到了曾昭强办公室,先汇报了公开招考副局长干部的各项事宜,又道:“我家里有点事,想回趟益杨。”

    县委常委们要离开成津县,必须要向县委书记请假,这是曾昭强订下的规距,虽然郭兰认为这个规矩有些过于强硬和死板,但是她还是很好地遵守了。

    曾昭强有些意犹未竟,道:“成津虽然偏僻,但是用人的眼光却不能偏僻,在祝书记任上,第一次面向全省大学毕业生招考了十名干部,事实证明,当年那十人成材率很高,侯市长是其中的代表,据我了解,这十人除了一名辞职的,其余的都是科局级干部了。”

    “这次成津面向全省招考干部,是对祝书记当年招考政策的深入,成津要用这种方式,快速改变干部结构,有了干部,成津什么事情做不成。”

    郭兰笑了笑,表示同意曾昭强观点。

    自从那天省委秘书赵东和市委书记朱民生联袂而来,曾昭强对郭兰的态度就更加地好,他从柜子里取了一木盒子,道:“这是一个朋友送的老山参,我的身体这么壮实,哪里能补这个,这个就送给老太太,她得节哀顺便。”

    “这怎么好?”郭兰没有想到曾昭强会送一枝老山参。

    “又什么不好,我在成津就认识郭教授,他是好人,也是好学者,我送枝山参有什么不好。”

    郭兰真诚地感谢一番,接过了山参。尽管她明白老山参之外更深的内涵,可是在心里还是对曾昭强增添了几分好感。

    为了侯卫东的事情,她曾经对曾昭强有一些不好的看法,在一起共事一年多时间,曾昭强有想法,又能实干,是一位称职的县委书记,她的不满也就淡了许多。

    回到了益杨,郭兰在沙州学院下了车,她朝着司机挥了挥手,便从校门走了进去。

    沿途绿树成荫,风景依然如此美丽,父亲在人行道行走的姿态,不由自主地浮现在脑中。

    “我爸已经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不会到图书馆看书,也不会讲故事了。”

    思念如高山上的湖水,一直不停地冲击着郭兰的心灵,这是作为女儿独有的思念。

    回到了家,郭师母道:“观花婆挺讲究,每天只看六个人,而且只在上午请人,下午不请。”

    “那明天上午能行吗?”

    “我打电话排了队。”

    郭兰没有想到观花婆会这么有性格,转念又想,益杨数十万人口,每天都有人死去,逝者走了,生者总有许多念想,不管观花婆是否有用,至少有个心理的安慰,也难怪观花婆会很忙。

    郭师母提着菜篮子到学校的小市场买菜,站在阳台上,她突然觉得母亲突然间就老了,背影特别落寞。

    她看着隔壁阳台,取出手机,给侯卫东打了电话。

    “谢谢你,我把钥匙放在我妈哪里,你哪一天回来,再还给你。”

    侯卫东刚和朱仁义谈了事情,就接到了郭兰的电话,道:“你别客气了,你在学院吗?”

    “嗯,我才回来。”

    “既然回来了,你就帮我一个小忙,我很久没有回学院,帮我开一开音响,还有电视,长期不开,会坏的。”侯卫东这是有意给郭兰找些事做,免得她睹物思人。

    郭兰拿了钥匙,进了侯卫东的家门,打开门窗,又打开音响,很快,小屋里传出了《四兄弟》的歌声。

    听了一会,郭兰想起:“侯卫东不是把《四兄弟》送给了我,怎么这里还有一张?”她拿起了碟片的封面,便明白是侯卫东重新买的一盘。

    侯卫东放下电话,晏春平走进门,道:“成津交通局想来拜访侯市长。”

    “是谁?”

    晏春平不好意思地道:“是位女同志,穿了一身制服,我忘记了问名字,不过肯定不是局长,所以我来问一问,能不能让她进来。”

    “你这人,怎么丢三落四,办事要细心周到,这一点你要学你爸,他挺有心计的,那年为了整理基金会,非要我把全村的存单买下来,狡猾啊,后来存单全部兑现,我还赚了一笔小钱。”侯卫东最初对晏春平很不满意,可是接触久了,倒有些喜欢这位太象秘书的秘书。

    晏春平将那位女同志带了进来,女同志一身制服,进门还给侯卫东立正敬礼,倒把侯卫东弄得有些发蒙。

    “春天,你是春天,快请坐。”

    在侯卫东心里,春天还是县委招待所服务员的印象,此时一身橄榄绿制服的春天很是英姿飒爽,两个形象相差太大,让他惊讶得差点合不拢嘴了。

    “侯市长,春节您太忙,我不想来打扰你,今天特地来汇报到成津县交通局的工作和思想情况。”

    此语一出,侯卫东顿时是刮目相看,道:“春天的进步很大,转干了吗?”

    春天顺手给侯卫东续了茶水,然后才道:“侯市长,我有二件喜事,一是从中专班毕业了,二是转干了,目前在交通局执法大队工作。”

    春天给了侯卫东意外的惊奇,他道:“在执法大队有工作证吧,给我看看。”

    春天双手掏出了执法证,恭敬地递给了侯卫东。

    “当中队长了?”

    “今年初任命的。”

    “全市交通执法大队里有几个女中队长?”

    “就我一个。”

    侯卫东夸道:“春天没有给我丢脸,了不起。”

    春天一脸感激地道:“侯市长,我是名字是你改的,工作也是你安排的,能从服务员变成中队长,我的人生发生了巨大转变,一直以来,我都想当面说出心中的感激,可是又怕太冒昧。”

    安排春天到交通局工作,对于当时的县委书记来说,实在是一件小事,可是对于春天来说就是一件天大的事情,而且,能当上中队长,也和侯卫东的推荐有关,她说到最后几句话,眼里已充满了泪花。

    晏春平已经与前女友吹了,他坐在旁边看着春天,眼睛有些发直,一身制服,让春天身上有了阳刚之气,又有了女性的温柔,他正在心里琢磨,“也不知春天结婚没有?”

