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风流西席TXT下载风流西席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风流西席全文阅读

作者:烟斗客     风流西席txt下载     风流西席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55章 鲁知秋的心事

    鲁知秋渐渐的有些吃力了,尽管吃力,他还是把所有的动作都舞动的很潇洒,一踢腿,脚边的凳子便飞到了一个漕帮弟子的脑袋上,一反手,另一个漕帮弟子的手腕便咔嚓一声脱臼了,只是他能这样流畅的施展拳脚的空间越来越狭小了,有了利益的催动,再加上忠诚的作用,几乎所有的漕帮弟子都是奋不顾身前赴后继的向他扑过去。

    鲁知秋忽然感觉他的腰被人抱住,这让他非常的生气,于是大喝一声一掌就要往下拍去,抱住他腰的人闷哼一声,却没有松开手,只是死死的抱住他,身子往下一坠,一帮人便从地板上的小坑洞里掉了下去,原来这二楼的地板竟然不知什么时候被他们打架打出个洞洞来。鲁知秋掉下去后才发现抱住自己的竟然是安小楼。

    此刻安小楼被摔的龇牙咧嘴,他顾不得别的,只伸手拉了鲁知秋爬起来就往外跑,一边跑一边不住的回头看,那些漕帮的弟子也摔的够呛,一个个的哭爹喊娘爬不起来了,不过剩下的没掉下去的则已经纷纷从窗户或者楼梯上追了过来,因此安小楼和鲁知秋还未算安全。

    “你……”鲁知秋被安小楼拽着往前跑,他看着安小楼,愣住了,“你救我?”

    “别废话了,娘娘们们的,快走!”安小楼拉着鲁知秋沿着河边飞奔着,跑的他双腿麻木气喘吁吁,幸亏这是晚上,河边街道上没什么行人,不过就算如此,仍旧有附近的居民听到了这急促的脚步声以及后面的追逐声而好奇打开门来看的。

    鲁知秋不再说话了,只是跟着安小楼跑,后来他觉得不对劲,因为他自己本身是会功夫的,这会怎么忘了用轻功了,于是他脚步加快,从被安小楼拖拽着跑,到拖拽着安小楼跑,一路飞奔,将那些追逐他们的漕帮弟子远远的丢在了身后。

    两个人就这样没命的跑着,也不知道跑了多久,更记不得是往哪个方向跑,终于到了一个隐蔽的小巷子里,停下了脚步。

    安小楼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扶着墙站不稳了,此刻他手脚发软,头昏脑胀,MD,这纯粹是马拉松的距离百米的速度啊,坑爹啊!他心里暗暗的想道。

    “嗤!”鲁知秋在巷子周边查看了一下,这里是一个贫民住的地方,院墙低矮房屋破败,就连铺路的石板都碎掉了不少,就着月光可以看到四处都长着野草青苔,“我还以为你多厉害,才跑这么一小下就累成这样。”

    “我……我……”安小楼想生气都没力气了,“我靠,你当我是你啊,我又没练过轻功!”

    稍稍恢复了一下气息,安小楼一屁股靠墙坐下了:“真他娘的操蛋!”

    “嗯?”鲁知秋显然听不懂安小楼说的话,“什么意思?”

    “我说你们,一个个的都操蛋!”安小楼骂道,“放着好好的生意不做,好好的日子不过,非得整天打打杀杀,搞得人仰马翻!”

    “呵呵!”鲁知秋笑了笑,“你为什么要救我?你可是史云龙家的人啊!”

    “错!”安小楼白了他一眼,“第一我不是史云龙家里的人,我只不过是教他儿子读书的灵魂工程师而已,第二我也不是有意要救你!不知哪个龟孙子把我绊倒了,地上那么多断木头,我怕给戳死,只好找个东西拉一把,结果不小心拉到了你。”

    鲁知秋听到安小楼这番解释,颇有些哭笑不得,他本有心向安小楼道谢,现在看这情景,道谢的心思也没有了,他叹了口气,站在巷子口向来路望去,后边空空荡荡的,一个鬼影都没有。

    “我说,你们到底想要做什么啊?”安小楼终于缓过来了,他瞪着鲁知秋说道,“你知道你的手下杀人了吗?我真搞不懂,人命在你们眼里究竟是什么?草芥?泥鳅?蚂蚁?蟑螂?可以随便捏鼓的?”

    “呃!”鲁知秋被安小楼这番话给问倒了,他沉思了半天,说道,“有些时候手底下人做事,不会完全按照我的命令来,所谓将在外……”后面的话他不说了,说出来就是大逆不道了。

    “哼!借口!”安小楼冷冷的哼了一声,“跟史云龙来的那两个孩子有什么错啊,没准人家老婆还等着他们回家睡觉呢,没准他们爹妈还没抱上孙子呢,就这么被你们给杀死了!”

    “安公子!你太悲天悯人了,要知道在这个世上……”鲁知秋似乎被骂的有些不舒服了,他开始奋起争辩,“盐帮和漕帮历来如此,已经持续好多年了,从我外祖父那时起,就开始跟史云龙他们对立了。”

    “我就是搞不懂了,好,你盐帮是贩盐的,不管是官盐还是私盐,总之是混口饭吃,你贩你的盐好了,跟漕帮对什么对?史云龙也是,好好的在河里撑船收费就好了,跑到岸上去做什么?”安小楼恨恨道,“要不是你俩闹腾,这会我正舒舒服服的躺在床上睡大觉呢!大家都是男人,你懂的!”

    鲁知秋似乎很听不管安小楼的腔调,他的脸腾地红了,争辩道:“我们以前走水路,有自己的船,但是每一次都会被漕帮的人给截下来,若是我们用他们的船,交钱也就罢了,可我们一向都用自己的船,就这样还要交钱,不公平!”

    “确实不公平!不过你也别觉得自己是啥好鸟,你们对我就公平啦?之前不是还吵吵着要烧我的厂子杀我的工人吗?”安小楼哼了一声,“是爷们的就公平竞争,我说,你们到底有啥不得已的苦衷?”

    鲁知秋听了安小楼的这番话,似乎是有所感触了,他缓缓的坐下来,坐在巷子口的那张石台子上,说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似乎从我外祖父起,他们就在为什么人效命,我是鲁杨两家的唯一继承人,接管盐帮也是迫不得已,既然接管了,就要继续为人家效命!”

    安小楼望着鲁知秋,这家伙身上此时已经没了那样让人讨厌的傲气什么的,倒是多了几分柔弱,他是在对自己说心里话吗?

    “盐帮不是江湖帮派么?”安小楼不解的问道,“江湖儿女不是应该快意恩仇么?”

    鲁知秋望着安小楼,苦笑着摇摇头:“什么江啊湖啊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江湖儿女也是小老百姓啊。”

第156章 鲁知秋的秘密

    就在安小楼和鲁知秋正在说话间,忽然他听到不远处有一阵悉悉嗦嗦的脚步声,声音很轻,刚刚经历一番奔逃的安小楼立刻就警觉起来,他腾地站起来,一把按住了鲁知秋,带着他一起缩回了巷子里,全不顾对方仍在面红耳赤的挣扎着。

    梆梆梆!

    “防火防盗,平安无事喽!”一个沙哑苍老却很嘹亮的声音伴随着梆子声传了过来。

    “我日,原来是打更的。”安小楼长长的吁了口气,最近他实在是给这帮子家伙弄的神经兮兮了,安小楼刚松口气,就觉得自己的腿上似乎有些异样,他低头一看,原来刚才情急之下,他是把鲁知秋给按到了他的大腿上,因此在那之前鲁知秋是大模大样的站在巷子口的,此刻却以一种怪异的姿势伏在安小楼的腿上,而安小楼则是跌坐在那个石台子上的。

    “咦……我说鲁少爷,你看起来不怎么肥啊,怎么胸脯还软乎乎的跟个妞一样?”安小楼有些吃惊,他腿上传来的那种感觉让他感到很意外,因为这个鲁知秋明明就是很瘦弱的一个人。

    “你!”鲁知秋的脸上憋的通红,瞪住安小楼,伸手就是一个巴掌,啪的一声,安小楼脸上就多了座五指山。

    “我靠!”安小楼蹦起来,他还没给人这么扇过耳光呢,他爸妈没有,他的女人们更不舍得,这下给鲁知秋这个臭屁轰轰的小子扇了一巴掌,让他心里窝火的很,指着鲁知秋就开始骂,“老子拼了命救你出来,你却这样回报我?”

    “谁让你那么做的?”鲁知秋从安小楼的怀里挣脱出来,跳开老远,冷冷道,“我又没让你来救我!”

    “我哪么做?救你还错了?”安小楼恨恨道。

    “我又不是说你救我错了,我是说……”鲁知秋开始支吾起来。

    “说什么?说不出来了吧?我算是倒了血霉了,哼!”安小楼伸手拂去额头上的汗水,“鲁知秋我警告你啊,你们盐漕两帮怎么斗没关系,随你打个死去活来,你们拼的越厉害,旁观者越开心,但有一条,别动我的工厂,别动我的人!”

    “……”鲁知秋盯着安小楼看了半天,神情也渐渐的平淡下来,“哼,只要你跟史云龙还勾搭在一起,就别想逃脱,那工厂虽然不是姓史的,但也不光是姓安的。”

    “哟嗬,小子,跟我叫板!”安小楼立起眉毛,“你信不信我就在这里把你给掐死啊?掐死了也算不到我头上来,明儿个衙门的人来了,都会说是漕帮杀的!”

    “你敢!”鲁知秋也开始横起来,他踏前一步,盯着安小楼,“你敢!”

    安小楼是个急脾气,又是个吃不得这一套的人,今天一天发生的事让他头都大了,刚才又没命的逃跑,这会经鲁知秋这么一闹,他的火腾地就蹿上头了,霍地站起来,盯着鲁知秋说:“你看我敢不敢!”说完就伸出手去掐住了鲁知秋的脖子。

    那个鲁知秋也是个习武的人,要论功夫,半吊子安小楼绝对不是他的对手,可也不知道是因为安小楼此时气势过剩呢,还是心里火气太大,爆发出的力量竟然是无比的惊人,他掐住了鲁知秋的脖子,嘴里还恶狠狠的说道:“不许动我的人,不许动我的工厂!”

    “咳咳!”鲁知秋伸手掰着安小楼的手腕,被掐的直翻白眼,不住的拿脚扑腾着,在底下踹安小楼。那鲁知秋本来就比安小楼要矮小许多,瘦弱许多,这会更显得弱小了,这两个人这么打架,就好象两个不谙世事的孩童在瞎胡闹一般。

    嘭!

    “我靠!”安小楼的裆部被鲁知秋胡乱踢腾的脚给一脚踹中了,他疼的顿时松开了鲁知秋的脖子,其实原本他也没用力,那双手虚着呢,他只是想给鲁知秋一个教训,告诉他安小楼可不是好惹的,可谁承想那鲁知秋竟然来真格的,不但如此,还用了这么恶劣的招数。

    见安小楼捂着裆部蹲下来,月色下的面庞极度的扭曲着,额头上大颗大颗的汗珠滴落,鲁知秋还有些不知所谓,他刚才一阵乱踢,也不是有意要踢中安小楼的什么部位的,鲁知秋后退两步,拿手摸着自己的脖颈,使劲喘着气,恨恨说道:“装,你就装!我又没怎么你!”

    “TMD,你还没怎么我!”安小楼疼的是龇牙咧嘴,“老子的后代子孙根都差点被你给废了,我说姓鲁的,你到底还是不是个男人?这种下流招数你也使得出来?”

    “我干嘛啦?”鲁知秋歪着脖子强硬的说道,“谁知道你是怎么了?”

    “我怎么了?”安小楼望着打伤了人还在理直气壮的鲁知秋就火大,“老子就来告诉你我怎么了!”他强忍住疼痛,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爆发力从地上弹跳起来,出其不意的蹿到鲁知秋的跟前,将手往他裤裆里一伸,嘴里还狠狠的说道:“老子就要以牙还牙以眼……”

    安小楼的话骤然的停了下来。

    安小楼停止说话是有原因的。

    安小楼和鲁知秋两个人僵立当场,谁都没说出半个字来。

    为啥?

    因为安小楼的手里,鲁知秋的裤裆里,空荡荡的,没有卵子,也没有**,安小楼一把抓了个空!

    这下安小楼额头虚汗了,他的脑子轰的一下,蒙了,这他娘的是怎么一回事?

    鲁知秋和安小楼两个人以这种怪异的姿势站着,一个双手仍旧在摸着自己的脖颈,一个弓着腰,抬起头,愕然的看着对方,而手仍旧在人家的裤裆里。

    “啊!”鲁知秋最先回过味来,他啊的一声惊叫,这声惊叫更是让安小楼吃惊不已,平日里他就觉得鲁知秋的嗓音有些娘,像是故意装的很粗犷的模样,现在鲁知秋的这一声,简直就是个女孩子受了性骚扰以后的尖叫声。

    啪!啪!啪!

    鲁知秋左右开弓,左一巴掌右一巴掌就飞速的在安小楼脸上连扇了三四个耳光,口里还骂道:“滚!登徒子!”

    “我靠!”安小楼在吃了几巴掌之后回过味来了,他迅速的撤退,退到巷子口,摸着火辣辣的脸颊看着鲁知秋,“你小子,到底是男还是女?莫非……你是个太监?”

    鲁知秋扇了安小楼几个耳光以后,彻底的泄气了,他瘫软的坐在地上,竟然哭了起来。

    “喂喂!”安小楼等了半天也等不来鲁知秋的回答,只好一声声的催促,“这事儿不怪我啊!谁知道你竟然是个太监,不过你放心,我是不会说出去的,堂堂盐帮帮主竟然是个太监,不过你也真是的,心里怎么想的啊?”

    安小楼觉得还挺同情这家伙的,没准这也是一个男儿身女儿心的人,在安小楼的那个世界里,这样的人还是有的,至少他大学里就有个同学娘娘腔,险些跑去做了变性手术,等了一会,见鲁知秋没反应,安小楼大着胆子又靠近他,蹲在地上,拿手拍着他的肩膀说道:“兄弟,你很有勇气,可你也太对不住你爹妈了,不是说你十二个姐姐,家里就你一个独苗么?你这样把自己给废了,以后你们家不就绝后了?”安小楼叹息着,这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没想到鲁知秋表面上看着那么风光,原来心理也是……

    “你才是太监!”鲁知秋抬起头,他的脸上眼泪鼻涕交错纵横。

    “呃……我不是哦……你应该清楚的,刚刚老子的命根子差点就给你废了,不过我说,做男人有啥不好的,你干嘛要……”安小楼咂着舌头,摇头叹息,替鲁家叹息。

    “你放屁!”鲁知秋此刻已经完全失了自己原先的那种傲然模样,他怒目盯着安小楼骂道,“你才是太监,我本来就是女的!”

