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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3章 造船造炮

    第523章造船造炮

    董罡总算看明白了,江南个北直隶真的是大不相同,自己要是还按照北直隶的想法做事,还会吃大亏。www.uu234.netwww.uu234.net

    苏瞻安慰董罡一番,便将图纸递给了张紫涵,“涵涵,着可靠之人速速复印几份,多点保险。过两天把各大船厂的师傅请来,看看什么时候可以开工。”

    “嗯!”

    张紫涵知道图纸的宝贵之处,复印几份是最保险的方法,如果还仅有这么一份,万一被人抢走或者毁去,可就哭都没地方哭了。

    图纸的事情,算是给苏瞻提了个醒,自己还是太大意了,这一次如果不是董罡命大,恐怕图纸就要落到别人手中了。没来由的,心中有一些烦闷,明明是在做好事,却总是遇到各种各样的麻烦。这次董罡能顺利到达杭州,亏得他赶路速度快,如果闽中元等人先得到图纸的消息,恐怕又是另一番光景了。

    在千户所待到子时,苏瞻和张紫涵才回到按察司。而此时,布政使司方面也得到了京城送来的消息,信中刘健等人让闽中元设法抢夺图纸。拿着这份公文,闽中元除了苦笑还是苦笑,董罡现在已经到达杭州千户所了,得到这份公文还有个屁用?真是邪门了,董罡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跑的居然比加急公文还快。

    于承泽府上,一头白毛的赵湖翁脸色难看的坐在客厅中。最近赵湖翁的日子过得很差劲,锦衣卫到处搜捕海椒帮,他这位原锦衣卫千户,海椒帮老大,乃是重点关注对象。为了躲避锦衣卫的搜捕,赵湖翁没少吃苦头,如果不是化妆成乞丐,八成就被困死在杭州城内了。

    于承恩推推旁边的茶盏,低声道:“老赵,你耐心等等,大哥还在跟闵大人他们议事,很快就会回来的。”

    “二爷,不是我发牢骚,咱们在浙江实力雄厚,难道还斗不过一个小小的苏立言么?大家只要联起手来,别说一个苏立言,十个苏立言也变成棺材里的土了。可现在倒好,反而让苏立言这般嚣张,赵某辛辛苦苦打拼下来的基业,几乎葬送了一半,总之,二爷你们不能不管,逼急眼了,赵某会拼命地!到时候,浙江乱起来,诸位大人可不能怪赵某。”

    可以听得出来,赵湖翁心中的怨气非常深,当时攻打清晏楼,刺杀苏立言,可不仅仅是海椒帮的事情。可到头来,全让他赵湖翁和海椒帮背黑锅,有时候赵湖翁甚至怀疑,那块腰牌是不是闽中元的人故意留下的,目的就是把锅往海椒帮身上甩。

    于承恩面有不悦之色,赵湖翁话语中颇有一点威胁之意。浙江真要乱起来,对谁都没好处。皱起眉头,于承恩生气道:“老赵,你是不是糊涂了?你损失大,我们损失就不大了?你别忘了,皇家海运司的成立,对谁的威胁最大,从去年到现在,老子走的货不如平常的十分之一,你知道我损失有多大么?弄死苏立言,嘿,亏你说得出口,就你想得到这一点?要是能大张旗鼓的弄死苏立言,事情反而简单了。老子以前也跟你一样想法,不就是个苏立言么,一个外来户,有几百种方法弄死他。可他身边跟着张家大小姐,我们不怕苏立言,可不能不考虑下英国公府。张家在朝廷势力庞大,由于南直隶各权贵通着气,真要弄死了苏立言,英国公府会善罢甘休么?”

    “那.....那现在怎么办?难道赵某人要当一辈子的老鼠,见不得光?”

    “你急什么,诸位大人最近不就是在解决这件事么?事情是大家做下来的,不会让你一个人来扛着”于承恩喝口水润了润喉咙,有些纳闷道,“老赵,你跟我说句实话,那块腰牌是怎么回事儿?如果苏立言没有这块腰牌,他还敢这么折腾?”

    “呃......二爷,你这样看我干嘛,你觉得赵某人是傻子么?做那种事情,还带着自家腰牌,脑袋被驴踢了?别说你纳闷,我也纳闷呢,查了许久,也不知道那块腰牌是怎么出现在案发现场的......还有啊,当时咱们的人还没动手呢,锦衣卫是怎么发现的?苏立言那家伙,还能未卜先知不成?”

    二人还在发着牢骚,外边响起脚步声,很快于承泽便推门走了进来。看到赵湖翁后,于承泽便皱了皱眉头,“老赵,你的事情已经解决了,我们已经跟苏立言商量好了,锦衣卫会撤销对海椒帮的搜捕令。不过一切都是苏立言的一句话,所以,接下来的时间里,老赵你还是低调点,暂时先不要招惹苏立言了。”

    “呃.....不让找苏立言的麻烦?那之前吃的亏白吃了?”赵湖翁颇有点不服气,清晏楼的行动,海椒帮损失惨重,再想想之前苏立言对自己做过的事情,更是气的打哆嗦。

    于承泽坐下来,叹着气神色不悦道,“也只能暂时忍忍了,之前进攻温州城,闹得动静太大了,如果再惹出什么事情来,朝廷也不会不管不问的。而且,闵大人等人也不希望再出什么乱子了。另外,走货的事情,你们两个要盯紧了,雪倾城这条路已经断了,还得想别的办法把货物消化掉才行。”

    于承恩认真道:“大哥放心吧,我跟老赵心里有数呢,以前没有雪倾城,咱们不一样能走货?大不了像以前一样,内部消化呗,不过,官面上的事情,还得大哥想办法才行,如果抢生意的人太多,咱们的货也不好走。”

    于承泽点点头,“这是自然,过段时间,布政使司和盐运司就会发下政令,严抓私盐贩子,哎,雪倾城这一被灭,麻烦事不少。”

    杭州锦衣卫千户所,苏瞻好整以暇的在签押房里等着,没过多久,一个浑身裹着斗篷的男子来到了千户所。此人一身黑袍,脸上也蒙着一块黑纱巾,似乎生怕别人看出他的长相。走进签押房,黑袍人朝着苏瞻拱了拱手,“苏大人,老夫已经来了,但愿你没有骗老夫。”

    “呵呵,本官需要骗你么?”苏瞻淡淡的笑了笑,使个眼色,万林便带着黑袍人去了一趟大牢。大约过了一刻钟时间,黑袍人便快步离开了千户所。就在黑袍人离开后不久,一直关押在千户所大牢里的齐美耀也被放了出来。

    来到院中,齐美耀晃了晃干燥的长发,抬头看看明媚的太阳,“我说万长官,你让我出来干嘛?晒太阳.....”

    万林抬脚踢了齐美耀一下,“说什么呢?万某闲的没事,带着你出来晒太阳?奉我家苏长官命令,你现在可以滚蛋了,赶紧滚。万某当了这么多年锦衣卫,第一次碰到你这么个主,进了锦衣卫大牢,还好吃好喝伺候着。咦,你怎么还不滚?”

    “啊......我走”齐美耀一时间有点不敢相信,往门口走了两步,又停下来往回看了看,“万长官,我真的走啦......”

    万林顿时被气乐了,“嘿,你走不走,不走,老子再把你送回去!”说着话,万林抖了抖手里的钥匙,齐美耀惊呼一声,撒腿往外跑去,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人影。

    齐美耀从大牢里走了出来,有人喜有人忧,齐家自然是高兴得不得了,不过黄永山可就气炸了。黄永山急匆匆找到了方东离,哭着让方东离主持公道,可方东离也没个好办法。

    此时按察司已经贴出了告示,将案子的来龙去脉讲述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不管苏立言是不是有意偏袒齐家,至少在程序上没什么疏漏,方东离想帮忙都不知道该怎么帮。

    闽中元等人帮不上忙,黄永山只能捏着鼻子忍了下来。看着黄永山的背影,方东离苦笑着摇了摇头。哎,从今往后黄永山跟苏立言便是一对死敌了。

    自从当日温州大乱以后,浙江变得颇为平静,没再出什么乱子。这种平静的局面,是苏瞻想要的,同样也是闽中元想要的。

    海运司的发展需要时间,同样布政使司方面也需要时间重新布局。雪倾城的覆灭还是给浙江权贵带来了巨大的麻烦,海贸这条线,牵涉到太多的利益,浙江官商集团每年能给朝廷权贵发红包,让浙江集团稳如磐石,靠的就是能捞钱,其中一半的利益来源于海上。海贸本身就是暴利行业,更何况是官商垄断。可是雪倾城一被灭,再加上皇家海运司的强势崛起,这条路几乎被切断了。苏立言掌控海运司,是绝对不会让浙江利益集团分一杯羹的。

    内阁六部或许是真的觉得海贸没什么好处,铁了心的阻止开海,但是浙江当地利益集团并不是真的不看好海贸,只不过他们想继续维持垄断地位罢了。

    雪倾城被灭掉了,之后该如何截留资金,就要重新考虑一下了。必须保证足够的好处供给朝廷六部权贵,那些人如果没好处,会替浙江官员说好话?

    短暂的平静之下,双方并没有闲着,各自忙着自家的事情。几天过后,锦衣卫千户所内聚集了不少人,这些人大多数都是江南各大船厂的老工匠,另外一些便是来自南北两京兵仗局火器司的工匠。

    宝船图纸铺开后,各大船厂的老工匠们就沉迷于其中,开始议论纷纷的研究起来。其中有一位年过半百的老人居然哭了,有生之年能够再次看到宝船图纸,还能有幸重新督造宝船,那是何等的荣耀。宝船,对于船舶工匠们来说,就是巨大的宝贝。

    几十年过去,当年承建宝船的工匠大多数都已经成了一黄土,不过好在有些人还活着。苏瞻庆幸自己开海的时间还不算太晚,如果再晚上三十年,等最后一批老工匠进了土,到那时候,就算拿着图纸,估计也很难造出宝船来了。

    宝船,是一个庞大的工程,不是看看图纸就能弄明白的,有一批老船工掌控着,能少走许多的弯路。

    苏瞻不懂造船,所以聪明的选择了不干预,他将一批火器司工匠集中起来,研究着另一件事情,那就是火炮。大明朝有火炮,而且火炮以及火铳还发挥了巨大的作用,早年间跟蒙古人作战,火器便立下了汗马功劳。

    可近百年过去后,由于天下承平已久,火器失去了用武之处,朝廷自然也不再重视火器研究,这也导致了火器方面没什么进展。苏瞻很清楚,皇家舰队能不能纵横大海,火器至关重要,与其让火器司的人荒废着,不如让他们来替海运司做事情。

    在苏瞻的支持下,皇家海运司建立了自己的兵仗局,暂时分为火器司以及船舶司。在火器研究方面,其实最有才华的人大多数都集中在工部,但是想在工部挖人,难如登天啊。兵仗局就不一样了,归内廷管辖,只需要朱厚照一句话,想要什么人直接调过来才行。

    当着十几位火器司能人的面,苏大人发表着自己的畅享,“想必大家都知道火炮的,本官把大家调到海运司来,就是希望大家能集思广益,研究出一种火炮来,这种火炮能安放在船上。最好是威力能增大些,别像以前的火炮一样,飞出几十丈就没了准头,杀伤力全靠铁球砸人。”

    苏大人说完后,工匠们就大皱眉头,原兵仗局火器司管事易堂林拱手道:“苏大人,火炮非常重,尤其是开火时,冲击力巨大,有时候后坐力能把地面喷出一个坑。这要是放在船上,又要威力大,又要能正常开炮,难度很大啊。”

    一听这话,苏瞻就有点急了,“就是因为问题不好解决,才找你们过来啊,要是没问题,本官直接招人造炮就行了,还要你们来干嘛?本官只是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至于如何实现,如何解决问题,那是你们的事情。你们就给本官一句话,能不能办到?”

    “额”众人甚是无语,苏大人还真是够光棍的。不过这话听上去也很有道理啊,要是问题很好解决,苏大人干嘛费尽心机的把大家调到海运司来?

第524章 下苏州

    第524章下苏州

    易堂林摘下官帽,不断地挠着头皮。顶 点 X 23 U Sm.www.uu234.net思索了好一会儿,他放下官帽,神情严肃道:“苏大人所说的这种火炮,应该能造出来,只是发射出去威力大,是个很麻烦的事情。这需要在弹丸以及火药上下功夫,如果大人真想的话,下官需要一个人。”

    “你需要什么人?易大人,只要你能把炮琢磨出来,无论是要人还是要物,本官都会想办法替你弄来。”

    “下官需要工部主事费立明费大人帮忙,费大人对于火药尤其是弹丸助推有很深的研究,只要苏大人能把费大人弄来,下官保证能造出大人想要的火炮。”

    苏瞻嘴角一抽,暗骂一声我靠。绕来绕去,最后还是绕不开工部。内阁六部那些人可是想尽办法给海运司使绊子呢,想在工部挖人,谈何容易?挠了挠额头,苏大人有些尴尬的咳嗽两声,“易大人,本官与工部的关系,你想必也听说过一些,去工部挖人,怕是没多大机会啊。”

    “哎,苏大人,下官自然不会为难你,要说以前,咱们还真没办法,不过现在,还是有些机会的,如今费大人并不在北直隶。去年费大人老母病重,他现在正在苏州老家呢!”

    “咦!”苏瞻两手一拍,眉头一喜,“好,既然在苏州,那本官一定想办法将费大人弄到海运司来。”

    苏大人两眼直放光,搞得易堂林心里怪怪的,怎么总觉得苏大人跟个人贩子似的?易堂林很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事了?

    易堂林真猜准了,此时苏大人已经有了做人贩子的心理准备。由于海运司的需求量比较大,再加上原龙将宝船长地处长江下游,离着海岸还有一段距离,这对宝船的出海以及建造很不利,所以要在苏州府崇明岛建立新的船坞,以后大部分宝船将在崇明新船坞打造,崇明方面本来就有龙将分船厂,倒也不会太麻烦。

    作为皇家海运司的掌舵者,苏瞻肯定要去崇明岛看一看了解一下情况的,顺便把防卫工作做好,其中最重要的就是解决苏州锦衣卫的问题。如果没有自己人坐镇苏州崇明岛,苏瞻真有些不放心,虽说苏州靠近南京,一般情况下也出不了什么大问题。

    既然要去苏州,就顺便把费立明拐过来,不管用什么方法,凭着苏某人的聪明才智,还拐不来一个费立明?

    船厂方面,除了安全问题,其他问题都是小意思,自从清晏楼聚会后,布政使司以前用的那些手段就没什么用了。如今大明朝几乎百分之九十的商人都支持开海,尤其是那些各地富商巨贾,更是直接参与了海运司的筹建。皇家舰队的成型速度,可是关系到他们多长时间能获利呢,为了自己的利益,这些人可是卯足了劲儿支持造船大业呢。

    只要海运司保证给钱,要什么给什么,而且绝对不会耽误海运司的工期。商人们心里也憋着一口气,都说我们经商的乃是天下祸乱之源,以后也让官老爷瞧瞧,商人不是瘟疫,也是可以造福大明朝的。商人们大力支持,造船所用木料、油漆等等,从各处往船厂运。

    几天时间里,龙江船厂、温州船厂、泉州船厂开足马力,温州船厂主要打造货船,泉州船厂则负责小型战船,而龙江船厂则负责宝船的建造以及改建。三大船厂,龙江船厂压力最大。

    苏大人可是下了任务,要龙江船厂在三个月内造出五十艘宝船来,以供海运司使用,总之,半年内,皇家舰队要拥有纵横东海的实力。五十艘宝船,这可不是小数目,倒不是说工程难度有多大,实在是人手不足。

    随后,苏瞻开始发布福利政策,工匠们不仅有工钱拿,每合格验收一艘宝船,还会有相应的奖励。在如此政策刺激下,工匠们再无怨言了。为了取信各大船厂的人,海运司提前预支了一个月的俸禄。在海运司各种福利政策刺激下,不少流落在外的工匠们开始回到船厂干活,北边一些没饭吃的船厂工匠举家南迁,很快,龙江船厂变得兴盛无比,工匠们也是干劲十足。

    苏瞻心里有一个愿望,等舰队成型以后,就开到天津港去,让弘治皇帝以及那些朝中权贵看看舰队的风采。苏瞻想用事实打那些老顽固的脸,皇家舰队不仅是烧钱大户,同样也能为大明朝带来十倍百倍的利益。一片繁忙的日子里,苏瞻也离开了杭州。

    这次离开杭州,第一站便是南京城,再回南京,发现船厂搬迁的事情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苏瞻总算放下心来。原龙江船厂并不是全部迁往崇明岛,船帆、揽胜、船锚等等还是在旧船厂制作,而大型船只龙骨、甲板等等则在崇明岛。分工明确之下,也有利于船只建造。

    在南京城停留了一天,苏瞻便带着人骑马赶往苏州。这一次来苏州,有三件事情要做,第一,考察崇明岛船厂。第二,处理苏州锦衣卫的问题。第三,拐走费立明。

    需要做的事情很多,却要一件一件来,丝毫急不得。苏州锦衣卫,隶属于南京锦衣卫管辖,但实际上江南锦衣卫非常分散,南京方面对苏州这边也没有实际的控制力。南京方面的锦衣卫,大多数都是权贵子弟混日子的,管事的人很少,这也导致了苏州锦衣卫游离在南京体系之外。

    江南锦衣卫的情况很复杂,要说江南锦衣卫势力弱吧,也不一定。浙江锦衣卫号称娘娘兵,布政使司狗腿子,可苏州锦衣卫却又嚣张跋扈的很,苏州锦衣卫可以说是横行太湖,无人敢惹。可就是这样的存在,却是跟南京六部一个鼻孔里出气。

    有时候苏瞻挺搞不懂这些人的,作为天子亲军,脑袋被驴踢了,跟外廷的人走这么近?要说锦衣卫贪污受贿,那简直是家常便饭,各地锦衣卫都贪,可上边唯独要查苏州锦衣卫。石文义也好,牟斌也罢,南镇抚司和北镇抚司势同水火,但是双方在苏州锦衣卫这件事上,还是比较一致的。

    作为江南富庶之地的千户所,竟然跟南京六部走这么近,要是不整整你,那还配叫天子亲军么?在这种情况下,董罡被派了出来。

    之前董罡在苏州附近被刺杀,再加上苏州千户所贪腐案,苏瞻有充足的理由动苏州锦衣卫。当然,苏大人只是浙江锦衣卫千户,就算他再牛叉,也管不到苏州锦衣卫头上,不过,苏大人身边跟着董罡呢,苏大人管不了,董长官可是能管的。

    董罡现在任职南镇抚司指挥佥事,是专门负责处理锦衣卫内部事务的。

    苏瞻在崇明岛逛了一圈,看到船厂一片繁忙的情况后,便带着人回到了苏州行馆。苏大人来苏州并不是什么秘密,但是苏州官员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连一个前来拜谒的都没有。这可真让苏瞻有些面上无光了,这可真是一点脸面都不给留啊。

    更苏瞻郁闷的是,苏州千户所的人也不露面。石克楠、董罡等人坐在旁边生闷气,尤其是董罡,气的头发都快竖起来了,“”无论怎么说,董某也是奉上峰命令,前来调查贪腐案的,这些人居然不来拜谒上官,当真是岂有此理。

    苏瞻也很生气,不过他多少在江南待了有一段时间了,想想自己刚到杭州城的待遇,似乎眼下这点事也不稀奇。端着茶杯喝口水,眉头渐渐蹙了起来,“这是在给咱们一个下马威啊,那些人是笃定了咱们不能把他们怎么样呢。”

    苏州锦衣卫,千户贝宁,副千户常酚、黄岩,下边还有两名百户。千户贝宁乃是苏州本地人,贝家世袭苏州锦衣卫,到贝宁这一代已经是第四代了。

    仔细思索一番,苏瞻微微一笑,“石大哥,董大哥,你们吩咐下去,想尽一切办法查贝宁,我还就不信了,咱们还就动不了这个家伙?”

    石克楠和董罡同时点了点头,董罡站起身,眉宇间却挂着一丝愁色,“主要往哪个方向查?贪腐一项根本不用查,就算查到什么真凭实据,也很难钉死贝宁那些人。而且,苏老弟你也明白的,咱们锦衣卫有个不成文的规定,要掰手腕就拼本事,别拿着贪腐说事。”

    董罡的话说完后,铁虎和冷无涯也忍不住点头表示同意。锦衣卫内部确实有这么一条不成文的规定,大家很默契的守着这条规矩。锦衣卫作为天子亲军,干的事情非常多,得罪的人也很多,如果光靠内帑那点俸禄,谁愿意干锦衣卫这种差事?所以,锦衣卫一直都是高薪养人,内帑有限,高薪从何而来?靠的就是各种各样的灰色收入,贪也好,跟着其他商人参股也好,只要能弄钱的法子,锦衣卫都会掺和下。总之,锦衣卫弄钱的方式五花八门。

    贪污受贿,这根本不是什么秘密,大家都贪,天下锦衣卫都一个德性。不让我贪,还要我做牛做马得罪人,天天提着脑袋过日子,当我傻呢?

    锦衣卫内部的人有矛盾,大家掰手腕,各凭实力,千万别拿着贪腐说事,容易犯忌讳。虽然上边是以苏州贪腐案为由,让董罡南下苏州,但是要动贝宁等人的话,绝对不能用贪腐这个理由。想搞垮贝宁,要走别的路,等整垮了贝宁,再把贪污这一条罪加上去就行了。反正内斗失败后,一条罪也是罪,两条罪也是罪。

    董罡等人顾虑的事情,苏瞻自然早就想到了,“我也没让你们查贪腐啊,真要是查贪腐,锦衣卫上下全都得进诏狱,这不是惹众怒么?我让你们查别的,尤其是跟南京六部的联系。既然要动贝宁,就要找到确凿的正确,一举钉死他,还要让别的人说不出话来。”

    董罡等人也是聪明人,很快他们就明白苏瞻的心思了。说白了,就是找到贝宁跟外廷关系密切的证据,只要这事情捅出去,锦衣卫内部绝对没人敢替贝宁等人说话。

    道理很简单,可真正查起来就太困难了,像贝宁这种人老谋深算,又怎么可能轻易给人留下把柄呢?

    一天时间匆匆而过,苏瞻捏着一段柳枝,看着枝条上绿色的嫩芽。天气转暖,春天马上就要来了。微风吹拂,少了几许寒意,风中夹杂着一丝湿润的气息。

    萦袖一身翠红纱衫,薄如蝉翼的下摆随风而动,来到近前,她小声道:“公子,董罡他们来了。”

    “可是有了进展?”苏瞻松开柳枝,跟着萦袖去了前厅,此时董罡等人全在厅中等着呢。

    石克楠双手放在膝盖上,认真道:“经过我们的努力,还真查到一点有趣的事情,苏州府有一个叫宋贵的,一直上书状告贝宁的二儿媳妇汪媚谋财害命。”

    “哦?这个宋贵又是何人?”