    侯卫东就问出了这个问题。

    春天道:“这两年要读书,又要工作,没有时间谈恋爱。”

    晏春平心中暗喜,开始琢磨着如何要到春天的联系电话。

    春天准备离开之时,道:“春节前我就想来拜年,又怕打扰侯市长难得的休息日,今天我带了些土特产,是竹水河扁鱼,放在后备箱的。”

    侯卫东笑道:“其他人到办公室送礼,我不会收,但是春天的礼,我一定要收,小晏,你去处理扁鱼。”

    晏春平得到了这个美差,乐呵呵地陪着春天下楼,春天开了一辆交通执法车,没有进院子,两袋充了氧气的竹水河扁鱼放在了后备箱。

    晚上回到家,侯卫东与小佳吃晚饭之时,顺便讲了此事。

    小佳若有所思,道:“人的命运真是难以琢磨,你的一句话,彻底改变了春天的命运,任林渡为了这个副处级,整整奋斗了四年,你和宁玥凑在一起摆谈几句,就完成了任林渡四年没有完成的任务,还有,办公室主任天天在张中原面前吹须拍马,还是没有当上副局长,而我这个副局长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侯卫东道:“别在这里多愁善感了,生活里总是充满了离奇的机遇,但是核心还是给有准备的大脑。”

    “比如春天,当时还有好几个服务员,我为什么要将春天安排到交通局,主要原因还是她任劳任怨,办事利落,也肯学习,这就是因,所以才有现在的果。”

    “还比如任林渡,如果县委办主任的经历,没有孜孜不倦的追求,这也是因,才有信访办副主任的果。”

    “一句话,生活很现实,怨天尤人只是为了失败找借口,生活其实给了很多机会,只要绝大多数人都没有准备,而让机会如空气一样溜走。”

第六百五十八章因果(中)

    第六百五十八章因果(中)

    小佳道:“你所说的很有道理,从每个成功者身上都可以读到这种因果关系,抓住机遇是成功者之所以成功的重要因素,也正因为这个原因,人生才更有遗憾。”

    “可是我感叹的是另一回事情,是关于体制内的不公平,领导身边的人或是领导亲近的人,比寻常人有太多的机会,他这一次抓不住,下一次有可能抓住,机会的多少也是一种不公平。”

    侯卫东摸了摸小佳的额头,道:“你今天说话很有哲理,当了领导,确实不一样了。”

    又道:“这是大环境,也是体制问题,做为领导,如果不为身边人谋福利,在身边人眼里他就没有了威信,领导的选择既是现实选择,也符合人性,硬是不准提拔身边人,这是违反人性,更是不现实的。”

    “而且,跟在领导身边,等于领导带的研究生,耳濡目染,这些人至少比同龄人要见多识广,出去当领导多数还是称职。”

    小佳并没有和侯卫东辩驳的意思,笑道:“我记得当年你在上青林工作的时候,最痛恨这种近水楼台先得月的现象,对刘坤空降来当镇长助理也很不服气,觉得不公平。”

    侯卫东开玩笑道:“此一时彼一时,到了那个山坡就要唱那首山歌,这也是与时俱进。”

    小佳一边聊天,一边在衣柜里找衣服,她选了几件衣服,都不太满意。

    “我们是到赵姐家吃饭,又不是去相亲,随便穿一件就行了。”

    “我穿得好看一些,也是给你的面子,否则别人说侯市长的爱人穿得象乞丐,就是丢你的脸。”

    来到了粟明俊家里,客厅里准备了酒菜,侯卫东感叹道:“现在请客吃饭都是饭店,粟部长在家里请我们吃饭,这真是盛情啊。”

    “张小佳当了副局长,这是好事,一定要庆祝。”

    粟糖儿此时已经完全是少女模样了,她略有些羞涩,从厨房里端菜出来,赵秀的手艺挺不错,一桌子菜色香味俱全。

    在吃饭之前,粟明俊与侯卫东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随意地聊着。

    “市委人事又要发生变化。”

    侯卫东知道粟明俊指的是这件事情,道: “市委秘书长,明确了吗?”

    “昨天朱书记跟我谈了话,他让我改任市委常委、秘书长。”

    朱民生既然找粟明俊谈了话,悬而未决的市委秘书长人选终于明郎。

    侯卫东也曾经思考过这个方案,道:“依着沙州的传统,市委秘书长发展前途都还可以,黄市长,杨森林,都当过市委秘书长。”

    粟明俊道:“洪秘书长如今还是政法委书记。”

    当初洪昂是周昌全的左膀右臂,朱民生来了以后,第一件事情就是打压周昌全的人,洪昂就由市委秘书长改任了政法委书记,而且一任两年多,没有调动的迹象,粟明俊很含蓄地说了一句洪昂,意思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在沙州当秘书长也会有坐蜡的时候。

    “由宣传部长改任秘书长,实在很少见,难得朱书记信任我,我只能硬着头皮挑这个担子。”

    侯卫东则笑道:“官场上一个萝卜一个坑,你当了秘书长,这宣传部长的位置不知会被多少人盯上?”

    “秘书长也就是大管家,以后我们闲在一起的时间比现在少得多了,今天我放开喝,一醉方休。”粟明俊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当了市委秘书长,就和朱民生绑在了一条船上,同命运,共进退了。

    对于粟明俊的这个任命,侯卫东其实很高兴,他与市长黄子堤一直格格不入,如今有个好朋友当了朱民生的秘书长,增加了一个说得上话的强援。

    当粟明俊醉眼朦胧之时,侯卫东暗道:“因果关系真是无处不在,当初如果不去帮忙做工作,粟明俊就当不了常委,现在也很难当上了市委秘书长,果然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侯卫东的酒量比粟明俊强得多,当粟明俊醉倒后,小佳和赵秀在一起打麻将,他则独自回家。

    到了门洞,就见到任林渡和温红从楼上下来,任林渡手里还拿着手机,他见到了侯卫东,道:“侯市长,我正准备给你打电话。”

    “林渡,温红,真是稀客,快上楼。”

    温红手里提着一个礼品盒子,进门道:“侯市长,感谢你对林渡和我的关心,林渡说你喜欢喝茶,我特意从老家带了些茶叶过来。” 岭西全省山地多,气候也适宜茶叶生长,因此各地都有各地的名茶,任林渡和温红提一盒茶叶到侯卫东家里,是很合适的礼物。

    “哎,我和林渡是老朋友,你们也太客气了。”

    温红问道:“嫂子没有在家吗?”

    “她有些事,在晚些时间才能回来。”

    侯卫东嘴里客气着,心里却另有一番滋味,当初他与任林渡一齐成为益杨县第一批招考干部,交往向来随意而自在,在很长一段时间,任林渡在招考干部中还处于核心地位,几年时间过去,人的际遇各不相同,如今任林渡和温红在晚上偷偷提着茶叶来拜访。

    他心里明白:“从今天开始,他与任林渡的关系就跳出了青干班时形成的模式,而变成了官场的上下级模式。”

    这是任林渡的凤凰涅磐,也是体制对友情的异化,侯卫东没有刻意地改变这种趋势,真要刻意去维系以前亲密无间的关系,反而会让大家都感觉不自在。

    侯卫东端了些广柑出来,这是临江县特意选送的优质广柑,个个皮薄个圆、颜色淡红,味道很是醇正,温红赶紧拿起了水果刀,削的水果皮又细又长,很有水平。

    “我原本建议你到驻京办,后来市委考虑到信访力量还有待加强,所以把你充实到了信访办。”侯卫东并没有将实情完全告诉给任林渡。

    任林渡道:“当初想到驻京办之时,没有考虑到温红的因素,现在这种安排,既上了一个职级,又能照顾家庭,已是最好的结果了,在信访办,我把近几年的信访件整理了一下,关于国有企业以及南部新区的信访件一共七十四件,我整理了出来,明天我送到办公室。”