    “你?”这个时候安小楼吃惊的张大嘴巴,“不可能啊!”也不怪他这样吃惊,虽然他一早就觉得这个鲁知秋怪模怪样的,但是整个苏州城的人都知道鲁知秋是鲁家的独苗苗,就算骗天骗地他也骗不过自己的爹娘啊,这年头女扮男装出来晃荡的人有,七儿就是一个,可人家也只是扮一时而已,这个鲁知秋……安小楼摇摇头,自言自语道:“太诡异了……”

    “你才诡异!”鲁知秋说出自己是女的以后,仿佛是泄了气一般,跌坐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着,哭的很凶,不过在安小楼看来,发泄的成分要远甚于伤心。

    “呃,那个啥,说说吧。”

    鲁知秋一抬头,看见安小楼正递过来一个手帕,她没好气的接过手帕,恶狠狠的擤了擤鼻涕。

    “到底是咋回事啊,你究竟是男还是女?”安小楼蹲在鲁知秋跟前,忽然感觉眼前这个家伙挺可怜的。

    “我本就是女儿身……”鲁知秋哭累了,幽幽道,“家族男丁不够旺,从曾祖那代起就单传了,到我父亲,父母共生育了十二个姐姐,我是父亲三十五岁上生的,爹娘感情很好,可是祖母却说如果再不能添个男丁,便给帮父亲纳妾,爹娘是都不愿意这么做的,当时我出生后,我娘和爹失望了,又怕祖母当真给爹纳妾,两个人便合计一番,决定对外宣称我是男孩,祖母开心了,便也不再提纳妾的事了……”

    安小楼听鲁知秋诉说着她的身世,一边感慨着,这是个男权社会,一个家庭里若是没有男丁,那确实挺让人头痛的,尤其是像鲁家这样的名门望族。

    “那这么多年来,你就是这样活的吗?”安小楼轻声问道,此刻虽然他脸上还是火辣辣的,但是也不得不先安慰眼前这个可怜的人了。

    鲁知秋点点头:“我不能穿自己喜欢的衣服,不能擦胭脂抹粉,我也不能去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偶尔偷偷做了,给下人们看了去,背地里还要对我说三道四……”

    看着鲁知秋那一身男装打扮,安小楼觉得很同情她,一个花样年华的女孩子,成日里裹在男人的装束下,确实很凄惨。

第157章 尴尬境地

    安小楼静静的望着鲁知秋,眼前这个女孩子,正把一辈子的委屈向他宣泄着。

    “爹去世以后,这个世上便只有娘知道这件事了,她每每看着我,都会泪流满面,她觉得自己对不住我。”鲁知秋也停止了哭泣,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淡漠,一早安小楼就觉得这个男人俊俏的离谱,现在知道他是女人后,过往的种种疑惑才算恍然大悟,原来鲁知秋本来就是一个极为美貌的女孩子。

    “随着年纪的增长,祖母开始为我操心婚事……”

    安小楼点着头,没错的,在这大夏王朝里,男子十五六岁娶妻生子不算稀罕事,像他和鲁知秋这样都二十多岁还单身的人,要么就是因为家贫娶不起老婆,要么就是自身有问题的。

    “可我是女儿身啊,怎么可以去娶妻生子呢?”鲁知秋淡淡的诉说着,她觉得活了这么大岁数,生平第一次可以向一个外姓旁人如此毫无保留的诉说自己的心事,这让她感觉身上万分的轻松,“我娘当然也知道,因此她就开始从中阻拦挑剔,先是说我年岁还小,要再历练历练,后来便开始挑女方人品长相家世,我自己也在挑着回避着,找着所有能找的借口……”

    “可你最终还是无法逃避啊,呃,能问一下么,你今年芳龄几许?”安小楼问道。

    “过了六月便十八岁了,十八岁是一个女儿家最好的辰光,我却……”鲁知秋的声音再度低沉下来,她开始沉默了。

    安小楼听了鲁知秋的话,觉得心头沉甸甸的,他只是一个旁观者,都能感到压力非同寻常,而整日里生活在这种世界中的鲁知秋,她平日又该怎样面对每一天的到来?

    “你有想过去跟你的祖母解释吗?”安小楼说道,“这种事瞒得了一时,却瞒不了一辈子,你不是男人,所以你不会长胡子,等再过十年八载的,人家都会在背后戳你脊梁骨的,还有,你也把自己的大好年华给浪费了,若你去承认自己是女儿身,那么再招个上门女婿,还能为你们鲁家开枝散叶,可若你不去挑明这件事,等你过了生育年龄,就真的让你们家绝后了……”

    安小楼说的是一件很严肃的事,尤其是对鲁家这样的大家族来说。

    鲁知秋怎能不知道其中的厉害呢?她是一个极为聪明又有能力的女子,自她接手生意以来,鲁家的生意便蒸蒸日上,若不是后来安小楼横插一杠,史云龙就被她给搞垮了。

    “若我去挑明时,只怕祖母要把娘和我都赶出家门的,而且……”鲁知秋幽幽的叹口气,“而且我们这一门虽然人丁不够兴旺,但是别的门里却很兴旺,他们一双双眼睛都盯着我的位子,盯着我们的家产垂涎三尺呢。”

    安小楼叹口气,豪门世家的事,他以前在电视剧里也看过不少,越是这样的大家族,烦心的事就越多。

    “唉,你这种情况还真是让人头痛……哎唷,我腿都麻了,你也站起来活动活动。”安小楼半坐半蹲的姿势让他感到极为难受,于是站起来跳跃两下,活动着筋骨。

    鲁知秋没有站起来,她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也不管地上是否污脏,嘴里只是说道:“我以后该怎么办呢?”

    以后该怎么办,这是鲁知秋无数个不能成眠的夜晚躺在床上瞪着床顶的帐子想的最多的事,是啊,她以后该怎么办呢?

    “你不是说你外祖父家也挺那啥的吗?”安小楼说道,“干嘛不去找他们帮忙呢?”

    鲁知秋苦笑着摇摇头:“其实原本我爹娘成亲时,外祖父和祖母都不同意的,因为两家的家境差的太远,外祖父是绿林出身,一介武夫,而我们鲁家世代都是书香门第,我爹更是如此,他的诗词在苏州堪称一绝,那年和我娘两个在金鸡湖畔偶然相遇后,他们便被彼此深深吸引,冲破重重障碍在一起后,却又不能生个儿子,如果我把事情的真相说了出来,只怕祖母和外祖父都不肯饶了我娘的……”

    “唉!”安小楼摇摇头,“不是我说你,你现在也不小了,该好好为自己的将来考虑一下了,对了,你不是说有十二个姐姐吗?干嘛不去找她们帮忙?”

    “姐姐们都嫁作人妇,成了别人家的人,都有自己的小日子要过,而且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种事,谁都帮不了我……”鲁知秋倚着墙,双手抱膝,将下巴搭在膝盖上,怔怔的望着地面,月光照耀下,残破的青石板路显得很怪异。

    安小楼与鲁知秋两个就这样静静的处了一会,他现在心里的感觉很复杂,之前觉得鲁知秋是一个不可一世的高傲家伙,还是个娘娘腔,现在却觉得,这个女孩子真的很不简单,盐帮以及鲁家的生意,任哪一样都不是一个人可以随便就胜任的,而她不但继承了家业,还将之发扬光大了,光凭这一点,鲁知秋就是个好样的,现在看她又这样替她娘着想,安小楼便觉得这丫头是一个重情重义,又聪明绝顶的人了,只可惜她眼前的处境,真的不是一般般的糟糕,连一向被人称作点子多的安小楼都有些束手无策了。

    “好了,你还是先回家去吧,天塌下来,人也得吃饭睡觉不是?”安小楼抬头看看月色,天色已经很晚了,他现在也懒的去管史云龙和漕帮究竟折腾完了没有,麻烦事总是一出接一出,让人应接不暇。

    “你能帮我保密吗?”鲁知秋站起来,望着安小楼说道。

    “当然,这可是个惊天大秘密,事关重大,我不会乱说的,不过……”安小楼嘿嘿笑着,他企图调节一下鲁知秋和他自己的抑郁心情,活跃一下气氛,“你得给我点好处啊,请我吃个好吃的什么的,我最爱吃甜甜糯糯的东西了,你家一定有好的厨子,让他们给我做些糕点吧。”

    鲁知秋无奈的笑了笑:“就这么简单?好吧。”

第158章 各有所思

    又一个清晨,树上的鸟儿唧唧喳喳的鸣叫着,枝叶上的露水在晨光下显得格外晶莹剔透。

    学生们还是一如既往的来到学校,他们的父母还是一如既往的来送孩子上学,安小楼也还是一如既往的站在门口迎来送往,不过此刻他身边又多了一个杨在理。

    杨在理对这份工作似乎十分的满意,他每天都穿着打了补丁洗的发白的长袍精神抖擞的来上课,虽然他对八股科考颇有微词,可是在教孩子们读书的时候,他依旧喜欢把头拗过去,拗过去,直到拗不过去。

    在那晚送走了鲁知秋以后,安小楼便再也没有见过她,同样,他也再没见过史云龙,事发后他曾经到松鹤楼去看过,那里一如既往的热闹,桌子凳子都换了新的,伙计和掌柜的依旧满脸微笑,似乎那晚的事根本就没发生过一般。

    安小楼还曾经探过唐尔正的口风,可他从唐尔正那里得到的信息却是——官府对松鹤楼里发生的事并不知情,唐尔正甚至都不知道松鹤楼打架了。

    “什么?”唐尔正瞪大了眼睛望着安小楼,“松鹤楼?盐帮和漕帮?”

    “怎么?没人报官?”安小楼皱起眉头来,“这可奇了。”

    “唉!”唐尔正叹口气,望着眼皮子下玩的欢快无比的孩子们,说道,“也难怪你觉得奇怪,这盐帮和漕帮,素来都是绿林草莽,他们不会按照我们官府的规矩办事,对于他们来说,江湖有江湖的规矩和道义,便是我想管,恐怕也管不了。”

    安小楼望着唐尔正愁眉苦脸的模样,大为不解:“难道这普天之莫非还有王法管不到的地方?”

    唐尔正一反常态的左右张望一下,说道:“贤弟,我只能这样告诉你,关乎盐漕两帮的事,不是咱们能管得了的。”

    “嗯?”这句话若是从玉玲珑一个人的嘴里说出来,安小楼尚不觉得意外,可若是连唐尔正都这么说,他就很是意外了,“唐兄,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呃,本来我是不能说给你听的,但是你既然跟史云龙有着莫大的关系,我便说给你也无妨。”唐尔正见学生都来得差不多了,便把安小楼拉到了僻静处,神秘兮兮的说道,“这两帮人,都是有背景的,便是文大人,都不能轻易拿他们怎么着。”

    “背景?难不成还是皇亲国戚帮他们撑腰不成?”安小楼冷冷哼道,他是最烦听到这样的事的。

    “唉,这次算给你说对了,漕帮是谁撑腰我就不清楚了,但是鲁知秋身后站着的,可是大名鼎鼎的燕王,燕王爷啊!”唐尔正叹息道,“当今皇上就只有两个儿子尚在世间,一个是岐王,一个是燕王,这两个王爷膝下子嗣都不多,皇位争夺的简直可以说是激烈,盐帮是大夏第一帮派,盐运生意遍布大江南北,实力雄厚,早在许多年前,燕王便已暗中与盐帮有所来往。”

    安小楼听着唐尔正的口气,像是这件事已经是一个公开的秘密一般,应该是朝中上下人等都已心知肚明却不变明说的事了。

    “你想,有燕王撑腰,盐帮还不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唐尔正口风一转,变为叹息,“便是他们平日里杀人放火,我这小小的通判,也是望洋兴叹,手臂不够长,不够长啊……”

    安小楼皱起眉,与燕王有关?尽管他已经极力的在淡化着这个莫名其妙的燕王,可是终究还是无法回避,难怪玉玲珑一直叫他不要掺和盐帮和漕帮的事,盐帮与燕王勾搭着,是不是意味着漕帮就是岐王的部下呢?安小楼一边想,一边就头大了。

    “唉,没事的贤弟,你虽然在史家做事,还与史云龙有生意上的往来,但是只要不参与漕帮的事,就不会有问题的。”唐尔正见安小楼这样失魂落魄,便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安小楼冲唐尔正笑了笑,心里却隐隐感到不安。

    “对了唐兄,依你所见……”安小楼四下望了望,他知道下面他要问出的问题是一个很敏感的问题,“你觉得现在世道太平吗?”安小楼最怕的就是钱赚够了,仗也打起来了,太平商人最怕乱世了。

    唐尔正愣了一下,他大概没想到平时从不与他谈论政事的安小楼会问及此事,他吸了吸鼻子,低声反问安小楼:“你觉得呢?”