    听苏瞻询问,石克楠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贝宁共有三子,大儿子贝清,二儿子贝戎,三儿子贝宗。

    而苏州本地有一个杜秀才,杜秀才有两个女儿,这两个女儿姿色姣好,又受杜秀才熏陶,温文尔雅。所以苏州人称这两个女子叫做大乔和小乔。后来大乔和小乔前后嫁到了贝家,大乔嫁给了贝清,而小乔嫁给了贝宗。

    两个女人同嫁一家,在苏州府也被传为美谈。在大乔和小乔嫁到贝家后不久,贝宁的二儿子贝戎也成亲,娶了一位叫汪媚的女子,这汪媚长得妩媚动人,如同月色下的狐狸,所以有着狐媚儿的外号。

    三个儿子,娶了三个美女,贝家也算是福星高照了。

    但是好景不长,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贝清外出经商的时候,被一辆马车撞死了,留下一笔丰厚的产业以及一对母女。而贝宁的二儿子贝戎偏偏体弱多病,没过多久就病倒在床,别荣体弱,却比大哥贝清有福气,竟然跟狐媚儿生了两个男丁。

    贝清和大乔有一个女儿,名叫贝羽瑶,人称玉猫儿,而宋贵就是玉猫儿的未婚夫。

第525章 大乔与玉猫儿

    第525章大乔与玉猫儿

    年前的时候,也不知道贝家发生了什么事情,大乔暴死家中,仅仅过了半个月,玉猫儿也病死在姨母小乔的家中。顶 点 X 23 U S

    从那以后,宋贵就像疯了一样上书状告贝家二夫人狐媚儿,说她为了谋夺贝清家财,害死了大乔母女。

    听完事情经过,苏瞻听得都有些愣神了,剧情有点复杂啊,就贝宁家这些烂事,都可以写一部小说了。苏瞻很怀疑,事情到底是不是真的,这里边有太多的不合理之处了。虽说贝清已经死了,但贝宁还活着呢,狐媚儿哪来的胆子敢毒死大乔母女,而且,最让人摸不着头脑的是,宋贵闹得这么厉害,小乔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这些事不会是道听途说吧,到底有多少可信度?”苏瞻转头问道。董罡面露苦笑,微微抬了抬受伤的胳膊,“苏老弟,这还真不是道听途说,之前咱们的人也打听过了,自从贝清死后,狐媚儿一直觊觎贝清的家财。狐媚儿这个女人贪心得很,做出这种事情,一点也不奇怪。按照规矩,大乔和玉猫儿一死,家财便由贝戎继承。”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小乔呢,她能忍下这口气?还有就是贝宁,家里出这么大事情,他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不管吧?”

    董罡顿时皱起了眉头,很是无奈道:“贝清确实没有太大反应,至于为什么会这样,就不得而知了。已经派人去找宋贵了,等找到宋贵,问问他,许多事情就清楚了。”

    苏州知府衙门,在距离大门口右侧两丈处摆着一面大鼓,此时一名身着破烂灰袍的男子坐在大鼓下边,如同乞丐一般。虽然男子穿着邋遢,却是皮肤白净,眉宇间充满了书生气息。在地上坐了一会儿,男子站起身,重重的敲响了大鼓。隆隆的鼓声响起,引的行人驻足而立。

    可是敲了好一会儿,也不见有人接他的状纸。大约过了一刻钟,衙门的人实在受不了了,便有两名衙役跑了过来。一人夺过男子手里的鼓棒,另一人语重心长道:“哎,宋公子,你就别白费功夫了,这里的事情你还看不明白么?府尊大人是不会接你的状纸的,府尊大人都不接的状子,牛通判更不会接。你说你非得闹腾,事情过去就过去了,你还年轻呢,后边大好的日子长久着呢,干嘛在这个案子上较劲?”

    这名宋公子,正是玉猫儿的未婚夫宋贵。宋贵与玉猫儿青梅竹马,感情深厚,玉猫儿母女暴病而亡后,伤心过度的宋贵就像疯了一样告状。起初衙门还接状子,但每次都是石沉大海,连个动静都没有,现在更狠,连状子都不接了。

    宋贵摇摇头,一双浑浊的眸子死死地盯着知府衙门,他扯着嗓子,死丫的喊了起来:“杨知府,你既为一方府尊,却置案子于不顾,你可对得起头上那顶乌纱。杨知府,你若不接这个案子,宋某便一直在这府衙门口守着,宋某就不相信,嚷嚷乾坤,难道还没有宋某伸冤之处?”

    两个衙役实在是没法子了,这个宋贵倔的跟驴一样,软硬不吃,就认死理。没奈何,一名衙役守着宋贵,另一个去里边通传一下,临走的时候还没忘把鼓棒揣腰带里。

    进了衙门,衙役直接来到了通判牛能的签押房,敲敲门走进去,衙役拱手道:“牛大人,这可如何是好,宋贵已经在呀门外守了九天了,吃喝拉撒就在衙门口。要是没个说话有分量的人出去,怕是他会一直堵在门口的。要不,大人你出去应付一下?”

    牛能放下笔,眉头缩成一团,他扶着桌面,刚想站起身,随后又长长的叹了口气,靠着椅背松松垮垮的苦笑道:“本官出去又有何用?杨府尊不接的案子,本官又有什么资格接?杨府尊可是下了死命令,府衙不准理会宋贵,哎.....本官是有心帮他,却没有这个能力啊......”

    “可是,这么一直耗着也不是回事儿,现在百姓们议论纷纷,说什么都有!更有甚者,说咱们包庇狐媚儿”衙役脸带怒色,心里也不是太好受。其实,大多数人还是想帮帮宋贵的,可这个案子有太多蹊跷之处了,杨知府都不接这个案子,可见里边的水有多深了,其他人就更不敢碰了。

    牛能十指交叉,似乎想到了什么,“你出去告诉宋贵,让他别在苏州耗着了,这里没人会接他的案子。他有两个选择,要么去找苏瞻苏大人,要么去南京告状。”

    衙役拱拱手,带着鼓棒出了门,可来到大鼓旁边后,却发现宋贵不见了踪影。左右瞅了瞅,对自己的同伴问道:“宋贵呢?”

    “刚来了几个陌生人,跟宋贵说了些什么,宋贵就跟他们走了。有人把这个麻烦领走了,可是好事一件,我就没有多问。”

    宋贵被人带走了?得了,既然这样,也省的麻烦了。

    此时宋贵已经在几名便装锦衣卫的带领下来到了行馆,进了屋,看到坐在主位上的苏瞻,宋贵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刹那间,悲从中来,泪流满面,“苏大人,求求你了,你一定要帮帮学生啊,猫儿母女死的太惨了,呜呜.....”

    苏瞻顿时就懵逼了,宋贵的泪腺太丰富了吧,说哭就哭。可苏大人哪里知道,不是宋贵泪腺丰富,实在是这几个月过得太憋屈了,那种告状无门的日子,简直生不如死。

    萦袖最看不得大男人哭,而且还哭成这个惨样子,她抬脚踹了宋贵一下,不满道:“你哭什么哭,我家公子既然派人找你来,自然是想替你主持公道。你想让大人帮忙,总得好好地将事情说一遍啊,就知道哭,能有什么用?”

    被萦袖骂了一番,宋贵总算止住了哭声,哆哆嗦嗦的站起身。董罡使个眼色,示意宋贵坐下喝点茶水。宋贵虽然坐下了,却是屁股坐了一半,一副忐忑不安的样子。

    喝点茶水润了润喉咙,宋贵才将玉猫儿母女的事情仔仔细细的说了一遍。

    狐媚儿是个很贪心的女人,她的贪婪已经到了一种变态的地步,没有切身体验过的人,是无法体会到的。贝清虽然是贝宁的儿子,但品性却跟贝清差别很大。贝清熟读诗书,温文儒雅,待人接物中正平和。在离开书院后,贝清放弃了荫袭锦衣卫的资格,选择了经商。

    贝清不仅文采斐然,经商也很有天分,再加上他本身人缘就好。从一家茶叶店开始,他跟大乔夫妻二人用了四年时间,就赚下了一份诺大的家业。仅仅苏州城内,一家酒楼,三家绸缎行,四家茶楼。贝清福气太差,就在事业最为辉煌的时候,却撒手人寰,英年早逝,自此以后,大乔一边经营产业,一边照顾女儿玉猫儿。

    一个小寡妇带着女儿,手里握着庞大的产业,能不让人眼红么?很快,大乔的弟媳妇狐媚儿就动起了歪心思。大乔只有一个女儿,女儿可没权力继承家业的,那等到大乔死后,这些家业给谁?如果什么都不做的话,这份家业肯定会送给贝宗以及小乔。狐媚儿自然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于是心生一计。

    狐媚儿跟大乔的来往变得越来越频繁,经常跟大乔提起一件事,那就是选一个儿子过继到贝清名下做继子。贝清和大乔只有一个女儿,过继一个儿子给大乔,显然是一个很不错的主意。大乔也确实想要一个儿子,临老了有人养老,还能继承这份诺大的家业。

    不过大乔一直没答应狐媚儿,但是狐媚儿丝毫不气馁,不断地跟大乔提及此事。大乔深知狐媚儿是个什么样的人,狐媚儿如此积极主动,显然是没安好心。把狐媚儿的孩子过继过来,那以后这些家业还不都变成狐媚儿的了?指望狐媚儿的儿子养老?那不是白日做梦么?

    后来大乔实在受不了了,隐晦的提了几句,算是变相的拒绝了狐媚儿的提议。大乔告诉狐媚儿,等着小乔的次子断了奶,大一点后就过继过来。这下子可把狐媚儿刺激到了,自己忙碌了半天,最后还是没能比过小乔那个贱人。

    要不怎么说狐媚儿这个女人太贪心呢!大乔想过继一个儿子,放着自己亲妹妹不找,难道找狐媚儿,这么简单的道理,是个人都明白。可是狐媚儿就是不甘心,她绝对不会让小乔的儿子过继到大乔家里的。

    那次谈话过后没几天,狐媚儿又去了大乔家,并且亲自做了一桌晚餐。大乔为人太过善良,见狐媚儿亲手做饭,也不好拂了对方的好意,便陪着狐媚儿吃了一顿饭。就是这顿饭,要了大乔母女的命。

    仅仅过了两天,大乔便突然口鼻流血,一命呜呼。玉猫儿一看大乔的死状,明显是中了毒,哪里能忍得住。响起之前吃的那顿饭,她就知道是狐媚儿在搞鬼。于是便去找狐媚儿理论,可无凭无据之下,让狐媚儿的人赶了出来。

    大乔刚死,小乔怕玉猫儿伤心之下做出什么傻事,便把玉猫儿接到了自己家中。可谁也没想到,玉猫儿在小乔府上住了也就两天,突然大叫一声,口鼻流血,死状与大乔一模一样。小乔怀抱着玉猫儿,眼睁睁的看着玉猫儿死在自己怀中,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当时玉猫儿吃的比较少,中毒不是太多,这才比大乔晚死几天,但最终还是没能逃过去。大乔母女一死,贝清无主的产业便落到了狐媚儿手中。

    本来今年宋贵就该迎娶玉猫儿的,可是心爱的女人却被人毒死了,宋贵哪里忍得下这口气,便踏上了自己的告状之路。

    听了大乔和玉猫儿的故事,苏瞻心里疑惑没有减少,反而变得更多了。如果狐媚儿毒死了大乔母女,那么又是谁给了狐媚儿这个胆子,仅仅是因为贪婪?贪婪不代表傻,只要是思维正常的人,就应该知道毒死大乔母女是什么下场,她就这么有信心能够逃脱律法的制裁?贝宁又为什么不管不问,最后还做主把贝清的产业给了二儿子贝戎,说是给贝戎,实际上就是送给了狐媚儿母子。

    低头想了想,苏瞻抬起头问道:“宋贵,本官问你,你一直揪着这个案子不放,处处碰壁,为何小乔没有帮你?”

    宋贵有些莫名的说道:“乔姨?她一直在暗中帮我啊,只是乔姨身为贝家的儿媳妇,不好明着闹罢了,毕竟贝三公子不想看到这一幕。不过乔姨一直暗中调查的,而且不断接济学生。”

    “原来如此”苏瞻终于笑着点了点头,这样事情就正常点了。否则的话,就该怀疑小乔是不是冷血动物了。

    苏瞻单手支着下巴,仔细思索起来。这件案子着实有趣,想要破这个案子,需要解开两个谜题。其一,假设大乔母女真的是狐媚儿杀的,那狐媚儿如此胆大妄为,倚仗的又是什么?其二,贝宁为什么把贝清的产业全都给了狐媚儿母子,贝戎和小乔却一点好处都没捞到。

    “石大哥,让我们的人暗中调查下狐媚儿这个女人,尤其是身世背景,一定要查得清清楚楚的。苏某着实有些不信,若狐媚儿只是一个农家女子,贝宁会让她进贝家的门?”

    石克楠面带疑惑的挠了挠头,“不查狐媚儿杀人的证据么?”

    “查那个做什么?就算查出狐媚儿真的杀了人,又有什么用?石大哥,你别忘了,苏某是浙江副按察使,严格意义上来说,管不到这边的案子。而且,我们真正的目的是从这个案子入手,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漏洞。如今我们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注视下,谨记一点,如果有人问起宋贵,就说宋贵仰慕本公子,特来找本公子讨教科考经验!总之,千万别提案子的事情。”

    苏瞻也不是傻子,浙江副按察使,管着浙江一地刑名,但管不到苏州这边。

第526章 阴损招数

    第526章阴损招数

    突然查苏州的案子,这不是给人留把柄么,估计苏州官员要群起攻之,上奏朝廷了。www.uu234.net顶 点 X 23 U S苏瞻自然不会怕,但最近诸事缠身,能少惹点麻烦还是少惹点麻烦的好。

    宋贵自然不懂里边的门道,但他还是看明白了,苏大人本来就要找贝宁的麻烦,了解案情,也是为了想办法针对贝宁。

    接下来两天,苏瞻要么待在行馆,要么游逛苏州。今日阳光明媚,越过苏州园林,领着萦袖泛舟太湖水面。太湖四周葱葱郁郁,一片绿意,初春还没有来,这里已经盛开着独特的美景。怪不得都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生活在苏州和杭州两地的人,真的是太幸福了。

    在苏州这两天,苏瞻没有跟苏州官员有任何接触,更没有联系苏州方面的锦衣卫,他就像一个外出游玩的公子哥,领着漂亮的侍女东游西逛,似乎游离在官场体系之外。苏大人越是清闲,有些人越是不放心。苏州知府杨哲虽然对苏瞻不感冒,但也不至于怎么样。不过贝宁就有些郁闷了,贝宁知道苏瞻来苏州的目的不单纯,很可能是冲着千户所来的。

    自从苏大人进了苏州城,贝宁就进入了严防戒备的状态,只要苏瞻和董罡有任何异动,就让他们吃个瘪。不管苏瞻多厉害,也不管那董罡是不是南镇抚司堂上官,只要来到苏州城,一切都得看他贝宁的脸色。江南不是北直隶,更不是中原。

    贝宁做了各种准备,可苏瞻一点动作都没有,这让贝宁有种吃了死苍蝇的感觉。房间里,须发花白的贝宁在地上走来走去的,虽然双手背在后边,可眉头深深的皱纹还是显示出他此刻的心情很紧张。贝宁有太多的疑惑了,苏立言到底想干嘛,难道他跑到苏州就是想看看苏州的园林风景?

    来回走了好一会儿,贝宁冲着站在旁边的几名手下怒道:“让你们盯着行馆,你们竟然一点发现都没有,看看你们都汇报了些什么?苏立言去了集市,苏立言去了太湖,苏立言去了万宝楼,你们.....你们怎么不说苏立言去**呢?还有没有点有用的东西了?”

    常酚和黄岩等人觉得很委屈,等着贝宁发泄完,常酚苦着脸说道:“贝长官,不是兄弟们不用心,兄弟们没日没夜的盯着行馆,连眼睛都不敢合。只要是行馆里出来的,咱们都盯住了,可真的没发现什么异常啊。尤其是那个苏立言,整天领着那个漂亮丫头东游西逛。”

    “再查,仔细查,苏立言不是派人把宋贵叫到行馆了么?难道他喊宋贵过去,是请宋贵喝茶的?”贝宁实在是气急了,如果不是用人之际,非打残废几个不可。

    常酚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起初我们以为苏立言找宋贵,是冲着二夫人的案子去的,可到现在为止,他们一点查这个案子的迹象都没有。贝长官,真不是兄弟们不用心,苏立言的人什么都没做啊.....”

    “放屁,苏立言什么都没做,这话说出来,你们自己信么?”贝宁瞪着眼又骂了几句,不过他心里同样有着许多疑惑。苏立言到底想玩什么花样,都说苏立言难缠,这次是真的体验到了。

    苏立言此人跟泥鳅一样,滑不溜秋不说,还非常擅长隐匿行踪。到现在都不知道苏立言在干嘛,这还是第一次碰到这种邪门事儿。

    苏州吴淞街,郎中徐琬背着药箱子回到了自己的医馆中,屁股还没坐热,医馆就迎来了两位病人。

    二人一男一女,男的英俊潇洒,女的俊俏动人。徐琬嘴角一抽,看这二人红光满面的样子,也不像是得病的样啊。

    苏瞻观察了一下医馆的布局,便迈步朝徐琬走去,走到近前,拱手施了一礼,“徐郎中,打扰了,本公子与拙荆至今没有个动静,也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可否麻烦徐郎中看看?”

    苏瞻说着话,萦袖便有些羞赧的垂下了头。徐琬心中了然,像这种身有暗疾的病人,他接待过不少了,自然知道该如何应对。吩咐学徒一声,徐琬从桌子后边走出来,“二位请后堂叙话,有什么问题,咱们坐下来慢慢谈。”

    随着徐琬来到后堂,等着奉茶的伙计退下后,苏瞻才收起脸上的笑容,手指开始敲打着桌面。徐琬也看出情况有些不对劲了,因为苏瞻和萦袖的神情,浑然不像是来看病的。

    “徐郎中,你之前刚刚从贝家二公子府上回来吧?据我所知,贝戎的病一直是你在看,要说谁最了解贝戎的身子骨,恐怕没人比你更清楚了。”

    徐琬猛地站起身,满脸戒备的扶着桌子,“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萦袖嘴角含笑,身子微微测了测,巧妙地挡住了房门,同时从袖子里掏出几张银票,“徐郎中,我们也不瞒你,坐在你面前这位便是浙江副按察使苏瞻苏大人。今日来找你,就是想问点事情。这里是一千两银子,如果你实话实说,这些钱就是你的,而且事后也没人会知道你说了些什么。可如果你要是隐瞒,那我们只能把你带回行馆了。”

    苏大人的名号还是很响亮的,激斗倭寇,组建皇家海运司,苏大人的事迹几乎是尽人皆知。徐琬做梦也没想到,名动江南的苏大人居然如此年轻。徐琬很快就做出了决定,在一千两银子和皮肉之苦之间做选择,当然是选择银子了。努力让自己平复下来后,徐琬有些惧意道:“苏大人,不知道你想问什么?小人虽然是贝二公子的郎中,但对贝家的事情并不知情的。”

    “谁说本官要问你贝家的事情了?放心吧,本官就是想问问你,贝戎的身子骨到底如何?”

    “嗯?苏大人,你此话何意?贝二公子卧病在床,形如死人,这一点所有人都知道啊,你又何必来问小民呢?”

    “呵呵,徐郎中,你不要考验本官的耐性,你知道本官想问的是什么。贝戎的身子骨到底怎么样?记住了,这是最后一次机会,如果再敢答非所问,你就没有机会再开口了。”

    苏瞻双目如电,仿佛将徐琬看透了一般,这让徐琬不寒而栗,身子忍不住打起了哆嗦。徐琬眉头紧紧地皱着,眼珠子一阵乱转,现在内心之中在做着某种激烈的斗争。

    良久之后,徐琬才低声道“贝二公子天生体弱,小时候骑马的时候摔了下来,得了暗疾,就算他没有变成活死人......他那里也是不能人道的......”

    不能人道?苏瞻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不能人道不就是不能行房么?连个正常的男人都算不上,那贝戎和狐媚儿的两个儿子是怎么蹦出来的?这年头可不流行什么试管婴儿,生孩子全靠男女自然运动。啧啧啧,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

    不能人道的贝二公子有了两个儿子,从侧面说明了一个事实,那就是狐媚儿给贝戎带了绿帽子,而且还有可能戴了不是一顶绿帽子。

    苏瞻今日来找徐琬,只是想问问贝二公子的情况,没想到竟然听到了如此劲爆的消息,也算得上是意外之喜了。使个眼色,萦袖将手里的银票递给了徐琬。徐琬赶紧收起来,犹豫了下,忐忑不安的说道:“苏大人,此事乃是贝家私密,日后若有人问起,你可不能说是小的说的啊,否则,小的这个医馆怕是要毁掉了。”

    “放心,本官会替你瞒着的,出了事也不会连累到你。不过嘛,你也要替本官保密,若是有人问你,本官来找你做什么,你该如何回答?”

    “这.....若是有人问起,小的就说苏大人是来讨医馆独门药方子的.....”

    “嗯,这个理由还不错”苏瞻站起身,往外走了两步,随后停下来,右手微抬,淡淡的说道,“既然是来讨药的,空手离开,实在说不过去。”

    徐琬猛地反应过来,赶紧去了前厅,忙活一番拼了几副药。拿着药出门时,苏瞻感觉到周围的人眼神有些怪异,就像看稀有动物一般。萦袖也觉得怪怪的,不就是拿了几副药么,为何都用这种古怪的眼神看人?

    柜台后,一名年纪不大的伙计放下算盘,轻声叹了口气,“哎,看那位公子身体康健,年纪轻轻,想来是刚成婚不久。守着如此佳人,居然房事不振,当真是可惜可悲可叹啊!”

    萦袖耳朵很灵,听到伙计的话,她那清秀的小脸变得羞红如血。离开医馆后,二话不说,将苏公子腰间的药方子抓了过来。只见药方上头一个写着三个字---巴戟天。

    苏公子不知道出了啥事,晃了晃手里的药包,纳闷道:“丫头,怎么了?有什么古怪不成?”

    “没什么古怪的,公子,徐琬给的药里,头一个就是巴戟天,你现在知道为什么旁人为什么用那种眼神看我们了吧?”

    “巴戟天?”苏公子顿时就无语了,虽然不是什么郎中,但苏瞻也知道巴戟天的名号的。巴戟天号称天下补肾壮阳第一药材,有人说吃了巴戟天,就能一柱擎天到天明。苏公子脸色不太好,徐琬这不是坑人么,闹了半天,他的独门药方子是用来壮阳的。本公子年纪轻轻,正值盛年,可以非常自豪的说一句,某家可以顶风尿三丈,就我这体质,需要壮阳么?