    三人谈了一个多小时,温红和任林渡起身告辞。

    侯卫东道:“你们稍等一会。”他转身到书房去拿了一套精装书,道:“我这里有一套少儿百科,这是当叔叔送给任小淘的礼物。”任小掏是任林渡儿子的小名,当年大家都叫得顺口,侯卫东的印象也挺深。

    任林渡笑道:“我们家的任小淘现在变成了任小乖了,我还担心他太温顺了。”

    出了门,温红挽着任林渡的手臂,道:“你这人表面上很外向,实质上自尊心也强得很,侯卫东是多年的老朋友,我们来走动走动,有什么关系。”

    任林渡道:“正因为以前是朋友,所以我才不愿意到他家里来,如果是纯粹的领导关系,倒觉得无所谓。”

    温红劝道:“侯卫东还是不错,我们送了两盒茶叶,他回送了一套书,这一套书至少一百多块钱,与茶叶价格差不多。”

    任林渡深吸了几口气,道:“我要向侯卫东学习,先当龟儿子,然后才当老太爷,以前在吴海县委办最大的问题就是不肯俯首贴耳,现在我吸取了教训,多听别人讲话,管住自己的嘴巴,当一个完完全全的顺民。”

    温红紧紧挽住了任林渡的胳膊,道:“其实你当不当也无所谓,最重要的是全家人在一起。”女人的心思挺复杂,即希望丈夫当官,又希望丈夫能守在家里,这两种矛盾统一,其实也是为了自己的家庭着想。

    上午九点半,郭兰换上稍稍老气的外衣,陪着母亲一起到了观花婆的家里。

    观花婆是一个四十来岁的平淡无奇的中年妇女,当郭兰进了门,道:“你们昨天打电话联系没有?”

    郭师母有些紧张,道:“打了电话,我们排在了第四名。”

    观花婆这才让郭兰和郭师母进了里间,她伸出手,道:“一百块钱,先拿钱,再观花。”

    收了六百块钱,观花婆对里间的六批人道:“我把老人请出来以后,你们要会问,如果问得不好,老人就要走,问得好,老人就肯多说。”

    观花婆问了些情况,烧了香烛、纸钱,然后开始念念有词,不一会,她就变成了生者逝去的亲人。

    轮到郭兰和郭师母之时,观花婆道:“兰兰,我是你爸爸,今天见到了你爷爷,我这边的家还没有安好。”

    在此时此景之下,郭兰也被气氛感染,道:“爸爸,你走得急,肯定有许多话没有说。”

    观花婆慢慢地道:“你妈妈身体不好,你要把她照顾好。”

    ““爸爸,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妈妈,只是妈妈不肯跟我到成津去。”

    “那你要想办法。”

    尽管这个观花婆有一口地方口音,与郭教授完全不一样,可是郭兰潜意识还是愿意相信这就是父亲。

    “你也老大不小了,要考虑个人问题。”

    听了这个问题,郭兰倒是吃了一惊,心道:“她怎么知道我没有结婚?”口里道:“我会考虑的,爸,你有什么想法?”

    “要找个性格好的,不要找那种犟拐拐。”

    “嗯,我知道了,妈要跟你说。”

    郭师母又与观花婆说了一阵,半个小时以后,观花婆这才清醒过来,又开始询问另一人的情况。

    出了观花婆的家,郭师母道:“这个观花婆算得太准了。”

    郭兰回想了观花婆所说的话,大部分都是模梭两可,可是有一点让她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观花婆知道我还没有成家?想了一会,仍然想不通。

    “妈,你真的不愿意跟我到成津?”

    “我哪里都不想去,就在家里陪着你爸。”

    郭兰沉默了一会,她心里暗自打定了主意。

第六百五十九章因果(下)

    第六百五十九章因果(下)

    侯卫东到了办公室,任林渡就找了过来,他递上了一份清单,道:“侯市长,这是与国有企业有关联的上访件,我整理出来了,最后十件全部是绢纺厂的上访件。”

    侯卫东翻看了厚厚资料,特意看了绢纺厂材料,抬头问道:“绢纺厂的材料,有没有原始件?”

    “原始件太多了,复印起来得几大本,我只是略作整理,如果需要复印件,随时可以送上来。” 任林渡见侯卫东很重视自己的材料,便知道自己猜中的他的心思,心中暗自得意,不过脸上还保持着恭敬之色。

    侯卫东脸上露出了一些笑意,道:“谢谢了,林渡,你有什么事情,多和晏春平联系。”

    他又将晏春平叫到了桌前,道:“任主任是老前辈,工作经验丰富,你平时多学着点,信访办是反映社情民意的机构,就是社会生活的睛雨表,你要经常向任主任汇报 明白吗?”

    晏春平点头道:“我记住了。”他知道任林渡与侯卫东是老关系,不过被教育一顿以后,心里也在琢磨:“信访办是麻烦部门,大家躲之不及,侯市长让我与信访办保持着联系,完全没有必要。”

    同样的话,听到了任林渡耳中,却有另一番的意思,下楼之时,心道:“看来我的分析是对的,侯卫东应该要对国营企业下手了,他这人天生就要用来啃硬骨头,这一点,我的确不如他。”

    他想起晏春平的表情,暗道:“晏春平显然没有弄明白侯卫东的意图,这那家伙还嫩了些。”

    想到这一点,他用手轻轻拍了拍脸:“任林渡啊任林渡,你居然与晏春平一较长短,他是才毕业的菜鸟,和他比较本身就是悲剧。”

    任林渡给赵林当了数年秘书,还在吴海县当了县委办主任,却没有弄到副处级,他明白赵林对自己不满意,与其被赵林打发,不如主动调走,这也是任林渡到市政府办公室的主要原因。

    到了市政府办公室以后,任林渡给自己较劲,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他确实是猜中了侯卫东的心思,自从绢纺厂在春节前罢工以后,在保春节稳定的同时,侯卫东一直在从多方面研究绢纺厂的解决之道。

    “晏春平,交给你一个任务,山东诸城你知道吗,当年陈光同志在诸城进行了企业改革,你把相关资料收集齐全。”

    当年山东诸城进行改革之时,晏春平还在益杨初中读书,他对这位鼎鼎大名的人物根本没有记忆,回到办公室,他在电脑里输入了山东诸城陈光,页面上便出现了不少链接。

    晏春平看完这些链接,心里这才明白了侯卫东的意图,他一拍脑袋,道:“难怪侯市长在我与信访办多联系,他既然要对绢纺厂下手,肯定要准备应对着上访,我怎么现在才反应过来,真是太笨了。”

    侯卫东在着手研究市属国有企业问题,市绢纺厂的领导层也在研究着自己问题。

    在岭西的一处高档小区里,沙州市绢纺厂的几位高管聚在一起,在春节期间他们各自坚守在岗位上,在过了大年以后,蒋希东这才把几个人召集在一起。

    蒋希东在家里摆了一桌,等到大家坐齐,道:“去年不容易,大家都挺辛苦,今天请大家喝一杯,大家鼓足干劲,争取早日实现我们的既定目标。”