    “我觉得好乱啊,一个小小的苏州都这么乱……”安小楼摇摇头,“皇帝年纪大了吧?接下来就轮到两个王爷争夺帝位了,这世道恐怕要乱起来了。”

    “贤弟,你我交情匪浅,所以我才与你如此推心置腹,最近文大人好像满腹心事的样子,而且府里来了个客人,据说是文大人的至交好友,谁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来,我倒是见过他两次,看起来是一个随性的性情中人,可自从他出现以后,文大人便很少会露出笑颜来,而且最近苏州周边调兵遣将尤其频繁,似乎是有什么事要发生了。”唐尔正说道,“但愿不是战乱,要知道漠北还有鞑子在觊觎我们大夏呢。”

    漠北,鞑子,调兵遣将……安小楼品着唐尔正的这番话,忽然觉得这个大夏王朝,竟然似乎有些摇摇欲坠的感觉。

    就在安小楼正在苏州实验小学(或称漕帮子弟实验小学)校园里的一棵桂花树下胡思乱想时,在府衙内,文中信正陪了一个老人聊着,此时此刻文中信的心中,竟然也有一种摇摇欲坠的感觉,只是在这个老人跟前,他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中信,你觉得安小楼怎么样?”那个端坐在椅子上的老人缓缓的问道。

    文中信便是以六十几岁,二品大员的身份,在这个老人跟前竟然也不得不恭恭敬敬,少有的谦卑。

    “人是很聪明的,也颇有些才华,只是太过不羁,不愿意受约束,而且毕竟还年轻,对这世道了解的不够深。”文中信说道,“不过假以时日,定可有一番大的作为,因为此刻苏州数百的百姓之生活,正因了他的发明,而有了很大的改善。”

    “我来到这里已经有些日子了,暗中观察下来,此子固然有些小聪明,但是却又有些地方不乏自作聪明……”老人的言语中,似乎有些不满。

    “年轻人么,是这样的,他的那个学堂便是最好的佐证,虽然明面上是史云龙家里的私塾,实际上收的,却都是些穷人家的孩子,教的……”文中信眉头皱起来,“教的也都是一些我们所不了解的东西,有时候我也不免有些担忧,不过这一路观察下来,发现竟然还算不错。”

    “我年纪大了。”老人站起身来,“还能活多久呢?”他望着院子里的假山假水,叹口气。

    “您还会活很久的,连我这把老骨头都好好的活着呢。”文中信的面色沉了下来,似乎是不愿意面对将来的那件不可避免的事。

第159章 茶楼的下午

    “呵呵,你从来都是如此,从年轻时到现在,一点都没有改变过。”老人淡淡的笑了笑,说道,“现在我想起一团乱麻的家事,还有北疆的敌况,心中就有一股淤积之痛难以排遣,我那两个不孝子,他们老子还活的好好的,便开始暗中兴风作浪,可悲可叹,我纵横一世,到老来竟无有一个像样的孙儿……”

    文中信默默的望着老人略显寂寥的背影,心中一阵叹息,可却又不知该如何安慰于他,而且文中信也知道,老人到他这里来做客,并不是为了寻求安慰的。

    “那么,八哥您想如何呢?”文中信凝眉问道。

    “十九年前,我曾偶遇一奇女子,两厢情深,珠胎暗结,曾育有一女,算来我的那个女儿也有十七八岁了吧,只可惜最有迫于那些老顽固们的压力,我不得不放她们母女离去,为此她一定对我怀恨在心,中信,若我死去,家中后继无人,我便打算让此女继承……”

    老人的话尚未说完,文中信便已感觉自己快要站立不住,让一个女儿嫁继承……况且又是一个私生女,这件事若真的做成了,恐怕动荡在所难免,他望着老人,喃喃说道:“八哥,此事万万不可啊,你有没有想过后果呢?”

    老人转过人,他的背微微有些驼着,面上带着一丝淡淡的微笑,身上穿的也是粗布衣衫,腰间甚至别着一只烟袋锅儿,脚上的那双黑布鞋面上,还沾有外面的新鲜泥土,纵使这样一番打扮,依旧无法掩饰他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气势,某种让人不由自主心甘情愿折服于他的气势。

    他望着文中信,笑道:“你这个家伙,怎么事到临头却又如此保守起来,亏的我们做了一世的朋友,我来苏州,便是要寻你的支援呢。”

    文中信摇摇头:“正是因为你我做了一世的朋友,我才会如此坚定的反对……”他沉吟了一下,又说道:“不算是反对,只是不赞成,我怕你一石激起千层浪,到时候只怕风雨欲来,我们挡都挡不住啊!”

    “正因如此,我已经不知道度过了多少无眠之夜了。”老人叹息道,“我要你帮我找到她们母女,这是她早年的画像。”他一边说着,一边从袖兜里掏出一卷泛黄的画卷,这张画卷他十多年来已经不知道翻看过多少次了。

    文中信望着那画中女子,眼睛有些湿润了:“八哥,你这是何苦呢?”

    “呵呵,趁早吧,我为了这天下大事,放弃了多少本属于自己的东西,现在趁着鞑子的可汗刚刚暴毙,我才能腾出手来去寻她们,若是迟了,我只怕连她们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老人说道。

    最近几天,安小楼忽然又特别的思念起七儿来。

    这个午后,天气不错,太阳不温不火的挂在空中,既不会很热,又不会很凉,安小楼穿着得体又舒适的长衫,坐在一家茶馆里喝茶,这里有他爱吃的一些小点心,没事的时候他便喜欢在这里坐一坐,他选了一个二楼临窗的好位置,透过敞开的窗户,他可以看到外面的市井生活,在安小楼眼里,那既是真实的生活,又是一幅绝美的画面。

    外头,那些讨生活的贩夫走卒们正戴着草帽懒洋洋的坐在各自的摊位后面,他们大多都是城郊来的乡下种田人,各自怀里揣着浑家做的菜饼子或者萝卜丝饼当作午饭,他们面前的摊子上,摆放着自己菜地里种出来的新鲜蔬果,一个个都指望着拿这些蔬果换些散碎银子,再拿了几角银子去兑换些胭脂水粉,以及风车糖葫芦什么的,回去好换了浑家以及儿女们的欢颜。

    “这才是生活啊。”安小楼出神的望着那些人,心底里忽然冒出这样一句话来。

    “一个人?”就在他扭头望着窗外时,安小楼耳边响起了鲁知秋那独特的嗓音,那是一种少女拼命努力假装粗嗓门的声音,带着些许沙哑,还有些许低沉。

    “呵呵,你来啦?这么巧?”安小楼慵懒的瘫坐在椅子上,“别客气了,我也不跟你多礼,坐吧。”

    “不怕被漕帮的人看见么?”鲁知秋笑着坐到了安小楼对面,“难得见你如此有雅兴来喝茶。”

    “这句话该我送给你才对吧。”安小楼屁股坐的麻木了,于是换个方向再瘫坐着,“大帮主今天只一个人出来?”

    鲁知秋没有说话,眼睛却向楼梯口瞟了瞟,安小楼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四个彪形大汉正坐在楼梯口的一张桌子上,眼睛时不时的往他们这桌看一下。

    “呵,我说呢,你怎么离得开他们。”安小楼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又把目光扭向了窗外,与那些彪形大汉比起来,还是下面的老百姓可爱一些,耐看一些。

    “我今日找你,是有事要……”鲁知秋等了一会,红着脸小声说道,“先要多谢安兄你帮我保守秘密,还有就是,那个史先生……”

    “史密斯先生,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他姓史密斯,就跟你姓鲁我姓安一样,别国的姓氏与我们不同的。”安小楼头也没回,鲁知秋一开口他就知道对方想说什么,纵使这两天漕帮与盐帮纷争不断,他还没忘记要打理生意。

    “好吧,那史密斯先生,他似乎是等不及了,安公子你什么时候再帮我从中沟通一下?”鲁知秋自从那晚之后,在安小楼面前也没有以前那般高傲模样了,多了几分平易近人,倒也显得她可爱起来。

    “这个是小意思,其实那天在松鹤楼也都聊的差不多了,不过鲁帮主,我帮你搭线可以,但是我有要求。”安小楼把目光移到鲁知秋的脸上,他试图从她的脸上寻出一丝自己需要的信息来,没错,他在鲁知秋的脸上捕捉到了一丝不安,这对安小楼极为有利。

    “什么要求?”鲁知秋有些错愕,她望着安小楼,“钱么?我会好好的答谢你的……”

    “不是钱,其实这都不算对你的要求,人家史密斯来到大夏就是为了寻找合作伙伴,也就是供货商,我完全可以抛开你,自己与他谈判,不过鉴于你在我之前遇到他,我安小楼为人也不是那样不爽气的,咱明人不说暗话,搞一场竞标吧,因为我也要与史密斯合作。”安小楼拿收托着下巴,很是轻描淡写的说道。

    “你……”鲁知秋眉头皱起,她显得有一丝不愉悦,似乎觉得安小楼很是过分,趁火打劫,但无奈的是,如今她与安小楼之间的关系已经发生了微妙的改变,她甚至都不能在对方跟前提起脾气来。

    “这是公平的,市场淘汰,谁的货好,谁物美价廉,谁就占有市场。”安小楼淡淡的说道,“你也可以。”

    “唉……”鲁知秋叹口气,不说话。

    “后悔了?”安小楼轻轻笑道。

    “后悔什么?”鲁知秋扬起眉,她在狡辩着,可是她的眼睛却出卖了她自己,那眼睛里明显的有一丝悔意。

    “你懂得,那晚,巷子里。”安小楼促狭的一笑,“我要是你,我也后悔,后悔把事情一股脑的说给对头听,我说丫头……”

    “你……”鲁知秋一急,手便拍在了桌子上,她压低声音道,“你要小点声!”

    “好吧,我说鲁知秋帮主,你以后不要再这么傻了,有些事情,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告诉别人的,当时当刻也许你感觉说出来痛快些,等时过境迁了,也许后悔都来不及。”安小楼说道,“言归正传,我们来谈谈关于史密斯的事吧。”

    鲁知秋点点头,不说话,也不知道她是在为安小楼的忠告点头呢,还是在为谈论史密斯的事点头。

    “史密斯飘洋过海,是来做生意的,他要从大夏贩一些彼国没有的稀罕玩意儿回去高价卖掉,注意,是高价,价格要比在大夏高的多。”安小楼说着,便想起前世的某些物价来,无比的心痛。

    “这个可以理解,生意人都是如此。”鲁知秋点点头,她自幼便随着父亲走南闯北到处处理家族的生意,生意经自然是熟得不得了,不需安小楼来教她。

    “关键是,如果仅仅如此的话,我们就等于是在替他打工,知道么?”安小楼沉声道,他可不愿意在这一辈子再替洋鬼子打工,他打定主意要洋鬼子做自己的买办,说到他便要做到,安小楼盯着脸上阴晴不定的鲁知秋,如果要开始做,那么就从眼前这个鲁帮主开始吧,有些事不是他安小楼一己之力便可以完成的。

    鲁知秋听了安小楼的话,没有吱声,她心里在想着该如何回应他。

    “一两银子的货,他贩卖回国,刨去路费和本钱,净赚利润可达上百倍,这是怎样的一种生意?”安小楼的眼睛闪烁着兴奋的光芒,那几十上百倍的利润,正堆成一堆银山,在他的脑海中向他招手。

    鲁知秋吃惊的望着安小楼,显然她在怀疑对方话语的真实度,上百倍?可能么?便是盐帮贩卖私盐,利润也未及如此之高。

第160章 涟漪

    “嘿,这么深情的看着我做什么?”安小楼望着鲁知秋吃惊的模样,忽然生出一种调戏调戏她的念头,这丫头活了这么久,大概还没被人调戏过吧。

    “你……”鲁知秋有些愠怒,她低声的说了一句什么,不过安小楼却只听得请一个你字,其实就算不听,安小楼也知道鲁知秋说的是什么,大概其就是句骂人的话,无耻啊下流啊登徒子啊什么的。

    “好了,不开玩笑了。”安小楼又换个姿势,这老圈椅做起来很舒服,靠背结实可靠,可靠的东西是最难的的。

    “你有什么打算呢?说来听听吧。”鲁知秋也平复了一下情绪,她现在跟安小楼的短暂相处中,总会处在惊魂未定的状态。

    “买办,我不知道你们这里有没有这个词汇。”安小楼笑眯眯的看着鲁知秋。

    鲁知秋茫然的摇摇头,与安小楼接触的越久,她就越觉得自己竟然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人,到底是安小楼懂得太多呢,还是她自己懂得太少呢?

    “在我的家乡,我出生之前的一两百年前,曾出现过这样一种商人,他们专门帮助史密斯这样飘洋过海来做生意的人进行贸易,他们通晓外国的语言,又懂得钻营之道,既能与官府的人打交道,又能与生意场上的人相来往,有些人甚至还有自己的店铺,他们在那个时期发了横财。”安小楼咽了口唾沫,将目光从鲁知秋身上挪开,又望着窗外,街道上行人来来往往,热闹异常,吴侬软语响彻耳边,这让安小楼有一种身处梦境的感受。

    “这与普通的商人没有什么区别嘛,只不过是与一些外族人通商合作而已。”鲁知秋凝眉思索了一下,说道。

    安小楼笑了,这家伙看起来高傲古板,其实却是一个头脑极其灵活的人,难怪鲁家以及盐帮在她手里短短几年在史云龙这样的巨大威胁下还能如此风光了。

    “没错啊,你说的很对很对。”安小楼喝了口茶,“不过后来的买办们就变了味了。”

    “怎样?”鲁知秋的眉心皱起。

    “后来政府,也就是朝廷参与了进来,他们派专职的官员与洋人也就是史密斯之流进行采买交涉,而这西官员老爷们,你知道的,一百两银子的东西,他们可以花上千两来买入,为的就是那些回扣。”安小楼戏谑的说道,“这种吃里扒外的事,很快就让洋人以及这些官员买办们尝到了甜头,后来我们家乡与外国战火起来了,洋人们就高价把自己国家的东西通过买办卖进我家乡,这样白花花的银子就流水似的流到了他们手里。”

    “真是败家仔!”鲁知秋听到这里,简直有些怒不可遏了,一张粉白的脸蛋因生气而变得通红,“这样的人活着做什么?里通外国,简直就是蛀虫。”

    “没错,蛀虫,吸血鬼!”安小楼点点头,“我要说的是,我们何不把史密斯变成我们的买办呢?这件事,不是以你,以我,或者史云龙,或者大夏的任何一个人一己之力能够做到的。”安小楼说完,便定定地望着鲁知秋的眼睛,等待她的回答。

    鲁知秋沉默了半晌,她依旧不能够把安小楼的意思完全理解到位,她在苦苦的思索着,解读着安小楼话里的意思,现在对于眼前这个看似不羁又有些脱俗的男人,她的内心有一种说不出的复杂感觉,这种感觉是她这一辈子活到现在所从未有过的。

    “小二,给我来一壶碧螺春。”鲁知秋扬手招呼道。

    “哎,好嘞!”店小二乐呵呵的应承着,不多时一壶热腾腾的碧螺春便上了桌,鲁知秋往杯子里倒着茶水,她的眉心依旧是紧紧拧在一起的。

    “我说你这个家伙怎么这么磨叽啊。”安小楼等了半天都不见鲁知秋说话,急脾气的他便有些耐不住了,不过安小楼也只会在自己相熟识或者说熟识到一定地步的人面前才会这样暴露自己的本性,在陌生人或者普通人面前,他的那层防御外衣是很厚实的。

    “抱歉,对于安公子你说的这个东西,我实在有些捉摸不透,你的意思是,我们要把生意做到别的国家去?这……靠谱么?”鲁知秋犹疑着说道,“我们在江南,乃至整个大夏,都已经布好了一张生意网,要到别的国家去……”

    “很难,而且面临着水土不服,语言不通,以及市场不明的困境。”安小楼替她说出了她的心里话,“所以我们需要利用如史密斯这样的人。”