    苏瞻和萦袖离开医馆没多久,便有人来到医馆中,他们打听了一些情况,便快速离开了。

    贝宁府上,常酚和黄岩等人全在前厅坐着。别看苏州府表面上风平浪静的,但常酚等人的日子并不好过。苏立言跑到苏州来,可不全是为了龙江船厂,之前董罡在苏州附近遭遇刺杀,此事不可能不了了之的。如果可以的话,常酚等人并不想跟苏瞻作对,此人可是太子殿下的结拜兄弟,在锦衣卫中颇有威望,跟苏立言作对,实在是一点好处都没有。

    常酚等人是什么样的心态,贝宁非常清楚。听着下边的人小声议论着,贝宁抿着嘴角,低声笑道:“诸位,贝某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其实贝某也不想得罪苏立言,不过大家别忘了,镇抚司派董罡过来,是来查贪腐案的,这摆明了就是要动我苏州千户所。大家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在贪腐一事上,大家谁也逃脱不了干系。”

    “贝长官放心,我等明白,这里是苏州,只要我们拧成一股绳,不留破绽,任凭苏立言如何了得,也拿我们没办法的!”黄岩赶紧拱手表明自己的态度。

    常酚看了一眼黄岩,忙不迭的接话道:“黄兄弟说得是,贝长官但请放心,兄弟们心里亮堂着呢,贝长官怎么吩咐,兄弟们就怎么做,绝对不会让苏立言占到半点便宜的。”

    片刻之后,两名灰衣仆人打扮的男子走进前厅,“贝长官,苏立言刚刚去了徐琬的医馆。”

    贝宁不由得大皱眉头,“打听清楚了么?他去医馆做什么?”

    “这个.....打听过了,他去医馆,是找徐琬讨药方子的,徐琬将自家的大骨壮阳汤药方给了苏立言,还送给他一些药。姓苏的还给了徐琬一千两银子,说是让他保密。”

    “呃”听到这里,贝宁眉头一挑,黄岩等人也露出了古怪的笑容。众人你看看我,我望望你,良久之后,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黄岩拍着桌子,忍俊不禁的摇了摇头,“呵呵,这事真的是太有意思了,没想到苏立言居然有暗疾,守着几位佳人,却做不得真男人,哈哈哈......”

    贝宁摸着下巴,眼中满是狡诈之色,“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如此有趣的事情,为什么不让大家都听一听,开心一下呢?苏立言这人也真是的,这种事儿干嘛还藏着掖着,他既然不愿意说,那咱们就替他宣传一下嘛。”

    常酚抚着额头,脸皮子抖了抖。贝长官说的倒是轻巧,哪个男人碰到这种事情会大肆宣扬呢?房事不振,简直是男人一生最大的痛。哎,贝长官这一招挺损的啊,估计这么一闹腾,能把苏立言恶心的够呛。

第527章 南京来人

    第527章南京来人

    苏州锦衣卫的势力延伸到苏州府各处,他们想传扬点事情,实在太方便了。顶 点 X 23 U S也就半天的时间,整个苏州城都知道了苏大人阳痿不振的事情。

    行馆花园里,苏瞻陪着阮重下着棋,萦袖坐在一旁煞有介事的盯着棋盘。阮重落下一子,抬手推了推自己的茶杯,“小娘子,帮老夫满上。”

    萦袖美目一翻,看也没看阮重,“老家伙,要喝自己倒,本姑娘可不是你家的侍女。”

    阮重只好自己提着茶壶,嘴上却不断砸吧着,“哎,老夫怎么说也是一把子年纪了,老胳膊老腿的,万一累坏了怎么办?”

    萦袖暗骂一句老不修,刚想将茶壶夺过来,院中就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铁虎紧皱着眉头,大踏步走了进来,看到苏瞻和阮重正在悠闲的下棋,他不禁苦笑道:“三弟,你居然还有心思下棋。”

    苏瞻有些莫名的转过了头,“大哥,你这是何意?闲来无事,下下棋也能放松下心情,这个......大哥,你这么打量小弟做什么,小弟脸上长了花?”

    “哎”铁虎叹口气,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踌躇片刻,斜着眼问道,“三弟,你身子骨没什么事情吧?如果有什么问题,尽管跟大哥说,别觉得不好意思。”

    “嗯?”苏瞻甚是纳闷,这是出什么事儿了?

    铁虎有苦难言,眼睛一直瞟着阮重。老狐狸一看这情况,就知道自己碍眼了,站起身晃晃悠悠的往外走去,“哎,喝水喝多了,老夫去趟茅房。”

    等着阮重走后,铁虎坐在阮重的位子上,绷着脸将事情说了一遍。铁虎今日去外边调查,结果走在街头上,处处都有人议论苏大人的事情。凑近一听,差点没跟别人打起来。

    苏瞻和萦袖面面相觑,听得一脸懵逼,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这二人再清楚不过了。本来一件很凑巧的事情,竟然闹得尽人皆知,苏瞻苦笑着摇了摇头,“大哥,你呀就别瞎操心了,都是道听途说。之前去找过徐琬,为了不引起贝宁等人的怀疑,便拿了几副药,结果徐琬那家伙给的居然是壮阳药。”

    “原来是这么回事儿啊,如此说来,应该是贝宁那些人搞得鬼了。得了,既然你没事,那我就放心了”站起身,似乎想起了什么,铁虎又重新坐下来,“差点忘了正事,汪媚的事情查的有点眉目了,这个汪媚身份果然不简单,她明面上看是城东汪老汉的闺女,但她的老娘却身份不简单。拒查,汪媚的老娘邓婕,年轻的时候与南京副都御使顾峰相好,后来不知因何缘故,邓婕下嫁给了汪老汉。”

    苏瞻听得津津有味,“有意思,既然能与顾峰交好,这邓婕的娘家应该不会太差,为什么会下嫁给汪老汉?难道,邓婕未婚先孕?”

    铁虎仿佛看到了怪物一般,两只眼睛上下打量了一下,随后苦笑道:“还真让你说准了,这邓婕着实是未婚先孕,嫁给汪老汉还没六个月,就生下了汪媚。很多人都说汪媚就是顾峰的女儿,只不过当时顾峰高中,想要娶一位大家闺秀,便误了邓婕,偏偏邓婕有了身孕,邓家被逼无奈,将邓婕嫁给了汪老汉。顾峰一直有愧于邓婕母女,所以对她们母女多有补偿。而且啊,顾峰原配一无所出,没留下一儿半女,汪媚应该是顾峰唯一的女儿。”

    “还有这事儿?怪不得以汪老汉的家世,居然能把女儿嫁到贝家来。汪媚乃是顾峰的女儿,此事可有真凭实据?”

    “有,此事汪老汉一清二楚,我们在想办法让汪老汉开口。这些年顾峰与邓婕母女没少暗中往来,汪老汉心里憋屈的很,想来说服他并不是什么难事。”

    苏瞻很满意的点了点头,只要能证明贝宁跟顾峰勾结在一起,就有办法分化苏州锦衣卫。锦衣卫内部,很多人是很讨厌外廷的,即使是苏州锦衣卫也不能免俗。当着内廷的官,跟外廷勾勾搭搭,这叫吃里扒外。不管是东厂还是锦衣卫,对这种人都是深恶痛绝的。聊了一会儿,苏瞻将贝二公子的事情说了一遍,铁虎觉得甚是讶异,一个不能人道的家伙,居然生了两个儿子,这绿帽子戴的也太稳当了吧。

    夜色降临,狐媚儿吃了些晚饭,便裹着袍子悄悄地出了门。狐媚儿眼角含春,皮肤白净,尤其是那张丰润的小嘴,似笑非笑,有一种若有若无的挑逗意味。狐媚儿三个字,放在她的身上,在合适个不过了。沿着长街走了一段,狐媚儿来到一处院门前,伸手一推,便走了进去。

    宅子并不大,却很幽静,看到正屋亮着灯,狐媚儿心头一动,不由自主的加快了脚步。推开门,看着屋中的男人,她三两步跑过去,搂住了男子,嗲声道:“死鬼,你可想死奴家了。”

    嗲嗲的声音,柔媚动人,男子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媚儿,这段时间乃是多事之秋,咱们还是少见面为好,等过了这段时间,我一定好好陪着你。”

    “死鬼,你少拿这些话敷衍奴家,在这苏州城里,还有谁敢找你的麻烦么?”狐媚儿显然没有听进去,她踮着脚伸出小香舌舔了舔男人的下巴,一只小手顺着男人的小腹滑了下去。片刻之后,就响起了男人急促的喘息声,二人滚到了榻上。

    一番**之后,房中的烛火熄灭了。而此时院墙上探出一对脑袋,二人交头接耳商量了一番,便急匆匆的离开了。

    天未亮,一场小雨席卷苏州,这场雨来的急促,去的也快,这便是江南的气候,前一刻阴雨绵绵,下一刻就可能朗朗晴空。洗漱完毕,拉开屋门,一股清新的气息扑面而来。

    萦袖亲自准备了一些早餐,吃食很简单,几个包子,两碟咸菜,一碗热粥。苏瞻的地位越来越高,权柄越来越重,但生活习惯并没有太多的改变,有时候太奢靡的生活,未必有什么好处。

    早饭还没吃完,铁虎便兴冲冲地跑了进来,看到桌上的吃食,铁虎也没有客气,给自己盛上一碗粥,大咧咧的喝起来,“三弟,你猜猜,咱们查到什么了?”

    “大哥,你这是耍我呢?这没头没脑的,我可猜不出来,你还是赶紧说吧,莫要吊人胃口!”

    “哈哈,昨天听你说了下贝老二的事情后,为兄就留意上了。派了几个人去盯着这件事,结果还真查到点东西,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昨晚上狐媚儿出了门,跟别的男人睡了一夜,你猜那人是谁?”

    苏瞻捧着粥,稍微想了想,迟疑道:“贝家老三?”

    “错,不是贝家老三,而是贝宁,嘿,你们别拿这种眼神看我,我可没瞎掰,昨晚上跟狐媚儿幽会的男人正是她的公爹贝宁,二人颠鸾倒凤,玩的不亦乐乎!”

    “.....”苏瞻和萦袖立马就惊呆了,贝宁和狐媚儿挺敢玩的,贝宁也是不减少年心,玩了一出老牛吃嫩草,吃的还是自家儿媳妇。苏瞻在想着,如果这事情被捅出去,会不会引爆苏州城?

    姑苏城外的太湖边上有一片果林,这个季节果树发芽,散发着浓郁的青草气息。此时正值傍晚,一群灰衣人来到了果林中,他们护着一辆马车,观察着四周的环境,小心翼翼的。很快,马车停在了果林路口处。这时几匹马奔驰而来,其中领头之人正是苏州锦衣卫千户贝宁。翻身下马后,贝宁直接钻进了马车之中。

    马车里坐着一名中年男子,虽然面貌儒雅,却有一种气势自然流露,不怒自威,“贝千户,上边的人对你可是很不满意啊,苏立言重建龙江船厂已经这么久了,你却一点进展都没有,实在是让人失望至极。贝千户不要忘了,你今日的地位到底是怎么来的。”

    贝宁紧皱着眉头,虽然心中闷闷不乐,却不敢反驳什么,“还望先生回去告诉诸位大人,贝某一定会努力做事的,只是崇明岛那边一直是苏立言的人管着,苏州方面的人根本插不了手啊。”

    “贝千户,你这些话对别人说也就算了,对老夫说,又有何意义?如果事情好办,还需要你贝千户做什么?总之,上边的人讨厌海运司,你明白?”

    “贝某明白!”贝宁无奈的点了点头,有些事情他不想做,却又不得不去做。好多时候,觉得自己就像风箱里的老鼠,老头为难。上边催的急,可那些人哪里知道苏州的情况?苏立言的人将崇明岛守卫的密不透风,船厂方面也不允许外人进入,想搞破坏可不容易。

    苏立言是好对付的么?贝宁很怀疑,自己如果真的对船厂动手,会不会正中苏立言的下怀。在车厢里待了约有一刻钟,贝宁便离开了果林。马车缓缓驶出果林小路,可刚刚拐过弯,前边的路就被十几名持刀汉子挡住了。看到这些不速之客,马车猛地停住,车厢里的中年男子掀开车帘,目视着前方,怒声道:“你们是何人,光天化日之下,竟敢阻拦马车。”

    “啧啧啧,口气倒是不小,你又是何人?刚刚跟贝宁聊得不是挺开心的么?可不可以告诉铁某,你跟贝宁都聊了些什么?”

    中年男子顿时一惊,心念急转之下,他很快就想到了对方是什么人。眉头一动,他大声道:“快上去,拦住他们,快掉头!”

    铁虎带着人很快跟那些灰衣男子厮斗在一起,中年男子催促着车夫调转马头,马车朝着另一个方向奔去。行出没有半里地,马车猛地停了下来,惯性之下,中年男子一头撞到了窗棱上,额头留下一道血印子。

    董罡吹声口哨,单手敲了敲车帘子,“无论你是谁,到了这个时候还是放聪明点吧,苏大人要见见你,你又何必要死要活的呢?”

    董罡的人护着马车朝着行馆走去,马车里的中年男子却是面如土色。见苏立言可不是什么好事情,搞不好自己这条命就葬送在苏州城里了。中年男子实在想不通,自己明明已经很小心了,怎么还是被苏立言的人盯上了?

    半个时辰后,中年男子见到了“仰慕已久”的苏立言,看着这位年纪轻轻的苏大人,中年男子也是感慨万千。苏瞻捧着茶杯,神情淡淡的,慢条斯理的说道:“先生是从南京来的吧?哦,当然了,先生可以选择什么都不说,这样本官也省得多费口舌。最近苏某人的耐性很差,性格有些暴,先生可要想好了,到底是说呢,还是不说呢?”

    微微抬着头,笑吟吟的看着中年男子。苏瞻努力让自己笑的和善一些,可这些笑容落在中年男子眼中,竟如同恶魔的微笑,恐怖人。中年男子还在犹豫,这时旁边传来一阵的声音,只见一个鬓角花白的冷傲男子放下一个布袋,布袋摊开,上边插着各种各样的道具,剔骨刀、钻头、剪刀、铁针.......

    看着这些东西,中年男子想到了许多东西,拔指甲、扎指甲缝、挖耳朵、钻脚底板、皮鞭滴蜡、烙铁.......

    一想到厂卫酷刑,中年男子额头上满是冷汗,这一次总算知道苏立言有多可怕了。如果自己什么都不说,会是什么下场?那些酷刑一定会一个个的往身上招呼,自己哪里受得了啊。

    苏瞻依旧淡淡的笑着,可他越是什么都不说,越是给人一种莫大的压力。中年男子呼吸越来越急促,终于还是扛不住了,“我....我说,小的蔡飞坤,现在添为副都御使顾大人的幕僚,此次来苏州,是替顾大人采买一些茶叶的,顾大人平生最是.....啊.....啊......”

    蔡飞坤话说了一半,就捂着手杀猪般惨叫起来,原来就在刚刚说话的时候,那个白毛冷酷男子用钳子拔掉了一片指甲。白毛男说动手就动手,手法又快又准,等蔡飞坤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发现右手大拇指指甲已经不翼而飞。

第528章 残酷的现实

    第528章残酷的现实

    蔡飞坤疼的浑身直打哆嗦,话都说不出来了。顶 点 X 23 U Swww.uu234.net这可是拔指甲啊,这么狠的么?一时间,蔡飞坤瘫坐在地上,眼泪鼻涕簌簌的往外流。

    冷无涯眉头皱了皱,脸上表情毫无变化,淡淡的说道:“继续说!”

    蔡飞坤差点没吓晕过去,这到底是什么人,刚刚拔了别人的指甲,却毫无反应,这就是传说中的厂卫酷吏?继续说?这一次蔡飞坤不敢乱说了,鬼知道再乱说的话,会是什么下场?

    正犹豫呢,冷无涯放下钳子,拿起了钻头。蔡飞坤头盖骨都有些麻了,这是钻脚心的钻头,这玩意儿不是挠痒痒的,能把人脚丫子跟钻个窟窿。

    “我说.....我说....苏大人,蔡某也只是个跑腿传话的。苏大人筹建皇家海运司,又要大肆造船,这让许多大人非常不高兴,有人说苏大人此举乃是祸国殃民,所以,顾大人让小的跑一趟苏州,催促下贝宁。贝宁长期坐镇苏州,根基很深,上边的人希望贝宁能利用手中的势力,毁掉崇明岛船厂.....”

    “毁掉崇明岛船厂?”苏瞻猛地站起身来,一时间,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为了龙江船厂,为了建造宝船,拥有无敌的皇家舰队,自己付出了多少心血?朝中有些人不同意开海,这也没什么奇怪的,想办法阻挠海运司,也实属正常,可实在没想到竟然有人丧心病狂到要对崇明岛新船厂下手。那里不仅有船,可还有几千名工匠呢。甚至已经有两百户船工,已经将家安在了岛上。是不是自己之前太过仁慈了,才让这些人冒出如此丧心病狂的想法?

    深深的呼了口气,压住心中的怒火后,苏瞻沉声问道:“除了副都御使顾峰,参与此事的还有其他人么?”

    “苏大人,小的只是个跑腿的,至于上边的事情,小的也不是太清楚。苏大人,求求你开恩,这里边的事情跟小的一点关系都没有啊!”

    “哼,有没有关系,不是你说了算的。最后一个问题,贝宁打算什么时候对崇明岛下手?”苏瞻走到蔡飞坤面前,一双眸子冷冷的看着对方。蔡飞坤嘴皮子打着哆嗦,好一会儿后,才断断续续的说道,“明日子时之后,至于具体情况,小的也不清楚.....”

    铁虎挥挥手,两名校尉扑上来,直接将蔡飞坤拖了下去。此时众人神色凝重,心情也是无比的压抑。没想到自己这边还没对贝宁下手,贝宁却要对崇明岛动手了。苏瞻在屋中走来走去的,他猛地停住脚步,眼中露出几分焦急之色,“不好,我们抓捕蔡飞坤的事情,肯定瞒不过贝宁的,搞不好的话,这老小子会狗急跳墙,会提前对崇明岛下手。”

    铁虎等人猛然一惊,董罡直接起身道:“董某这就率人去崇明岛,只要贝宁敢来,老子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片刻之后,行馆变得忙碌起来,不断有校尉进进出出,一直到华灯初上,马蹄声都没有停下过。与此同时,知府衙门也一样全面戒备起来,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看出气氛有些不对劲。不仅驻扎在行馆的锦衣卫出入频繁,靠近崇明岛的南京右军守备营士兵也开始紧急集结,以备不测。

    到了晚上,崇明岛上戒备森严,铁虎以及董罡全都来到了岛上,他们等待着将要到来的暴风雨,可岛上却风平浪静。没出什么事儿,应该开心吧,可铁虎和董罡一点都高兴不起来,那种隐藏在暗处的危险,才是最恐怖的。

    当夜,一对巡逻兵沿着船厂走着,当他们来到一条龙骨附近后,一名眼尖的校尉指着远处的水面,惊声道:“你们快看,那是什么玩意儿?”

    众人站在岸边看过去,借着月光,可以看到水面上漂浮着一些东西,等那些东西漂近一些,终于看清楚了。水面上漂浮着一个个葫芦,那些葫芦连绵成片,顺着南风漂浮而来。所有人都傻眼了,怎么会突然出现这么多葫芦?还在纳闷中,一个葫芦顺着缝隙,漂到了夹缝中,一名校尉想蹲下身将葫芦捞起来看个明白,可是他的手刚刚伸过去,就看到眼前一片火光。

    崇明岛船厂西南角,寂静的夜空下,突然一声剧烈的爆炸声响起,整座岛上的人都感觉到了轻微的震颤。随着一声巨响,爆炸声连绵成片,船厂外围变成了一座火海,如血的火光映红了半边天空,叫骂声、哭喊声此起彼伏。

    宝船龙骨被火焰覆盖,一具焦黑的尸块漂浮在水面上。一名年长的校尉疯了一般哭喊起来,“高岳.....高岳,你们放开老子,快救高岳啊.....”

    “穆总旗,你不要这样,小高已经没了,没了啊......”几名校尉死死地拖着穆柯,葫芦还在绵绵不断的漂过来,任由穆柯冲过去,那是自寻死路啊。高岳太惨了,他只是想看看葫芦里装了什么,结果被炸的死无全尸。

    另一边,一名年过半百的老人挣脱别人的手,踉踉跄跄的冲向了龙骨,他一边跑,一边大声喊着,“救火啊,救火啊.....这是宝船龙骨,我们的宝船啊.....救火啊.....”

    几名年轻男子趴在岸边哭着,“师傅,你快回来啊.....呜呜呜......师傅......”

    他们什么都做不了,眼睁睁看着大火吞噬了龙骨,也吞噬那个半疯癫的老人。老人叫吴图,是这龙江船厂为数不多的老工匠,他一生痴迷造船,当海运司重启宝船工程后,老人就将所有的精力都扑在了宝船上边。船厂第一条宝船龙骨就是吴图铺下的,在老人看来,这条龙骨就是龙江船厂的希望。

    爆炸声还在不断响起,火势蔓延开来,已经烧到了不少民房。居住在崇明岛上的军民度过了开始的慌乱,开始紧张有序的忙活起来,几乎所有人都在忙着救火。天边一片火红,董罡和铁虎脸色铁青的来到了岸边,他们看到了一片狼藉,还有漂浮在水面上的尸体。

    可恶,当真是可恶,谁又能想到会是这样的进攻方式。葫芦里装着火药,还是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铁虎握紧短枪,一脚踢飞了一块木头,“可恶,贝宁做的太过分了,居然敢这样做,他怎么敢?老子要宰了他......”

    苏州行馆,苏瞻站在大门口,看着东面的火光,每传来一阵爆炸声,他的心就会跟着颤抖一下。居然使用了火药,完了,彻底的完了,船厂那边根本没防着这一手,而且,贝宁采用这一招,也是防不胜防。等着爆炸声停下来,苏瞻什么话也没说,翻身上马,直扑崇明岛。

    半个时辰后,崇明岛西南依旧烟尘弥漫,火光肆意的燃烧着。踏着大火后的尘土,苏瞻的心情越来越沉重,焦黑的地面,浓浓的火药味儿,还有那漂浮在水面上的尸体。曾经生机勃勃,斗志昂扬的崇明岛,变成了一座地狱,每个人脸上挂满了慌乱和不安,还有一些人躲在角落里哭泣着。这些待在崇明岛上的工匠,一脸的茫然,他们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人炸船厂,为什么要杀死这么多人,为什么会枉顾生命?

    工匠们想不通,苏瞻同样也想不通,他跪在漆黑的泥土中,手里的黑土渗着一丝鲜血,在他的面前,是被毁坏的龙骨。两行清泪缓缓流下,苏瞻无声的哭了,身处一片狼藉之中,心中除了愤怒还是愤怒。为什么会这样?自己只是想做点好事,让这个民族走进大海,开启属于自己的大航海时代,领先世界,可为什么困难重重,要遭遇如此多的苦难?

