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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烟斗客     风流西席txt下载     风流西席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36章 周半仙

    在茶寮吃过简单的午餐茶点,三好就迫不及待的想要带着安小楼四处游玩,这金鸡湖畔,春光灿烂的时节,正是风景优美的事或,再往前有些清冷,再往后又到了炎夏,因此人们几乎都选择在这个时候郊游踏青,也难怪安小楼觉得是整个苏州城里的人都出来玩了。

    “安大哥你看!”三好指着前面湖边柳树下围着的一堆人兴奋的对安小楼说道,“我们去看看他们在做什么!”

    安小楼笑眯眯的由着三好,只要她想去的地方,便算是刀山火海安小楼都不眨一下眼,更何况是凑个热闹,不过今天安小楼才算了解了三好的另外一面,一个生动活泼的立体的一面,以往总觉得她是一个早熟的女孩子,母亲早亡,一个人照顾着家,照顾着父亲,勤劳又踏实,还有些倔强,现在才看出来,原来三好也有活泼的那一面,如同她这个年纪的所有少女一个模样,爱玩,爱吃,爱美,爱凑热闹,对一切都新鲜事物都是那么的好奇。

    “哈哈哈!”

    “是不是真的呀?”

    还未曾靠近,安小楼和三好便听到人群中时不时的爆出一阵哄笑,还有纷纷的议论之声,这围观的人中,有男有女,大多数都是年轻人,走近了看时,发现原来这柳树下竟然是支了一个卦摊,一个面相像极了老鼠的半吊子老头儿正坐在那里摇头晃脑的对一个书生说着什么,只见那人坐的椅背上绑着一杆藏青色镶红边的小旗子,上面写着周半仙三个大字,桌上摊着三枚铜钱,一只毛笔,还有一本书皮破旧泛黄,卷了页缺了边的《易经》。

    此刻这个周半仙正对着一个求卦的书生摇头晃脑的说着:“这位公子英俊潇洒气度不凡,天庭饱满,印堂发红,可见近期有不少好事发生在你身上,小老儿说的是也不是?”

    正坐在桌旁求卦的,是一个身穿白衫的年轻书生,他面带红光,双目之中一股开心神色难以自抑,嘴巴笑得都裂到了耳根处,安小楼看看他,心中暗道:“废话,这小子简直就差在脸上写着我很开心四个字了,傻瓜都看得出来!”

    “先生,还请教我未来的命数,今年八月我即将入京赶考,也不知可否高中!”那书生急不可待的说道,一边就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小角银子,没有一两,也有八钱了。

    那算命的周半仙咳嗽两声:“咳咳!这是天机,天机啊!”他一边说着,一边拿眼角的余光看着那桌上的银子,双手就摸索着把银子捏起来塞进怀里继续说道,“人的命,天注定,这位公子你命中注定大富大贵,即便不靠祖上余荫,也会有一番作为的!”

    “哈哈哈哈!”那书生大笑着,“怎么样,王兄,李兄,我就说我运气好的,你看现在连这算命的先生都这样说了……”

    那王兄李兄于是纷纷拱手道:“是了,刘公子必定会金榜题名,光宗耀祖了!”他俩说是这么说,一个个嘴角却暗中撇了一下,露出了鄙夷神色。

    “安大哥,我也想算一卦……”三好拉扯了一下安小楼的衣袖,悄声说道,“这个周半仙是金鸡湖畔有名的卦师,算的很灵验的,我们家隔壁的那个二婶儿,年过四旬还没有子嗣,去年到这里算卦,周半仙说她明年会有儿子,结果就真的生了个大胖小子……”

    “呃,三好,你想算卦么,我随随便便都可以帮你算算的,你看见他桌头的那本书没?”安小楼可不是心疼银子,他只是不想看到自己心爱的女孩被这老神棍给欺骗,安小楼指着《易经》对三好低声说道,“那本书叫《易经》,就好象一本字典一样,你有不认识的字,照着书上的去查一查,什么就都有了,这其实都是宽人心骗人钱的技俩……”

    “安大哥……”一向懂事的三好,竟然破天荒的撒起娇来,她说道,“我就算这一卦……我想算算……”她的声音越来越低,脸色却越来越红润,人面桃花,此形容毫不为过。

    “哈,小丫头,我明白了!”安小楼嘿嘿一笑,“算了,既然你喜欢,那就去吧,你那点心思我还不知道么?”安小楼冲三好眨了眨眼,狡猾的笑了笑,拉着三好便挤进了人堆里,刚好那个书生起身,于是安小楼便把三好按到凳子上坐着。

    “半仙,我这妹子想算一卦。”安小楼说道,“问问姻缘。”

    “……”三好顿时羞的满面通红,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不过这坏家伙倒也说中了自己的心事,三好一面羞着,一面又暗暗的敬佩起安小楼来。

    那周半仙把三好上下打量一番,一边点着头,瓮声瓮气的说道:“这位姑娘根本就不需要算什么姻缘了,婆家都已经找到了,既已觅得如意郎君,还来算什么姻缘?难不成还想改嫁?”他一边说着,一边就把身边的《易经》往外推了推,那意思你的生意,我不做。

    周半仙的这番话倒让安小楼颇为意外,原本以为这人是个混吃混喝骗人钱财的神棍,却不料也能把到手的生意给推掉,有点意思。再看看这身边围着的人,一个小小的卦摊有什么吸引力能让如此多的年轻人围拢过来,安小楼禁不住对这个神棍产生了好奇心。

    “倒是这位相公,你面相颇耐人寻味啊!”那个老鼠胡须的周半仙眯缝着眼,拿手捋着自己本就稀疏的一把小胡子,望着安小楼说道。

    “哦?”安小楼站在三好身后,笑吟吟的看着周半仙,“那不妨帮我算一卦。”

    “小老儿正有此意,不过丑话说在前,若我算的对时,要收你十两纹银,若算的不对时,今儿个这么多公子小姐瞧着,我周半仙便自砸了这招牌,永不算卦!”周半仙也不知为何,竟是激动起来。

    “呃,不用这么严肃吧?”安小楼笑道,“算算当作戏耍也就罢了,我怎好砸了您这饭碗呢?”

    “这位相公,你不是本地人氏!”周半仙上下打量着安小楼,又补充一句,“你也不是出家人。”

    安小楼有些意外,初到这里时,好多人都把他当个和尚,因为在前世,安小楼一直是留着精短的近似于光头的发型,来到这里算来也有两三个月了,头发是长长了不少,但是跟这时代的人比起来,还是很短很短的,这个周半仙打量一眼,便能说出这话,就让安小楼有些意外了。

    “还有呢?”安小楼从旁边搬过一把椅子坐下,正色问道。

    三好原本对自己的姻缘十分的好奇,虽然认定了安小楼,但是少女心里还是想知道究竟什么时候方可功德圆满,方才听了周半仙的话,虽然没有算成卦,但是也心头略有所安,那周半仙话里的意思就是三好和安小楼是铁板钉钉的一对了,这让她十分的宽心,目前她的全副心思,也已经放在了安小楼的卦上,对于这个安大哥,她有着太多太多的好奇了。

    “拿来!”周半仙手一伸,很是傲气的说道。

    “卦还未算,便要银子么?”安小楼一愣。

    “笑话,你问问他们,我周半仙是这样的人么?”那周半仙手里拿着一把小折扇,用折扇指点着周围看热闹的年轻人说道。

    这群年轻人,要么就是闲的蛋疼,要么就是有些失意落寞,前来这里寻找宽慰,或者看别人的卦权当娱乐,此刻见周半仙这样说,便纷纷点头称是,替周半仙打包票。

    “那你这是……”

    “要你的生辰八字,算卦没有生辰八字,那还算的什么劲呢?”周半仙鼻子里哼一声说道。

    “呃,即是如此,那是我的不是了。”安小楼沉吟一下,皱起眉来,“说起这生辰八字,我还真有些……我只有月日时辰,却没有年。”安小楼当然不能说出自己是80后了,也无法把公元纪年给折算成天干地支。

    “嘿,我就知道……”那周半仙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无妨,只有月份日子和时辰也可以,拿来吧。”周半仙将身边的纸笔推想安小楼,让他自己写上去。

    安小楼握着毛笔,仔细的想了想,推算半天,才在纸上写下自己出生日期和时间,他是半夜出生,子时。

    拿过那张写着安小楼生辰八字的纸,周半仙认真的看着,纸上只有寥寥数字,他却似看天书一般,专注的读着,眉头是越堆越高,最后竟拍案而起,连声大呼:“奇了,奇了!”

    周半仙的反应把众人都吓了一跳,纷纷把目光往那纸上落去,他们都想知道能让周半仙大呼惊奇的,究竟是怎样惊天动地的一个生辰八字。

    “喂喂,不至于吧?”安小楼面带微笑,心中却陡然一沉,这周半仙,果真能从这八字中看出什么东西来么?古时候的周易八卦,真的有这样神奇么?安小楼从小就接受了无神论的教育,他内心当然对此术是抱着不信任态度的,甚至还有些嗤之以鼻,但是这周半仙的表现还是唬住了他。

    “这位相公,你敢说出你的家乡何处么?”周半仙盯着安小楼问道,目光好似一根针一样扎进安小楼的眼睛里,让他又是禁不住一愣。

    “怎么?你算不出来?”安小楼很快便调节好了心态和情绪,笑着反问道,“你自称半仙,算算我的家乡对你来说应该是易如反掌的事情吧?”

    周半仙不语,他牢牢盯住安小楼,先是沉默,后来就摇摇头,接着就轻轻笑起来:“呵呵,奇了,真的是奇了,我周半仙算卦半生,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卦象。”

    “不如跟我解释解释啊,你老在这里说这些个莫名其妙的话,很吓人的来!”安小楼极力的让自己一阵狂跳的心镇定下来,他玩着桌上的铜钱,向那周半仙发难了,其实不光他想知道周半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三好比他更好奇,甚至连周围的那些人也都开始好奇起来。

第137章 算卦

    周半仙捻着胡须,盯着手上那张纸看个不停,一时摇首叹息,一时又拍案称奇,直把旁人,包括安小楼都弄的心神不宁,好奇心顿起。

    “你这八字,任哪个单摘出来,都是个绝煞的命格,克妻克子克父母,那是衰到家的八字。”周半仙终于开始说些实质性的东西了。众人听了这话,一阵唏嘘,都拿古怪的眼光看着安小楼,那目光中有奚落的,有同情的,也有别的复杂味道。

    安小楼听的是冷汗淋漓,心中暗暗叫道:“怎么我就生成这个衰样么?克妻克子克父母,若是真的,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不过!”周半仙沉声道,“这样的组合,却另有玄机了,祸兮福之所倚,就是说的相公你了。”

    “哦?”安小楼摸了摸鼻子,十分好奇的盯着周半仙,“那先生就别卖关子了,快说出来吧。”

    “你看这个戊子,若论阴阳五行,天干之戊属阳之土,地支之子属阳之水,此乃相克之命格。”周半仙指着纸上那个戊子批道,“子午卯戊谓之四柱桃花,而你独占两柱,月上天干之戊,见时地支之子为咸池,煞犯桃花,这个叫什么?这叫遍野桃花,你幸亏生得男儿身,否则便是个游娼的命数。”

    安小楼听的尴尬无比,心中懊恼,暗道:“你这老头,说话恁般不负责任,周边那么多看客,你也不给我留些情面。”

    那边安小楼面色瞬息万变,这边三好心头却是一阵失落,外带畅快,她眉头微蹙,暗暗说道:“活该,叫你到处去拈花惹草,怎么样,被人看出来了吧?”

    “咳咳,我说先生,咱能不能说的稍微含蓄一点,给我留几分薄面?”安小楼忍不住说道。

    周围的人都轻声笑了起来,那周半仙眼睛一立,说道:“这是天命,无需自扰,与你无干,天注定的,你自好好享受便是。”说罢他又指着那纸上的八字说道,“你生做了男身,这命数放到你的身上,便是奇了,你要问我为何,那我只能说,你出身奇特,奇之又奇,这位相公,我说的可否准确?”

    “呃,怎么说呢?你问我,我却问谁?”安小楼望着周半仙,装个无知模样。

    “说一句砸招牌的话,我周半仙行卦三十载,却是头一次见到这样一个奥妙无穷的八字,相公,你是个很有玄机的人。”周半仙盯着安小楼,意味深长的说道。

    “先生这个奥妙无穷,在下倒是请教了,如果此人乃草根出身,哦,也就是贫寒之家,然后略读些书,却又怎样呢?”安小楼问道。

    “读书人么?”周半仙盯着安小楼,手指捻动胡须的速度是越来越快,直让人担心他的胡子早晚会被捻断,“若是个读书人,便是你一生钻营,只怕终究只是个刑名幕吏的命,虽聪明绝顶,可名震四方,却会栽倒在那酒色之上,穷苦一世,潦倒终老。这子水是伤官,主你智慧无穷。可命中却又财劫,哪怕身边有座金山,也要饿死的,命中注定,命中注定啊。”

    “这话我不爱听了。”安小楼心中觉得晦气,可不是么,他的纺织厂如今生意蒸蒸日上,说是日进斗金毫不为过,抛开那纺织厂不说,就算是后舍酒肆,也足可让他一生富足,如今这周半仙说出个穷困潦倒来,简直让安小楼心头大大的不爽。

    “不爱听也得听,我若是那专拣好话儿来说的人,便不叫周半仙了。”周半仙瞪起眼来,很认真的说道。

    “那我问你,如果是个习武之人呢?”安小楼心不甘情不愿,忽然想到自己曾修跆拳道,多少也算跟武沾点边吧?

    “如此甚好!”周半仙拍案大叫,“这才算你找对活路了!寒冬生于十一月,虽已过秋,仍属阳刃,至强至旺!丙丁火加庚辛金,如同三味真火锤炼百炼精金,终会成就干将莫邪,这子水伤官,月上七杀,独杀为贵,又有伤官驾杀为己用,若是他日利器在手兵权在握,征战天下,威震八方,必定会是个名垂青史之将才!”这周半仙想是说到了尽兴之处,口水四溢唾沫横飞,直把自己都说了个面红耳赤。

    “那我那衰命便不碍事了?命犯桃花也不碍事了?”安小楼被他这一惊一扎给弄的麻木了,也不吃惊他的表现,便笑着问道,此时的安小楼,对这周半仙竟有些将信将疑起来。

    “哼!碍得什么事?”周半仙哼一声说道,“他日你攻城略地,大权在握,在那战场上打过胜仗,金银珠宝由得你拿,红颜美女由得你讨,身为将军,你还在乎这桃花劫作甚?”说到这里,周半仙俯下身子,凑到安小楼耳畔,用只有他才听得到的声音说道:“你注定要南征北战,也会战无不克,这就是为什么你会遍野桃花了。”说完,他促狭的一笑,冲着安小楼露出个挤眉弄眼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暧昧笑容来。

    安小楼望着周半仙,哈哈笑了起来:“是么?先生当真就对自己的卦术如此有信心?”

    “不信算了。”周半仙哼一声,坐下来,“我周半仙虽不是大富大贵,却也不差你那几两银子,若想赖账时,尽管赖吧。”他话虽这么说着,却一直在垂头叹气,惹的周边那些书生美女都纷纷替他抱不平起来。

    “看你这公子也穿的人模狗样,怎的卦算好了却要赖账起来?”

    “就是……”

    以上的话都是书生们说的。

    “唉,其实我觉得不准嘛,看这公子天庭饱满,一副贵人模样,依了我说,便不是那马上武夫,迟早也会位极人臣的。”

    “就是……”

    以上是美女们说的,她们都盯住了安小楼的面庞,被那麦色偏白的肤色还有那英朗的外形给吸引住了。

    “其实我这卦,却只算了一半。”周半仙忽然说道,“另外一半,却是算不出,也不能算了。”

    “哦?先生何出此言?”安小楼笑道,“尽管算便是了,无论你说出个什么来,我都不会赖你银子的。”

    “我倒不是怕你赖我银子,我是真不能算了。”周半仙拿扇子挠了挠后背,说道,“相公你这命格,此世上是独一无二的,他日你飞黄腾达,成龙化凤之时,别忘了今日金鸡湖畔的周半仙曾说过这么一句话便是了。”

    “呵呵……”安小楼笑了,站起来,摸出十两银子来,“喏,给你了,十两银子揣在怀里,倒也累人,三好,我们走吧。”

    安小楼拉着三好出了人群,那周半仙在后面拿眼睛直望着他们的背影。

    “半仙我也来算……”直到有人又坐在卦桌旁时,周半仙才勉强收回视线。

    “安大哥,你究竟是什么人?”