    “哦……”鲁知秋恍然大悟一般的点点头,“原来安兄你是这个意思……”

    “明白了?”安小楼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明白就好,解释半天,累死我了。”

    “可我们如何能够确定史密斯会忠诚于我们呢?鲁知秋不知不觉间,已经把她和安小楼放在了一个阵营里。

    “商人是什么?无利不起早,史密斯之所以会这样不辞辛苦飘洋过海,还不是因为我泱泱大夏所产的东西是他们国家所没有的,也是他们国家所需要的么?”安小楼,“史密斯不是一个人……”

    “不是一个人?”鲁知秋愣住了,不过聪明如她,很快便想明白了安小楼话里的话,“我明白了,在沿海地带,有许多史密斯这样的人。”

    安小楼点点头,微笑道:“孺子可教。”

    “可是……”鲁知秋那俊俏的脸蛋上,双眉始终就没有舒展开来过,也不知道只是现在一时呢,还是她从始至终都是这样的,如果一直如此,安小楼真担心她活不长,要么呕心沥血为鲁家和盐帮累到过劳死,要么迟早会的抑郁症,说起来,安小楼倒是觉得后者的可能性会更大一些。

    “禁止对外贸易是吧?”安小楼叹口气,“所以啊,你要发挥盐帮的优势,你们不是擅长走私么?”他狡黠地冲鲁知秋眨了眨眼。

    鲁知秋听了这话,又陷入了沉思。

    “当然,如果你们朝廷里有人的话……”安小楼貌似不经意的说道,“也许可以走走政要高层,向他们说明一下对外贸易的好处。”

    “除了赚钱,还能有什么好处呢?”鲁知秋深思着。

    “非也!其实这话也只是我们屁民私下里说说的,你可不要外传。”安小楼神秘兮兮的压低声音说道,“西洋人很懂得学习,他们善于向一切比自己高明先进的文明学习,并且将之纳为己用,就拿史密斯的国家来说吧,他们英格兰,很快就会进入工业革命时期,经济以及各方面都会飞速发展,你知道的,当一个人或者一个国家飞速的发展起来以后,他们就会变得贪婪,尤其是一个国家,扩张是不可或缺的,到时候只怕大夏会处于下风,而与外通商贸易,既可以赚取钱财,丰富个人的腰包以及朝廷的国库,又能够随时掌握外界的信息,调整自己国家的脚步,这是一件一举多得的好事不是么?”

    “我不懂这些……”鲁知秋摇摇头,“不过听起来似乎不错,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呃……”安小楼一时语塞,胡乱搪塞道,“我聪明嘛……”

    鲁知秋狐疑的看着安小楼,那家伙的眼神闪烁不定,似乎是在刻意隐藏着什么秘密,阳光洒在他坚毅的面庞上,反射出他面部好看的弧度,鲁知秋一时竟看得痴了。

第161章 钓鱼

    “好啦!”安小楼觉得今天的谈话可以到此为止了,填鸭式的思想灌输,也要给对方一点缓冲的时间来消化一下,“你回去好好想想,对了,对史密斯也不要太好,普普通通就行了,洋人也不过是个人,最见不得对自己人吆五喝六,对洋人低三下四的家伙了。”

    “你要走?”鲁知秋似乎还意犹未尽,见安小楼站起身来,不由得一愣,言语间充满了不舍和失落,鲁知秋的特殊身世,让她鲜有朋友,她终日只能以假面目示人,又怎会有交心的朋友呢?

    “是啊,下午茶吃的差不多了,我得出去走走,宅男容易得痔疮啊!”安小楼促狭的一笑,指着桌上的茶点说道,“这顿可得你请啊,你可比我有钱多了!”安小楼说完最后一个字时,身影已经闪到了楼梯口,只丢给鲁知秋一个背影和一串促狭的笑声。鲁知秋望着安小楼,一时竟说不出话来,这人,竟然什么便宜都爱占。

    “咦?我素来都是个沉稳的人,怎地在这人面前竟会屡次乱了阵脚呢?”等安小楼的身影消失不见了,鲁知秋忽然在心里惊问她自己。

    安小楼溜达着出了茶楼,沿着热闹的集市走着,他心里在想着的却是如何把史密斯变成他的买办,洋买办。

    “一人一马一银枪,二国相争动刀枪,三气周瑜芦花荡,四郎失落在番邦,伍子胥把昭关过,镇守三关杨六郎,七擒孟获诸葛亮,八仙过海吕纯阳,究竟什么最好吃?要数我的十斤梨膏糖!”一个挑着担子走街串巷的小贩儿敲着竹板儿唱着颇有味道的叫卖歌,安小楼的心思立马被吸引了,他是个爱吃甜食的家伙,但凡跟糖字沾边的,他听到便要驻足看看。

    安小楼招呼了那货郎走到身边,先尝了尝味道。

    “呵呵,这位相公,味道如何?”那小贩儿笑眯眯的看着一脸陶醉的安小楼,“不是吹的,咱家这梨膏糖,在整个苏州城都是出了名的,就连文大人家的夫人都爱吃我做的梨膏糖!”

    “咦,味道不错,甜甜的,还有点香喷喷的味道,啥原料做的?”安小楼一边吃一边问,眼睛还不住的往那担子上瞟,真个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咱这个是著名的雪花梨加了冰糖熬成的,相公您刚吃的那块是桂花梨膏糖,这里还有火腿梨膏糖,喏,那个是薄荷梨膏糖,全是咱一手赶制出来的,绝对干净,料足!”那个小贩儿憨厚的笑笑,一一向安小楼介绍着自己的产品,“您瞧这个薄荷梨膏糖,这里头加了些川贝和甘草,不但甜而爽口,还能润肺止咳化痰清热呢!”

    “哇,那吃了你这个糖不是不要吃药了?”安小楼笑道,心里总觉得这个货郎小贩儿在吹大牛。

    “呵呵,算是给您说着了,我们家的梨膏糖货真价实物美价廉,一些生病又吃不起药的人家,都是吃这个来止咳的。”小贩儿说道,“您要不要来二两?”

    “二两?”安小楼连连摇头,“我要两斤,这个,这个,还有那个!”安小楼一一指着货担上的各种口味的梨膏糖,对那小贩说道,“都给我分开包好啊。”

    “好好好!”小贩儿难得遇到这么大手笔买糖的人,笑得嘴都合不拢了,他一边麻利的帮安小楼称糖,一边说道,“方才在那边,一个老丈也是称了二斤,今天的客人都很大方的。”

    “嘿,你的东西好,大家当然爱吃。”安小楼一边说着一边付了钱,一手拎着梨膏糖,一手还拿着一块放在嘴里嚼着,悠哉悠哉的就往前走去了。

    前面又是一条河,其实就是苏州河的分支,这苏州水巷交错,河道纵横,走一两条街便是一道河一座桥,十分得安小楼的欢心,不过眼前这道河两岸却又不少钓鱼的人,有老者,有中年人,其中也不乏年轻人。

    钓鱼是一件极需时间,又极能考验人的耐性的事情,安小楼也曾经喜欢过,只是不论前世今生,似乎他都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时间,扛上自己喜爱的钓竿,拎个马扎去钓鱼。

    今天安小楼没有什么特别的事要做,手里又有好吃的,一边吃喜欢吃的东西,一边做喜欢做的事,这对安小楼来说是一种极品的享受,于是他决定在这里看一会热闹。

    钓鱼的人都是默不作声的,大家三三两两,相隔一丈来远便会有两三个钓鱼翁,安小楼找了一处方便他坐的地方,又找了一块干净的石头坐下,一边吃着梨膏糖一边看人钓鱼,看着看着,安小楼忽然觉得左前方一个老头背影看起来很眼熟,老头所在的人堆里,一共三个人,个个都戴了斗笠,人人手里都拿着一根钓竿,端坐在红木矮凳上,脚边放着一个小桶,桶里的是鱼饵,而他们身前都有一根绳,那绳的一端系在岸边的石头上,另一端却系着竹笼,竹笼是浸泡在河水里的,安小楼想那也许就是盛放战利品的地方吧。

    “哈!”三人堆里的一个忽然轻声笑了起来,虽然声音被他压得很低,但是安小楼还是能够听得出钓鱼者很开心,看样子是有收获了,果然,鱼竿收起后,钓钩上挂着一尾欢蹦乱跳的草鱼,约莫有成人脚掌大小,算是肥美的鱼了,也难怪钓鱼的人会如此开心。

    望着他们的背影,安小楼忽然叹了口气,其实人若要开心,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比方说吃到爱吃的梨膏糖,比方说钓鱼的人钓到一条小鱼,哪怕是又瘦又小的鱼,比方说饥饿的流浪汉捡到了半块饼子,对他们来说这都是幸福了,可偏偏又有另外一些人,却把生活搞得很复杂,原本可以很轻松的幸福着,却是很麻烦的在烦恼着,比方说鲁知秋。

    “我说中信,钓鱼也是要靠运气的!”钓到鱼的那人开口说话了,安小楼一听到这声音,立刻就认出了声音的主人,那正是樊老八,可他旁边那个让安小楼觉得眼熟的背影又是谁呢?

    “张全,还有梨膏糖没?”樊老八一边又抛下鱼线,一边对另一边的那个钓鱼者说道,原来那个是张全,他们俩还真是形影不离。

    “八哥,钓鱼是要靠技巧的,运气只不过是太偶然的事情了。”让安小楼感到熟悉的背影开口了,安小楼吃惊的张大了嘴巴,那人竟然是文中信!

    文中信和樊老八?

    “这是个诡异的组合!”安小楼在心里暗暗的说道,“这个樊老八究竟是什么来头,竟然跟文中信都有一腿……”

    张全转身从旁边的一个包裹里拿出一个纸包,竟然与安小楼手里的一般无二,也是梨膏糖。

    “嗯,你多吃些这个是对的。”文中信看着那梨膏糖对樊老八说道,“内人也咳嗽,我就常帮她买这个吃,你的身体大不如前,要多吃些这样清火祛湿的东西。”

    “我还年轻的很!”樊老八哼着,明明已经是个糟老头子,嘴里却还在不服老。

    安小楼坐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的石头上,心里在斗争着,要不要离开呢?要,还是不要?

    他是不愿意多跟官场里的人有所往来的,那里的事太复杂,可文中信却偏偏又是他所钦佩的一个清官,这个樊老八么,安小楼觉得他们是在是有缘分,算上这一次,已经是第五次见面了,简直是一次比一次诡异。

    就在安小楼在做思想斗争时,那个张全无意间回了一下头,这便看到了安小楼,他愣住了,咦了一声,这一声却是把文中信和樊老八都给惊动了。

    “怎么了?”樊老八问。

    “那不是安公子么?”张全轻声说道。

    樊老八和文中信于是齐齐回头,看到了嘴里正塞的鼓鼓的,却是一脸白痴相的安小楼。

第162章 河边的辩论

    安小楼见那三个人齐齐回头来看他,忙不迭的想要躲闪,只可惜他身后除了一丛矮花什么都没有,他于是只好鼓着嘴巴傻兮兮的冲那三个人打招呼:“嗨!”

    张全也就罢了,这个年轻人太过少年老成,他只是对安小楼的文明礼貌用语十分的不习惯,稍微有些惊讶,然后就是眼神中透着一丝古怪。可樊老八和文中信两个则是你望望我,我看看你,然后再盯着安小楼一通乱看,看着看着两个老人就哈哈哈的笑出了声。

    “小楼啊小楼……”文中信笑得前仰后合,指着安小楼,笑的几乎说不出话来。

    安小楼有些意外,怎么他的出场这么惹人注目?不就是一个嗨么,就算他们不懂,也不至于笑成这样啊。

    “这里……”樊老八比较厚道,他一边笑着,一边拿手指了指他自己的左腮,“这里……”

    安小楼这才意识到也许自己的脸上是沾了些什么东西了吧,于是他慌忙拿手去摸,果然,摸到一块指甲大小的梨膏糖,他嘿嘿一笑:“嘿,原来如此,我还说你,我怎么这么受欢迎,谢啦老哥!”

    安小楼与文中信素来都是老弟长老哥短的这样彼此相称,那樊老八和张全却是第一次听到,不由得有些意外,樊老八把文中信盯了:“他叫你老哥哎……”

    “呵呵,八哥,莫要惊奇,这小老弟就是这样,我喜欢,以兄弟相称,好过其他人对我点头哈腰许多倍啊!”文中信悄悄的对樊老八说道,“他可是我的小朋友呢!”

    小朋友,在这个时代就是特指年纪小的朋友,也幸亏安小楼没有听到,否则他一定又会觉得哭笑不得了,好端端一个男子汉,却被一个老人家称为小朋友。

    “小老弟,今天这么有空?”文中信和樊老八原来是背对着安小楼的,现在为了与他说话,不得不别扭的转过身,心里却又记挂着那鱼儿,便招手道,“来吧,到这里来坐。”

    安小楼是不愿意过去坐的,为啥?因为他总感觉张全对他满怀敌意,其实他也知道张全不是针对他,因为他发现好像这小子对所有樊老八以外的人都满怀敌意。虽然不大愿意过去凑热闹,安小楼还是得走过去,虽然与文中信称兄道弟,但是人家毕竟是个长者,又是个知府,安小楼从石头上跳下来,拍拍手,把梨膏糖包好,大摇大摆的向他们走了过去,他们只有三张凳子,安小楼于是随便找了块可坐的石头,坐在了文中信身边。

    “吃不吃?”安小楼把手里的梨膏糖向文中信递过去,顺便也是询问那俩人。

    “有,我们也有!”文中信笑道,“今天学堂里没事么?”