    岛上的居民死了多少人?苏瞻不知道,但他知道,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风中烟尘,弥漫开来,带着死亡的味道。不知道什么时候,铁虎和冷无涯来到了苏瞻身后,看到苏瞻如此痛苦,他们也是心如刀绞,“三弟,火势已经控制住了,船厂南边几乎全毁,巡守的兄弟死伤十五人,船厂工匠死了一百多个,而且.....而且负责监督宝船建造的吴图吴老爷子也没了.....老爷子舍不得龙骨,非要去灭火,结果葬身火海......”

    苏瞻缓缓站起身,松开手心,尘土在风中飘散。火光映着他的脸庞,转瞬间,仿佛变了一个人。苏瞻嘴角挂着诡异的笑容,眼睛轻轻地眯了起来。今天晚上,他真正体验到了政治斗争的残酷。他苏立言是在做好事么?不,在那些人眼中,他苏立言就是魔鬼,无论自己做什么,那些人都不会理解的。布鲁诺提出日心说,宣传着真理,最后被残忍的烧死了。为什么会这样呢?因为民众是愚昧的,因为教会为了保住神权,是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异端邪说的。

    今天晚上死的是吴图等人,那么以后呢,或许就该轮到他苏立言做布鲁诺了。不,我苏立言永远都不会做布鲁诺的。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昨日的因,种下今日的果。以前,他苏某人还是抱着一丝幻想,做事情太过仁慈了,但是以后,绝对不会了,这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战争,必须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站在这条黝黑的龙骨前,苏瞻想了很多,他坚定地转过身,慢慢扬起了头,“伤亡者加倍抚恤,董大哥,你留守崇明岛,安抚军民,其余人随我去千户所。从千户贝宁,到下边的总旗,全部控制住,谁敢反抗,杀无赦。调右军守备营进驻苏州,谁敢在这个时候作乱,杀!监控苏州府衙门,各衙门敢妄动,杀!”

    随着苏瞻的命令下达,铁虎等人立刻行动起来,一直靠近崇明岛右军守备营直接闯进苏州城,将苏州府衙以及指挥使司衙门控制起来,剩下大批人马则在铁虎和冷无涯的带领下直扑锦衣卫千户所。其实不用铁虎刻意去寻找,此时苏州锦衣卫大小头目全都在千户所待着呢。

    崇明岛那边爆炸声一起,黄岩等人就知道苏立言一定会反击的,所以大家一直在千户所待着,只要大家团结一心,苏立言又能拿大家怎么着?只要没有证据,苏立言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悍然对千户所动手。

    一阵阵脚步声响起,千户所附近的街道火把林立,不到一刻钟时间,就有近五百兵马将千户所围了起来。这些兵马隶属南京都督府,战斗力也不是卫所兵能比的。火把照耀下,士兵们用弓弩对准千户所,而千户所内的锦衣卫也毫不相让,用长弓对准了外边的人,大战一触即发。

    人群分开,苏瞻慢慢走到前方,他看着守备森严的千户所,嘴角满是冷笑。果然是早有准备啊,还真是咬人的狗不叫,贝宁这些人一直安安静静的,结果一口咬下来,就把崇明岛咬的一片狼藉。守备森严?这样也好,大不了一口气把这群人全送上天。

    “贝宁,你可知罪?竟然勾结南京都察院,炸毁崇明岛船厂,你此等举动,无异于谋反叛国。苏某倒是要问问你,你贝宁当的是锦衣卫的官,还是都察院的狗?”苏瞻大声喝骂,这些话落到众人耳朵里,反应就有些不一样了。

    黄岩和常酚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看向贝宁。针对船厂的行动,乃是为了给苏立言一个下马威,让他别再查千户所贪腐案。可听苏立言所说,这里边似乎有些不同啊。如果贝宁真的跟南京都察院勾结,那性质就不同了。如果真是如此,那大家岂不是被贝宁当刀子使了?

    觉察到黄岩等人的心态变化,贝宁眉头一皱,拔出腰刀怒吼道:“苏立言,你休要胡说八道,老子这么做还不是被你逼得?你以为贝某不知道你的来意?你跟董罡来苏州,不就是想查我们千户所的兄弟,与其等着你找我们麻烦,不如先下手为强。你不是要查贪腐案么,来吧,你来查啊。”

第529章 凶狠

    第529章凶狠

    苏瞻不禁有点佩服贝宁了,这条老狗还真有点急智。www.uu234.netwww.uu234.net如果自己真的是针对贪腐案来的,那千户所大小头目一个都跑不掉,为了保命,那所有人都得跟着贝宁一条路走到黑。

    “贝宁老匹夫,事到如今,你还要狡辩么?你与南京副都御使顾峰相互勾结,焚毁船厂,意图组织海运司开海,你以为这些事情神不知鬼不觉么?”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苏立言,你要动手,就尽管来,少拿这些有的没的来恶心老子”贝宁冷着脸,钢刀贴着墙头,一双眸子死死地锁着苏瞻。

    苏瞻抬起手打个响指,两名校尉将一名男子押了上来,看到此人后,贝宁的脸色变了变。不过他很快冷静下来,努力压下心中的慌乱。苏瞻指着蔡飞坤,冷笑道:“贝千户,你千万别说你不认识这个人。哦,或许还有许多人不认识他吧,这个人名叫蔡飞坤,乃是副都御使顾峰的幕僚师爷。蔡飞坤,把你知道的事情跟大家说一遍吧。”

    蔡飞坤现在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只好老老实实的将知道的事情说了一遍。贝宁听得眉头狂跳,黄岩以及常酚等人不禁变了脸色,他们不自觉的站得离贝宁远了一些。如果蔡飞坤说的都是真的,那大家可都被贝宁耍了。当初破坏崇明岛,理由是苏立言和董罡要借贪腐案对千户所下手,大家只是先下手为强而已。可现在听蔡飞坤一说,事情已经变味了,贝宁帮着都察院对付苏立言,这已经不是私人恩怨,更不是锦衣卫内部的问题了。帮着外廷对付内廷,这叫吃里扒外,厂卫最痛恨的就是这种人。

    厂卫作为内廷两把刀,之所以能抗衡外廷,靠的就是内部团结,否则的话,早被外廷啃的骨头渣都不剩了。感受到周围怀疑的目光,贝宁心里急坏了,不能让蔡飞坤再说下去了,那样的话,自己就掌控不住千户所的人马了。心头一凛,贝宁取过一把长弓,箭矢飞速划过,噗的一声钉在蔡飞坤胸口。

    蔡飞坤做梦也没想到贝宁居然如此狠,突下杀手,指着墙头,却是半句话都说不出来。扑通一声,蔡飞坤的尸体倒在了地上,苏瞻不怒反笑,煞有介事的鼓了鼓掌,“贝千户果然是心狠手辣,说动手就动手,你这是杀人灭口么?啧啧啧,有意思.....”

    贝宁凛然不惧,不屑的骂道:“狗娘养的苏立言,你少在这里妖言惑众,千户所的人都是跟了贝某多年的兄弟,岂会被你三言两语糊弄住?兄弟们,不要信苏立言的鬼话,什么蔡飞坤,随随便便找个人胡说八道一通,谁不会啊?”

    黄岩和常酚等人不禁有些犹豫,此时,他们不知道该相信谁了,不过,他们也不再像之前那样针对苏立言了。

    苏瞻抿着嘴,看到贝宁这番表演后,不急不慢的说道:“贝千户,你杀了一个蔡飞坤又有什么用?没关系,苏某再给你讲个故事如何?”

    “以前呢,有位老人,他有三个儿子,不过这三个儿子命运不同,大儿子刚有了家业就死了,二儿子成了个不能人道的瘫痪,只有三儿子还正常点。二儿子不能人道,偏偏这二媳妇长得妩媚动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老家伙看上自己二媳妇了,恰恰这个二媳妇也是风**子,二人就这样勾勾搭搭,成了一对狗男女。哦,对了,二人还生了俩儿子,贝千户,你说看着自己的儿子,该喊儿子合适呢,还是喊孙子合适呢?”

    贝宁脑袋嗡嗡作响,黄岩等人甚是诧异的看着贝宁,怎么苏立言故事里的老人跟贝千户很像呢?贝千户就有三个儿子,大儿子死了,二儿子瘫了,正好二媳妇还叫狐媚儿。

    难道?贝千户跟狐媚儿之间有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情?如果是真的话,那岂不是说二人在**?我靠,事情有点大条了,看贝千户狰狞的面孔,不会是真的吧?

    “苏立言,你休要胡说八道,你到底想干什么?”贝宁恨不得一巴掌拍死苏瞻。但是苏大人似乎并不想就此结束,他耸耸肩侃侃而谈,“哦,这些事情都不怎么着,关键是那个二媳妇的身份大有来头,她可不是什么农家女,她乃是副都御使顾峰的女儿。”

    “嗡”黄岩等人立刻瞪大了眼睛,苏瞻的话就像一颗炸弹扔进了湖水中,千户所内大多数人都惊呆了。狐媚儿真是顾峰的女儿么?如果是真的,那岂不是说贝千户跟顾峰乃是.......

    常酚顿时急眼了,“贝长官,刚刚苏立言说的是不是真的?你当时让我们截杀董罡,又炸毁崇明岛船厂,说是要教训下苏立言,让他无暇顾及贪腐案。可是现在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恰在此时,苏瞻冷冷的笑道:“你们这群蠢货,不妨好好想一想,苏某以及董长官自从到了苏州后,可查过贪腐案,可动过你们一分一毫?”

    常酚等人立刻思索起来,可越是想下去,心中越是害怕。苏立言和董罡真的查过贪腐案么?以前从没有想过,可真的想一想,却发现苏立言和董罡到了苏州后,根本没理会过贪腐案,千户所的账务查到没查过,甚至这二人都没来过千户所。所谓的查贪腐,一直叫嚣的最响的不是苏立言,而是面前的贝宁。是贝宁说苏立言要查贪腐案,要对苏州千户所下手,所以千户所上下才处处针对苏立言和董罡。

    似乎生怕贝宁继续狡辩一般,几名校尉押着一名女子来到千户所门口,那女子披头散发,却遮不住姣好的面容。看到城头上的贝宁,她便大声哭喊起来,“冤家,快救救奴家啊,你们这些杀千刀的,快放了我,你们知道我是谁么?我爹可是副都御使顾大人.....你们这些胆大包天的家伙.....哎哟......”

    听着狐媚儿的话,贝宁痛苦的闭上了眼睛,狐媚儿就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此时的贝宁不知道该如何辩解,没想到最后会毁在一个女人身上。

    苏瞻抬起手,缓缓向后退去,“传令下去,多置柴火和桐油,把千户所围起来,半个时辰后如果里边还没动静,放火烧。这些人既然敢炸船厂,那苏某也不介意把这里烧成一片白地。”

    围在外边锦衣卫以及守备营士兵忙碌起来,干柴桐油一批一批的扔到千户所附近,许多人举起了火把,只需要苏瞻一声令下,就可以将苏州千户所烧成一片废墟。放火烧锦衣卫千户所,谁敢这么干?苏瞻就敢,而整个大明朝也只有他苏立言敢这么做。

    苏州锦衣卫作为内廷一员,如果执意要跟外廷同流合污,那这样的内廷机构还留着做什么?就算这件事情捅到上边去,自己也不会怕,无论是朱佑樘还是朱厚照,都不会允许锦衣卫跟外廷勾结的。作为内廷钢刀,却被外廷握在手里,成何体统,如果不用重典,杀鸡儆猴,那锦衣卫岂不是乱套了?

    看着外边的动静,常酚等人脸色都变白了,如果外边的人直接放火烧,那大家可就连拼命地机会都没有了。苏立言真的是太疯狂了,这种事情都敢做,这里可是锦衣卫千户所啊。

    甭管常酚等人信不信,至少苏瞻表达了自己的态度,如果没有满意的答案,那苏州锦衣卫就一起去见阎王吧。或许有人是冤枉的,可那又如何,这些人炸崇明岛船厂的时候,可想过谁是无辜的,可想过岛上还住着许多平民百姓?

    贝宁等人从墙头上退了下来,他们聚在大厅内,商量着下一步行动。常酚以及黄岩带着人将贝宁围了起来,此时众人怒目而视,呼吸起伏不定,“贝长官,请你告诉我们,你是不是真的跟都察院相互勾结?兄弟们不怕死,不怕跟苏立言斗个你死我活,可你不能把兄弟们当傻子耍,咱们内廷,再怎么着,也不该帮着外廷祸害自家人.....”

    “我......”贝宁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事到如今,无论自己心中有多少苦衷,都变得苍白无力,“诸位,事到如今,说再多也没用了。”

    “贝长官,那你就别怪兄弟们不客气了,兄弟们还不想替外廷卖命!”常酚使个眼色,两名百户冲上去夺过贝宁的刀,将贝宁绑了起来。从始至终,贝宁都没有反抗。

    一刻钟后,千户所的大门缓缓打开,常酚和黄岩带着人依次走出千户所,其中两人押着五花大绑的贝宁。

    等着常酚等人站好后,苏瞻握紧一把刀鞘大踏步走上去,抬起刀鞘,照着常酚等人劈头盖脸的拍了下去。常酚等人挺着身子,任由苏瞻抽打,一点不敢反抗。

    打了好一会儿,苏瞻扔掉刀鞘,冷冷的盯着常酚等人,“你们这群蠢货,苏某把你们碎尸万段的心都有了。你们知道崇明岛龙江船厂承载了陛下以及苏某人多少心血么?你们知道这座船厂承载了多少人的希望么?辛辛苦苦努力两个月的成果,让你们毁了一半,你们这群猪,粪坑里的臭狗屎。记住,你们这条命是捡回来的,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从今天开始,所有人去守着船厂,船厂再有半点差池,你们就不用活了。”

    “是,苏长官放心,我们以后一定竭尽所能,保护龙江船厂!”

    “但愿你们说到做到,以后苏州千户所的事情暂时由杭州副千户石克楠管理,你们可有意见?”苏瞻嘴角一翘,眼光扫过去,常酚等人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这个时候,谁还敢反对?石克楠到了苏州,肯定会进行整编,原来跟着贝宁混的铁定被踢出去。不过能捡回一条命就不错了,这个时候谁还敢挑三拣四的?

    将常酚等人交给铁虎后,苏瞻带着冷无涯来到千户所前厅,贝宁就那样面无表情的站在大厅中央。苏瞻很讨厌贝宁,这条老狗闹腾一下,毁了自己多少的心血?

    “贝宁,苏某现在给你两个选择,第一个选择,去南京宰了顾峰,第二个选择,身死族灭。哦,对了,你如果去南京的话,记住一定要用心办事,杀一个,就能保一个,你现在还有三个儿子,两个孙子,也就是说你想保住贝家五个男丁,至少要杀五个人.....”

    贝宁呆呆的看着苏瞻,他瞪着眼睛,仿佛看到了一个魔鬼,“你......苏立言,你不能这样做......你怎么可以如此对待贝某......”

    苏瞻二话不说,握紧拳头照着贝宁的老脸砸了下去,连续几拳,直接将贝宁砸倒在地,最后还用脚踹了好几下,“不能这样做?呸,老狗,苏某对你已经够仁慈的了,我的耐性是很有限的,说吧,你是想贝家断子绝孙,还是替苏某当回刀子?”

    “我.....我.....苏立言,你赢了......”贝宁吐口唾沫,眼中满是悔恨的浊泪。真的不该惹苏立言啊,姓苏的就是一条疯狗,惹怒了他,他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

    蹲下身,拍拍贝宁的老脸,苏瞻冷笑道:“你最好放聪明点,千万别耍花招,如果你中途变卦,不仅你会死,你全家老老少少一个不留,连你家的耗子都会成为狗嘴里的肉。”

    “嘶,你放心,贝某既然答应了你,就一定会好好当刀子,不会给你惹麻烦.....不过,你觉得那些人会不知道真相么,他们一定知道这些事情都是你做的.....”

    “知道又如何?苏某知道船厂被毁的幕后元凶是那些人,偏偏拿他们没办法。同理,他们就算知道你这条疯狗是我放出去的,可他们没有证据,又能拿我怎么样?退一万步,就算他们有证据又如何?本公子是锦衣卫,负有剿灭逆党之责,到时候,苏某就说怀疑他们跟逆党有勾结,他们能怎么着?”

    “苏立言,你真够狠的!”贝宁惨笑着摇了摇头,苏立言真的很嚣张,偏偏他嚣张的有理有据。栽赃嫁祸也好,胡搅蛮缠也好,他总有办法把问题解决掉。

第530章 苏立言你玩完啦

    第530章苏立言你玩完啦

    “狠?不不不,苏某太仁慈了,那些人才是真的狠,平日里一个个道貌岸然,忧国忧民,爱民如子,可做起事情来,却连土匪都不如。www.uu234.net什么仁义道德,全都变成了臭狗屎。”

    苏瞻恨恨地说着,他双手轻颤,阴郁的眸子里蕴藏着一股戾气,随时都能烧死人。不知为何,迎着苏瞻的目光,贝宁竟然连对视的勇气都没有了。蜷缩着身子,如同一只虾米,贝宁相信,如果自己再惹怒苏立言的话,那苏立言一怒之下,恐怕会直接把他贝某人灭掉。

    半个时辰后,整个千户所炸了锅,铁虎带着人冲出千户所,全城搜捕。谁又能想到,在重重布防之下,竟然让贝宁给跑掉了。贝宁可是苏州地头蛇,跑出千户所后,便如同石沉大海,找不到半点踪影。在苏瞻愤怒的咆哮声中,贝宁已经骑着快马朝着南京城而去。

    黄岩、常酚又被带到了大厅中,如今这两位副千户已经没有了之前的嚣张,见到苏瞻后,就如同老鼠见了猫,大气都不敢喘。苏瞻慢慢喝着茶,等喝完杯中热水,方才沉声问道:“说说吧,到底是谁出的主意?居然能想出用葫芦装火药的方式,就你们这几个人,恐怕还想不出这样的好办法。”

    苏瞻之所以有此一问,是因为葫芦爆炸的时间拿捏得十分准,早不爆炸,晚不爆炸,飘到船厂后才爆炸,如同安装了定时装置。能想出这种办法的,一定是玩火药的高手,黄岩这几个人可没这等本事。被苏瞻这么一问,黄岩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赶紧拱着手说道:“苏长官明鉴,这法子确实不是我们想出来的,此法乃是费立明费大人所创。之前,贝宁曾经去找过费大人,跟他讨要办法。”

    苏瞻不由得大皱眉头,阴恻恻的问道:“费立明?他可知道你们要用这东西炸船厂?”苏瞻真的很生气,如果费立明也是这种没良心的政客的话,那他苏某人真不敢用费立明。

    “费立明并不知道此中详情,这等事机密的很,贝宁断不会跟费立明提起”黄岩也不敢撒谎,而且,他也不知道苏瞻为什么会对费立明如此感兴趣。听了黄岩的话,苏瞻总算松了口气。

    一片忙碌中,黎明很快到来,到阳光穿透地一层云雾,早起的人们依旧可以看到崇明岛方向有淡淡的浓烟。布防在街道上的士兵和锦衣卫已经撤走,苏州各衙门也恢复了正常运转。恢复自由后,杨哲第一件事就是让人去苏州千户所,看看那里的情况怎么样了,可还没等到他派人出门,消息就已经传遍了苏州城。

    苏州锦衣卫千户贝宁,不仅跟南京副都御使顾峰暗中勾结,竟然还老牛吃嫩草,跟自己的二媳妇勾搭成奸,还生了两个孩子。而崇明岛船厂被毁,也是贝宁指使的。

    关于贝宁的事情传遍了大街小巷,一时间唾骂声不止,尤其是狐媚儿母子,简直成了过街老鼠。苏州百姓围着贝老二家,大声叫骂着,虽然不能把狐媚儿怎么样,但依旧吓得狐媚儿花容失色。同一天,小乔在大乔母女灵前上了一炷香,以前嚣张跋扈的狐媚儿成了过街老鼠,虽然还未死,却生不如死。

    南京,一名年过五十的男子捧着茶杯,面色不安,此人便是南京副都御使顾峰。在屋中还坐着另外几个人,这些人全都是顾峰的同僚,亦或者说崇明岛船厂的事情,大家都有份。最近两天,顾峰心里七上八下的,晚上还会做噩梦,蔡飞坤外出也没有回来。顾峰生怕出什么事情,虽然出事的可能性很小。

    礼部主事岳侠看到顾峰如此不安,便出声劝道:“顾大人,请放宽心,贝宁那边无论发生什么情况,也影响不到我们这边。就算苏立言抓住贝宁和蔡飞坤又如何,仅仅靠那两张梓,他还能动我们不成?就算他是锦衣卫,如果敢无凭无据的动我们,朝廷也不会允许的。”

    “岳大人说的是,本官就是有些心绪不宁,一切还得等苏州那边的消息传回来才能做决断,也不知道事情进展如何了。苏立言此子,可不好对付!”

    “不好对付又如何?苏立言妄图开海,似这等祸国殃民,枉顾百姓的佞臣,人人得而诛之。只可恨这家伙出入防备森严,否则的话,岳某恨不得拿把刀子与他同归于尽,只要能还我朝堂一片朗朗乾坤,死有何惧?”岳侠脸色潮红,越说越激动。顾峰等人深有同感的点了点头,在他们眼中,苏立言就是一个佞臣,彻头彻尾的佞臣。

    开海,卖官,不守规矩,甚至还将杨一清杨老大人气的昏死过去,一桩桩一件件,都说明苏立言乃是官场异类。大家恨苏立言,同时也有点怕,因为谁也不知道苏立言下一步会怎么走,这个人是永远不会按套路出牌的。

    几位大人无比愤慨的讨论着,至于内容,无非是如何讨伐佞臣苏立言罢了。一名仆人急匆匆的跑了进来,他弯着腰拱手道:“老爷,贝宁来了,说有急事要见你.....”

    顾峰等人忍不住神情一愣,贝宁怎么这个时候来南京了?能坐在这里的,又有几个人是傻子,稍微一想,便知道出事儿了。顾峰挥挥手,急促道:“赶紧让他进来。”

    仆人退下后,一阵匆忙的脚步声响起,很快贝宁就进了屋。此时贝宁一身破衣烂衫,头发如同乱草,脸上带着几道伤痕,形象凄惨无比。看到贝宁的样子,顾峰等人大吃一惊,岳侠更是忍不住问道:“贝将军,你这是怎么回事儿,为何会搞成这个样子?”