    走着走着,三好忽然爆出这么一句让安小楼惊心动魄的话来。

    “啊?”安小楼面容有些苍白,吃惊的望着三好。

    “噗!”三好看着安小楼因惊吓而苍白的面色,忽然笑出了声,“瞧你,怎么脸色刷白了,我不过是随口问问,看那周半仙方才对你的一番言论,三好心里真的是很好奇的,安大哥,你真的会成龙化凤么?我是相信的……”

    “呵呵,原来是这个。”安小楼松了口气,还以为这丫头识破自己的来历了呢,“那都是相命的胡说八道呢,我不过是个寻常人家的儿子,充其量将来也就是个富甲一方的富豪什么的,成龙化凤?我可没想过。”

    两个人一便说着,一边漫步在这金鸡湖畔的草丛中,不知不觉,迎面就遇到了一群人,却是那两个洋人,还有鲁知秋。

    “少爷,他们说的什么鸟话,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鲁知秋身边的贴身小厮悄悄的问道。

    “咳咳,本少爷也不懂,却不知他们为何会找上我来?”鲁知秋虽然干练精明,可面对这洋人的语言文字,却也是茫然无措的,甚至茫然到都没看见迎面走来的安小楼。

    安小楼故意放慢脚步,倾听着那两个洋鬼子说什么,他的英文水平还算可以了,六级已过,工作上也与外国人多有接触,况且前世的前女友,还是个英文专业八级的外语学院高材生,因此只要这两个洋人说的是英文,他就听的懂。

    “父亲,您真的打算在这里找生意上的合作伙伴吗?”那个皮肤白皙,身材高挑丰满的洋妞说的果然是英文,原来她挽着的,是她老爸。

    “不错,这里地灵人杰,盛产丝绸,如果我们能够在这里找到供货商,从这里低价收购丝绸,回到我们英格兰一定会畅销的,到时候我们可是会大赚一笔的。”

    安小楼咳嗽一声,忽然开口朗声说道:“这位先生从什么地方来?”安小楼说的是英文,旁人听的差异,那两个洋人却是一惊,他们没有想到在这里居然能有通晓自己语言文字的人,诧异过后,便是欣喜若狂了,你道为何?原来他们上岸后,一直都无法与人沟通交流,正为此头痛不已呢。

    鲁知秋和那两个洋人父女一行人停住了脚步,回过身来看着安小楼。

    “我当是谁,原来是安公子。”鲁知秋面无表情的跟安小楼打个招呼,“好久不见啊。”

    “呵呵,是啊,鲁少爷一向可好?”安小楼也同样皮笑肉不笑的回敬道。

    “好的很呢,托您的福,我们的生意是越发的好了。”鲁知秋颇有些恨意的说道。

    “生意好?那就好啊!”安小楼嘿嘿笑着,“咱们做生意的,不就是求个买卖顺利,大家发财么?”

第138章 鲁知秋的请柬

    “哼,好一个大家发财!”鲁知秋冷笑道,“却不见我鲁家的……”

    鲁知秋的话还未说完,便被人打断了,打断他话的,不是别人,正是那对洋人父女中的父亲。

    “Sir!”那个洋人欣喜若狂,就如同在一片汪洋中落水的人遇到救命船一般,拉住了安小楼的胳膊说道,“哦我的天哪,你居然懂得我们的语言!上帝,这太好了!”

    洋人奔放热情,他见安小楼会说英文,马上就从那人群中走出,迫不及待的与安小楼诉说着自己的身份和来意,原来这个是史密斯先生,是英国人,带着自己的女儿飘洋过海来到这地大物博的大夏王土,想要与大夏国通商,可是从浙江沿海登陆以后,他就没有找到一个可以说得上话的人,还曾经被误当作奸细关押起来,幸得身上带着些财物,才得以脱身,后来辗转来到苏州,在逛街时看到了鲁家的绸缎铺子,便窝在里面等,一直把大当家的鲁知秋等到,便黏糊上了他,这鲁知秋也是知书识礼的人,对这洋人也曾有耳闻,知道他们是做买卖来的,因此也以礼相待,只是苦于不能沟通。

    “呵呵,史密斯先生,原来是这样。”安小楼呵呵笑着,心中忍不住一阵狂喜,这是大大的商机来了,“我叫安小楼,你所说的事,我想我可以帮得上忙,如果你需要我的帮助,可以到这里来找我,随便叫一顶轿子,就可以把你们带到这里的。”安小楼掏出一张名帖递给史密斯,笑着说了声再见,便带着三好离去。

    “哦父亲,他竟然懂得我们的语言,真是了不起!”那个洋人女孩目送安小楼离去,对史密斯赞叹道。

    “没错,这个人可以帮我们大忙,我有预感。”史密斯点头同意女儿的看法。

    鲁知秋若有所思的望着安小楼,又看了看史密斯父女,他心中泛起无限的好奇,这个安小楼究竟是何许人也?他到底还懂得哪些东西?鲁知秋此刻忽然觉得安小楼就好象一本精彩的书,柳暗花明时,本以为是结局了,却又峰回路转,继续书写下去,似乎永远翻看不到结局。

    三好跟在安小楼身边,心中一直在打鼓,心脏怦怦怦的跳个不停,等走的远些了,她便紧张的拉着安小楼的衣袖问道:“安大哥,你会说别人的语言?”

    “是啊。”安小楼笑着答道,“我从十多岁起就会说英文了,刚才那人来自大洋彼岸的西欧,是英国人,那女孩子是他的女儿,他们是来·经商的。”

    “哇!”三好吃惊的张大嘴巴,仿佛不敢相信安小楼所说的一切,这些事对她来说,真的是太过新鲜了,这也不怪三好吃惊,实在是这年头,苏州城里能见到的外国人太少,这史密斯可以算是第一个了,因为那些飘洋过海来做生意的,大多都是停靠在浙江福建沿海,很少会往西进或者北上。

    “你知道吗?就是史密斯的国家,以后会出一个很优秀的女王。”安小楼笑着说道,“不过比不上我们家三好的。”

    三好羞红了脸,低下头,心突突突的跳着,只觉得自己是站在这个世界上最优秀的男子身边,感到无比的骄傲和自豪。

    春光易逝,半天的约会很快就要结束了,黄昏时分,安小楼又雇了一辆马车,载着他们往山塘街驶去。

    在车里,三好仍旧回味着这个特殊的下午,发生了那么多让她吃惊的事情,桩桩件件都是让人讶异的。

    “安大哥,英国是个什么地方?”三好靠在车厢上,一边透过车窗看着外面的景色,一边问道。

    “英国……嗯就好比大夏一般,是一个国家,他们国家的君主叫国王,有的时候如果国王没有儿子,便会由女儿继任。”安小楼解释道。

    “呀,女人真的可以做国王么?”三好羡慕不已,“在咱们大夏,女人只有老老实实的呆在家里生孩子煮饭。”

    “呵呵,谁说的?”安小楼笑吟吟的望着三好,“三好你也是女王啊,你看你把咱们家这个小国度经营的多好。”

    三好嗔笑道:“安大哥你快别取笑我了,咱们那一个店铺才多大啊,而且又不是我一个人在做,都是安大哥你安排好了,我照着做而已,人家可不一样,一个国家呢,那得多大的能耐啊。”

    顿了顿,三好又说道:“安大哥,那女孩穿的裙子真好看。”

    “好看么?”安小楼笑道,“等以后有机会了,我带你去英国看看吧,或者干脆咱找个裁缝帮你做一套得了,这个还算简单吧。”安小楼在心里盘算着,是该给三好她们添置衣衫了。

    “还有七儿姐姐。”三好补充道,停顿一下,又说道,“还有史大小姐。”

    “好好,都有!我们三好最乖了。”安小楼心中暗暗叹息着,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吁!”前面车夫忽然勒住了缰绳,停下了脚步,外头似乎发生了什么事,安小楼把头从车窗内探出去,发现竟是一个骑马的汉子拦住了马车,这汉子安小楼见过,正是鲁知秋的贴身护卫。

    “小的见过安公子!”那人虽然口口声声自称小的,那语气却一点都不小,不但不小,还大的很,他坐在马背上,傲然的看着车厢内的安小楼,说道,“我们家少爷有请安公子今晚共进晚餐,地点就在松鹤楼,还请安公子准时赴宴。”

    那汉子说着,便递上一张请柬,安小楼接过了打开看时,上面确实是鲁知秋的落款,他收好请柬,对那人淡淡说道:“好的,我知道了。车夫,走吧。”

    车夫应了一声,甩动鞭子便赶着马车继续前行了,那汉子被丢在身后,兀自目瞪口呆,他到底也不知安小楼是什么意思,去,还是不去呢?

    “安大哥,你认识的人真多。”三好崇拜的看着安小楼,“连鲁家的少爷你都认识。”

    “怎么啦,认识他很了不起么?”安小楼笑着说道,“我还认识知府大人呢,跟文大人比,那鲁知秋啥都不算了,就是个孤傲的富家子弟而已,充其量算他有些才华。”

    “安大哥,好像那个鲁知秋少爷对你不太友好啊,为什么?”三好怎么会明白这商场上的尔虞我诈之事呢,她向来认为人与人之间,都该是和平共处的,除了个别坏人,天底下都是好人,安小楼觉得这一点很不好,他想抽空好好教育教育三好,否则哪天自己一个不留神,三好给坏人骗了就麻烦了。

    “三好,鲁知秋家是做什么的你知道不?”安小楼问道。

    三好茫然的摇摇头:“他家有钱,好像什么生意都有做。”

    “嗯,但是主业就是丝绸,鲁家跟史家,就好象苏州地面的两只老虎,你争我斗好多年,始终都难分上下,结果现在因为我的改良织布机,史家几乎可以说是包揽了苏州的织造业,让鲁家的利润下降的厉害,你说,那鲁知秋能不恨我么?”安小楼摸了摸鼻子,苦笑道,“其实我也不想得罪这样一个公子哥儿啊。”

    “哦……”三好恍然大悟,忽地一下变紧张了,下意识的拉住安小楼的手说道,“安大哥,那你不要去赴宴了吧,我怕……”

    “怕他吃了我啊?”安小楼笑着刮了一下三好的鼻子,说道,“放心吧,我骨头硬,肉不多,人又长得丑,他吃不下的,就算吃下去了,也得给我吐出来。”

    “什么吃呀吐呀的,真难听,安大哥,不管怎样,你一定要小心些。”三好被逗得噗哧一笑,不过仍旧不放心的叮嘱道。

    “遵命,夫人!”安小楼俏皮的敬个礼,假装严肃模样,直把三好逗的笑个不停。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稍纵即逝,不知不觉,他们便这样在马车上晃荡了几十里,随着一声“吁”,马车又停下了,车夫在外头喊道:“山塘街到了!”

    安小楼先下了车,发觉天色已经渐渐有些黑了,是夜饭时分了,他回身将三好从车上抱下来,付过车钱,两个人进了院子。

    晚上的后舍酒肆,人声鼎沸,悠扬的乐曲声飘荡在空中,和着微醺的书生们朗朗的诵读声,还有嬉笑声,颇有一番别样味道。

    周妈妈她们已经吃过晚饭了,不过仍旧帮安小楼和三好留了饭菜热在锅里,见他们两个回来,马上就取出来摆放好。

    “你们可算回来了,快吃饭吧。”周妈妈忙前忙后的替安小楼忙活着,又念叨着要去帮他煎个蛋,却被安小楼一把拉住了。

    “周妈妈,你也忙了一天了,快去早早休息吧,我吃不了这许多,随便吃两口就得了,一会还要去赴宴呢。”安小楼笑着说道。

    “真的?”周妈妈不太相信,“你这孩子可莫要骗我,年纪轻轻一定要吃饱肚皮的。”

    “放心吧,我亏待不了自己的。”安小楼乐了,可爱的周妈妈带给他的,正是久违的母爱。

    “周妈妈,安大哥说的是,你也忙了一整天了,快去休息吧。”三好也劝道。

    “那好吧,我进去了,你们若是有需要时,就喊我。”周妈妈这才解开围裙,一边向外走,一边不放心的叮嘱道。

    灶间很快就只剩下了安小楼和三好两个,饭菜还烫手,他们坐在桌边等着凉下来,气氛就这样让人心中紧张起来,三好的手心竟已出汗。

    “三好。”安小楼难得有这样与三好独处的机会,他轻轻的伸出手,握着三好的手,“好久没有这样在一起了是不是?”

    三好不言语,之轻轻的点点头。

    “让我抱抱,好不好?我只是抱一抱。”安小楼这一段时间,一直在忙碌着,此刻与三好相对,才忽然放轻松下来,他想,也许只有在三好面前,自己才能放下一身的防备吧。

    三好红着脸,低声说道:“要抱便抱,问我作甚?”

    安小楼于是站起身,走到三好身边,将这个女孩紧紧搂在了怀里,就好象把全世界搂在自己怀中一般。

第139章 夜宴

    “三好。”

    “嗯。”

    “等我们找到了七儿,咱们就成亲。”

    “好。”

    安小楼怀抱着三好,沉浸在这平淡的幸福中。

    眼看天色不早了,安小楼想想还要去赴鲁知秋的酒席,便辞别了三好,离开了山塘街。

    安小楼平日里最烦的就是出门应酬,他巴不得自己早早的退休,寻一处幽静的所在,伴着七儿和三好还有史玉婷一家子平平淡淡的生活在一起,种种花养养鸟,没事造几个小小楼玩玩,这样的日子最是悠闲自在。

    “唉!松鹤楼松鹤楼,这些富家子弟动不动就挑贵的酒店吃贵的菜……”安小楼一边嘀咕着,一边打听松鹤楼的方位,他没有雇轿子或者马车,倒不是为了省钱,纯粹就是想拖延时间,这个鲁知秋总感觉跟自己不对付,也不知道他哪根筋不对,难道就是因为挖墙脚不成功?这家伙心眼儿也太小了吧。

    “这位大哥,请问松鹤楼在什么地方?”安小楼逮着一个路人问道。

    “松鹤楼?你问哪家?松鹤楼可有好几家分号呢!”

    “呃……”

    “神经!”对方见安小楼答不上,便以为他没事逗人玩呢,于是甩甩袖子骂一句走掉了。

    松鹤楼还有好几家分号,这个鲁知秋,请人就请人,也不让自己的手下说是哪家,这可怎么是好,安小楼忽然想到,会不会在请柬上有注明呢,于是赶忙找了个亮处,掏出请柬仔细阅读起来,果然,在鲁知秋那大大的落款下,有一行比米粒大不了多少的小楷,写着“太监弄松鹤楼”。

    “TNND,这家伙是故意整我呢!”安小楼心中恨恨的想道,“写这么小,谁会留神看!”

    恨归恨,既然已经答应了别人的宴请,别说是太监弄,就是鸡窝狗圈,也得硬着头皮去了。安小楼打听清楚太监弄的方位以后,便溜达着走了过去,一边走一边想:“嘿,太监弄,这名儿取的真是稀奇古怪。”

    这世上的事情往往如此,你越是觉得惬意的时光,溜得就越快,而越是艰难的岁月,便往往度日如年,安小楼这一路走走停停,经过夜市,又经过幽静的小巷,走过潺潺的流水旁,越过高高的拱桥,心中很是自在,不知不觉,便到了太监弄,还未拐进去,便看到了高高挑起的招牌,上书“松鹤楼”三个烫金大字。

    这松鹤楼是一座占地极广的三层小楼,灰瓦白墙,崭新的窗棂,高大的门楼下立着两根朱红的柱子,屋檐下左右两侧各挑着三盏灯笼,将这门前照的如同白昼一般,一个衣着体面样貌清秀的店小二正站在门口,迎来送往。

    松鹤楼乃苏州本地的老字号,专以苏帮菜闻名天下,这店大了,未免就会有些欺客,就连店小二的眼睛都是长在头顶上的,还别说,一般到这松鹤楼来的,不是乘车就是坐轿,那俊俏的小二逢着这样的客人,便笑成了一朵花,口中这个老爷那个公子的叫着,仿佛每个人他都相熟一般,逢着那步行走过的,他便把眉头堆起老高来,似乎看谁都不顺眼,这不,眼下他正跟两个客人嚷嚷着。

    “您有订位子么?”小二敷衍的问道。

    “没有,怎么来这饭馆吃饭还要预先订位子的?”说话的是一个身穿灰粗布衣衫,面容清瘦,背略弓的老头,他的身边站着一个锦衣的精壮年轻男子,此刻老头正因为被店小二挡在门外而与他理论着。

    “是啊,这是我们松鹤楼的规矩,想来吃饭没问题,可是得先把位子订好,不然我们这松鹤楼若是什么闲杂人等都能进得的,便与那得月楼什么的没区别了您说是不是?”这店小二素日里迎来送往的客官多了,人便也变得油嘴滑舌,成了个老油条,他面上笑吟吟的,说的可没一句人话。

    那锦衣男子一听这话,眉毛挑起老高,挺身就要揍那店小二,实在是个火爆脾气。老头拦住他,自己将店小二盯牢说道:“我说小哥儿,你这么说可就不对了,什么叫闲杂人等?”