    “没事,我又请了个先生,正统的先生。”安小楼强调了一下。

    听到安小楼这话,樊老八和文中信不约而同的交换了一下眼神,又是一轮哈哈大笑。

    “呃……”安小楼打了个饱嗝,“今天你们这么有兴致,会来钓鱼?”他只是随便在找话题而已,尽管他认为文中信是一个好官清官,但是毕竟年纪相差太大了(可不么,几百上千岁了都),毕竟共同的兴趣啊爱好啊还是寥寥的。

    “今天陪了朋友过来钓鱼,怎么,你都不好奇为什么我和八哥会是朋友么?”文中信微笑着看向安小楼。

    安小楼大大咧咧的一摆手,说道:“不感兴趣,这天底下稀奇古怪的事儿多了去了,别说你跟八爷是朋友,便是跟皇帝是朋友,嗨,你好像真的跟皇帝是朋友哈,那也没啥稀奇的了。”安小楼说完,又咬了一口梨膏糖。

    樊老八颇感兴趣的望着安小楼,暗中又与文中信交换了一下眼神。

    安小楼忽然想到个问题,他觉得有必要问问文中信,这问题不太适合在很正式的场合去问,否则的话他就是把他自己给困在囚笼里了。

    “老哥,我跟你打听个事啊。”安小楼鼓着个腮帮子说道,“为啥朝廷里要拒绝对外贸易呢?纯属闲聊,别多心啊。”

    “呃。”文中信愣了一下,他大概没想到安小楼会问他这么有深度的问题,他暗中看了一眼樊老八,对方早已把目光挪走,盯着鱼竿在看,并且脸上一脸的悠哉神情,又看了看安小楼,那家伙还是在大吃特吃,也不怕把牙齿给吃坏了,“这个问题,太深奥了。”

    “说说嘛。”安小楼孩子似的央求着,“只是闲聊,别怕,回头老皇上若是知道了,我自去跟他理论。”

    “唉。”文中信无奈的叹口气,“其实说了也无妨,朝廷有朝廷的考虑,我泱泱大夏,天朝上国,地大物博,什么东西没有呢?一来是不需要,二来,也是因为一旦开启了贸易,势必会导致白银外流,甚至被有些别有用心的人趁虚而入……”

    听到文中信的话,安小楼心里印证了他的想法,他相信文中信的话是代表了朝廷所有大臣的想法的,只是这种想法在安小楼看来,未免有些庸人自扰杞人忧天了些,他只是鼓着腮帮子嚼梨膏糖,并不再说什么了,他还能说什么呢?一个国度如此的闭关锁国,对外禁制,对内又自满,迟早是要被别人给吞掉的,虽然安小楼对这个时代处于哪个时空并不了解,但是他相信万物都有其发展规律,这里的英格兰,过不了多久必定也会开始革命,等人家进入资本主义时代了,到时候再来反观大夏,说实在的,那时候还有没有大夏的存在都是个问题呢,管他呢,自己吃饱了就行了。

    见安小楼沉默不语,文中信知道这年轻人心里头必定是有万千的想法,他呵呵笑道:“小老弟,怎么突然问起这个问题来了?”

    “没有,就是忽然想到了,随口这么一问。”安小楼淡淡的笑道,“你们的担忧是有你们的道理的,只是这……算了,不说这个。”安小楼笑了,忽然看到文中信的浮漂沉了一下,忙指着河面叫道:“鱼儿上钩了!”

    文中信吓一跳,手忙脚乱的把钓线拉上来,果然见一条一尺来长的鲤鱼正摇头摆尾挣扎着。

    “呵呵,今日里收获颇丰,颇丰啊!”文中信笑着说道。

    几个人说说笑笑,钓着鱼吃着梨膏糖,气氛算是融洽的,过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樊老八忽然咳嗽了一声,说道:“说起这对外贸易来,安公子你可有自己的高见?”

    “高见?”安小楼摇摇头,“我没啥高见,只是觉得一个国家发展着进步着,就不能太固步自封了,天朝上国?其实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呐!”安小楼话里有话,傻子都听的出来,文中信听了他这话,脸色顿时变化了。

    “小老弟,有些话不能随便说的哟,虽然你是好心,可未必所有人都跟你一个想法。”文中信的面色变得严肃起来,他特地强调了好心二字,似是说给某些人听的。

    安小楼一摆手,大大咧咧的笑道:“莫怕,我又不会造反,皇帝既是盛世明君,他必定也是个聪明人,既然是聪明人,又怎么会辨不清忠奸善恶呢?即使是给他听了去,我也不怕。”

    “真个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文中信哭笑不得。

    “怕啥,咱生在天地间,从不奸·淫掳掠,也不为非作歹,只是说几句实话而已,其实与外国通商未必就有不好,这世界大了,大夏有的东西,外国未必就有,外国有的东西,大夏也未必会生产,互通有无,互相交流,不管是从物质方面,还是从文化方面,对双方都是好的,而且……”安小楼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

    “而且什么?”文中信上钩了。

    “而且有钱不赚,那是傻X。”安小楼促狭的笑了笑。

    文中信和樊老八两个无奈的对视一眼,他们自然不明白什么是傻X,但也知道这句哈绝不是好来的。

    “有句话叫做引狼入室,不知道安公子是知也不知?”樊老八慢吞吞的说道。

    安小楼早发现这个樊老八就爱跟自己唱反调了,俩人到一起说不上几句就会进入激烈的辩论状态,安小楼以前读书的时候就是辩论队的,对于吵架什么的还是挺在行的,把无理吵成有理,这是他的拿手菜,要不是看在这老人家头发花白,脊背还是驮着的,怕给他气出心肌梗塞来,安小楼才不会让着他呢。

    “啥叫引狼入室啊?”安小楼摇摇头,“这就是目光短浅闭关锁国的经典表现,那些朝廷大臣们,他们怕啥呢?怕外国人带坏自己的子民?人家也是爹生父母养的,人家也有国家有法律,有皇帝,其实说白了,大家都一样,贸易只是贸易而已,而且若是开放了沿海口岸,对我们大夏有百利,有没有害处我就不说了,因为无论什么事,都有其两面性,有好的一面,自然也就有不好的一面。”

    樊老八似乎是来了兴趣,他索性把钓竿放在脚边的地上,一手从张全那里拿过梨膏糖包裹,一手往嘴里塞着,看着安小楼说道:“那你倒是跟我说说看,好的一面是什么,不好的一面又是什么。”

    “好么,你要听我便说。”安小楼索性从文中信身边站起来,用脚把石头踢到了樊老八跟前,自己则上前坐在他身后,“来,你回过头来我们好好理论理论,今天安老师要好好的给你上一堂课。”

    看到安小楼的做法,又听到安小楼的话语,文中信额头上冷汗直冒,他对樊老八说道:“八哥,我这小兄弟他……”

    “不妨事!”樊老八很是大度的一挥手,“你又不是不懂我。”

    虽然樊老八这么说了,文中信心里还是忐忑的,不光他忐忑,一旁的张全脸上的表情都是复杂的。

    这些细微的事情现在安小楼已经全没注意了,他心里的那股子热情被樊老八给激荡出来了,一老一少两个就这样面对面坐着,各自怀抱着一包梨膏糖,开始谈论起贸易的事来。

第163章 河边的辩论(2)

    “开始!”安小楼说道,“对方选手是否准备好了?”他严肃的盯着樊老八问道。

    樊老八本不该懂得安小楼的意思,可他竟然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说吧,我且听着呢。”

    “你说,朝廷不愿对外贸易,怕的是什么呢?”安小楼望着樊老八,“无非就是怕子民被带坏了,不听话了,然后就是那些狼子野心的人来了,会侵犯我们的领土,当然,怕还是很小一部分原因,我想最大的原因就是骄傲。”

    樊老八的眉头紧皱着,似乎对安小楼所言有很大的不满,却又强忍住了脾气,耐心的听着,安小楼兴致来了,可不管天不管地了,他兀自口若悬河的说着:“我刚才说了,世界大的很,天底下不是只有大夏一个大国的,还另有其他的庞大国度,不错,确实国家大了,会有野心,但是这不代表你闭关锁国了,人家就不会来侵犯你了,相反,由于你的孤陋寡闻,人家欺负起你来,更带劲呢。”

    安小楼口中所说之“你”,只不过是个代名词,并无任何实指意义,可在樊老八和文中信听来,却是字字惊心了,只是他们惊他们的,安小楼却不自知。

    “继续。”樊老八闷头说道,“继续说吧年轻人。”他的声音变得有些低缓,甚至有些低沉,脸上的皱纹也似加深了许多。

    “您没事吧?”安小楼皱起眉,“咱们这是闲聊,可千万别聊出毛病来,心脏有问题吗?”

    对于安小楼的关心,樊老八不管是听的懂还是听不懂,一律都用两个字代替:“很好。”

    “唉,我也知道,我所说的这些,你们老人家是不太爱听的,你们的心思我怎能不懂,对这片土地的爱啊,引以为豪是对的,但是过分的引以为豪,就是夜郎自大了。”安小楼叹口气,“您说说八爷,这些黎民百姓里,有几个人知道我们的隔壁都是哪些国家呢?”

    樊老八皱起眉:“无非就是草原上的鞑子,还有东海的琉球,以及高丽,南疆的一些小国,虽然小,却也不安生,只是我们与之相邻,没有办法规避,几乎年年都要爆发几次或大或小的战乱,为此多少子民死在了异国他乡,安公子,你现在知道为何我们不愿与外打交道了吧?”

    安小楼笑了笑:“那些都是看得见的,看不见的还有许多呢,绕过琉球,岛国还多的很呢,只是有些君主喜好和平,而另外一些则是有着莫大的野心,就像您说的,有些不可规避的,不是逃避就能解决问题的。”

    “那你怎么看呢?”樊老八反问。

    “我不懂政治,只知道说出自己的心里话,还有一些我的粗浅见解,您老可莫笑我,还有文大人,咱都是闲聊而已。”安小楼叹口气,“除了积极防御,便是对外扩张了,进攻是最好的防守,当然,这是要付出代价的,这些战争上的事,也不是咱们能说了算的,咱还是说说贸易吧,自强不息,我们赚了他们的银子,我们比他们富有了,国防力量强悍了,自然就不会有人来侵犯,就算侵犯的来了,也是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灭一双。”

    “呵呵,好一个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灭一双。”樊老八忽然呵呵的笑了起来,“哎,好久没有与人这么畅快的聊过天了,中信,你这小朋友交的好哇!”

    文中信笑了笑,眉目中带着一丝淡淡的忧虑,他望了望安小楼,那家伙仍旧在大吃特吃,似乎对他来说,整个天地间,梨膏糖是最重要的东西了。

    “其实安公子,虽然你的话语之间些许有着粗糙,但是都是话粗理不粗,我倒觉得,你有几分做官的天分。”樊老八停顿了一下,忽然饶有兴致的望着安小楼,“中信与我是多年的好友,你有没有兴趣去他手下做个一官半职呢?试试看把你的这些道理,用在百姓身上。”

    安小楼连连摆手:“我连自家的事都忙不赢呢,典型的言语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再说了,咱啥文凭都没有,就算是想做官,也得做的成才行啊。”

    “文凭?”樊老八一愣。

    “嘿,就是秀才啊举人啊进士啊什么的。”安小楼解释道。

    “这些都不妨事啊。”樊老八似是随口说说,他伸个懒腰,打个哈欠,“今日里的阳光恁般让人慵懒,我一把老骨头了却也晒的舒坦。”

    安小楼吃饱了梨膏糖,站起身来,对文中信和樊老八说道:“两位,我得回去了,好久没回家看看,想她们了,你们慢慢钓鱼,张全,回头再去打球啊。”

    望着安小楼匆匆离去的背影,樊老八的目光闪过一丝亮色,这亮光里面包含的是什么,却无人可以知晓。

    “八哥,小楼年纪甚轻,不知世间疾苦……”文中信低声说道。

    “哎,不需解释,我还没老糊涂呢。”樊老八笑了笑,打断了文中信的话,“你什么时候也变得小心翼翼起来,如此便没意思了。”

    “唉。”文中信轻轻叹口气,“其实他倒真是个人才,只是不肯做官。”

    “不肯做官?”樊老八轻笑道,“除了一些穷酸文人高傲的像一只孔雀,我还真没看到过真心不愿做官的。”

    “他若做官,肯定会得罪一片人……”文中信无奈的笑着,“他的心思太过让人无法捉摸,说的话语又往往奇怪无比,但是等明白过来,却又发现其实内里道理都是对的通的。”

    “是啊,比如方才,他所说的话虽然断断续续,似乎有所隐藏,听起来却不无道理,有些事看样子是要重新考虑一下了。”樊老八说道,“你手底下就没有空闲的职位么?”

    文中信苦笑着摇摇头:“便是有,他也是断不肯去的。”

    安小楼悠哉的走在河边,他没有回头去望那老少三人,也混不管今日所说会不会对他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倒是一通乱说之后,他心里敞亮了许多。

    “咦,耳朵怎么痒了,怕是三好想我了吧。”他挠挠耳根,嘀咕道。

第164章 他不是他

    夜色朦胧,月华如水,安小楼静静的坐在窗前,捣鼓着一张合约书,这张合约书是他写给史密斯的,用的当然是蹩脚的英文。

    “也不知史密斯老头是否看得明白,唉,自从离开学校,就离开英语了,it\'s都不会用了。”安小楼一边写,一边暗自嘀咕着。

    “哼,你倒是悠哉悠哉。”窗外传来了玉玲珑清冷的声音。

    时值五月末,天气已经略显炎热了,安小楼身上穿着薄纱白寝衣,脚上趿拉着在屋里才会穿的那双黑布鞋,那还是三好帮他做的,原本正认真构思的安小楼被冷不丁出现的玉玲珑给吓了一跳,他吓的一声抬起头来,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望着玉玲珑说道:“我说……玲珑姐,我第一百三十八次跟你说一下,别老这样突然出现吓我,没事的时候敲敲门也挺好的。”

    玉玲珑今天没有穿那套惯常爱穿的白色罗裙,大约是天热的缘故,她身上穿了一袭碧绿的纱裙,搭配上她清秀的面庞,就好像是荷塘里的一朵出水荷花,净而清爽,别有一番味道,安小楼嘿嘿一笑后,在心里小小的意淫了一把,然后等她动作。

    果然,玉玲珑从门中走进来,自顾自的坐下倒茶喝茶,沉默了片刻说道:“我记得以前跟你说过的,不要掺和盐帮和漕帮的事,你倒好,变本加厉了……”

    “啥叫变本加厉啊玲珑姐,我也有我自己的利益纠缠在里面好不好,不得已而为之啊,而且好像我也没做什么嘛。”安小楼原本是面对窗,现在转过身,对着玉玲珑,一脸无辜的说道。

    “与你将来所要拥有的东西相比,你现在所谓的利益,根本就算不了什么。”玉玲珑望着安小楼,她的眸子在昏黄的灯光下闪耀着清冷的光芒,安小楼看不透她的心思,他觉得也没有必要去看透这个女人的心思,他知道她不会害他,这就足够了。

    “纺织厂可是我一手操办起来的,每一台机器都有我的心血在里面,这不光是钱的问题,其实能够看到工人们开开心心的在里面工作,我已经很知足了,至于你所说的什么将来的东西,第一那个是虚幻的,第二那个未必属于我,因为我本来就不是你要找的人。”安小楼巴拉巴拉说了一通,又看定玉玲珑,“说吧,你向来都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今天又有啥事啊?”