    “顾大人,贝某按照原定计划炸毁了崇明岛船厂,可那苏立言反应非常快,立刻带着兵马围住了千户所。一番厮杀后,死了许多人,贝某几经生死才杀出重围,几位大人,你们可要替我做主啊,苏立言太可恨了”贝宁恨恨的说着,咬的牙齿咯咯作响,他脸色阴沉可怕,恨不得吃了苏立言。他的表情并不是装出来的,他是真的恨透了苏瞻。

    正因为表情都是真的,所以毫无破绽,顾峰等人也没觉察到有什么不对劲的。说话间,贝宁慢慢朝顾峰走去,顾峰也没多想,还出声安慰道:“这个苏立言,简直是胆大包天,竟然敢纵兵围困锦衣卫千户所,若是不让他付出代价,他的尾巴就要翘上天了。”

    “是啊,诸位,我们一定要联名上折子,倒要看看,出了这等事情,陛下和张国公还如何护着他”岳侠一脸恼怒,还带着点吃惊。锦衣卫衙门,那可不是普通的衙门,自永乐年间到现在,还从来没听说过有人敢围攻锦衣卫千户所,这要有多大的胆子才敢干这种事儿?都说吃了熊心豹子胆,呵呵,何止啊,苏立言肯定是吃了凤心龙胆。

    贝宁弯着腰,等靠近顾峰后,他突然抬起头来,手里多了一把短刀,“顾大人,你到了下边,可别怪我,贝某也是被逼的。”

    看着这把近在咫尺的短刀,顾峰整个人都懵掉了,手里的茶杯也落在了地上,“贝宁....你要做什么.....快放下刀......来人啊.....来人啊.....”

    贝宁再没有多说一句话,手中短刀照着顾峰的脖子砍了下去。顾峰年过半百,本身又是养尊处优,四肢不勤的书生,哪里是贝宁的对手,一刀下去,顾峰的脖子被砍出一条缝,鲜血瞬间喷涌而出。砍死顾峰后,贝宁寒着脸扑向其他人,在座的诸位大人都是玩笔杆子的,拿刀的一个都没有,贝宁如同虎入羊群,杀的这群人哭爹喊娘,一个个慌不择路的往门口冲。越是慌,越是拉不开门,大家你推我,我推你,反而摔倒在地,贝宁跟在后边一刀一个,也不管死没死,只要倒在地上,便追上下一个。

    房门终于开了,岳侠惨叫着冲了出去,一路上鲜血流了一地,阳光下,可以清楚地看到岳侠少了一只右手。贝宁来到外边,看到岳侠跑远后,便没有再追。

    一阵暖风吹来,贝宁的心也垮掉了,他抬起头看看蔚蓝的天空。随后抬起手,短刀抹过自己的脖颈。身子慢慢倒了下去,贴着地面,眼前的风景越来越模糊,直到一片黑暗。

    南京城被震惊了,所有人都被顾峰府上发生的血案镇住了。顾峰与几位同僚在府上议事,结果贝宁如同疯狗一样见人就杀,八位朝廷官员,最后只活下来一个岳侠,可惜,岳侠也成了残废。据岳侠阐述,贝宁死前提到过苏立言的名字,一切都是苏立言逼着贝宁做的。所有人都知道,贝宁说的是真的,可那又如何?靠一条疯狗的话定苏立言的罪?如果疯狗的话可以定苏立言的罪,那苏立言也可以定顾峰等人的罪了。

    报复,残忍的报复,苏立言这是在发泄船厂被炸的怒火呢。面对这样的苏立言任谁都会心底直冒寒气,苏立言这个人真的是太可怕了,他什么事都敢干,你跟他动刀子,他一定会跟你动刀子。南京方面大肆讨伐苏瞻,可谁都看得出来,南京六部大员们底气有些不足。

    几道折子很快送到了北直隶,与此同时,苏瞻的事情也被传的尽人皆知。围攻锦衣卫千户所衙门,逼着贝宁杀了顾峰等人,朝堂官员们全都被苏大人的壮举给镇住了。

    初春时节,万物复苏,本来应该是一个心情愉悦的季节,但紫禁城却仿佛蒙着一层阴影,哪怕宫里的太监和宫女都感受到了一丝莫名的压力。皇帝朱佑樘的身子越来越差了,虽然他依旧在坚持着上朝,可宫里的人都知道,陛下这些日子几乎泡在了药罐子中。

    寝宫内,王岳扶着朱佑樘坐起来,然后屏退左右,拿着一道折子慢慢读着。这道折子是苏瞻写的,折子将船厂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当听到船厂的惨状后,朱佑樘双手抓紧了被褥。突然间,苍白的脸色浮上一丝红润,一阵剧烈的咳嗽,几滴鲜血落在了被褥上。

    王岳扑通跪倒在地,拿着帕子忙不迭的替朱佑樘擦拭嘴角,“陛下,你息怒,保重龙体啊!”

    朱佑樘长长的叹了口气,浑浊的眼睛中射出两道精光,“息怒?朕如何能息怒?船厂承载了多少人的心血,一下子失去那么多工匠和物资。贝宁,该杀,顾峰,该杀,那些人都该杀.....锦衣卫.....锦衣卫啊.....这可是朕的锦衣卫啊.....咳咳咳.....”

    朱佑樘再次剧烈的咳嗽起来,王岳双目垂泪,朝着外边喊了起来,“叫御医,叫御医啊,你们这些废物,快去找御医来......”

    忙碌许久后,朱佑樘终于平复下来,但王岳丝毫都高兴不起来。只有他知道,陛下一直在硬撑着,但他撑不了多久了。王岳心里很清楚,陛下想要一直撑下去,直到再也撑不住为止。只要能走路,他就会坚持上朝,陛下想尽力为太子殿下留下一个强大而稳固的江山。陛下想让太子做一个真真正正的皇帝,不再有那么多的掣肘,他想让大明朝富饶强大,他想看到有一股势力能制衡内阁六部,还有那扬帆海上的舰队。

    清晨,朱佑樘身着龙袍,再次来到了金銮殿上。这一天,金銮殿上气氛压抑,刘大夏等人一个个拿着折子,一副义愤填膺的神情,“陛下,苏立言纵兵攻打锦衣卫千户所,还布控杭州衙门,又逼着贝宁杀了顾峰等人,这一桩桩,一件件,实在是罪大恶极,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谢迁第一个站出来响应,随后陆陆续续的站出来许多人,转眼间朝堂上五分之四的人都站在了谢迁身后。而那些没做表示的,除了张懋以及徐永宁这些勋贵外,就只有李东阳和钟寥寥数人了。看到此等情景,朱佑樘心中涌出一股悲哀。

第531章 费立明

    ps:祝大家春节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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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31章费立明

    这就是大明朝的臣子,讨伐一个苏立言而已,居然五分之四的人拧成了一股绳。顶 点 X 23 U S顶 点 X 23 U S朱佑樘想到了自己刚当皇帝的时候,那时候自己也是意气风发,想做一些大事。可坐在龙椅上,他才发现很多事情跟想象中不一样。不管政令有没有下达,只要臣子们不想的事情,那事情一定干不成。从那时候,朱佑樘明白了一个道理,无论他心里想什么,都不重要,因为最终具体做事的还是手底下这帮臣子。

    换人?又有什么用?换了老师,用学生?士林本为一体,送走了刘大夏,还会有个杨大夏,名字不一样,做的事情还是一样的。朱佑樘一直在忍耐,不管什么事情都跟内阁六部商量着来,可他是皇帝啊,真的不想这样的。终于,等来了机会,开海,这是唯一的机会,必须开海,他朱佑樘窝窝囊囊的做了一辈子“好皇帝”,他希望儿子朱厚照能做一个“坏皇帝”。

    可,每一步都走的如此艰难。听听朝堂上的讨伐声,他们只说苏立言纵兵作乱,却对崇明岛龙江船厂的事情提都不提,呵呵,选择性无视么?

    看着大殿之中的臣子们,朱佑樘终于还是说话了,“关于苏州千户所的事情,乃是朕授予的,好些日子以前就得到了锦衣卫内部密报,苏州锦衣卫贪腐成风,这次调董罡过去,就是查这件事情的。苏立言也早上了折子,他围攻千户所,是因为贝宁在证据确凿之下,不但不思悔改,还动手炸了崇明岛船厂。似这等事情,难道还能不管不问?苏立言这件事情做得对,不仅无措,反而有功,亦或者,诸位卿家觉得,碰到贪赃枉法之徒,便不能动手了?”

    朱佑樘话音刚落,站在旁边的朱厚照就大声道:“你们一个个都是咸吃萝淡操心,此事系锦衣卫内部事情,石文义都没说什么,你们多管什么闲事?什么时候,锦衣卫内部事务,还要经内阁六部审核了?要不这样吧,以后本太子吃什么喝什么,也跟你汇报一下?”

    “额?”众人被朱太子噎的够呛,刘健气的吹胡子瞪眼睛,太子殿下,你是这么聊天的么?不过朱厚照的话也不是全无道理,因为严格来说,这确实是锦衣卫内部事情。至于贪腐,那就是胡说八道了,要说贪腐,各地锦衣卫哪个不贪?

    不过有些事情是不能明着说的,而朱佑樘之所以愤怒,也不是因为贪腐。堂堂锦衣卫,天子亲军,居然跟外廷同流合污。朱佑樘是个“老好人”,许多事情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这件事情是绝对没法容忍的,他要借这件事,告诉厂卫,内廷就是内廷,千万别跟外廷勾勾搭搭,否则,定斩不饶。苏立言率兵围攻千户所?那又怎样,打得好,打得妙,只弄死一个贝宁而已,按照朱佑樘的想法,就该多杀几个。

    人不能忘本,是谁给了锦衣卫嚣张的资本,是谁给了锦衣卫贪赃枉法的权力?如果连端的谁的饭碗都忘了,那也该死了。厂卫内部,大多数人也是心里有数的,怎么闹腾都可以,但不会跟外廷勾勾搭搭。所以,苏瞻这次闹腾这么厉害,石文义一个字都没提,还会替苏瞻叫好。石文义不是傻子,这个时候,厂卫就该站在同一条战线上,要是敢唱反调,他这个代理指挥使立马就会被撸成锦衣卫小杂兵。

    其中种种,大家看得明明白白,但谁也不会说破。刘健拱着手,持着笏板,一脸愤慨的说道:“陛下,不管怎样,苏立言也没有擅自调兵的权力。而且,他还逼着贝宁杀了顾峰等人几位大人,此时不能不查,不能不罚!”

    朱佑樘轻声咳嗽起来,他紧紧的皱着眉头,想着该如何应对。这时一直默不作声的张懋出列道,“哦,刘老大人还真错怪立言了,他啊,哪有调兵的权力,南京都督府那边正在练兵呢,而徐鹏举小公爷跟立言是好朋友,看他人手不足,徐小公爷就主动帮忙,如果说要罚,也该罚徐小公爷嘛。”

    刘健等人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我勒个去,见过不要脸,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苏立言那股子无耻劲,就是跟你张懋学的吧?徐鹏举跟苏立言是好朋友又如何?苏立言每次有事情需要兵马的时候,徐鹏举就派兵支援,这特么也太巧了吧,你当我们是傻子呢?可偏偏,又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因为你没法反驳。倒是可以找徐鹏举问问,但徐鹏举肯定会说是自己主动去帮忙的。

    都说英国公府和魏国公府是穿一条裤子的,以前不信,现在是真信了。谢迁甚是不服气的说道:“就算是徐小公爷主动帮忙,那顾峰等人的事情呢?据活下来的岳侠岳大人所说,贝宁可是亲口承认,一切都是苏立言逼迫的。”

    “对....逼着别人擅杀朝廷命官,此事若不加理会,成何体统?必须严惩不贷”一群人再次梗着脖子叫嚷起来,许多人绷着脸,恨不得将苏瞻一脚踩成肉末。

    听着一阵阵讨伐声,朱佑樘慢慢抬起手来,眸子里射出几道冷意,“你们要严惩苏立言,依据是什么?依据是一个贪赃枉法的疯子的话?贝宁炮制了崇明岛爆炸案,罪大恶极,又被苏立言缉捕,他可是恨透了苏立言,一条疯狗的话,可信?如果他的话可信,那某些人的话也应该是可信的,不是有人说,贝宁炸毁崇明岛船厂,也是受人指使么?而指使他的人,正是南京六部几位朝廷大员,哎,朕觉得不如派人去查一查.....”

    朱佑樘看着刘健等人,目光里露出一丝戏谑。不知为何,当得知大限将至时,朱佑樘的顾忌也少了。你们要查苏立言可以,那朕就查南京六部那些朝廷大员。到底是死盯着不放,还是各退一步?朱佑樘这次不会让步的,苏立言在江南顶着那么大压力,如果他这个当皇帝的还保不住苏立言,那以后更不会有人替皇家卖命了。

    刘健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谢迁也不知道该如何作答。这还是第一次看到弘治皇帝如此强硬,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此时的弘治皇帝仿佛换了一个人。继续讨伐苏立言?那么结局肯定不会太美妙,在朱佑樘的逼迫下,内阁六部终于做出了让步。但谁都明白,这种让步只是表面上的让步,在江南,内各六部会给海运司更大的压力。

    苏州,石克楠已经来到了苏州千户所,当得知自己从副千户调任苏州千户后,石克楠并没有太过高兴,他更多的还是压力。苏州的差事不好当,贝宁虽然完蛋了,却留下来一大堆烂摊子。经过商讨后,苏瞻给廖云襄去了一封信,将姚波涛和聂翔调到江南来。苏州这边关系重大,一点岔子都不能出,思来想去,还是自己人靠得住。

    当年的祥符翰园百户所一个个都飞黄腾达,自然是羡煞旁人。尤其是聂翔,一年的时间里,从总旗嗖嗖做到苏州副千户,简直跟坐火箭似的。如今锦衣卫内部已经产生了祥符派,这些人都是苏立言的铁杆嫡系。

    紫禁城那边是什么情况,苏瞻懒得理会,不管那些人如何闹腾,苏瞻都不会怕。现在该死的人都死了,苏某人定不了南京大员的罪,你们也别想定苏某人的罪,逼着贝宁当疯狗也好,围攻苏州千户所也罢,反正事情都做出来了,还怕个鸟?苏瞻心里是有准备的,或许百年之后,史书会将他苏某人描述成一个十恶不赦的大佞臣,那又如何呢?人都死了,别人爱咋说咋说呗。

    崇明岛船厂还处在修复中,好在北边没有受到太大损伤,新的宝船龙骨铺了下去。经历过苦难后,崇明岛军民更是拧成了一股绳,他们心里憋着一股子火,那些人不是不想看到宝船么,不想看到舰队么,那我们偏偏要尽快的打造出宝船,替大明朝组建一支庞大的舰队。底层人也有发泄怒火的方式,他们没法像苏大人那样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但是他们却可以用自己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愤怒。

    两天后,一块两丈高的石碑立在崇明岛西南广场,上边刻着当夜死去的军民姓名。这一夜,是值得警醒的,一块石碑,也诉说着那些英雄对海运司的贡献。

    苏瞻并没有要求过什么,可工匠们自动加班加点,他们就像疯了一样,没日没夜的奋战在船坞中。老人吴图的死,对大家的刺激太大了,宝船是老人家生前的遗愿,哪怕是累死,也要尽快造出一艘宝船来。春天来了,汗水多了,可忙碌的人们却没有心情欣赏春日的风景。

    船厂再次步入正轨,苏瞻离开千户所,来到了太湖旁边的街道上。来到一处宅院前,萦袖伸手敲了敲院门,很快一名轻易仆人探出头来,“你们找谁?”

    “请问费立明费大人可在?”萦袖笑着问道。仆人点点头,拉开门让出一条路。苏瞻等人在仆人的引领下来到了一处池塘边,明媚的阳光下,一名身着宽松黑袍的男子坐在竹椅上,手里持着一只鱼竿。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费立明慢慢转过头,看清楚苏瞻等人的相貌后,他长叹一口气,松开鱼竿,很快站起身来。

    “苏大人,你终于来了,费某就知道逃不过去的,有些事情该来的总会来。苏大人,不知道你打算怎么处置费某?”

    费立明身长六尺,相貌堂堂,只是浑身散发着一股愁思。苏瞻站到费立明旁边,望着绿油油的池水,“费大人,苏某想问你,你可知道船厂损失多惨重?那一夜死了多少人?他们大多数人都是普通的工匠,他们有妻儿老母要奉养,他们又有什么错?”

    苏瞻一句句说着,费立明喉头涌动,脸上满是愧疚之色,终于,他抬起手用力的摆了摆,“苏大人,求你了,你别说了,这都是费某的错,如果费某知道贝宁等人会这样做的话,就是打死费某,也不会帮他们的。直到今日,费某一想起崇明岛的惨状,都羞愧欲死,我娘.....哎.....也气的大骂我一场......”

    “愧疚,应该的,至于兴师问罪,呵呵,如果苏某要定费大人的罪,还需要等到今天么?其实,火药也好,葫芦也好,刀也好,这些东西本身是没有罪的,有罪的是那些使用这些东西的人。费大人一生沉迷于火药与造炮,苏某总不能因为你研究出一点东西,就要定你的罪吧。说真的,大明朝少了我苏立言,还会有另一个苏立言顶上来,可像苏大人这样的大才,却是珍贵的很!”

    “珍贵?”费立明自嘲的笑了笑,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赞赏他的才华,而赞赏的人却是自己不怎么喜欢的人。双手背在身后,费立明缓缓言道,“苏大人,你如果不是来问罪的,那又是为了什么呢?费某愚钝,苏大人有什么话还请直说。”

    其实苏瞻也不是个爱拐弯抹角的人,他想了想,认真道:“费大人知道的,皇家海运司初建,正是用人之际。海运司有意组建一支强大的皇家舰队,而舰队需要特定的火炮,素闻费大人精通火药和火炮,特请费大人能够来海运司。”

    费立明眉头一挑,嘴角翘起,随后冷笑起来,“苏大人,你还真看得起费某,让费某去海运司,助纣为虐么?或许很多人都怕苏大人,但费某可不不怕你,想让费某替海运司做事,你还是别妄想了,费某是不会答应你的。”

    萦袖神色一凛,刚想跟费立明理论一番,苏瞻却伸手拦住了她。苏瞻也很不高兴,自己明明在做一件利在千秋的好事情,却总是被人看做佞臣,“费大人,苏某不明白,为什么去海运司就是助纣为虐?苏某做过什么事了,居然要人人喊打,被这么多人视作我大明朝官场上的败类?”

第532章 火器狂人

    第532章火器狂人

    “苏大人,你又何必让费某说的如此明白呢?海航劳民伤财,单永乐年间,每一年朝廷就要拿出上百万两支撑海航,导致许多百姓不堪重负。www.uu234.netm.www.uu234.net可是苏大人你呢,罔顾事实,一心要开海,可是结果呢,整个江南因为海运司乱成了一锅粥。”

    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苏瞻哈哈大笑起来,他一边笑,一边摇着头,“劳民伤财?敢问费大人,你真的了解海贸么?如果海贸劳民伤财,那为什么江浙一带如此多的商人冒着杀头的风险走私?为什么番邦人不远万里,从海上来我大明朝?是不是这些人都是傻子?”

    “劳民伤财,哈哈,简直是天大的笑话。永乐年间,数次出海,本来可以捞到许多好处的,可是朝廷怎么说的,要维持大国风度,要让所有人感受到我大明朝的温暖。于是,三宝太监带着舰队迅游各处,每到一个地方就送礼,偏偏又不从那些人手中拿到切实的好处,就这样海航,不劳民伤财还能怎么着?就拿去年大典来说,吕宋岛的人带来几件破琉璃,我们反赠吕宋使臣好多宝贝还附带黄金两千两。嘿,人家来咱们大明朝,赚得盆满钵满,咱们带着舰队去人家那里,带回来一堆香蕉菠萝,这到底是谁的错?”

    “吕宋使臣送点破琉璃,咱们给他二百两银子不就行了?还非得展示大国风度,朝堂上那些人不要脸面么,那这钱让他们出啊,非得让国库处,结果呢,每次大典赚了点脸面,国库赔钱赔的当底裤。海航也是如此,能赚钱你不赚,能抢你不抢,明明可以一百两银子换对面一万两黄金,你不这么做,还非得用一万两黄金换人家一百两银,这怪的到谁?是我们大明朝人傻钱多,跟海航有什么关系?”

    喘口气,苏瞻抬起手朝南指了指,“费大人,就在两个月前,几艘佛郎机船停靠在温州码头,船上装满了各种货物,总价值不低于一万两黄金,结果,他们高高兴兴的带走了十斤茶叶和上百件瓷器还有一些绸缎。”

    费立明瞪大了眼睛,冷笑道:“苏大人,你又何必如此骗费某?费某虽不是商人,但还是了解一些的,我江南盛产茶叶瓷器和丝绸,就你说的那些东西,顶了天也就值一百两黄金,佛郎机人却扔下上万两黄金的货物,高高兴兴的走了?普天之下,还有这样的傻子?”

    “嘿,费大人,你不信?别说你不信,一开始苏某也不信啊,普天之下还有这样做生意的?可后来我才知道,佛郎机人船上的货都是从别的地方抢来的,一分钱都没花。他们乘船从天竺、吕宋一路掠夺,等装满了船,再来我大明朝以物易物。别看他们只带走了一些茶叶瓷器,可等回到佛郎机后,这些货物的价格百倍增值,一百两黄金的货物,炒到上万两黄金一点都不稀罕。也就是说,佛郎机人乘着船出海,除了人力外,靠着一路抢夺,做着无本买卖,等回到佛郎机后,净赚上万两黄金。”

    费立明听的呆呆的,他可以分辨出来,苏瞻说的是真话,而且,苏瞻也没必要说谎。这种事情只需要去南边了解一下,就什么都明白了。费立明怎么想,也想不到还有这样做买卖的。海贸,多数时候都是以物易物,可佛郎机人做的竟然是无本买卖,也就是说,人家不管从大明朝换多少东西,都是赚的。

    “费大人,你是不是觉得很不可思议?完全没有必要,海上一直都是如此,这跟做买卖一样,想要赚钱就得豁下脸,既想要脸皮子,又要金锞子,哦,天下所有的没事都让我们大明朝碰上了?所以啊,海航并非一定劳民伤财,劳民伤财还是造福百姓,就看我们怎么做了。如果还像我们举行大典一样,用一万两黄金,换人家几百两银子,不劳民伤财就见鬼了。不过海运司,是绝对不会干这种事的。我苏立言不是什么好人,也从来没想过像朝堂上那些人沽名钓誉。骂名?苏某不在乎,苏某手底下的皇家舰队就是要扬帆四海,就是要抢遍各地,谁说海航就是劳民伤财,苏某人就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只要拉下脸,想怎么赚就怎么赚?如果注定要有人承担骂名,那苏某愿做第一人,只要能造福大明朝,惠及百姓,被人骂几句又如何?”