    店小二没有回答他,因为刚有一个乘着二人小轿,衣着华丽的胖子摇着折扇下来,那小二忙着去招呼客人呢:“哟,吴公子,您可好久不见了,快里面请,我们掌柜的给您留了一壶好酒,陈年的女儿红!”

    “是么?”那胖子似乎十分满意店小二的优质服务,扯着公鸭嗓说道,“小子不错,有眼水,看赏了!”一边说着,一边就丢给那店小二一块碎银子。

    “哎唷,谢您,谢吴公子,您小心台阶了。”店小二见胖子因为身材的缘故,抬脚上台阶颇有些吃力,忙下去搀扶着,等把那胖子送进去,他一转脸,看老头和那青年时,又变了一副神色。

    老头颇有兴趣的看着店小二,嘴角露出一抹难以捉摸的微笑,回头对那青年说道:“张全,你看,这就是人心哪……”

    “我说老人家,您这是说什么呢?”店小二显然不是傻瓜,听出了老头话里的意思,心头有些不高兴了,“您哪,不光您,就我,咱们仨,都不能跟人家吴公子比,人家是什么人啊,家里开着两间杂粮铺子,每个月光是来这里随便吃个饭都要花上上百两银子,上百两银子啊,那是啥,那是我埋头苦干不吃不喝三五年都未必攒的下来的东西,所以啊,您就听我的,别进去了,进去也吃不起,您那,拐个弯,您瞧见没?就那道街上,面馆,茶水铺子多的是,一个大子儿您能喝到饱,实惠的。”

    这店小二正跟老少二人扯篇时,安小楼就走了过来,他打眼一看,哟,这两位,熟人啊,这不是那樊老八和张全么,熟人见面了,自然要打招呼的,安小楼笑吟吟的抱拳问好:“八爷,张兄弟,您二位好啊。”

    “呵呵,原来是安公子,真是人生无处不相逢,竟然又在这里见面了。”樊老八一见是安小楼,也笑着回应道,“怎么,安公子也是来吃饭的?”

    “正是,八爷,怎么不进去?”安小楼没有赶上方才那一幕,所以不知道这里面的缘由。

    “这位小二哥,他说我们不该进去吃饭,这不,一直把我们拦在这儿。”樊老八无奈的笑道。

    “为啥不让今年,难道里面不是吃饭的地方么,走,我请你吃酒席去。”安小楼笑着就要往里面进,一条胳膊就伸出来,拦住了他。

    安小楼不知道店小二是因为什么拦住自己的,只见那店小二把他从上到下打量个遍,问道:“这位,您是?”

    “废话,我来你们酒店不是吃饭难道还要洗澡么?”安小楼眼睛一瞪,这店小二一开口,他便敏锐的嗅到一股叫做势利的味道,这是他最痛恨的味道,安小楼就是这样一个人,喜怒形于色,虽然他知道这样的性子很吃亏,不过到现在也未学会如何掩藏自己的真实情绪,店小二既然看不起自己了,他自然也就对那小二没好气了,语气未免就冲了点。

    “这饭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吃的。”店小二见安小楼话音不友善,也就收起了自己的假笑,冷冷道。

    “哦,那真对不起,麻烦您进去跟鲁知秋说一声,就说请他改个地方约我吃饭,这里我进不去。”安小楼白了那小二一眼,没好气的说道,同时扬了扬手里的请柬。

    “您是鲁少爷请来的客人?哎,小的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快请进吧,鲁少爷在二楼听风雅间里,已经等候多时了。”店小二的变脸比翻书还要快些,听到了鲁知秋三个字,又看到请柬,知道这事儿是真的,马上就点头哈腰了。

    “还有这两位,是我的朋友,听闻松鹤楼名号响亮,特地从外地赶来品品的,唉,穿州过省的,就为吃口菜,容易么。”安小楼叹息道。

    店小二哪能看不出安小楼说的是假话,只是他现在并不知道眼前这个穿着普通,又是步行而来,却又持着鲁知秋请柬的年轻人究竟是什么来头,也不敢拒绝他的要求,于是只好点头同意,同时笑着说道:“那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了,都快请进吧。”

    安小楼跟张全两个进门的时候,各自狠狠的瞪了那店小二一眼,不约而同的低声骂道:“瞎了眼的狗东西。”竟是一个字都不差,两个人说完,诧异的望着对方,看了片刻,同时轻笑起来。

    倒是那樊老八,大约是年纪的关系,他吃了那店小二的白眼却不曾有多少愤怒,仍旧一副怡然自得的神态,进了门就忙着四处打量,想要看看这传闻中非车马不能入的酒楼究竟好到哪里去了。

    “八爷,与我一同吃一些?”安小楼找到了听风雅间,在推门进去以前,特地询问了樊老八一下。

    樊老八摇摇头:“我可不习惯跟陌生人在一起吃饭,这隔壁好像没有人啊,那我们就在这里坐了,安公子,今日里多亏你了,本应邀你一同进餐,不过好像你已与人有约在先,那我们就不打搅了。”

    安小楼听到樊老八这样说,也就不再跟他客套,三个人互相道别,安小楼便推开了听风雅间的门,门内摆放着一张硕大的红木餐桌,桌旁坐着三个人——鲁知秋还有史密斯父女。

    一看这阵势,安小楼就明白了,这鲁知秋多半是相中了自己会说英语,又来撬墙角了。

    “鲁少爷,您这破费的什么呢。”安小楼一进门便热络的抱拳与诸人打招呼。

    “安公子,您这一路走的可真不简单呢,”鲁知秋似笑非笑的说道,“请坐吧。”

    安小楼落座后,先与那史密斯先生攀谈了几句,便转向鲁知秋:“鲁少爷,今日里请我来,恐怕不只是为了吃饭这么简单吧?”

    “安公子,你是聪明人,咱们名人不说暗话,今日里请你来,确实不止是吃饭的,我是有件事要拜托你。”鲁知秋难得的语调平静。

第140章 松鹤楼

    “今日里请安公子过来,是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想请你帮忙。”鲁知秋身边难得的没有带打手或丫鬟小厮,看来他是放低了姿态来的,安小楼看穿了这点,心中也就有数了。

    “鲁少爷,咱们也算熟人了,熟人之间说话不需要这么客套,您有话请讲,讲完了,我再看看这顿饭我是吃得,还是吃不得。”安小楼笑眯眯的说道。

    “安公子是聪明人,我今天请你来,有两件事,第一件,很早之前在文大人家时,我便已经说过了,像你这样的人才,不该埋没于史云龙的身边,对你来说,他并不是有道明君;这第二件事么,便是这位先生,我与他们语言多有不通,还请安公子从中帮忙搭个桥……”鲁知秋指了指史密斯先生,他至今仍不知该如何称呼那洋人。

    “呵呵,鲁少爷可称呼这位洋客人作史密斯先生,他姓史密斯,就如同我姓安而你姓鲁一样,他们国家的姓氏都很复杂的,鲜有一个字的姓氏。”安小楼微笑着说道,“不过看来今天这顿饭我是吃不成了。”

    “此话怎讲?”鲁知秋皱起眉。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么,别的不说,就单单是这合作的事,恐怕安某人就不能答应。不管史云龙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既然已经与他合作,便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了,这商海的惊涛骇浪纵使把史家这条船给砸穿击沉了,我也不会再跳到其他船上了,鲁少爷你也是聪明人,有些话我不必多说,今日里我若是答应了你,背弃了史云龙,那就难保他日我不会为了更大的诱惑而背弃你。”安小楼说道。

    鲁知秋盯着安小楼看了看,他心中深知对方说的不无道理,可是却又有诸般不甘,他将心头的一股怒意强压下去,在腹中回绕了三圈,这才勉强笑了笑说道:“呵呵,安公子果然是个至情至性之人,那史云龙虽是莽汉,却是有福气能先我一步遇到你,也罢,我们今日就不提这件事了,酒照喝,朋友照做,那第二件事……”

    “这个好说,举手之劳而已。”安小楼爽快的说道,他一边端起茶杯在嘴边吹着,一边不住的打量这个鲁知秋,虽然之前已经见过数次,但是还从未像今天这样长时间的看过他,只见这小子长得简直是俊秀的过分了,身材又矮小,如果不是看他平坦的胸脯,以及他在外界的知名度,安小楼几次都怀疑这家伙是女扮男装的,可是又的确不是,只能感慨这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了。

    鲁知秋忽然表现的有些急躁起来,他从未感到如此不安过,可是看看身前身后,却又找不到令他不安的理由,被安小楼盯的久了,他倒是有些不自在起来,于是没话找话说,干笑着问安小楼:“安公子,你啊是本地人?”他的话语中夹杂着吴侬软语,意在打探安小楼的底细。

    安小楼前世曾在江浙一带呆过几年,对这吴系方言自然是熟悉的,何况在这里已经生活了这么久,自然听的懂他说的是什么,于是回答道:“呵呵,安某确实不是本地人,乃北方人士,极为偶然的情况下来到这苏州,苏州是个好地方啊。”

    “对啊,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说的便是阿拉苏州。”也不知怎的,鲁知秋说的这方言竟特别的柔和好听,就连他那奇特的嗓音安小楼也给自动忽略了。

    “乖乖,这家伙怎么越来越娘了。”安小楼忽然觉得慎得慌,不过心里是这么想,口中却不能这么说,安小楼笑道:“小桥流水人家,苏州确实是好地方来的。”

    “不知安公子可否到这松鹤楼来吃过苏帮菜?”

    “苏帮菜倒是吃过不少,但这松鹤楼么……”安小楼笑了,“这可不是俺们这种平头百姓能来得地方啊,这里的店小二都牛气的很,我方才险些被拦在外面不能进来,不过幸好,鲁少爷你脸面大的很,报了你的名头,便通行无阻了,简直比红绿灯还管用。”

    “什么是红绿灯?”鲁知秋一愣,他还没有适应安小楼的说话方式。

    “这个……对了,鲁少爷,不知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样的翻译?”安小楼问道。

    提到这个问题,鲁知秋顿时来了兴趣,他说道:“我就想知道他们来的目的,又是从何而来到往何处,安兄,这天下之大真的是无奇不有,不满你说,我还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白的人。”

    “习惯就好了,慢慢的随着科技的发展,会有越来越多的白种人黑种人涌到神州大地上来的,这位史密斯先生是从一个叫英国的地方来的,他身边的那位小姐是他的女儿,父女俩到这边来做生意,贩卖丝绸茶叶等等。”安小楼一气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哦?英国?”鲁知秋愣住了,“这是个什么国家?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国家。”

    “这世上的国家多了,咱们大夏王朝虽然地大物博,但在海的另一边,还有很多别的国家,比如法兰西,罗马等等,不光是在海那边的大陆,就是在咱这大夏国周边,都有许多小的国家。”安小楼兹当自己给这孩子普及了一场世界地理知识。

    鲁知秋好奇的睁大眼,仔细聆听着安小楼讲述的那些国家,还有什么大陆大洋的,直听得他兴奋不已:“安公子,这么说来,这个世界上还有许多的地方需要丝绸和茶叶喽?”

    “可以这么说吧。”安小楼笑道,“好了鲁少爷,你要问他们什么问题,尽管问吧,只要我翻译的上来,就一定会尽力帮你。”

    “那么帮我问问看,他们现在需要什么货物,又带了多少钱来。”鲁知秋说道。

    安小楼大略询问了一下,得到了些许信息,他一边与史密斯交流,一边又用自己的语言把谈话内容有选择性的翻译给了鲁知秋听。

    “快告诉他,他要的丝绸我有。”鲁知秋说道。

第141章 与洋人打交道

    这是一个封建而保守的年代,东西方的贸易尚未开启,仅仅是东南沿海一带的零星地下交易在活动着,而大夏的国民绝大多数人仍旧把西方人当作猴一样的存在,别说做生意了,就算是说上一句半句话也许都会觉得难受,这个鲁知秋竟然敢大着胆子想要与史密斯做生意,不可谓他的眼光不超前,安小楼望着他的眼睛,从中竟然看不到一丝对未知的恐慌,这个家伙不赖,安小楼心里想。

    “安公子?”鲁知秋见安小楼只是盯着自己看,不由得有些不自在了,“怎么?”

    “哦,没事,我这就与他说。”安小楼笑了笑,“不过鲁少爷,你可否能够保证他们的需求,同时又能够保证自己在国内市场上的份额?”

    听到这话,鲁知秋沉吟一下,说道:“你先跟他转达一下我的意思吧,安公子,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安小楼笑了,他完全明白鲁知秋说的话是什么意思,自己并没有答应他跳槽,而现在他又不得不拜托自己来帮忙做翻译,个中动不动手脚,动什么手脚,他都无从知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鲁知秋是在赌博,他把赌注完全压在了自己身上,想到这儿,安小楼笑眯眯的说道:“放心吧鲁少爷,你的话我会一字不差的翻译给他听。”

    那史密斯先生和他的女儿从安小楼进来到现在,都只是微笑着坐在那里,笨拙的研究着桌上的干果和冷盘,对于东方的美食,他们还未曾接触太深,更别提蹩脚的筷子了。

    “史密斯先生。”安小楼扭头向他招呼道,“对苏州印象如何?”

    听到终于有人跟自己说话,那史密斯别提有多开心了,他手舞足蹈的描述着自己对这个美丽天堂的印象,大拇指竖起向安小楼夸赞道:“这里是美丽宁静的地方,我喜欢!”

    安小楼笑了,他端起茶壶,替史密斯先生和史密斯小姐各倒了一杯茶,说道:“既然如此,就趁这次机会好好的在苏州玩玩,这里可有不少好玩的名堂的,那楼台水榭,雕梁画栋,寒山寺,虎丘,这些都是可以去看看的地方,都是你们西方文明所不曾存在的东西。”

    安小楼的英语程度虽然不差,但是这样冷不丁说起来还是有些别扭,一些单词语法甚至都有遗忘,只不过在眼前,对付这两个英国人,绰绰有余了。

    “安先生!”史密斯神色肃穆的说道,“此次北上,我所见所闻令我大开眼界,贵国的富庶让人惊讶,我想如果我们能够长久的合作下去,于你于我甚至于两国,都是一件好事。”

    “呵呵,不错,不过究竟要怎样合作,这个还需商洽啊,顶好就是咱们可以正大光明的合作。”安小楼说道,他可不想把自己变成洋人的买办,他要大笔大笔的赚取英国人的钱,一想到鸦片战争割地赔款什么的他就有一种蛋碎的感觉,当然他没有太高的觉悟要救国民于水火之中,更何况现在夏还是一个繁荣的国度,不许他去拯救,但是也不想因为自己的某些不当言行和举动,让洋人在这场贸易开端中占了先机。

    “安先生说的没有错,我们是该好好的商讨一下。”史密斯先生认真的说道。

    安小楼与史密斯在这里热烈的交谈着,鲁知秋独自坐在一旁品茶,他面色平淡如水,内心却焦急似火,这个安小楼究竟可否信任还是一个大大的未知数,就算是可信任,与洋人之间的贸易究竟要怎样进行,也是亟待商榷的,就算一切都准备妥当了,就如安小楼所说的,以鲁家目前的实力,究竟能否保证既满足了洋人的需求,又不至于在大夏市场上缩小份额,这目前仍令他头痛的大问题,别的不说,就光这苏州的史家,原本鲁、史两家是平分秋色的,甚至鲁家还略占上风,可自从有了安小楼的加盟,那史云龙的生意便蒸蒸日上,那织布机功劳是最大的,想到这里,鲁知秋看似古井无波的表象下,就略有些焦躁了。

    “安先生,要知道,我们来一次是不容易的,而能够带走一批货物,更是难上加难。”史密斯摇摇头,似乎有很大的不满,“你们的政府,竟然不许两国贸易,这实在是匪夷所思。”

    “哦?”安小楼警觉的挑了挑眉毛,私人贸易犯法,这个他还是不知道的,不过既然私人贸易犯法,这鲁知秋又敢大着胆子要求自己帮忙,可见此人的胆识非同一般,气魄也非同一般。

    “我们在广州、福建沿海,多次被扣押商船。”史密斯先生言语之中颇多的无奈和气愤,“我有些想不通,光明正大的做生意,你们出东西,我出钱,这又有什么可怕的?”