    “岐王开始有所动作,你在苏州并不安全。”玉玲珑说道。

    听到这话,安小楼无奈的苦笑:“你说我是招谁惹谁了?”

    “不管你是不是,你都是了。”玉玲珑望着安小楼,说了这么一句让他不得不细细琢磨的话来,“在帝王家,什么事都由不得你,便是你说你不是小王爷,我信了,别人会信么?就算燕王信了,岐王会信么?就算他们都信了,你也一样逃不脱被灭口的命运,所以你不妨就暂时当自己是小王爷。”

    玉玲珑的话让安小楼心里头一惊,他一直以来都没有把这些事当成正经事来办过,现在听玉玲珑这么一说了,才感觉到事态其实是很严重的,宫廷的争斗他没见识过,不过心里也是知道其严重性的。

    “玲珑姐,你我也相识不少时日了,有句话我想问问你,你就实打实的跟我说了吧。”安小楼把凳子往她身边拉了拉,看着她的眼睛问道,“这世道究竟太平不太平?”

    “太平?”玉玲珑笑道,“太平不是说出来的。”

    “怎么讲?”

    “你父王和岐王,迟早是要动手的,你的哥哥不就是死在岐王手里么?”玉玲珑说道,“这些你最好记住,而且要牢牢记住,你是目前为止,唯一一个可以继承大统的皇族后裔。”

    安小楼听了这话,心头一阵阵的寒意涌了上来,这不是把他往绝路上逼么?

    “你能再多给我说说这小王爷的事吗?比如说他叫啥来着?”安小楼皱起眉,看来只要他存活在这世上,就无法逃脱这樊笼了。

    “你叫樊铮。”玉玲珑淡淡的说道,她经过了这些日子以来的观察,确实觉得眼前这个男子与昔日的少主樊铮有着太多不同,尽管那副臭皮囊依旧是那般的夺目,但是行事做派却截然不同。

    樊铮吃喝挑剔,而安小楼却可以安然的在街边小贩处吃的欢快,还能青天白日下抱着一包梨膏糖边走边吃;樊铮好色如命,夜夜离不开女人,而观察下来,安小楼似乎除了那夜在山洞不得已与史玉婷做了那事之外,似乎没再与别的女人有过瓜葛;樊铮性情豪放不羁,虽然出生帝王家,却喜独来独往,而安小楼身边朋友如云……

    种种的一切,已经让玉玲珑心里有了自己的看法,她望着安小楼,心里暗暗说道:“他的确不是他。”

    “樊铮……”安小楼重复着这个陌生的名字,也不知道这个长相酷似他的人,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去了哪里呢?”

    玉玲珑摇摇头,说道:“少主素来是一个我行我素,独来独往的人,没有人知道他心里想些什么,也没有人知道他会做出怎样出人意料的事,他这一次的远游,恰是在这多事之秋。”

    “只怕大夏一直都是多事之秋吧。”安小楼苦笑,“只要有岐王和燕王,皇室就不会太平了,那么老皇帝就没什么表示么?”

    “皇帝?”玉玲珑淡淡的说道,“当今皇帝是极为睿智的人,他的心思,只怕也只有他自己能够知道了,其实说起来,我倒是希望燕王能够继承大统。”

    “哦?”

    “他是一个有手段的人,能够保护自己,也能够为黎民造福。”玉玲珑似乎想把她所知道的一切说给安小楼听,“至于岐王,他与燕王恰恰相反你,岐王是一个身负绝世才华的人,他身在京城,而燕王身在北疆,镇守着燕京重地,手握兵权,看似燕王有着无尽的优势,但是实际上岐王在京城,却有广泛的人脉。”

    “的确,兵权不能代表一切。”安小楼赞同的点点头,“那么老皇帝的意思呢?”

    “他虽然年事已高,却仍旧是龙体安康,如今外患在即,他也不愿意把这兄弟俩的事挑明了来说,我只听燕王说过,不到万不得已,不可以对兄弟动刀枪。”

章165 案子

    “呃,不能对兄弟动刀枪,这倒是有些不符合逻辑了,在我们家乡,多的是兄弟残杀,为的就是权和钱。”安小楼说道。

    玉玲珑静静的望着安小楼,她忽然对眼前这人产生了浓郁的好奇心:“你老说你的家乡你的家乡,究竟你家乡在何处?”

    “呃……”安小楼沉吟着,他是真憋坏了,可又实在不敢把实话对别人说,“我家乡不在此处,确切的说不在这大夏国土上。”

    “不在大夏?”玉玲珑吃了一惊,“你莫不是高丽人?还是琉球?难道你是鞑子?也不对,你明明就是个汉人。”

    “这个问题跟你说也说不通,我如果跟你说我根本就不是这个世上的人你也肯定只是付之一笑了。”安小楼无奈道,“所以说了,以后尽量避免问我家乡何处,大家都尴尬,有什么好处呢?”

    “呵呵,如此说来,你与那樊铮少主,倒也七分相像了。”玉玲珑听了安小楼这话,轻笑道。

    “怎么?”

    “一般的异想天开。”玉玲珑淡淡说道。

    “说起来,我倒是很想知道,你跟你那个少主,究竟有什么瓜葛呢?难道你们两情相悦因门第观念不能在一起?还是他对你始乱终弃?你单恋?”安小楼眨巴眨巴眼,对这个问题,他也好奇了好久了,从那晚在盘门里童家小院里遇到玉玲珑和小环两个女孩后,他就开始好奇了。

    听到安小楼这么问,玉玲珑的面色寒了下来,她冷着脸说道:“不干你事,你就别问,我今晚来就是再跟你说一遍,不要把自己陷入泥潭里,盐漕两帮的事,不是那么好掺和的。”说完,玉玲珑站起身,径直向门外走去,竟是连头都不回一下,看也不看安小楼一眼。

    “切,这丫头……”安小楼悻悻地望着她的背影,“从来都是这么冷冰冰的,这年头的江湖儿女都爱装酷。”

    送走了玉玲珑,安小楼又开始专心的考虑他的通商大计了——如何把史密斯变成自己的买办。

    自从那晚松鹤楼事件以后,安小楼便再也没见到史云龙,起初他还怀疑是否史云龙是否出什么事了,可回了一趟史家后,发现家里井井有条,不像是出什么事的样子,倒是院子里多了许多礼箱,系着大红丝带,琳琅满目,堆了整个院子,安小楼问来福这是哪里来的,来福支支吾吾不肯回答。

    后来安小楼又去了几次工厂,均未发现史云龙的踪迹,他于是心里暗暗想着也许这老头是去忙活社团的事了,竟然忙的连钱都不赚了,工厂里一团糟,垃圾堆满地。

    安小楼站在工厂的大院里,望着满地的垃圾,叫来了两个护院:“你们把这里打扫一下吧,收拾干净,怎么能这么脏呢?”

    “是,马上安排人手。”两个护院恭恭敬敬的回答,他们是漕帮的人,是当初史云龙从帮里调配看护厂房的人。

    “你们帮主呢?”安小楼顺便问了一句。

    “不知道,好几天没见着他了。”两个护院相互看了一眼,齐声答道。

    不知道才怪!安小楼望着他俩鬼祟的模样心里骂道,这老小子一准没憋好屁,说不定又琢磨着怎么对付盐帮了。

    在工厂里走了一圈,又把该交代的事交代清楚以后,他就离开了,如今史云龙忙着帮派争斗,安小楼不得不两边跑,最近着实是累了一点,离开工厂以后,他便独自走进城,好在工厂离城只有一里不到。

    “贤弟!”老远的安小楼便听到了唐尔正的声音,回头一看,唐尔正正从后面呼哧呼哧的一路小跑的赶上来。

    “唐兄,又是几日不见了啊,你衙门里忙啊?”安小楼笑着与他打招呼。

    “是呀,最近忙的很,吴县的县令调离,新任县令却迟迟未到,文大人令我暂时代任。”几日不见,唐尔正的胡须又变得飘逸了很多,脸孔也见清瘦了,他满是歉意的对安小楼说道,“我走的急,也没来得及跟你说一声,学堂里的课业欠下了,抱歉。”

    “嘿,抱啥歉呢,公务要紧,再说有杨在理呢,你别急,尽管忙你的。”安小楼与唐尔正并肩走着,一边聊一边逛。

    “贤弟,你最近回去山塘街了么?”唐尔正说了会别的话,便将话题扯到了山塘街,那里有他心爱的女子。

    “呃,最近太忙,我也好久没回去了。”安小楼脸上一红,“你想谢姑娘了吧?”

    “咳咳!”唐尔正脸色红的像酱肘子,忙打岔,“贤弟,你可去过吴县?”

    “吴县?”安小楼茫然的摇摇头,“那是什么地方?”

    “一个山清水秀的小县城,就紧邻着苏州,不过最近我正头痛呢。”唐尔正说道,“县城里发了一桩大案,现在整个县衙都忙的人仰马翻。”

    安小楼一听这话头,便来了劲,他素来都喜欢看侦探小说,忙不迭的打听道:“是什么大案啊?”

    “却是一件离奇的案子。”说起案子,唐尔正的面色变得凝重起来,“我虽有心破案,奈何却没有头绪,只好每日看着苦主在衙门口哭诉,心头却也无奈的很。”

    “呃,听起来很重口味啊,说说看。”安小楼吞了口口水,说道。

    “这案子说起来却与我们衙门有关了,衙门里几日没有县太爷,加之总共又只有一个捕快,三个皂隶,管理起衙门来便有些捉襟见肘,三日前的清晨,其中一个老皂隶在河中发现了一具尸首,漂浮在河面上,他着人拉了上来,又下了告示让人认尸,结果一个皮匠家的妇人前来认尸,认作是她家丈夫,又因死者死因蹊跷,她便认定有冤情,三日里天天拉着尸首在衙门口等着开堂审案,这眼下的时节,正渐入酷暑,几番劝她先埋了人,她却不肯,只要我交出凶徒,贤弟,你都不知我的苦啊……”唐尔正叹息着,把案子大略的说了一下。

    “晕倒!”安小楼直听的五荤六素的,不需看,想想就知道唐尔正此刻心境如何了,他拍拍唐尔正的肩膀说道,“你也是辛苦了,怎么没去向文大人求助呢?”

    “我这正从大人处出来,因最近苏州府里也是少人缺手的,他也调配不出人手来帮我,唉,贤弟,不如你陪我去喝一杯,解解闷吧。”唐尔正说道,“你我兄弟也好久没有一起聚一聚了。”

    “你还吃得下啊?”安小楼光是想想唐尔正所说的那个案子,心里就有些犯呕了,看来这无论古今,查案子的都不容易啊,唐尔正一介文弱书生,要让他去面对那些腐尸什么的,还真是难为他了。

    “走吧。”唐尔正脑袋耷拉下来,显得有些垂头丧气,他拉着安小楼就往得月楼走去,两个人到了得月楼,此时正是午饭时分,酒楼里客满为患,让安小楼不禁有些吃惊,这年月百姓的消费能力还挺高啊,好在得月楼的老板认得唐尔正是官面上的人,便帮他安排了楼上的一个靠窗位置,兄弟俩于是来到二楼坐下,点了些家常的酒菜,一边吃一边互诉苦水。

    “唐兄,这朝廷里的官吏,怎么能缺席呢?”安小楼夹了口菜,一边嚼一边问,“这有些奇怪了。”

    唐尔正看了安小楼一眼,说道:“往常却也不会这样,可是最近却有些奇怪,说起来这倒与朝中的一些纵横交织的势力网有关了,却不是咱们这种小人物可以谈说的。”

    “是了,说说那个案子吧,你觉得难在哪了?”安小楼的问道,“是他杀还是自杀呢?”

    “死者的头颅只剩了半个,颈脖还有瘀痕,我虽没有这断案的经验,却也感觉是他杀的。”唐尔正道,“那家的妇人实在是厉害,闹得满城风雨,衙门口整日臭气熏天……”

    “呃,他们敢这样对待当官的?”安小楼心头有些惊讶,“就不怕将来落了报复。”

    “报复?”唐尔正白了安小楼一眼,“我说贤弟,亏你还是我大夏子民呢,难道你就没听说当今皇帝最是亲民,对待百姓最为宽忍,单反出了这种事,百姓的诉求权力便大过了天,我大夏律法上都写着呢,我若不帮她开堂审理,他日这家人一状告到了京师,我岂不是自毁了前程,又帮文大人脸上抹了黑么?”

    听着唐尔正的话,安小楼忍不住冷笑了一声,他想起了前不久那个退休的京官想要勒索自己的事情,便说道:“只怕吏治也没那么清明吧……”

    “贤弟,我明白你的意思,实在是有些是让你心冷了,但是你不在官场,所以这里有许多情况便是跟你讲,也讲不明白,他日你若有……”唐尔正话还没说完,便咦了一声,那声音里充满了意外,他的目光也有些直了。

    安小楼见唐尔正这般讶异模样,便知他是看到什么人了,于是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正看到那楼梯上,有几个人正依次上来,有说有笑,向着一张刚空出的桌子边走去。

第166章 赌约(一)

    这有说有笑的老少三人,正是文中信、樊老八以及张全。

    安小楼一见到这三人,就觉得这苏州城怎么这么小,到处都能碰到他们几个人。

    “这边!”还没等安小楼开口说话,唐尔正便高声叫道,“这边……”他的脸憋得通红,既不能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叫文大人,却又不知该如何称呼这个老上司,也真是难为他了。

    “咦,尔正在那边,八哥,与我们两个老骨头坐在一处,张全也会觉得无聊,不如我们与他们合做一处你看如何?”文中信一看唐尔正和安小楼也在,便向樊老八提议道。

    “甚好!”樊老八抚掌笑道。

    当下三人便在安小楼和唐尔正的桌前坐下,一桌子老老少少五个人,好不热闹。

    樊老八又重新点了几道小菜,与大家有说有笑的一起吃着,忽然他饶有兴致的问唐尔正和安小楼:“两位方才在聊些什么呢?好像很是开心的模样……”

    “开心?”唐尔正与安小楼对望一眼,齐齐苦笑,“一点都不开心,我最近代理吴县知县,辖下发生了一桩命案,如今我正头大如斗,与安贤弟讨论案子呢……”

    “哦?安公子也懂这执法之术?”樊老八很是吃惊的望着安小楼。

    “哪有,我不过是好奇而已。”安小楼推脱道,“从小就对这种事感兴趣,料八卦呗……”

    “大人,这吴县的知县究竟何时到任啊?我也好快些从这麻烦中解脱出来。”唐尔正苦着一张脸向文中信抱怨道,“现在衙门口整天都是臭气熏天啊……”

    “那知县到不了任了。”文中信缓缓摇摇头,“已经查到他的下落,原来是在赴任路上遇到了河盗,遇刺身亡了,现在吏部正在调配人手,不过最快也要一个多月才能到任了。”

    “啊?”唐尔正这下更哭丧着脸了,“唉,如此说来,我还要在这吴县继续熬着。”

    安小楼小心翼翼的回避着这个话题,方才只有他与唐尔正兄弟俩时,他还会肆无忌惮的与唐尔正聊案子,现在多了文中信和樊老八,那就得处处小心了,樊老八他是不了解的,但是这个文中信正处心积虑的想要安小楼去做官呢。

    “这可不行!”安小楼心里暗自想道,“老子现在活的已经够累的了,再做个官,万一碰到唐尔正治下的这种案子,还不把我给累死啊,这绝不可以发生!”