    每年春节,蒋希东都要特意请一客,参加人为厂里的六大金刚,他们七人占据了厂里从生产、销售各个部门。

    碰了一杯酒以后,蒋希东对杨柏道:“这两年最受委屈的是杨老弟,你脱离厂领导,把下岗职工组织起来搞经营,让他们下岗而不致生活困难,功劳最大。”

    杨柏单独与蒋希东碰了酒,道:“我通过堂妹杨柳,摸了侯卫东的底,此人并非我们最初认识的那样,他不仅是秘书派,同时也是实干家,不太好对付,当初成津县整治磷矿,就是他的手笔,除了成津县磷矿被规范,其他几个磷矿产区仍然混乱。”

    蒋希东接口道:“既然侯卫东是能干人,那我们更不用担心什,分管领导越是能干越是有思想,对我们越有利,我就担心他太年轻没有威信。”

    他又道:“我们在前年订立了攻守同盟,这两年实现的都很顺利,可是现在出现一些意外情况,易中岭大家都知道此人,他这一段时间都在与我联系,试图想分一杯羹。”

    副厂长高小军不满地道:“绢纺厂是我们七兄弟的,与易中岭八竿子打不着,他凭什么来插手。”

    蒋希东道:“易中岭和黄子堤的关系非同一般,这就是他的靠山,我们的计划很完美,可是有一个致命的弱点,绢纺厂是国营厂,产权属于国家,人事权在市里,如果把我撤换掉,事情就会起很大的变数。”

    他叹道:“如果刘市长不出意外,对我们最为有利,可惜了,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杨柏情绪有些激动,道:“我在这里说一句大话,只要老大离开绢纺厂,任何人来当厂长都会面对一团乱麻,最终结果是灰溜溜滚蛋。”

    “不要小瞧了共产党,掺沙子,挖墙角,他们都很拿手,绢纺厂毕竟还有党委书记老项等人,他在绢纺厂工作了三十年,也和易中岭熟悉,只要让他来接我的位置,我们所有的心血都会成为一场空,我为什么要与易中岭虚与委蛇,就是要将他稳住,不至于在这关键一年在人事上出现变故。”

    易中岭这是突如其来的乱棋,让绢纺厂众人心情都有些沉重。

    蒋希东见大家都有些沉闷,道:“万里长征都已经走了百分之七十,我们只能坚决往前走,把握三个原则,一是工厂生产要正常,二是技改要继续,三是始终保持着微亏,另外交待三个任务,一是由我去和侯卫东接触,二是由高小军负责盯住易中岭,如果拿住了他和黄子堤的把柄,我们就算彻底成功了,三是杨柏要多抽时间去打理三家销售公司。”

    这三个销售公司分布于沿海,是由在场的七个人共同投资的独立的销售公司,这些公司各有业务各有渠道,绢纺厂百分之六十的销售是由这三家公司控制。

    “杨柏,据你了解,侯卫东最大的弱点在什么地方,是爱钱、爱女人还是爱赌?”

    “老大,我家堂妹对他赞不绝口,他现在还没有明显的弱点,最大的问题就是他父母名下有一个煤矿,日进斗金,凭他父母的工资以及侯卫东的工资,不可能拥有一个煤矿,我觉得这就是最大的问题。”

    蒋希东喝了几杯酒,脸就愈发地有些黑了,道:“资本积累充满着血腥,既然有了这一条线索,杨老三,你盯着这条线来查,我则在明面上与他保持接触。”

    按照沙州习俗,大家过后,各地各部门的生产、生活才陆续走上正轨,沙州市政府各个系统都在筹备着新一年的第一次大会,侯卫东也在牵头组织全市的经济工作大会。

    真正要面对着沙州全市的国营企业,侯卫东也只能摇头,2001年对企业进行了审计,现存的市属国企业有三分之二亏损,发不出职工工资,不少职工生活实质上比九十年代下降。

    他从九十年中期先后给县委书记、市委书记当过秘书,其间还当过开发区主任、县委书记,对沙州市国有企业改革的历史也比较清楚。

    1996年上半年,国务院副总理对诸城市采取多种形式探索搞活小企业的做法表示肯定,改制风便吹进了岭西地区,当年的吴海县县委书记祝焱是坚定的买光派,他几乎照搬了诸城经验,对吴海县属企业进行彻底的改制,当时引起了不少争议,在沙州流行着这样一句话:“山东有个陈卖光,岭西有个祝卖光”。

    从实际操作情况来看,吴海县域经济发展得比较良好,始终在四个县中一骑绝尘,祝焱也就是在吴海树立了改革派的形象,得到了省市领导的赏识。

    在沙州,市委书记周昌全的步子就要走得慢一些,市属企业的块头比县属企业要大得多,比如同为绢纺厂,吴海绢纺厂也就是几百人,而沙州绢纺厂在职职工就有五千,因此,周昌全采取逐步探索的办法,改制称为试点改革,主要集中在四种类型:小型国有工业企业,小型国有商业企业,小型集体企业和乡镇企业。

    当时,周昌全曾经在常委会谈起国企改革:“改革试点是摸着石头过河,步子太大太小都不利于社会发展,我这一届首先把四小企业改制,至于市属的大型企业,就留给下一届领导,届时社会保障问题肯定比现在要好,进行改革不至于引起社会动荡。”

    侯卫东此时找到了当时的会议记录,他对于周昌全的看法是赞同的,只是他没有想到,周昌全当初没有解决的问题,几年之后就交到了自己手上。

    看完会议记录,侯卫东不禁有些为难:“沙州国有企业问题已经出现了大问题,改革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但是国有企业问题是牵级全市的大问题,仅靠一位副市长是无能为力。”

    想起了朱民生和黄子堤两人,侯卫东不禁感慨:“如果周书记仍然在沙州,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第六百六十章试探(上)

    第六百六十章试探(上)

    在处理绢纺厂上,有两个难度,一是绢纺厂本身复杂,二是市委书记朱民生和市长黄子堤,这两位一把并没有明确的态度,这让分管副市长有些难做。

    当绢纺厂厂长蒋希东走进办公室,侯卫东这才将纷乱的思路丢在了一边,道:“蒋厂长,你给我打电话之时,我正在外地,不好意思啊。”

    蒋希东黑脸浮现出笑容,道:“没有春节前的货款,绢纺厂工人就不能过上一个好年,为了表示感谢,今天晚上请侯市长无论如何也抽点时间接见我们。”

    侯卫东就把晏春平叫了进来,道:“你把今天晚上的饭局取消了,改在明天,今天晚上同绢纺厂蒋厂长吃饭。”

    “晚上,订在了沙州大宾馆。”

    “别安排在宾馆,吃腻了,就在厂里伙食团,我觉得那里的味道不错。”

    “太简单了,是对侯市长不尊重。”

    侯卫东不想与蒋希东啰嗦,道:“呵,对我最大的尊重是让绢纺厂红红火火。”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蒋希东就不能坚持了,道:“那晚上我到市政府来接您。”