    捡起一颗石子,用力投进池水中,苏瞻扬声道:“不管结果如何,至少苏某人敢说一句,我一直在努力奋斗着。可是某些人呢?就会守着祖制,夸夸其谈,一个个嘴上爱民如子,忧国忧民,可碰到事情的时候,又不想做出一丁点的改变。因为有些人太贪了,鱼和熊掌都想要,偏偏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苏瞻的话太过震撼了,费立明脑袋有点转过弯来。以前,他只知道海航是个赔本的买卖,舰队更是无底洞,可从来没想过为什么会亏钱,为什么会劳民伤财。橘生南为橘,橘生北为枳。海航劳民伤财,就是枳子,没有人想过挪到南边去种,所以一直觉得就是难吃的枳子。

    费立明觉得苏瞻说的很有道理,可接触了半辈子圣人之言,一时间依旧无法接受苏立言的理念。费立明很犹豫,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做决定。站在池塘边上,费立明静静地看着水面,什么也没说,苏瞻安静的等着,没有出声打扰。

    良久之后,费立明转头说道:“苏大人可否跟费某来一趟?”

    “当然!”苏瞻抬起手示意萦袖等人不必太担心,跟着费立明沿着池塘拐个弯,七拐八拐的来到一处空地上。空地东边有一座小屋,费立明取出钥匙,打开门上的锁,透过阳光,可以看到里边摆着各种各样的东西。苏瞻仔细看了看,顿时吓得头发丝都竖起来了,麻痹,竟然都是炮弹,各种各样的炮弹,甚至有一个炮弹上还带着药捻子。天啊,苏大人满头冷汗,姓费的可真敢玩,就不怕突然走火,把整个院子炸上天?

    感受到苏瞻急促的情绪,费立明回过头小声道:“苏大人放心,这里边只是少量装了点火药,就算炸了,也出不了大事的。”

    尼玛,你可这敢说,这么多炮弹,就算当成大炮仗炸,也能把人炸成二百五,还少量火药,多少算少?苏瞻算看明白了,费立明就是个疯子,绝对不能以常理推之。

    费立明趴在炮弹堆里挑挑拣拣,好一会儿后,他抱着一个怪怪的东西往外走去。来到外边,苏瞻终于看清楚费立明怀里抱得是啥玩意了。一看到此物,苏大人顿时就惊了。只见此物长长的,尾部平平的,青铜打制的铁壳子,看上去就像放大版的子弹。姥姥的,这不是后世用的炮弹么?在如今这个年头,炮弹都是圆球,突然冒出这么一根长长的炮弹,实在是太让人意外了。

    苏瞻实在是太惊喜了,跑过去将炮弹夺了过来,爱不释手的抚摸起来,“费大人,这是炮弹?”

    抱着炮弹抚摸了好一会儿,苏瞻才发现一个问题,炮弹好像没有药捻子,这怎么引燃?看到苏瞻如此欢喜,费立明也是大感意外。没一会儿,两个人蹲在炮弹旁边,小声嘀咕起来,“费大人,你是怎么回事儿,这炮弹怎么没有药捻子,这怎么引燃啊?”

    费立明接过炮弹,露出炮弹的尾部,“苏大人,你请看,这炮弹尾部中间有一块火石,火石周围是火绒,火绒用锯末填充,锯末中夹着药捻子。只需要用一块铁针猛地撞击火石,就可以产生火星引燃火绒和药捻子,这样就可以不用每次放炮弹之前先点药捻子了,大大节省了发射时常!只不过,要想发射这种炮弹,需要改造现在所用的火炮,如今用的火炮,根本不合适。”

    费立明说了一会儿,就发现苏大人张着大嘴,俩眼瞪得溜圆,仿佛吃了榴莲一般。费立明哪里知道,此时的苏大人早已经被惊得魂飞天外了。利用火石引燃火药,这不就是燧发枪的原理么,也就是燧石击发,按照正常历史发展,这种燧石击发要在几十年后由法国人马汉发明。燧石击发,可以说改变了整个火器的进程,燧发枪更是使用了两百多年,在十九世纪击发枪的使用才退出历史舞台。

    实在没想到,费立明现在就已经想到了燧石击发,而且还是直接将此用到了火炮上。燧石击发,有个很大的缺陷,那就是怕潮,而且由于子弹填装火药有限,而子弹有很大一部分空间要填装火绒等引火装置,这也导致了燧发枪射程有限。不过,炮弹就没这么多问题了,炮弹容量大,即使多占用点空间装火绒和锯末,其射程也不是燧发枪以及原来的火炮能相比的。

    单说炮弹造型,锥形炮弹可比圆形炮弹飞的远多了,更何况锥形炮弹自身还带有一部分火药进行推进。锥形炮弹就像二踢脚和窜天猴,炮弹下半部分的火药是用来助推的,而前半部分火药才是爆炸的,其射程远不是圆形炮弹所能比拟的。

    看着眼前的青铜炮弹,苏瞻不断地吞着口水,“费大人,这玩意儿真能发射出去?”

    费立明眉头一挑,很是不满的抱紧了炮弹,“苏大人,你这是埋汰费某呢?费某既然能造出来,自然能让它飞出去,这炮弹说起来麻烦,其实道理很简单,苏大人见过窜天猴吧,窜天猴能飞出去,我的炮弹也能飞出去。这炮弹,其实就是一个不用人工点药捻子的大个窜天猴而已。”

    “真的能飞出去?”苏瞻真的很怀疑,实在是这个炮弹太过震撼了,震撼到让苏大人无法相信这是真的。

    费立明仿佛受到了莫大的侮辱,放下炮弹,跑到屋里折腾了一会,拖着一根铁管走了出来。铁管下边两个轮子,铁管一头是空的,底部有一个弹簧一样的塞子,塞子打小正好堵住炮管底部。炮管尾部有一个拉槽,拉开盖子,费立明小心翼翼的将炮弹放了进去,看费立明心疼的样子,仿佛怀里抱着的不是炮弹,而是自己的孩子。盖好盖子,固定好两个轮子,调整角度,随后费立明拿起地上的大铁锤,生怕用不上劲,还往手心吐了两口唾沫。

    “苏大人,你瞧好了,看看炮弹能不能飞出去!”费立明说完,慢慢举起锤子,突然大吼一声,猛地砸中炮管尾部,尾部狠狠地撞向炮弹。

    一阵青烟冒起,轰的一声,炮弹顺着炮管飞了出去。金色的炮弹旋转着,在苏瞻的注视下,飞向院子里的拥门墙。轰,一阵剧烈的爆炸声响起,烟尘散去,拥门墙彻底散了架,砖头土坯被炸的到处都是。苏大人再次张大了嘴巴,哎呀,我的天,真飞出去了,而且威力还如此大。看到那面散了架的拥门墙,苏大人不由得后怕起来。

    “费立明,这就是你说的没装多少火药,多少火药才算合适,刚刚要是在脸前炸了,本官早上天了,你.....你......”苏瞻决定了,以后费立明的话一定要挑着听,这家伙说的火药少,那也是相对的,火药再少,那也是炮弹啊。

    费立明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他很满意的看着眼前的杰作,“苏大人,话不能这么说啊,火药再少的话,就炸不了了。”

    “我......”苏瞻还没说完话,外边已经聒噪起来,铁虎带着人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怎么回事儿,快点保护苏长官.....”

    苏瞻赶紧将铁虎等人拦住了,如果不拦着,铁虎非把费立明砍了不可,“哎,大哥,没事儿,我跟费大人做实验呢,没什么事儿,巡城司的兵马要是过来,你们就打发走。”

    费立明这个时候才发现自己好像做的有点过分了,这里可是苏州城,一下子闹这么大动静,肯定会引起衙门关注的。都怪自己刚才太兴奋了,早知道的话,拉到外边放炮了。

第533章 费大人的惨事

    第533章费大人的惨事

    “苏大人,苏大人,你觉得费某这火炮如何?”一旦聊起火炮,费立明仿佛换了一个人,之前的愧疚和担忧也飞到了爪哇国。www.uu234.netwww.uu234.net

    苏大人吞吞口水,一把抱住了费大人,他搂着费大人的腰,又蹦又跳的,“哎呀,哇哈哈,费大人,你可是个宝贝啊,哦,这炮弹厉害,太厉害了,什么也别说了,跟苏某去海运司,以后海运司的火炮火枪全听你的。你不是要造新型火炮么,没关系,苏某全力支持你,你要人给人,要钱给钱。苏某就一个要求,以后只用燧石炮,本官再也不想看到那黑乎乎的圆球了。”

    “呼呼呼,苏大人你说的是真的?真的支持费某打造新型火炮?苏大人,你要知道,新式火炮可是很烧钱的,朝廷方面都不看好......”

    “啊呸,什么烧钱不烧钱的,只要钱能解决的事情,那都不是事。本官可不是朝堂那群老糊涂,以后你放心研究火器,别怕烧钱,只要能让火器更上一层楼,本官就记你一功!”

    苏大人此时哪还顾得上钱啊,别说现在有钱,就算没钱也得装作有钱。这种火炮简直是划时代的,领先整个世界至少一百五十年。历史上法国人马汉弄出来燧石击发,但更多的是用来做燧发枪,等用到火炮上,已经是很久以后了。可现在,咱大明朝就有了燧石击发,还是直接利用在火炮上。

    麻痹,有了这种新式火炮,皇家舰队可以横行海上了。后世有个什么红夷大炮,屁的红夷大炮,跟这种燧石击发锥形火炮比起来,红夷大炮就像羞答答的小姨子。

    烧钱?那是应该的,一分钱一分货,而且随着技术成熟,以后成本一定会慢慢降下来的。而且,现在只是费立明一个人瞎捉摸,好多东西都不成熟,等到了海运司,会有铁匠等各种人帮忙,相信到时候炮管等东西的成本以及实用性都会有所改善。尤其是炮弹,居然用铜做,简直是浪费,纯铜能造多少炮弹,简直是祸害资源。

    苏瞻抱着费立明转了一会儿,突然发现有点不对劲儿。萦袖走过来揪了揪苏瞻,伸手指了指费立明。

    只见费立明双眼通红,两只手不断抹着眼泪,等着苏瞻呢松开手,费大人蹲在地上嚎啕大哭,“呜呜呜.....呜呜呜.....”

    苏大人彻底头大了,这特么是个什么情况?大家都挺开心的,怎么笑着笑着,费立明就变成这样了?难道费大人不适应激情的搂抱,受刺激了?等着费立明哭了一会儿,苏瞻伸手戳了戳对方的肩头,“费大人,你这是?是不是苏某哪里做得不对?”

    费立明揉揉眼睛,慢慢抬起头,“呜呜,跟苏大人没关系,是费某太激动了。苏大人有所不知,费某曾经将炮弹展示给工部几位大人看,你晓得几位大人怎么说费某的?”

    苏瞻和萦袖一起摇了摇头,不过估计不会是什么好话,否则费立明也不会委屈到哭了。果然,费立明无比伤心的说道:“他们说费某不务正业,整日里研究些奇技淫巧,白读了十几年圣贤书!”

    这特么......苏大人彻底无语了。不过仔细想想,好像也不稀罕,六部大员们一个个全都是征途科举上位,读的是圣贤书,在他们心中,想要治国平天下,利国利民,那就得靠圣人之言。什么缉凶查案,什么造炮造船,什么经商航海,那都是奇技淫巧,不务正业。

    费立明实在是太激动了,平生第一次得到了别人的认可,有道是士为知己者死。虽然费立明还没到这个地步,但他宁愿跟着苏立言去海运司,也不想待在工部度日如年了。在工部,每次弄点东西还得偷偷摸摸的,堂堂工部官员,整天琢磨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岂有此理。如果不是被压抑太久,也不会回到老家一待就是这么久了。其实老娘的病早就好了,但费立明就是不想回去,与其回去憋屈,还不如躲在家里鼓捣些新玩意呢。

    一定要去海运司,只要海运司还是苏立言当家作主,那自己就能一展心中抱负。在海运司,可以研究各种各样的火器,“苏大人,费某跟你走,只是工部那边!”

    “工部?工部那边你别管了,自有苏某来应付,苏某马上去一道公文,就说你事涉贝宁一案,要押你去海运司服劳役,看他们.....”

    “太好了,苏大人,你快让人把费某押走吧,费某都等不及了!”费大人兴奋地满脸通红,他此刻满脑子都是造枪造炮,至于服劳役什么的,根本不在乎。

    苏瞻突然有点怕了,自己把费立明弄到海运司,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这货一提起火器来,简直就变成了疯子,瞧这股疯狂劲儿,他是真没把金钱当成概念啊。

    转眼间,费立明跑了,去了院子里跟老娘和妻儿打个招呼,就去找铁虎了。铁虎也是一脸的懵逼,今个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怎么还有主动要求押解的?费立明就跟疯狗一样,非让人押着去杭州,好像杭州有什么宝贝等着他似的。

    苏瞻来到费立明身后,苦笑道:“费大人,以后有的是你一展拳脚的机会,何必急在这一时,不如先耐心等两天,过两天我们一起回杭州。”

    “好吧!”费立明很失望的抖了抖手里的包袱,对他来说,不能立刻造大炮,那就是最遗憾的事情。苏瞻觉得牙疼,费立明绝对是个坑货,他对火器的亲密程度,绝对比过了自己的妻儿。当费立明的妻儿,也是够遭罪的。

    苏瞻确实要留在苏州处理一下杂事,能把费立明搞到手,苏大人还是挺开心的。等姚波涛和聂翔一到,那苏大人就更开心了。至于黄岩和常酚,责直接成了试百户,对于这种安排,二人也不敢有任何怨言,比之前做的事情,这些惩罚已经算格外开恩了。

    闲来无事,苏瞻陪着萦袖在街头逛荡着,来到一处酒楼前,看到不少人围着一个摊位看。苏瞻和萦袖挤进去,便看到一名中年男子正坐在书案前画着画,男人一缕山羊胡,脸上尽显沧桑之色。低头看了一会儿,苏瞻便觉得眼前的男子有些不简单了,画笔柔和,对人物临摹的惟妙惟肖。

    拍了拍旁边的人,苏瞻小声问道:“兄台,不知这位是?”

    “他啊?你不认识?他可是咱们苏州府有名的人物,苏州唐解元,你可听说过?”

    唐解元?苏瞻怎么可能没听说过,唐寅唐伯虎,仔细说起来,自己晚一年参加会试,还是拖了唐解元的福。当年南京科考舞弊案,闹得沸沸扬扬的,搞得朝廷上下详细搜查,就连北直隶会试也延后一年。舞弊案之后,唐寅的仕途算是完犊子了。

    唐寅唐伯虎,吴中四才子之首,可惜,这样的人最终败在了自己的性格上。当年唐寅有没有参与舞弊,已经不重要了,这些祸事全是唐寅自己惹得。年轻时,恃才傲物,洒脱不羁,不管不顾的,到头来败在这性子上边。至少,苏瞻觉得唐寅并不冤枉,科考前面见科考老师,还用钱求文,出入又与徐经一起,徐经科考作弊,那么唐寅也免不了。别人科考都是尽量避险,唐寅倒好,还去见科考老师,还求文,这不是没事找事么?不出事儿还好,出事儿的话,第一个倒霉的就是唐寅。

    哎,堂堂吴中四才子之首,居然沦落到卖画为生,实在是可悲可叹。最要命的是,唐寅的性子一点都没改,整日里流连于青楼楚馆,纵情声色,放飞自我。唐解元活的可比他苏某人潇洒多了,不过老天爷是相对公平的,浪荡人生总会付出代价。

    看来唐伯虎点秋香只存在于文学作品中,以唐寅现在的浪荡状态,是不可能闲下心来点秋香了。

    人群散去,苏瞻和萦袖依旧站在书案边上,这时唐寅也留意到了苏瞻,唐寅微微一笑,“兄台,可是要为这位小娘子求画?”

    “非也,唐兄一介才子,胸有韬略,难道就打算一辈子这样虚度光阴?人生,不怕遇到磨难,怕的是在困难面前自暴自弃。人这一辈子,除了科举,还有其他的事情,妻儿、兄弟、亲人、朋友,唐兄洒脱不羁的人生中,可为别人考虑过?”

    对于这位仰慕已久的才子,苏瞻没有太多的激动,有的只是平静。没见到的时候,很想见,可真正见到了,却发现唐伯虎也不过是芸芸众生中的一员。或许,唐寅的名声很大,可在苏瞻眼里,真要论能力,王守仁、李东阳、杜林茱这些人才是真正的大才,他们不仅有才华,也做了许多唐寅做不到的事情。

    被一个陌生人说教,任谁都不会太开心,唐寅整理着笔墨,淡淡的笑道:“唐某如何活,就不用兄台操心了,倒是不知兄台何人也,倒是管的起唐某的事情了?”

    苏瞻苦笑着摇了摇头,“本公子祥符苏立言,刚刚孟浪了,有些话唐兄爱听便听,不爱听风吹雨打去。若是唐兄以后想通了,不妨来找我,至于如何找到苏某,唐兄是知道的。”

    摆摆手,苏瞻领着萦袖离开了摊位,该说的已经说了。如果听不进去,说再多也是废话。唐寅呆呆的看着苏瞻的背影,曾几何时,自己也想过像苏立言这样指点江山。祥符才子,连中三元,最近两年,人们谈得最多的就是这位复杂的才子,一身才学,却甘愿入锦衣卫当职。身为开封解元公,却以刑名起家。而今日的苏立言,已经站在了权力的顶峰,在参与着朝堂上的博弈,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会引起波澜。

    可是他唐寅呢?母亲妻子相继病故,老友远去,一个人过着游荡的日子。同是才子,命运却是不同的。唐寅羡慕苏瞻,甚至有点嫉恨,可最终还是长叹一口气,苏瞻能有今日之成就,那也是闯过无数个难关走过来的,而他唐寅,在第一道难关面前就倒下了。

    走出很远后,萦袖还不时地回头看看那个摊位,“公子,你真的打算用唐寅么?”

    “用?呵呵,那要看他值不值得用了,就他现在这个性子,谁敢用他,他连自己想要什么都不知道”苏瞻对这种事很看得开,一切随缘,唐寅虽然是历史上的名人,可真正融入这个时代后,看待事物的角度也就不同了。有的人遭受打击,变得更加坚强,有的人则选择了沉沦。

    在苏州待了两天,让石克楠以及姚波涛留在苏州千户所后,苏瞻便启程赶往杭州。苏州这边有董罡坐镇,再加上石克楠和姚波涛,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出什么事了。苏瞻一直觉得自己有忙不完的事情,等回到杭州,又要跟闽中元那些人周旋,眼看着今年盐商抢盐引的日子就要到了,操心的事情一茬接一茬。

    经过一天半的奔波,总算回到了杭州,这般奔波劳碌,哪怕苏瞻这样的年轻小伙子都扛不住,阮重老狐狸已经有些萎靡了。阮重对天发誓,以后再也不跟着苏大人乱逛了,来回奔波赶路,简直是遭罪。还在待在杭州城舒服,每日喝喝小酒,没事出去看看美女风景。

    坐在房间里,享受着难得的平静,萧绮月不知道去哪儿了,这段时间冯子珊也一直跟着萧绮月,也不知道萧绮月使了什么法子,如今的冯子珊俨然成了萧小姐的女护卫。大小姐仔细翻看着按察司的账本,虽然颜枣和陶甑已经被收走了权力,但这二人还是有些实力的,如果不好好盯着,谁知道这俩人会搞什么幺蛾子?

    苏伦和艾米一左一右,替苏公子揉肩捏腿,美的苏公子鼻涕泡都快冒出来了。哎,这两个洋妞在大小姐的调教下,越来越懂事了。傍晚时分,萧绮月终于带着冯子珊回来了,让苏瞻倍感意外的时候,萧小姐身边还跟着那个小寡妇云娘。

第534章 小家碧玉风姐姐

    第534章小家碧玉风姐姐

    坐在桌子旁边,萧绮月发起了牢骚,“你可真行,一走就是这么久,眼看着盐商大会的日子就到了,你可要心里有数才行。我的钱若是砸在里边,我跟你没完。”

    “绮月,你还不相信本公子的能力么?把钱砸进去就行了,先把盐商的身份拿到手里,至于盐引以及引岸的事情,本公子自有办法。齐家那边,你也不用太操心,发生这么多事情后,盐运司防着齐家,那是很正常的事情。哦,对了,我离开这段时间,赵湖翁有没有作妖?”

    “你还记得赵湖翁呢?那家伙回到哦杭州城后,倒是老实得很,经常跟于承恩混在一起,不过他们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萧绮月有些失望的撅了撅嘴,她还是很希望赵湖翁闹腾下的,只要他敢折腾,锦衣卫就有理由收拾他。抢了海椒帮的产业,最后都会落到她萧绮月手中。

    次日,苏瞻去了一趟千户所,嘱咐万林和聂翔两句,便想着去盐运司走一趟。沿着西湖慢慢走着,三月的湖水随风飘荡,柳枝轻摇,微风中伴着淡淡的花香。这个时节的西湖不是最美的,却是最吸引人的。天气清爽,年轻男女都喜欢走在西湖边上说说笑笑。

    听着耳边不时响起的笑声,苏瞻很羡慕这些人,仔细想想,自己跟大小姐已经多久没有享受过二人时光了?自从来到杭州,就处在漩涡之中,每时每刻都要应对那些来自各处的危险。清风漂浮,岁月悠悠,时间没有在脸上留下沧桑,却在心中留下一道道痕迹。

    走过苏堤,走进一条狭窄的胡同,几个顽童跑过,苏瞻怕碰到这几个顽童,便朝着墙边靠了靠。转身时,眼角余光看到一个婀娜的身影。女子长发如水,丰腴的娇躯玲珑有致,她一身淡蓝色纱裙,微微弯着腰,手里甩着一只死去的老母鸡。仅仅看着女子的背影,苏瞻便有些心动不已,这个影子,太熟悉了。

    女子头上缠着一条蓝布,就像居家的女子,甩干净水渍,她提着拔干净毛的老母鸡往门口走去。苏瞻嘿嘿一笑,加快脚步跟了上去,女子听到脚步声,猛地转过头来,看到一张笑吟吟的脸。

    “风姐姐,哈哈,好巧哦,杀鸡么,小弟我最喜欢吃炖老母鸡了,快快快,我们一起炖鸡......”

    风自怜有些愣神,她呆呆的看着苏瞻,实在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碰面。转头看看院里,一双美目翻了翻,甩了甩手里的老母鸡,“你快滚啊,让别人看到成何体统?”