    安小楼在这边一个人闷声大发财,完全没有想到文中信已经暗中和樊老八交换过了眼神,他们俩看安小楼的眼神,就好象猫儿看着盘子里欢蹦乱跳的活鱼一般兴奋。

    “来来来,你那件案子,不妨我们就摆出来说一说嘛,一来做个奇文听,二来也许我们老哥俩能帮你出出主意。”樊老八对唐尔正说道。

    “那既然如此,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啦!”唐尔正正巴不得有人来帮他分析分析呢,一听到樊老八这么说,马上就把案子的始末从头到尾在饭桌上又讲了一遍,这一次他讲解的特别细致,尤其是一些细节问题,好几次安小楼都差点吐了出来。

    “事情就是这样了,唉,现在我是头大如斗啊!”唐尔正一口气说完案情,便长长地叹了口气,“整个衙门里就几个衙差,也没一个人能帮我。”

    “这位唐大人可真是辛苦,尤其还要兼着苏州的通判……”文中信也应和道。

    “呵呵,我道是为何,原来不过是件鸡毛蒜皮的小事,唐大人,休怪小老夫直言啊,这案子简单的很,既是死了人,你就只管让那家人拉回去卖掉算了,做什么还要开堂审案呢?”樊老八大大咧咧的说道。

    “苦主喊冤哪,而且我也查验过了,那尸体……”唐尔正似乎觉察到安小楼正向他投射过来锤杀的目光,终于是收敛了一点,小声说道,“那死者头部确实有钝器打击的痕迹……”

    “哎,你管他什么打击不打击的,只要早早的结了案,你不就轻松了么?其实这案子也简单,多半是这妇人与人通奸,杀死了亲夫,又来贼喊捉贼了。”樊老八摇头说道。

    安小楼一听他这话,立刻就有些不适应了,这算什么断案啊,什么情况都没调查,便兀自给案子下了个定论,先来个先入为主,这不是要害人么,人家寡妇家家的本来就够可怜的了,现在还要成为谋害亲夫的嫌犯,这老头……

    安小楼这么气哼哼的想着,嘴里不由自主的就说道:“八爷,我看您这说法有点不负责任吧?”

    “哦?”樊老八看着安小楼,说道,“安公子难道你有什么高见?”

    “我可没什么高见低见的,对于这个案子,我们目前只是听了唐兄这么一说,连死者和其家属的面都没见过,事情的缘由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也不清楚,八爷您就在这里妄下定论了,我觉得有点不合适啊,此事若是我们平头百姓随便聊聊也就罢了,百姓们无法左右官员的思维,可这桌上,有本案的主审官,八爷您这么一说,很容易就会对唐兄的判断产生影响……”安小楼滔滔不绝的畅快淋漓的说着,可话还没说完,他就立刻意识到坏了,他就不该说这么多嘛,因为文中信正满含笑意的一脸期待的看着安小楼,就差开口说小楼啊你去做知县吧。

    安小楼戛然而止,不说话了,可樊老八似乎仍旧不依不饶的,他嘟囔着:“哼,我觉得如此便是如此,小子,老夫吃的盐比你吃的米都要多,你还跟我讲这些道理不成?”

    “八爷,这跟吃多少米多少盐有个毛的关系啊,既然是断案,就一定要秉着为苦主主持公道,为死者洗刷冤屈的心态来做事,要是都像您这样凭着经验断案,那这天底下得多少冤狱啊?”安小楼被樊老八又激起了火气,梗着脖子跟他争辩道。

    “这后生不相信我们老人家的那一套啊!”樊老八叹口气,“你要不要跟我打个赌?”

第167章 赌约(二)

    “赌就赌,我还怕你不成!”安小楼一听这话,倔强劲也上来了,他一拍桌子说道,“八爷,你说吧,怎么赌?输了如何赢了又如何?”

    “好,后生痛快!”樊老八哈哈笑着,也拍了一下桌子,这一老一少你一巴掌我一巴掌把桌子拍的震天响,搞得周遭吃饭的食客都忍不住转头来看这一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好在安小楼与樊老八两个都不是怕看的人,谁爱看谁看,随他们去了。

    “你我便都去这吴县断案,无论用什么方法,查清案子的来龙去脉,看看究竟是否是我说的这种情况,输了么,我答应你一个条件,赢了么,你就要答应我一个条件,然后输的人要在松鹤楼请在座的人吃一顿饭,怎样?”樊老八说道。

    安小楼沉思了一下,似乎这个提议还听好的,不算那么坑人,于是说道:“去就去,谁怕谁啊!不过要怎么调查呢?”

    “对啊……”樊老八似乎也开始犯愁了,“我们都不是官啊,人家会不会让我们调查呢?”

    “呃,要么这样,你们俩连同唐大人,一起做这吴县的代理知县,这样权限的问题不就迎刃而解了?”文中信开口了,他的这个点子果然是好主意,似乎很行得通,于是安小楼和樊老八便当即拍板,决定这个赌约就这么立下了,而唐尔正和文中信以及张全就做了见证人,将来也好主持一个公道。

    安小楼和樊老八似乎都是那种说风就是雨的人,他们既然开始了赌约,当天便决定去吴县看看,好在这吴县只在苏州的周边,距离不十分远,因此下午的时候他们便到了吴县。

    吴县是个老县城,街道十分老旧,并且整个县城中心只有两条街道,一条东西向,一条南北向,县衙就在东西南北街道的交汇处,这倒不会让人迷路了,安小楼站在这破旧的县衙前,忽然有那么一刻有一种上当受骗的感觉,不过想想还有文中信和唐尔正、张全等做见证,他心里稍稍安慰了一点,既来之,则安之吧。

    衙门口确实是一股臭气熏天的,但是安小楼并没有看到唐尔正所说的那具尸体,以及守在尸体跟前的那个女人,倒是看到在县衙门口,有一摊人形的褐色印记,在想明白那是什么时,安小楼顿时感到浑身上下一阵恶寒。

    一口破旧的大鼓立在衙门口,鼓槌安静的躺在横挡上,上面积满了灰尘,似乎是经年不用了,安小楼迈步进去,樊老八几乎与他同时迈步进了衙门,张全作为一个见证人,很不要脸的宣布跟樊老八站同一条阵线,当然安小楼也没真把他当个见证,真到了评判输赢时,张全肯定不会“秉公执法”的。

    安小楼与樊老八一同迈进县衙大门,一个年老的皂隶正手持扫把打扫卫生,整个衙门寂静的可以用门可罗雀来形容。

    一见到有三个陌生人闯进县衙,那个皂隶忙吆喝道:“衙门重地,闲人莫入,你们二位有何冤情,等我们县太爷来了再说吧!”

    “这位老丈,我们不是来申冤的。”樊老八笑呵呵的说道,“我跟他,都是新任的代理县太爷,专来审那件河道浮尸案的!”樊老八一边说着,一边令张全将文中信打给他们俩的文书递给了那个皂隶。

    老皂隶一看这文书,确实是知府的大印,慌忙丢了扫把,噗通就跪倒在地,冲安小楼和樊老八两个磕头,口里说道:“小的该死,有眼无珠。”

    安小楼是十分见不得这些个的,眼前这个跪在地上的老皂隶,头发早已花白,怕是跟童老爹差不多大年纪了,还要向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如此磕头行礼,让人看了心生不忍,于是他忙弯下腰,将那老皂隶连拖带拽的拉起来,说道:“老丈何须多礼,我们不过是代理的县太爷而已,并不是真的县太爷,因此在这衙门里,你无需向我们,至少是绝不许向我磕头,懂吗?”

    那老皂隶第一次被县太爷,尽管还是代理的县太爷这样爱抚,他显然是激动的不行,也不管有没有听懂安小楼的话,只是一个劲的胡乱点头,口中称是。

    老皂隶把安小楼与樊老八两个县太爷让到了后堂坐下,他又忙不迭的跑去烧水煮茶,里里外外忙了一通,直到茶壶端上来,他的忙碌才算告一段落。

    “老丈贵姓啊?”樊老八一边喝茶,一遍询问道,安小楼看他这娴熟的模样就知道,这樊老八平时没少使唤人,走到哪里都带个跟班。

    “小的姓吴,吴县的吴。”那老皂隶受宠若惊的答道,“您二老就叫我老吴好了。”

    “呵呵,也罢,你我年纪相近,我便叫你一声老吴你也不吃亏,那么老吴,这吴县最近发生的一起命案,你可否详细的跟我讲一下?”樊老八笑着说道。

    安小楼见樊老八如此积极主动的询问案情,也乐得清闲,这样一来,他只需要旁听即可,很多事都省劲了。

    “小的遵命。”那老吴应承一声,说道,“说起这浮尸,还是我老吴给捞起来的,那个死去的皮匠姓郑,他浑家郑刘氏,两个都是这街上难弄的人,前些日子郑皮匠下乡去收皮子,从此一去不返,这不,过了没几天,这河道里就发现一具浮尸,这衣服身上穿戴,都与郑皮匠一般无二,只是脑袋被捶碎了,无从辨认模样,那郑刘氏来了,便认定这是她家相公,死活要我们给她一个公道,若不给时,她便日日拉了郑皮匠的尸体在这衙门口坐着,这不,您二位来之前,她刚拉了人回去,明日里一早还要来呢……”

    “你怎么就知道这个死了的就是郑皮匠呢?”安小楼一直在耐心细致的倾听着,不过这老吴虽然说的认真,但是其中却破绽百出,让安小楼这个刑侦门外汉都不由得起了疑心。

    “这个……”安小楼的这一句话问住了老吴,他支吾了一下,说道,“郑刘氏硬认做是她家相公,而且那穿戴却是郑皮匠的……”

    “这道理就不对了,这世上人有千千万,偶尔有那么一两个穿得雷同,甚至长得雷同,这都不稀奇,怎么能就凭这两点就断定死者是郑皮匠呢?”安小楼拧着眉。

    “这……”老吴理屈词穷了,囧在一边说不出话来。

    “最近县里有没有那家的人报失踪的?”安小楼问道,“如果有,还是男人,那就记得一定要让人家来看看尸体。”

    “可是尸体在郑皮匠媳妇那里啊……”老吴有些支吾的说道,“那女人是个悍妇,几乎半个县城的人都被她给骂过。”

    “这么牛?”安小楼皱起眉,对付这样的泼妇他可是无计可施的,但是这女人似乎又是这个案子的关键。

    安小楼和樊老八又各自问了那皂隶一些问题,便让他自忙自的去了,几乎是不约而同的,安小楼和樊老八都站起身来向衙门外走去。

    “喂,年轻人,你要知道礼让老人家啊!”樊老八被安小楼抢先一步出了衙门,心不甘情不愿的在他后面喊道。

    安小楼一边偷笑,一遍往前走,身后甩给樊老八一句话:“保重啊老人家!”

    离开了县衙,安小楼在这两条东南西北街上逛荡着,街上行人稀疏,做生意的也少,买卖人家只有那么几户,一户是烙大饼炸油条的,一户是开饭馆的,还有一户是开杂货铺的,懒洋洋的下午,大多数人都开始手工回家了,这大饼油条本来就是早餐铺子,因此这会就已经开始收拾门板准备打烊了,饭馆门口也是门可罗雀,只有杂货铺里还有几个主顾在称盐买醋。

    安小楼沿着这两条街道走了一趟,发现整个街道上的人家数都数的过来,这么小小的一个县城,若是少了个把人,应该是很显眼的,难道就没有任何一家报失踪么?如果家里少了人,又故意隐瞒不报,那又代表了什么?

    再次转到那条有着杂货铺、饭馆和早餐铺的街上时,安小楼听到饭馆里传来一阵喧哗声。

    “酒呢?给老子上!”这说话的,是本地的一个泼皮,名叫王周,“好酒好菜都给老子上来,否则可别怪我不客气!”

    “是是是,王大爷,马上就来,马上就来!”那饭馆的老板是个中年人,约莫四十几岁的模样,那个泼皮只有三十几岁,浑身脏兮兮的,几个月不洗一次澡的。

    安小楼大概是在静寂的街道上走得久了,此时听到吵嚷声,不但不觉得厌恶,反而觉得这个地方鲜活起来,终于是有点人气了。

    “王大爷,酒来了!”店家手提一坛子陈酿笑嘻嘻的向王周走去。

    “你家的酒保不在了,不要以为我不知道……”那王周嘟嘟囔囔的,似乎对这店老板有很大的不满,“把老子伺候好了,我还能对你们好一点,否则……”

第168章 吴县酒馆

    “老板!肚子饿了,还有吃的吗?”安小楼信步走进那个小酒馆,高声喊道。

    “哎来了!客官您里边请!”那个店老板笑眯眯的迎上来,只见他穿一套短衫,脑袋上裹个灰布头巾,肩膀上搭着一块白手巾,左手提溜着一个木托盘,托盘上还油汪汪的,右手垂着,这四十多岁的男人胡须不多,面色苍白,身材有些魁梧,竟比安小楼还要结实一些,他笑吟吟的来到安小楼身边,说道:“客官,您面生啊,不是我们县上的人吧?您这边坐,要吃点什么尽管说,我们店虽然小,品种倒还齐全。”

    安小楼大大咧咧的在桌边坐下,笑着说道:“我肚饿,就馋那碗膳糊面,烦劳掌柜的帮我做一碗。”

    那店家于是笑眯眯的应承了,很是麻利的退了下去,然后又有个女孩儿端了一壶茶放在安小楼的桌子上,她把茶壶放下的时候,重重的顿了一下,好像很不乐意一样,也不知道是谁欠了她的钱没还。

    安小楼也不理会她,谁家还没个难念的经呢,没准是夫妻俩吵架,闺女厌烦了,也没准是跟相好的吵架了,因此他就嘴上笑笑,自倒了茶水,坐在靠窗的位子打量着这个店,打量着外头的街道。

    现在正是下午时分,街上行人稀少,应该是都回家吃饭去了,这店里光线不好,昏暗无光,还有些潮湿,一股子油烟味儿,不过这饭前的清茶倒是不错的,清香凛冽,安小楼平日里大鱼大肉吃多了,现在洗洗肠子也好。

    吧嗒吧嗒!