    “蒋厂长与我接触的时间短,不太了解我,我这人实在,不搞花架子,到了钟点,我直接过去。”

    约了饭局,蒋希东这才坐得端正,将2001年厂里的总结送到了侯卫东桌前,道:“侯市长,这是厂里的总结以及今年工作要点,您先审阅。”

    侯卫东他早就让江津送来了财务报表,这两天,他只要手里无事,就将这份报表拿出来细读,因此,他对这些经过加工的材料不感兴趣,接过材料,随手翻了翻,道:“先放在我这里,等我认真看完,再提意见。”

    又道:“当前绢纺厂面临的主要问题,国际国内市场的分析预测、你们的想法,给市里的建议,这四点,你能不能简单谈一谈。”

    等到蒋希东谈完,已是十一点。

    送走了蒋希东,侯卫东在心里印证了自己的想法:“这个蒋厂长,头脑清晰,思路敏捷,对绢纺厂的情况掌握得很透。”

    他把晏春平叫了过来,道:“那天你接到电话,说是绢纺厂党委书记项波想见我,你给他联系一下,下午到我办公室来一趟,一个人来。”

    蒋希东回到家里,又把副厂长高小军叫到了办公室。

    “我今天去见了侯卫东,感觉他对厂里情况挺熟悉,应该是对厂里进行了调研,晚上本来准备请他到沙州宾馆,他坚持要到伙食团来。”蒋希东黑脸愈发地黑,又道:“他是分管领导,我们有什么动作都瞒不过他,还是尽量获取他的好感,晚上有什么招数没有?”

    高小军分管着销售,三教九流都见过,闻言道:“现在的人都如狼似虎,不玩高雅,不搞曲线,都直奔女人和钞票而去,要拿下侯卫东,还得用这两个招数。”

    “你不要弄巧成拙,要试探着来,他喜欢什么,我们以后就准备什么。”

    高小军想了想,道:“晚上想点办法尽量劝酒,等他有三分醉意以后,再请他到小舞厅,把公关部几个美女请来,大家在一起跳舞,等分手之时,找机会给他放点高档丝织品,一步一步地加深感情,寻找机会。”

    “就这样办,你去安排。”

    下午,侯卫东与绢纺厂党委书记项波正在谈话,刘坤打来电话,道:“侯市长,黄市长请你到他办公室。”

    放下电话,侯卫东对项波道:“今天到此为止,这是我的名片,随时可以给我打电话。”

    项波胖脸上满是笑容,道:“今天所说都是绝对真实的,我是人格担保,同时请侯市长替我保密,我不想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侯卫东没有回答他,只是握了握手,道:“党组织如何在企业发挥作用是一个大课题,我希望绢纺厂在这方面出点经验。”

    项波道:“如今是厂长负责制,我这个党委书记就是配盘的,但是今天与侯市长一席话,让我增添了信心,得到了鼓舞,回去以后一定加强党的建设,让党在厂里发挥更重要的作用。”

    侯卫东与项波一起出门,看着项波胖胖的背影,心道:“这人有些意思,人精无处不在,不过我也不是傻瓜。”

    黄子堤门前已经等了好几个人,都是部门的头头,侯卫东是副市长,自然就有优先权。

    黄子堤没有坐在办公桌后面,他坐在宽大的单人沙发上,而其他几位头头则坐在了三人沙发上。

    “侯市长,这边来。”黄子堤指了指那一张双人沙发。

    侯卫东落座以后,见沙发上坐了南部新区的朱仁义、国防局局长俞平静、教委主任吴亚军,他便大致猜到了什么事情。

    果然,黄子堤开口就道:“沙州大学位于益杨,尽管交通方便,毕竟位于县城里,影响了大学的招生,沙州大学已经数次提出要将大学搬迁至沙州南部新区,南部新区如今发育不充分,如果有一所大学进入,能有效提升人气,这是双赢之事。”

    “市政府定下了大方向,具体操作就要交给侯市长了,今天在场的几个人就可以成立工作小组,侯市长为组长,在座的人为成员。”

    侯卫东一心想抓好国有企业,搬迁沙州大学又是一件麻烦事情,更让他不舒服的是,如此重大的一件事情,黄子堤在事先根本没有和他商量。

    他尽量委婉地道:“南部新区肯定是欢迎沙州大学迁入,我愿意当工作组副组长,还是应该由马市长来当组长,他分管教育,又曾是益杨县委书记。”

    黄子堤解释道:“这事我跟有财市长谈过,他也有具体困难,他在益杨工作这么多年,刚升为市长,就把沙州大学从益杨挖到了沙州,这会让他很难面对益杨的干部,我跟民生书记谈过这事,这也是民生书记的意思。”

    侯卫东只得表示同意。

    刘坤就送过来一个材料袋,里面装着沙州大学搬迁的材料。

    谈完了沙州大学的事情,黄子堤道:“卫东先熟悉一下材料,然后要在市委常委会上将这个方案提出来。”

    侯卫东是副市长,但是没有进常委,涉及相关议题,他只能是列席。

    谈完了沙州大学,教委主任吴亚军等人便离去,侯卫东也准备离开,黄子堤道:“卫东稍留一下。”

    这一次,黄子堤坐回到宽大的办公桌后面,道:“绢纺厂效益不太好啊,春节前突然搞了一次罢工,弄得市里很被动,绢纺厂涉及五千多职工,如果真的出了问题,则是影响沙州全局的问题。”

    侯卫东收集了乱七八糟的一大堆信息,如今还在头脑中过滤,道:“绢纺厂是典型的计划经济产物,在前几年改制过程中,就是由于其效益尚可,而涉及面太大,因此暂缓,目前来说我还在进行调研。”

    黄子堤当时是市委秘书长,对周昌全时代的改制工作很熟悉,知道侯卫东所言非虚,道:“调研结果应该尽快出来,时不我待了,如果任由绢纺厂走到破产边缘,我们这帮人就是犯罪,既然现在的领导不能搞好绢纺厂,就另寻能人,将工厂盘活。”

    改革开放已经走过了无数个年头,以前对于国有企业改革主要集中在调整国家与企业关系之上,诸如承包制等等,如今随着《公司法》等法律法规的颁布,改革已经隐隐指向了所有权,侯卫东在思考问题之时,并没有把更换领导人当作一道良方。

    更换领导人在改革开放初期还算一个不错的办法,进入两千年以后,在体制未变的情况下,通过更换领导人来拯救一个企业,已经被证明效果并不明显或者说并不长久。

    侯卫东没有轻易地接过黄子堤的话,道:“蒋希东管理工厂还是有一套,我去看过工厂,从表面上来看,工厂情况还不错,一切都井然有序,这种大厂,能管到这种程度,也算不错了。”

    黄子堤道:“工厂井然有序,这说明不了问题,关键问题是效益,没有效益,工厂就算是个花园,有屁的作用,侯市长的调研工作一要深入,二要加快速度,要争取在今年解决绢纺厂的问题。”