    说着话,风自怜脸色羞红的推了推苏瞻。看到风自怜面露羞赧,苏公子仿佛看到了人世间最独特的风景,哎哟,我的天,风姐姐居然会害羞。在苏瞻心中,风姐姐可一直是一位牛哄哄污女王,在她身上根本看不到害羞两个字,没想到今日,居然脸红了。

    再看风姐姐的装扮,开叉的红裙没有了,却而代之的是一条淡蓝色长裙,这哪还是作风大胆,性格狂放的风女侠,简直是一位漂亮的不像话的小家碧玉嘛。苏公子可是一位地地道道的小流氓,风姐姐越是娇羞,他越是不肯走,还有意无意的往风自怜身上蹭了蹭,“哎哟哟,风姐姐,你怎么推小弟弟呢,你这样做太让人伤心了。”

    “哎呀,你别胡说八道的,谁是你的风姐姐,你是谁的小弟弟,赶紧滚滚滚,哎呀,我的老母鸡,你抢老母鸡干嘛?”风自怜瞪着美目,气的直跳脚,可是苏公子已经提着白条鸡进了院。

    苏瞻厚着脸皮进院,闹得风自怜粉脸煞红,赶紧跟了上去,刚想把苏瞻拽出来,这时一群顽童围了上来,很快就将苏瞻簇拥在中间。十几个小孩子围着苏瞻,全都仰着头仔细打量着,“嘻嘻,你是晴姐姐未来夫君么?你是不是姓苏的?”

    “额?”苏瞻咧着大嘴直乐,忙不迭的点了点头,“对对对,我就是你们晴姐姐的未来夫君,我姓苏,大名苏瞻,人送外号,江湖一条龙苏立言。”

    风自怜追上来,轻轻的打了下苏瞻,“你少胡说八道的,你是谁的未来夫君,本姑娘认识你么?你赶紧滚出去,再不走,我可就不客气了。”

    苏瞻只是一个劲的笑,什么也不说,愣愣的盯着风自怜看。很快,风自怜就受不了那种火辣辣的眼神了。作势要抢苏瞻手里的鸡,可是手刚伸出去,一名老妇人从房间里走出来,她笑着朝苏瞻招了招手,“公子,你是小晴的好朋友吧,呵呵,这破地方已经很久没来过客人了,公子若是不嫌弃,来里边坐坐吧。”

    苏瞻朝风自怜眨眨眼,对老妇人打了个招呼。铁虎知道没什么危险,便带着人留在院子里等着。由于铁虎等人并没有穿锦衣卫制服,就如同平常的随从,所以院里的顽童也不害怕,有一个胆大的家伙还摸了摸冷无涯手里的剑。

    跟着老妇人进了后堂,才发现院子里居然有许多房间,一共有两层,许多孩子在奔跑嬉闹着,加上外边那些,光自己看到的就不少于三十个了吧。终于有些明白为什么风自怜那么需要钱了,她需要更多的钱来养活这些孩子。而在这些孩子眼中,她只是温柔的晴儿姐,并不是江湖上让人闻风丧胆的百变妖狐风自怜。

    跟着老妇人来到小小的客厅里,看到风自怜也想跟进来,老妇人挥挥手笑道:“小晴,你快去给孩子们准备饭吧。”

    “哦!”风自怜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只是回头时冲苏瞻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别乱说话。苏瞻自然懂得,他也不愿意得罪风姐姐。

    房间里,陈设非常简单,一张床,一张桌子,一壶茶,四个杯子。老妇人关上门,随后朝着苏瞻轻轻地福了一礼,“老身见过苏大人.....”

    苏瞻有些错愕,伸手扶住了老妇人,“婆婆,你认得我?”

    老妇人笑着点了点头,“苏大人初入杭州,便给了赵白毛一个下马威,老身当时也在看热闹,也就记住了苏大人的长相。只是没想到,苏大人了居然跟小晴相识。”

    满上茶水,老妇人说起了这里的事情。老妇人名叫吴阿希,早年间曾经行走江湖,无意间流落到这座叫做聚鑫苑的地方。这里养着几十个无父无母的孩子,人数最多的时候,有一百多人。在聚鑫苑上一代主人死后,吴阿希继续留在了这里,负责照顾这些孩子的起居。几十年来,来了一些人,也走了一些人,从这里离开的人,许多人都会选择回馈聚鑫苑。而风自怜也出身聚鑫苑,亦或者说,聚鑫苑也是风自怜的家。

    风自怜在聚鑫苑,有一个很普通的名字,白小晴。风自怜经常会离开一段时间,每次回来的时候都会带着一笔丰厚的钱,正因为有这些钱,聚鑫苑才能不出问题。

    “小晴是个善良女孩,她一直把这里当成家,虽然每次回来的时候,她什么都没说,可是我知道,她一定做着很危险的事情,钱,又岂是那么容易赚的?她终究是长大了,有些话老身也不好跟她说,她啊,总要过自己的日子的,不该被这聚鑫苑困住。”

    “月前,她出去一趟,又回来了,可总是怔怔的出神,她在想些什么。可老身问起,她却什么都不肯说,咯咯,这丫头,就算她不说,老身也看得出来,每个女人心中总会念着一个人,只是老身没想到,小晴心里的人会是苏大人你。”

    苏瞻不知道是不是该高兴,他捧着茶杯淡淡的说道:“婆婆,你跟苏某说了这么多,可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晚辈?”

    吴阿希轻轻地摇了摇头,“吩咐谈不上,老身看得出来,那丫头心里都是你,老身不求别的,只求苏大人能对小晴好,带着她离开这里,她啊,不该陷在这里。”

    “那恐怕会很困难,她啊,显然把这里当成家了,以前看到她的时候,天不怕地不怕,可是这里的她,太多太多的忌讳!”苏瞻喝着茶,刚刚放下杯子,外边就响起了一阵脚步声。呵呵,风姐姐来的好快。

    果然,外边响起风自怜的声音,“婆婆,可以吃饭了,你们聊完没有?”

    拉开门,就看到了风自怜狐疑的目光。苏瞻没有急着离开,而是陪着孩子们吃了点饭,饭菜很简单,吃起来却特别香甜,这可是风女侠亲手做的饭菜。很难想象,似风自怜这样的女子,居然有着一手好厨艺,吃完饭,孩子们收拾碗筷,风自怜则推着苏瞻出了院门。

    离开聚鑫苑后,二人沿着西湖苏堤漫无目的的游逛起来,铁虎带着人远远的跟在后边。午后杨柳依依,春风拂面,风自怜折断柳枝,捏在手中把玩着,“你个浑球,让你滚你不滚,你到底想干嘛?”

    “额,什么叫我想干嘛?还没问你呢,风姐姐,你明明就住在杭州,离着千户所还这么近,为什么不跟我说一声呢?哦,想起来了,之前一直想不通当时温州行馆旁边的人是谁杀的,想来应该是你吧?我说呢,到底是谁杀了人,还留下一块腰牌,帮了这么大忙,却又不露面。”

    苏瞻笑吟吟的眨了眨眼,风自怜浑当没看见,“恰逢其会罢了,正好有些事情去温州,便带人帮了你一把,不过,你既然晓得了,那该付的钱还得付。”

    “好好好,付钱,一定付钱,这两天就让人诶吴婆婆送点钱!不过,风姐姐,到了这个时候,咱们就不用藏着掖着了吧?你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解决掉那些人,着实不简单啊。”

    “哼,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姐姐可从来没说过我是独来独往哦,无生老母教四大杀手,又有谁是真正的独来独往?唐若离靠着红莲门,我呢,也有自己的铁手堂。若是没有一点实力,姐姐早被高凌山那些人剁掉了。你呀,听听就行了,想让铁手堂替你做事,那是不可能的,姐姐做事有自己的原则。”

    风自怜有些傲然的扫了苏瞻一眼,手中柳枝轻轻旋转,随后飞入湖水中。苏瞻不以为意,背着手仰起头,“风姐姐,你说你不帮我,还能帮谁呢?吴婆婆可是说过啦,让你嫁给我,让我以后好好照顾你。”

    “你想死啊你”风自怜柳眉倒竖,粉脸微红,放慢脚步,照着苏瞻的屁股就是一脚,“臭德行,你说什么就什么啊,当姐姐是什么了?我风自怜可不是好糊弄的,想让姐姐跟着你不是不可以,先把那个张紫涵、萧绮月踹一边去.....”

    “.....好姐姐,你知道的,这让我很为难,小弟弟我可做不出这种始乱终弃的事情,咱们各退一步如何?”

    “退什么退,没什么好退的?你以后多加小心点啊,不是担心你,而是担心袁囚忆那些人顺着你找到我,要是因为你,聚鑫苑出什么事,看我怎么收拾你!”风自怜扭过头,转身往回走,走了两步,回过头来,一双美目剜了一眼,“告诉你哦,少打姐姐的主意,姐姐手里可是有剪刀的。”

    “.......”苏公子顿时无语了,这才是真正的风姐姐啊,之前的种种,全都是装的。哼哼,风姐姐,既然你就在杭州城里,就别想逃出我的五指山。咱们勾勾搭搭,亲亲我我的,慢慢就习惯了,等什么时候,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了,那可就如胶似漆喽。

    跟风自怜分开后,苏瞻神采飞扬的去了盐运司。今日方东离正好当值,看到苏瞻大踏步走进来,他还以为见了鬼呢。方东离很讨厌苏瞻,可偏偏表面上还得应承着,“苏大人,你今日怎么得空,来我这盐运司衙门了?”

    “呵呵,以后绮月也要经常跟盐运司打交道的,本官提前来熟悉下环境,还往方大人莫要嫌烦啊!”苏瞻笑着拱了拱手。

第535章 盐引又涨价了

    第535章盐引又涨价了

    方东离心里抽搐了一下,就算我嫌烦,你肯走么?要说咱浙江官员,还有比你苏大人脸皮厚的?明明心里烦的不要不要的,可方东离还是有说有笑的陪着苏瞻走遍盐运司衙门。www.uu234.netm.www.uu234.net

    苏大人来得快,走得也快,说熟悉环境,还真是熟悉环境。将苏大人送走后,方东离觉得老不舒坦了,苏立言明显是来恶心人的嘛。他来衙门走一圈,其实就是想告诉所有人一句话。浙江盐务,我苏立言来啦,你们准备好接招了么?

    哼哼哼,苏立言这家伙太嚣张了,真当我浙江没人了?还想干涉浙江盐务,有本事你就来吧,看谁死得惨。别的不敢说,单说盐务方面,方东离有着百倍的信心,浙江大大小小关于盐务的事情,都绕不开他方东离,更何况还有布政使司和都指挥使司帮忙。还真就不信了,苏立言还能在盐务上玩出什么花样来不成?

    插手盐务,那就是自寻死路。当然,苏大人是不会这么想的,从盐务入手,到底能不能玩出花样来,一点谱都没有,但一定能让闽中元等人慌一慌。以前一直是闽中元等人执子先手,自己只能被动反击,现在该轮到自己掌握一次主动权了。

    一天时间匆匆而过,又是新的一天到来,今日大清早,苏瞻便起床洗漱一番,萧绮月也是一身盛装,二人乘着马车来到了盐运司衙门。虽然来得不算晚,可依旧看到许多人赶在他们前边来到了盐运司。此时衙门内大大小小的盐商集聚一堂,浙江四大盐商也赫然在列。不过所有人都明白,以后这四大盐商要变成三大盐商了,齐蓓虎得罪了布政使司,这个大盐商的位子是铁定保不住了。有盐商的身份,却拿不到盐,也就算个屁了。这一次,盐商们可是铆足了劲要大干一番,齐家的份额被削掉,这些份额自然要由其他人来继承。谁要是能抢走这些份额,谁就能取代齐家成为新的四大盐商之一了。

    盐运司显然也在拿这事当噱头,衙门吏员故意将齐蓓虎的位子安排到了后边,这无异于告诉所有人,齐家已经受冷落了,谁想抢齐家的位子,赶紧拿出实力来吧。实力是什么?那就是钱,相当多的钱。

    巳时,众人来到议事厅中,方东离坐在主位,旁边则坐着苏大人。苏大人虽然不是盐运司官员,但以他的身份,既然来了,哪怕是看热闹,你也不能落了他的脸面。下边盐商分居左右,排在前边的便是黄永山、钟富力、梁克生,四大盐商的位子上唯独少了齐蓓虎。萧绮月好像不懂里边的规矩,看到那里的位子空着,施施然的坐了上去。这下,钟富力等人心里就闹腾了,那位子是你一个新人能做的么?你现在连正式的盐商还算不上呢,你就做四大盐商的位子?

    方东离心里如同吃了死苍蝇一般,虽然按照规矩,前边四个位子是四大盐商的,可也没有明文规定别人不能坐啊。现在位子空出来一个,人家萧绮月坐到了那里,难道让人家站起来坐后边去?明明想借齐蓓虎的事情,恶心下苏瞻,结果自己被狠狠地恶心了一把。

    心中不怎么痛快,不过方东离是个老成持重的人,自然不会因为这点事情影响了心虚。示意众人安静下来后,他笑着说道:“诸位,想来大家也听到了一些风声,今年为了响应朝廷号召,盐运司特增添以为盐商名额,这个名额将由萧绮月萧小姐收走。”

    萧绮月很合事宜的站起身,微微福了一礼,“谢谢诸位大人抬爱,为了感谢朝廷恩泽,绮月愿意向我浙江盐务捐输二十万两白银。”

    萧绮月此话一出,下边的人就笑了。不少人甚至交头接耳嘀咕起来,啧啧啧,二十万两买一个盐商名额,萧绮月明显是被坑了啊,而是坑的挺惨的。好多人都想不通,人家盐运司摆明就是要坑你,你还往里边跳,就算你成了盐商,盐引怎么拿?引岸怎么拿?光一个名额就二十万,你后边靠什么拿盐引和引岸?二十万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哪怕是四大盐商,也得经营个两三年才能回本,更何况萧绮月这种情况?若是拿不到盐和销售权,靠嘴皮子回本么?

    大家疑惑的很,苏大人和萧小姐也不像傻子啊,怎么偏偏干出这样的蠢事呢?难道真的是隔行如隔山?众人的议论声,自然会落到苏瞻和萧绮月耳朵里,二人相视一笑,什么都没说。

    方东离笑得很开心,当萧绮月答应拿二十万两买名额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赢定了。一口气拿出来二十万两白银,你后边还能折腾出个花来?方东离在笑,苏大人也在笑,方大人顿时有点愣神,你苏立言怎么还笑得出来,你钱多烧得慌?思来想去,为了免得影响心情,方东离决定不管苏瞻了。笑吧,有你哭的时候。

    萧绮月与大家见过礼后,接下来就是今年的重头戏了,那就是吃盐引,传说中的抢份额。盐运司吏员将今年的官盐份额报了下数,然后把规矩说了一下。盐商们全都变了脸色,今年官盐份额又少了,也就是说,同样的钱抢到的官盐数量也少了。此时一名青衣男子坐在末尾位置,一直没有说话,趁着方东离说话的机会,苏瞻冲这名男子使了个眼色。

    此人名叫杨凯吉,也算是苏大人的半个朋友了,自从到了杭州后,二人也经常联系。萧绮月能顺利入盐运司,也少不了杨凯吉的帮忙。

    得到苏瞻的示意,杨凯吉不等方东离说完话,立刻站起身来,“方大人,杨某甚是不明白,最近也没听说盐场减产啊,怎么今年的份额又少了呢?往年一斛盐也就一引,折算下来购买一引的盐不到一两银子,可是去年的时候就涨到了一两,今年份额更少了,那我们岂不是要用将近二两的银子,买原来差不多一引的盐?前些年,一引差不多一斛盐,三四百斤,现在倒好,一引不足半斛,引岸价格还不变,以后这盐引谁还吃得下?”

    杨凯吉此言一出,那些颇有怨言的小盐商便你一言我一语的嘀咕起来,“是啊,方大人,我们年年钱不少拿,拿到手里的盐引也不少,可给的盐却是越来越少。以前一引相当于一斛三百多斤,现在倒好,一引一百多斤,价钱还不变。我们提了盐,还要水陆运输,如果拿到手的引岸就在浙江附近还好说,要是引岸是两湖江西那边,光运输费就是一大笔钱,到时候盐价腾腾往上涨,老百姓还骂我们盐商喝人血。方大人,求你想想办法,我们也不容易啊。”

    方东离沉着脸看着众人表达意见,等着说话的人坐下,他淡淡的说道:“最近潮水涨的快,钱塘江也不平静,这两年盐丁还经常闹事,官盐产量减少又有何稀奇的?盐就只有这么多,诸位如果觉得吃了亏,可以选择不要。本官只想问一句,份额是多是少,大家可曾吃过亏?”

    众人哑然,吃亏倒是没怎么吃亏,可骂名没少背啊。江西那边盐价已经到了半两银子一斤盐,这是什么概念?如今大明朝百姓普通人家,一个月收入也未必有一两银子,结果一个月收入,一半要用来买盐,这是坑谁呢?盐价比肉价贵,此话一点都不夸张。老百姓们大骂盐商喝血吃骨头,可盐商们也没办法啊,既然贩卖官盐,就要有足够的利润。如果没有足够的利润,明年哪来的钱买盐引,拿不到盐的盐商只会越来越惨,你今年买不起盐引,明年更买不起。为了保证利润,只能涨价,最后这些钱还是落到老百姓身上。

    方东离说的话有道理么?似乎很有道理,可仔细一琢磨,有个屁道理。盐可是民生之根本,盐务之所以重要,就是因为盐务影响到了国家安定,盐价疯涨,会造成国家动乱,这话一点都不夸张。盐运司的任务就是控制盐价的,可你方大人居然只管赚不赚钱,不管民生如何,这有点脱离朝廷组建盐运司的本意了。

    虽然如此,却没有人敢反驳方东离。苏瞻饶有兴致的看着众人的表演,仔细想想,盐务还挺有意思的。

    方东离重新落座后,旁边的吏员拿着公文读了起来,“诸位,今年官盐共有四百五十三万引,定价一引五两银子,现在大家可以出手了,具体能拿到多少,看大家的实力。”

    一引五两银子?以前一引三百多斤,相当于一斛,现在也就一百来斤,五两银子一百斤盐,盐商倒手卖到老百姓手中的时候,就要二十多两银子一百斤,若是路途遥远的,恐怕涨到五六十两一百斤一点不稀罕,这是要一两银子一斤盐的节奏啊。

    许多盐商都无奈的摇起了头,这吃的那是盐引,简直是金疙瘩啊,可是再肉疼也得吃,这边涨价,那咱们卖盐的时候也涨价呗,总之,维持住原来的利润就行了。按照规矩,肯定是四大盐商先开口吃份额,剩下的人捡汤水或者跟在四大盐商后边分杯羹。今年四大盐商剩下三个,事情就更简单了,黄永山等人依次开口,很快就吃下了三百五十万引。苏大人坐在椅子里,突然有种哔了狗的感觉,三百五十万引,一引五两银子,一千七百多万两银子啊。除了上税以及各种成本后,一年至少盈余几十万两,你麻痹,这钱可真好赚,而且,盐商真的忒有钱了。

    不知道朱佑樘等人知道这边的情况后会作何感想,大明户部和内帑加起来估计也不到一百万两银子,人家盐商买盐引出手就是几百万。富可敌国,听上去很讽刺,可这就是事实啊,要怪就只能怪大明国库太穷酸。当初齐家去清晏楼捧场,掏了十万两银子,哼哼,还特么哭穷,唬谁呢?

    三大盐商抢完份额,剩下一百引则由剩下的盐商瓜分了。方东离坐在苏瞻旁边,一直留意着萧绮月的动作,他可一直等着萧绮月动手吃盐引呢,倒要看看萧绮月能有多少钱拿出来烧。苏瞻不是从清晏楼弄来许多钱么,拿出来试试啊,看看能不能砸平这个坑?可萧绮月一直按兵不动,可就让方东离有点摸不着头脑了。

    今年说官盐份额锐减,一引价格也翻了倍,就是冲着萧绮月来的,故意把价格提上来,倒要看看你萧绮月能吞下多少。就苏立言把海运司所有家当拿出来,也只能吞下一百多万引。不怕你吃盐引,就怕你不吃。萧绮月越是按兵不动,方东离越是心慌,等着剩下的盐引分完后,萧绮月依旧坐在位子上没有动作。

    方东离彻底懵逼了,萧绮月这女人是来搞笑的么?好不容易砸钱成了盐商,却又不吃盐引,难道指望齐蓓虎买的十万引过日子?就算把齐蓓虎的份额吃下来,也赚不到多少钱啊。这可真是见了鬼了,头一次看到不拿盐引的盐商,萧绮月到底在搞什么鬼,拿出这么多钱,就为了顶着盐商的名头逛逛风景?

    恰在此时,萧绮月冲着方东离腼腆的笑了笑,这一笑如百花盛开,搞得方东离心里七上八下的。不由自主的,方东离转头看了苏瞻一眼。

    苏大人比萧绮月还稳当,端着茶杯喝着水,仿佛周围的一切都跟他没关系。似乎感受到了方东离的目光,苏瞻抬起头,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

    方东离眉头狂跳,苏立言,你特么有病啊,你倒是让你家那娘们吃盐引,你不吃盐引我下边的计划还怎么实施?偏偏苏瞻没有动作,笑一笑,继续低头喝茶。

    苏瞻心头冷笑,当本公子是傻子呢?今日来之前就做好打算了,总之,一引盐都不会吃,只要动手吃盐引,那肯定会掉进坑里去。要知道,盐引后边还有引岸呢。你费劲吧啦,倾家荡产的抢盐引,好不容易抢到足够的份额,后边麻烦事就来了。

第536章 反戈一击

    第536章反戈一击

    你高价抢盐引,总得卖啊,盐运司直接放大招,高价出售引岸,亦或者直接给你一个偏远地区的引岸。www.uu234.netm.www.uu234.net你拉着盐去远处卖,既要赚钱,还要交税,你卖的盐价会不会高?肯定会很高啊,搞不好一两银子一斤盐都卖的出来,到那个时候,不卖盐铁定亏到姥姥家,高价卖盐,老百姓把你骂的狗血淋头,然后诸位大人们再上折子讨伐姓苏的。你让你家娘们插手盐务,结果枉顾民生,不顾百姓死活,你就是这么卖盐的?

    苏瞻早就猜出方东离等人玩什么鬼把戏了,所以坚决不会进坑。之前就听齐蓓虎和杨凯吉谈起过盐务的事情,盐务,说到底就两件事,引岸和盐引,二者缺一不可,而盐运司控制盐商,靠的就是盐引和引岸。盐引,代表着你能卖多少盐,引岸,代表了你能去哪里卖盐。手里有盐没引岸,对不起,你卖的那是私盐,有引岸没盐引,卖的依旧是私盐。

    朝廷有明文规定,贩卖私盐不到五斤,充军发配,超过十斤,直接砍脑袋。

    萧绮月要是拼了命吃份额,最后盐运司不给引岸,那不直接傻眼,难道萧小姐要当私盐贩子,那不是往枪口上撞?

    苏瞻最近一直跟杨凯吉琢磨这里边的门道,要是还摸不清方东离的套路,那干脆回家跟大小姐琢磨下怎么生孩子吧。盐引被抢干净了,方东离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苏大人掐准时机冲方东离使了个眼色:“方大人,可以继续了,大家还等着呢?”