    “呵呵,这个问题,恐怕不是我能回答你的,一来我并不是官员,二来,就算我能回答,恐怕也要追溯上几千年了,这可就是老太婆的裹脚布,又臭又长了。”安小楼笑道,心中却在盘算着,这个算是走私了吧,也不知道是否可以劝说文中信让这贸易在苏州变得合法化。

    “我们的国家,王室,都非常喜欢贵国的丝绸和香料,而瓷器和茶叶也是好东西,如果安先生可以帮我联系卖家,我愿意出大笔的酬金给您。”史密斯先生牢骚发完,便开始转谈正事了。

    “却不知你每年的需求量又有多少呢?”安小楼望着史密斯,这个黄头发的老头儿目光热切,从他的眼睛里,安小楼似乎看到了一座金山银矿,也许商机就此打开也说不定。

    史密斯先生想了想,说道:“安先生,实不相瞒,我在英国,只是一个小小的商人,我的能力有限,一年丝绸也不过千匹的贸易量,可是如果我能够获得稳定优质的货源,我想回国以后,我可以拓展本国以及邻国的市场,到时候……”他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呵呵,一千匹。”安小楼嘴巴上说的颇有些不屑,心中却是嘭的一跳,光是丝绸一年就要一千匹,如果再加上茶叶等等,这绝对是笔划得来的买卖只不过决不能便宜了外国人,“却不知道贵国丝绸的行市价格是多少?”

    “这个……”史密斯先生有些犹豫,似乎是在考虑要不要告诉安小楼。

    “史密斯先生,做生意讲究的是什么?是诚信,你如果连这点诚意都没有,又让我们怎么相信你呢?我们作为供货商,自然要在了解了市场行情以后,才好决定怎样做这笔买卖,你是商人,你应该知道的。”安小楼拿手指敲着桌子,每一下都似乎敲在了史密斯的心头一般。

    “好吧。”史密斯先生多年来都在大夏与英国之间来回的跑动,却是头一次遇到这样精明的人,通常他收购丝绸茶叶等时,以低到足以让他偷笑的价格就可以大量的收购,然后回国再转手高价销售,只不过这样的货源不稳定,这是非常令他头痛的一点。

    史密斯咳嗽一声,说道:“在我国,一匹高级的丝绸,可以买到三千两白银的价格。”

    安小楼听的心头吓一跳,一匹丝绸三千两白银,纵然是高级货,在国内也断卖不到这个价格,这些洋鬼子,当真是会赚钱的很。

    看到安小楼的脸色,史密斯又咳嗽一声,继续说道:“不过安先生,你要知道,我们路上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和金钱,路途遥远,虽然售价昂贵,但是我们从中能赚取到的利润却是极低的。”

    “呵呵,史密斯先生,我不是三岁的孩子。”安小楼淡淡的笑了笑,“如果真如你所说的那样,那我想就不会有人一而再再二三的冒着掉脑袋的危险飘洋过海来到这里了吧。”安小楼望着史密斯,那洋人老头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心虚,这里有暴利可图,绝不会像他说的那样凄惨,而且安小楼也开始怀疑,这个史密斯究竟是不是他所说的一个小商人而已。

    “这个……”史密斯先生冒出一头的冷汗,旁边他的女儿则紧紧的握住了父亲的手。

    “不过我也知道,高端的产品所面向的对象总是小众的。”安小楼适时的缓解了一下紧张的气氛,“无论在哪个国家,百姓总是最大的顾客群。”

    “安先生说的对,尽管高级的丝绸可以卖到几千两银子,但是我们并不是每一次来都能收购到这种丝绸,因为这也是贵国王室所需要的,所以我平常还是以中低端的丝绸为主要的收购对象。”史密斯先生正色说道。

    “那么茶叶呢?”安小楼问道,“茶叶可是个好东西,呵呵,今天既然史密斯先生你有幸来到了松鹤楼,又赶上这个新茶上市的时间,我想今晚会有一道菜也许会让你喜欢。”

    “哦?”史密斯先生忙问道,“是什么菜,可以让安先生都这样夸赞?”

    安先生笑吟吟的看了鲁知秋一眼,问道:“鲁少爷,什么时候可以上菜,我们让这远方的来客看看苏州的时令菜品,一定要有碧螺虾仁哦!”

    “放心,放心。”鲁知秋说道,“碧螺虾仁是一定会有的,菜么,应该就上了。”

    果然,鲁知秋话音未落,雅间的门便被敲响了,外头有人恭恭敬敬的问道:“鲁少爷,请问可以上菜了么?”

    “上吧。”鲁知秋道。

    于是门便被推开,几个伙计各托着一个木制的托盘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一个中年人,他笑吟吟的走到鲁知秋跟前唱了个喏,说道:“鲁少爷,您这一向可好,今日里能来我们松鹤楼吃饭,简直是让我们蓬荜生辉,厨子特别为您准备了些别致的小菜!”说罢,那中年人一招手,一个伙计就走上前来。

    “这是酱汁肉。”中年人从托盘上端下一盘红亮喷香的红烧肉下来,“这可不是普通的红烧肉,这是我们松鹤楼的大厨特地选制的上等五花肉,切成了均匀的一寸长的升箩块,在滚水中汆过后,辅以料酒、盐、糖、桂皮、茴香等诸多香料腌制,并用上等的红曲米粉转红,最后加了我们松鹤楼密制的酱汁肉老卤,然后文火慢慢炖至酱汁肉烂糯,加了冰糖和桔皮,费时两个时辰才成的一道菜,还望鲁少爷吃的开心!”

第142章 碧螺虾仁

    乖乖,安小楼咂着舌,光是听这人说,他就头大了,中国人当真是会吃,为了一道爽口的菜,可以动用所有可以动的脑筋,这道酱汁肉色泽红润,表面看去颜色鲜亮,而且那肉一块块的都是一般大小,呈上大下小的形状,光是看看就让人垂涎欲滴了,再加上一股香甜之气不住的钻入人的鼻孔,直把安小楼肚里的馋虫给勾了出来,那史密斯先生更是连吞口水,底里舍斯底里舍斯的叫个不停。

    鲁知秋显然对这些早已不觉新鲜了,他只是十分淡定的点了点头,品着茶。

    那中年人又从托盘中取出一盘精致的菜肴来,只见这盘菜白里透着红,晶莹剔透,周边又有点点嫩绿的茶叶妆点着,煞是好看。

    “这道碧螺虾仁,乃是取了咱们洞庭东山的特产今年新下的碧螺春茶,用山泉水精心泡出清香的茶汁作为调料,取了苏州河里最新鲜的又一般大小的河虾,去壳取虾仁,烹调而成,既有虾的鲜味,又浸透了碧螺春的茶香,当真是一道爽口的菜肴,还请鲁少爷和各位客官享用。”那中年人说的头头是道,口才不是一般般的好。

    “看见没,史密斯先生,这就是我方才所说的碧螺虾仁,你待会一定要好好的品尝一番,这可是你们西方人吃不到的。”安小楼低声笑着对史密斯说道,那年月里,西方的洋鬼子们吃肉都是生煎的,哪有神州美食这等讲究和享受,听了安小楼的话,那史密斯先生连连点头。

    菜并不多,只有十多盘,其中还有些许干果甜点,酒酿饼大方糕什么的,不多时,那中年人便介绍完毕,带着众伙计退了出去。

    “安公子,请用菜。”鲁知秋很是礼貌的礼让道。

    “一起一起,哈哈,我一个穷小子,难得能吃的上这么好的菜,来史密斯先生,你也请。”安小楼笑着,于是主宾四个便各自提箸夹菜,一边吃着美味佳肴,一边相互聊着一些相关的话题,这一餐进行的倒也惬意。

    “安公子,你与那史先生谈的如何了?”尽管安小楼告诉过鲁知秋关于西方人姓氏的问题,但是他仍旧是习惯性的称呼史密斯先生作史先生,让安小楼听了颇觉好笑。

    “与普通谈生意没什么区别,如果非说有,那就是距离问题,洋人的船飘洋过海来到这里,要两三个月的时间,因此一年里,最多也就是两次贸易了,我是说与这史密斯贸易。”安小楼一边淡淡的说着,一边心头忽然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买办。

    买办是安小楼那个世界里,在清朝末年的时候出现的一个新鲜玩意儿,说白了,就是外资企业的高级雇员,帮着外国人赚中国人的钱,并且从中牟取暴利的一个职业,既然外国人可以在中国设立买办,为什么我不能让这史密斯来做我的买办?这个想法实在是大胆,安小楼都给自己吓一跳,要知道他上辈子的职业是一个工程师,隔行如隔山,如何能够与这史密斯谈成一笔不吃亏的生意对安小楼来说已经比较困难了,再让人家回去英国帮自己做买办?似乎有些……安小楼自嘲的笑了笑,摇摇头,这件事不是一时半刻能够干成的,他需要仔细的谋划谋划。

    “哦……”鲁知秋似信非信,又似乎是在斟酌着什么,漫不经心的夹着菜,时不时的冲那史密斯小姐笑一笑,这一切全被安小楼看在眼里,他忍不住也向那史密斯小姐看去。

    说老实话,东西方的审美观素来不同,可眼前这个小洋妞,无论在东方人眼中还是在西方人眼中,都堪称精品,忽闪忽闪的大眼睛,湖蓝色的眸子,长长的睫毛,一头金黄色的茂密长发,西方人由于饮食的关系,女孩子发育的通常都很好,这个史密斯小姐更是身姿妙曼婀娜,凸凹有致,该肥的地方肥,该瘦的地方瘦,与东方的古典美女比起来,别有一番韵味,也难怪鲁知秋会不时的冲人家笑笑,送个秋波了,而这位史密斯小姐似乎也对鲁知秋很有好感,毫不避讳他的目光,反而不时的回他一个灿烂的微笑。

    安小楼笑眯眯的扯着鲁知秋问道:“我说鲁少爷,你的口味独特啊。”

    鲁知秋一愣,说道:“安公子此话怎讲?”

    安小楼冲那史密斯小姐瞟了一眼说道:“你看上人家女儿啦?要不要我帮你做个媒人?这西洋女子可与我们大夏的女孩大大的不同……”

    鲁知秋的脸色爆红,支吾道:“安公子,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鲁知秋岂是那种小人,谈生意归谈生意,别人的女儿我是不碰的。”

    对这个假正经的家伙,安小楼多少也有所耳闻,据说他年纪不小(当然在这个时代,男子上了十**岁若是尚未婚配,便算年纪不小了)却仍未讨房媳妇,只听说他房里有两个丫鬟贴身服侍,外界的人便纷纷传言这鲁知秋风流的很,只喜欢年轻的小丫鬟,甚至传言他每隔几个月就会换两个丫鬟进房,当然,传言只是传言而已,安小楼甚至一传十十传百之后的失真度,因此也不全信,只是像他这样的身份,这样的家世,还没结婚,倒是让安小楼很好奇了。

    “哈哈,大家都是男人,这些话说笑罢了,当不得真,不过你若真有需要,我可以帮你向这位小姐传达一下你的爱慕之情。”安小楼笑着,伸手拍拍鲁知秋的肩膀,却见那人如同触电般的闪躲开来,并且皱了皱眉,这个家伙够奇怪,莫不是喜欢男人的?安小楼心中暗道。

    “安公子。”鲁知秋的面色已经如同猪肝一般,他皱起眉,“我们还是说正经事要紧,这种儿女情长的事,只会让英雄气短,我鲁某向来不看重这个。”

    “好……”安小楼端起酒杯说道,“这西方人与我们大夏不同,他们谈生意归谈生意,吃酒聊天归吃酒聊天,虽说有入乡随俗一说,但是我们也要略尊重一下他人的习惯,鲁少爷,今天不如就开怀畅饮一番,改日好好的约个时间,再来细说。”

    “还有这种事?”鲁知秋是个生意人,又生在这豪门世家,自然对这东方化的交际方式十分的熟稔,听了安小楼这样一说,心中颇为诧异,不过看那父女俩此刻正凑在一堆兴奋的研究着桌上的菜肴,实在也不像是想要谈生意的模样,因此只好作罢,端起酒杯对着安小楼说道,“那么,我们便开怀畅饮吧。”

    “爽快,鲁少爷,若你不是鲁知秋,说不定咱们还能成为好朋友。”安小楼笑着说道。

    “呵呵,是么?”鲁知秋淡淡的应道。

    夜色降临,这松鹤楼听风雅间的宴席也已落幕,结帐的时候,安小楼不由得大吃一惊,就这小小的一桌菜,竟然要六十两银子。

    “乖乖,鲁少爷,这一顿吃了一座宅子啊。”安小楼咂着舌头说道,“这不好不好,下次若要吃饭时,由我找地方,包管物美价廉。”

    “安公子你不要说笑了,区区六十两银子怎能打入你的眼中?须知你也是日进斗金的人,怎地动不动就跟我装穷呢。”鲁知秋皱起眉说道。

    “不是装穷,你没挨过饿,当然不知道……”

    离开包间时,忽然隔壁的门打开了,张全走了出来,拦住了正要随鲁知秋他们一道下楼的安小楼说道:“安公子,好久不见,不妨进来喝一杯?”这张全表现的热情,与之前对安小楼的态度截然不同,给人的感觉就好象是故交偶遇一般,鲁知秋也没有在意,是说道:“既然安公子有朋友在,那我就不打搅你们了,你们继续,我送这史家父女去住处。”

    与鲁知秋等人告别,安小楼满腹狐疑的随着张全进了他们的包间,包间的桌上,只有两盘小点心和一壶清茶,看样子这樊老八很是节俭,虽然这松鹤楼进的十分不易,倒也不想着去吃这吃那,见安小楼走进来,笑着让座,说道:“安公子交友广泛啊。”

    “呵呵,算的什么朋友哦。”安小楼叹口气,在这樊老八面前,他倒无所顾忌,很自然而然的就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那是有求于我,才肯请我吃一顿饭,客套而已。”

    安小楼大大咧咧的坐下,看着樊老八笑道:“怎么,八爷,就吃这个?”

    “贵!”樊老八咂舌,“随随便便一碟小菜都要几两银子,还是很不起眼的小菜,太贵了。”

    “没想到八爷还是个节俭之人。”安小楼笑道。

    “我们老爷节俭的很,一身衣服穿了几十年都不舍得换一换,哪像……”张全在一旁也不知是不满的在嘀咕呢,还是抱着怎样的心态再说,安小楼只觉得他似乎对樊老八不做新衣服颇有微词。

    “唉,张全,这一路走来你也看到了,世道虽然太平,可百姓们的日子还是不够好。”樊老八笑着说,“我们有的吃有的穿便足够了,我一个糟老头子,还能活多久呢,你便是用金子给我做一件衣裳,阎王爷派小鬼来拘我的时候,我也不得不走啊!”

    “老爷!”张全听樊老八这么说,眼睛一红,说道,“就算阎王爷派小鬼来拘你了,张全也要把他们赶跑,保不得我直接杀到阎王殿去,拆了他的台子!”

    樊老八呵呵笑着,扭头对安小楼说道:“你看我这侄子,为人可是爽直?”

    安小楼点点头,虽然樊老八口口声声说张全是自己的侄子,但是他早已看出,两个人绝非寻常的叔侄关系,倒更像是主仆,而这张全对樊老八忠心耿耿,更是让安小楼数次都觉得感动,在这个讲究仁德道义的年代,忠仆并不难寻,但是像张全这样忠贞的,想必也是不多了。

    “安公子,你究竟是从何而来呢?”樊老八忽然看着安小楼,很是严肃的问道。

第143章 河边的战斗

    安小楼冷不丁的听樊老八这么发问,吓一跳:“八爷,您这么问是啥意思?”

    “呵呵,别紧张,我只是觉得安公子你,是一个很有才华的年轻人,竟然通晓他国的语言……”樊老八笑着说道,“不知你可曾有过入朝为官的念头?”