    侯卫东强烈地感受到了黄子堤的变化,相比当秘书长之时,他从气质到说话方式都发生了变化,有时感觉就如变了一个人。

    他在前往绢纺厂的路上,望着窗外倒退的行道树,慢慢琢磨。

    “以前他当副职之时,还有一丝玩世不恭的味道,当了市长以后,说话办事就严肃得多,甚至还有些独断。”

    “以前他一直从事党务工作,没有管过经济工作,如今成了行政一把手,难道突然就成了经济工作的内行。”

    “如果突然换掉蒋希东,会不会对生产造成影响。”

    很快,小车来到了绢纺厂,蒋希东尽管没有到市政府来迎接侯卫东,却穿了一身工作服,独自一人站在门口。

    透过车窗玻璃,侯卫东老远就看见了蒋希东,身穿工作服的蒋希东一动不动,和工厂大门浑然一体,如一尊历史悠久的雕塑。

第六百六十一章试探(中)

    第六百六十一章试探(中)

    副厂长高小军把公关经理兰沁叫到了办公室,先讲了一番厂里的困难,又讲了市里可能出台的政策,然后道:“绢纺厂的命远从某种程度来说,就掌握在市里几个官老爷手下,我们这些为之流过血、流过汗、甚至卖过命的人,只是这些官老爷的打工作仔,他们随时可能剥夺我们的一切。”

    兰沁没有被高小军忽悠住,打断他的话,道:“高厂长,是不是让公关部又施美人计?”

    高小军干咳两声,道:“都是为了厂里好。”

    兰沁看了高小军两眼,道:“公关就是做这事的,不就是跳舞吗,别说这么深沉。”

    与兰沁交待好以后,高小军便来到了伙食团,等了半个小时,就见到侯卫东与蒋希东一起走进了伙食团。

    论喝酒,侯卫东是久经考验,从上青林一路冲杀而来,具有丰富的经验,因此,当厂里众人想要展开车轮站之时,他道:“今天我订一个规矩,蒋厂长是绢纺厂主帅,要搞好绢纺厂的工作,蒋厂长责任重大,因此,大家敬我一杯酒,我都要与蒋厂长一起喝。”

    这就是酒战中以弱对强的典型战术,无论绢纺厂诸人如何坚持,侯卫东都将蒋厂长牢牢捆绑在一起,如此一来,厂里的群狼战术便很难奏效。

    当然,这也是因为侯卫东是副市长,厂里人不好过于强迫的原因。

    从父亲耳中,晏春平知道侯卫东酒量极大,可是当秘书以来,还是第一次见到侯卫东喝酒,只可惜,捆绑战术有效遏制了群狼战术,让他没有能够一睹风采。

    晚宴在友好和谐的气氛中结束,蒋希东借着酒力,握着侯卫东的手,道:“侯市长,厂办的同志听说你要来,都很激动,厂里有个工人活动室,条件还行吧,同志们想等着你接见。”

    侯卫东抬手看了看表,道:“时间也不早了,改天吧。”

    蒋希东握着手不放,道:“同志们都热切盼望着你,在活动室等着,还请侯市长能给他们鼓劲。”

    解决绢纺厂问题,还得依靠厂里的人,侯卫东有意与绢纺厂的领导拉近关系,于是点头道:“那好,我与同志们见一面。”

    在活动室里,公关部兰沁带来了四、五个女职工,她们一边磕着瓜子,一边说着些闲话,她们到了脚步声和说话声,连忙将瓜子收了起来,站起来,鼓掌。

    兰沁拿着话筒,用普通话热情洋溢地道:“尊敬的侯市长,我代表绢纺厂四千六百女工,对您的到来表示衷心的感谢。”

    她的普通话字正腔圆,一下就把档次提了起来。

    看着花枝招展的女同志们,侯卫东没来由想起了段英和二姐侯小英,她们两人都曾经与这些女工在一条战线上,唯一的区别是段英和二姐侯小英跳出了工厂,而这些女同志们还在厂里。

    侯卫东简短讲了话以后,便开始按计划唱唱跳跳。

    绢纺厂有四千多女工,公关部经理兰沁是公认的美女,不论从相貌到谈吐都是上上之选,侯卫东见到如此美女,也是眼前一亮。

    “我叫兰沁,是绢纺厂办公室工作人员,欢迎侯市长到绢纺厂视察。”在对外交往之时,公关部是独立设置的部门,而且职能挺广泛,在本市打交道之时,兰沁就是以厂办副主任的身份出现。

    “甭说这么客气,我到工厂是了解情况,别用视察这两个字,用这两个字太生分了。”

    兰沁很快发现对方温文尔雅,腰挺得笔直,根本没有任何不良企图,比有些猥琐干部强得太多,这让她顿时生出些好感。聊了几句以后,她开始谈起厂里的情况,道:“沙州绢纺厂遇到了困难,要想摆脱困境,还得请侯市长妙手回春。”

    “我想听听你的看法?”侯卫东继续保持稳重的态度。

    兰沁格格笑了几声,道:“我一个办公室工作人员,能有什么高招,只是切身感受,绢纺厂必须得进行改革了,否则将和几个县属绢纺厂一样的结局。”

    “那说说改革的方向?”

    兰沁落落大方地道:“以前改革一直是调整国家与企业的关系,根据最新公司法以及公司的政策,绢纺厂这种企业最终还得走股份合作制的道路。”

    几句话说出来,倒让侯卫东有些刮目相看,道:“你是学校分到厂里的?”

    “纺织学院的,97年分配到了厂里。”

    “那我们是同时代的,我比你早几年。”

    “我怎么能和侯市长相比,你是天上的星星,我是地下的蚂蚁。”

    一曲舞罢,公关部另外的美女又主动邀请侯卫东。

    蒋希东则请兰沁跳舞,一边跳,一边问道:“侯卫东如何?”

    兰沁也是绢纺厂内部情况的知情人之一,她道:“至少比黄子堤要好,没有色心,我们谈论的都是工作,不过,基本上是我在谈,他在提问。”

    蒋希东马上就指示道:“等会你再去同他跳舞,别问得太直接了,你特意提起山东诸城的陈光,如果他对陈光有兴趣,那我们就可以朝那个方向思考。”

    蒋希东两次给侯卫东汇报工作,一直想准确掌握这位主管副市长的态度,而两次见面,侯卫东只是不停地问,却不肯明确表态,此时万事俱备,他急于想多方面了解市政府真实准确的态度。

    第三曲舞开始,兰沁抢到了侯卫东面前,优雅地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道:“侯市长跳舞的水平真高。”

    “水平真高,这个结论如何得来,依据的是什么标准,我已是多年没有跳舞了?”