    有人吃饭吧嗒嘴。

    安小楼皱起眉来,吃饭吧嗒嘴,这是很没教养的一种表现,也是很让人厌烦的一种行为,店里此刻只有他和另外一个客人,吧嗒嘴的,自然就是坐在店铺最中央桌子上的那个人了。

    安小楼使劲眨巴眨巴眼,才让眼睛适应了这屋内的光线,他偷偷打量着那个人,只见那吃饭的人是一个三十岁上下,尖嘴猴腮的男子,一撮山羊胡,穿着一件灰布长衫,敞着怀,脚上趿拉着一双黑布鞋,大拇指处还破了个洞,他坐在条凳上,一条腿在桌下不住的抖着,一条腿则翘起老高,放在板凳上,还不时的拿手去抠一下脚丫子。

    那人吃的也是一碗面,雪菜肉丝面,他面前有一壶酒,还有一碟小菜,那人把嘴吧嗒的很带劲儿,仿佛他吃的是全天下最美味的食物一样,安小楼饶有兴致的打量着他,心里暗暗想道,能把一碗面吃成满汉全席的味道,也是一种本事。

    “客官,您的膳糊面!”那个店家手脚果然是麻利的紧,安小楼一杯茶还未饮完,他就把热腾腾的膳糊面端上来了,面碗很大,比苏州城里的许多大酒楼的碗都要大,碗是那种很粗糙的瓷碗,碗口比安小楼的脑袋还要大些,面满满当当的堆放在里面,上面盖了一层厚厚的膳糊浇头。

    “呵呵,我说老板,您这碗面多少钱啊?”安小楼一看,这份量比他平时吃的要多出近三分之一来,于是笑着问道,“我怕这么大碗面,我带的钱不够啊。”

    “客官您可说笑了,我这面价钱公道的很,您可着整个苏州地界打听,再没比我这便宜的了,茶是送的,面是五文钱一碗。”那店家笑着说道,他习惯性的佝偻着腰,高大魁梧的身躯再加上点头哈腰的模样,略显的有些不相称。

    “五文钱?”安小楼吃了一惊,在城里的时候,比这小的多的一碗面都要十来文呢,“你不赚钱啊?”

    “呵呵,材料都是自家产的,不要好多本钱的,做生意要赚钱,但是也要公道不是么?如别家那般,一碗只需一文钱本钱的面,翻了十来倍卖给别人吃,那是要遭天谴的。”店家笑着说道,“客官,您还有别的需要吗?若没,那小的就去忙别的了。”这店家似乎很是忙碌,也不善言谈,说不了几句,就要离开了。

    “呵呵,那个,他吃的那菜是什么?帮我也上一碟。”安小楼指着那张桌子上的那碟小菜说道。

    “那个啊,那是腌菜,您要,我就去帮您添一碟来。”店家说着,便又麻利的退去,很快的就有先前那个女孩子把小菜送了上来,依旧是啪嗒一声丢在桌子上。

    “小凤,你这是做什么呢!”里面传来那男人的喝声,“你要把所有的客人都赶跑吗?没生意做,我拿什么养活你们?”

    “哪个要你来养活!”那女孩子看起来有十三四岁模样,长得倒也清秀,身穿一身粗蓝花布的衣裳,一副清纯模样,就是一双眉总是紧蹙着,看起来满怀心事的样子,“我自己好手好脚,自能养活了自己!”

    “呵呵!”安小楼看着那女孩子挑着脖子筋跟里面的人吵架的模样,就晓得这是青春期叛逆的表现了,不过在这年代里,这女孩子的性子也算是烈的了。

    “你笑个什么笑?”那女孩子似乎是很不满安小楼笑她,白了他一眼,转身就欲离去。

    “小凤,来来来!”就在那叫小凤的女孩子正准备离开时,另一桌上那个猥琐的男人招招手,叫道,“过来过来。”

    小凤站住脚,拿眼斜斜的蔑了他一眼,不屑的说道:“王周,你又来我家吃喝,这次记得带钱了吗?”

    “嘻嘻!”那叫王周的男人笑道,“当然,就算没带酒钱,我也帮你带了头花钱,你来看,我新去苏州城里买的头花,特地比着你的喜好买的,你看可否喜欢。”

    这王周明显是在泡小凤,安小楼冷眼旁观着,那王周应该有三十来岁了,而小凤只有十三四岁,若是按照这里的风俗,那王周的女儿都该跟小凤差不多了,而这男人看起来,明显就是个拉里邋遢的泼皮模样。

    “你自买你的,随便你送谁,却关我甚事?”小凤嗤笑一声,也不搭理他,便自进了里间。

第169章 我一定会赢你的

    小凤进去后,那王周鼻子里哼了一声,嘟囔着说道:“小浪蹄子,早晚老子要把你睡了。”

    安小楼的膳糊面料果然非常的足实,他筷子一挑,一股香气就从面里喷了出来,直扑鼻孔,他美美的洗了一口,然后很是爽快的叹着气,开吃。

    那王周看到安小楼这模样,眼珠子转了几转,从自己的桌前走过来,拖过一条长凳坐到安小楼的身边。

    王周刚一靠近,安小楼就闻到一股臭哄哄的味道,那是一种很久不洗澡,汗液加上灰垢在身上发酵的味道,王周再一张嘴说话,那味道就更让人难以接受了,安小楼觉得有点倒胃口了,不过出于对人的尊重,他还是面不改色。

    “我说,这位相公,你看着眼生啊。”王周嬉笑着说道,“来吴县做什么?”

    “公干。”安小楼很是犀利的回答道。

    “嘿,看您那,不像官,别骗我了,您是做生意来的吧?外地的?”王周一双老鼠眼不停的上下打量安小楼,忽然凑到他耳边很小声的说道,“我家祖传的宝物,你要不要?玉镯子,便宜卖你,只要三两银子。”

    “不要。”安小楼继续吃他的膳糊面,也不拿眼睛看王周。

    那王周讨了个没趣,便自拉了凳子回去坐了,继续吃喝,一边吃,一边打嗝,很是爽意的模样。

    就在这个时候,店家又出来了,手里拿了个扁平箩筐,里面装了些干菜,他忙忙活活的把干菜给收好,这时候,那王周说话了。

    安小楼觉得王周这人不怎么样,既没钱,又没人,长得又瘦小,可他偏偏却能够对那店家颐指气使。

    “我说老张,你家小凤有婆家没?”王周哼哼着,不怀好意的说道,“若是没有时,我来帮她说一门亲事啊?”

    那个店家听了这句话,身子震了震,似乎很是不爽王周,却又似乎有些怕他,眉眼挤在一堆,做了一个很是复杂的表情,最后笑道:“我闺女还小呢,不急。”

    “小什么小,都那么大了,该找个婆家了。”王周咔嚓咔嚓的咬着腌菜,说道,“你看我如何啊?”

    “什么如何?”店家明显愣了一下。

    “做你女婿如何?”王周嘿嘿笑着。

    “他叔,你怎么能开这种玩笑呢。”店家强忍住怒气,说道,“你酒吃完了吧?早些回家歇着吧。”

    安小楼吃着面,看着这店里人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里透着些古怪,到底是哪里古怪,他却也说不清楚,毕竟这里他是第一次来。

    那王周骂骂咧咧的,显然对求婚被拒有些不满,但是又似乎是在开玩笑,总之说完那些话以后,又一边抠脚丫子,一边吃面去了。

    “店家,你来陪我坐坐。”安小楼见店里没什么客人,便向那店老板招呼道,“我们聊聊。”

    “呵呵,客官,我一个粗人,有啥好聊的,不似你们读书人,说话都透着一股斯文劲儿。”那店家嘿嘿的一笑,模样很是憨厚。

    “我又不是读书人咯。”安小楼笑道,“我只是个生意人,做丝绸生意的,听说你们这县里出命案啦?”

    “命案?我们这里可难得出一次。”店家一愣,显然没料到安小楼会跟他说这个话题。

    “命案?有啊……”王周在一旁拉长了声音说道,他的语气很是古怪,而且似乎对那件河道浮尸的案子很清楚,“就前几天,尸体还是我帮那老皂隶拉上来的呢。”

    “是么?死的是谁啊?”安小楼假作吃惊,“你拉死尸?难道不怕么?”

    “怕?”那王周这个时候忽然觉得自己很是英雄气概了,“老子长这么大就没怕过谁,你说是不是啊,老张!”

    “是是是!”那店家一声连着一声的回答他。

    “听说那寡妇天天守着尸体在衙门口啊。”安小楼一边吃,一边看似无心的说道,任谁听了他这话,都觉得这不过是街坊邻居茶余饭后在闲聊而已。

    王周嗤了一声,嘴里嘟囔着说道:“寡妇?……”

    店家好像有什么心事一样,他快步走到王周的桌子前,往他的盘子里看了看,说道:“他叔,你的菜吃没了?还要么?我再去帮你装一碟。”

    “那要。”王周抬眼看了看他,“叫小凤来装。”

    “小凤出去了。”店家面露难色,“你就不要为难我们父女了。”

    “我为难你?”王周拉长了声音,冲着安小楼笑道,“您看看,他竟然说我为难他……您不知道啊,这店里原先有个伙计……”

    “对了,我这里有上好的烧酒,你要不要尝尝?”店家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一般,急急说道,“我去搬来与你吃。”

    “这还差不多。”王周哼哼唧唧,停住了话头。

    安小楼听的心中一动,看来,这两个人的关系不是那么简单的,很明显这个店家在有意的讨好王周,而这个王周,明显知道些什么事。

    “这位大哥,你方才说伙计,什么伙计?”安小楼假作无心的问道。

    “伙计?哦,我说这店里原来有个伙计,后来回老家去了。”王周胡诌道,他这人长得不咋地,说谎的水平也很不咋地,这个谎言十分的蹩脚。

    安小楼慢悠悠的吃着膳糊面,他将眼睛挪向街道里,此刻太阳已经开始下山了,落日余晖将周围房子和树木的影子拉的很长投影到街道上,一片斑驳,他忽然发现从这里望出去,能看到县衙,在衙门口,樊老八正带了张全跟一个路人聊着什么,这老头,行动够迅速的。

    “他叔,酒来了,你多喝点。”酒馆里,店家把酒坛子搬到了王周的跟前,那是一个大酒坛,那坛子里的酒足有三五斤,要是卖了,也能卖不少钱,这店家竟然就大方的送给王周喝了。

    “要钱么?”王周明知故问。

    “那怎么好要你的钱呢?”店家连连摆手。

    “听说那凶手抓到了。”安小楼忽然开口说道,这句话当然是他随口乱说的,但是却不是无目的的随口乱说。

    “抓到了?”王周和店家似乎都很吃惊,他们齐齐望着安小楼,一副不信的模样,“你不是外地来的么?怎么这事你倒知道了?”

    “我是外地来的啊,不过我朋友是这里的代理县太爷,我听说凶手已经抓到了,是一个流窜作案的,据说是见财起意,啧啧,所以说啊,人不可冒险,财不可外露……”安小楼啧啧的说道。

    “要真抓到,那可就好了。”说这话的是店家,他的语气里,有七分已经相信了,并且还透着一丝轻松,还有疲倦,这人绝对有问题,安小楼暗暗的想道。

    “抓到?怎么可能!”王周不相信的说道,“便是抓到了,应该也是冤枉的。”

    听到王周这话,安小楼忽然觉得这猥琐男人似乎是对这案子很了解的,他于是笑着说道:“怎么会抓错呢,不会的,要知道我朋友可是个断案高手。”

    王周摇着头:“那位代理县太爷,一定是抓错了,凶手?”他笑了笑,不再说话了,自顾自的倒了一碗酒,大口的喝着。

    安小楼吃过面,付了钱,慢悠悠的从酒馆里踱步出来,他在街上溜达着,一路上就没碰到几个人。

    也难怪安小楼没碰到什么人,因为这个吴县本是个安宁的小县城,多少年以来,都是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的,就方才在酒馆里安小楼遇到的那个王周,已经是这里最出名的恶人了,就是这样的一个地方,忽然出现了一桩命案,怎能叫那些百姓不惊慌失措呢,因此这几日都是家家户户早早的就关门,吃饭睡觉,一个个都提心吊胆,生怕某一天厄运落到自己头上。

    这案子没破,谣言倒是四起。有人说是江洋大盗把那皮匠给杀了,又有人说皮匠其实是自己淹死的,还有人说其实是皮匠的浑家在外头有了别的男人,合着伙把自己的丈夫给谋害了云云。

    安小楼从老皂隶口中听到这些,只觉得哭笑不得,又叹这里民风古朴,百姓们倒也可爱的很。沿着街道,安小楼缓缓的走着,这地方实在也是小,他走了没两步,就跟樊老八和张全两个迎面撞上。

    “嘿,安公子,你调查的如何了?”樊老八笑着问道,“看你的模样,是有什么眉目啦?”

    安小楼笑了笑说道:“八爷,您这是取笑我呢?您瞧我这愁眉苦脸的模样,哪里是有眉目的样子?倒是您,我看您是挺悠哉的啊。”

    樊老八笑着说道:“反正这一次,我是赢定啦!”

    “那可不见得。”安小楼笑道,“不过我倒是想听听,您都查到些什么了?”

    “想知道么?”樊老八很是神秘的凑到安小楼跟前,用极小的声音在他耳边说了一句,“那可不能告诉你。”

    说完这句话,樊老八就仰天大笑,似乎捉弄了安小楼,他很开心,一副老顽童的模样,也不再跟安小楼说别的,只带着张全大摇大摆的离去了。

    “我一定会赢你的。”安小楼望着樊老八的背影暗自发誓。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18098/ 第一时间欣赏风流西席最新章节! 作者:烟斗客所写的《风流西席》为转载作品,风流西席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风流西席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风流西席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风流西席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风流西席介绍:


查看章节目录
风流西席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风流西席,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风流西席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