    安小楼笑着摇摇头:“我这个人,不太适合做官,与其在官场上被人斗个头昏脑胀,倒不如自由自在的做我的西席先生来的好些。”

    “年轻人,这个话是不能这么说的。”樊老八摇摇头,望着眼前的几碟小菜,咂咂嘴巴说道,“做隐于市井山林的隐士,那是因为当朝的皇帝不够贤明,甚至可谓昏庸,但是好像我大夏王朝当今的皇帝不算是个昏君啊,像你这样既懂得洋文,又有技艺在身,还满腹经纶的才学之士,应该走入朝堂,为国效忠才是。”

    安小楼哈哈的笑着,樊老八这话虽然他是当作耳旁风听的,但是仍旧禁不住对樊老八好奇起来,这个看似山野村夫的老头,其实肚子里有不少货的,安小楼也曾经怀疑他是否是皇亲国戚或者至少是个达官贵人什么的,但是樊老八周身上下所散发出来的那股子质朴的气息,却不是那群久居官场的人所能拥有的,用他们的话说,樊老八很土气,长得土气,穿的也土气,就连说话都带着那么一股子土气味儿,这样一个人,安小楼又觉得不应该是那些做官的官老爷们。

    “安公子,我有个问题想要问问你。”樊老八说道,“只是不知当讲不当讲,如果这其中涉及到一些你不愿说的事,大可不必回答我。”

    “尽管问吧,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对待投机的人,安小楼向来是大方的。

    樊老八推开椅子,站了起来,走到窗前,推开了窗户,外头一片温暖的灿烂灯火,这松鹤楼地处苏州城的正中心,站在这窗边向外望去,远处的苏州河上,灯红酒绿,画舫林立,就仿若一条锦龙盘旋在苏州城的地界上,煞是有意境。

    “安公子,我是个外地来的,生平就爱结交朋友,在这苏州城里,也有不少朋友,前几日偶然间从他们口中得知,有个年轻的教书先生竟然改良了织布机,让这染织工人的速度提升了许多,而这个教书先生,恰好又姓安,我就在猜想,这个人是不是你呢?”樊老八眯缝着一双老眼,望着窗外说道。

    安小楼坐在窗户对面的桌子后,他抬起头来,看着樊老八略弓的背影,心中在想,他究竟结交了怎样的朋友,会与他说起纺织业的事情呢?他想了想,还是决定老老实实的回答:“没错,正是我,别提这个事儿了,为此我还前后好些次险些被人给陷害了。”

    “哦?”樊老八头也没回,只是语气中略有吃惊,“怎么一回事?”

    安小楼于是就把被绑架,以及张凤义强索织布机图纸的事情告诉了樊老八,最后摇着头:“您看,这就是做官的,总是当朝天子再怎么英明,他却也只有一双眼,一颗心,不说别人,单说那张凤义,全国人民都知道他是巨贪,可是到头来怎样呢?老皇帝还不是让他安安稳稳的过了一辈子,到了还有丰厚的退休金,能够回家养老,养老他还不老实,开赌场坑人也就不说了,那好歹还算一份买卖,可他还要觊觎别家的财富,妄图强取豪夺……说实在的,这人死也是死在他自己手里的,贪婪害死了他。”

    “呵呵,说不定天子也有天子的苦衷……”樊老八笑道,“其实这种死法,对张凤义来说,未尝不是最好的下场。”

    “是啊,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苦衷,只不过我们都只是自己,不是天子,自然不了解天子的苦楚。”安小楼摇头。

    “安公子,听你的口音,好象是北方人啊。”樊老八并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他似乎说什么都是随口说说,什么都是信手拈来。

    “嗯对啊,北方人,飘到这里,就只好在这里安家了,好在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我在这苏州,生活的也十分惬意。”安小楼伸个懒腰,“我说八爷,您好不容易来一次的,真的不常常这里的苏帮菜?没关系,我请客。”

    “你的钱也不是大风吹来的,我们就这些小菜,也足可把酒言欢了不是么?”樊老八哈哈笑着,转身坐回桌边,一招手,张全便上前替他满了一杯酒,“帮这位安公子也满上。”

    张全于是嘟嘟囔囔不情不愿的走到安小楼跟前,帮他也倒了一杯酒。

    “我听说,这苏州素有织造局,专供皇宫所用,不知他们是否用上了你的机器?”樊老八笑眯眯的随口问道。

    安小楼一愣,摇了摇头,哈哈笑着说道:“好象八爷对我的机器很感兴趣啊,我的机器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用的,就算那个什么皇家织造局想用我的机器,也要出钱买的,更何况那机器还在进一步的改良中,用最少的人手,在最短的时间内,做最多的事,这是我所追求的。”

    “好一个用最少的人手,在最短的时间内,做最多的事!”樊老八似乎很是欣赏这句话,他不住的品味着,露出土里土气的微笑来。

    安小楼在这楼上与樊老八就这样聊着吃着,不知不觉竟到了松鹤楼打烊的时间,直到那伙计不耐烦的走过来敲门撵人,他们才算尽欢而散,临别时,樊老八已经微醺,他拍着安小楼的肩膀说:“安公子,我能看到你的将来,有一段官运在前面等着你,我看相很准的。”

    安小楼摇头苦笑,何必把一个喝醉酒的醉老头说的酒话当真呢,他嘱咐张全好生搀扶着樊老八,目送他们离去,自己才往学校走回去。

    一轮圆月高悬在空中,随着安小楼游走在大街小巷,他心情不错,便唱起了梁静茹的宁夏,这是一首简单又轻爽的曲子:“心里头有些思念思念着你的脸,我可以假装看不见也可以偷偷地想念……”唱这首曲子的时候,七儿那清丽的面容浮现在他的眼前,安小楼痴醉的拿手伸去半空中拂抓着,却扑了个空。

    先是与鲁知秋吃了一顿,又与樊老八喝了一场,此刻的安小楼已经有了六七分醉意,他故意在这月下放浪形骸,假装大醉,连道路都是走的歪歪扭扭,更像个孩子一般一边走,一边拿手划拉墙壁,浑不怕粗糙的墙面磨的手疼,走着走着,他发现自己竟然走错了方向,这里明明是往码头去的,学校是在另一道街上,安小楼自嘲一下,也不打算更改路线,反正地球是圆的,苏州城里大街通着小巷,总有那么一条路把这里与住处相连通。

    这条路靠着河边,是一条宽阔的石板路,约能容三辆马车并行通过,街道的一边是一排民居,另一边则是码头,这是苏州城里水运的心脏,也是史云龙的地盘之一,就连官府管理河道的官员,也不敢过多的干涉这漕帮的事,一方面是因为史云龙有钱,另一方面,大家都在传言他背后有个高人,至于这个高人是谁,没人知道,只是不约而同的都觉得这个高人应该是身居要职的朝廷大员。

    安小楼走着走着,忽然停住了,嘴里咝咝啦啦的说道:“哎呀,要尿尿。”于是他醉醺醺的找了路边最粗壮的一棵树,站在树下,解开腰带,随着哗啦啦的高山流水声,他面部浮现出了惬意的表情。

    “走,快点,别惊动了漕帮!”

    安小楼正抖着身子享受最后的舒畅时,就听到一阵鬼鬼祟祟的脚步声,还有车轱辘的声音,由于他身子站在大树下,这棵大树又生长的极为茂盛,枝桠纵横交错,在月色下投下一抹巨大的阴影,完全把安小楼藏匿在其中,是以当那些身穿白色短衫,腰间系着黑色腰带,个个身高马大,精壮的很,而且每个人背上还背着一把无鞘的大刀,刀锋犀利,在月下闪着清冷的寒光,刀把上还系着红色的一尺来长的丝带,飘飘荡荡甚是潇洒。

    这群人约有二十几个,他们每四五个人一组,赶着一辆牛拉的平板车,车上堆着小山一般的麻袋包,人与车在这夜色中静悄悄的走着,除了车轱辘的声音,以及偶尔传来的低声人语,便只有苏州河里的河水被风吹向岸边,哗啦啦拍打石板的声音了。

    “咦,这事儿倒也奇怪,深更半夜的,准不是干好事的。”安小楼静静的站在原处,一动也不动,他倒不是害怕,只是好奇,想知道这支队伍要做什么,又要去哪里。

    “咳咳!”队伍缓缓的,静悄悄的走着,忽然队伍里有人忍不住咳嗽了一声,听那声音便知是憋了许久没憋住的。

    “嘘!”立刻就有人压低了声音制止咳嗽的人,“仔细被官府和漕帮听到了,我们兄弟们连日来的辛苦就白费了!”

    咳嗽声止。

    他们是往码头去的,不,不对,他们在距离码头还有几百米远的地方,便斜插向了河床附近,向河边走去,而在那里,有一艘货船正等待在岸边。

    “卸货卸货!”车队一到岸边,二十几个大汉便开始忙碌起来,他们将牛车上的麻袋包扛到船上去,不停的往来穿梭在岸与船之间,就在他们干的热火朝天时,忽然安小楼又听到一阵嘶吼。

    “敢在我漕帮的地盘找漏子,我看你们盐帮是好日子过够了!”随着这声粗犷的喊声,从那岸边的棵棵大树上跳下里一些人,竟然是早就躲在树上,专门等着抓现行的漕帮弟子,这群人穿着红色短衫,腰间系着白色的腰带,手里有拿钩子的,有拿大刀的,甚至还有拿棍子的,数量约莫有三四十个,将岸边这群人团团围住。

    “漕帮的!”先前那群白衫汉子立刻喊着,便唰唰唰各自抽出了背后的大刀,背靠着河水,与树上下来的人对峙起来。

第146章 招聘

    听清楚了安小楼的这个问题,杨在理额头上的汗珠更多了,他站在那里,似乎有些手足无措,嘴唇蠕动了几下,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坐坐坐,杨公子,不要慌张,我们不过是闲聊,要知道很有可能,你们和我,以后便要共事在这所学校里。”安小楼微笑着,让他坐下,同时对这几个书生说道,“教书育人,这是百年大计,因此我挑选先生是会严格了些,但是绝不会为难你们,因此请各位千万放松心情,否则咱们还怎么交谈呢,对吧?”

    “其实,是这样的。”杨在理说道,“古所谓圣贤书,是教我们如何做人,而非用条条框框束缚住人的心思,可是八股取士,却让我感觉是与我所读之书相违背的,每一篇考卷,无论什么人书写,都是有破题、承题、起讲、入题、出题、起股、中股、后股、束股、落下这几个部分,这倒也罢了,还必须对当世歌功颂德,而真实的感受却不能够写出,这样的文章,作来有何意义?”

    杨在理一开始的声音是很小的,可是他说着说着,便开始皱起眉头,似乎是把淤积在心头多年的话给说了出来,哗啦啦一通说完后,他很是畅快的长长出了口气,然后才从自己的那篇言论中清醒过来,因为他发现身边的几个书生正在对自己怒目以视。

    “非也!”一个头发胡须都花白的老书生摇头晃脑的说道,“你这秀才,怎么可以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言论来呢,科考乃是国考,是皇帝陛下对我们这些读书人的恩赐,也是给我们这些有才学的人一个出人头地的机会,至于用什么形式写,又怎样写,该写些什么,当然也都是圣上说了算!”这老头胡子一撅一撅的,唾沫肆溅,显然是气的不轻。

    安小楼没想到这世上竟然也有敢说敢做的读书人,至少杨在理是他遇到的第一个,安小楼想,便算是唐尔正,也未必敢拿自己的前程来开科举的玩笑吧,心中对着杨在理也不由得多了几分好感,还有同情,他又与另外的几个书生聊了聊,发现他们无一例外都是死读书而不动脑子的人,一开口便是酸腐气,自命清高,却又不得不向生活低头,尤其是在听到安小楼解释了学校的情况后,更是摇着头连连叹气,仿佛安小楼是在误人子弟一般,看看时间不早了,安小楼便打算结束今晨的面试,分别留下了他们的联络方式,便送客出门了。

    送走了那几个书生,安小楼正打算去吃早饭,却发现杨在理正徘徊在学校大门口,而这个时候,已经陆续有孩子来到了学校等候做早操以及上课。

    “杨公子!”安小楼走到门口,问道,“怎么,有事么?”

    “安公子,我想请问,我是否没有机会做这里的先生。”杨在理苍白的面庞因窘迫而憋的通红,他犹豫半天问道。

    “呵呵,不会啊,我不是留了你的地址吗?到时候会通知你的。”安小楼笑了笑,“怎么,杨公子很着急要这份工作吗?”

    杨在理缓缓的摇了摇头,又很快的点了点头,说道:“我家里有三岁的女儿,还有七岁的儿子,我虽然不喜欢那八股文,但是却也想让儿子读书识字,也希望他能够活的比我好,而且,浑家病了,正是需要我出来赚钱的时候……”

    安小楼说道:“那这样吧,你先在这里试着干一个月,我给你开二两银子,一个月后,如果教得好,便继续留用,月钱也加倍,你看如何?”事实上,早在面试的时候,安小楼就觉得这个杨在理可以留下,且不论他的学问如何,就他那番理论,正是安小楼所需要的,反正安小楼始终认为师傅带进门,修行靠个人,老师再厉害,学生不努力,也是怂包一个。

    “真的吗?”杨在理的眼中闪过一丝喜悦,他激动的搓着双手,“那么,我今天就开始吧!”

    “呵呵,好吧,正好,孩子们都到了,你随我来,我们去见见孩子们先。”安小楼哈哈笑着,便把那杨在理带往教室。

    忙碌了一整个上午,安小楼重新排了课表,也对新进职员杨在理更详细的解释了学校里的一切,虽然杨在理并不能明白这一切,却是听懂了安小楼的意思,他的目光中透着兴奋,开心的说:“这才是教书的地方!”并犹豫再三,跟安小楼讲是否可以把儿子也带来读书。

    “呵呵,当然好了,不过是要学费的哦。”安小楼笑道。

    “应该的!应该的!”杨在理激动的连声说道。

    忙完了学校的事,安小楼终于闲了下来,他知道无论如何,该走一趟史家了,因此,下午放学,安小楼便牵着史聪儿的手,回到了久违的史家。

    “安先生!”来福一见到安小楼,便兴奋不已,“您可回来了,大伙儿可想你了。”

    “来福,这一向可好啊。”安小楼也笑着与来福打招呼。

    来福苦着脸,摇摇头:“不好。”

    史聪儿也学来福的样子,苦着一张小脸,摇摇头:“不好。”

    不用问,安小楼也知道史家是为什么不好,肯定是因为史玉婷和史云龙之间的战争,也不知道现在史玉婷的婚事究竟如何了,而且想到昨晚的事,安小楼就有些头大,盘算着该怎么提醒一下史云龙,虽然史云龙这老头有些固执,但是毕竟安小楼是他聘请的西席先生,两个人又是事业上的合作伙伴,因此安小楼在内心还是偏向着他的。

    “老爷和小姐呢?”安小楼问来福。

    “老爷出门去了,小姐被锁在房里,没有老爷的命令不得出来,安先生,您今晚还走么?要知道即便是您不在的时候,您的房间也每日里被小翠收拾的干干净净。”来福说道,“我们都盼着您能回来,否则这家里真的是没有一点生气。”

    听到来福的话,安小楼心头感到丝丝的温暖,他笑了笑:“好啊,以后我就经常回来看看,最近是因为学校太忙了,我先把聪儿少爷带进去,等史老爷回来,你跟他说一声,就说我在书院等他。”

    “好的安先生!”

    别了来福,安小楼牵着史聪儿往书院走去,这书院是安小楼记忆犹新的地方,就是在这里他第一次看到一个皮猴子,也是在这里他第一次被坑,后来又接二连三的被同一个皮猴子坑。

    “我所聪儿,你还记得这里吗?”安小楼牵着史聪儿的手,站在那道圆门前,问道。

    “嘻嘻!”史聪儿调皮的笑着,“记得,安先生在坑里狼狈的模样!”

    “你这个小调皮!”安小楼伸手刮了一下史聪儿的鼻子,嗔笑道。

    时间还早,天色明亮,安小楼便让史聪儿在桂花树下做功课,自己则坐在一边思考问题,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听到外头有一阵脚步声,这声音断断续续,一时轻一时重,不多时,史云龙摇摇晃晃的身影便出现在了书院的拱形门门口,只见他扶着墙,望着院子里坐着的安小楼,莫名其妙的嘿嘿笑了两声,一张肥肥的脸上是猪肝一样的颜色,那双眼睛也是血红的,竟然吃醉了酒。

    “……”安小楼一见史云龙这模样就头大了,原本他是想找这史老爷好好的谈事情的,现在叫他怎么跟一个大醉的人说呢。

    “安……安先生!”史云龙打着酒嗝,歪歪扭扭的想着桂花树下走来,那史聪儿一见父亲这副模样,便老大不高兴的撅起嘴巴。

    “史老爷,您这是……”安小楼还是第一次见识云楼喝醉酒的模样,也不知这位向来谨慎的史云龙老爷今天是怎么了。

    “你可……可算回来了!”史云龙在石桌边坐下,“走,陪……陪我再去喝酒!”