    “舞跳得好不好,舞伴最有发言权,我跟侯市长跳舞之时,感觉风行水上,很流畅,很轻松,女伴的评价就是标准。”

    兰沁是厂里的公关经理,聪明而有亲和力,她知道男人喜欢听什么,就继续恭维侯卫东,同时开始按照蒋希东的安排继续在谈笑间试探,道:“对政府领导,我第一崇拜的是山东诸城的陈光市长,第二就是崇拜侯市长。”

    侯卫东哑然失笑,道:“陈光市长是全国的改革先锋,你崇拜他很合理,但是崇拜我则是给我戴高帽子,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清楚的。”

    兰沁落落大方地道:“我经常听到有工人在骂陈光,说他是陈卖光,我和同事们对于这件事也争论得历害,我是赞成陈市长的改革,不知侯市长有什么看法?”

    侯卫东道:“当时诸城情况和益杨县的情况相似,县属企业大面积亏损,陈市长的做法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还背上了骂名,祝焱书记当年也被骂成了祝卖光。”

    闻听此言,兰沁喜不自禁,脸色也越发地红润了。

    跳了几曲,侯卫东的意思也就到位了,他对蒋希东道:“蒋厂长,感谢盛情,时间不早了,我就告辞。”

    蒋希东黑脸上荡漾着笑意,道:“侯市长,绢纺厂开发了一些新品种,请市领导多提宝贵意见。”

    高小军就安排人送进了几个纸盒子,蒋希东笑道:“还请侯市长帮着宣传最新的沙州丝。”

    侯卫东对收钱之事很顾忌,对于收一件丝品则没有心理障碍,道:“谢了,我希望沙州绢纺厂能拿出货真价实的产品,彻底扭转当前的困局。”

    离开了绢纺厂,晏春平心潮澎湃,他正是充满着青春骚动的时期,在读大学之时,他在农村同学中条件还算不错,可是在城市同学眼里还是来自农村的学生,飘荡在城市各个角落的美女都如高傲的白天鹅,让他这个土头土脑的学生只能远观而不能靠近。

    这些校园里美丽的身影已经深深留在了晏春平的心灵深处,有美好的回忆,也有些许遗憾。

    此时,在绢纺厂遇到的几个美女,个个都貌美如花,不逊于系花和校花,更核心的是,这些美女主动邀舞,态度还如春天般温暖,这就让晏春平很是受宠若惊。

    回到家里,他睡在床前,想着一个个香喷喷的美女,暗道:“我这是狐假虎威,一定要把侯卫东侍候好,争取当个好秘书,以后混个好前程。”

    侯卫东所思所想与晏春平完全不同,他回到家里,将两套沙州丝打开,让小佳来评定其好坏。

    小佳穿了沙州丝,在镜前扭了一会,道:“我觉得和杭州苏州的丝织品也差不了多少,样式也不错,更专业的就提不出来了。”

    侯卫东回想起整个接待,有些失神。

    “老公,你楞着想什么?”

    “绢纺厂的事。”

    “这事你也不是专家,找何勇来问一问不就清楚了,他在这个行业混了这么多年,什么事情都清楚。”

    侯卫东不喜在家里深入谈公事,道:“此事到时再说,我先洗澡,喝了酒头涨。”

    “你也是,当了副市长,还要傻着喝酒,你以为还是二十来岁的小伙子。”

    在股股热水的按摩之下,侯卫东将绢纺厂财务报表、工厂实际情况、蒋希东等厂领导、江津等经济部门主管领导、杨柏、项波、兰沁等各方面意见揉和在一起,绢纺厂在他心目中渐渐立体了起来。

    他暗道:“绢纺厂并没有估计得这么糟糕,只是相当复杂,领导班子似乎不宜马上调整。”

    “我的意见怎么总是与黄子堤不一致,这倒是一件麻烦事情。”

    他又想道:“也不知道朱民生对此事的真实看法?”

第六百六十二章试探(下)

    第六百六十二章试探(下)

    早上起床,侯卫东还是接受了小佳的意思,给二姐打了电话:“二姐,什么时候来看妈,你好久没有回来了。”

    侯小英道:“这么早给我打电话,有什么事情?”

    “没有事情,不能打电话问个好吗?”

    侯小英笑道:“从你和张小佳开始谈恋爱,你就没有这么早给我打过电话。”

    “今天请你和姐夫吃饭。”

    “小三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而且从小就是,到底什么事情?”

    “市绢纺厂的事情,你们是专家,我想听听你们的看法。”

    挂了电话,侯小英回到了卧室,又溜回到床上,道:“小三要请我们吃饭。”

    何勇是夜猫子,早上最喜欢睡懒觉,听到了侯小英的话,他睡意全无,眼睛立刻就睁开了,道:“小三找我们,多半是为了绢纺厂的事情,你说,我们能否把绢纺厂吞下去。”这是他藏在心头多年的想法,此时侯卫东当了副市长,而且分管绢纺厂,尤其是绢纺厂已经到了不改不行的地步了,何勇心里的想法又抖动起来。

    侯小英道:“我们的厂小是小一点,可是资金不缺,也有市场,何必去蛇吞象,小心吞不了象,把我们呛死。”

    “女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如今小三当了副市长,是天时地利人和都占齐了,我们能将绢纺厂吃进来,这一辈子就大发了。”

    侯小英蹬了何勇一脚,道:“有多大的肚子吃多大饭,别眼大肚皮小,到时撑死了。”

    趁着何勇还赖在床上,侯小英拿着手机来到了卫生间,关上门以后,拨通了侯卫东的电话,道:“小三,何勇想打市绢纺厂的主意,他到底有没有希望?”

    在小时候,侯小英没有姐姐样,侯卫东没有弟弟样,两姐弟没有少打架,长大以后,两姐弟的感情反而更深。

    “对于我来说,谁来经营绢纺厂,绢纺厂采取什么经营方式,采取什么所有制形式,都是可以接受的,前提有两条,一是确保国有资产不流失,二是合理安置五千多工人,姐夫如果有这个本事,我也支持。”

    侯小英知道自家的实力不足以吞下绢纺厂,道:“我是在卫生间给你打电话,如果姐夫提起此事,你千万别给他有任何希望,我们老侯家十几代人才出了一个厅级干部,不能因为这些事受到牵连,否则我爸也不会天天守在火佛煤矿,你这小子倒天生是发财的命,几年前低价买了煤矿,现在睡着都要笑醒了。”

    侯卫东胸中涌起了浓浓的亲情,道:“我知道分寸,二姐,你是真心对我好,这些年来,我手里也有些小权力,你们从来没有找过我,还是二姐好。”

    何勇和侯小英起床以后,开着车来到了市政府,晏春平早已经此等候,将两位迎了上去。

    何勇是大胖子,在工厂里很有些威严,但是在侯卫东面前,他一脸笑意,随和可亲地开着玩笑:“侯市长,我在企业摸爬滚打了近二十年了,自己办厂也是十年了,还是第一次跨进了分管副市长的办公室,深感荣幸,看来我们沙州企业发展的春天到了?”