    “额?”方东离心头狂跳,恨不得拿着茶杯子摔对方头上。继续,我继续你个大头鬼啊,特么的,怎么总有种自己掉坑里的感觉?忍着心头的恶心,方东离慢条斯理道,“接下来便是引岸的事情,想来大家都想挑个好地方,那么诸位想拿哪里引岸,可以报价了。大家都很清楚,引岸不同,价钱不同。”

    引岸,肯定是离着产盐地越近越好,越富饶越好,对于浙江这边最好的引岸自然是浙江本地了。浙江本就富饶,靠着产盐地又是近在咫尺,所以每年浙江的引岸都是盐商们疯抢的对象。而且,许多盐商会将自己的家底全部砸在引岸上。

    盐引和引岸不同,朝廷规定,有盐引就能提盐,有多少盐引提多少盐,也就是说盐引是可以倒卖的,盐场只认盐引不认人。不过引岸就不同了,拥有引岸的人,就是某一地的特定经销商。手里的引岸越好越吸引人,手里有引岸没哟盐引,没关系啊,可以跟别的盐商合作,别的盐商可以暂时将盐引转过来,然后靠着引岸一起卖盐,等赚了钱大家按照约定分钱。

    浙江的引岸、苏州的引岸,绝对是最吸引人的。尤其是浙江的引岸,只要拿下这个引岸,到时候浙江三大盐商都得想办法靠在你的引岸下卖盐,毕竟谁也不愿意跑远路卖,还费力不讨好。

    方东离又笑了,萧绮月,你之前不买盐引,那么现在赶紧买引岸吧,浙江的引岸,多好的引岸啊,快来抢啊。只要有了浙江的引岸,多少钱你也能赚回来的。这次萧绮月仿佛听到了方东离的呼声,别人还没开口,萧绮月已经举起了手,“方大人,我们愿拿出一百万吃下浙江的引岸。”

    方东离差点大叫一声好,不怕你吃,就怕你不吃。引岸交锋战,三大盐商反而偃旗息鼓了,毕竟之前吃了那么多盐引,哪还有钱抢好的引岸?

    萧绮月话音刚落,方东离微微点点头,这时坐在萧绮月下手的盐商詹德雕站起身来说道,“詹某愿出一百五十万两!”

    萧绮月眉头一挑,颇有些不服气的哼了哼,这是要竞价么?不就是砸钱么,谁怕谁啊,萧小姐再次举起手来,“詹员外,你确定要跟本小姐抢么?本小姐手里可是握着几百万两银子呢。”

    “引岸,原本就是有实力的人吞下,萧小姐尽管提价,詹某奉陪到底!”詹德雕嘴角含笑,似乎并不害怕。要知道,海运司那边可有着几百万两银子呢,只要苏大人一句话,随时都能拆借,所以萧绮月说手里握着几百两银子也不算说谎。按说,碰到这种情况,哪怕四大盐商这种存在也得考虑下的,可詹德雕毫不畏惧。

    萧绮月抿嘴一笑,“那好吧,本小姐就不客气了,二百万两!”

    詹德雕眉头一挑,“二百五十万两!”

    “三百万两!”

    周围一股子抽冷气的声音,疯了么?浙江引岸再值钱,顶多值个一百二十万两,现在都炒到三百万两了,这简直是疯狗乱咬啊。

    让众人意外的是,詹德雕并没有认输,哪怕萧绮月已经喊出三百万两的高价,他依旧一脸轻松的喊道:“四百万两!”

    詹德雕看着萧绮月,方东离也盯着萧绮月看,这时萧绮月慢慢站起身,缓缓抬起了手,“詹员外,你赢了,引岸是你的了。”

    “额?嗯?什么?”詹德雕立刻张大的嘴巴,足能吞下一颗大鸭蛋。方东离更是想骂娘,你特么怎么不跟了,继续跟啊,等你跟到六百万,引岸就是你萧绮月的了。

    可萧绮月偏偏不跟了,方东离之所以算到萧绮月的底线是六百万,是因为他了解过海运司的情况,苏瞻能拆借的极限也就六百万两。可萧绮月不按套路出牌啊,这才四百万就不跟了,这特么,詹德雕发现自己本来负责抬价的,结果价钱被别人抬了。

    四百万两的引岸啊,这引岸真特么值钱,詹德雕都想哭了。他干巴巴的看着方东离,很想说一句,咱们这次不算,重新喊价成不成?他很想说,方大人,咱们之前聊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啊,你不是说苏立言和萧绮月这两口子肯定会把价钱抬到五百万的么?神特么五百万......

    盐运司竞价都是实打实的,绝对不能作弊,否则谁还听盐运司的?所以,不管盐运司后边会不会补偿詹德雕,但詹德雕这四百万是出定了。詹德雕想站起身大骂几声,我拿什么出四百万两,老子又不是四大盐商,砸锅卖铁,家中老老小小全卖了也凑不出四百万两银子啊。配合方大人坑人,结果没坑到人,却把自己给坑到了,这叫什么事儿?

    很明显,方东离和詹德雕被人耍了,方东离到现在还没回过味儿来。恰在此时,苏大人站起身,慢慢走到詹德雕面前,伸手拍了拍詹德雕的肩头,“詹员外,好样的,我大明朝就需要你这样的大善人,国库需要你,内帑需要你,陛下需要你,大明百姓需要你,请你继续努力,明年的浙江引岸还是你的。”

    吧嗒.....吧嗒......

    詹德雕眨眨眼,眼眶顿时一红,然后眼泪就出来了。心疼啊,真的是太疼了,疼的想死了,“呜呜呜,谢谢苏大人的勉励,詹某......詹某.....呜呜......”

    哎,众人齐齐叹了一口气,詹德雕太惨了,这下算是被坑到姥姥家去了。事情过了以后,盐运司肯定会想办法补偿一下,但指望盐运司赔偿你四百万的亏空,做什么春秋大梦呢?估计到最后詹德雕还得掏钱,砸锅卖铁掏钱买引岸,剩下不够的,盐运司想办法补上。可关键是,詹德雕没多少野心,我特么砸锅卖铁买引岸,干嘛啊?

    一想起伤心事,詹德雕的眼泪就止不住了。现在除了后悔还是后悔,你说我詹德雕闲着没事干,听方大人忽悠,这下不仅得罪了苏大人,还拿了份不想要引岸。四百万的引岸,呵呵,谁想要,三百万卖给你。

    经过这么一闹腾,整个盐运司的气氛有点不对劲了,虽然萧绮月再也没出手抬价,可其他盐商看到詹德雕的惨样子后,谁也不愿意疯狂提价了。剩下的引岸,全部在合力价位成交,这可不是方东离想看到的。

    盐引和引岸都卖出去了,这次盐商聚会也该结束了,看着苏瞻拉着萧小姐的手慢悠悠的出门,方东离瞪着两只眼睛,不断喘着粗气。方东离满脑门的问号,这次交锋,我特么是赢了还是输了?仔细说起来,萧绮月二十万买个盐商名号,也没拿盐引,也没吃引岸,他也没赚啊。

    听说过双赢的局面,没想到碰到了双亏的局面,这就是传说中的两败俱伤?可方东离怎么也不敢信,苏立言是那种吃亏的主么?

    心里懊糟的很,方东离站起身往外走去,此时盐商们还没有散去,相熟的人凑在一起商量着合作的事情。萧绮月和苏瞻也没有闲着,在他们身边聚集着杨凯吉、齐蓓虎等人,这些人手里虽然有盐引,却没有引岸,自然要找有引岸的人合作一把。方东离很想过去说两句风凉话,哟哟哟,这就是你们跟着苏立言混的下场,有盐引没引岸,没有盐运司发话,哪个有引岸的愿意跟你们合作,哈哈哈,你们等着抱着盐引当私盐贩子吧,敢当私盐贩子,保准把你们抓起来砍脑袋。

    走了没两步,方东离就愣住了,他看到一个熟悉的人朝着苏瞻走过去。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三大盐商之一的黄永山,也是齐蓓虎和苏大人的死对头。

    方东离决定楞一会再过去,先让黄永山打压下苏立言等人的嚣张气焰吧。可没一会儿,方东离就瞪大了眼睛,只见黄永山冲着苏瞻拱了拱手,将一个锦盒交到了苏瞻手中。

    锦盒里是什么东西,方东离再清楚不过了,里边放的是盐引,是黄永山刚用几百万两买来的一百三十五万盐引。这这这,没道理啊,黄永山怎么把盐引给苏立言了?

    走近一些,终于听清楚黄永山说什么了。

    “苏大人,黄某按照约定把盐引给你,不过苏大人你也要言而有信!”

    接过锦盒,苏瞻笑道:“黄先生放心,你今天就可以去千户所提人,如果你愿意的话,小花仙和小水仙都都可以带走。”

    黄永山眉头一皱,胃里一阵翻腾,差点没吐出来。开什么玩笑,小水仙肚子里怀着黄家的独苗苗,所以把那个女人接出来养胎生孩子。等孩子生下来,小水仙这个女人也是不能留的,至于那个小花仙,爱死哪死哪儿去,要不是这对龙凤胎,儿子黄陵路还用走黄泉路?

    “不必了,不必了,只要小水仙就行,另外,还请苏大人保护则个!”

    “好说好说,以后咱们都是朋友,有什么事尽管找本官”苏瞻打个响指,将冯子珊喊了过来,“子珊,你亲自走一趟千户所,陪着黄先生去提人。”

    “是!”

    看到这里,方东离半张着嘴巴,伸手指着黄永山的背影,说话带着大喘气,“黄永山.....你......你......你......”

    黄永山转过头,无奈的拱了拱手,“方大人,你别怪黄某,比起家财和盐商身份来,我黄家的骨血更重要,老黄家不能到了我这一代断子绝孙,一点香火不留啊。”

    黄永山心里很清楚,哪怕小水仙生个女孩都没关系,大不了以后让孙女招赘婿,凭着黄家的财力,还招不到合格的赘婿?反正,说啥老黄的家香火不能断了,比起香火来,钱算个屁,没有后代,老黄家这么多钱给谁坏?儿子活着的时候是个败家子,可至少还有人败家,现在想找人败家都找不到人,那种心酸,别人是无法体会到的。

    黄永山也是没办法,而且苏立言提的条件非常优厚,对方只要盐引,等卖完盐,会将成本归还给黄永山,苏瞻只要其中的利润。这也无可厚非,毕竟苏立言要想办法赚钱卖盐,然后补给萧绮月,亦或者说补给他自己,谁也不愿意白白亏损二十万两白银的。

    虽然苏立言手里没有引岸,没法卖盐,至于苏立言如何将引岸搞到手,如何卖盐,就不是他黄永山该操心的了。

    方东离都懵了,大脑有点转不过弯来,什么小花仙小水仙?什么生孩子?我怎么不知道?亦或者所有人都不知道这事儿。之前一点端倪都没有啊。

第537章 方大人晕了

    第537章方大人晕了

    此时方东离脑袋里嗡嗡作响,就一个声音,那就是苏立言手里握着一百几十万的盐引,他有盐引了,盐引,盐引........我方东离被坑了,从头到尾都被人耍的团团转。m.www.uu234.net顶 点 X 23 U S方东离只觉得胸口一口闷气上不来,鲜血往脑门上冲,悲呼一声,整个人往后倒去。

    “痛煞我也!啊啊啊.....”

    方东离捂着胸口,重重的躺在了地上,旁边的人七手八脚的扑了上去,赶紧将方东离扶了起来,“方大人,方大人,你怎么了?你说话啊.....”

    可怜的方大人彻底晕了过去,而罪魁祸首苏大人和黄永山却面面相觑,他们很想上去慰问一下,可又不好意思上去。万一再刺激到方大人怎么办?这年头好人难当啊。

    发生在盐运司的事情不是秘密,很快就传遍了杭州城大街小巷。回去的路上,杨凯吉和齐蓓虎哈哈大笑,齐蓓虎现在算是彻底服气了,方东离那样的老狐狸,愣是被苏大人给气晕了。幸亏齐家倒戈的比较快,否则的话,还不知道如何倒霉呢。苏大人整人的手段层出不穷,简直是防不胜防。齐蓓虎决定了,等回到家里,就让女儿齐美伦去跟萧绮月聊聊,争取走走萧绮月的路子,让齐家再往海运司捐输点钱。

    之前齐家捐输十万两,实在是太小家子气了。今日苏大人见识到黄永山人的大手笔后,肯定知道齐家耍了小心思,如果这个时候还不表示一下,恐怕苏大人要发飙了。毕竟谁也不想被人当傻子耍的,别的四大盐商动辄几百万两买盐引,你们齐家捐输海运司就给了十万两,是海运司还不值钱,还是苏大人不值钱?

    杨凯吉骑着马赶上苏瞻的马车,透过窗口说道:“苏大人,今日太爽快了,你不知道啊,方东离倒下的时候,好多人都乐了。大家被盐运司打压了这么多年,总算出了一口鸟气。”

    “都是小意思,杨兄,你们手里的盐引可以不用急着出手,本官会想办法搞到引岸的,到时候咱们一起发财!”

    “好嘞,苏大人放心吧,就算盐引砸手里,杨某也不怪你,比起你给杨某的海运司分红,这点盐引又算得了什么?不过,苏大人还得多加小心才行,盐运司那边吃了这么大个闷亏,肯定会想办法对付你的,尤其是引岸,他们会想办法看得死死地。”

    “嗯,本官会小心的!”苏瞻谢了杨凯吉的好意,众人在岔路口分开。等着没了旁人,萧小姐躲在苏大人怀中笑个不停,“公子,你这人太损了,在气人这件事上,你说第二,没人敢认第一。当初金銮殿上气晕了杨一清,现在又把方东离这条狐狸给气晕了。”

    “嗯哼,这话听着怎么怪怪的?绮月,我就当你夸我了啊!”苏大人丝毫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方东离晕的好,晕的妙,最好是那帮子人全都盯着盐务这块,这样就没精力给海运司找麻烦了。来杭州这么久,跟闽中元等人明争暗斗无数次,还是第一次掌握到了主动权。

    手中握有主动权,久违的感觉啊,真的是太美妙了。

    晚上,盐运司后宅,闽中元、于承泽、于承恩、王康、赵湖翁等人全都聚在方东离的病床前,其实方东离并没有大碍,只是晕了一次,又一肚子火气,什么都吃不下,脸色看上去有些苍白。

    闽中元沉着眉头,脸色十分难看,“本官早就说过苏立言此人不好对付,没想到我们如此小心,还是被他算计了。这次他从黄永山手里拿走那么盐引,肯定会想办法找有引岸的人合作的,我们一定要想办法控制住引岸,让苏立言手里的盐引砸在手里。哼哼,苏立言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他也不敢贩卖私盐。”

    经过白天一场惨败后,方东离已经生出了畏惧之心,他苦笑道:“可是我们不知道苏立言要从何处下手啊,又该如何防备。”

    这下闽中元等人也大皱眉头,闽中元敏锐的发现,自从苏立言提议插手盐务后,好像主动权就易主了。以前都是苏立言才布政使司和盐运司会怎么做,现在大家要猜测苏立言怎么做了。不知不觉中,主动权居然落到苏立言手中。

    “可怕的年轻人啊,或许,苏立言现在就在等着咱们的动作呢,仅仅盯着引岸,那我们就太被动了。看来我们只能从根上动手了,接下来的事情就要麻烦于二爷和赵帮主了,本官需要你们跟各大盐场打个招呼。不管用什么方法,都不能让苏立言提盐。哼哼,盐引,在浙江这片地界上,苏立言还是比不过我们的。”

    于承泽等人顿时眼前一亮,对啊,只要苏立言弄不到盐,他还有个屁威胁?没有盐,什么盐引,什么引岸,都是虚的。虽然手段很下流,但很有用,这就是所谓的釜底抽薪。

    于承恩呵呵一笑,“就先让姓苏的高兴两天,他还真以为有盐引就能弄到盐了?借着这次机会,要让他们知道知道谁才是浙江真正的主人。诸位大人放心,此事交给我跟老赵了。”

    按察司衙门,苏瞻等人也是毫无睡意,张紫涵手里攥着一把花枝,眼里盯着桌子上的花瓶。最近大小姐似乎迷上了插花艺术,一瓶花翻来覆去的插,化作万千种样子。虽然忙着插花,但大小姐却没有忘记正事,“引岸的事情你可要用些心才行,而且啊,我担心的是闽中元那些人真的会被动防守么?经过方东离的事情后,他们想必也明白想要阻止你弄到引岸,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如果我是闽中元,一定会想办法从别处着手的。”

    “哦,涵涵,若是你的话,你会怎么做?”

    “还能怎么做,既然失去了主动权,那就想办法把主动权找回来。目前来说,只要还在纠缠盐务的事情,那势必会落了下乘,无论怎么做,都找不回主动权的。所以啊。若是我,干脆撇开盐务,继续折腾海运司,你难道还能舍了海运司,盯着盐务不撒手?只要你滚回海运司,盐务的问题也就化解掉了。这一招,叫做围魏救赵,最重要的是把主动权握在自己手中。”

    苏瞻认真的点了点头,大小姐说的方法,正是他苏某人最忌讳的。海运司可是命根子,偏偏海运司还是一个出生的婴儿,经不起折腾,只要闽中元等人把精力瞄准海运司,那他苏某人就要继续焦头烂额,疲于应付了。

    看到苏瞻面露愁色,张紫涵挑眉一笑,“不过嘛,闽中元毕竟不是我,这个人啊,我也了解一些,他啊,官场仕途没经过什么太大风浪,做起事情来太过自信了。越是自信的人,越不会认输,你让他在盐务上吃了个闷亏,他肯定还会想办法在盐务上把场子直接找回来。所以嘛,他八成要釜底抽薪了,毕竟,这些人在浙江经营几十年,势力根深蒂固,远不是我们能比的。他们要是控制住各大盐场,我们还真没什么好办法。”

    “这个,确实挺头疼的,为今之计,先走一步看一步了,先把引岸的事情解决才是重中之重,有了盐引和引岸,无论怎么着,也不会变成私盐贩子。”

    “私盐贩子?瞧你说的,你不卖买盐不就成了,只要你别乱来,谁还能把你怎么招,总不至于你不倒卖盐,还往你头上扣私盐贩子的罪名吧?”

    张紫涵娇媚的白了苏瞻一眼,萧绮月也在一旁帮腔道,“大小姐说的是呢,其实我们没必要太着急的,大不了把手里的盐引贱卖给别人吗,最后也不会亏钱,就是让黄老头亏点钱罢了。”

    苏大人顿时就不乐意了,“哎,你们说得轻巧,手里攥着一把子盐引,你们让我别卖盐,这跟面前摆着一座金山而无动于衷有什么区别?真要是金山立在面前而不动心,那我还是我么?”

    “你还有脸说,苏立言,你就贪吧,早晚要栽在钱上边。”

    “这话说得,苏某就是死,也要死在大小姐身边,怎么会死在钱上边呢。所以啊,大小姐大错特错,要罚”罚字刚出口,一支花如暗器般飞来,正好插在头发里。

    张紫涵恶狠狠地瞪着美目,“苏立言,你活腻歪了?”

    苏大人猛地站起身,朝着外边吼了吼,“小王小八你们死哪里去了?赶紧滴,洗澡水准备好了么?”

    小王趴在门口,瓮声瓮气的问道:“公子,你什么时候说要洗澡了?”

    “我.....你个夯货”苏瞻恨铁不成钢的咬了咬牙,小王小八跟了自己这么久,为什么脑袋就是不开窍呢?难道智商这东西真的是天生的?

    第二天,苏瞻把阮重喊来,二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一番,很快琢磨出一个主意来。

    詹德雕的日子最近很不好过,他已经找过盐运司了,可是盐运司那边不肯收回引岸,让他詹某人想办法把引岸吃下去。詹德雕气的肺都快炸了,我吃下引岸干嘛,我又没想过当大盐商,再说,我也没那个实力啊,每年吃点盐引,赚点小钱,过得舒舒坦坦就好了。可为了这个引岸,全家老小砸锅卖铁,盐运司只肯付三百万两,也就说詹某人要凑一百万两。

    天哪,一百万两啊,这笔钱对四大盐商不算个事,可是对詹德雕来说几乎是要老命了。詹德雕并不是杭州本地人,他真正的活动区域在浙江海宁县。为了筹钱,只能快马加鞭回海宁,家里不够,就找亲戚朋友拆借。引岸,这简直是要人命的东西啊。

    詹德雕第一次体验到手中抱着宝贝却想哭的感觉,以詹家的财力要吃下这个引岸压力真的是太大了。以后就算有盐商合作,可是手握引岸,盐不是自己的,到时候分红利分得少,最后能不能收回本钱都是未知数呢,而且,现在都知道他詹某人缺钱,那还不得拼了命压价?

    最好的引岸,神特么最好的引岸,这简直就是快烫手山芋啊,如果不是引岸不能专卖,早特么将引岸转手他人了。本来就够糟心的了,可盐运司又来了消息,严令不准跟萧绮月合作,最近萧绮月拿到了黄永山手里的盐引,再加上齐蓓虎以及杨凯吉等人的盐引,可都等着引岸出货呢。

    浙江的引岸,可是个好引岸,这里富庶,百姓众多,再多的盐引都能吃得下。关键是盐运司不让吃,你麻痹,别人有盐引,你不让我吃,钟富力、梁克生手里盐引也多,可人家有自己的合作商,有自己的销售渠道,干嘛找他詹德雕。人家不愁出手,所以谈起合作的话,那价钱肯定往死里压。

    剩下那些小盐商,七七八八凑起来,到时候也未必能收回成本啊。詹德雕愁的头发都快白了,真真是哔了狗了,帮方大人一个忙,结果两头不落好。一个引岸,坑的眼泪都快出来了。

    詹德雕现在继续盐引,只要有人愿意合作,盐引配合引岸,来多少吃多少,浙江这地方现在是他詹德雕的地盘,无论多少盐,他詹某人都能吞的下。总之,要有盐,不怕多就怕少,盐引越多越开心。

    可是一连两天,手里握着江南最好的引岸,愣是没人上门合作。詹德雕愁啊,这是咋说的,是我詹德雕长得太丑,还是我手里的引岸不吃香?詹德雕越想越急,随后,他找到海宁当地的好朋友叶土秀,叶土秀也是一名小盐商,今年在盐运司拿了一万引的盐引。一万引,太少了,可这个时候詹德雕也没嫌弃,苍蝇腿再小也是肉啊,这都饿的快死了,还管是苍蝇老鼠呢,只要顶饿,就得往嘴里塞。

    客厅里,叶土秀捧着香茗,笑呵呵的问道:“詹老哥,你怎么有空来我这了?”

    “叶老弟,不瞒你说啊,为兄手里握着一份上好的引岸,你有没有兴趣走为兄的路子?叶老弟放心,为兄不会坑你,走为兄的路子,直取一成红利,这可是浙江的引岸,不愁销路,一成红利绝对是有史以来最低价了,怎么样,要不.......”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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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牛锦衣卫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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