    “还喝?”安小楼苦笑着,“再喝估计你话都不能说了。”

    “醉好啊!”史云龙长叹一声,“醉……醉了没烦恼,什么烦恼都没有。”听他这话音,好似他有万般的愁绪在心头一般。

    “史老爷,我说您这是真醉啊还是假醉呢?”安小楼说道。

    “有区别么?”史云龙嘿嘿笑道,“反正都是醉不是么?”

    “区别大了,我今日里来找你,是有正经事的。”安小楼正色道,“而且这件事与你干系极大。”

    “婷儿……婷儿的事么?”史云龙摇摇头,“婚期被延迟了……”

    “我们去别处说话吧,不要耽误了聪儿学习。”安小楼站起身,“找个僻静的地方说话。”说完,他当先向外走去。

    安小楼身后,史云龙又摇摇晃晃站起来,同时嘴里不满的嘀咕着:“学……学个屁啊!学完了还不是要去伺候皇帝!”

    这老家伙今天肯定是有心事,安小楼听着他满嘴的醉话,心中暗暗猜测,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和事,让史云龙这支老狐狸竟然会惆怅到要靠买醉来缓解压力呢?

    来到一处偏厅,安小楼不客气的坐下,史云龙被他拉在身后好远,他坐下许久,史云龙才进门,一进门就瘫倒在椅子上,大口大口的喘息着。

    “史老爷,你们漕帮在这苏州,有几个头目啊?”安小楼开门见山的问道,“你知不知道你的手下每天都在干些什么?”

    “干什么?”史云龙嗤笑道,“吃饭,睡觉,抱女人!”

    “我来问你,闫老二你可认识?”安小楼懒的跟他兜圈子,索性直接问道。

    “闫老二?”史云龙皱起眉,神色也边得严肃起来,“他是我在苏州的管事,你怎么会认识他的?”

    “偶然间遇到的。”安小楼缓缓说道,“昨夜里,我在离码头不远的河边,看到一桩趣事,不知道史老爷你有没有心思听。”

    “什么事?”史云龙似乎酒醒了。

    于是安小楼便斟酌着,把昨晚发生的事情大略的跟史云龙说了一遍,尤其是最后那个百户和闫老二的对话,一字不拉的告诉了史云龙。

    “竟有这种事?”史云龙啪的一掌拍在茶几上,腾地站了起来。

第147章 再会

    “竟有此事?”史云龙怒容满面,啪的一掌拍在了身边的茶几上,摇摇晃晃站了起来,他仍在醉酒中。史云龙的眼睛浑浊着,布满了血丝,摇摇晃晃的走到安小楼跟前,一把扶住了他的肩膀。

    “安老弟!”史云龙嘴里喷着酒气说道,“你可知这世上,万般不由人啊!”

    安小楼望着史云龙,他从这个半老头子眼中看到了许多的无奈,史云龙究竟在无奈些什么?安小楼皱起眉,说道:“史老爷,该说的我都说了,该做的我也做了,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回去了,你自己要好好保重。”

    安小楼说完,大步向外走去,那史云龙摇摇晃晃站在后面,望着安小楼的背影,忽然大声喊道:“你都不想见玉婷吗?”

    安小楼听到史玉婷的名字,身子顿了一下,站在了当场,头也没回的说道:“见与不见,还不是你说了算么,史老爷。”

    “你……带她走吧!”史云龙的话让安小楼万分的吃惊,这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自从那晚被史云龙撞见安小楼和史玉婷之间的事以后,他就在刻意回避着他们,一方面是前世那场无果的苦恋所留下的阴影,一方面也是不想让史玉婷在父亲与自己之间苦苦挣扎,现在竟然从史云龙口中听到这句话,怎能让安小楼不分外吃惊呢。

    “史老爷,东西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的,你喝多了。”安小楼缓缓道,“女儿是你自己的,在这个世界里,你觉得自己有权干涉女儿的婚姻也无可厚非,纵使我跟玉婷如何的两情相悦,你还是执意要把她嫁给一个你自己都不喜欢的男人,在伤透了玉婷的心以后,却忽然又对我说出这番话,你让我该怎么回答你,你又希望我怎么回答你?”

    史云龙那张油光满面的胖脸上肥肉抖动了一下,颓然跌坐在了椅子上,嘴巴张了张,给安小楼这一通话说的哑口无言,他凄然的望着安小楼的背影,这个四十多岁,身居江南首富的男人,竟然嘤嘤的抽泣起来,如同一个孩子一般。

    安小楼叹口气,转回身来,望着史云龙说道:“我欠你的……说罢,到底出什么事了?”

    “我不想把女儿嫁给他……可却又没办法。”史云龙抽泣着,“你说,我们该怎么做?”

    “我就纳闷了,你一个江南首富,漕帮帮主,究竟谁会逼迫你把宝贝女儿嫁掉呢?”安小楼皱起眉头来,这件事似乎越来越狗血了。

    史云龙张了张嘴,喏喏的说了些什么,不过却因为酒后话语囫囵,再加上都是些方言,虽然安小楼在苏州呆了不少日子了,但是一旦本地人说话说的快了,他听起来便会有些困难,因此史云龙到底说了些什么,他却是一句都没听懂。

    安抚了史云龙一夜,安小楼一直到凌晨时才打着哈欠将那喝醉的人送回了卧室,安顿好以后,安小楼悄悄的退出了史云龙的房间,走在院子里时,他下意识的抬头看了看史玉婷卧室的方向,那里,那个丫头正在独自哭泣吧。

    天上风云变幻,看起来就好像是月亮在云彩中穿梭着一般,安小楼情不自禁的向绣楼走去,绣楼的门关着,安小楼将手抚在门上,他原本无意向要推门,结果那门竟然吱呀一声被推开了,也不知是谁这么粗心大意,竟然连小姐的绣楼门都不给拴好,这要是来了贼人可怎么办,安小楼心中愤愤的想着,却完全没有意识到,他现在才是史家最大的“贼人”。

    史玉婷的闺房在二楼,靠里的一间,安小楼摸黑上了楼,站在楼梯口才愕然发现,史玉婷的门窗处,竟然还透着一丝昏黄的灯光,这丫头竟然还没睡?安小楼轻轻走上前去,这才发现门外加了两把铜锁,原来史聪儿说的是真的,史云龙竟然真的把女儿给锁住了。

    安小楼轻轻的靠在门上,叫道:“玉婷,你还没睡么?”

    “安郎!”里面传来史玉婷欣喜若狂的声音,是啊,她都多久没有见到安小楼了?恐怕连她自己都记不清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大抵如此。

    史玉婷扑到门边,从另一侧,安小楼看到了她的影子,这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最亲近的,目前为止唯一从里到外都属于他的女人,是的,他的女人。

    安小楼拿手轻轻抚摸着史玉婷映在门上的影子,喉咙哽咽了,他定了定神,说道:“怎么还不睡,女人熬夜会早衰哦。”他的声音柔和,又充满了疼爱,让史玉婷听的心中一阵阵的痛。

    “安郎,我原本以为我们会一辈子在一起……”史玉婷轻轻的说道。

    这句话钻入了安小楼的耳朵里,让他觉得心头一惊,这丫头怎么会说出这么不祥的一句话来,于是嗔道:“你这胡说什么呢?什么叫原本以为,是本来就会,你都是我老婆了,当然会跟我一辈子都在一起!”

    安小楼的话铿锵有力,字字掷地有声,一门之隔的史玉婷将背靠在门上,强忍住眼泪,只要安小楼说出了这话,便是让她即刻去死,也认了。

    “玉婷,对不起……”安小楼忽然又说道,“我把你一个人丢给你爹,让你吃苦了。”

    “别傻了安郎,他是我爹,怎么会真的让我吃苦呢?”史玉婷轻轻的摇摇头,回过身来,看到了安小楼的大手正扶着门,那手掌多么宽厚啊,史玉婷禁不住想起那人的温度,那日的事情来,她脸上露出了一阵幸福的微笑,“安郎,我已经是你的妻子了,这一辈子,除了不能伺候你一辈子之外,我没别的遗憾了。”

    又是这句话,安小楼听的心头一惊,这丫头,千万别胡来啊!

    安小楼和史玉婷两个,就这样隔着一扇门,从半夜一直站到了天微明,竟然丝毫不觉疲倦,似乎有许多话儿永远都说不完一般。

    “玉婷,我得去学校了,一会丫鬟们来了看到我在这儿不好,你好乖乖的,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不要再跟你爹顶嘴了,他也不容易。”安小楼先到了昨晚史云龙醉后说的那番话,那番背后一定有某种原因的话,心头就如同蒙了一层尘雾一般,总感觉朦胧中,有一只巨大的黑手在操纵着史家。

    “安郎,你放心吧,不到最后,我不会放弃的。”史玉婷轻轻一笑,“倒是你,一定要好好的保重自己的身子,别忘了,你是我的希望……”

    “对,我是你的希望……”安小楼重复着史玉婷的话,顿时觉得肩头的担子无比的沉重,不过却也无比的甜蜜。

第149章 谈判

    盐帮来的人本来就只有四五十个,光是工厂里发怒的工人涌出来他们就已经吃不消了,再加上后来的漕帮上百号人,这一下,四五十个人全变成了阶下囚,被抓了起来。

    “他们……”史云龙望着这些俘虏,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感觉,只能用眼神向安小楼求助。

    “放掉吧。”安小楼淡淡的说道,“放他们回去带个话给鲁知秋,什么时候约出来聊聊,你,还有他。”

    史云龙皱了皱眉,他似乎很不愿意直面鲁知秋的样子,不过听到安小楼这么说,却也没办法,的确不好一直逃避的,是时候面对对手了。

    于是在安小楼歪歪扭扭写下一封约见书以后,他们便将这些前来挑事的盐帮弟子放了回去,并嘱咐他们一定要把约见书带给鲁知秋。

    这个早晨过的真是烦乱无比,安小楼略安抚了一下工人们,便让他们赶紧回去休息了,经过了这场虚惊,安小楼也开始认真的反思起来,这一次工厂免于火灾是因为他在场,还有很多工人在场,对手是明着来的,如果下一次,他们来暗的呢?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安小楼想,是时候解决这件事了,既然自己跟史云龙合伙开厂了,漕帮的事,或多或少都跟他有瓜葛了。

    “史老爷,昨晚我跟你说的事,你一定要好好的调查清楚,否则以后盐漕两帮,将会再也不能共处,而且我还怀疑这件事不是偶然性的事件,看你那手下与那个百户的熟识度,他们应该这么联手干了许多次了。”在工厂的客厅里,安小楼非常认真的对史云龙说道。

    “我知道……”史云龙叹口气,“可是知道归知道,有的时候我也没办法,就拿那个闫老二来说,他跟着我打天下,是我同生共死的好兄弟,漕帮能有今天,他出了不少力气,虽然这么做不对,但是毕竟无损于我们自家利益……”

    听到史云龙这番话,安小楼皱起眉来,果然被他给猜中了,史云龙一早就知道这件事,并且一直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大概也就因为这样,盐帮老是暗中吃亏,才会屡次找漕帮的麻烦,这一次是因为盐帮来到工厂,给安小楼知道了,那么他不知道的呢,背后也许还有很多很多,与安小楼无关的,他懒得管,但是一旦涉及到他的切身利益,安小楼绝不会袖手旁观。

    “别的我不管了,消防一定要做好。”安小楼沉默了半天,说道,“在院子里各处都安置一些水缸和水桶,随时都要注满水,万一到时候工厂真的被点了,也好有个救急的。”

    “一定,一定。”史云龙连忙点头。

    史云龙与鲁知秋的谈判,定在了松鹤楼,还是在那次鲁知秋宴请安小楼的听风雅间里,时间就在当晚,天还没黑,大家吃夜饭的时候,时间和地点都是安小楼选的。

    史云龙带了安小楼,还有两个手下,一路沉默不语的来到了松鹤楼,上楼,来到听风雅间的门口,那门紧闭着,门口两旁各站了两个盐帮的打手,一见到漕帮的人来了,便个个横眉竖眼的瞪着他们。

    史云龙是什么人?那是漕帮的第一把交椅,他的气势可不是这些小虾米能够震得住的,他默不作声,也不拿眼看那四个打手,只是镇定的走到门口,就要推门。

    “且慢!”一个头目模样的人拦住了他,指着他身后的安小楼和两个手下说道,“我们帮主说了,只能有一个人进去,如果非要带一个,也只能带一个叫安小楼的人。”

    史云龙与安小楼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便开口说道:“你们留下,安老弟,咱们进去。”

    安小楼也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从头到尾都镇定的一塌糊涂,他连看都没看那四个打手一眼。

    进了雅间时,安小楼发现鲁知秋早已等在了那里,他的身边,只有一个身材适中,年纪约二十七八岁,长相颇有些英挺的年轻人,这个年轻人看起来斯斯文文,一副文弱书生的打扮,而鲁知秋对他也好像很客气很尊重,看来这个人在盐帮的地位不低,安小楼猜测,这个年轻人应该是鲁知秋的智囊。

    看到史云龙和安小楼进来,那个书生便笑呵呵的站起来,伸手让座,嘴里一边说着:“史帮主,这位想必是安先生吧,真是少年才俊,快请坐,请坐!”

    史云龙沉着脸坐下,安小楼坐在了他身旁,等坐定后,他才发现从头到尾鲁知秋的眼睛都盯在自己身上,盯的他都觉得怪不好意思的,于是笑道:“鲁少爷,怎么我脸上长了花了?”

    鲁知秋一时没能明白安小楼的意思,被他问的一愣,不过鲁知秋是聪明人,很快便想到安小楼为什么这么说了,于是脸上不易觉察的红了一下,冷冷说道:“安公子,别来无恙啊?”