    侯卫东也开玩笑,一本正经地道:“何总,侯总,我找你们两人来,主要是了解绢纺厂的情况,那位领导先谈。”

    “我们厂是成津丝绸有限责任公司,现有员工960人,高中级技术、管理人才178人;在国内还算先进制丝设备192 台,丝织机95台,产有19/21D,到200250D各型白厂丝、双宫丝、优土丝等优质丝类产品,另外还有坯绸、 绢纺原料及附产物,如今效益还不错。”

    “你们厂和市绢纺厂相比,如何?”

    何勇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形象地说,市绢纺厂就是国军,我们厂就是共军,如今共军想吃掉国军,还请侯市长给予支持。”

    侯卫东事先与侯小英有过沟通,心里有数,不软不硬地道:“今天是请姐夫当评判员,而非运动员,你客观地给我分析市绢纺厂面临的情况,至于以后如何走,到时再说,如今搞股份制,也欢迎战略投资者。”

    何勇很有些兴致盎然。

    侯小英则瞪着侯卫东。

    侯卫东不动声色地喝茶。

    何勇在纺织行业摸爬滚打了二十年,具有专业水平,他谈了一个多小时,让侯卫东收获很大。

    “中午,回爸妈家里吃饭,我让老妈准备好吃的。”侯卫东发出了邀请。

    何勇也正在此意,走出办公室之前,道:“小三,刚才是谈公事,我确实还有私事要麻烦你,沙州企业只有市绢纺厂才有丝绸自营出口权,这两年印度市场很不错,我没有外贸易部核发的丝绸自营出口权,限制了发展。”

    侯卫东马上给江津打了电话,在电话里谈了吴海丝绸厂的情况,江津对这个厂很熟悉,知道是厂长何勇与侯卫东的关系,道:“吴海丝绢厂发展势头良好,他们如果想要丝绢自营出口权,在今年之内可以办下来。”

    “这事就麻烦江主任了,我们不仅要引进企业,同时要把沙州本地企业推出去。”侯卫东在表达感激之时,顺口说了几句感谢的话。

    侯卫东放下电话,道:“如果顺利,今年之内搞定。”

    何勇在2001年就为了这个自营出口权,费了不少脑筋,也花了一些钱,却没有成功,此时侯卫东一个电话就敲定此事,他感慨地道:“小三,你一定要好好当官,你在台上,我们不怕被人欺负,办事也容易,千万别在经济上犯错误,要用钱,让你二姐给你。”

    侯小英白了何勇一眼,道:“上次整顿基金会之时,小三拿了三十万来捞人,这三十万还没有还。”

    何勇“嗬、嗬”笑道:“你是我们家实权派,由你说了算。”

    这一次谈话,让侯卫东对丝绸行业的认识加深了一步,他给外经委打了电话,问道:“去年市丝绸厂出口额是多少?”

    整个沙州有出口权的企业,不超过十家,外经委回答得很迅速,道:“报告侯市长,2001年市绢纺厂累计出口700万美元,为满足出口量的增长和客户需求,已经新建一条年产460吨异条份白厂丝自动生产线一条,建成以后,产品能出口到印、日、韩、欧、美、香港等国家和地区。”

    “这个蒋希东,还真是一条狡猾的狐狸。”

    侯卫东轻声骂了一句:“欺负我不是内行,我不懂丝绸行业,但是长得有嘴巴可以问题,长得有眼睛可以看,还有大脑能分析问题。”

    下午,召开了市政府常务会议,在既定议题结束以后,黄子堤对副市长马有财道:“今年春节前后都有上访人到了首都,按照年初签订的责任制,如何处理相关责任人,也应该提出来研究,没有奖惩,责任制就是一纸空文。”

    马有财分管信访工作,听到黄子堤突然提起此事,立刻把皮球踢转给了侯卫东,道:“侯市长,两次到首都上访,都是绢纺厂的人,你先提一提处理意见。”

    侯卫东没有直言,道:“总算及时将任永芬带了回来,没有闯更大的乱子。”

    黄子堤道:“这还不算乱子,带着农药去首都上访,如果真的出了大事,大家都吃不了兜着走。”他加重了语气,又道:“卫东市长,让绢纺厂这样乱下去也不是办法,你是处理小组组长,又是分管领导,尽快拿出一个方案,提交常务会讨论,如果改制尚不成熟,就首先考虑更换领导人。”

    这是黄子堤第二次抛出这个观点了,侯卫东暗自纳闷:“绢纺厂问题异常复杂,有历史原因、体制原因、市场原因,当然也有人的原因,如果换人就能解决问题,这样处理问题未免太简单化了。”

    他试探着道:“蒋希东管理经验丰富,如果换人,有没有更合适的人选?”

    黄子堤道:“这也是你方案需要提出的内容之一。”

    刘坤作为黄子堤大秘,一直在旁听着会议,他暗道:“侯卫东这人还真是刺头,以前在青林镇跟赵永胜对阵,当了副市长,又和黄子堤不对付,人啊,还真他妈的贱,我一心一意为领导服务,他妈的,总是得不到重用。”在心里说了两句怪说,他心里才略微平衡了。

    回到了办公室,他接到了易中岭的电话,低声道:“黄市长提出了要换领导人,侯卫东在暗中抵制。”

    易中岭道:“黄市长有些时候心太软了,有时搞一搞一言堂才有威信,你平时要多劝劝他。”又道:“晚上有空没有,一起欢喜,能不能把你姐夫约出来。”

    刘坤道:“只能算是准姐夫,我不太好说话。”

    侯卫东回到办公室,也在暗自琢磨会上的事,暗道:“也不知朱民生对绢纺厂是什么态度,这是最关键的地方。”

    如何得知朱民生的真实想法,这倒让侯卫东有些犯难,他作为副市长,不能有事无事跑市委书记办公室,而他不是常委,也不是经常同市委书记开会,这就需要一个合适的契机。

    他回想了以前在跟周昌全当秘书之时,有的副市长一年都没有单独向朱民生汇报过工作。

    这个契机就很有些考究。

    在办公室想了一会,侯卫东给老领导周昌全打了电话,道:“周省长,春暖花开了,我想请你到南部新区走一走,脱尘温泉重新修了网球场,达到了国际标准。”

    周昌全此时又重新扭足了马力,早已没有前一阶段的休闲,道:“我看了去年的报表,沙州工业全面落后于铁州,而且距离越来越远,你的任务很重啊。”

    侯卫东道:“我就是想周省长能到沙州来视察,好久没有聆听老领导的讲话了,心里怪想的。”

    周昌全一直很看重侯卫东,听到此语,呵呵笑道:“好吧,近期我找时间到沙州来一趟。”

    周昌全副省长分管工作,他来沙州视察,朱民生肯定会来陪同,侯卫东作为分管副市长也会参加,这时可以趁机试探朱民生对绢纺厂的真实态度。

    这时,晏春平来到办公室,道:“精工集团董事长李晶在我办公室,是否接见她?”

    侯卫东眼皮使劲跳了跳,道:“请她过来。”

    很快,晏春平就带着李晶走了进来,此时,李晶明显发胖了,但是胖而不肥,显得丰满而富贵,她似笑非笑地看着侯卫东。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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