    “呵呵,无恙,无恙,鲁少爷你呢?”安小楼寒暄着,全不顾史云龙惊愕的眼神。

    “感情这小子跟鲁知秋早有勾搭啊!”这是史云龙此刻的想法,只是他并不说出来,也不想说出来。

    “我好的很,只不过我手底下有些兄弟就不好了。”鲁知秋的声音冰冷冰冷的,似乎别人欠了他几吊钱还没还一样。

    “哦……”安小楼哦了一声,不想再搭话了,他今天不过是个陪客,陪吃陪喝顺便陪说话,今天的主角是史云龙和鲁知秋,而不是他安小楼,与鲁知秋客套完毕后,他便把眼睛和注意力挪到了桌子上,那里有他喜欢吃的五香花生还有桂花糕。

    “鲁帮主,史某想要问问看,为何今天早晨你手底下的兄弟要围攻我的工厂?”史云龙首先发难。

    “有这个事?”鲁知秋装模作样的说道,“我好像还不知道,期先生,你可知此事?”鲁知秋把脸转向他身边的那个年轻书生,很是认真的问道。

    那个期先生似乎与鲁知秋陪喝的非常默契,听到这个话,他脸上一脸愕然的模样,连连摇头说道:“我不知道呀……”

    PS:抱歉,这两天太忙,更新不给力,从明天起恢复了!求谅解。

第150章 剑拔弩张

    见鲁知秋与那个姓期的如此一唱一和,安小楼心里就有数了,这盐帮弟子去闹场子,肯定是受了他们指使的。

    “我说,老史!”鲁知秋忽然向史云龙说道,他开心的时候,就称呼史云龙做史帮主或者史老板,不开心的时候便称呼他做老史,这是整个盐帮漕帮都知道的事了。

    史云龙一听鲁知秋这么称呼自己,眼皮子吧嗒了一下,拿眼白看他一眼,哼道:“鲁知秋,有什么话你就快说吧,我不似你,手下兵多将广,诸事都不需要自己操劳,我史云龙命苦的很,凡事都得亲历亲为,咱们今天既然到了这里,就敞开天窗说亮话,把心里的怨恨都说出来,说完了,各自回去抱女人吧。”

    鲁知秋也不知因为年少的关系,还是因为脸皮没有史云龙厚的原因,听到这话,脸上略有些泛红,倒是那个期先生接过话说道:“史帮主,别急啊,这可是你约我们出来的,今天不妨在这里耗上一夜,把过往的种种都给解决掉。”他说解决掉三个字的时候,安小楼的心哒的一下抖个哆嗦,他一边吃着五香花生米,一边拿眼角余光看着那个斯斯文文白白净净的期先生,心里觉得这个家伙不简单。

    史云龙鼻子里冷哼一声,拿眼瞪了瞪期先生,又瞪了瞪安小楼,那意思你看人家的跟班,你再看看你自己,就知道吃。

    安小楼可不吃史云龙这一套,他想说话的时候自会说话,他不想说话的时候,便是孙猴子拿金箍棒来撬他的嘴也撬不开,安小楼轻轻哼着《世上只有妈妈好》,叭嗒往嘴里丢了颗花生米,倒不是他心狠不想帮史云龙,而是他那晚亲眼看见了漕帮的一些人是如何坑盐帮弟子的,此刻面对鲁知秋,他觉得理亏。

    窗外不知何处竟传来声声蛙鸣,这也提醒安小楼,他来到这个世上,不知不觉已经过去小半年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安小楼已经完全融入了这个世界,有时候午夜梦回,他募得醒来时,也不知究竟哪一世是个梦了。

    鲁知秋和史云龙以及期先生三个人不住的你一言我一语,唇枪舌剑口水四溢的说着,他们三个谈着谈着,就谈到了那晚河边所发生的事情上。

    “嘿嘿!”只听史云龙轻轻冷笑一声,“是么?竟然有这种事?那真是抱歉的很,我老史好像不知内情啊,还请鲁少爷你赐教。”史云龙身上穿着员外袍,再加上他微胖发福的身躯,此刻忽然一个抱拳,甩出了草莽气概。

    “老史!”鲁知秋啪的一声将手拍在桌子上,“你漕帮是一伙子穷兄弟,莫不是我盐帮的人都是百万富翁不成?眼下盐价如此之高,老百姓包括你漕帮很多弟兄,能吃到平价的盐,难道不是靠我漕帮功劳吗?便算是我们少交了你些许的运费,你也不要这样来算计我,你可知昨夜你们与官兵瓜分的那些盐,都是苦哈哈的汉子们一滴滴汗水晒出来的,今日你给我盐帮一个说法便罢了,若是给不出……”鲁知秋也冷笑一声,眼睛里闪过一丝寒光。

    “哼!你盐帮苦哈哈,我漕帮呢?”史云龙满面怒容,“你可知这世上有三苦,那便是撑船打铁卖豆腐,我漕帮在这三苦中就占了一苦,一年四季在这河道里混口饭吃,上上下下几百口子人要养活,辛辛苦苦赚那一点血汗钱,你可倒好,就想着法子钻我们的空子,我倒想请教请教贵帮了,是不是只准你们放火,不准我们点灯?诺大的盐帮,诺大的鲁家,竟然连这么一点点河道运费的钱都出不起?”

    安小楼一边泰然自若的吃着五香花生,一边把两旁的话都听在了耳朵里,同时他也看到门外,似乎是人影闪动了一下,安小楼觉得自己右眼皮抽筋似的跳了一下,他的心里咯噔一下,这老话说的好,左眼跳财右眼跳灾,今天鲁知秋莫不是要做什么傻事吧?

    史云龙和鲁知秋两个,互相对望着,眼睛都瞪得滚圆,似乎谁都有理,谁都委屈,雅间里的气氛顿时凝重起来,从刚刚的你一言我一语唇枪舌剑,忽然变成死一般的寂静,谁都不说话,只有嘎嘣嘎嘣的响声,那是安小楼在吃五香花生。

    “哎唷!”忽然安小楼面色一紧,捂着下身叫起来,所有人的目光便都聚集到他这里。

    鲁知秋更是瞪住他,没好气的问道:“什么事?”

    “抱歉抱歉,茶喝多了,要撒尿,你们继续,我去方便一下。”安小楼站起来,转身就往门外走,走到门口时又回过头来望着那三个人,眨了眨眼叮嘱道:“要乖,不许吵架,有话好好说,我去去就回。”

    安小楼叮嘱孩子一般的口吻把史云龙等人弄的哭笑不得,不过鲁知秋似乎挺不愿意安小楼出去,一见他要开门,便开口道:“安公子,如果真的有需要,你不妨就在这里解决吧,外头风大雨大,当心啊……”

    风大雨大?安小楼望了望窗外,确实,他们来的时候还是晴朗天气,这会子怎么就变得阴云密布了?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发现鲁知秋似乎不愿让他走出这间屋子,这里头有蹊跷,安小楼心里暗暗想道。

    “没得关系!”安小楼打个哈欠说道,“坐的时间久了,也顺便去院子里活动活动,我看这松鹤楼的园子还不错嘛,都快赶上拙政园了。”安小楼一边说着,一边就拉开了门。

    门外一个人都没有,既没有盐帮的那四个打手,也没有漕帮的那两个跟班,就好像这里从来都没有人来过一样的寂静,整个走廊一尘不染,红木板地面干干净净,在烛火的照耀下显得红彤彤的,如血一般的颜色,看的安小楼心悸。

    安小楼回身把门缓缓拉上,顺便冲鲁知秋笑了笑。

    那几个打手都去哪里了?安小楼有些担忧起来,说是穷苦百姓,但是毕竟盐帮和漕帮都是黑帮,黑帮要动起手来,是杀人不眨眼的。

    安小楼在楼上楼下赚了一圈,发现平时热闹非凡的松鹤楼,今天格外的安静,楼上楼下都没有人,只有一楼大堂有几个伙计百无聊赖的站在柜台旁聊天,看这情景今天似乎是被鲁知秋包了场子。

第151章 乱套了

    安小楼出来撒尿其实不过是个借口,他到现在为止都还不知道松鹤楼家的茅房门朝哪边开呢。

    松鹤楼是一座典型的江南建筑,白墙青瓦,飞檐翘角,即便是在这乌云盖顶了无月色的晚上,安小楼觉得看到这样的轮廓也是舒心畅意的,他下了楼,来到大堂,在那些伙计们上上下下充满挑剔目光的打量下,问清楚了茅厕的方位,便向后院走去。

    松鹤楼的后院,说是院子,其实也是一座小小的园林了,院子被一个宽约数十米的清水池塘一分为二,池塘里种满了睡莲,池水透过高墙下的水道通向外面,与苏州大大小小的河流交汇在一起,水塘旁有小山,高下曲折,与水塘交相辉映,相互萦带。池塘上架有一座石拱桥,宽有五六米,长有十几米,宛如玉带一般,桥的中孔拱度很大,从侧面看来,好像一轮半圆的月亮一般,整座桥乃是由一整块巨石雕筑而成,两侧桥栏护板上,用高浮雕的手法,铭刻着象征吉祥如意的松竹梅等图案,在桥的一端,池塘的对面,盖了一座八角荷亭,荷亭周围全是花朵和树木。

    院子里,除去池塘和花园之外,靠墙建了十多个房间,这大大小小的房间便是厨房和伙计们的居室了,安小楼按照松鹤楼伙计的指点,在角落里找到了茅房。

    “啧啧,他娘的真是奢侈,就连茅房都造的这么好看!”安小楼望着同样飞檐翘角的茅房,骂了一句,闪身进去,骂归骂,但是不得不承认在这样的环境里如厕是一件很享受的事。

    茅房很大,坑位有八个,每个坑位都是与其他隔开的,前有竹门掩着,便池里也是干干净净的,安小楼撒完尿,抖了抖身子,正要出去时,忽然听到啪的一声,声音从嘴里面的坑位里传来,动静不太大,却也不小,似乎是什么东西掉到了地上,原本极为安静的茅房,一下变得诡异起来,安小楼的心一阵紧缩,他不由得往发出声响的地方走去,在最后一个坑位前,安小楼站定,敲了敲门,里面没人答应。

    “也许是有人在上大号。”安小楼心中暗暗嘲笑自己神经质,转身走开,还没走到茅房门口,就听到吱扭一声,那个坑位的竹门打开了,他本能的回头一看,竟然吃惊的看到一条人的胳膊,无力的垂在门边,把竹门给推开了,透过缝隙,安小楼看到那人身上穿的衣服,正是红色的短衣,是漕帮的人,安小楼的心脏咚咚咚跳起来,他快走两步,向茅坑里看过去,果然是漕帮的弟子,而且正是跟着史云龙一起来的那两个弟子,是的,这坑里有两个人,头上满是血迹,眼睛圆睁着,以怪异的姿态倒毙在茅坑里。

    安小楼强忍住呕吐的**,夺门而出,他站在院子里抬头望了望二楼,在这里刚好可以看到听风雅间,那里似乎还很安静,安小楼三步并作两步走,快步上楼,那四个盐帮弟子正守在门口,就仿佛他们从未离开过一样,见安小楼上来,还很有礼貌的帮他推开了门,说了声请。

    安小楼镇定了一下心神,走进雅间,雅间里,史云龙还在跟鲁知秋扯皮,似乎对外面发生的事,仍旧毫不知情。

    “一句话!”史云龙擦了擦唇边的口水,将手拍在桌子上,“以后想从我们河道运盐没问题,但是就必须守规矩,我也不多收你们的钱,该是怎样就是怎样,如此我漕帮便保你在江南你河道平平安安!”

    “哼!”鲁知秋冷笑了一声,不做应答,见安小楼回来了,便拿眼看了看他,眼睛里带着些许嘲弄的笑意。

    安小楼面色如常,走到门边洗了个手,坐下,倒茶喝茶,继续吃五香花生,表面上看去波澜不惊,事实上他的心脏正急速的跳动着,鲁知秋啊鲁知秋,你可千万不要犯傻,把这场谈判变成鸿门宴!安小楼心里暗暗的想着。

    “鲁知秋,我好话说尽,你却油盐不吃,如此,便休怪我漕帮不讲义气了。”史云龙似乎是耗尽了最后一丝耐性,他腾地站起来,“安兄弟,我们走!”

    “走?”鲁知秋冷笑道,“还没谈完,老史你往哪里走?既然来了,便不是你说想走就能走的!你口口声声说什么漕帮是一帮子穷兄弟混饭吃,事实上你是什么人,你自己心里应该有数……”鲁知秋的眼皮神经性的抖了抖,他的话里太有料了,安小楼的耳朵竖起来。

    安小楼听着史云龙和鲁知秋的话,心中忽然想起玉玲珑那晚嘱咐自己的:“千万不要掺和漕帮和盐帮的事,这两个帮派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的。”

    现在安小楼似乎明白玉玲珑的良苦用心了,这里头水深着呢,他想。

    “哼!小兔崽子,你爷爷我在江湖上混的时候,你还没从娘肚子里出来呢,今日里竟敢跟我这样大呼小叫,你到底算哪棵葱?”史云龙怒了,拍着桌子指着鲁知秋的鼻子骂道,“便算是你爹,也不敢这样跟我说话,我心里有数,难道你就没数么?”

    鲁知秋和史云龙两个,都已经濒临愤怒的边缘,而旁观安小楼与那个期先生,他们两个似乎仍旧平静的很,一个在悠哉的喝茶,一个在慢吞吞的朝嘴里丢五香花生,似乎全不顾那边已经剑拔弩张。

    就在这时候,楼下忽然传来一阵喧闹声,一个苍老的声音高声叫道:“为什么不能吃,酒楼里摆出来的鱼不就是给人吃的吗?”

    这个声音安小楼熟悉的很,一听这沙哑独特的嗓音便知是樊老八,咦,这老头儿又来了?还要吃鱼,安小楼记得那天他在这里还口口声声说什么太奢侈了,来瞧瞧就好了,这会又跑来吃鱼?真是稀奇,不但稀奇,安小楼还觉得很巧,怎么这么巧,他今晚也来了?

    安小楼没吱声,他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却拿眼睛观察着其余的三个人,鲁知秋的脸上显出一丝不耐烦,还有一点怒气,这很正常,他包了场子,就是要跟史云龙谈判的,肯定不乐意有别人来打搅;那个期先生脸上依旧是一副怡然自得的神情,正端了茶杯很是斯文的品茶,安小楼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异样来;史云龙的老脸通红,那是因为方才与鲁知秋争辩了一番导致的,其他的么,倒没什么,只是安小楼忽然发现他的眼神有些怪异,说不清是什么眼神,好像……对,是轻松,安小楼觉得史云龙忽然像是如释重负一般,但是他在极力掩饰着自己的心情,仍旧涨红了脸与鲁知秋对峙着。

    “怎么回事?”鲁知秋高声叫道。

    “帮主,楼下有个老头儿闯进来硬要在这里吃饭!”门外的打手推开一道缝,回答鲁知秋。

    “过去看看!”鲁知秋皱起眉头说道,“告诉掌柜的,闲杂人等一律免进,否则别怪我鲁知秋不客气了。”

    “遵命!”那盐帮弟子应了一声,便咚咚咚下楼去了。

    楼下的吵闹声依旧在继续着,安小楼站起来,踱步到门边,这旧式的房子就有这点好处,窗就是墙,墙就是窗,在这听风雅间里,除了临院子的那面墙是实体墙外,其他三面都是木制的窗棱,包括与隔壁雅间之间的墙壁也是如此,因此安小楼站在门边,将那窗户打开一道缝,透过缝隙可以依稀看到走廊,走廊下就是一楼的大堂,这松鹤楼的格局就是如此,整个建筑是挑空的,一楼的大堂特别的空旷,二楼和三楼仅仅是绕着楼梯和走廊的一圈房间而已,整个格局就是个“回”字形,因此安小楼可以很轻易的就看到外面。

    松鹤楼进门是一个大大的木雕屏风,屏风下一张供桌,桌子上一个瓦盆,盆里是一条欢蹦乱跳的鲤鱼,安小楼第一次进来时,也对这个东西十分感兴趣,你说他是拿来卖的吧,可就那么一条鱼,你说不是吧,他把鱼放在瓦盆里摆出来又是什么意思呢?后来有一次他跟唐尔正谈起这个事时,才知道这里是有说道的,这张供桌就是松鹤楼的神台,那瓦盆里的鲤鱼是祭品,又名元宝鱼,乃是用来祭拜财神,求神保佑的,既然是祭品,当然就不能吃了。

    可这樊老八今天竟然跳着脚要吃人家的元宝鱼,而张全则身穿青衣头戴小帽站在他旁边给自己的主子撑腰。

    “我说老人家,您讲讲理好不好,我们能卖的,还能不给您吃吗?那是祭品,祭品懂不懂?给神仙吃的!”这说话的是个中年人,安小楼认得他,正是那天来上菜的那个,他的口齿十分的凌厉。

    “不行,老夫今天便要吃这个鱼,还非吃不可了,要银子是吧,我有!”樊老八吆喝着,全不顾自己的嗓子是哑的,他因太大声而不住的咳嗽着,那张全就紧张的替他抚背。

    “老爷,慢着点啊,为一条鱼,不值得!”连张全都这么说了。

    正看着的时候,那个打手下到一楼了,他支棱起眼睛,瞪着樊老八和张全,怒道,“什么人在此喧哗?不知道今天我们帮主在这里会客吗?我说掌柜的,松鹤楼如今竟然如此堕落了,什么杂七杂八的人都可以进来了?”

    那掌柜的是两面不是人,一面挨盐帮的骂,一面又要应付樊老八,他无奈的说道:“抱歉抱歉,我这就把他们赶走。”

    “嗯,快些赶走,我们帮主可发话了,你今儿个要是让他吃不安生,他以后就不让你在这苏州地界上混安生。”那盐帮弟子狗仗人势的说道,安小楼听的心头发笑,也不知鲁知秋听见这话没有,他记得鲁知秋并不是这样嘱咐人的。

    “是是是,一定让鲁少爷吃的舒心!”那掌柜的点头哈腰的说道,转脸又对伙计们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喝道,“还不快把这位老爷子请出去,没听到盐帮大哥怎么说话的啊?”

    看到这里,安小楼心里只有一个感觉,今晚真乱啊!

第153章 批评

    鲁知秋站起身来,准备出去看看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的手下已经下去很久了,还没有上来回报消息,他心里忽然升起一股不安的感觉。

    而史云龙则立刻就站起身来,企图伸手去扯鲁知秋的衣服,却被那个看似文弱的期先生一抬手,给挡开了。

    史云龙一愣,望着那个期先生阴沉着脸说道:“这位什么先生来着?好身手啊!”

    “再下姓期,日期的期,史帮主记性好像有些……”期先生笑眯眯的说道,看他的模样,任谁都想不到刚刚这个文弱书生竟然轻松的格挡开了史云龙的胳膊,要知道史云龙虽然称不上是什么高手,但是毕竟是草莽出身,年轻的时候以扛包为生的,那手腕上的力气端的是了得。

    “期先生,好功夫啊!”史云龙冷冷道。

    安小楼终于是不耐烦了,他猛的一拍桌子:“你们今天来到底是要做什么的,斗嘴吗?吵架?还是要解决问题?”

    在场的其他三人都被安小楼这猛不丁的一声大喝给吓了一跳,齐齐愣住了,乖乖,这苏州城里的两大黑帮头子,竟然被安小楼给震住了,当然这都是暂时的,很快鲁知秋就回过神来了,他瞪圆了眼望着安小楼:“安公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史云龙也一脸怒容的望着安小楼,也不知道他是对鲁知秋不满呢,还是对安小楼不满。

    “怎么,我说的不对吗?你,盐帮,你,漕帮,从来到这里开始,你们消停过吗?”安小楼拿手指着鲁知秋和史云龙,就好象老师拿手指戳着不听话的学生一般,“亏的你们说的好听,口口声声穷兄弟们,你们就是这样对待你们的子弟?让他们去死,死的不能再死了是吧?鲁少爷,我来问你,漕帮的两个弟子哪儿去了?”

    似乎经过安小楼这么一说,史云龙才猛的想起来自己的两个手下,好像已经很久没听到他们的动静了,他面色阴沉的看了看鲁知秋:“鲁知秋,你也太不地道了吧!”

    “你来我往,公平的很。”鲁知秋说道,“我盐帮还不是有许多兄弟死在了你们手里?”

    安小楼没有给他们继续争吵的机会,他一脚踹翻了一只凳子,他不但踹翻了凳子,还想掀翻桌子,只是这张桌子似乎和地板是一体的,他才没有得逞,安小楼望着鲁知秋和史云龙怒道:“你们就是这么做帮主的,就是这么把自己手下的性命不当回事的,好,鲁知秋是富家子弟,你不懂穷人的悲苦,那史云龙你总懂了吧?我不明白,你们本该是江湖儿女,快意恩仇的人,为什么办个破事就要这么阴险歹毒,你暗杀我,我暗算你,有意思么?斗来斗去害的是谁?你们背后据说都有一只巨大的黑手,是什么黑手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只是想告诉你们,要斗你们自己斗去,别连累那些有家有口混饭吃的苦汉子们,人家活的不容易!”

    鲁知秋和史云龙给安小楼这番长篇大论说的一愣愣的,等到明白过来他讲的是什么时,一个个脸上又红一阵白一阵,立在那里不出声。

    “我看见了,茅厕里是两个漕帮弟子,刚刚还活蹦乱跳的两个小伙子,就这么没了,你让他们的家人怎么过?”安小楼抹一把嘴,又把矛头指向了史云龙,“还有你,史胖子,你别当我给你家做西席就会站在你这一边,那晚你们漕帮做的事也不地道,这叫钓鱼执法懂吗?更何况你们还不知执法部门,坑害了那些盐帮的人不说,你们还从中渔利,你算什么男人?是男人你们就光明正大的来一场比试,一战定输赢,成王败寇,从此都给老子消停的!”

    安小楼一口气骂完了鲁知秋和史云龙,心里感觉那叫一个无比舒畅啊,他一抹嘴,往嘴里丢了颗五香花生,又吞了口茶,坐了下来,看着史云龙和鲁知秋,他想知道他的说教对这两个冥顽不灵的家伙会否有效果。

    鲁知秋和史云龙都皱着眉,盯着桌面出神,谁都不说一句话,倒是那个期先生,他依旧气定神闲,拿着把扇子嘎吱嘎吱的摇着,似乎数他最怕热了,这让安小楼心里十分不爽,对这个故弄玄虚的家伙,安小楼没啥好感。

    “说话啊,别装哑巴,你们当我要你们在这里谈判是闹着玩呢?两条人命,又是两条人命啊,还有鲁知秋,我先把话放到这里,工厂你别动,那不光是史云龙一个人的,你看见那招牌没?安氏,什么叫安氏?那就是说厂子姓安的!”安小楼想起早晨那场虚惊就生气,“那是老子辛辛苦苦建起来的,是老子养家糊口的命根子,谁敢碰,老子就跟谁拼命!我管你是盐帮帮主还是漕帮帮主……”

    安小楼在楼上训斥鲁知秋和史云龙的同时,张全也在楼下教育那几个盐帮的弟子,当然了,安小楼用的是嘴巴,张全用的是拳脚,这会松鹤楼一楼大堂地板上,四个盐帮弟子正鼻青脸肿的在地上滚来滚去哼哼唧唧,他们怎么都想不通,四个人八只手,怎么就不是张全两只手的对手呢?

    “我要吃鱼!”樊老八还是没有忘记那只元宝鱼,“那条鱼长得如此肥美,做出来的味道一定不错!”

    “听见没?我们老爷要吃鱼!”张全瞪大了眼,望着躲在柜台里瑟瑟发抖的几个伙计和那个中年人说道。

    “是是是!鱼……就做,只是好汉爷,我求您别砸了,再砸我们就要亏死了,这屋里任一件家具都值好多钱的……”中年人苦着一张脸哀求张全。

    “盐帮不是有钱吗?找他们赔你!”张全哼了一声,逼着一个伙计去抓了那条元宝鱼,又逼着他把鱼送进了厨房,亲眼见他们把鱼给杀了,这才放心的回到樊老八身边。

    “哎唷,我的元宝鱼啊……”也不怪那中年人哼哼唧唧的,人家松鹤楼的那条鱼是有说道的,据说就是专门摆在那里祭拜财神用的。

    “老爷您坐。”张全从一片狼藉的地上撒目半天,找到了一张勉强还可以坐的椅子,准备让樊老八坐下。

    “不行,这里坐的不舒服,老爷我要到楼上去!”樊老八背着手,弓着背,也不顾身后伙计们那敢怒不敢言的眼神,兀自往楼上走去。

    “老爷,等等我!”张全见樊老八上去了,也忙追了过去,他似乎是寸步不离樊老八。

    樊老八走到他上次坐的那雅间门口,侧耳听了听,其实不用侧耳他也听得到,安小楼的嗓门不小,他此刻正把史云龙和鲁知秋训的跟三孙子似的。

    “嘿,张全,是那安公子啊。”樊老八扭头对身后的张全嘿嘿一笑说道。

    “哼,这人,真是十处打锣九处都有他!”张全哼了一声,推开了雅间的门,让樊老八先进了去。

    此刻安小楼已经把自己心里淤积的所有不满都冲鲁知秋和史云龙发泄出来了,那个史云龙是老皮子老脸了,是红是白也看不清楚,但是鲁知秋似乎是有些委屈的模样,一副小媳妇被恶婆婆欺负的样子。

    “安公子,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好像都是我们盐帮的错一样……”鲁知秋等安小楼都说完了,这才缓缓开口,而他虽然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清冷高傲模样,脸上却仍留着红晕,就好象是第一次被老师批评的好学生一样。

    “什么意思?凡事都站在别人的角度上替他们想一想,做事三思而后行,就这意思,对不起,我不是针对你,我是针对你们俩!”安小楼没好气的说道。

第154章 史云龙的暗号

    安小楼训斥完了,便定定地坐着,忽然间他发现他怎么那么像教父呢,他看了看鲁知秋,那厮脸上一脸的淡定和漠然,又看了看史云龙,这家伙脸上的肌肉抖动着,哦不,应该说是肥肉,也不知道有没有把安小楼的话听进去。

    “抱歉。”史云龙忽然咬牙切齿的说了这么一句,也不知是在跟谁说,听的安小楼心里咚咚咚直打鼓。

    “坏了!”安小楼心里暗暗叫道,史云龙这老小子没憋好屁。

    听到史云龙莫名其妙的一句话,鲁知秋和期先生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似乎他们跟安小楼有着同样的感受,顿时整个听风雅间,乃至整个黄鹤楼都开始杀气腾腾起来。

    史云龙伸手去拿桌子上的一个茶杯,安小楼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背,看着他的眼睛说道:“史老爷,想想家里面。”

    史云龙看了安小楼一眼,那眼神让安小楼过后很久都不能够忘却,史云龙浑浊的目光里,有些许悲戚,决绝,还有些悲壮,更多的是期待,也不知道他在期待什么。他是练过功夫的人,因此很轻易的便甩脱了安小楼的手,轻声说了句:“交给你了。”

    史云龙接下来的动作,安小楼觉得太熟悉了,只见他握住茶碗的手缓缓举起,任谁看了都觉得他是要喝茶,可安小楼就是觉得史云龙是要往地上摔,他果然就摔了,啪嚓一声,那个好看的瓷杯被摔了个粉碎,瓷器落在木质的地板上,先发出沉闷的一声响,然后就是清脆的粉身碎骨声,瓷器碎片四处飞溅,安小楼的左小臂就不幸中招,被一个渣滓飞溅进去,顿时鲜血淋漓。

    这是个暗号,安小楼少年时代看古惑仔电影,经常会看到这一幕——江湖谈判,两帮大佬凑到一起坐着喝茶,喝着喝着,就有人摔杯子摔碗摔烟灰缸,当然那烟灰缸必须得是玻璃的或者陶瓷的,否则摔也摔不破,然后就会有一帮子人挥舞着砍刀和棍棒冲杀上来,就像现在这样。

    对,确实是像现在这样,安小楼和鲁知秋以及期先生吃惊的听到看到了那一幕,一群,足有上百人,当然都是漕帮弟子,他们手里握着大刀,身上穿着精练的短衫,脚上穿着轻快的布鞋,不声不响的从门口出现,从松鹤楼外的大大小小的巷子口出现,甚至从松鹤楼楼顶开始往下丢绳子,然后沿着绳子荡进听风雅间里,小小的雅间,连窗户带门,被挤了个水泄不通。

    “我靠!”安小楼暗骂一声,“史云龙这老小子啥时候留的这一手?明明一直跟我在一起的!”

    史云龙迅速拉着安小楼闪开桌边,站到了门口,然后立刻有两个漕帮的弟子闪到他们前面,将他们俩护在身后。

    鲁知秋脸上先是惊愕,后是惊慌失措,不过他的惊慌只存在了短短的一瞬间,短到若不仔细看,根本无法看出他心中有惊慌来,然后便是一脸的鄙夷,倒是那个期先生,他淡定不住了,腾地站起来,用扇子指着史云龙说道:“史帮主,你这是什么意思?”

    “是啊,你这是什么意思?”安小楼也看着史云龙,他的目光里充满了疑问和探究,还有一丝丝的失望,他觉得是看不透这老小子了,一时聪明一时糊涂,一时阴险一时善良,到底哪一面才是真正的史云龙?

    史云龙嘿嘿冷笑着,若不是他的身材稍高大一些,简直就是《无间道》里的那个曾志伟,他冷笑着,看了看期先生,说道:“一山不容二虎。”

    “是啊,一山不容二虎!”期先生听了史云龙的话,先是咬牙切齿半天,然后恨恨的说道,“没想到看起来如此其貌不扬的史云龙,竟也有这份心思,是你背后的主子指示的吧?”

    “哼!”史云龙冷笑一声,“彼此彼此。”

    安小楼感到身边一阵寒意袭来,他不禁看了史云龙一眼,发现这家伙眼睛里的杀机已经快要洋溢出来了,他今天是要除掉鲁知秋啊!

    对鲁知秋,安小楼没有好感,可也绝对没有什么恶感,这个高傲的家伙除了长得细皮嫩肉娘兮兮了点,性子高傲了点,投胎时运气好了点,别的都还行,因此他觉得有点看不下去了,伸手搭住了史云龙的肩膀,轻声说道:“史老爷,你这究竟是要做什么?简直太不给面子了吧,你让我情何以堪啊,约见书是我写的,没错,盐帮早晨是过分了点,可你也用不着这么大动干戈啊,有什么事大家坐下来聊聊,把话说开了就好了嘛……”

    “安老弟,抱歉,这件事与你无关,你现在可以下去了。”史云龙从牙缝里蹦出这么一句话来,“我今天若是有什么不测,聪儿和玉婷就都交给你了。”

    安小楼怔了怔,感情这老小子是抱了一种玉石俱焚的心思啊,今天要出大事了,这个时候安小楼忽然怀念起唐尔正来,官府,没错,得想办法通知官府。

    松鹤楼下的大门里,仍旧在陆续不断的涌入漕帮弟子,他们一个个神情肃穆,身穿红色短衫,在右臂的臂弯处,还用红带子绑了,看样子今天是要对盐帮志在必得了。

    “呵呵!”鲁知秋忽然轻轻笑了起来,他先是轻轻的笑,后来就是笑的前仰后合,用手指着史云龙不停的笑,笑的所有人都莫名其妙,好容易等他笑完了,他一脚抬起,搭在椅子上,望着史云龙说道,“老史,你有种!”

    鲁知秋也是会功夫的人,他是独生子,虽然出身世家,但是由于外祖父那一边是绿林草莽,因此父母便请了师傅专门教他习武,可以说是一个文武双全的人,而且他的武艺还不差,只见他挽起袖子,露出藕白的手臂,安小楼看着那手臂,咂咂舌头,这手臂也太白了点吧,他的皮肤竟然比女人还要好些,连史玉婷都没这么好的皮肤。

    “既然如此,那就来吧!”鲁知秋说道,“迟早要有这么一天的,咱们赶早不赶晚!”

    史云龙的密封眼眨了眨,他缓缓抬起手,喝道:“给我上!”

    这句话就好像是遥控炸弹的按钮一般,话音未落,他身后的,还有鲁知秋身后的所有漕帮弟子都呐喊着,挥舞着刀枪棍棒向鲁知秋和期先生砍杀过去。

    听风雅间只不过是一间包房而已,里面虽然宽敞,却也容纳不下这么多人,一下子几十号人堆了进来,后面还在源源不断的涌入着,安小楼顿时有了窒息的感觉,他被人流挤出了包房,想想不对,他于是又拼命的向前巴拉,不管怎样,他今晚是不想看见有人死的。

    “都给我住手!”安小楼大喝着,可是他的声音怎么敌得过上百人的呐喊声,安小楼只听到里面传来各种声音,有木头打在木头上的声音,有金属磕碰的声音,有拳头击中**的闷响声,还有各种惨叫声,咚咚的巨响,那是有人被打翻在地发出的声音。

    再次被不断涌入的人挤出房间后,安小楼啐口唾沫,挽起袖子,将长衫下摆掖进了腰带里,恨恨的说道:“他娘的,老子还就不信这个邪了!”

    在安小楼看来,无论是史云龙亦或是鲁知秋,他们虽然都不怎么可爱,但是也都不是该死的人,他不愿意见到这两个人中的任何一个遭遇不测。安小楼后退几步,找了一个很好的助跑点,将双脚错开,脚尖点地,卯足了劲大喝一声,向屋子里冲去。

    这一次他成功了。

    安小楼先是挤进了人群,然后就是在一片飞拳飞腿中挤到房子中间,他看到身边各种狰狞的面目,所有的人脸上都有杀气,他还看到那个期先生,他应该是个高手,因为此刻他正站在几个漕帮弟子的肩头,不停的出招攻击和防御,只是可供他施展身手的空间过于狭小,因此不多时他便又重新落到地上,淹没在了人海中,这个时候安小楼才知道以前在小说上看到的那些高手动不动就以一敌百什么的都是在放屁,因为此刻他眼见一个高手被一群庸手给从半空中扯落到地上,然后用最原始最无赖的拳打脚踢法给揍了个鼻青脸肿。

    鲁知秋也没好到哪里去,他的功夫应该不差,至少不比那个期先生差,不过他的遭遇也不会比期先生好到哪里去,此刻他正拼命的往窗口退去,可惜后面一样是人山人海,还有史云龙在门口堵着不断的下命令:“杀死鲁知秋,今天我要他的命!谁杀了他,重重有赏!”

    史云龙素来对手下人不坏,因为这些漕帮的弟子也都乐于为他卖命,听到史云龙的命令,一个个的都削尖了脑袋往鲁知秋跟前凑,唯恐自己落后,只是鲁知秋的拳脚功夫太厉害,他们往往是刚凑到鲁知秋身前,便被一脚踹飞出去,然后后来的人便继续上前,继续被踹。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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